《[历史同人] 私生子王朝》 第1章 [bg同人] 《(历史同人)[中世纪]私生子王朝》作者:华泱【完结+番外】 文案: 塞萨尔在金雀花家族争斗最激烈时出生,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狮心王理查,母亲则是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乡绅姑娘。他生长于阿基坦的宫廷,预知了卡佩的辉煌与金雀花的陨落,走过了“世界渴望之城”与十字军的战场,那身为一个穿越者,若不能在这个星光熠熠的时代里掀起些风浪,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 “如何评价‘战争哲人’塞萨尔一世的一生?” “他是同时代欧洲最伟大的君主。他生于混乱与期望,死于荣耀与孤独。” ====================== 以史实为基础,部分参考《冬狮》、《天国王朝》等电影剧情,男主前世史学大佬全能选手,每天中午12点更新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历史衍生 正剧 中世纪 搜索关键词:主角:塞萨尔·塞萨罗亚,安娜·科穆宁 ┃ 配角:狮心王理查,阿基坦的埃莉诺,狐狸腓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狮心王的私生子之后搞事业 立意:与命运搏斗且永不认输 第一卷 骑士国王 第1章 老狮子 当年轻的阿基坦公爵来到诺曼底,发现他的父亲正与他的未婚妻共度春宵时,1183年的米迦勒节对于统治着英格兰与法兰西大部分领土的安茹家族而言,就注定了不会平静。 “你们怎能做出如此羞耻的事情---”他咆哮着冲进房间,爱丽丝公主有些惊恐地想要用被子掩盖自己的身体,亨利二世却十分平静,他甚至还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穿上了他的亚麻衫,“和你曾经做过的事情相比,我实在想不出我的行为有任何过分之处。” “这就是你召我来到诺曼底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羞辱我?”理查的怒气似乎微微收敛,但语调仍然冷漠,亨利二世此时已经穿完了衣服,他拉上了帘幕,隔开了爱丽丝的视线,“当然不止于此,约翰,进来吧。” 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第四个儿子、“无地的”约翰走了进来,和已经长大成人、高大英俊的理查相比,他显得幼小而孱弱,同理查目光相撞时他甚至不敢直视兄长的眼睛,见此情景,理查更加不掩饰对约翰的轻视:“没有领地的王子有什么资格参加同我谈判?连玛格丽特(1)都比他更有资格加入对话之中。” “你生下来就拥有领地吗?”亨利二世嗤笑,他让约翰站到自己身边,和他三哥忤逆的哥哥相比,顺从的小儿子还是能令他感受到一些慰籍的,“我如同你憎恨我一样憎恨你,你心知肚明,但你的哥哥已经死了,威廉(2)也死了,不论我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你现在都是我的王位继承人,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听到亨利二世这样说,理查德怒火也稍稍和缓,但出于对他父亲的了解,他每一次收敛的慷慨都意味着更过分的事情:“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将阿基坦交给你的弟弟,相对应的,约翰也会像你效忠,就像你曾经对你哥哥做的那样。” “然后我也会像他一样,做一个没有财富,向市民借债的继承人?”理查讥嘲道,“我在阿基坦长大,为了维护阿基坦的统治奋战八年之久,消耗金钱,承受打击,忍受饥渴与疲惫---清醒一些吧,亲爱的父亲,我不会像亨利一样做被你控制的傀儡娃娃,你有约翰就够了。” “所以你更情愿做埃莉诺和法国人的布娃娃?”亨利二世闻言也卸下了温情脉脉的面具,事实上,争吵才应该是他和理查的常态,看到理查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已经是他心力交瘁的生活中为数不多能让他觉得快乐的事,“我的儿子,领地、宝剑、王冠......这些属于男人和国王的东西都不适合你。你不该在这里喋喋不休地控诉,你该回到你妈妈怀里喝奶。”他挑衅地看着理查,“只要你能找到她。” 理查感到一蓬血花在他脑海中炸开。 如果他是一个陌生的骑士,与他没有效忠关系的领主,他会拔剑和他决斗,可他偏偏是他的父亲,知道母亲下落的父亲:“妈妈在哪里?”他强忍住愤怒。 “你迫不及待地想向她诉苦吗?可怜的孩子。”肉眼可见的,亨利二世看起来开心些了,“对叛国的王后而言,不把她关进伦敦塔已经是一种仁慈了。如果你同意我的请求,我会立刻释放她,恢复她作为王后的一切待遇,反之,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绝不会让你们有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让你们参加彼此的葬礼。” 他看上去是如此笃定,母亲的音讯全无对理查造成的压力是极大的,他们都心知肚明:“我需要几天的时间和我的朋友们讨论这件事。”理查极力克制着不在亨利二世、约翰和帘幕后的爱丽丝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让普瓦图(3)的贵族们接受新的统治者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约翰这样没用的孩子。” “我有充足的耐心。”亨利二世这次很爽快地答应了理查的请求,他已经松口,对约翰的讽刺不过是色厉内荏,“在我耐心耗尽前,你都是自由的。” , 离开诺曼底后,理查便动身前往普瓦图:他的行动非常迅速,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连夜策马疾行,当他到达普瓦图的城堡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信使告诉亨利二世: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阿基坦公爵之位。 第2章 理查可以预想送出这封信后亨利二世的反应,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受到轻松,反而只觉察到无尽的疲惫,回到房间里喝着闷酒:毫无疑问地,他会暴跳如雷,而后再度冷静,恩威并施,直到忍无可忍时兵戎相见。他从不怀疑自己有在战场上战胜父亲的能力,但在更深沉与更无奈的内里中,他明白自己是无法改变亨利二世的想法的,无论他获得多少胜利,让多少曾经效忠亨利二世的领主效忠自己,他都会始终昂着那颗可恶的头颅,轻蔑地认为这不过是一次意外。他是一头老狮子,他至死不会屈服。 何况他的爪子还搭在妈妈的脖子上---事实上,当亨利二世以埃莉诺作为威胁时,他是真的有一瞬间犹豫过屈服,但他很快意识到,屈从于亨利二世才是真正会令埃莉诺失望的事。矛盾不可调和,又想要得到对方手里的权力,那就战场上见吧。 只是他为什么执着于羞辱他,亨利死了,难道他不应该把曾经给亨利的宽容和疼爱都给他吗?酒精的作用下,那些被他刻意压制和忽略的情绪又重新翻涌上来,而没有埃莉诺在身边,他只能独自消化这些苦闷,好在阿基坦公爵的专属城堡里有足够多的葡萄酒:“再给我拿一些酒过来!” 他摔掉了手边一个酒瓶,朝房门的方向怒吼道,在他因酒醉而模糊的意识里,他感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嚣,而后一个纤瘦的身影拖着和她身量相比显得太过笨重的酒瓶来到了房间中。“动作快一些!”他不耐烦地道,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醉酒后脾气只会更加暴躁。 前来送酒的侍女吓了一跳,事实上,城堡中绝大多数侍女都认为给显然心情不佳的公爵送酒是一个苦差事,否则这个任务也不会轮到她头上,而在年轻的公爵发怒之后,她本就不佳的心理素质更是彻底崩溃,一瓶价值不菲的葡萄酒直接打翻在地------酒香在理查的鼻尖炸开,他眯起眼,正准备呵斥这个笨手笨脚的侍女,却在看到她那双美丽而慌乱的蓝色眼睛时改变了主意:“过来。” 年轻女孩压抑住心里的恐慌,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酒放好,然后来到了理查身边。她从未如此近地靠近一位男士,而脱去了沉重的盔甲,公爵的金红头发与英俊容貌更加醒目,一时间,少女的羞涩竟压过了对领主的恐慌,这令她心跳加速:“我从没有见过你。”打断她思绪的是理查的声音,“你是我母亲的侍女吗?” “我是霍迪尔纳夫人介绍进入城堡的。”她怯怯道,而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理查的反应更加奇怪,“是啊,她怎么会允许你进入阿基坦的宫廷?”他有些讽刺地低声道,但显而易见的,他并没有表露出对这个陌生女孩的厌恶和抵触,而是又灌了自己一瓶酒,“她不会允许的。” 猛饮下这瓶酒后,理查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甚至向身边这个不知底细的女孩透露出一些他从未向包括埃莉诺在内的所有人倾诉的隐秘心事,“她纵容我一千件事,唯独这一件她不会让步,呵,爱我,他们都说着爱我,但这和他们逼迫与舍弃的行为并不冲突。” “不要离开我。”他忽然道,带着一身的酒气将自己英俊的脸孔埋入这个陌生侍女温暖的胸膛中,这个突然的举动起初令她抗拒,但她犹豫片刻,在她看到公爵大人一反常态的哀伤与脆弱时,她仍用自己纤细的手臂环抱着年轻公爵的身体,并决意接受此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 (1)玛格丽特:指“幼王”亨利的妻子玛格丽特,法王路易七世与卡斯蒂利亚的康斯坦丝之女。 (2)威廉:指“幼王”亨利与玛格丽特之子威廉,出生的同年夭折。 (3)普瓦图:阿基坦公国首府,此处代指阿基坦贵族。 第2章 克洛德 当理查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位陌生女子时,他几乎是瞬间从残余的醉意中清醒过来,全身都陷入了戒备之中:“你是谁?” “我,我是昨晚为您送酒的侍女......”他的态度显然令这个本就胆子不大的女子更加惊恐,但恢复理智后,理查很快想起了昨晚自己所做的事,且在看清了她的容貌之后,他更加确信这是自己主动的行为,而非她蓄意引诱。 他少有地感觉到焦躁与为难,并且对象是一个远比自己弱小的少女,他并不想多一个情人,可也不至于凉薄到对她不管不顾,任由她活在流言蜚语中------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有想到要询问她的名字,以至于当他想要对她做出一些安排时,他竟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你叫什么名字?”他决定还是费一些功夫去弄清这个侍女的来历,并就此做一些安排,“你的父亲是谁?” 他这样询问,显然是默认她是某个小领主的女儿:能到阿基坦公爵的城堡中服侍的侍女,大抵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而知道她的来历之后,为她做出安排自然也会顺利一些。“我叫克洛德......”她回答道,但他的第二个问题对于她来讲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我的父亲来自昂古莱姆,他叫塞萨尔......是一名乡绅。” 乡绅? 她的身世显然出乎理查的预料,不过出身卑微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怕她是昂古莱姆伯爵的女儿,他也不会动和她结婚的意思:“那他现在还在昂古莱姆吗?” “他已经过世了。”克洛德显得更加窘迫,她将她美丽的眼睛低垂下来,这是无意识的行为,但她并不知道的是,这个行为令理查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以至于又耐心听完她的话,“我的父亲去世之前,将我托付给他的表亲霍迪尔纳夫人,夫人安排我进入城堡中服侍。” 第3章 原来是这样,理查想,他的乳母霍迪尔纳夫人出身并不高贵,因此有一位乡绅表亲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在表亲去世后,还能照顾他的女儿,想必他们的关系也不太差。 他重新审视这个名叫克洛德的少女,出身卑微,意味着他不会因为昨夜的放纵惹上太多麻烦,但同时也意味着在他想要妥善安置她时,需要做出更加细致的安排才行:“除了霍迪尔纳夫人以外,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了。”克洛德摇摇头,这个答案在理查的意料之中,毕竟如果她还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亲人,应该也不至于求到霍迪尔纳夫人头上,“我会给你一笔钱,给霍迪尔纳夫人写信让她照顾你,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就请她为你主持婚礼吧。” 他做出这样的安排,显然是默认当克洛德结婚时,她的丈夫会知道她曾是自己的情妇。在有一笔不菲的嫁妆和颇有威信的监护人的前提下,做过领主的情妇对于未婚女子而言不是什么污点,而以克洛德的身份,她能够结婚的对象大抵是薄有资产的骑士或诗人,以理查在这些人中的受欢迎程度,她和理查的关系反而会成为她丈夫炫耀的资本也说不定。 在理查的设想里,克洛德应该会对他的安排欣喜不已,即便不会跪下来亲吻他的手,也会表露出一些欣喜才对,但意外地,她咬了咬娇嫩的嘴唇,竟然十分果断地道:“我不会结婚的,等到了霍迪尔纳夫人身边,我会到修道院中侍奉上帝。” “噢,那我也祝福你。”理查耸耸肩。 他口气很敷衍,事实上他在做完安排后也没有再将这个女人放在心上:毕竟等他将她送到霍迪尔纳夫人身边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见这个女人了。 , 对于亨利二世而言,他最近的日子很不顺:理查向他寄来那封信,意味着他不惜与他兵戎相见也要维持他阿基坦公爵的位置,愤怒过后,他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没有他和埃莉诺给理查支付雇佣兵薪水的钱财,他能坚持多长时间的战争?只是要在短时间内摆平理查显然也不是容易的事,与此同时,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也来找他的麻烦。 小亨利死了,玛格丽特也成了寡妇,腓力二世要求归还玛格丽特的嫁妆,吉索尔和其他位于诺曼维克桑地区的城堡。那个卡佩家的小崽子仅比他最小的儿子约翰大一岁,老辣狡诈却只有杰弗里(1)能与之媲美,他有时候真的难以置信,路易竟然能生出这样聪明的儿子,而他的儿子...... 亨利已经死了,尽管他活着的时候让他费了很多心,但当他真的死去,而自己因为认为他在耍花招而拒绝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心中便只剩下悔恨与悲伤,他宁愿他活着让他费更多心思;杰弗里,他也是个不安分的孩子,但和理查相比他也算得上可爱了,理查...... 想到理查,他就会被愤怒和憎恨所支配,亨利和杰弗里偶尔打打闹闹,他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他很清楚,理查是真正有能力威胁他统治的人,并且在他伤害埃莉诺后,他真的会为了母亲和他不死不休。 想到理查,他的恨意自然而然迁移到了腓力二世身上,但属于国王的那一部分理智还是让他抛开个人情绪让他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腓力二世的要求:从法理上说,腓力二世的诉求是正当的,但这也不是让他吐出已经吃到嘴里的土地的理由:“在吉索尔和特里的交界地区安排一场会议。”他写好了回信,“另外,关注理查和阿基坦的封臣们的动向------没有妈妈从旁辅佐,他不久之后就会把和封臣的关系搞得一团糟的。” , 和亨利二世的烦躁不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理查的目标相当明确,并且进展卓有成效:将克洛德送走后,他开始着手于准备应付可能到来的与亨利二世的长期战争,在此之前,他需要先确定自己有足够多的盟友。 笼络封臣是首要的,在他作为领主时,他的封臣们不算喜欢他,但身为正统的阿基坦公爵,他还是比亨利二世可爱很多的。 圣诞节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在塔尔蒙举办一场宴会,给他们赠送一些昂贵的礼物,只是赠礼的手段并不能长期确保封臣的忠诚,他需要雇佣一支对自己有足够忠诚的军队,这需要钱,并且不是只有钱就能做到的。 他并不缺钱,从他得到准许动用公国境内的军队开始,他就开始着手于从封臣手中夺取征税的权力,并因此面对反对这一政策的贵族们,而他愚蠢的父亲竟然还认为频繁的叛乱是因他治理不善------该死,他以为他每年交给他的税款是靠什么得来的?像他的情妇从他身上捞钱那么容易吗?阿基坦的贵族不服从他,难道服从他这个几乎没有造访阿基坦,召集普瓦图及其南部贵族到他宫廷中的国王吗? 既然决意叛乱,那税款自然应该由他自行分配,理查认为他可以减免一些直接向农民征收的税务,这样有助于他们在他与封臣交战时减少麻烦;那几个一直不服从他的封臣------以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五世和利摩日子爵艾马尔为代表------也应该得到一些教训,以警告他们试图在他与亨利二世交战时从中渔利的行为,谁来完成这个任务呢? 理查想到了一个人,尽管上次见面时,他们还是敌人。 理查向来不掩饰他对利摩日子爵艾马尔的鄙夷------事实上,他鄙夷除他母亲以外的绝大多数人,再除掉他憎恨的人,能获得他好感的人所剩无几,而那个人当属其中之一。 第4章 此前利摩日子爵的叛乱于他而言如同小儿挠痒,以至于在他听闻他的雇佣兵在利穆赞南部地区制造混乱时,他并不在意,以至于他的领地遭到了不小的损失。愚蠢是根深蒂固的,他不相信利摩日子爵会如此快地脱胎换骨,果不其然,他调查发现利摩日子爵聘请了一位新的雇佣兵头领,而且很快因为支付不起他的工资导致这位劫掠了马勒莫尔。 如果是那些才能匮乏又过于惜命的雇佣兵,得罪也就得罪了,偏偏他得罪是一位如此神勇的人物,以至于为他提供了机会。 如果这位英勇善战又足智多谋的佣兵头领是服务于他的该多好啊!理查一直希望能与他有进一步的深入交流,现在正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在圣诞节的邀请名单上添上了“梅卡迪耶”的名字,并再三嘱咐信使一定要将信交到梅卡迪耶本人手中。 , (1)杰弗里:亨利二世与埃莉诺存活下来的第三个儿子,与布列塔尼的女继承人康斯坦丝结婚。 第3章 梅卡迪耶 作为法国南部最富饶的领地,阿基坦的宫廷生活自不乏精彩:在纪尧姆十世时期,这里便是全欧洲最光彩夺目的宫廷,诗人与骑士的天堂,而前任女公爵埃莉诺王后与理查王子继任之后,这里也仍然被吟游诗人的歌声与豪华的宴会濡染着,每当节假日时,贵族们会在城堡中纵情宴乐,在比武大会上肆意拼杀,平民也能分到酒水和面包。 今年公爵的圣诞节宴会在拉罗谢尔以北的塔尔蒙举办:理查给几乎所有贵族都发了请帖,当宾客到来之时,他盛情招待,并赠以不菲的礼物------哪怕理查向来是个慷慨的领主,他这次给出的价码也委实丰厚。 理查的表现其实是出乎一些人意料的:毕竟理查脾气算不上多好,不比他的父母兄弟八面玲珑讨人喜欢,况且“幼王”亨利已死,留给阿基坦的领主们的选择无疑又狭窄了许多,很多试图通过亨利二世在理查身上牟利的领主也决意收敛行为。这种情况下,理查的示好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一些执意反叛理查的领主------比如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与利摩日子爵艾马尔切割的机会。 雷蒙德和艾马尔是少有的没有出现在理查宴请名单上的大领主,这意味着他们在理查眼中甚至不属于“用厚礼暂时拉拢”的人物,而是恩威并施中的施威的对象。 他有意控制饮酒,因此宴会结束后他尚有清明的神志,支持他头脑清晰地去迎接他真正的客人。“梅卡迪耶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他主动亲吻了梅卡迪耶,“相信你一定知晓我邀请你来到这里的目的。” 以他公爵和王子的身份,主动对一个没有任何爵位佣兵头领施以如此亲密隆重的礼节确实令梅卡迪耶受宠若惊,但这远不足以令他鬼迷心窍,以至于在最重要的地方昏了头脑。“我并不值得公爵大人如此热情的对待,如果想要雇佣我,准备好足够的佣金就够了。”他不动声色道。 “我当然会给你足够的佣金,比艾马尔给你的还要多,并且我可以承诺,整个欧洲你都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对你还要慷慨的人。”理查极爽快地说,“我想要和你签署一份长期的合约,合约期间,你仅服务于我,不像你的同伴们一样频繁更换雇主。”他命人端上来一箱银币,“这是定金。” 他端上来的银币是香槟伯爵所铸造的普罗万德涅尔------香槟伯国的“香槟集市”乃是整个西欧的商业中心,连从意大利运来的远东货物都在此交易,因此香槟伯爵在境内的普罗万城铸造的普罗万德涅尔是欧洲最受欢迎、购买能力最强的货币之一,在法兰西之外的尼德兰与意大利都颇受欢迎。除此之外,香槟集市也提供货币兑换的服务,对于居无定所的佣兵团而言,以普罗万德涅尔作为报酬无疑免去了他们兑换不便的麻烦,此前也有狡诈的领主故意采用不便流通的封地银币来搪塞雇佣兵,这也是雇佣兵团常见的讨债原因。 理查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但作为一名老辣的佣兵头领,梅卡迪耶知道理查绝不是简单的“人傻钱多”,他摆出了足够有诱惑力的筹码,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较其他领主而言更加苛刻的条件,但看在钱的份上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您的慷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么公爵大人,您是否有其他需要我应允的需求,大可同我直言。” “确实。”理查对梅卡迪耶的欣赏更多了一分,和聪明的人打交道总能节省更多精力,“我当然有额外的要求:接受了我的雇佣,你就永远不能为我的敌人服务------不论我父亲给了你多高的价码。” “他比我富有,可以给出比我更高的价格,但他的慷慨只会是一时,等到他见上帝之后,他的王位和财富都将属于我,而我不会给背叛者第二次机会。” 梅卡迪耶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加上这个依附的条件,理查的丰厚报酬就显得不那么诱人了:诚然,长期稳定的丰厚报酬意味着他不需要花费精力去不断寻找新的雇主,而理查确实足够富有,他拥有领地,不像他的哥哥“幼王”亨利只能依靠父亲的供给;但与一位雇主过多绑定,显然不符合将鸡蛋多放几个篮子的原则,一旦理查身故,或者英格兰的王位落入他其他兄弟的手里,那他身为理查的专属佣兵,届时又该如何自处? 但换一个角度想,理查是亨利二世最年长的儿子,又有阿基坦骑士团的支持,将来失去王位的机会微乎其微,在来日的国王地位尚未稳固时便依附于他,将来能娶个高贵的妻子或者受封爵位也并非不可能;而如果他今日拒绝理查,他日难免在战场上再次遇到他:他曾与理查为敌,深知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第5章 他狠了狠心,决定进行一场豪赌:至于理查为何对父亲有如此之深的恨意,他决定不去探究------这不是件讨好的事。 “只要您履行合约,支付我应得的报酬,我便绝不会为您的敌人服务。”梅卡迪耶很巧妙地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哪怕我沦落到要变卖我的土地,我也会如期支付你应得的报酬。”理查痛快道,“那么,梅卡迪耶,你的第一个任务就从埃克斯西德伊开始吧。” “劫掠的财富归你,俘虏的骑士归我。“理查露出一个微笑,“我已经很久没有给艾马尔惊喜了。” , 理查并不知道的是,在他正积极筹谋给利摩日子爵一个难忘的教训时,他乳母那里也并不太平。“你怀孕了。”霍迪尔纳夫人肯定地说,听到她的宣判,克洛德的脸色霎时苍白,她不安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讷讷道,“我没有引诱公爵大人。” “我知道你不会。”霍迪尔纳夫人有些烦躁地道,她很了解克洛德的品行,知道这个女孩做不出勾引理查的事,当然,理查也不是一个能被轻易勾引的人,否则轮不到克洛德,他现在就应该有和他父亲一样多的私生子,“如果你只是曾与公爵大人春风一度,你还可以嫁给一个骑士或者待在修道院里,但现在我们需要考虑一下该如何处理你和你的孩子。不管公爵大人和爱丽丝公主最后会不会结婚,他都不会承认你的孩子是他的合法子嗣。” “是的。”克洛德低下头,私生子会威胁到婚生子的继承权,继而引发本不必要的纠纷和战争,因此哪怕是像罗莎门德夫人(1)那样得到国王钟爱的情妇其所生的儿子也是未能得到承认的私生子,“我会带着我的孩子回到乡下,隐瞒他的身世,抚养他长大......” “这怎么行?公爵大人的孩子怎么能生长在乡野间?哪怕是私生子,他也应该接受基本的教育,”霍迪尔纳夫人不悦地打断她,“让我想一想,谁能够教育这个孩子,玛蒂尔达夫人(2),玛格丽特王后(3),康斯坦丝夫人(4)......” 都不行,且不谈这些高贵的女性与理查的关系,单看她们的年纪,她们也未必能承担教育一个身份微妙的孩子的职责,除非...... 霍迪尔纳夫人的表情忽然浮现出惊喜与急切:她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令她的女主人重获自由,并与她忠诚的儿子相见的机会。 , (1)罗莎门德夫人:指罗莎门德·克利弗德,英国国王亨利二世的情妇,并为亨利二世生下两个儿子,死于1176年。 (2)玛蒂尔达夫人: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长女,已嫁给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 (3)玛格丽特王后:法王路易七世与第二任妻子卡斯蒂利亚的康斯坦丝之女,英王亨利二世的长子“幼王”亨利的遗孀。 (4)康斯坦丝夫人:布列塔尼女公爵,理查的弟弟杰弗里王子的妻子。 第4章 埃莉诺 如果不是再一次被要求更换居住的城堡,埃莉诺不会意识到这已经是她被软禁的第十年。 她今年五十九岁(1),比绝大多数人一生的寿命都要漫长,并且她仍然身强力壮且精力充沛,虽然她的时光只能消磨在一座又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中。除却亨利二世偶然造访时的争吵,她很少收到外界的消息,因此除却纺织、象棋和阅读之外,她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回忆中。 很多人都认为她是在成为女继承人后才得到了精心教育,但事实上,她的父亲纪尧姆十世平等宠爱着每一个子女,会为了她和彼得罗妮拉(2)的一句戏言一掷千金请来诗人与歌手,比起金钱上的溺爱,他还教她如何治理封地,如何周旋于甜言蜜语的爱情和衡量利弊的婚姻中------“与其说女人是男人的玩具,不如说弱小者是强大者的玩具。”1137年的耶稣受难日,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埃莉诺,你不能做弱者。” 他死在了那一天,临终前将他的领地托付给她,又将她和妹妹托付给路易六世(3),他心照不宣地安排他和他的儿子王太子路易(4)结婚,这看似是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她不喜欢路易,至少她没有喜欢过少年时的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个能被她掌控的弱者。 失去父亲庇护的女继承人很悲惨,但谁也没有办法阻止她和妹妹得到幸福。路易为她神魂颠倒,对她言听计从,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忍受他无休止的祷告,圆房时的呆板,对诗歌和游戏的不耐------尤其是在路易没有那么听话以后。 他不懂爱情,不懂战争,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日子里他们一次又一次为行军路线和他们的婚姻生活争吵,她气急败坏,索性坐实了他的怀疑------布尔日大教堂的门(5),维特里的大火(6),路易以为全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他发现她和雷蒙德(7)在帐篷里接吻,气急败坏,声泪俱下,可怜的路易,你知道在你之前每个参与十字军的士兵都发现了他们的爱情吗?她有一瞬间怜悯过路易的天真,可转瞬便更强烈的愤怒取代:是路易有求于她,他需要男性继承人,需要一个庞大且富裕的封国,她没有义务为了卡佩的领地承受痛苦的婚姻和生不出儿子的指责,让路易找其他可怜的女人来完成这一任务吧。 她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天就挑好了下一任丈夫,并在回到阿基坦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亨利·金雀花,诺曼底公爵与安茹伯爵,并且还有可能成为英格兰王位的继承者,她在巴黎见过他,让他亲吻过自己的手,从他的眼神中她可以看出他灼热的迷恋,和当年的路易一模一样。 第6章 她和亨利结婚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是个很好的丈夫。亨利如同她少女时期曾梦想的丈夫一样英俊、勇武且浪漫,她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 她不在意亨利移情别恋,毕竟她也并不是一个忠诚的妻子,近十岁的年龄差距注定了她年老色衰时亨利仍然正当盛年,可她无法接受亨利将她的领地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样随意安排,他的做法和路易有什么不同?路易,哦,路易已经死了,现在的法国国王是他历经三次婚姻才得来的儿子,腓力二世。 她短暂地想起腓力的脸,很快又将那个影子抛之脑后,她厌恶回忆起有关腓力二世的一切,甚至希望他从没有存在过。她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马车停下了,她发现眼前是一座陌生的城堡,她的丈夫在门口迎接她,披着他年轻时候喜爱的短斗篷。 “欢迎回来,夫人。”亨利二世对她说,埃莉诺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介于憎恨与庆幸之间,“你还不知道,你最心爱的儿子普瓦图做了什么好事吧?” , 1184年2月,理查派出一支军队劫掠了利摩日子爵治下的埃克斯西德伊,统领这支部队的是一个名叫梅卡迪耶的佣兵首领,他不知何时同意为理查效力,但这一突然的袭击显然打乱了亨利二世试图坐看理查与阿基坦的封臣自相残杀的计划。“这说明理查具有成为国王的手腕,我一直坚信这一点。”埃莉诺优雅地切着一块肉排,亨利二世坐在她对面,脸上的笑容更加尖刻且怨毒,“你总是用最纵容的态度对待理查,却用最严苛的眼光看待你的丈夫,不过,他总算做出了一件让我开心的事,他有了一个情人,还有了一个私生子。” “什么?”埃莉诺震惊地放下了餐具,亨利二世瞟了她一眼,将两封信递给她,“一封是理查了,另一封是霍迪尔纳夫人的,想来你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地认不出他们的笔迹罢?” 埃莉诺并没有理会亨利二世的嘲讽,而是近乎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当她放下信以后,神情显然如释重负:“这是一件好事,感谢上帝。”埃莉诺说,“私生子的存在对于理查而言很重要,这至少证明他有能力延续后代。” “所以我们必须保证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最好健康地活过三岁,否则有关理查的传闻会愈演愈烈,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亨利二世冷冷道,“他可以一直不结婚,但不能一直活得像个苦行僧,上一个僧侣国王也做过你的丈夫。你总不希望对路易的嘲笑也落到理查身上吧?” “路易怎么能和理查相提并论?”埃莉诺的口气显而易见地骄傲起来,她收起那两封信,不假思索道,“我正好也需要一个解闷的玩意儿。把那个女孩送过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如你所愿。”亨利二世说,也许是这短暂的默契唤起了他对往昔美好的回忆,他看着已经年华不再的埃莉诺,语气忽然也变得温柔许多,“我们的矛盾并没有我们曾经以为的那么深刻,如果理查停止他曾经有过的忤逆行为和荒唐想法,我可以原谅他,甚至他也不必一定和爱丽丝结婚,我会为他找一个更合适的新娘。” “那你是否愿意像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一样放下对理查的戒备,把安茹或者诺曼底的领地交给他,让他继承人的地位和权威不可动摇?”埃莉诺问,“或者你至少不要干涉他在阿基坦的权利,我曾经确实想过把王冠留给亨利,阿基坦留给理查,可亨利已经死了,你因为你的偏爱想要理查放弃他为之奋斗奔走了近十年的领地,这对理查并不公平。” “那约翰呢?你就愿意看到约翰被人嘲笑是‘无地的约翰’,找不到高贵的新娘,将来只能作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幼子,只有联姻时的身价?”亨利二世驳斥道,直到现在他仍然能试图保持克制的语气,“理查拥有的领地已经太多了,你见识过我这些年的四处奔波、左右出击,你难道认为理查有能力比我做得更好?” “你是希望为约翰挡下贵族们的嘲笑,还是希望我的领地有一个懦弱无能的领主?如果你真的希望抬高约翰的身价,为何不赠与他你自己的领地?”埃莉诺深吸一口气,“若弗鲁瓦(8)反叛时,我不遗余力地支持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够超越你父亲的期望同时统治英格兰、诺曼底和安茹,现在的我支持理查,也是因为我相信他有能力统治比你更广袤的领地,他将超越你,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你被你对理查的爱蒙蔽了双眼,埃莉诺。”亨利二世冷笑一声,“王国与领地不是你像小女孩一样做梦的筹码。” “可我相信他,这和我抛弃路易选择你一样都是我自由权利的一部分。”埃莉诺说,她站起身,留给亨利二世一个挺直的背影,“所以亨利,我们的矛盾仍然深刻,我看不到和解的希望。” , (1)埃莉诺的出生日期有1121年和1124年两个版本,这里选用1124年版本。 (2)指埃莉诺的唯一存活的婚生妹妹彼得罗妮拉。 (3)路易六世:埃莉诺成为阿基坦公爵时的法国国王,死于同年8月1日。 (4)即路易七世,埃莉诺的第一任丈夫。 (5)指布尔日大主教任命事件,1141年,布尔日大主教一职出缺,教宗英诺森二世属意皮埃尔·德·拉沙特接任,但路易七世否决了这个提议,教宗遂将其怪罪于埃莉诺(布尔日隶属于阿基坦公国,且埃莉诺之父曾将英诺森二世的支持者逐出其领地),路易一怒之下锁上布尔日大教堂的门并发誓绝不让皮埃尔进入布尔日大教堂,皮埃尔被香槟伯爵蒂博二世庇护。 第7章 (6)前一事件的连带事件,同一年,埃莉诺的妹妹彼得罗妮拉和韦尔芒杜瓦伯爵拉乌尔一世相恋,在埃莉诺的鼓动下路易七世同意拉乌尔一世与蒂博二世的妹妹阿德莱德离婚(即前一事件中的香槟伯爵),蒂博二世遂与路易七世开战,法王军队占领香槟后焚烧了维特里城的教堂,导致了上千名避难的基督徒死亡。 (7)即普瓦捷的雷蒙德,时任安条克公爵。 (8)指亨利二世的弟弟若弗鲁瓦·金雀花(法译,英译为杰弗里·金雀花,此处采用法译是用于与亨利二世的儿子杰弗里·金雀花相区分) 第5章 兄弟 尽管谈话又一次不欢而散,但亨利二世仍然遵守诺言,将霍迪尔纳夫人和克洛德送到了这座城堡里,与之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大女儿玛蒂尔达,神圣罗马帝国的萨克森公爵夫人(1),见到母亲后,玛蒂尔达几乎是不顾淑女的礼仪快步跑到了埃莉诺面前,在她的裙摆边啜泣。“不要这么激动,玛蒂尔达,和你的弟弟们比起来我们分离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埃莉诺反而十分镇定,“亨利呢?他在做些什么?” “他留在普瓦图给奥托讲述他修建的那些城堡,除了去朝圣以外他只剩下这点乐趣。”玛蒂尔达说,美丽的眼睛显而易见地蒙上了黯然之意,她是亨利二世与埃莉诺王后的第一个女儿,从小便活在周围人对她美丽容貌和高贵身份的赞颂中,嫁给“狮子”亨利这个离过婚、比自己大二十七岁的男人于她而言显然是责任多过爱情,但看着自己那可与“红胡子”腓特烈一世争雄的丈夫如今沦落到如此沉寂的境地,她心里也并不好受。 在亨利二世为自己的长女定下婚约时,“狮子”亨利还是一位拥有着萨克森公国与巴伐利亚公国两块庞大的领地,连“红胡子”腓特烈一世都要向他下跪请求支持(2)的强大领主,通过这一婚约,他可以在他的母亲玛蒂尔达皇后(3)去世后仍然保持安茹王室与神圣罗马帝国的联系,且有望将自己的女儿扶上神圣罗马帝国皇后的宝座,但没有想到不出十年的工夫,“狮子”亨利便在与腓特烈一世的斗争中落败,甚至要反过来寻求妻子娘家的庇护。 尽管现在的“狮子”亨利仍有一定的声望,但在亨利二世的另外两个女儿分别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后(4)和西西里王后(5)的情况下,这场联姻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出于对温柔美丽的长女的愧疚,亨利二世在物质上向来十分慷慨,甚至允许玛蒂尔达与埃莉诺通信,并让他们一家任意来往于阿基坦这一被他最忤逆的儿子控制的领地,但夫妻二人精神上的苦闷显然并不能通过物质排解。 “转告亨利,请耐心地等待上帝赋予你的机会,他还小我五岁呢。”埃莉诺轻轻拍了拍玛蒂尔达的肩膀,转而开始与霍迪尔纳夫人交谈,“亲爱的霍迪尔纳,我没想到你会带给我如此珍贵的礼物,那个女孩呢?让我看一眼她。” “过来,克洛德。”霍迪尔纳夫人说,拉过克洛德纤细的手臂将她带到埃莉诺面前,“抬起头来,好女孩。”她听到埃莉诺王后的声音,她温和的口气给了她些许信心,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王后陛下。” 几乎是在她抬起面孔的那一瞬间,克洛德感觉王后的笑容骤然凝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孔,已然苍老但仍可以看出与理查十分肖似的面孔闪过许多复杂的神情,当她再度开口时,克洛德察觉到她的语气恢复为一种平静与漠然,并不包含过多的喜怒:“我会好好照顾你,理查的孩子出生后,他会获得最好的教育,你也可以得到一份不菲的年金。” 克洛德想要说自己并非因为年金才为理查孕育子嗣,但霍迪尔纳夫人狠狠抓了一把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在王后面前多嘴。“我还有一些有关理查王子的消息要告诉您,我的王后。”霍迪尔纳夫人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阻挡了克洛德落入埃莉诺王后的视线中,“求之不得,我的朋友。”埃莉诺王后接过霍迪尔纳夫人的人,由她搀扶着向房间走去,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她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这时候她才真的有些像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而不是始终威仪凛凛的女公爵与王后。 , “真是荒谬。”这是理查回到普瓦捷城堡后的第一句话:一天以前,得知杰弗里和约翰竟然率兵突袭普瓦图后,他立刻愤怒地披上盔甲迎击,在轻而易举击溃了他们攻势的情况下仍不能解恨,因此转而派兵前往布列塔尼以牙还牙,就让康斯坦丝代杰弗里领教他的怒火吧,“亲爱的梅卡迪耶,我不明白我的弟弟们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攻打我的城堡,除了士兵和那些被他们征召的农夫的牺牲之外他们得不到任何东西,他们的性命本该在更有价值的时候牺牲。” “我理解您,公爵大人,我本以为您的兄弟们应该和您一样英明勇敢。”梅卡迪耶回答道,接过了理查递给他的葡萄酒,半年过去,他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哪怕将来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他也不愿轻易变更雇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攻打您兄弟领地的方式加以报复确实再合适不过,但恕我直言,兄弟之间本不该有这些无谓的争斗。” “你不了解我的兄弟们,梅卡迪耶。”理查说,他敞露着胸膛,金红色的头发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这使得他有着一种伟岸的魅力,能同时征服骑士与淑女,“亨利是个天真的蠢货,做歌手比做领主适合他;杰弗里是条阴险的毒蛇,毫无荣誉可言的小丑,可一旦你掐住他的脖子他就只剩下求饶的本事了;约翰,呵,谢天谢地我们的父母没有多余的土地留给他吧,给他再多的土地,他都会将其拱手让给其他觊觎者。”他痛饮一杯葡萄酒,脸颊涨得通红,“杰弗里挑唆几句,他便迫不及待地带着父亲给他的零花钱加入他的队伍,他根本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掺和我们的争斗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第8章 “他能得到胜利的虚荣,而如果失败了,他也只是失去了一些零花钱而已。您和您的父亲都不会因此对他动怒。” “是啊,他没有领地,没有荣誉,来自父母的爱不会因为他的无能和愚蠢被上帝收走,他当然可以无所畏惧地将战场当做他无聊的游戏,呵,他畏惧什么?也许他做这一切根本不是因为他的愚蠢,而是因为父亲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他发出狮子般愤怒的咆哮,梅卡迪耶毫不怀疑如果亨利二世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有砍下他脑袋的念头,“小时候他就不喜欢我,长大后他开始憎恨我,他不想要我继承他的领地,他的王位,有一天我像亨利一样死去他也不会悲伤,只有妈妈和我的姐妹们会为我哭!” “他给了亨利王位,给了杰弗里布列塔尼,给了约翰无限的爱和纵容,可他给了我什么?一个□□,一些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连妈妈想要给我的阿基坦他也再三阻拦,而我的兄弟们,他们算什么兄弟?我从没有爱过他们,我像兄弟一样爱着的人,他又是否爱我......” 他没有再说话,脑袋歪倒在一边,显露出少有的茫然与脆弱。梅卡迪耶帮他摆正了身体,又拿来一条温暖的毛毯盖住,想着如果你只是在控诉你的父亲和你无能的兄弟们,你又为什么会难过? , (1)玛蒂尔达在1168年(或1172年)与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结婚,后者因与时任神罗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斗争失败避居英格兰,二人育有一子不伦瑞克的奥托,即后来神圣罗马帝国的奥托四世。 (2)1176年,“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试图在征伐意大利的战争中得到“狮子”亨利支持,故当众向“狮子”亨利下跪,但“狮子”亨利仍然拒绝了他的要求,二人关系彻底破裂。 (3)亨利二世之母玛蒂尔达第一段婚姻是嫁给神圣罗马帝国法兰克尼亚王朝最后一位皇帝亨利五世,二人无嗣,法兰克尼亚王朝遂终。 (4)卡斯蒂利亚王后:指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次女英格兰的埃莉诺,时为卡斯蒂利亚国王阿方索八世的王后。 (5)西西里王后:指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幼女英格兰的琼,时为西西里国王古列尔莫二世的王后。 第6章 塞萨尔 1184年夏季,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与“无地的”约翰试图突击由理查控制的阿基坦首府普瓦图,理查对之的回应则是派兵前往布列塔尼大肆劫掠,在“幼王”亨利去世后短暂握手言和的安茹兄弟们再次剑拔弩张。 “看看我的儿子们,他们自认为是狮子,其实不过是一群为了肉骨头互相狂吠的小狗。”接到这一消息后,亨利二世在英格兰的宫廷里对他的编年史官豪登的罗杰说,“亨利曾经也和他们一样,因为我的自负,我错过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也许我不应该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发出一声短暂的、自嘲的叹息,“或许我应该庆幸上帝早早带走了威廉,否则现在让我头痛的儿子又多了一个。” 事实上,他最近频繁梦见死去的威廉和小亨利,还有他们的母亲,威廉去世时他和埃莉诺在摇篮边拥抱着啜泣,而小亨利去世时他们却在互相埋怨、彼此指责。“还有埃莉诺,真希望我们能回到那时候!”回到他们风华正茂、感情甚笃的时光,尽管一度想要与埃莉诺离婚,但回想起他们刚刚结婚时的幸福时光,亨利二世仍然能轻而易举地陷入悸动和甜蜜中,“一个团结的家庭不应该只靠他们对我的畏惧维系,我应该把他们叫来威斯敏斯特(1),这个圣诞节我们一家人应该一起度过。” “祝您好运,陛下。”豪登的罗杰回复道,并忠诚地记下亨利二世的语录,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亨利二世仍然不愿放弃他的权威,那金雀花们的争斗将不死不休。 , 亨利二世会再次造访这座城堡,是埃莉诺始料未及的事。 这是她被软禁的生活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下午,她一边绣花,一边咀嚼着一盘用玫瑰水腌制过的草莓干,同时还有几位演员为她表演滑稽剧,不时逗得她开怀大笑,以至于当亨利二世打断了他们的表演后她第一反应是把这个不识趣的家伙赶出城堡,而不是问候自己的丈夫。 “你打断了我的快乐,亨利。”屏退滑稽戏演员后埃莉诺如此说,面对妻子的冷言冷语,亨利二世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满,他保持着与埃莉诺并肩的位置,此前的十年中,他习惯以领先妻子一步以上距离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自己的控制,“你可以在我们统治下的任何一个城堡中欣赏滑稽戏,包括普瓦捷,这是你身为王后和女公爵的权利。” 这意味着他将要释放她。面对亨利二世突如其来的示好,埃莉诺并没有表露出欣喜,相反,她内心已经摇响了警钟:“不必了,亨利。我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我已经老了,喜欢安静地待在城堡和修道院里。” “不要欺骗我,也不要欺骗自己,埃莉诺,你还没有到失去精力的时候,如果可以,你甚至希望去耶路撒冷和异教徒战斗,也许你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呢?”亨利二世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们都老了,随时可能去见上帝,看在我们曾经相爱的份上,我希望我们和我们的孩子都停止一切会让路易欣喜若狂的争斗,我们应该和解了。” “我们本可以在进入坟墓前都一直相爱。”埃莉诺似乎也有些动容,然而这一瞬间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么亨利,你是否愿意给予理查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包括阿基坦,诺曼底,安茹,以及他的哥哥戴过的那顶王冠?” 第9章 “这一切会属于他,但现在还没有到给予他这一切的时候。”亨利二世皱起眉头,“埃莉诺,我知道你偏爱理查,但理查还不具备成为一个国王的素质。” “他离成为国王还欠缺什么素质?领兵作战的能力?应付封臣的手腕?还是妻子和儿子?”埃莉诺针锋相对道,“理查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他的母亲现在就在这座城堡里,等他与一位真正能与他的地位和品德匹配的淑女结婚,围绕着他的所有谣言都将消散,他会成为一位真正的国王。” “那也要她怀着的确实是理查的血脉,而不是与某个骑士的私生子!”亨利二世低喝道,“好了,埃莉诺,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约束一下我们的孩子,而非陷于这无意义的争吵,如果我们的矛盾始终得不到解决,可能理查......” 他话音未落即被霍迪尔纳夫人打断,她匆匆跑到他们对话的房间中,甚至只来得及与王后问好:“王后陛下,那个女孩,克洛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马上要生产了。” , 见证理查的私生子出生绝不在亨利二世的计划之中,但他的到访如此巧合,他也只能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和埃莉诺王后一起来到产房外等待。 尽管母亲身份卑微,但以安茹王室的富有和这个孩子对这个家庭而言的特殊意义,城堡中还是准备了足够多的助产士,在亨利二世与埃莉诺王后到来前,玛蒂尔达公主已经守候在门边了。“怎么没有动静?”亨利二世一到产房门口便皱起了眉头,产房太安静了,连产妇偶尔的惨叫声都是微小而细碎的,“对于孱弱的少女而言,生产时过多的嘶吼只会削弱她们迎接孩子的力量,在你在这里对女人的生产大放厥词之前,上帝应该惩罚你亲自生一个孩子。” 亨利二世发出不屑的冷哼,转而背对着产房,表现出自己对受到妻子冒犯的不满,玛蒂尔达公主只得放弃对产妇的陪护,转而开始安慰自己再度争吵起来的父母:“那个女孩只有十六岁,身体也算不上强壮,生产的过程比较漫长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耐心地劝慰道,而亨利二世心里只后悔自己应该晚几天再过来,届时他只需知道这个孩子是否健康,而无需在产房外浪费时间,甚至他不必亲自看望这个可能和理查长得一模一样的可恶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时,亨利二世知道自己的煎熬终于走到了尽头,“是一个健康的男孩!”霍迪尔纳夫人激动地走出产房,“上帝见证,他和理查王子出生时几乎一模一样。” 这令亨利二世对这个私生子有了一点兴趣,埃莉诺接过了襁褓,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和理查一样有着金红色的头发和眉毛,至于面容与理查的相似他则并不能分辨:过了二十多年,他早已忘记了理查出生时的样子,但看埃莉诺掩盖不住的笑容和喜悦,也许霍迪尔纳夫人所言非虚。 就在这短暂的对视中,婴儿的眼皮动了动,竟然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那双眼睛相较与金雀花们的深蓝明亮显得浅了一些,但至少说明他非常健康,“好好照顾他。”亨利二世心情稍霁,他搁下这一句话,决定第二天再与埃莉诺就儿子们的和解问题交换意见,至于今天,他哪怕是提前就寝都好过在女人堆里无谓地陪伴。 “去陪陪他,玛蒂尔达。”埃莉诺说,玛蒂尔达从小便习惯作为父母和兄弟姐妹之间调节者这个角色存在,是以她很快便乖顺地接受了这一使命,前去安抚自己喜怒无常的父亲。玛蒂尔达离开后,霍迪尔纳夫人悄悄对埃莉诺王后说:“要不要写信告诉理查王子这个消息?” “他圣诞节的时候就知道了。”埃莉诺说,霍迪尔纳夫人知道她这是无意现在写信告诉理查的意思,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埃莉诺对这个孩子的真实态度,一个侍女便冲了出来,悲痛地惊呼道,“夫人,克洛德小姐还在流血......” 埃莉诺王后和霍迪尔纳夫人同时心中一凛,她们对视一眼,意识到孩子的降生很可能预示着母亲的死亡,埃莉诺王后将新生儿交给侍女,和霍迪尔纳夫人一起进入产房。 怀孕和生产令克洛德的美貌逊色不少,当她们进来时,她虚弱的脸孔却一下子恢复了几分生机:“我,我想要看一眼我的孩子......” 她是如此执着地恳求,哪怕埃莉诺王后在见到她之后对她的好感就散去大半,但这样的时刻,她对这个可怜的女孩也多了几分怜惜:“把孩子抱过来吧。” 区别于漫长的生产过程,那个孩子在出生后表现出非比寻常的精力,当他意识到这个躺在血床上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时,他开始努力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想要触碰到她,只是受限于体力看上去只是婴儿正常的翻动。克洛德满怀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心中忽然不知怎么生出勇气,直视埃莉诺王后道:“王后陛下,我想要给他起一个名字。” 她知道这是很冒犯的行为,只是她即将回到圣母的怀抱,她想要为她的孩子留下一点属于她的东西。“这是你作为母亲的权利。”埃莉诺缓慢道,“放心吧,这个孩子对理查很重要,我会好好照顾他。” “好。”克洛德感激地笑了笑,她已经几乎不能睁开眼睛了,“我想给他起名叫塞萨尔,这是我父亲的名字,他留给我的只有这个名字.......” 可只要想起这个名字,你就还会想起他。“安息吧,女孩。”埃莉诺喟叹道,在克洛德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当她站起身时,霍迪尔纳夫人发现她脸颊上残留着泪水,这对这位严酷的王后与女公爵而言是很少见的事。 第10章 1184年8月15日,未来的“狮心”理查一世唯一的私生子出生在英格兰的索尔兹伯里堡(2)中,被命名为塞萨尔。 他的生父是尚未确定继承人地位的理查·金雀花,母亲则是一位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乡绅之女,除了证明他的父亲具有生育能力以外,他的出生看似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能想象到他将来会创造出怎样伟大的成就。 对安茹王室。对整个欧洲。 , (1)威斯敏斯特:伦敦下属的一个自治市。 (2)索尔兹伯里堡:传说中囚禁过埃莉诺的城堡,位于英格兰境内。 第7章 圣诞聚会(上) 1184年9月10日,身在普瓦图的理查收到亨利二世的信使带来的信件,要求他在圣诞节赶赴威斯敏斯特。“布列塔尼公爵与约翰王子均已答应赴约,埃莉诺王后也会出席。”信使如是说,“国王陛下希望今年的圣诞节能阖家团聚。” “阖家团聚?”理查嗤笑,将信扔到了壁炉里,“告诉那个老头子,对我而言家庭是否完整只取决于我的母亲,如果我在威斯敏斯特没有见到她,就请他准备好迎接我和我的骑士们的怒火吧。” 他撂下了狠话,但他心里清楚亨利二世虽然阴险无耻,却也不至于在这种问题上戏弄他,这是一个见到母亲的机会,并且亨利二世在信件中的措辞尚算温和,理查不相信他真的痛改前非决定做一个慈爱的父亲,但这至少代表他现在是有和解的诚意的。 他真的有诚意吗?他愿意立他为继承人,承认他在阿基坦的权利,将曾经给予小亨利的都给予他?当想到这样的可能时,理查悲哀地发现他仍然会为这样的可能动摇自己的决心,他仍然渴望父亲的爱。 “可他从没有爱过我。”他喃喃道,抱着自己的脑袋在房间里来回转动,不断强化着自己对父亲的怨恨,“他会辱骂我,欺骗我,将我当做他手里玩弄的木偶,唯独不会爱我。他给了亨利王位,给了杰弗里布列塔尼,给了约翰爱尔兰,却连妈妈给我的阿基坦也要夺走。” 谁会爱他,谁又能帮助他?理查想到一个名字,他刻意埋藏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记忆,可他并不能真正忘记。 他终于鼓起勇气,从尘封已久的书信堆里找到一封信,金色鸢尾火漆印的边缘是那个人的名字,腓力·卡佩。 , 对于年方九岁的不伦瑞克的奥托(1)而言,1184年的圣诞节聚会是一个难得的让他同时见到外祖母和几位舅舅的机会,当玛蒂尔达带着他来到宴会厅后,他首先见到的是他最年轻的舅舅约翰,见到他后,约翰立刻从玛蒂尔达身边夺走了他:“噢,奥托,见到你真高兴。” 他不算很喜欢这个舅舅,因为约翰算不上英俊,身上还有着一股说不清的酸臭味,这使得他在完成了必要的问候后迅速地远离了他,并迫不及待地将约翰送给他的礼物挂在了圣诞树上,之后他见到了他的外祖母,大名鼎鼎的阿基坦的埃莉诺。 尽管她曾经的美貌已经随着岁月流逝,衣着亦相对简朴,但她气度仍然十分高雅,如同光泽温润的珍珠:“我上次见到奥托还是在六年前。”她说,并让侍女呈上她准备给奥托的礼物------一顶缀有羽毛和宝石的帽子,奥托眼前一亮,道谢之后便拿起帽子到壁炉边玩耍,同时隐约听着母亲与外祖母的对话:“......亨利是个吝啬鬼,要他多给理查一点实质性的好处会要了他的命.......约翰?我确信他没有断奶,否则无法解释他居然真的相信他父亲的许诺,除非他的哥哥们都见了上帝,否则王冠与他毫无关系。” 奥托认同他的外祖母对约翰王子的讽刺,之后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直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塞萨尔呢?他还留在索尔兹伯里堡吗?”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有一个叫塞萨尔的亲属,直觉上,这并不像一个贵族的名字。“我带他来了威斯敏斯特,给他的父亲一个惊喜。”埃莉诺的语气明显上扬了些,“现在只需要等我的儿子到达这里......” “如您所愿,母亲。”一个高昂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穿戴华丽、春风满面地来到了埃莉诺的房间,与她行了贴面礼,“许久不见,母亲,能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令我最开心的事情。” 奥托开始观察他的长相,和他比较熟悉的理查舅舅相比,杰弗里的体格不算健壮,面容也没有理查英俊,但他同样有着金雀花家族的金色头发和深蓝眼睛,加上华贵的打扮和气质他仍称得上是一位充满魅力的绅士。 不同于他的两个哥哥,杰弗里在你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能感受到他的狡猾与虚伪,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与他那比蜂蜜还甜蜜、比黄油还滑溜的嘴交谈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只是足够聪明的人都知道要保持警惕。“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儿子。”埃莉诺保持着微笑,但奥托确信她显然没有杰弗里到来前开心,“不知为何康斯坦丝没有与你同行?” “康斯坦丝怀孕了,为她的身体着想,我让她留在布列塔尼。”杰弗里早有准备,侃侃而谈道,“她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和您一样美丽,我为她起名叫埃莉诺,希望她能在继承您美貌的同时也继承您的健康与聪慧,将来做一位令全欧洲倾心的淑女。” “噢,祝她好运。”埃莉诺说,“理查和约翰都没有结婚,金雀花的血脉只有在你身上繁茂延续,早点生一个儿子,这样布列塔尼才真正与安茹家族紧密相连,而非成为法兰西的附庸。” 第11章 “上帝见证,金雀花与卡佩的情谊如金子般永恒。”杰弗里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而后让侍从送上他准备给玛蒂尔达一家的礼物,甚至包括给“狮子”亨利的一张地图。 “亨利会喜欢这个礼物的。”玛蒂尔达代丈夫向弟弟致谢,“狮子”亨利并没有参加这次家庭聚会,他残留的骄傲不允许他以玛蒂尔达的丈夫或者奥托的父亲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身份出现在金雀花们的家庭聚会中,不过奥托与父亲的关系本就不算十分亲密,因此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此时室内所有人忽然听到了一阵极为响亮的音乐,几乎超过国王的排场,他们因此齐齐看向窗边,果不其然看到了理查的纹章。“是理查舅舅!”奥托兴奋道,在窗边拼命地挥手,理查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舅舅,不单是因为他常年在普瓦图生活,经常能与理查相见,更多的是因为理查身为一个勇猛的骑士,对于任何一个怀有梦想的男孩而言都应当是令他们崇拜的对象。 理查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的方向,甚至可能看到了埃莉诺的身影,因此他急迫地下马,抛开他的随从冲向了城堡。“玛蒂尔达,去把塞萨尔抱过来。”埃莉诺吩咐道,奥托发现他的外祖母嘴边浮现出一丝戏谑的、含着期待的笑容,这令她显得生动许多,像一个平常的、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意识到理查即将到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仍然留在房间里的杰弗里,杰弗里仍保持着微笑,嘴角却已然僵硬,失落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心,但他很快以自己的自制力收敛了这份失落,赶在理查到来之前悄悄离开了房间。 “妈妈!妈妈!”当理查来到走廊中时房间里的人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当他出现在房间里时,整个房间都似乎被他金红色的头发和英俊耀眼的容貌照亮,理查天生具备这样一种吸引所有人注意的能力,当他看到埃莉诺后,他立刻跪在母亲脚边痛哭流涕,周围响起低低的啜泣,奥托也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为这母子重逢的一幕动容。 “好了,理查,我们是在威斯敏斯特,不是在天堂。”埃莉诺轻轻拍了拍理查宽阔的肩膀,示意他重新站起身,“好了,趁你的父亲还没有来,你先看一眼你的儿子吧。” “我的儿子?”理查困惑道,他甚至下意识看了一眼奥托。 “奥托可不是你的儿子,更不会是你的继承人。”埃莉诺睨了他一眼,正巧这时,玛蒂尔达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这是你的儿子,那个被你送到霍迪尔纳身边的女孩生下他之后就死于产床。”埃莉诺注视着理查震惊的神情,不急不缓道,“亲爱的理查,你想要给他起一个怎么样的名字?” , (1)不伦瑞克的奥托:即亨利二世之女玛蒂尔达与“狮子”亨利之子,因出生地为不伦瑞克故被称为“不伦瑞克的奥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31 21:39:31~2023-08-06 20: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奔赴热爱与山河 20瓶;深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圣诞聚会(下) 如果不是埃莉诺的提醒,理查已然忘记了那个与他有过一夕之欢,又被他送到霍迪尔纳夫人身边的少女,回想起那个普瓦捷的夜晚,他只能想起她细碎的黑发和那双蓝眼睛,那一天是一个意外,他做出了补偿,以为从此与她不亏不欠,可他没有想到这会让她怀孕,并死在产床上,他那天不应该喝酒的。 他又看了一眼玛蒂尔达怀里的婴儿,他正熟睡着,和他一样有着金红色的头发,他心一动,似乎真的在这个婴儿身上找到了一些相似之处,当他再抬起头看向埃莉诺时,面对她明显带着审视的目光,压抑住内心的苦涩道:“您应该知道。” 他以为埃莉诺会发怒,可她只是平静地从玛蒂尔达怀里接过那个孩子:“他的母亲在回归上帝怀抱前给他起名叫塞萨尔,这是那个可怜的女孩最后能留给他的东西,至于你想要的那个名字,等你有了合法的婚生子再说吧。”她抛下一个眼神,玛蒂尔达立刻识趣地带着奥托离开,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埃莉诺嘴角稍扬,这时候又重新有了那个曾叱咤风云的王后与女继承人的风采,“奥托还太小,虽然你父亲不会让玛蒂尔达和亨利离婚,另嫁与腓特烈一世的亲属,但毋庸置疑,在奥托长大前我们仍然需要保持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联系,以防我们在应对东部局势变化时孤立无援。” “你们想要干什么?” “腓特烈有一个女儿,比你小十一岁,他和你父亲都很满意这个婚约。”埃莉诺的声音严肃起来,“不要再拿爱丽丝当借口了,理查,你不能一直躲避婚姻,做一个没有婚生子的单身汉,我并不信任你父亲的承诺,但如果你愿意结婚并拥有后代,他至少会在继承人的口风上缓和,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放弃你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这是你成为国王的第一步。” “我听从您的建议。”理查低下头,他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都如同风中的沙砾般消散,像是被剁去了利爪的狮子,埃莉诺并没有心软,将塞萨尔交给女仆后拍了拍理查的肩膀,“去宴会厅吧,我的孩子,不要惹你父亲生气,至少在今晚。” , “我的孩子们。”当所有的宾客都到齐后,亨利二世终于姗姗来迟,他已经五十一岁,但体格仍然健壮,面容修剪整齐,双目炯炯有神,披戴着一件紫色天鹅绒、用金线勾边的华丽斗篷,他目光扫向他的三个儿子,挨个问候道,“很高兴你今天收拾了一下自己,约翰,你还没有到可以不注意自己仪表的年纪;杰弗里,我听说了康斯坦丝的事,希望你能快点给我生一个孙子,如此布列塔尼才能永归金雀花的怀抱;理查,为什么黑丧着脸,我本以为你应该最开心的一位,不要垂头丧气,连眼睛都睁不开。” 第12章 他一席话兼具问候与敲打,在这来自父亲与君主的压迫面前,连最桀骜不驯的理查也只有收敛锋芒,顺从地回应道:“我很高兴,亲爱的父亲,希望我们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我们夜夜都应当如此愉快。”亨利二世举起酒杯,埃莉诺起身挽住他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周围欢呼连连,仿佛他们一直是对恩爱夫妻,奏乐旋即响起,亨利二世的目光扫向理查,后者似乎又失去了笑容,发现亨利二世正看着自己,理查还是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沮丧情绪,转而露出笑容迎合父亲,“是的,我们家族应当永远如今日般团结。” “我很高兴你这样想。”亨利二世欣慰道,乐于见到理查出于种种原因不得不附和自己,哪怕明知他并不真心,这也能让他感受到由衷的愉悦,“杰弗里,约翰,我的儿子们,你们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愿?” “是的,我真高兴我们能够放下对彼此的成见,重拾曾经的情谊,上帝见证,我们将永远相爱。”杰弗里反应很快,甚至还不忘拉起约翰,“愿此刻永恒!” “愿此刻永恒!”约翰也干巴巴地回应道,而后在所有到场的王室成员和封臣的见证下,兄弟三人互相拥抱、亲吻,仿佛真的冰释前嫌。“不知道他们的和解能维持几天。”目睹这一切的豪登的罗杰心想,他环视四周,发现或许只有美丽迷人的玛蒂尔达公爵夫人是真心实意为弟弟们的和解高兴,甚至眼泛泪光,而其他人包括她九岁的儿子在内都将这场和解当做一次做戏,毕竟在金雀花家族父子阋墙、兄弟相杀的故事实在太过常见,这短暂的和解甚至不一定能撑过一场宴会的时间。 “坐下来,我的孩子们。”当一度高昂的气氛趋于平静后,亨利二世做了一个手势,这令全场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今天我还要宣布另外一个消息,我的儿子,我的继承人,阿基坦公爵理查,他将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的女儿订婚,待明年冰雪消融,春日的阳光重新洒落在欧洲大陆时,这对新人将在上帝的见证下结合,统治金雀花的领地。” “感谢您的馈赠,父亲。”理查说,他跪在亨利二世脚边,亲吻着他的衣袍,“我会在普瓦捷迎接我的新娘。” “相信她会让你满意。”亨利二世慈爱道,亲自扶起理查,并与他互相亲吻面颊。对于他的封臣们来说这简直称得上是一副惊悚画面,但豪登的罗杰倒是松了口气。 国王终于表露出诚意,他想,这或许意味着他们的和解时间能长一些。 , “这不公平。” 亨利二世本以为最先找他控诉的人会是约翰,不料等着他的却是杰弗里,他抿着嘴、皱着鼻子、跺着脚,看上去委屈不已,上帝见证,他还是个孩子时也不曾如此无理取闹,“理查得到了一切,阿基坦,安茹,诺曼底,纯洁无瑕的高贵新娘,可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有了布列塔尼还不够吗?至于约翰,我早已封他为爱尔兰国王,如果你们兄弟三人摒除争议、一致对外,何愁不能在有生之年彻底征服爱尔兰,使约翰成为名正言顺的国王?”亨利二世今天心情尚好,因此还耐着性子宽慰杰弗里道,“杰弗里,你是我的儿子们中最聪明能干的一位,如果你是我的长子,过去十年我的苦恼便不会存在,可事情已成定局,你不妨去争取一下其他的东西,比如理查的总理大臣。” “他将我们视为您的鹰犬走狗,当他获得胜利后,他只会志得意满、得意忘形,怎会以德报怨,重新将我们视为他的兄弟?”杰弗里继续控诉道,亨利二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确实是理查的想法,“如果您想要我们化敌为友,总要给予我和约翰一点可以被他拉拢的价值。不要让理查从此以后理所当然地当自己是英格兰、诺曼底和安茹领地的继承人,您的仁慈与慷慨不会收获他的爱,只会让他认为是他终于在战场上迫使您从命,从而得意忘形,当他再度因为鸡毛蒜皮的事与您发生冲突时,您难道要直接取下王冠来取悦他吗?” “这不可能!”亨利二世冷笑道,“他已经成为了我的领地的继承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尊严,荣誉,那些没有任何价值他却视之为性命的一切。”杰弗里尖刻道,他看似情绪失控,实则句句直中亨利二世的软肋,并且卓有成效,因为他看到亨利二世真的在动摇,“您不会放弃王冠,正如理查也不会轻易咽下他认为的因他尊严受到挑衅而得到的屈辱,您知道理查的性格,一旦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与您作对,乃至于与法国国王联手......” “住嘴!”亨利二世突兀地打断道,杰弗里立刻乖觉地闭上嘴,同时心中惴惴,不知道亨利二世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你明天就去诺曼底。”亨利二世喘着粗气,这一刻杰弗里忽然发现父亲终究还是老了,他的眼角有深刻的皱纹,金发的颜色也不再明亮,这个发现令他心中窃喜,苍老意味着更多的破绽和弱点,这可以为他所用,“不要让我失望,我的儿子。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如您所愿,父亲。”杰弗里回答道,心中想的却是若要儿子对父亲永远崇拜景仰,那亨利二世首先应该做一个不让儿子失望的父亲。 第9章 偏爱 “他根本没有诚意!” 得知亨利二世将杰弗里派往诺曼底后,理查登时勃然大怒,即刻来到埃莉诺的房间诉苦,和理查的愤怒相比,埃莉诺要平静很多,显然,亨利二世的行为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这并不奇怪,理查,我从没有寄希望于你的父亲遵守诺言,但你昨晚的顺从至少为你带来了一些东西。”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捧起理查沮丧的脑袋,轻轻抵了抵他的胡须,“他至少公开立下了继承人的承诺和新的婚约,你也不算一无所获,至于杰弗里,我早就说过他像毒蛇一样危险,但再狡诈的毒蛇也躲不过从天而降的石头。” 第13章 “我应该回到阿基坦,和杰弗里开战。”理查立刻明白了埃莉诺的意思,在埃莉诺赞许的目光中,他又复而陷入踌躇,“那您呢?如果我再度挑起战火,父亲一定会将愤怒倾泄到您身上,和我一起回到阿基坦吧,妈妈。” “如果我们一起离开,岂不是立刻告诉亨利你开战的计划,不要担心我,亨利至多是换个地方关押我,至少这次我还可以抚养孩子解闷。” 抚养孩子,那个因醉酒后的错误诞生的私生子,理查一直刻意回避着想起那个孩子,可他毕竟真实存在,这一点不会因为他的抗拒有所改变,他再度低下头:“是,他可以陪伴您。” 如同曾经的我一样。但哪怕他仍然如幼时一般深爱着埃莉诺,他也不再是那个依偎在埃莉诺怀中的孩子了。 , 圣诞节结束后,理查便动身返回阿基坦,不久之后便传来他与杰弗里再度开战的消息,这显然是对亨利二世一手促成的和解的公然蔑视。 雪上加霜的是,德意志也便传来消息,原定与理查结婚的那位公主突兀地因病离世,而腓特烈一世最小的女儿年仅三岁,已与匈牙利国王订婚,显然也无法嫁给理查,这使得亨利二世在领主中一时沦为笑柄,“也许他早已知道可怜的公主命不久矣,因此才决意利用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理取闹,执意让自己的情人成为儿媳”,这一猜测显然收获了不少的认同。 亨利二世为此焦头烂额,他不难猜出这一切背后一定有他那位贤妻的手笔,但他对此无可奈何:“放弃吧,亨利。”埃莉诺在窗边绣花,姿态高贵且娴雅,若她当真是个只知刺绣与绘画的贤妻,他们又怎会如今日般反目成仇,“你十分清楚,理查绝不会因为你的恐吓屈服,且他年轻、勇猛、慷慨,比你更受封臣们欢迎,你们之间总有一个人会失去王冠,被放逐到峡海彼岸,我认为那个人是你。” “你为何这样认为?”亨利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盯着埃莉诺,与她四目相对,这样的目光让埃莉诺琢磨不透,这令她很不舒服,“不要认为我拿你没有办法,我的女公爵。继续在这里绣花吧,很快你就没有这些功夫了。” , 于理查而言,当他违背承诺骑兵攻打杰弗里时,亨利二世的怒火就已经可以想见了,他此后在诺曼底集结军队也在情理之中,偏偏就在他已经准备好再度与父亲交战时,亨利二世却送来了一封信。 “我与你的母亲在一起。”读到这一句话时他还认为这是父亲的威胁,“她尚在人世,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比起由你掌管阿基坦,将领地交还给你母亲------正统的阿基坦女公爵,难道不是更合适的选择?” 把阿基坦交还给母亲------理查感到喉咙干渴,他很难不为这个提议心动------这意味着埃莉诺可以恢复身为阿基坦女公爵所有的权力,并且他仍然是母亲的继承人,这意味着他将来仍可以得到阿基坦,和埃莉诺分享权力远比和亨利二世分享能让他接受。“我同意您的要求。”他给亨利二世写信,真情实感、发自肺腑,“当您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解散了军队,并动身回到英格兰,上帝见证,我将成为您的孝子,望我们永远亲密无间。” 就像曾经的小亨利一样------当想起兄长时,理查心中那个淡漠的影子重新变得清晰,他会想起他厚重的金红头发、明亮的蓝眼睛、苍白的皮肤,和那永远高傲的神情,他鄙薄着小亨利,他不过是个浅薄、自负、自大、无能的漂亮废物,一个毫无远见、不负责任的统治者,沉湎于比武大会却连骑士的工资都付不出来,像是亮铜,看上去闪闪发光,实际上不值几个钱,可鄙薄的另一面是他知道他是妒忌着小亨利的,妒忌着父亲对他的偏爱,这份爱在他死去后被转嫁到了约翰身上。 如果我像亨利一样死了,你不会悲伤,只会为你终于少了一个大麻烦而兴奋吧?理查发现在亨利二世对他展现出一个父亲应有的慈爱后他反而更加患得患失,侧面反映出曾经的亨利二世是多么地冷酷无情,以至于他对他突如其来的宽容竟无所适从。 如果他也做了父亲,他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吗?这个想法突兀地从理查的脑海中冒出来,然后他想起埃莉诺怀里的那个婴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父亲了。 , “我知道了,蒙上帝的恩召,这当真是一个绝妙的安排!”接到消息后,杰弗里如此回应亨利二世的信使,彬彬有礼、优雅从容,一如他从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就保持的姿态,“请向父亲表达我对他睿智决策的赞誉,以及对我的兄长与未来领主------理查·金雀花的敬仰。”他的姿态无比谦卑,“我将回到布列塔尼,以防我身在诺曼底而给我的父亲和兄长造成的困扰,我即刻动身。” “国王陛下会很高兴。”信使答道,同时心想若亨利二世的每个儿子都如杰弗里一般深明大义,那金雀花的旗帜必然早已飞扬在不列颠的每一个角落,而非在过去十年中彼此敌对。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这一瞬间,杰弗里的笑容立刻烟消云散,只是表面上,他仍然镇定自若地吩咐仆人为他准备回到布列塔尼的车驾,隔着厚重的车帘,车夫们也不能觉察到他有任何异常的行为,只是这一切并不能瞒过他的妻子。 “你又失望而归了,杰弗里。”康斯坦丝对他说,她正做着刺绣活儿,但她显然对此敷衍大于用心,只是将其当做打发时间的乐趣,“趁早放弃你的野心吧,杰弗里,你是次子,曾经还是三子,你能拥有我和布列塔尼已然是上帝眷顾的幸运,不要再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第14章 亨利二世占据布列塔尼的行动并不光彩:当年康斯坦丝的父亲科南四世向他求助以镇压反对他的诸侯,亨利二世应允出兵,却在事后强迫坑科南四世退位,将公爵之位让与五岁的康斯坦丝,并立刻安排康斯坦丝与杰弗里订婚。这一婚姻的目的昭然若揭,漫长的相处也并没有令康斯坦丝和杰弗里萌生爱情,康斯坦丝会为杰弗里打理家务、生儿育女,但她同样乐见金雀花家族彼此争斗、反目成仇,这能令她萌生出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意,同时稍微减轻她对她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的怨恨。 “你有对我冷嘲热讽的功夫,不如虔诚地向上帝祈祷布列塔尼能有一个男性继承人。”杰弗里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对此动怒,事实上,康斯坦丝哪怕对他口出恶言,也至少代表着她对他尚且存在关切,这种关切如同水流般淌过他干涸的心,哪怕这水流实际上是毒液,“我想我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丈夫。” “当然,你还是一个不错的儿子,不错的封臣,尤其有你兄弟们的对比,可这毫无意义。”康斯坦丝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太阳落山了,她的脸孔蒙罩在阴影里,这令她的神情显得更加阴郁,“杰弗里,没有人会爱你。” 没有人会爱你。杰弗里感到头晕目眩,那一刻他仿佛坠入了地狱,只有一对翕动的嘴唇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杰弗里,没有人会爱你”。 他是合法的婚生子,却像一个私生子一样被排斥在这个家庭之外,父亲爱约翰,母亲爱理查,小亨利更幸运,他同时被父母爱着,除了他,只有他不被任何人偏爱。 “我不需要任何人爱我。”他定了定神,这时候他重新恢复了他惯有的神情,如同戴上了一张面具,“留在布列塔尼,直到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现在,我要去巴黎。” “巴黎?”康斯坦丝一怔,而杰弗里已经回到房间,提笔开始书写一封拜帖:收信人腓力·卡佩。 第10章 荣誉 “欢迎你,杰弗里。”巴黎的宫廷中,法国国王腓力二世亲自为杰弗里斟酒,“你的到来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他很年轻,有着个金雀花家族相比要黯淡许多的金色头发,眼睛则是浅蓝色,样貌算得上英俊,但显然没有小亨利和理查那样光彩夺目的俊美,因此他若登上舞台,也非引人夺目的主角,一如杰弗里自己:“能蒙召国王的亲自接见,才是令我倍感荣耀之事,相信陛下已然听闻了阿基坦的变故。” “当然,你的父亲、母亲和哥哥如今共同统治着阿基坦,在确定一位封臣的权利时,他们需要颁发至少三封一模一样的特许令,他们同住在一座城堡,因此达成一致意见并不难,但封臣们需要为一项权利的伸张付出三份钱。”腓力二世叹了口气,“封臣们的抱怨已经传入我的宫廷中了。不过尽管三人的权力看似彼此平等,但真正的主导者仍是你的父亲,他掌握着公国的人事任免、征收赋税、分配税收,而非如过去几年一样做一个没有实权的虚君。没想到他最后竟然真的不费一兵一卒达到了这个目的。” “这只是暂时的和平,理查必然会因此不满,现在他能忍耐不发,不过是因为父亲暂时给了他让他满意的好处,当他认定他继承人的地位和母亲的自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之后,他便会再度与父亲开战。”杰弗里笃定道,“我比你更了解我的兄弟,他看似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战士,半个文采斐然的诗人,但脱去这一层光鲜亮丽的皮草他只是一个幼稚的、只想躲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孩子。他永远学不会平衡利弊、审时度势,这样的国王会是英格兰的灾难,对法兰西同样如此。” “我认同你对你哥哥的评价。”腓力二世微微低下头,这使得他的目光注视着酒杯,而不被杰弗里察觉其中的异样,“可如今你的父亲与哥哥已然和解,将来他势必会成为新的国王,我们无法阻止这一切。” “假如我是国王呢?”杰弗里问,在腓力二世惊诧的目光中大笑出声,随即复而正色,仿佛只是开了一个寻常的玩笑,“或者至少是我得到安茹和诺曼底的领地,我会是一个比理查忠诚的封臣。” “那是你的游戏,杰弗里。”腓力二世沉默片刻,而后他抬起了眼睛,“由你来玩。” “如若单打独斗,我赢不了这场游戏,但若你我联手则不然。”杰弗里复而露出微笑,“腓力,我了解你,尽管曾经你和小亨利、和理查更加亲密,但我们才是相似的人。你恨我父母带给你父亲的背叛,使得他沦为全欧洲的笑柄,而我也同样憎恨他们的偏心与不负责任,我们都想摧毁他们。” “仅仅为了摧毁他们?” “并且我们也能从中得到足够多的好处。我会得到诺曼底和安茹,也许还有阿基坦,至于英格兰,那些湿冷的石头谁爱要谁要,我不感兴趣。”杰弗里畅怀大笑,“腓力,我知道你已经心动了,你的父亲为我的父亲头疼,为此抑郁奔波半生,你难道想要重复他的结局?理查和父亲可不一样,如果他认为你冒犯了他,他可不会讲什么法律和誓言,他只会开战,在战场上夺走所有他认为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他观察到腓力表情的变化,心中一喜,更加乘胜追击,“你听说了去年圣诞节的事吧?即便那个可怜的女孩已经病死了,但他们既然已经做出了一次罔顾理查和你姐姐婚约的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你要拿回维克桑(1),他们正好有了现成了借口开战,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第15章 “你说得对,杰弗里。”腓力二世说,他忽然丢下了国王的尊严大肆抱怨,仿佛真的是一个对金雀花满腔怨恨的年轻人,“你的母亲背叛了我的父亲,使你的父亲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大片本属于我父亲的领地,更使他沦为全欧洲的笑柄;我的姐姐,爱丽丝,一位多么美丽、高贵的卡佩公主,她孩童时便来到英国,却迟迟不能履约出嫁,被耽误二十年的大好年华。”他朝杰弗里伸出手,“我们现在是盟友了。” “我们生下来就是。”杰弗里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确信他可以从腓力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 “霍亨斯陶芬(2)公主的事情是个意外,和腓特烈商议婚约时我们都没想到这样的结果。”普瓦捷的一处庄园里,亨利二世靠在椅子上,一边大口啃着火腿,一边对理查道,“她的妹妹也去世了,她们死于同一场疫病,腓特烈和贝亚特丽斯王后(3)都非常悲伤。” “所以我应该和谁结婚?难道整个欧洲都找不到一位合适的新娘?” “整个欧洲的未婚女子不是你的亲属便是幼女或老妇,难道你指望我给你向希腊人要一位紫衣公主(4)吗?”他喝了一口白兰地,又抹了抹自己满是油腥的嘴唇,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你不必和爱丽丝结婚,将维克桑和玛格丽特或爱丽丝的婚姻绑定就是一个陷阱,作为诺曼底公爵,维克桑本就是我们的领地,至于现在,你大可以保留你未婚的身份,等待一位更合适的新娘,你一定会等到。” 如果理查和爱丽丝结婚,那将更加肯定“维克桑是法国公主嫁妆”的说法,如果理查和爱丽丝没有孩子,那这块领地将来很可能被重新纳入法国国王的统治。“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的兄弟你要解除我们的婚约?” “解除婚约?”亨利二世大笑,“为什么要解除?” 他又拿起一只烧鸡,很是满足于理查此刻困惑的目光:“如果解除婚约,爱丽丝势必要回到巴黎,她弟弟会把她嫁给另一位诸侯,那与我们争夺维克桑的敌人又多了一位。哪怕你和腓特烈的女儿结婚了,我也会让约翰成为她新的婚约者,这可以使我们一直保持谈判的主动。” 这是一条老辣精明的计策,但同样卑鄙无耻:“我本以为你很喜欢爱丽丝。”理查说,他将酒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你迷恋她,为了她羞辱我,想和妈妈离婚再娶她。” “我曾经也很喜欢托马斯(5),罗莎蒙德,还有你妈妈。”亨利二世不置可否,“理查,感情左右不了君主的判断,爱丽丝不会和你结婚,也不会离开我的领地,那我为何不让她留在我身边使我享受更多的快乐?我没想到你会同情她。” “你的行为不荣誉,也有违誓约。” “荣誉和誓约是哄小孩子的把戏,这也是我之前一直不想将王位交给你的原因。”亨利二世盯着理查隐忍的面色,“我前些日子还收到一封信,我们的亲属,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6)去世了,他写信给我,告诉我现在耶路撒冷是如何争权夺利、内斗不止,多么可笑,一个世纪以前,他们还是一群为了荣誉向上帝献身的的圣徒,一个世纪以后他们便和东方人一样贪婪而自私,什么是荣誉?荣誉就是这么可笑的东西。” “你如何回复他?”理查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 “捐钱,堵住教会的嘴,但要我派兵前往耶路撒冷,费时费力地帮助一个腐朽的王国,我没有那么愚蠢。”亨利二世不屑道,“理查,我知道你一直对十字军的故事很感兴趣,但现在不同,你已经是我的继承人了,我可以暂时容忍你的天真,但你不能不思悔改。君主需要表现得重视荣誉,是因为这可以换来农民和骑士的忠诚,君主不能真的注视荣誉,是因为他们的敌人不是农民和骑士。”他弹了弹手指,“就像你妈妈,她喜欢弹琴,喜欢诗歌,会为浪漫美好的事物落泪,可现在难道我给她唱一首普罗旺斯情歌,她就会为我神魂颠倒,把她的领地和军队全部交由我差遣吗?真正打动她的是我真的给了她自由和继承人的承诺,所以我们才可以冰释前嫌,你现在去她的房间,她也会对你说同样的话。” 他真的指着埃莉诺房间的方向。“你说的是对的。”理查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动摇,这时候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可怜了,“但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再三强调这些,我的梦想不是阴谋和沾了蜂蜜的嘴,我不喜欢这些。” “我尽量。”亨利二世耸耸肩,他目送理查离去,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并没有把理查的情绪放在心上。 , (1)维克桑:诺曼底公爵法理领地,本为小亨利与法王路易七世之女玛格丽特结婚带来的陪嫁,小亨利无后而终后亨利二世与腓力二世达成协议将维克桑作为爱丽丝的陪嫁,但因为爱丽丝与理查迟迟没有成婚一直悬而未决。 (2)霍亨斯陶芬:“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姓氏,此处代指与理查订婚的公主,该公主真名历史上无记载。 (3)1177年,腓特烈一世与教宗亚历山大三世签订了《威尼斯合约》,承认帕斯卡尔三世为伪教宗,由帕斯卡尔三世加冕的腓特烈一世的妻子贝亚特丽斯因此也不被视为合法皇后,但她在1156年由特里尔大主教加冕的德意志王后不受此条约约束。 (4)指拜占庭帝国的公主。 第16章 (5)托马斯:指亨利二世的密友托马斯·贝克特,在被任命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后与亨利二世发生冲突,最后在教堂里被刺杀(疑似亨利二世指使)。 (6)指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四世(天国王朝里那个麻风王),其祖父耶路撒冷国王富尔克本为安茹伯爵,因彼时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无子,故邀请富尔克前往耶路撒冷迎娶他的女儿梅利桑德,富尔克将伯爵之位传给儿子若弗鲁瓦(即亨利二世之父)后前往圣地,次年生下鲍德温四世之父鲍德温三世。 作者有话说: 这周停更,攒攒存稿,下周一继续更新 顺便求一求评论和互动(≧▽≦)/ 第11章 红狮子 对金雀花家族而言,长达十年的动乱不仅导致了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也拖延了他们肃清内部和对外扩张的脚步,譬如亨利二世针对爱尔兰的行动,再譬如理查与图卢兹伯爵的纠纷:作为阿基坦境内最大的诸侯,图卢兹伯爵觊觎封君之位已久,理查成为阿基坦公爵后,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五世就曾与“幼王”亨利结盟,对理查的权威发出挑衅(1),他的儿子(也叫雷蒙德)近日又派兵进入理查治下的利穆赞地区。 对理查而言,小雷蒙德的行动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开战的借口:他此前无暇南顾,因此图卢兹伯爵父子趁机占据了有争议的凯尔西地区,而他既然已经和亨利二世冰释前嫌,现下便应当腾出手来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封臣了。 从前与理查为敌时,亨利二世可以对图卢兹伯爵的行为熟视无睹,甚至暗中支持,但他既然已经决定立理查为继承人,并缓和他们一直以来都十分紧张的父子关系,那图卢兹伯爵正好可作为他向理查表明态度的贺礼:因此在理查向他提出要镇压叛乱时,亨利二世慷慨地提供了军费,并联络了卡斯提利亚国王阿方索八世,要求他支持自己妻子的兄弟。 “腓力国王没有回复我们。”当小雷蒙德进入房间时,雷蒙德五世对他说,小雷蒙德扫了一眼父亲的桌案,大感不满道,“他违背了承诺。” “他从没有公开承诺过什么,哪怕公开承诺了,他也有充足的理由按兵不动,安茹国王和卡佩国王撕毁过的合约足以淹没诺曼底那棵老榆树(2)。”雷蒙德五世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我们现在进退两难,我们的军队并不足以与理查对抗,亨利国王和腓力国王也不会在此刻支持我们。” “那就看着理查·金雀花重新占据凯尔西?这些领土每年至少能带来一千马克的年金,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这里!”小雷蒙德已经开始躁动了起来,“如今国王和王子已经父慈子孝、舐犊情深,等理查登上王位我们便再也等不到收回凯尔西的机会,我们该怎么办?” “拖延,尽可能地拖延。”雷蒙德五世说,儿子的暴躁似乎反而让他镇定了下来,“如果团结一致,金雀花家族将无人能敌,但他们永远不甘于和平,宁可将土地给予敌人也不愿给予自己的兄弟。等金雀花们因为其他的事情再度分裂,腓力国王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插手他们内部事务的机会,我们一定会等到那一天。” “他真的会吗?”小雷蒙德有些迟疑,“腓力国王不过是因为他带着领地来到安茹家族的姐姐迟迟得不到婚礼,如今理查并无合适的新娘,只需要一场婚礼,腓力二世就没有借口再插手他们的纷争,更况论让我们从中图利。” “谁告诉你只是因为一场婚礼?”雷蒙德五世嗤笑一声,复而感慨道,“是作为法国国王的封臣,安茹家族的领地太大了,就像作为阿基坦公爵的封臣,图卢兹的领地也太大了。” , 转眼已是1186年夏天,与理查在图卢兹的战场上春风得意、高奏凯歌相似,杰弗里在巴黎宫廷的生活亦是如鱼得水:他担任了腓力二世的宫廷管家,这一职位向来为安茹公爵担任,这一举动昭彰了他的野心,但哪怕亨利二世或者理查真的为此来势汹汹地质问,他也大可讨巧地辩解称那只是腓力二世出于友情而与他的礼物。 他们现在确实友谊深厚------“真希望康斯坦丝给你生一个儿子!”巴黎的郊外,腓力二世毫不避讳地看着杰弗里手中那封布列塔尼的来信,并发出自己真诚的祝愿。 “是的,我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像你父亲曾经一样。”杰弗里畅怀道,他看了一眼坐在他们身旁的香槟公爵夫人玛丽·卡佩,语调中不乏向往之意,“真希望我能有一个像我的外甥亨利一样英俊的儿子,我的姐姐,若我能有香槟伯爵的幸运,得到你们这样健康美丽的妻儿,便是上帝要在今日收走我的生命我也心甘情愿。” “别这么说,杰弗里,你已经有了美丽而高贵的妻子,将来也会有英俊健康的儿子。”玛丽夫人掩唇轻笑道,她是埃莉诺还身为法国王后时与路易七世的所生的女儿,杰弗里同母异父的姐姐,她继承了埃莉诺的美丽和路易七世的温和,并且难得地和母亲的两个家庭都相处融洽,埃莉诺从英格兰的宫廷回到阿基坦后她便是母亲庄园的常客,和她一同赞助吟游诗人和歌手,并教导年幼的理查普罗旺斯语。 此次长居巴黎前,杰弗里和这位异父姐姐不算特别熟悉,但他能看出这位姐姐并不是个简单人物------谁知道当初路易七世支持前妻对付宿敌没有女儿的撮合呢!因此来到巴黎后,他也乐得与玛丽夫人拉拢关系,说些讨她喜欢的甜言蜜语:“谢谢你的祝愿,姐姐。”腓力二世转了转戒指,玛丽夫人立刻提着裙摆离开了,现在座席上只有腓力二世与杰弗里两个人了,他们的位置与其他宾客相距甚远只要不大喊大叫,他们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人听到,“我准备从诺曼底下手。”杰弗里的声音传入腓力的左耳,“我买通了一个理查曾雇佣过的佣兵,让他以理查的名义洗劫诺曼底,父亲必会因此愤怒。” 第17章 “听上去不错,但只需要他们互通书信,便可识破这场阴谋。” “父亲已经回到英格兰了,不会像在阿基坦的城堡里一样可以立刻见面澄清误会,如果父亲召理查前去伦敦问话,理查会认为是父亲的陷阱;如果父亲亲自来阿基坦找理查,理查会认为他是欲暗度陈仓偷袭他的领地。”杰弗里嘴角勾起一个狡诈的笑,对旁人来说或许显得阴险狡猾,但腓力二世并无不适,他也经常露出这样的微笑,“等着看好戏吧,腓力,事态的发展只会是二者之一。他们不可能相互信任,所以我们永远有可乘之机。” “即便出现了第三种可能,我们也可以其他手段阻止他们和解,比如拦截信使,或者在信件上添油加醋,今年之内,他们必然会在战场上兵戈相见,作为对他们背信弃义的惩罚。”腓力二世蓝色的眼珠有些发散地眺望着远处,手指却不自觉攥紧,“理查必须付出代价。” 理查必须付出代价。杰弗里的心似乎被掀起了一阵波澜,但很快他便乐见这个可能的猜想实现:“对,他必须付出代价,不知多少人因他的骄横对他怀恨在心,只是苦无报复的手段。”他看着腓力,心中忽然有些疑虑,“你曾经去过阿基坦,和他朝夕相处,他教过你打猎,你跟在他身后追赶他,从清晨追到黄昏,最后一起躺在草地里,我一直以为你很爱他。” “传闻有些添油加醋。除了你们的母亲,谁会爱他?他必将死于无尽的背叛与孤独,不被上帝怜爱,也不被上帝宽恕。”腓力二世已经恢复了镇定的神情,但杰弗里心中的疑问仍未消散,或许以后他应该花些时间打听理查与腓力二世的传闻,“下次再听到这样的传闻时,我会代替你澄清的,但现在,我要去参加比武大会了。” “去吧,我的朋友。”腓力二世站起身,和他互相拥抱、亲吻面颊,目送杰弗里穿戴上比武的盔甲,那铁甲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金红色的头发,他身后则是金雀花家族的鲜红披风,上面是三只金狮子。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杰弗里走进比赛场地,拿起长枪,骑上马,回合开始,杰弗里和他的对手两次交手均未分出胜负,当杰弗里第三次调转马头时,他的马忽然发出一声高鸣,而后扬起前蹄,将杰弗里甩落马下------ “不!”腓力二世猛然站起,而那匹发狂的马并不因他的呼喊停止动作,众目睽睽之下,马蹄踏过了杰弗里的身体,鲜血随即淹没了他披风上的狮子,一只又一只,最后全部湮没在血一样的红色中。 , (1)1183年初,“幼王”亨利曾以理查修缮了克莱尔沃城堡(位于阿基坦首府普瓦图境内但长期由安茹伯爵掌握)为由向理查开战。 (2)位于历代法王与诺曼底公爵会面之地,长期作为界标存在。 第12章 窒息 腓力二世后来无数次回忆这个下午,他记得眩目的日光,记得杰弗里绣着红狮子的披风,记得他内心畅怀幻想的有关离间安茹父子的所有可能,可一切回忆都被那一声高昂的马鸣撕破,他的眼前泼满了鲜血,杰弗里倒地不起:“医生呢?神父呢?救救他------”他似乎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踉踉跄跄地奔到杰弗里身边,他甚至不记得他是怎么走过这样一段路。 “我,我不该骑马。”当他来到杰弗里身边时,他已经气若游丝,“那是亨利的游戏,理查的游戏,不是我的游戏,我向上帝忏悔......” “不要这么说,杰弗里,你会好起来的,你是我的宫廷总管,是我的安茹伯爵与诺曼底公爵,你一定会好起来。”腓力二世固执地说,但他知晓他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绝望了。 他看到自己的泪水晕开了杰弗里脸上的血,他已经忘记他上一次有这样多的泪水是什么时候了:“腓力!”杰弗里的手忽然似乎有了力气,他紧紧抓着腓力的手,涣散的眼神似乎也在某一刻重燃光亮,“请爱我的孩子们,埃莉诺,莫德,还有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如同你的父亲爱你,我求求你,腓力。”他的气息又再度虚弱下去,只有一句呢喃如幽魂般飘散在腓力二世耳边,“不要让他们像我一样成为被忽视的孩子......” 被忽视的孩子,被忽视的孩子......腓力二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两双手用力地撕扯着,那样的痛苦让他头晕目眩,当他再回过神时,杰弗里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在他的怀中死去,即便他们并非盟友,他也希望这个和他相似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能活下去,腓力二世站起身,日光让他头晕目眩,他眯了眯眼,试图向前走一步,却顷刻摔倒在地。 , 玛丽夫人来到礼拜堂时,腓力二世正出神地望着杰弗里的棺木:将他装入棺材时,他曾悲痛得恨不得与他一起下葬,即便这一行为被随从制止,但他仍然终日魂不守舍,即便是已经得到他钟爱的伊莎贝拉王后(1)也不能让他从悲痛中解脱。察觉到玛丽夫人的到来,腓力二世的眼皮动了动,却并没有和她说话,玛丽夫人并不在意,她坐在腓力二世身边,开始为杰弗里祈祷:“我决定给杰弗里修建一所做追思弥撒礼拜堂,希望他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她本不用多此一举。“我以为你只是视他为你向你母亲复仇的工具,而非真心将他当做兄弟。”腓力二世终于转过头,玛丽夫人平静地注视着他,从他还是一个婴儿开始玛丽就是这样的目光,她是他的姐姐,有时也像一个母亲,“玛丽,你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第18章 “你把我想象得太理智,腓力,和她在阿基坦的宫廷里听歌手唱歌时,我难道没有真心为那美妙的歌声喝彩?当她千里迢迢赶来参加亨利的洗礼时,我难道没有感动?只是这并不能影响我的恨意和复仇的决心。”玛丽夫人微微眯起眼,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这副样子更像埃莉诺了,“她想要摆脱令她痛苦的婚姻,却忘了婚姻里还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在和亨利(2)定下婚约前,我和阿丽克丝(3)随时会从高贵的卡佩公主变成私生女。杰弗里,他和我们是一样的孩子,被母亲忽视和遗弃的孩子,腓力,你应该表现出与杰弗里的友谊,但你不能永远沉浸在悲伤里。” 表现出与杰弗里的友谊,意味着他作为封君和挚友有充足的借口接过他的妻子和女儿们的监护权,杰弗里临终前还嘱托他要照顾好他的孩子们......“马上派人去布列塔尼!”他忽然惊慌地吩咐道。 “我已经派去了使节,但我们晚了一步,亨利国王已经将小埃莉诺和莫德接到他妻子身边抚养,康斯坦丝也嫁给了切斯特伯爵,他对亨利国王向来忠心耿耿,现在就看康斯坦丝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玛丽夫人深吸一口气,“你需要在现在发布一份公开声明,宣布杰弗里曾在临终前将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托付于你,让亨利国王立刻将杰弗里的两个女儿送来巴黎,哪怕他不可能同意,你也要表现出强硬的姿态。” “我知道,我今天就写。”腓力二世微弱道,他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但显然已经重新振作,玛丽夫人继续道,“另一个问题,杰弗里死了,你们从前设想的由杰弗里继承安茹家族大部分领地从而削弱他们的计划已经落空,布列塔尼归属未定,我们可以等康斯坦丝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但你现在必须考虑你要支持哪个英格兰王子继承王位。”她咄咄逼人,“约翰,还是理查,你认为他们谁会胜利?” 当她提到那个名字时,腓力二世感受到自己的心又痛了起来,那种心痛与杰弗里死去时的痛苦并不一样,种种复杂的情感挤压着他,他几乎被挤压得无法呼吸:“理查!”他喘着气,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虚弱无力,“哪怕得到父亲一心一意的支持,约翰也不足以和他的兄长抗衡,何况亨利国王的决心并不坚定。” “是的,理查一定会胜利。”玛丽夫人点点头,她提起理查的名字时声音仍然平静地近乎冷漠,仿佛理查从不曾被她放在膝盖上教授文学与诗歌,和她在温暖的阿基坦宫廷里谱写乐曲,“所以腓力,如果你无法阻止理查的胜利,你就需要重新和他拉拢关系,并想方设法让他和他的父亲重新反目成仇。等他再次来到巴黎后,你要用尽浑身解数取悦他,讨好他,做一切能让你们重燃友情和爱的行为,你可以做到。” “我做不到。”腓力二世摇摇头,极力想要抗拒。 “你必须做到。”玛丽夫人加重了语气,“想想你姐姐,想想你父亲,想想诺曼底、安茹和阿基坦,你是法兰克人的国王(4),你不能被困在法兰西岛(5)上,为了你的王冠和卡佩家族的荣誉,你一定可以做到。” , 1186年8月19日,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与埃莉诺王后的第五个孩子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金雀花死于巴黎的一场比武大会,法国国王随即以杰弗里的封君与挚友的身份宣布将杰弗里的两个女儿置于自己的监护下,要求亨利二世立刻将她们送来巴黎,否则他将率军进入诺曼底,随后,他又要求理查即刻停止对图卢兹的进攻。 “比起图卢兹,布列塔尼对你父亲而言更重要,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康斯坦丝生个儿子,你会有一个实力雄厚的侄儿威胁你的统治,康斯坦丝生个女儿,你也不可能娶你的侄女,只有凯尔西是你能握在手里的。”埃莉诺一边刺绣一边说,“你不能停战,哪怕你父亲如此命令你,如果他真的认为有停战的必要,他会亲自来阿基坦对你许以重利,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他愿意出钱出力以同时掌握布列塔尼和凯尔西,但愿他真的如此好心。” “如果他出卖我,我也不会失望的。”理查生硬地说,埃莉诺欣慰地点点头,又道,“即便他出卖你,你也要学会以牙还牙,如果腓力来找你,你大可与他结盟,像杰弗里之前做的一样。” “腓力.......”理查喃喃,他很快又坚决、用力地道,“我知道该对腓力说什么。我了解他,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清醒一些,理查。”埃莉诺反而皱起了眉头,她放下了刺绣,一瞬间她的脸不再像是理查深爱的母亲,而像是令他恐惧窒息的蛇发女妖,“不要被他蛊惑,他不是那个跟在你马后打猎的孩子了。” , (1)伊莎贝拉王后:指腓力二世的第一任妻子埃诺的伊莎贝拉。 (2)指玛丽夫人的丈夫香槟伯爵亨利一世。 (3)阿丽克丝:指埃莉诺与法王路易七世的第二个女儿,1164年与布卢瓦伯爵蒂博五世(香槟伯爵亨利一世的弟弟,腓力二世生母香槟的阿黛勒的哥哥)结婚。 (4)法兰克人的国王:腓力二世之前法国国王的称呼,具体修改为“法兰西国王”的时间暂时未找到,推断为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期或布汶战争胜利后。 (5)法兰西岛:指卡佩王朝早期国王所能有效控制的实际范围,包括塞纳河和卢瓦尔河中游的狭长地带,以巴黎和奥尔良为中心,其面积只占法兰西国土的大约十五分之一。 第19章 第13章 父亲 1186年10月,英王和法王进行和谈。在等待亨利二世到来,腓力二世转动着戒指,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亨利二世的时候。 1169年1月,蒙米拉伊(1),亨利二世带着他的儿子们向他和父亲重新行臣服礼,他记得那一天冰冷的空气,记得亨利二世的短斗篷、锁银铠甲和绣着金狮子的披风,当亨利二世抬起头时,他刹那间明白为什么阿基坦的埃莉诺会选择他而放弃自己的父亲。 他勇武又英俊,如狮子般威风凛凛,当他动起来时,他头发与胡须上的冰霜抖动开来,仿佛狮子摆动自己的鬃毛。他毋庸置疑爱着自己的父亲,可当他见到亨利,见识到他是何等风度翩翩、魅力非凡,他总是情不自禁想如果法兰西的土地上有这样一位睿智、英勇、野心勃勃的国王,为何不让他成为他的父亲? 还有埃莉诺,她是不忠的妻子,任性的王后,可她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儿子,愿意将自己的领地托付于他,而非像他的母亲一样爱自己的家族和兄弟超过自己。他们已经和解了,在他终于从香槟的摄政团里夺回权力后,可她曾经与勃艮第公爵和佛兰德斯伯爵结盟,甚至试图引起“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兴趣以对付他的事仍令他失望不已,他很难想象要多长的时间他才能释怀母亲的遗弃与背叛。 他回想起自己成为国王后与亨利二世打交道,他建议他与伊莎贝拉的父亲结盟,让他撕毁伊莎贝拉与香槟继承人的婚约转而选择自己,也是他在他因伊莎贝拉的父亲支持佛兰德斯伯爵的反叛后劝他不要迁怒伊莎贝拉,不要失去一位深爱着他同时被民众欢迎的贤妻,那时的亨利二世是否以为他和父亲一样软弱且易于掌控? 他不是父亲,他永远不会像父亲一样懦弱,他可以从容地欣赏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精明手腕,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停止对金雀花的恨。 他的恨意与野心亨利二世还不知道,理查也不会知道,他发现他已经可以从容地想着理查这个名字和名字背后的那张脸了。奏乐声响起,亨利二世出现在谈判地,和他记忆里那个英姿勃发的英格兰国王相比,他老了许多,但当他出现在他视线中时他仍感觉到他如真钢一般坚硬。 “欢迎你,诺曼底公爵。”他采用亨利二世身为他封臣时的称呼,并注视着他平静的蓝眼睛,“你似乎并不为你儿子的死去悲伤。” “得知他担任你的宫廷总管时,我已经为他悲伤了一次了。”亨利二世淡淡地说,腓力二世知道来自儿子的背叛远不足以将亨利二世击溃,是以又转换口风道,“尽管你对你的儿子已无多余的父爱,但作为杰弗里的挚友与封君,我一定要把他的孩子们借来巴黎,让他们和我的孩子一同长大。” “你首先要有一个孩子,那个埃诺女孩已经嫁给你六年了还没有怀孕。”亨利二世嘲讽道,“好了,不要再打我孙辈们的主意,作为他们的祖父我有充足的监护权。若你有足够的胆量,倒也可以通过战争来决定他们的归宿,可你没有这个胆量,腓力,你和你父亲一样懦弱。” 懦弱,懦弱。这个单词像魔咒一样萦绕在腓力二世耳边,他死死咬住嘴唇,脸色迅速苍白,这副样子落在亨利二世眼中不足为奇,这个孩子或许比他的父亲聪明一些,但他们同样软弱且幼稚,可以被他轻易抓住弱点,再一举击溃:“你要好好照顾他们。”腓力二世吐出一句苍白的请求。 “我有什么理由苛待我的孙辈?”亨利二世畅怀道,腓力二世又补充道,“如果杰弗里的孩子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我有权伸张我作为封君的权利。”这时候他才终于找回一点一国之君的尊严和谈判的节奏。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亨利二世倒也乐得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有关布列塔尼的归宿,我们需待康斯坦丝生产之后再行论定,在此之前,我们最好保持足够的理性与克制,相信你也明白鲁莽与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就是停战到1187年1月。腓力二世明白只要亨利二世还活着,他就很难将手伸入布列塔尼,但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合适的突破口,以杰弗里子女的待遇问题下手并将之落实于书面的谈判文件中,将来若他们向自己求援,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插手布列塔尼:“我十分清楚,只是若你信奉以理性和克制解决争端,又为何对图卢兹的战事放纵不理?” “理查?”亨利二世古怪地笑,“他就在阿基坦,你若对他的行径感到不满,何不传唤他来到巴黎受审?” “我只是他的封君,但你是他的父亲。”腓力二世加重了语气,“他应该听从你的命令。” “我并不是一个能够管好儿子的父亲,尤其是理查,你也知道,他向来桀骜不驯。”亨利二世说,看似示弱,看向腓力的眼神却含着警告的意味,“杰弗里死了,他的舌头应该和他一起永埋地底,而非被你拔出来接到自己嘴里,不要再让我发现你用你的甜言蜜语来挑拨我和我的儿子。”他又加重了语气,眼神还颇含几分戏谑之意,“做了父亲以后,理查已经不再如从前般幼稚,他已经可以体谅我身为父亲的苦心。” “父亲?”腓力二世明显惊愕起来,“他什么时候做了父亲?” “他在两年前就生下了一个私生子,那孩子很像理查,埃莉诺很喜欢他。”亨利二世平静地说,落在腓力二世耳中却如惊涛骇浪,“也祝你早日有自己的儿子。” 第20章 英格兰国王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开了,腓力二世却还呆呆站在原地,许久后才独自跨上马,不顾随从的劝阻孤身回到他位于巴黎的宫廷,来到他妻子身边。 埃诺的伊莎贝拉正在刺绣,侧脸在烛光下温柔美好。他们此前没有圆房,起初是因为她太年幼,过早的生育会损伤她的身体,亦或者忌惮她身后的势力,后来......后来他也不知道原因,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东西。 “腓力?”意识到他的靠近,伊莎贝拉有些错愕地放下刺绣。 “伊莎贝拉。”他叫着他妻子的名字,“我们应该有一个儿子了。” , “我不可能停战!” 理查接到和约文件后便暴跳如雷,而亨利二世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不急不缓道:“我没有让你停战。” “和约上是你签的字!” “可你没有签字。”亨利二世截断他,理查慢慢平静下来,将信将疑道,“你答应了和约,却不打算让我遵守和约。” “你总算学聪明些了。”亨利二世欣慰道,“我确实要求你遵守和约,但你拒绝了我的命令------你也不是第一次忤逆我了。我不能再公开地资助你,但你还不至于马上就发不起士兵的工资,当你有需要时,我可以通过其他途径给你钱,比如你的母亲。” “你真的会这样做?” “我为什么要欺骗你?过去十年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本可以大展宏图的机会,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他看着理查仍然还有几分犹豫的脸,索性直接把话挑明,“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劝劝你母亲,我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仇敌。康斯坦丝的孩子还不知男女,如果还是个女儿,小埃莉诺就是布列塔尼的继承人,我将小埃莉诺交给她抚养,她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正试图重新信任她,像他们最相爱时一样。他是母亲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不是仇敌。“父亲。”理查忽然道,“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可以信任您。” “现在也不晚。”亨利二世畅怀道,心中淌过一丝丝稀薄的暖意:或许过去十年真的是他做错了吧!如果理查一直如此听话顺从,他倒也不介意放下心结,真的做一个慈爱的父亲。 , (1)蒙米拉伊:亨利二世与路易七世于1169年签订《蒙米拉伊条约》,商定了有关亨利二世儿女的婚事与领地划分(理查与爱丽丝的婚约即始于此)。 第14章 季庭柏 季庭柏三十五岁的人生中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倒霉的事。 小学时母亲生病,在他十岁时去世,初中时亲爹破产自杀,被舅舅一家收养,本科时舅舅一家意外离世,差点中断学业,最后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博士毕业论文送到导师们的面前。 博士毕业后他似乎时来运转,留校任教没多久就申请到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只待结项就能破格提拔副教授。他研究方向是中世纪欧洲关系史(1),项目课题是《十字军国家对西欧政治生态的改变》,这意味着他需要去西亚实地考察,好消息是学校科研经费很足,可以报销他往来西亚和欧洲的路费,坏消息是他是2019年申下的课题,花了半年时间做好前期资料搜集后踌躇满志计划2020年4月出发.......然后他就没法出发了。 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等到放开立刻马不停蹄飞去巴勒斯坦,一下飞机就直奔太巴列湖(2):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前著名的“哈丁战役”便发生在这里,还没等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根据论文大纲踩点,一发火/箭/炮直接从戈兰高地(3)俯冲下来,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我的论文,我的项目,我的职称......意识还没消散前他的大脑里的声音疯狂呐喊咆哮着,而他似乎还看了一眼他那跟他一起碎成千把片的笔记本,心痛到无法呼吸------醒醒,命都没了你还写什么论文啊!!!!!!!! 他感到灵魂体的自己飘了很久很久,看到当地大使馆和巴以双方交涉,看到他的残尸被运送回国,看到刚上大三的表弟崩溃大哭,看到恩重如山的导师老泪纵横,看到他的项目因负责人身亡被撤销------虽然他读博时曾经无数次思考自己要不要从天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现在他真的很想从棺材里起死回生再活五百年!!!!!!!!! 可不管他再不甘心,他毕竟已经死了。漫长的虚无与混沌之后,他忽然重新感受到了呼吸、温度、心跳,他欣喜若狂,想要重新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婴儿。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感到眼睛有些黏腻,试图睁开眼,这才发现他在一个满是血腥味的地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两个老人都是红头发的白人,第二眼看到的青年女子也是红发,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棕发的中年妇女和若干发色不一长相各异的青年女子,这群人的服饰也十分古怪------他是误入权利的游戏拍摄片场吗,红头发是谁,珊莎,凯瑟琳......不对她们没有这么老啊!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因为他最先看到的两个老人正你来我往地喷吐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们不是坦格利安不会有瓦雷利亚语的戏份,环顾四周他也没有发现摄影师导演场务监视器他不是在拍戏------所以他穿越了吗? 他再度环视四周的装饰,根据自己的史学知识判断他应该是来到了中世纪的法国,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命运------穿越中世纪欧洲你好歹把我扔东罗马啊!这时候他感到那个红发老头拂袖而去,红发青年女子紧随其后,他被交给一个不知名少女,之后又被带进了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少女,黑发蓝眼,白皙而清秀,她正试图触碰自己,可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第21章 她是他的母亲吗?季庭柏一时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的母亲在他十岁时去世,他已经淡忘了她的样子,只能在看到照片时才能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和母亲的身份对应起来,作为一缕幽魂在漫长的时光中飘荡时他也曾想过或许他应该庆幸他的父母和舅舅舅妈都早早离世,否则他还会更自责于自己弃他们而去,他经历了三次至亲离去的悲痛,可他那个幼稚任性的弟弟该怎么承受这一切呢?这个母亲,她又能活多久? 没有多长时间。因为很快她就闭上了双眼,他被重新交还给那个红发的老妇人,感受到她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并且直到她死去时,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从人格发展完全的青年退化成只知吸吮与进食的婴儿,他大约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塞萨尔。 这是一个法语名字,但并不是任何一个中世纪知名贵族的名字,这使得他在通过对话判断自己的身份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大的偏差。直到他出生那天见到过的那个美丽的红发女子带着她的儿子前来造访,他才从玛蒂尔达、奥托、杰弗里这几个关键词中判断出他应该是降生在了大名鼎鼎的金雀花家族,他是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孙辈,狮心王理查的私生子。 理查。理查。狮心王。 意识到这一点后,塞萨尔终于觉得自己的穿越或者说重生其实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狮心王理查确实是他在中世纪的西欧人中少数几个有正向感情倾向的角色,说他是狮心王的粉丝也不为过,在他的了解中,狮心王确实有一个私生子,只是名字并不是塞萨尔,不过这不重要,史料记载难免有错漏,中世纪西欧也没有同时期中国南宋或东罗马科穆宁王朝(4)一样有着良好的修史传统,何况狮心王理查这个私生子是否存在、是否健康长大都一直没有定论,记错一个名字实在再正常不过。 在成功定位了自己的身份和年代后,他开始以这个视角来审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现在是1186年年末,他刚满两岁不久,埃莉诺的城堡里送来了两个小女孩,他知道这两个女孩的命运,年幼的那个会在三年后夭折,年长的那个虽然健康长大,却会被囚禁几十年的时间,直到1241年去世。 埃莉诺安排他和这两个女孩一起玩耍,但他的心智显然还没有退化到和婴幼儿打闹的程度,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在聆听周围大人的谈话:大约是圣诞节过后的半个多月,他听到埃莉诺和玛蒂尔达说康斯坦丝生了一个男孩,起名叫亚瑟,亨利二世为此举办了三天三夜的宴会,这个著名的“塔中王子”本应万千宠爱、志得意满,最后却神秘地死于被囚禁的城堡中,谣传是叔父的谋杀。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终于在他有记忆以后见到了他传说中的父亲,狮心王理查。“父亲让我返回诺曼底。”他被埃莉诺抱在怀里,理查的目光不时扫过他,因为他太高大,塞萨尔更多看到的是他胸前的纹章和下巴上的胡茬,“雷蒙德知道他会获得援助,将整个图卢兹的兵力都堆到了利穆赞,要想在停战协议到期前拿下利穆赞我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数千人的生命,我不希望他们因为我的原因死去。”理查的目光有些恍惚,“如果一定要牺牲,他们应该在更有价值的地方牺牲,我听说鲍德温四世去世了,现在的耶路撒冷国王是个小孩子(5),萨拉丁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从二十岁(6)起就渴望参加十字军,我一直支持你的愿望,但在你继承人的地位彻底稳固之前你不能离开你的领地。”理查低下头,显然认同埃莉诺的话,“利穆赞一时拿不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和你父亲一起去谈判吧,必要的时候,你们可能会和腓力·卡佩的军队直接作战,你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你父亲。” “我知道,妈妈,我知道。”理查说,这时候他终于显得有些彷徨和茫然了,埃莉诺怀中的塞萨尔觉得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理查的面孔,眉眼深邃且轮廓清晰,比他在现代看到的所有画像和雕像都英俊。他心口一热,忽然用他还不算熟练的法语喊了一声:“父亲。” 理查一下子怔在原地,埃莉诺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父子二人互动,“父亲!”他又大声地喊了一声,并试图去触碰理查衣服上的纹章,这时候理查的表情终于从无所适从的尴尬中缓和些许,他笨拙地从埃莉诺怀里接过自己的儿子,让他把玩着自己衣服上的纹章和垂下来的金红色头发,嘴角也慢慢扬起一点笑意。 , (1)中世纪欧洲关系史:史学界一般把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的签订作为国际关系史的开端,中世纪欧洲关系史目前学界尚无此方向。 (2)太巴列湖:即加利利海。 (3)戈兰高地:约旦河谷的战略要地。 (4)科穆宁王朝:东罗马帝国(即拜占庭帝国)的一个朝代,期间有许多活跃的史学家,最著名的是安娜·科穆宁为其父阿莱克修斯一世撰写的《阿莱克修斯传》。 (5)即鲍德温四世的外甥鲍德温五世(后来的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之子)。 (6)1177年9月,理查在诺曼底首次听到教廷使节讲述耶路撒冷王国面临的危机,时年二十岁,推断这是他后来参加十字军的伏笔与对萨拉丁印象的开端。 第22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4 11:13:52~2023-08-05 10:0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奔赴热爱与山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地狱 1187年2月,理查从南方的阿基坦回到诺曼底,迎接从英格兰来到此处的亨利二世,尽管亨利二世和腓力二世在此后两次互通书信,决定将停战协议延期到夏天,但双方都清楚这不过是对方的缓兵之计,如1168年一般的大规模战争(1)一触即发。 6月,腓力二世正式出征,率军向贝里前进,此地安茹王室与卡佩王室的领地交错分布,由于事先安排得当,伊苏丹与弗雷特瓦勒的领主都大开城门迎接法王的军队,但他的进军路线在沙托鲁停止了。 得知腓力二世开始行军后,亨利二世立刻派他的两个儿子------理查和约翰------前来防御沙托鲁的领地,面对城下密密麻麻的旗帜,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他此前最多和理查小规模交手,往往还有杰弗里陪伴)的约翰对此无所适从。“所有战争中,这是最简单的一种。”理查不屑道,他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加固城防、回应偷袭,“城里不缺粮食也不缺武器,我们只需要坚守不出,直到父亲的援军到来。看来父亲不应该把任何一片土地交给你,否则你就不是‘无地的’约翰,而是‘失地的’约翰(2)。” 约翰缩了缩脖子,聪明地选择不与理查争执,理查也懒得理他,下令全城中人坚守不出,直到亨利二世率领主力赶来。“干得好,我的儿子们。”亨利二世依次拥抱了理查和约翰,得到父亲的首肯,此前在兄长面前一副沮丧模样的约翰又生龙活虎起来,“腓力带了多少人?” “将近六千人,父亲。”理查答道,“八百名骑士,两千名重装骑兵,五千名步兵。” “他根本没有组织这么多人作战的能力。”亨利二世轻蔑道,约翰闻言也兴奋起来,“我们有一万人,其中包括一千名骑士和三千名重装骑兵,如果正面开战,我们毫无疑问会胜利!” “上次出现这么大的军团对战还是罗慕路斯丢掉王冠(3)前吧?”理查讽刺道,亨利二世显然也认同他的观点,“让骑士和骑兵走在最前面,摆出要开战的样子,最好能吓得那个孩子不战而退,我们便可兵不血刃地取胜。” “好的,父亲。”理查答道,“您要确保有足够的粮食。” “一定比腓力那小子带得多。”亨利二世道,他和理查都清楚,他们的军队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那对垒势必会被拖成一场消耗战,这种情况下粮草的重要性其实还要胜过军队数量。 开战是两败俱伤的行为,哪怕能从正面会战中获得胜利胜利者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况且双方军队很多都是彼此熟识的贵族,不管国王召集他们出兵时有多么虚张声势,他们内心深处都极不情愿自相残杀。 因此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一方的屈服或者第三方的调停。和预想的要拖上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同,调停者很快到了现场,并且真的有足够的分量,教宗乌尔班三世派来的教廷特使。“萨拉丁的军队已经来到了耶路撒冷城外,圣城随时有可能为异教徒玷污,而你们作为欧罗巴最为强大的君主,竟然对天主降下的警示熟视无睹!”他站在双方军队中间,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无人能对他的行为有所指摘,甚至不少贵族都在他的演讲下愧疚不已,或热泪盈眶,“圣座已经下令召集新的十字军,请你们立刻停战,让你们的封臣和骑士能够来到圣地赎清罪孽,若你们执迷不悟,圣座将亲临战场,难道你们的马蹄要踏过圣座的十字架吗?” 同样是战争,与其为了安茹和卡佩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纷争,为上帝献身难道不是更荣誉而伟大的吗?亨利二世知道军心已散,开战已不可能,如果惹怒了教宗,谁知道教宗会不会再像贝克特死后以绝罚来威胁他呢!“感谢教宗的教诲,使我意识到我对上帝的冒犯,尽管我仍不能答应法国国王的无理要求,但我愿意打开城门,为组织十字军开启停战谈判。” 腓力二世也有相似的回应。因此在开战近一个月后,英王与法王同意在沙托鲁城堡进行停战谈判,得知这个消息时,理查的嘴角不自觉僵硬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又要和腓力·卡佩见面了。 , 腓力·卡佩近日频繁回忆起少年时在阿基坦的经历。 即便他的母亲已经是父亲的第三位妻子,距阿基坦的埃莉诺改嫁也已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巴黎宫廷中仍被她若有若无的阴影笼罩着,在父亲和叙热主教的嘴里,她是一个不贞的妻子,忤逆的封臣,邪恶的女巫,他们憎恨着埃莉诺和亨利二世,却又不得不在他们的领地,军队和财富面前屈服。 “她每生下一个儿子,父亲都会连声咒骂,再彻夜祈祷------直到你出生。”玛丽夫人曾这么对他说,在蒙米拉伊,他终于见到了埃莉诺和亨利二世两个年长的儿子,小亨利英俊而骄傲,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他的魅力倾倒,他身边的理查则显得沉默许多,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越过小亨利看着他时,他才稍稍松动了神色,连眼神都不显得那么冰冷坚硬了。 他开始期待见到理查,不论他是被父亲册封为骑士(4),还是他作为王太子来到阿基坦视察,理查教他打猎,教他吟诗,给他弹里拉琴,这样的相处让他觉得很快乐,甚至期待他是他的兄长------“你可以和他保持交往。”玛丽夫人对他说,“但不要想着和他成为朋友,你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第23章 “为什么?”尚且天真的他对此大惑不解,“他是父亲的封臣,将来会成为我的封臣,并且他和他父亲兄长的关系也不好,和他交往不会妨碍我们向安茹家族复仇。” “不可能的,你的朋友可以是杰弗里,是约翰,但不能是小亨利和理查。”玛丽夫人斩钉截铁道,“小亨利会成为英格兰国王,当他成为国王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友谊不论是否存在都会烟消云散,至于理查,他是阿基坦公爵,阿基坦对于法国国王来说太大也太富饶,他还爱着他妈妈,你们成为朋友的可能只有理查是个无能且容易被蛊惑的蠢货。”她对理查下了判决,“但他并不是。” 是的,理查并不是,他是亨利二世最有才能的儿子,同时桀骜不驯、骄傲顽固,连他的父亲都无法对他进行约束管教,他又岂能相信他会坚守效忠的誓言?然而玛丽不会想到,有更强大的情感能束缚理查,扰乱他的决心,击溃他的灵魂,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武器的存在。 他想他太明白理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勇敢,无畏,可他所有的决心都是由情感支配的,情感可以轻而易举地左右他。 这件武器在针对理查时所向披靡,但他也难免为其所伤,但每当他心里生出一点对理查的向往和好感,他脑海里的另一个灵魂便会毫不留情地提醒他是叛徒和荡/妇的孩子,你不能为这样一个人犯下渎神的罪恶,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这样做。这是他准备已久的计划,在他出征之后他就盘算着这个机会,并且在他来到沙托鲁城堡后,这个机会真的到来了。 他在深夜敲开理查的房门,当看到他的脸后,理查明显陷入了难以言状的震惊:“腓力?” “你好,腓力。”他又重复了一边,这时候他似乎镇定一些了,“你看上去像是要睡了,也许我应该明天再造访。”他打量了一下理查的打扮,并且真的做出要离开的样子,理查却拉开了全部的门,有些急迫地道,“不,你进来吧,你进来。” 他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复而沉默不语,甚至回避着腓力二世的目光,这意味着腓力二世需要自己找一个话题:“你很久没来巴黎了。” “杰弗里来了。” “他死了。” “我知道,你很悲伤。” “他和你不一样。” “他死了你会悲痛,我死了你则会放声大笑。” “你为什么这样想?” “这是事实。” “谁告诉你的事实?埃莉诺吗?”腓力二世突然发作道,他看到理查猛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对他发怒,他知道这个刺激的节点找对了,“你听她的话,你永远只听她的话,你离开巴黎,离开我,你不给我写信,在她被你父亲囚禁后你也没想过要来找我,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我......” 他的话忽然陷入一个古怪的停顿,理查抬起头看着他,他和他四目相对,他看到理查的目光中浮现出深刻的痛苦和挣扎,他紧紧盯着他,腓力二世能意识到他眼中那强烈的、汹涌着的情感,可他仍然一动不动: “那为什么,我在地狱里没有见到你呢?” , (1)1168年亨利二世曾因路易七世与普瓦图叛军勾结与路易七世开战,战果即为前文提到的《蒙米拉伊条约》。 (2)事实上关于约翰的外号“lack land”是他没有成为国王时就有的(意为没有领地的),衍生出的“失地王”属于后世翻译时的一语双关,读法相同。 (3)指西罗马帝国灭亡。 (4)1173年春,理查参加了路易七世在巴黎举办的一场盛大会议,并被路易七世册封为骑士,彼时理查已经就任阿基坦公爵。 作者有话说: 含一点《冬狮》剧情感谢在2023-08-05 10:07:36~2023-08-06 11:2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玩弄 “那为什么,我在地狱里没有见到你呢?” 理查注视着他,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所有的花言巧语都无所遁形,腓力二世感到一阵心虚,并且心虚之余,他心中也涌现出若有若无的痛苦,同理查一样。 “我不给你写信是我知道你绝不会回信。”长久的沉默后,理查终于再度开口,他将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收不到你的信会令我痛苦,令我辗转难眠,你却会为此放声大笑。腓力,你希望我痛苦。” “又是埃莉诺告诉你我的想法吗?”腓力二世问,从理查的沉默中得知真相确实如此,埃莉诺,埃莉诺,这个阴魂不散的女巫,这时候他能感受到一些支配理查的情绪也在支配他了,“为什么又是埃莉诺?你不是不明白,她怨恨所有会把你从她身边夺走的人,何况那个人是我!你说你爱我,你确实爱我,可你更爱你母亲,她随便一句话你就可以放弃你的承诺再也不来见我,她希望你有个儿子,你现在如她所愿有了一个儿子,承认吧,理查,你只是个懦夫!” “因为你结婚了!”理查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他站了起来,浑身发抖,仅有的理智还让他克制着不要动手,“我告诉她我爱你,哪怕代价是她不再爱我也不再把阿基坦留给我,我可以去耶路撒冷,去安条克,如此我可以不与我的家族为敌也不违背我曾立下的誓言和承诺,可你结婚了!” 第24章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可以告诉你那个孩子是个意外,他不是因为我的父母想要我有了孩子才出生的,他出生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理查说,他重新坐了下来,神情有些疲惫,“可你不一样,腓力,你自愿接受了婚约,自愿在巴波姆和她结婚,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反悔,可你没有这样做。” “促成这一婚约的人是你父亲。”腓力二世艰涩道,他有些彷徨,为理查刚才所说的那个他曾经错过的真相,这令他看上去像个苍白的影子,“我确实因为愤怒和压力接受了婚约,可我后悔过,但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是无辜的,我没有办法抛弃她。” “那都过去了,我有了我的儿子,有一天你也会有你的孩子。也许已经有了,听说你的妻子怀孕了?”理查疲惫地说,“腓力,你不要再试图欺骗我,我已经下定决心,全心全意地支持我父亲,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但如果安茹和卡佩有了争端,我也绝不会让步。” “那你能欺骗你自己吗?”腓力二世说,他已经重新平静下来,理查打开了心扉,这时候该让他按照事先的预演行动了,“理查,你的心根本不在安茹和诺曼底,甚至也不在阿基坦,真正让你无法割舍的是圣城,是耶路撒冷,是十字军!” 当他吐出那个单词时,他发现理查的表情显而易见地震动,腓力二世心中窃喜,赶紧乘胜追击:“你真正的梦想是十字军,但你父亲绝不会同意你去圣城,也有可能他假意允准,实则会趁你外出征战时密谋改立约翰做他的继承人,他做得出这样的事。” “你想要做什么?”理查不耐地打断他,腓力二世知道他已经重新生出了对亨利二世的戒备,像杰弗里所说,他们不可能互相信任,这一事实只要存在旁人就永远有可乘之机,“跟我回去,回到巴黎,我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件事。只要你来了巴黎,你父亲就会投鼠忌器,我们可以早日缔结和约,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如果圣座发起召集,你会和我一起去圣城吗?”理查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腓力二世稍一犹豫立刻回答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让理查答应自己,“我父亲临终前还对耶路撒冷念念不忘,我也一直想去圣城。” “好吧,腓力。”理查说,他站起身,将自己的手搭在腓力二世的肩膀上,“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腓力二世柔声道,他握住理查的手,心中浮起一阵阵窃喜:他又一次哄住了理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埃莉诺曾经玩弄路易七世一样。 , 在教廷特使的努力下,亨利二世和腓力二世阵营中的许多贵族和教士都试图促成和议,甚至连理查也力主和平,迫于压力,双方达成了两年的停战协议,并各自鸣金收兵。亨利二世本欲返回英格兰,却听闻理查并没有如他先前透露的安排一样返回阿基坦,而是和腓力二世同乘一马回了巴黎。 “他想干什么?”亨利二世震怒道,他知道理查和腓力二世曾经是朋友,友谊深厚到连埃莉诺都为此不满,这显然已经超脱了一般的友谊,如他和托马斯·贝克特一样,但他们已经多年不曾来往,现在关系骤然密切实在很难不令他多疑,“看来我一时半会儿不能回英格兰了,我要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后,她也许比我更清楚她的好儿子想要做什么。” 于是亨利二世收到了一系列令他瞠目结舌的消息:理查和腓力二世每天在同一张桌子上用膳,分享饮食,夜间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互相亲吻,他们之间的爱如此深厚,如同爱自己的灵魂------亨利二世依稀记得,得知杰弗里去了巴黎之后,编年史作者们也是这样描述腓力二世和杰弗里的,如果是从前,他会直接暴怒,断掉给儿子的经济来源和他们兵戈相见,但现在只能耐着性子给理查写一封又一封的信,劝理查返回英格兰。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在沙托鲁剑拔弩张时,远方的耶路撒冷也并不太平。“把头颅送去大马士革。”沙蒂永的雷纳德(1)宣称道,耶路撒冷国王,吕西尼昂的居伊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为首的使节已经倒地身亡,“异教徒的财物不受基督徒的保护,如果萨拉丁对此仍有异议,就请他带兵过来与基督徒决战吧!” 使者的鲜血在耶路撒冷宫殿华丽的地砖上拖出一道突兀的痕迹,而身着白底红字(2)与红底白字(3)的骑士们都用尽全力为他欢呼,哪怕他此前并不是个受欢迎的人。“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吕西尼昂的居伊不断重复道,他的妻子,耶路撒冷女王西比拉试图安慰他,但她深爱的丈夫显然不会轻易因为她的安慰转忧为喜。 吕西尼昂的居伊,一个籍籍无名的法国骑士,为追求荣耀来到圣城,机缘巧合得到西比拉公主的芳心,并在鲍德温四世与鲍德温五世(4)先后去世后成为了耶路撒冷国王,但这顶他费心争来的王冠实在太过沉重,沙蒂永的雷纳德,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5),伊贝林的贝里昂(6),他们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这样的十字军真的能战胜萨拉丁吗? “这是懦弱!”鲍德温四世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他因他避战萨拉丁的行为斥责他,甚至想要取消他和他姐姐的婚约,但那个死去的国王已经再也不能复活过来保护耶路撒冷了,而他也没有了证明自己以告诉鲍德温四世自己并非懦弱之人的机会,除非,除非...... 第25章 “除非我能击败萨拉丁,除非我能保卫耶路撒冷。”他的目光陡然亮起,是的,只要他能在此战中击败萨拉丁,他便可以巨大的威望成为名副其实的耶路撒冷国王,而非市民与贵族口中靠容貌讨好西比拉的废物,西比拉,他的妻子也会因为她对他的青睐名留青史,这将是一段怎样为游吟诗人歌颂的佳话! 当天亮的时候,耶路撒冷的骑士们发现那个昨天还犹疑不决的国王今天已经判若两人,他神采奕奕,雄心勃勃,比任何时候都像耶路撒冷的国王:“在阿克(7)召集所有能够集结的军队和将领,我们将和萨拉丁决一死战!”他大声高呼,“你们当中或有人不同意我继位,但大战迫在眉睫,而我是耶路撒冷国王,在此时刻,我们应该团结一致,以阻击萨拉丁为先!拒绝战斗者则与叛徒无异,不知你们可否同意我的意见?” 他不负众望得到了一致欢呼。只有伊贝林的贝里昂摇了摇头,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上帝保佑耶路撒冷,但我们要记得带水。” , (1)沙蒂永的雷纳德:曾与安条克女公爵康斯坦丝结婚,极端主战派,其在哈丁战役前顶风作案抢劫商队是萨拉丁出兵的导火索。《天国王朝》中杀害使节的吕西尼昂的居伊,这里出于贴合真实历史形象的目的将情节换给沙蒂永的雷纳德。 (2)白底红字:圣殿骑士团服饰。 (3)红底白字:医院骑士团服饰。 (4)鲍德温五世:西比拉与前夫蒙费拉的威廉的儿子,登基一年后去世。 (5)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的外孙,鲍德温四世安排的摄政团成员之一。 (6)伊贝林的贝里昂:即《天国王朝》男主,真实历史中与西比拉的继母玛利亚·科穆宁结婚(东罗马曼努埃尔大帝的合法私生女,耶路撒冷国王阿马尔里克一世第二任妻子),与西比拉/盖伊一方敌对。 (7)阿克:耶路撒冷王国重镇。 作者有话说: 本章含少量《天国王朝》剧情,与史实有一定出入,但发展趋势相同 感谢在2023-08-06 11:22:04~2023-08-07 23: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狄奥多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哈丁战役 1187年7月3日,耶路撒冷王国主力军队开始行军,并于当日抵达阿克与太巴列湖之间的萨富里雅,当日,军队内部再度发生争执,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曾力主在水源丰富的萨富里雅休整,却遭到沙蒂永的雷纳德和圣殿骑士团团长里德福特的杰勒德的强烈反对。“从萨富里雅到太巴列湖只有七里格(1),难道十字军战士们还忍耐不了一天的口渴?”沙蒂永的雷纳德振振有词,“我们已经耽误了太久,多耽误一天,萨拉丁就会多集结一支部队,我们面临的情况便会更加严峻!” “可我们未必能安全抵达太巴列湖,若萨拉丁派出小股部队侵扰,我们便会同时陷入饥渴与苦战!” “够了,雷蒙德,难道是因为你曾与萨拉丁暗中议和(2),才使你对他的想法和行为了如指掌?”里德福特的杰勒德素来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不和(3),绝无可能听信他的意见,“拒绝战斗会令我们蒙受耻辱!如若缺水,再退回萨富里雅便是,我们必须趁萨拉丁还认为我们内讧不止时悍然出击,才能以少敌多!”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还内讧不止吗?”伊贝林的贝里昂在心里嘀咕道,但为了不加剧王国此刻的分裂,他并没有加入争斗令局面变得更加混乱,而是劝解道,“我们应该听从国王的命令。”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居伊,在此之前,他的意见从没有这么被重视过,居伊舔了舔嘴唇,在目光扫过雷蒙德焦急的眼神后下定了决心:“我们应该前进!我们带着‘真十字架’,有‘真十字架’的庇佑,我们一定会在战斗中所向披靡。” 沙蒂永的雷纳德和里德福特的杰勒德心满意足,而雷蒙德虽然心有不甘,此时却也唯有听从命令,并祈愿上帝真的能保佑他们此战顺利。大军继续前行,依照惯例,雷蒙德率部走在前面,国王和“真十字架”居中,圣殿骑士团殿后,要前往太巴列湖,他们首先要翻过一座高原,而今天的天气委实酷热,是以走了约二里格的路程后人马便都疲惫不堪、饥渴难耐。“我们需要水!”雷蒙德再次恳求道,“若担心影响行军速度,可先派遣一支队伍到前方取水,我对上帝发誓,我现在与萨拉丁绝无苟且约和之举,若取水之举影响了战局,您可以砍下我的头颅,剥夺我的领地!” “去吧,不要惊动萨拉丁。”居伊这次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因为居伊自己也已经感受到难耐的口渴了,然而就在雷蒙德的部队动身不久,四周忽射来密密麻麻的箭雨,萨拉丁! “拿起盾牌!”居伊惊呼道,先前还在炎热与口渴中哀叹不已的士兵们即刻举起盾牌和武器,与前来侵袭的轻骑兵交战。“加速行军!加速行军!”雷蒙德的信使快马加鞭,督促着居伊行动,“在夜幕降临前赶到有水的地方,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们应该停下来!”里德福特的杰勒德立刻斥责道,雷蒙德先行离开,他们却遭遇伏击,新仇旧恨下他对雷蒙德已经忍无可忍,“他是个叛徒!焉知他是不是早与萨拉丁暗中约定,将我们赶到有水源的地方一网打尽!” 第26章 留给居伊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嘴唇发抖,雷蒙德,杰勒德,鲍德温五世,西比拉,萨拉丁,所有人的影子在他眼前不断闪现,督促他做出决定。“停止前进。”他吹响了号角,“在此扎营,等敌人退去后再前进!” 号声穿过与萨拉丁的轻骑兵交战的主力部队传到雷蒙德的耳中,只有前进才有一线生机,他们却束手就擒,也许是因为居伊的犹疑,也许是因为杰勒德的挑唆,也许两者都有------“不幸啊,不幸啊!”他颓然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上帝啊!战争就要结束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王国也要化为废墟!” , 1187年7月3日,萨拉丁的主力部队对十字军进行围攻,基督教徒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阿卡主教阵亡,“真十字架”被缴获。包括耶路撒冷国王居伊、圣殿骑士团团长里德福特的杰勒德、沙蒂永的雷纳德在内的王国高层均被俘虏,仅有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伊贝林的贝里昂等寥寥几人突围成功,回到耶路撒冷。萨拉丁对大多数俘虏都宽容以待,唯独曾多次劫掠撒拉森(4)商队的雷纳德被他处死,除此之外,对萨拉丁军队威胁较大的骑士团重骑兵也被他处死,圣殿骑士团由此元气大伤。 回到耶路撒冷的贝里昂等人与西比拉女王、希拉克略牧首(5)等人摒弃前嫌,带领不到六十名幸存的骑士和城中所有幸存的成年男子一起坚守耶路撒冷十二天,并最终争取到了相对优厚的投降条款:贝里昂献出耶路撒冷城,并为城中居民缴纳赎金以换得他们能平安离开耶路撒冷,此时城中尚有一笔高达三万第纳尔(6)的巨款------这笔钱是亨利二世当年因托马斯·贝克特之事惹怒教皇后为求宽恕捐献给耶路撒冷的重金,可换来七千人的自由,为了救出城中剩下的居民,贝里昂捐献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希拉克略牧首和其他尚有资产的基督徒也尽力出资,以使自己的同胞不至于沦为奴隶。萨拉丁的弟弟萨法丁见此情状尤为感动,也出资了一千人的赎金,最后萨拉丁垫付了所有老人、妇女和儿童的赎金,耶路撒冷的六万居民得以全部撤离。 1187年10月9日,萨拉丁举办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宣告耶路撒冷再度成为撒拉森人的城市。与此同时,西欧的天主教国家也终于得知了耶路撒冷陷落的消息:因为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无功而返,西欧青年们对十字军的兴趣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哈丁战役的惨败和耶路撒冷的沦陷再度点燃了基督徒们的愤慨和热情。 然而欧洲的主要君主们对此尚且观望,尤其是亨利二世与腓力二世,对他们而言,比起千里之外的圣城自己领地内部的纷争显然更为重要,亨利二世需要尽快处理好领地纠纷,而腓力二世有理查这张王牌在手,更不肯轻易从纷争中抽身,至于理查,他相信在他地位彻底稳固之前他也不会贸然行动,不管他对十字军有多大的热情。 腓力二世认为自己应该再召见一次理查,后者在前往南方后一直没有回巴黎的意思,然而没等到他收到理查的回信,他就得知了一个令他更震惊的消息: 1187年秋季,安茹伯爵(7),阿基坦公爵,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理查·金雀花来到新建成的图尔大教堂,正式宣誓加入十字军。 , (1)约合30公里。 (2)鲍德温五世去世后雷蒙德曾与居伊争夺王位,在此期间与萨拉丁暗中约和以换取萨拉丁的支持,并同意萨拉丁的一支突击队穿越自己的领地前往太巴列湖。 (3)杰勒德来到耶路撒冷后雷蒙德曾许诺给他找一位富有女继承人做妻子但最后爽约,二人由此决裂,后杰勒德成为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在与雷蒙德约和的过程中与萨拉丁的突击队交战,圣殿骑士团损失惨重,此事导致二人关系更加恶劣,但雷蒙德幡然醒悟臣服居伊与西比拉。 (4)撒拉森:西欧基督徒对green的统称,后续行文都以此代指。 (5)牧首:东正教的宗/教领袖。 (6)第纳尔:起源于罗马帝国时期的货币,在新月崛起后成为新月世界的通用货币之一。 (7)出自博恩的贝尔特兰的记载,但理查此时应该还未成为安茹伯爵。 第18章 造城者 “这是女人才玩的东西!”不伦瑞克的奥托大声道,将纺纱杆和羊毛扔给他一脸茫然的父亲,“不参加十字军的男性和女人没有区别,若你还有一点勇气,就不应该像个女人一样坐在这里。” “停下来,奥托。”匆匆赶来的玛蒂尔达阻拦了儿子做出进一步的过分举动,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奥托仍然激动地喋喋不休,“理查舅舅已经宣誓加入了十字军,他将要带领军队与萨拉丁作战,您曾经是个英雄,但您的血液已经冷却了,将来令我更引以为傲的会是我的舅舅而非父亲!” “如果你认为你是一位具有勇气的战士,你现在应该回去练习武艺!”玛蒂尔达难得强硬地道,奥托终于偃旗息鼓,不甘不愿地离开了“狮子”亨利所在的庭院,玛蒂尔达捡起地上的纺纱杆和羊毛,将其藏在自己身后,“不要把奥托的话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吟游诗人和布道者每天都唱着哀叹圣城陷落的歌,奥托也是一时激动。” “我知道。”“狮子”亨利低声说,自从耶路撒冷沦陷后,吟游诗人们便极力向民众宣传圣城的苦难以唤醒他们参加十字军的动力,比如在人群面前展示他们绘制的血流满面的弥赛亚,被撒拉森战马践踏的圣墓大教堂,尸横遍野的耶路撒冷城,而在吟游诗人活跃的阿基坦宫廷中,这一现象尤其盛行,理查宣誓加入十字军的行为更是彻底点燃了他们的热情,就连久不与外界接触的“狮子”亨利都有所耳闻,“他们将纺纱杆和羊毛送给不愿参加十字军的男子,以示他们与妇女无异,也许其他人也在奥托面前这样嘲笑过我,他们是正确的,我已经忘了我曾经的雄心。” 第27章 说完他便不顾玛蒂尔达的劝阻,独自回到他的书房,一个堆着他有关故乡和东方回忆的伊甸园,他在这个房间里摆放了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是卡塞尔,斯塔德,不伦瑞克,吕讷堡,等等等等,所有他曾经建造过的城市,这能令他想起他的另一个尚未蒙尘的称呼,“造城者”亨利。奥托对这里不感兴趣,玛蒂尔达也鲜少踏足,因此长期以来这里是他一人的禁地,当他推开这扇门时,却发现有另一个人在这里。 “抱歉。”那个正出神地看着沙盘的孩子受惊般回过头,“姑父......公爵大人,我只是想要看一下德意志城市的样子,我没有碰您的东西。” 是塞萨尔,理查的私生子。这个三岁的男孩在学会说话后呈现出非同一般的聪慧,不仅体现在善于察言观色,表现得乖巧安静,也体现在他对学习历史与哲学的强烈兴趣上,他近乎如饥似渴地阅读和请教他所有能看到的羊皮卷,连教士都惊异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怎能阅读那些晦涩复杂的典籍。 “我没听说过你对德意志的城市有兴趣。”“狮子”亨利说,玛蒂尔达在与他聊天时提起过塞萨尔经常向教士讨要羊皮卷,他本以为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位教士,这是私生子常见的出路。 “因为我很少能接触到有关德意志的书,而您之前去朝圣了,我没有办法通过请教您得到我想要的知识。”塞萨尔彬彬有礼道,他的拉丁语发音很标准,并且逻辑清晰,奥托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没有完全学会拉丁语呢,“我听闻我的父亲即将前往圣地征战,因此想要了解一些东方的地理,以及修筑城市的步骤。” “这和修筑城市有什么关系?” “有负责修缮庄园的工匠也参加了十字军,他说他在军队里也有用武之地。”塞萨尔稍一犹豫,“所以我想,战争和城市的修筑应该也有一些联系,我想通过观察您的沙盘佐证这一点。您如此热衷于建造城市,必然也是意识到了城市对于统治的重要性,我一直想找机会向您请教这个问题。” “是的,城市很重要。”“狮子”亨利长久郁结的眉头终于有了一瞬的舒展,他畅怀道,“城市的兴建可以吸引更多的农民和工匠定居,生产出粮食与商品,从而吸引商人,当商人在城市中穿梭,他们会给领主提供更高的税收,让领主有足够的资金去支持征战的野心。当战争爆发时,坚固的堡垒可以让守军花费更少的力气防卫敌军的入侵,领主便有了更多的军队可以用于对外征战,扩展他的领地,建造新的城市。城市还应该有共同的法律,马格德堡(1)的法律虽传播广泛,但还不够完善,城市之间理应先有一部共同认可的法典,再根据具体的情况进行商酌......” 他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曾经的构想,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话是否能为一个三岁的孩子理解,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发现塞萨尔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甚至还听得津津有味:“需要一位查士丁尼(2),编纂一部统一的法典,但德意志还没有人能做到。”其实除了由一位强势君主领导,颁布统一法典还有另一种途径,比如《大宪章》,但鉴于他的叔叔目前还是个无地王子,这种可能塞萨尔自然不会说出来,“你曾经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是的,但我失败了,腓特烈却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狮子”亨利苦涩道,他看着塞萨尔,难道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能意识到他的落魄和衰老吗?“孩子,你很聪明,你会知道对我提起这件事会令我不高兴。” “但您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塞萨尔说,他有着金雀花家族标志性的蓝眼睛,但这双眼睛尽管颜色稍浅,却并没有同龄男孩的清澈乃至于愚蠢,反而更像一位渊博的学者一般深沉且平和,“暂时的失败会为您带来世人的嘲笑,但并不会影响您的才能与智慧,这一点我刚刚已经从我们的对话中深刻见证。我只是想要一个老师,我刚刚看似冒昧的行为只是希望您意识到我了解您的苦闷,并且我并非一个愚蠢的学生。” 即便塞萨尔真的是在嘲笑他,“狮子”亨利也没有什么动怒的借口,且不提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单论二人的身份,还算得王后与公主喜欢的私生子与寄人篱下的女婿也很难说清谁的存在更加尴尬。“好的,塞萨尔。”他对塞萨尔说,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男孩会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怎样的影响,“很荣幸能成为你的老师。” , 如果连孩童和少年都感受到了圣地沦陷带来的同仇敌忾,那尚未宣誓加入十字军的君主们对此的感受则会更加明显,亨利二世近日便因此时苦恼不堪,得知理查宣誓加入十字军后,他万分讶异,随后暴跳如雷,拒绝与任何人见面,而当他重新提起精神处理公务时,对他的批判声量已十分强烈,他1172年发下的誓和托马斯·贝克特都被旧事重提,使得他饱受诟病:“都是你的错!”他来到埃莉诺的城堡,将理查的信重重摔到地上,“他终于回信了------回信催促我一起加入十字军,我现在相信了,他此前与腓力的勾结并非如杰弗里一般是包藏祸心,他只是单纯的愚蠢,天真地以为千里之外的耶路撒冷比他脚下的土地更有意义!” “如果你让圣座听到了这番言语,他会恼怒地再次威胁开除你的教籍。”埃莉诺不急不缓地说,“亨利,我从不觉得追求荣誉是什么可笑的事,看看你,你是如此的衰老与阴险,不像你年轻时候那样光彩照人讨人喜欢,若你没有参加十字军而理查去了圣地,他的光彩将彻底盖过你这个父亲。” 第28章 “我也许没有办法阻止他参加十字军,但我能决定他是以一个领主与继承人的身份去还是以一个无地骑士的身份去。”亨利二世冷冷道,“埃莉诺,我有权决定我领地的归宿,至于你,如果理查去了耶路撒冷,你以为你可以保住你的领地而不使它被我交给约翰吗?” “那我或许可以考虑找腓力求助,像我曾经找路易一样。”埃莉诺舒然道,亨利二世的表情从冷酷到震惊,继而不可置信,“腓力!你怎么可能找腓力?你曾经那么恨他!” “我曾经还恨路易,爱你,而后来这一切都反了过来,亨利,现在令我憎恨的丈夫是你。”埃莉诺开始发笑,她苍老的脸孔重新生动鲜活,如同亨利二世曾经见过的那个光彩照人的法国王后,“理查有了儿子,腓力·卡佩也有了儿子(3),理查迟早会从他曾经的幻想中清醒,若腓力只是一个与他互相帮助的盟友,我又何必如从前一般憎恨他?亨利,我的感情很容易变化。” “唯独对理查的爱不会变化。埃莉诺,希望有一天理查会背叛你的爱,如他曾经所做的那样。”亨利二世深吸一口气,“好的,你赢了,我拿你没有办法,但理查的新盟友也没有宣誓加入十字军,显而易见,他对十字军没有像他父亲那样浓厚的兴趣,等着吧,他们的联盟迟早分崩离析。” 他转身的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用尽全力,亨利二世才维持着他没有在埃莉诺面前跌倒,以保持他作为丈夫与国王的威严。 , (1)马格德堡:易北河畔的一个城市,其法律被德意志八十多个城市采用。 (2)查士丁尼:东罗马帝国皇帝,在位期间主持编纂了《民法大全》。 (3)腓力二世的长子路易(后来的路易八世)出生于1187年9月5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8 12:07:48~2023-08-08 16: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狄奥多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父子关系(上) 如亨利二世所预料的那样,腓力二世对理查参加十字军的行为同样恼怒,但鉴于他正是因此将理查拉入他的阵营------他也没想到耶路撒冷会在同时陷落,他因此要吞下的苦果也比亨利二世更多。 但他还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当他无法驳斥理查参加十字军的梦想时,理查还有另一个把柄可以供他无理取闹:“如果你要前往耶路撒冷,那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和我姐姐结婚。”他直截了当地说,“理查,你已经拖延太久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我和你姐姐结婚。”理查说,“实话告诉你吧,腓力,如果你一定要爱丽丝嫁给一位金雀花,不如考虑一下约翰,至于我,我有一个弟弟,一个侄儿,一个外甥,我不想要结婚。” “你------”腓力二世一窒,他没想到理查竟然如此直白地告诉他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了缘由,并重新组织好语言,“理查,我已经结婚了,我对伊莎贝拉和路易的爱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我相信你也一样。” “和你的妻子没有关系。”理查皱起眉头,显而易见,他并不喜欢埃诺的伊莎贝拉与路易王子的存在,只是他尚且可以对这一事实保持平静与沉默,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在和腓力的对话中过多提到他的妻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参加十字军吗?”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想要追求荣誉,如你的祖先一样去圣墓边取来石块(1),你在战争中所有的英勇事迹都会被后代传颂,而非埋藏在编年史中。” “这是其中一半原因,还有另一半。”理查静静道,“若我只是想要一块石头,过去十年我有无数次前往耶路撒冷的机会,但我不想要做一个手无寸铁的朝圣者。唯有作为十字军战士来到耶路撒冷,我才能赎清我的罪孽。” “你有什么罪孽?” “我爱你的罪孽。” 理查的声音很平静,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神情,而腓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古怪,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天哪。”他喃喃,片刻以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天哪。” 他抓起理查的手,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劝理查暂缓参加十字军的理由,并且内心深处,他那早已被他扼止的爱火正死灰复燃,他不知道他能否再克制了。 , 亨利二世在接到腓力二世有关重启谈判的信件时并不惊讶,但当他履约来到吉索尔和特里的交界地区时,他见到的并不是腓力二世,而是理查。“好久不见,父亲。”理查对他说,他笑容热情,言辞亲切,亨利二世下意识绷住肩膀,实不相瞒,这样的理查简直让他毛骨悚然,“我担心您对我擅自发誓加入十字军的行为不满,因此不敢贸然与您相见。” “你原来还知道你的行为会令我恼怒。”亨利二世冷笑道,理查的姿态更加谦卑,这对他而言实属罕见,“但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父亲。参加十字军会为家族赢来空前的声誉,这会反过来稳固我们的统治,若您在任命托马斯·贝克特为坎特伯雷大主教时已是一位光荣的十字军战士,他又怎会认为您不够虔诚,从而背叛您投向教皇和路易七世的怀抱?” “你------”亨利二世气结,托马斯·贝克特之事乃是他心中长久的隐痛与心结,他的背叛与二人最终反目的结局曾令他长久痛心,并深以为悔,而理查,理查竟敢拿托马斯·贝克特来威胁他,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哪怕我真的曾经参加过十字军,当教皇认为我的权力超脱他控制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开除我的教籍!” 第29章 “教皇的权威来自于上帝的恩典与民众的爱戴,若我能夺回圣城,成为整个基督教世界传颂的英雄,哪怕教皇开除了我的教籍,也无损民众对我的爱戴和封臣对我的尊敬!”理查亦激烈地辩驳道,“父亲,您被权势迷惑了眼睛,不知道赢得尊敬并非只能依托强权与阴谋,有更多的人仍然会为荣誉与信仰付出他们的忠诚和生命,你无法否认这些人的存在!” “有人吃你那套荣誉和信仰是因为他们畏惧我的权势,才想要用你热衷的东西讨好你!”亨利二世低喝道,“好了,我彻底相信你无可救药,若亨利还活着,不,哪怕是威廉和杰弗里还活着,我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绝望。你尽管去追求你的荣誉,你的信仰,但你不要想再得到我的领地,我不希望你明白荣誉与信仰是无用的那一天是以失去我的领地为代价!” “我要得到十字军战士的荣誉,也要拿到我应得的领地与王位。”理查寸步不让,那一瞬间,亨利二世感受到了一种切实的压迫感,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令理查愤怒却无力的父亲了,“若您因为我参加十字军的行为剥夺我的继承权,托马斯·贝克特的死亡必当旧事重提。” “谁告诉你可以这样做?”亨利二世惊怒交加,这是真的能令他蒙上麻烦的威胁,他感到自己的腹下一疼,事实上他这里最近一直很不舒服,宫廷医生说他长了一个瘤子,“是谁教你如此歹毒地威胁我?埃莉诺,还是腓力·卡佩?” “与他们无关,父亲,是您教会我应该这样做。”理查甚至还笑了笑,心中同时浮起报复成功的喜悦与运筹帷幄的满足,“卑鄙无耻,对吗?当你囚禁我的母亲,将我的未婚妻拐上床,煽动我的封臣叛乱时,你就应该明白我迟早有一天会学会您的手段,您曾经期望我这样。” 是,他曾经希望理查能学会玩弄阴谋诡计,像一只八爪蜘蛛或狡黠的狐狸,但不是像现在这样荣誉对别人,阴谋对自己。“你赢了。”他最终无奈地说,并安慰自己无论理查内心深处是多么地愚蠢与天真,但至少他对他认定的敌人足够狠辣无情,“我会宣誓加入十字军,但你最好确保腓力也参加,否则他必然会趁我们前往圣地时趁虚而入。” “他已经答应了。”理查不假思索道,他看着亨利二世疲惫的脸,认为他应该还是要给父亲最后一次机会,“战友之间应该彼此信任,我希望您不要再像之前一样将我当做必须防备的仇人,在我的领地肆意妄为。” “你以为我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吗?”亨利二世冷笑道,随后坐了下来,疲惫地合上眼。看到父亲的样子,理查心下一松,很快又出于本能重新警惕:他暂且胜利,但亨利二世绝对没有真的认输。 , 1188年1月21日,英国国王亨利二世与法国国王腓力二世在吉索尔与特里的交界处正式宣誓加入十字军,当他们宣誓的时候,他们上方的天空立刻浮现出一片十字架形状的云朵,这被视为是上帝对他们终于同意参加十字军的嘉奖。无形之间,这个谕示也变相地胁迫两位国王必须全力投入十字军的备战中,而非像此前一样借机敷衍。 鉴于第二次十字军的前车之鉴(那是桩灾难,并直接导致了阿基坦的埃莉诺和路易七世的婚变),一月底召开的勒芒会议在确信征收“萨拉丁什一税”的同时对参与十字军的军队做出了详细规定,比如十字军战士禁止诅咒他人与参与赌博,同时穿着得体,打扮朴素,仅有品行良好的洗衣妇可以随同十字军前往圣地。“他们还记恨我当年带着一队亚马逊女战士前往耶路撒冷的事,真是愚蠢,这群顽固的教士从不知道反省自己的过错。”埃莉诺嗤笑道,“如果你父亲和腓力都不给你添麻烦,那你应该很快就能动身了。自从他们宣誓参加了十字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圣地和十字架吸引,就连塞萨尔都整天跟亨利一起在沙盘上推演行军路线,还专门过来告诉我你的军队一定要先去埃及。” “塞萨尔?”理查甚至要思索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儿子的名字,他现在是两岁,还是三岁?“若我们的目标是耶路撒冷,那先从埃及下手确实可以切断萨拉丁的补给,并胁迫他分出兵力守卫他的领地......他怎么知道埃及?” “你总是抱怨你的父亲冷漠自私,但你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埃莉诺瞥了他一眼,复而道,“你不知道你的儿子什么时候断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能读写拉丁文,和亨利成了朋友,整天跟他一起玩沙盘游戏。老实说,他真是个聪明又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若他是你的合法婚生子而非私生血脉,我说不定会喜欢他超过你。” “拉丁文?”理查更加震惊,一点枉为人父的愧疚短暂地占据了他的心,他决定去看望一下自己的私生子,判断一下他是否真的像埃莉诺说的那样聪明。 , (1)指987年-1040年间的安茹伯爵富尔克三世。 作者有话说: 关于男主的戏份问题: 这篇文在大纲中分四个部分,大致对应男主的童年、少年、壮年和老年,第一卷的标题《骑士国王》其实就是指的狮心王理查,主线内容其实是金雀花家族的争斗与理查一世和亨二、腓二、埃莉诺等人的感情纠纷和他在第三次十字军中扮演的角色,他和塞萨尔的父子关系是他人物构成的一部分,在理查登基后塞萨尔和他的行动轨迹就基本绑定了所以不存在男主没有戏份的问题。 第30章 男主的成长顺序是严格按照他的生理发育走的,所以他第一次登场是14章学会了中世纪语言后和狮心王第一次交流,第二次正式出场是本章之后他作为一个可以输出另类历史观点并影响身边的历史人物的角色(18章之后他出场机会就多很多了),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如果我把笔墨集中在他和埃莉诺一起在城堡里听歌绣花玩游戏老实说这种中世纪日常不是我的强项而且男主的日常是看书和听八卦这么写会更滑向学术论文和历史专著翻译,塞萨尔真正开始影响历史的伏笔其实已经开始埋下了,他第一次引导历史大规模转向是改变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而他之所以达成了这个成就之前肯定有不少铺垫,比如上一章铺垫的他和狮子亨利的友谊,这也关系到他登基以后和神罗的外交关系,我认为这些伏笔是不可以省略的。 男主的成长是第一卷的暗线,已经出场的理查一世、亨利二世、埃莉诺、狮子亨利、腓力二世等人都是后来会给他的世界观和执政理念带来很大影响的人,我希望在他们对男主产生影响之前先作为一个独立的性格鲜明的角色出现在文章中,所以前期可能他们的戏份会显得多一些因为这一时期的历史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他们推动的(真正跟塞萨尔一样没有任何推动剧情作用的小埃莉诺和亚瑟甚至都没有正面出场),但请相信这篇文还是以男主的剧情为主的当他真正作为一个可以影响历史发展的人物时视角会几乎都集中在他身上,我会尽量早点写到这段剧情 第20章 父子关系(下) 当塞萨尔专心致志地在他的专属沙盘上努力根据他前世的记忆复刻出他记忆里的世界地图时,有人打断了他的耕耘:“这是什么?”他回过头,一个金红色头发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指着沙盘的一角,问道。 “是契丹(1),父亲。”塞萨尔很快反应过来来人的身份,压抑住自己狂热的心跳道,“我听闻那里盛产丝绸与瓷器,同时富庶昌盛,遍地黄金,因此心生向往。” “那这里呢?” “是印度,据说穿过突厥人的领地就能到达这里。”这一区域此前从不在理查的兴趣范围之内,因此他也不知道塞萨尔的话是否正确,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知道我是你的父亲?” “我想不出我有任何一位叔叔能像您一样英俊伟岸。”塞萨尔认为他的赞美发自肺腑但心里还是涌出一阵如同前世给领导敬酒时一般的恶寒,不过理查显然不会觉得他三岁的儿子别有用心,他显而易见被他的话取悦了,“这是实话。我的儿子,谁教你的这些知识?” “是亨利,他经常跟我说他曾经的见闻,这对我很有帮助。” “他还有这个作用?”理查又一次惊讶了,他一直不太重视自己这位赋闲在家的姐夫,他对金雀花家族的贡献大概仅限于生下了奥托这个他还算喜欢的外甥,他从没想过“狮子”亨利还可以教导他年幼的私生子,不过这件事细想也能理解,寄人篱下的女婿与不受重视的私生子其实是相似的存在,“他来教导你也很好。”理查改口道,他重新观察塞萨尔的沙盘,发现他比较熟悉的耶路撒冷一带都描画得有模有样,“我听说你曾经对你祖母说过我应该先前往埃及,这也是亨利教你的吗?” “是我们讨论的一种可能。”塞萨尔伸出他的短手,有些费力趴在沙盘边指着南意大利的方向,“如果从里昂出发,我们会绕过卡斯蒂利亚王国的领地来到地中海,依托西西里岛的补给征服埃及,但若需同时保证萨拉丁的军队不回援,则应该有另一支军队从德意志出发,沿着多瑙河穿越巴尔干。这个问题我们没有继续讨论,我不会在亨利面前提起腓特烈陛下。” “有意思的战略。”理查赞叹道,“只是我尚未听到腓特烈皇帝参加十字军的消息,他与圣座的仇恨众所周知(2),也许不会参加十字军的征伐。” “我不太了解德意志的情况。”塞萨尔说,事实上,腓特烈一世在一个月后就会在美因茨大教堂正式宣布参加十字军,并于次年五月出发(和英王与法王相比十分感人的行动力),但他最后意外地死在了一条河里,“总而言之,我认为夺取埃及对十字军的行动大有裨益,不过在实践中仍然会存在很多问题,您可以认为是我的异想天开。 是的,不提千里以外的腓特烈一世到底能不能如设想那般牵制住萨拉丁,现在就连他是否参加十字军都尚不确定。“好好玩你的游戏。”理查摸了摸他私生子的头。他一向很厌恶孩子,或者说他厌恶和一切同孩子一样幼稚而愚蠢的人打交道,但出乎意料的,他三岁的儿子并没有给他带来这样烦躁的恶感,他认为他有闲暇时他还会来看他的。 , 理查所预料的“闲暇时分”显然短期内不会到来,就在他还忙于参与组织东征的事务中时,图卢兹又一次爆发了叛乱------这个消息令他愤怒,但并不意外。 “从雷蒙德拒绝宣誓加入十字军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理查对梅卡迪耶说,“或者更早之前,他拒绝承认停战协议时。他们眼中毫无荣誉与信义,穿着贵族的衣服却有一颗强盗的心。”他深呼一口气,再度叫了他好友的名字,“梅卡迪耶。你会和我一起参加十字军吗?” “我答应过你,我的雇主。”梅卡迪耶说,“我将会追随您至任何地界,哪怕远在耶路撒冷,这是我的信誉所在。” 第31章 “若不是因为我雇佣你的因素呢?因为别的,比如荣誉?” “你的荣誉是上帝,我的荣誉是金币。”梅卡迪耶回答,“公爵大人,别忘了我曾是个真正的强盗,我甚至没有穿贵族的衣服,遇到您之前,我连骑士都不是。” “你会成为贵族的,若以后有合适的女继承人,我会想办法让你娶她为妻。”理查爽快道,他站起身,提起他的宝剑,“那在此之前,我们先解决另一个强盗,凯尔西的问题拖延了这么久,理当由战争和法律盖棺论定。” “从此前的情报看,他的兵力比他此前集结的更多,并且在您因为宣誓参加十字军得到巨大声誉后,发动叛乱是不智的行为。”梅卡迪耶也站起身,同时提出了另一个疑点,“也许我们应该弄清楚是否有人资助他,以防他的盟友突然发难。” “他此前劫掠了一队阿基坦商人,将那些可怜的人挖去双眼或阉割,他们的财富自然也被他据为己有。”理查闭上眼睛,声音放低了些,“不会有人支持他的,绝对不会。” 可你已经在怀疑了。梅卡迪耶心想,他暗中祈祷这场无足轻重的叛乱不会引来更加严重可怕的后果。 , 1188年春,理查针对图卢兹伯爵侵犯他领地的行为做出了回应,他进军凯尔西所属的卡奥尔和穆瓦萨克,从而彻底控制了凯尔西地区,又派忠于他的佣兵洗劫了图卢兹宫廷。针对理查的行为,腓力二世迅速以封君身份勒令他停战,而理查的回应是“和约对没有宣誓参加十字军的领主没有效力”。 “他现在只想把所有人都拉去对付萨拉丁!”腓力二世烦躁地抱怨道,而玛丽夫人只问他,“他父亲有没有给你写信?” “他写信告诉我他并不知道理查破坏和约的行为,而且让我考虑一下把爱丽丝嫁给约翰......”腓力二世渐渐醒悟,玛丽夫人满意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按住了腓力二世的肩膀,“你总要给你送给雷蒙德的那笔钱找一个合适的来源,老实说,他们还算信守承诺,哪怕等了两年也如约将这笔钱用在了对付理查的战斗中。” 在再次勒令理查停战无果后,腓力二世终于动身来到了理查的城堡。“你来凑什么热闹?”理查不悦道,腓力二世对他的态度早有准备,也并不打算因此发难,他要快速进入正题,“我不能对封臣们之间的争斗没有表示,这会有损我作为一个君主的尊严,但相信我,理查,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并非来与你交战。”见理查神情稍微缓和,他趁势又道,“听说你在图卢兹宫廷逮捕了两位效忠于父亲的骑士。” “他们只是碰巧路过。” “你相信吗?” “我没有其他证据。”理查的表情显得有些烦躁,“腓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父亲承诺过我不会在参加十字军期间插手我的领地,我相信他。” “可他对我并不是这样说的。”腓力二世说,他观察着理查的表情,看着他的面部肌肉开始颤抖,转而采用了更加温和的语气,并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理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难以接受,但你父亲对你的猜忌从未减少,他资助了图卢兹伯爵,来信告诉我他有意把爱丽丝嫁给约翰并撇清你在图卢兹的行为和他的关系。看看这封信,我相信你认得出你父亲的印章和笔迹。” 他摊开了手上的那份信纸,角落里,亨利二世的签名如鲜血一般刺目,理查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刺出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名字:“父亲。”他喃喃叫着那个名词,而后他夺过那份信纸,将其撕成千百片,腓力二世感觉到他的面容也已被愤怒扭曲,“上帝啊,为什么我出生时你不把我的父亲投入地狱里!” 他抱着头,如一只受伤的狮子般蜷缩在地,腓力二世蹲下/身,抱住他,脑海中重新想起杰弗里的话:“他们不可能相互信任,所以我们永远有可乘之机。” , (1)契丹:指中国,1188年中国处于金、西夏、南宋并立时期,前往欧洲的陆路长期被辽和后来的西辽阻断,故同时期西欧人称呼中国为契丹。 (2)指腓特烈一世征服意大利的六次远征,最终以1183年腓特烈一世与意大利城邦组建的伦巴第同盟签订了《康斯坦茨和约》换来意大利名义上“回归”神圣罗马帝国告终。 作者有话说: 真实历史中从亨二和狐狸宣誓参加十字军到亨二gg狐狸还有一段在金雀花父子之间横跳的剧情,为了叙述观感删改了一部分,迫不及待想写东征3.0的鸡飞狗跳了。 第21章 背叛 1188年夏,腓力二世出兵侵占了沙托鲁地区,在给理查的信件久久得不到回复后,亨利二世终于按捺不住出兵,并于7月11日正式抵达诺曼底,得知父亲到来,理查终于动身率军前往诺曼底,见到理查后,亨利二世不由分说地斥责了理查擅自出兵和久不回信的行为,理查全程一言不发,直到亨利二世终于偃旗息鼓后他才不咸不淡道:“在前往耶路撒冷前,你应该让我涂抹圣油,像亨利一样成为你的共治者,英格兰的合法国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有要求你退位。” “我应该感谢你的仁慈吗?”亨利二世讥笑,同时感到自己腰腹上那颗瘤子又在隐隐作痛,医生曾嘱咐过他不要再轻易动怒,但理查总会令他的克制化做无用,“我过早加冕了你的哥哥,从而滋长了他的反叛之心,若我加冕你,我就算身在城堡也犹如进了修道院,我想你应该理解一个父亲不愿重蹈覆辙的心情。” 第32章 “你真的诚心立我为继承人,而非想趁我前往圣地时图谋立约翰为继承人?” “我已经向你保证过很多次!理查,你现在应该和我齐心协力对付腓力,而不是是像一个小孩一样反复请求我的保证。”亨利二世努力放柔了语气,“理查,你是我的继承人,我不明白时至今日你为什么还怀疑这一点?” “是吗?”理查咬长了音,“所以你为什么资助图卢兹,派你的骑士与他们密谋?”他满脸俱是疲惫与失望,而其间仍蕴藏着愤怒的火焰,“这是你的骑士的供词,他们承认是奉你之命前来图卢兹为雷蒙德提供资助。” 他的骑士,图卢兹,雷蒙德......“谁给你的这个东西,腓力?”亨利二世想他大概了明白了理查突然发难的原因,但这只会令他更加恼怒,“你宁可信任一只反复无常的狐狸,也不愿意信任你的父亲!” “我一次又一次地信任你!”理查大吼道,他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怒与不甘终于爆发,“你厌恶我,放纵亨利对付我,用妈妈威胁我,和我的未婚妻上床,还给腓力写信说你要把爱丽丝嫁给约翰-----我们都知道若她结婚那她带来的领地只会属于国王,信任,你也配跟我说信任,你承诺过在前往圣地前不会煽动我的封臣对付我,你做出承诺时就已经想好派出哪位骑士资助雷蒙德了吧?” 他对父亲的所有期待最后都将以百倍的失望终结,而现在他终于不愿意再承受这一切了。“我跟腓力商量婚约是因为你不愿意结婚,我希望东征的过程中我们不要因为这个问题再争吵!”亨利二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立刻为你们主持婚礼。” “真是奇怪,我从不知你竟然是如此慈爱的父亲。”理查讥笑道,分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感到丝丝冷意,“那个婊/子你爱把她嫁给谁就嫁给谁,至于约翰,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也要参加十字军。” “你------”亨利二世彻底震惊于理查的狠辣,他两眼圆瞪,嘴唇开合又颤抖,最后发出一声怒吼,“他是你的弟弟!” “你以为我真的在意他的死活?”理查冷笑道,随即低下头,在亨利二世眼中他此刻仿佛是魔鬼的倒影,“你忘了吗?我曾经杀死了我的兄弟。” 兄弟,他的兄弟。圣诞节,尖叫,血。亨利二世张大了嘴,当他回应过来时,他发现他的手腕被理查紧紧握住,他想要扇他一个耳光,但理查不是十岁的孩子了。“我不会让你杀死他。”亨利二世喘了口气,“我不会让你再杀死我的孩子!” “那就看看你愿意为你真正的爱子付出多大的代价吧,你一直热衷于这种比较谁更先屈服的游戏,但你不会再胜利了。”理查冷冷道,他离开前甚至还彬彬有礼地合上了门,“回见,父亲。” 父亲。父亲。亨利二世头晕目眩,只能靠紧握住眼前的桌子才能勉强维持平衡,当威廉·马歇尔,他最信任的骑士匆匆来到他身边时,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威廉·马歇尔给他喂了一些水后,他才稍微缓过神,盯着理查离去的方向道:“去追他,弄清楚那两个骑士的供词是怎么回事,让他回到我身边来......” “遵命,吾王。”威廉·马歇尔低声说,得到他的回答后,亨利二世终于暂且合上双眼,疲惫地睡了过去。 , 尽管威廉·马歇尔忠诚地执行着国王的命令,但他的努力显然收效甚微。1188年夏,理查·金雀花公然与父亲决裂,在众目睽睽之下骑马带领自己的部众加入腓力二世的阵营,随即腓力二世以封君的身份向亨利二世寄去了一份协议,内容包括承认理查对凯尔西的主权、命令亨利二世在英格兰和欧洲大陆所有的附庸向王位继承人理查·金雀花宣誓效忠、同意约翰王子随理查加入十字军。亨利二世接到信件后便将其撕得粉碎,并表示自己绝不让步。 得知父亲的回应后理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果然是他的一贯做派”,随后向腓力二世下跪,为诺曼底、阿基坦、安茹等家族领地和他新近征服的图卢兹地区向腓力二世行臣服礼,同时表示他愿同腓力二世一起对抗“与国王为敌之人”,其中自然包括他的父亲。 亨利二世得知理查的回应后直接愤怒地拒绝承认理查是他的王位继承人,这意味着一场无法挽回的决战将要爆发,而日渐老迈的国王已显露颓势。1188年年末,他再次来到埃莉诺所居住的城堡,玛蒂尔达正带着侍女们准备圣诞节的各种食物,奥托则带着小埃莉诺和莫德装饰圣诞树,亨利二世的目光扫过在埃莉诺身边看书的塞萨尔,那个他几乎已经遗忘的理查的私生子,他长得非常像理查,但比理查安静很多,稍稍一顿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他的妻子身上:“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他对埃莉诺说,“和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但七年后,你就煽动我的孩子们背叛了我,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做。” “我能背叛一个丈夫,就能背叛第二个丈夫。”埃莉诺也同样观察着亨利二世,“看看你的样子,亨利,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曾经爱过你。” “可我总还是比你年轻。至于你,我不会像路易一样愚蠢,被爱情和报复心迷晕了眼,若让你掌握权力是一件危险的事,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他目光掠过奥托和杰弗里的两个女儿,莫德正费力地想要够到奥托高高举起的一枚蝴蝶结,奥托哈哈大笑,把那个蝴蝶结转送给小埃莉诺,“我不过是让你回到你应该有的状态,你本不应该继续享受王后的权利。明天我会派人来接走孩子们,如果玛蒂尔达原因,她可以留在你身边。” 第33章 “其实不必多此一举,理查很快会把他们送回来。”得知他的决定后埃莉诺十分平静,甚至还要余力嘲讽,“你认为你还能囚禁我多久?” “足够你看到你的儿子死去。到了那一天,我会把他的头砍下来送给你。” “你在说谎,亨利。”埃莉诺抬起了头,“若你真的下定了决心,何不在砍下理查的头前先把我押送刑场?这比你杀死理查容易。” “我对你尚有仁慈是因为我曾爱过你,可埃莉诺,我不会原谅理查,我对他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仁慈。”亨利二世深吸一口气,“若我因杀死儿子被处绝罚,请你至少不要和腓力一起结盟与我对抗,我们还有一个儿子,你仍会是国王的母亲。” “你疯了!”这时候埃莉诺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全身发抖,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你怎么可以杀死自己的儿子?上帝啊,你敢这样做你一定会下地狱去!” 她是真的震惊,以至于惶恐,亨利二世的眼神告诉她这并非是他暴怒之下口不择言,他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而面对她,亨利二世只是回应给她一个疲惫而悲伤的笑容,这让埃莉诺心跳加快,她突然意识到亨利是真的老了。 在埃莉诺的目光中,亨利二世悠长而粗重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从你们背叛我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 第22章 战士 进入1189年,金雀花父子之间的争斗更加剧烈,圣诞节后,亨利二世试图召集他的封臣与他一起对抗理查,但许多著名的贵族都忽视了老国王的命令。每过一周,他的朋友与支持者便更少,亨利二世只得不停地在希农城堡与勒芒之间转移,这是他仅有的还能被他牢牢掌控的领地。 四面困窘的情况下,只有他的小儿子约翰和情人爱丽丝还对他不离不弃,他也将三个年幼的孩子交给二人照顾。两个女孩都很乖巧,爱丽丝说唯一的麻烦是小埃莉诺总是闹着要找奥托哥哥(他和父母留在了阿基坦),但约翰曾经向他抱怨过理查的私生子过于沉默与古怪,他不喜欢这个小孩。 约翰提起那个孩子他也想起来他,那天他一直安静地坐在祖母身边看书,但除了他和理查一眼能辨别出的相似外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有关他的更多细节。“他现在在干什么?”他随口一问,约翰撇撇嘴,不屑道,“在看书,他从来到希农后就一直找教士们要书看。”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够看懂那些复杂晦涩的宗教书籍吗?亨利二世觉得有些好笑,决定动身去看望一下这个孙子,他叫什么来着? “塞萨尔。”那个男孩回答了他的疑问,他正在窗台边看着一本彼得·阿伯拉尔(1)的《是与否》,“你为什么看这本书?”老实说,亨利二世不知道一百五十八个拉丁语问题有什么值得看的,他对宗教典籍远没有对法律条文那么热衷。 “因为我没有别的书看,这是教士们给我的书里我唯一能看懂一部分的。”事实上,前世宗教相关是他最不感兴趣的方向,他对彼得·阿伯拉尔还算熟悉是因为阅读了他和情人通信的《书信集》(他更喜欢另一个译名《圣殿下的私语》),不过这本情书虽有幸流传后世,却显然不会是教士会给一个年方四岁且有望成为虔诚神父的孩子看的书,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阅读相对没有那么晦涩也包含一定思辨意味的《是与否》------正好他前世一直没有找到中译本。 如果他投胎到了意大利或者希腊,这时候应该都在浩如烟海的典籍里快乐得无法自拔吧,或者如果他去了中东,现在一定在学术的天堂乐不思蜀,可谁让他投胎到了英格兰呢?“我去克吕尼拜访过他,如果教士们能集体布道,不行婚娶,节俭禁欲,倒也不失为好事,但对于君主来说,教士受到爱戴的同时还企望保持独立的地位,这是个灾难。”亨利二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曾被迫赤/身悔罪的经历,“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这可太明白了。 不说后世所有文科生耳熟能详的宗教改革,亨利二世刚刚提及的克吕尼运动也是中世纪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中世纪晚期,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和经济的复苏,教士阶层不可避免出现了腐化,世俗王权也对教会权力提出了挑战,表现出来就是主教叙任权的争夺。 为了这个主教叙任权,神圣罗马帝国的亨利五世还曾被开除过教籍(这位也算他亲戚,若他和玛蒂尔达能有一个孩子或许亨利二世便不会出生),亨利二世和他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某种意义上也算同病相怜:托马斯·贝克特事件也是因亨利二世想要收回教会的司法权引起,但最后也以失败告终,亨利二世还为此大出血。 克吕尼运动是教会自我革新的尝试,起初收获了极大的影响力,但随着权势的煊赫,这一反腐化的运动本身便腐化了,最后自然不了了之。塞萨尔内心极度矛盾,一方面他如果如实回答了亨利二世的问题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及托马斯·贝克特,且不说这会不会惹来亨利二世的雷霆大怒,他要圆有关“他为什么知道托马斯·贝克特”的谎言就需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但这很可能是他唯一一次与亨利二世进行深度交流的机会,不说亨利二世之后有没有闲心再管他这个不喜爱的儿子所生的私生子,他离他历史上的死期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为了他未来的自传能足够精彩,塞萨尔最终还是决定顶着巨大的压力回答亨利二世的问题:“我明白。”他说。 第34章 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也没打算再刻意隐藏什么,如果亨利二世生出怀疑,他见招拆招就是了:“若教士获得了世俗的爱戴,国王便不得不通过讨好教会赢得权力的认可,而教士的职位需由教会任命,也阻挠了国王通过任命主教来掌控教会,毕竟能得到这一职位的人很难说是忠于上帝还是忠于国王。”看到亨利二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托马斯·贝克特,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但也有人不会动摇对国王的忠诚,比如国王的亲属。” “是的,比如国王的弟弟,或者国王的私生子。”亨利二世赞同道,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和罗莎蒙德的儿子杰弗里,他已经成为了约克主教,当目光落到塞萨尔身上时,他意识到这个孩子也可能会成为国王的私生子------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的父亲不会是国王,他会亲手杀死这个背叛他的儿子,“你想做个教士?” “这对私生子来说是个合适的选择。”塞萨尔犹豫片刻,道,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后,做教士其实在他的职业规划中,中世纪的西欧知识基本都由教士垄断,他想要在这个世界继续自己的学术研究做教士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何况他毕竟有王室血脉,即便被斥为异端,也不至于像彼得·阿拉伯尔一样惨遭阉割,“我是私生子,我从没有期望我能从父亲身上得到生命以外的所有东西。若我能成为一名学识渊博的教士,我应当也能从中得到快乐。” 这出乎亨利二世的预料。 他对宗教典籍毫无兴趣,但托马斯·贝克特喜欢看书,这使得他在爱他超过爱上帝时也能胜任主教的工作,如果托马斯对他的爱能多一些,或者能如彼得·阿拉伯尔一样斥辩教义,那如今的英格兰国王的权柄将会是何等得强盛,他也不至于在教会和贵族间左右支绌。 “你想成为教士,是出于对上帝的虔诚,还是像彼得·阿伯拉尔一样出于对知识的向往?”亨利二世锐利的目光扫向他,他自己也很意外,他居然对理查的私生子有教育的耐心,可他已经生出了这个想法,他自然要贯彻到底,“如果是前者,金雀花家族不在乎多一个教士,如果是后者,你不应该做教士,你应该做战士。” “去圣地布道吗?”塞萨尔开始好奇了,他不觉得亨利二世有这么虔诚,不然也不会多次推诿参加十字军的召令。 “不是对异教徒,是对教会。”他看到塞萨尔惊骇的眼睛,虽然清楚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会对这个四岁的孩子带来怎样的冲击,但他也没时间对他循循善诱了,“你的知识是你的武器,如同弓箭和长矛于理查一样。对于国王与他的亲戚而言,人间的权力远胜过天堂的幸福,何况是否进入天堂又岂是一袋银币就能贿赂的教士决定的,信仰上帝不代表要信仰教会。” 不是塞萨尔不想马上做出回答,是亨利二世的言论在这个时代太惊世骇俗,如果有第三个人听到他一定会被开除教籍斥为异端。 虽然穿越重生有冲击他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和光荣的布尔什维克的世界观,但哪怕他相信冥冥之中确实有超自然力量存在,这个力量也绝不会是上帝。他是个现代人,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他自始至终都是抱着批判审视的视角来看待教义,并且这个过程中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对现代科学的想念。 自然科学是追求真理,但社会科学往往服务于现实,他能年纪轻轻就在学术界声名鹊起一方面是他导师的悉心栽培,另一方面也在于他很早就修炼出了能熟练游走于权威与知识之间的能力,并且能平衡兴趣与现实。来到中世纪后,他也一直保持这个态度,理智上他知道没有物质基础谈思想解放就是空中楼阁,情感上他仍然倾向能给后代留下多少文明火种就留下多少,说不定还能间接推动文艺复兴呢! 教义需要新的诠释,这种事在西方叫文艺复兴,在东方叫托古改制,他已经生在了金雀花家族,那他为什么不借助王权的力量去做他想要做的事?加快英格兰的世俗化,留下一些传世作品,夹带一点因信称义或者红色思潮的私货,像红衣主教黎塞留一样做一个借宗教之名纵横捭阖的政治家,那他将来说不定也会是宗教史和欧洲历史上绕不开的人物,他想到这个可能就心跳加速。 “我会做一个战士。”塞萨尔抬起头,看到亨利二世浑浊的双眼出现了欣慰的神色,他决定趁亨利二世现在心情尚好的时候再从他嘴里套一点话,“在您心里,我父亲是个战士吗?” 如果知识将会是我的武器,那以弓箭和长矛为武器的理查是个战士吗?“他是个战士,若他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幼子,一定会是令家族倍感荣耀的骑士之花。”亨利二世缓缓道,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一生中对理查评价最公正的时刻,“可他现在是我的长子,他想做国王。” “他会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国王,所以哪怕堕入地狱,我都要阻止他登上英格兰的王座。” , (1)彼得·阿伯拉尔:经院神学的重要先驱,1079年出生于布列塔尼,著作有《神学导论》、《是与否》、《苦难史》等。 作者有话说: 醒醒,狮心好歹能压着狐狸打,你的好大儿约翰直接送狐狸安茹诺曼底大礼包 以及杰弗里其实是在理查登基后被他强行摁头成主教的(亨二曾经试图任命他为林肯主教但杰弗里拒绝了,毕竟有征服者威廉的例子金雀花的私生子也有国王梦),这里安排他提前出家,不然可能狮心在东征之前的剧情会太磨叽 第35章 电脑里总字数已经破10万了,昨天刚写完一个小高潮好期待给你们看嘻嘻嘻嘻 感谢在2023-08-11 21:44:58~2023-08-15 13: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遗忘 整个1189年的春天,亨利二世与理查都处于剑拔弩张的对峙中,直到夏天,双方都没有任何和解的迹象,而于他们之后宣誓加入十字军的腓特烈一世已经带领他那多达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出发,沿着多瑙河浩浩荡荡前往巴尔干地区,并借此向耶路撒冷进发。 这使得罗马教廷更加忧虑:众所周知,腓特烈一世自称“罗马人民的国王”,不论东方那位希腊国王是否认同,他六次试图攻打意大利以成为名正言顺罗马皇帝的野心绝不会因为他签署了《康斯坦茨和约》得到满足,若他击败了萨拉丁,夺回了耶路撒冷,挟此威信迫使教廷进一步承认他对意大利的权利,那教廷必然处于进退两难之地。因此,要求英格兰国王和法兰克人的国王也加入十字军之中是他们能想到的最有效的避免腓特烈一世在十字军中一枝独秀的办法,偏偏因为继承权和领地的纷争他们的军队迟迟无法出发。 教廷派来数位主教来调解英法之间的王室争端以免耽误十字军,并终于在1189年的圣灵降临节说服亨利二世与理查和腓力二世见面,当教廷特使阿纳尼的约翰看到双方全副武装来到会场时,他就预料到这场和平谈判怕是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和平?”当阿纳尼的约翰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双方说明教宗的谕令后,理查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他骑在马上,高大英俊、威风凛凛,而他对面的父亲尽管强撑着挺直脊背,也难掩苍老与虚弱,“我有三个要求,立刻为我加冕并让安茹家族的所有封臣对我宣誓效忠,让约翰跟我一起加入十字军,以及......”他的目光从难掩恐惧的约翰移到亨利二世身边的爱丽丝身上,“爱丽丝必须和我立刻结婚。” 这和他一贯的表态大相径庭,连他身边的腓力二世都充满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爱丽丝立刻脸色苍白,惶恐不安地拉着亨利二世的披风,亨利二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愧疚和勇气:这个在他的宫廷里长大的女孩已经是为数不多真正属于他的人了:“我一条都不会答应。”他怒吼道,而理查显然预料到了他的回答,无所谓道,“若我的要求得不到满足,我便不会动身前往耶路撒冷,上帝赐予我解放耶路撒冷的重任,可它最终毁于我父亲对上帝的不忠。” 双方不欢而散后,理查与腓力一世立刻突袭了勒芒东北部的贝尔纳堡,亨利二世只能匆忙撤离到勒芒城中,未等亨利二世重整旗鼓,理查与腓力二世的军队便直逼勒芒,尽管亨利二世仅剩的随从拼死抵抗,保护亨利二世和他身边的王室成员突围成功,但勒芒仍化为一片火海,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亨利二世在想什么。 这一连串的变故令亨利二世好不容易稍见起色的身体再度被疾病击垮,当他在希农城堡中短暂清醒后,他命令威廉·马歇尔将约翰、爱丽丝和三个小孩子带到曼恩:“我已经没有办法保护他们,如果理查的士兵不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他们很可能会被雇佣兵误伤。”亨利二世的声音已经十分含糊,他望着跪在他床边不住哭泣的爱丽丝,最后一次亲吻了她的嘴唇,“不要难过了,我的女孩,感谢上帝将你赐予我。”他气息奄奄,但声音仍算温柔,“我很抱歉,我或许不应该将你卷入我和我儿子们的争斗中,忘了我吧,嫁给约翰或者回到巴黎做一位卡佩公主。” “我爱你......”爱丽丝泣不成声道,她已经二十九岁,面貌已然初老,但她望着亨利二世的眼神仍然纯粹仰慕,那是少女的眼神,哪怕亨利二世如今已经是个众叛亲离的虚弱老人,“你像父亲一样关爱我,像师长一样教育我,我从不后悔成为你的情/妇,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祝你幸福,爱丽丝。”亨利二世却只是疲倦地偏过头,示意杰弗里主教------他和罗莎蒙德的儿子半强迫地将爱丽丝从他身边带走,他又看向约翰,这是埃莉诺的儿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被她带去阿基坦也没有背叛他的儿子,他知道他不聪明,品性也不算高尚,可约翰的忠诚至少还可以让他自我安慰他不算个糟糕透顶的父亲,一切都是埃莉诺和他哥哥们的错,“保护好你的侄儿侄女们,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他对约翰说,“孩子,我很庆幸你没有背叛我,哪怕我最后没能给你我曾经承诺你的,也请你把你的忠诚保留到最后一刻。” 最后一刻,亨利二世死去的时刻。约翰稍一犹豫,但看着亨利二世在潮红和惨白中交替的面色,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疼爱,他最终还是咬咬牙点点头。亨利二世欣慰地笑了,随后将目光移到角落里的塞萨尔身上,察觉到亨利二世的目光,塞萨尔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额头后又缩回手:“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陛下。” “如果我还能活很长,也许我会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如果你是理查的婚生子,或者你的母亲出身再高贵些,也许我会咬牙多活十几年,足够你取代你父亲登上王座。”亨利二世说,他是真的有些遗憾,“如果你不是一个私生子。真可惜,和杰弗里一样。”他指的是不合法的那个。 第36章 “我不想成为国王。”塞萨尔说,不是凡尔赛(虽然现在离凡尔赛宫落成还有五个世纪),是他真的对做英国国王没什么兴趣,让他去做鼎盛时期的中国皇帝或者东罗马巴西琉斯他还可以考虑一下,“我很遗憾,我太小了,若我的年纪更大些也许能和您有更多的交流,但我会一直记得您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真的很聪明,不像个四岁的孩子,上帝曾经亲吻过你吗?”亨利二世发出一声笑,“不,若上帝真的偏爱你,他应该让你有一个更高贵的身份,不过出身也并不代表幸或不幸,我出生时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美男子父亲,一个曾做过皇后又即将成为女王的母亲,一个为我的出生欣喜若狂的外公,可我现在是个孤家寡人,所有人都等待我咽气,他们会为我的死去哀悼吗?” “□□的消亡并非真正的死去。”塞萨尔回答道,那一刻,亨利二世眼中的他不是一个早慧的孩子,反而更像一个慈悲的神父,“你的□□会死去,您的家人和封臣会寻找别人代替您的角色,但您不会被后人遗忘。历史是公正的,总有一天人民会意识到您的丰功伟绩,并认可您的才能和贡献。” “你认为我是个伟大的国王?” “也许称不上伟大,但毋庸置疑,您是一位优秀的国王。”塞萨尔决定实话实说,以他作为季庭柏的好恶,他认同亨利二世的才能和贡献,但在和亨利二世近距离接触前他很难喜欢他,“世人总是崇尚勇猛的英雄与虔诚的圣徒,但理性与思辨成为时代的主流后,人们会发现一些在世俗上不算成功的君主往往比光辉的骑士做出了更多的贡献,他们不喜欢他,可他们无法忽视他。能同时兼顾名誉与功绩的君主是极少数。” 然而光辉绚烂的理想主义者总能激发人们心中对美好崇高的幻想,从而收获更多的崇敬与喜爱,这是人的本性。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即便知道狮心王理查某种意义上败光了他爹留下的家产还把英格兰给了他智商堪忧的弟弟,他还是喜爱理查一世超过亨利二世和腓力二世,即便向世俗屈服人还是要为着点理想活着。“名誉,功绩......”亨利二世喃喃道,他潮红的面颊上涌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会有人记得我吗?” 当然会记得,你好歹是个实权君主,除非阿兹特克王师反攻西欧把盎撒文明连锅端了否则后世难道还敢不研究他们的祖宗?塞萨尔叹了口气,握着亨利二世的手,极其郑重其事道:“不会的,我会做一个教士,一个史官,如果有人将您遗忘,我会替您记住,陛下。”他顿了顿,改口道,“祖父。” “谢谢你,孩子。”亨利二世说,苍老的脸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他亲吻了塞萨尔的面颊,让随从将他送去前往曼恩的马车,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夹杂一个p社梗,懂自懂 亨二明天杀青 第24章 老鹰 当亨利二世退居希农城堡后,安茹父子的纷争事实上大局已定,但似乎一日不逼得父亲彻底认输求饶,理查便一日不肯撤军和谈,这使得一些贵族们对他颇有微词,认为理查对父亲的态度过于残酷,这于他的名声是一种损伤,也不利于他以后的统治。 当腓力二世来找理查时,他正在写信:“玛蒂尔达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得快些回阿基坦见她。”他没有抬起头,仍然在纸上奋笔疾书,“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逼你父亲赶紧同意和约吗?”腓力二世问。 “不止。”理查的手停下来,他很快又补上了最后的落款,交代仆人寄给奥托后他重新坐了下来,“我从回到你身边后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他失去一切后在绝望中死去。” “为什么?”腓力二世问,他是真的疑惑不解他为什么对亨利二世有如此强烈的恨意,“因为你母亲?” “因为他曾经伤害我母亲。”理查说,他目光中浮现出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沉痛,“他打她的耳光,在她怀孕时寻欢作乐,把她的首饰和珠宝送给他的情/妇,将他打入地狱也无法偿还这些年我与母亲的分离。” 埃莉诺怀孕时,在他还没有出生,父亲还因为埃莉诺抛弃他投入亨利二世的怀抱中耿耿于怀时,他们原来也不是那么幸福。腓力二世感受到隐秘的快意,但明面上,他还是要安慰理查:“你的母亲并不在意罗莎蒙德的存在。” “是啊,她不在意,可我在意。不论罗莎蒙德是想要彰显她的年轻貌美,还是真的有取代母亲的野心。”理查陷入了回忆,腓力二世察觉到他脸上有隐忍的痛苦,“当他带着那个女人来到圣诞晚宴时,我站出来驳斥他不应该让情/妇登堂入室践踏母亲的尊严,他呵斥我,打我,我拿起装饰的拐杖反抗,最后那个女人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难道......”腓力二世微微瞪大眼。 “对,她怀孕了,她本该有四个私生子的。”理查冰冷又残酷地说,“我犯了弑亲的罪,但我从不后悔,我恨我的父亲,恨我的兄弟们,当我们的父亲回过神后想要掐死我时,当他被母亲拦下扇她的耳光怒吼着说她没有管好她的儿子时,他们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从没有爱过我,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直到遇到了你,腓力。”理查深吸口气,“那一年圣诞节后我就跟母亲回到了阿基坦,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所以腓力,不要再劝说我和他和解了,我尝试过原谅他,可他不值得我这样做。” 第37章 “我不会劝说你。”腓力二世说,他起身,抱住了理查的头,“我们明天就去希农。或者,先去曼恩,如果我们劝说成功,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你痛快了。” 这一瞬,他心中的情感又再一次占了上风: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他父亲还在世,他在普瓦捷的湖边看到正在弹奏里拉琴的理查时,他也曾经渴望自己能拥有一位理查一样的兄弟。 , 亨利二世这几天经常梦到他少年时的事,1149年,他十六岁的时候。 他来到了英格兰,又纵马奔向北方,从苏格兰国王大卫一世(1)手中接过骑士的册封,又在第二年从父亲手中接过诺曼底公爵之位,他来到路易七世的宫廷,向他宣誓效忠,也就是那次行程他见到了埃莉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最深爱也最痛恨的女人。 她满面冰霜,却仍光彩照人,亲吻她的手时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禁抬起头想要看清她的容貌。察觉到他的目光,埃莉诺在短暂的怔忪后露出了笑容:“祝你好运,公爵。”她说,这是整个仪式中她最鲜活快乐的时候,当她绯红的嘴唇一上一下翕动他仿若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呼吸,后来他对埃莉诺说,他那时候便想亲吻她了。 她是他最初爱上的女人,他的梦中情人,此后的一年中,他反复梦见埃莉诺,并在清醒后憎恨懦弱又无能的路易怎配拥有如此美丽的王后。得知埃莉诺离婚后,他便开始计划向她求婚,收到埃莉诺的信后他更是立刻放弃了攻打英格兰的计划不眠不休地狂奔到她身边,生恐晚了一天她就成了别人的妻子。 他们曾经那么幸福,是以即便他们的爱情已然淡化,得知埃莉诺背叛他后他仍然那般震惊与痛苦。如若他真的死在1170年那场重病中(2),他对人世只会有无尽的眷恋,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人生余下的十几年会活在如此长久的绝望中。 他梦见了死在摇篮中的威廉,梦见了在病痛中挣扎的小亨利,梦见了被马踩在蹄下的杰弗里,梦见了罗莎蒙德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最后他的梦境定格在十岁的理查脸上。“你不许伤害我母亲,不许践踏她作为王后的尊严!”他嗓音粗嘎,脸色涨红,可他还是瞪着他,眼睛亮得吓人,“哪怕你是国王,是她的丈夫!” 他一直不喜欢理查,小时候,他认为这个儿子过分强壮固执,将来不会是个令他省心的次子,长大后,他为理查执着于挑战他的权威耿耿于怀,不论是因为罗莎蒙德那个孩子,还是因为阿基坦,腓力和埃莉诺。他眼前又燃起了勒芒的熊熊大火,他彻底失败了。 “陛下,陛下?”他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定睛一看,竟然是威廉·马歇尔。“你回来了。”亨利二世虚弱道,从梦中醒来后,他浑身剧痛不止,身体、心脏和四肢都不听使唤,“我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发过誓要效忠您到最后一刻,您还要为我主持婚礼呢(3)。”威廉·马歇尔试图通过玩笑来缓和气氛,“很抱歉,陛下,若我那日能在勒芒城外俘虏您的儿子,您的处境不会像现在一样困窘。” “你只有杀死他的时间,而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可以这样说。”亨利二世摇摇头,他示意威廉·马歇尔扶他起来,喘了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他们向我发出了和谈要求,扶我上马吧。” “您现在的状况不适合骑马。” “我死也要死在马上。”亨利二世厉喝道,这使得他很快连连喘气,脸色在惨白和涨红中交替,威廉·马歇尔只好为他披上盔甲,扶他上马。 当理查和腓力二世来到约定的地点时,亨利二世的虚弱已经无处隐藏,理查全程面无表情,反而腓力二世有些不忍,解下自己的斗篷示意亨利二世可以坐在地上。 “不用!”亨利二世拒绝道,他转而怒目瞪向理查,“告诉我你的条件。” “支付腓力两万马克并宣誓臣服于他。” “好。” “把爱丽丝转交给一位我指定的骑士看管,等我从耶路撒冷回来后再把她交给我。” “好。” “确认我是你所有领地的继承人,并命令你所有的封臣们向我效忠。十字军将于明年大斋期出发,若届时你未来到韦兹莱集结,那你所有的封臣都将转而效忠我和腓力。” “好,好,都好。”亨利二世低喝道,他有些好奇为什么理查没有再要求约翰加入十字军,但他已经没有思考的精力了,“我只有一个条件,把所有曾忠于我又背叛我向你们示好的人的名单交给我,我对上帝发誓,我绝不会原谅叛徒!” “如你所愿,陛下,但你必须宽恕他们。”理查爽快道,他和腓力二世耳语几句,而后腓力二世走到他。“我会将这份名单送去希农,您可以派您的掌玺大臣来拿。”腓力二世的眼中有几分不忍,“您最好回到希农后再看这份名单,陛下。” 亨利二世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当会议结束,双方需互致和平之吻时,亨利二世已经无法保持坐在马上的动作,只能靠威廉·马歇尔的搀扶才不至于倒下。当理查走近他,敷衍地亲吻他时,亨利二世忽然拽住他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道:“天主保佑,愿我在有生之年完成对你的复仇。” 他死死盯着理查,他一生的恨意和愤怒都凝固在他双眼中,而理查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只同样低声道:“天主不会保佑你。” 第38章 理查与腓力二世骑马离去,而亨利二世终于不再逞强,允许仆人将他抬回了希农。“告诉我,谁背叛了我?”当他的掌玺大臣罗歇·马尔克厄尔回来后,亨利二世立刻挣扎着逼问他,“这不重要。”罗歇·马尔克厄尔不忍地请求道,“您不必在意这些背叛了您的人,为了您灵魂的安息,我恳求您不要听这份名单。” “不,我一定要!”亨利二世固执道,他很快狐疑地看着罗歇·马尔克厄尔,“难道你也背叛我了吗?” “不,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罗歇·马尔克厄尔焦急地说,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份名单,念了第一个名字,“爱尔兰国王,约翰·金雀花......” 约翰,约翰,头晕目眩间,亨利二世明白了为什么理查没有再要求他同意约翰加入十字军,因为约翰也背叛了他。“不要再说了。”亨利二世哀求道,他转向墙,他的私生子杰弗里抱着他的头,听着他的父亲猛力咆哮着,“我,亨利·金雀花,承蒙上帝恩典的英格兰国王,安茹,布列塔尼,阿基坦与诺曼底之主,当后人书写我的一生时,会比我真实的一生还要精彩,我是金雀花王朝的首位国王,二十一岁登基,统领着整个大西洋西岸,我能征善战,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为此公正,我夙兴夜寐,昼夜不息地奔波在我王国的每一个角落。我在十九岁时迎娶了我心爱的女人为妻,亚历山大,奥古斯都,亚瑟王,他们都从来没有拥有过如此美丽而传奇的王后。她给他生了八个孩子,但没有一个儿子!没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我宁愿死后彻底化为尘土,也不愿在生前忍受如此绝望而屈辱的孤独......”他彻底脱力,杰弗里试图给他喂一些水,而亨利二世只虚弱道,“不必了,不必了,你给我找一个画家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亨利二世陷入了灼热的高烧与昏迷中,他失去了意识,什么也无法听到与看见,尽管他在说话,却没有人听得清他的呓语,1189年7月6日晚,亨利二世的生命终于走到尽头,他的衣服、珠宝和钱财都被看守他的仆人洗劫一空,当威廉·马歇尔和杰弗里主教赶来时,他们只看到一副亨利二世紧紧握在手中的画: 那是一副可称狰狞的画像。四只小鹰撕扯着一只老鹰的身体,老鹰的眼睛被其中一只最凶猛强壮的小鹰啄下,留下一个可怖的血洞,鲜血淋漓。 , (1)大卫一世:时任苏格兰国王,亨利二世的舅公。 (2)1170年亨利二世曾生病并以为自己即将去世,故急于分配领地财产,并计划将自己安葬在利穆赞的格朗蒙修道院。 (3)亨利二世曾于1188年夏天将克莱尔的伊莎贝尔许配给威廉·马歇尔。 作者有话说: 亨二杀青,东征副本开启 明天可能会停更一天(旅游了没法用电脑),变数在于可能雨太大我就不出去玩了,望天(12点没更就是没有) 第25章 东征之前 理查在第二天清晨得知亨利二世去世的消息时反响非常平静。“我本来想先去看望玛蒂尔达的。”他开始整理衣服, “他在丰特弗罗德修道院吗?我会过去一趟。此外,我是国王了,告诉他那些顽固的仆人, 国王命令他们立刻释放我的母亲。” 直到现在他还有一些不真实的观感,他的父亲真的死了,他所有的不忠、罪恶和他对他的伤害都被上帝带走了,这种彷徨与空虚直到他策马来到修道院, 清晰地看到亨利二世的尸体时才消失,他死了,死于绝望与背叛, 他终于得偿所愿。 他长久地站在亨利二世的遗体边, 面无表情, 说不清他是高兴还是悲伤, 也许两者皆不是:他终于完成了复仇,可当看到亨利二世终于绝望而死时, 他发现他竟然并没有感到开心, 他对他的恨并不会因为他的死去消散。“谁还在陪着他?”他问, “威廉·马歇尔, 克朗的莫里斯, 还有谁?” “杰弗里主教, 他主持了先王的安魂弥撒。” “叫杰弗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理查冷笑道,“让他来见我。” 杰弗里主教和约翰的年龄的差不多大, 但他的老成与才华远胜于约翰,当他见到理查这位比他年长且地位尊崇的兄长时,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惧怕, 相反, 例行的问好后, 理查能感受他眼中的恨意,他是为亨利二世恨他吗? 恨吧,憎恨不能改变他的无能,只有复仇才能。“他留下了什么?” “一幅画,相信您已经看到了。” “他留给你什么?” “一枚戒指,他嘱托我将这枚戒指交给卡斯蒂利亚国王陛下。” “他是个慈父。”理查漠然道,“好了,去卡斯蒂利亚吧,问候一下我的妹妹和我那三个可爱的外甥女,然后再也不要踏入我的领地。” 他没有再看杰弗里主教和亨利二世的遗体,而是径自离开了停尸处前去接见威廉·马歇尔。那一天在勒芒城外,威廉·马歇尔曾经险些杀死他,在他前去曼恩劝说约翰时威廉·马歇尔本可以弃暗投明,但他却掉头去了希农。亨利二世活着的时候,他会憎恨这样一条走狗,但亨利二世死了,他可以考虑将这条走狗收归己用。 “你前几天还想着杀我。如果不是我用我的胳膊挡住了你的长枪,你一定会这样做。”见到威廉·马歇尔后,理查如此说。 这是一个危险的陷阱,如若威廉·马歇尔接受这种说法,固然保全了理查的颜面,却也承认了他确实曾经想要置理查于死地。“上帝见证,我从没有这样想过。”威廉·马歇尔在短暂的沉默后决定冒险一搏,在他选择效忠亨利二世直到他死去之后他就已经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了,“若我真有杀心,哪怕您伸出胳膊,我也可以杀死您的。” 第39章 这是冒犯,比理查此前预设的陷阱更严重的麻烦,但他听了这个回答后只是哈哈大笑:“我欣赏你的诚实。好的,马歇尔,我宽恕你,以天主之腿发誓,我永远不会在这件事上生你的气。” 他赌对了,理查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也许亨利二世的担心是错的,他当国王也不算什么灾难。“我听闻他曾将克莱尔的伊莎贝拉许配给你,身为一个忠诚的仆人,这倒也算个合适的奖励,等我加冕后,我会将她的监护权也移交给你,你将会成为王国中一个举足轻重的大贵族。”他审视着威廉·马歇尔掩藏不住的心动面色,在心里暗叹这就对了,没有什么人的忠诚是永恒不变的,除了对利益的忠诚,“怎么样,接受我的馈赠吗?” “我将如忠诚您的父亲一样忠诚于您,国王陛下。”威廉·马歇尔道,理查很满意这个结果,吩咐他前去迎接埃莉诺太后后便让他离开了。 处理完一些必要的事务后,理查便接到了来自阿基坦的消息,看到那封信后他便脸色大变,急忙骑马从丰特弗洛德赶往普瓦捷。“玛蒂尔达!”他风尘仆仆地赶到普瓦捷的城堡,而此时的玛蒂尔达已经病得不能从床上下来了,“狮子”亨利和奥托本守在她床边,理查一来便推开“狮子”亨利,握住玛蒂尔达的手将它抵在自己额头上:“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茫然又脆弱,他已经能感受到玛蒂尔达的生命在流逝,他无法自欺欺人,像小亨利一样,他本来那么健康,可以在比武大会上大放异彩,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就可以带走他。他对小亨利的死无动于衷,可是玛蒂尔达...... “不要为我难过,理查,国王不应该当众表露悲伤。”玛蒂尔达虚弱道,她已然形容枯槁,不像从前那样光彩照人,可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我很高兴你能回来看我,可惜我看不了你加冕时的样子了。带上我的祝福去圣地吧,你一定能成为像布永的戈弗雷(1)一样的光复者,像你从小梦想的那样。亨利。” “玛蒂尔达。”“狮子”亨利上前一步,他看起来无精打采,胡子也没有打理,比他的实际年龄更老一些,玛蒂尔达勉强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胡子,“很抱歉,亨利,我本以为我会活得比你更久。带我回你的家乡吧,去奥托出生的不伦瑞克,我已经快忘了那里的样子了......” “狮子”亨利的表情微变,腓特烈一世早已对他下了禁令禁止他返回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玛蒂尔达却要他回家......“我会护送他回去。”理查突然道,病床上的玛蒂尔达欣慰地眨了眨眼睛,但她的声音已经更虚弱了,“亨利,我们不久以后也许便要重逢了,趁你还活着,趁你还能骑上马、提得动剑,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吧。” 她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十二岁的奥托已经长成高挑英俊的少年,比他的舅舅们更加俊美,注意到母亲的目光,奥托急忙弯下腰,让玛蒂尔达不费多少力气就能触碰到他:“你已经长大了,即便这次不能和你舅舅一起前往圣地,你将来也要做一位勇敢的战士。若命运交付给你更多重任,你在骄傲之余,也应学会仁爱与谦虚,让你的父亲以后慢慢教你吧。” 奥托隐隐意识到了母亲的言下之意,只是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地位,还是眼前即将死去的母亲更令他在意:“我会的。”他哭泣道,“若我能做到,若我不再做让您生气的事,您可以好起来吗?” 没有人忍心回答他。意识到玛蒂尔达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教士们开始给她做安魂弥撒。“理查。”在理查起身之前,玛蒂尔达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理查低下头,看到她的眼睛似乎又有了一瞬的光亮,“不要再为过去的事痛苦了,原谅父亲也原谅自己吧。” 原谅父亲,原谅自己......温柔的颂唱声中,理查的脸却僵硬又惨白。“我怎么能原谅?”他喃喃道,他的脸孔矛盾又悲伤,“我不会原谅他,玛蒂尔达,我不会原谅他......” 而玛蒂尔达已经再也不能回答他了。满室的哭声中,英格兰的玛蒂尔达在丈夫、儿子和兄弟的陪伴下安详离世,在她父亲亨利二世去世后的两周之后,她是亨利二世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第四个离世的子女。 讣告很快传遍了英王和法王的领地,无数领主、骑士和吟游诗人都为这位美丽、高贵、温柔的公爵夫人哀悼,香槟宫廷也不例外。“我为我的姐妹哀悼。”香槟伯爵夫人玛丽·卡佩说,因为人尽皆知她和这位异父妹妹并没有太多交流,所以她只表达出恰当的哀痛也是正常的情况,“希望我的母亲不要太过悲伤。” “我们会转告王太后的。”使节回答道,当他们离去后,玛丽·卡佩的神情重归漠然,哀悼,他为什么要哀悼? 在她为自己和妹妹的身份地位日夜忧虑的时候,在她为嫁给香槟伯爵做准备日夜学习拉丁语的时候,英格兰的玛蒂尔达正在一场场宴会和仪式中大放异彩,所有人都称赞着埃莉诺王后的长女是多么美丽聪慧,可她才是她真正的长女,她曾经也疼爱过她,可她离开巴黎后就彻底遗忘了她。 她嫉妒玛蒂尔达,嫉妒理查,嫉妒所有得到了埃莉诺的爱的孩子。“她是先于你死去的第四个孩子。”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 (1)布永的戈弗雷: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佛兰德斯家族成员,耶路撒冷实质上的首任国王(但他拒绝接受王位并让位于弟弟鲍德温一世)。 第40章 = 当塞萨尔从曼恩回到阿基坦后,玛蒂尔达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她一定不希望你难过。”他对狮子亨利说,然而他内心清楚当失去挚爱之人时旁人的安慰并没有太多作用。“我知道,塞萨尔。”狮子亨利说,“可能以后我不能再教导你了,我要回巴伐利亚去。” 历史上,狮子亨利确实在他的妻子去世后不久便返回了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在北方掀起叛乱,但这场叛乱起初收效甚微,连腓特烈一世的年轻儿子,二十三岁的亨利六世都能从容应对,直到第二年腓特烈一世意外溺死后态势才发生了变化,但如果不是亨利六世急于征服西西里,狮子亨利最后很可能连最后两块领地不伦瑞克和吕讷堡都保不住,更况论拿回巴伐利亚了。 而祖传领地的丧失也间接导致他的儿子奥托四世虽然在天时地利人和下登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皇位,在本土却没有稳固的盟友,只能依靠教皇和他的金雀花舅舅们,而当这个国王舅舅从理查换成了约翰,奥托又出于同盟义务加入布汶战争时,伟大的失地王再次不负众望地连同外甥一起坑进沟里,从而成为了腓力二世、腓特烈二世(1)和英诺森三世(2)的名望垫脚石,直到近代被迫签署的《大宪章》让他咸鱼翻身。 “回去与腓特烈皇帝的儿子争斗吗?”塞萨尔问,老实说,他没必要多管神圣罗马帝国那边的事,但对象是狮子亨利,他的良师益友,他决定还是费一些口舌说服他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这样或许对他父亲的东征也有所帮助,“我不太了解腓特烈皇帝,那么,按照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在离开德意志之前会不会对你可能趁虚而入的行为做一些防范?” “他留下了他的儿子。可是那孩子才二十三岁,他并没有能力统治整个帝国。” “那如果这位王子如他父亲一样英明天纵,你又该如何是好?”老实说,塞萨尔对这位如北风般寒冷的亨利六世评价不高,但这个时候为了劝说狮子亨利,他应该对未来的亨利六世不吝溢美之词,“即便他才能平庸,刚愎自用,但哪怕是出于对他父亲的畏惧,诸侯们也不敢贸然举起反旗。如果你在此刻回到巴伐利亚,只有少数诸侯会支持你,但即便胜利,你也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他加重了语气,因为他看到狮子亨利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对此他心中其实有小小的自得,他早已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三岁的孩子,而是当做一个平等的朋友:“我们都知道腓特烈皇帝曾经在意大利做过什么,如果他此次夺回了圣城,连教廷都不得不屈服于他的威望之下,你哪怕夺回了你的领地,又能在他回到德意志后仍把它握在手里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狮子亨利明显有些焦躁了,塞萨尔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明白这种可能,但他更不愿意接受老死在英格兰的结果,因此宁愿放手一搏,并选择性忽略回国后的不利因素,用自我价值理论来分析,他这种心态属于掌握回避目标,但亨利六世可不会陪他自欺欺人。“你应该让奥托哥哥送玛蒂尔达姑姑回不伦瑞克,而你和我父亲一起参加十字军。”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预案,在狮子亨利震惊的目光中继续侃侃而谈,“不论腓特烈皇帝是否能够收复圣城,或者立下其他震撼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功勋,可一旦他将矛头对准教廷,圣座便会立刻全力抹杀他的贡献,并试图扰乱他在德意志王国内部的势力,这个时候,他会想到你,因为你同样是十字军战士,还是一位在德意志北方诸侯中颇有名望的诸侯。此时若腓特烈皇帝想要保持他的后方安定,他至少会同意将你的领地还给你,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为了征服意大利的事业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以皇帝之尊向自己下跪,而若塞萨尔说的情况真的发生,他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领地完全算不上过分。“我再想一想。”狮子亨利最终说,塞萨尔松了口气,知道他已经心动了,以他对狮子亨利的了解,他在经过一番犹豫挣扎后一定会听从他的建议。 根据史实,不到一年后,腓特烈一世就会在戈克苏河意外溺水,如果此时狮子亨利身在德意志,他一定认为是天赐良机,但按现在的发展,那个时候,狮子亨利已经在东征的路上,木已成舟了。 , 从曼恩回来后,塞萨尔明显有一些变化。 他此前虽然早慧,却显得十分安静,喜爱书本和图册远胜过同龄男孩子常玩的木制盾牌与木剑。但现在他开始积极主动地与身边的人交流,无论是骄横的奥托还是不修边幅的约翰,并且他对文学、绘画、骑射等娱乐性较强的事务也都有了兴趣,经常整日整夜在跑马场玩耍。“这样挺好的。”目睹他变化的埃莉诺颇为行为,“这样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四岁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在修道院待了四十年的教士。不过我本以为小莫德的死会让他伤心的。” 她说的是杰弗里的二女儿,在今年五月不幸夭折,死因是身体孱弱导致的高烧。尽管早就知道这个女孩会早早夭折,但她死去后塞萨尔还是有些难过,同时更强烈地意识到在这个医学技术极不发达的中世纪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重要的事,埃莉诺的高寿显然也有她热衷于四处游玩的原因。 不过比起在城堡里含饴弄孙,现在的埃莉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此前受限于亨利二世的禁令,即便短暂地恢复了自由她也没有大量参与到英格兰的事务中,但理查不吝于给予母亲最大限度的权力------他对治国也没有什么兴趣,因此埃莉诺在恢复自由后立刻便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为理查加冕前的公众形象打造中。 第41章 作为王子,理查或可以坚决而执拗地反抗父亲,但成为国王后,他过于残酷无情的行为势必会引发封臣和民众对他的怀疑,从而被他的政敌利用,何况他还即将参加一场可能耗时甚久的战争,不抓紧时间坐稳王位很可能他远赴海外作战时还需要分心处理国内事务。因此首先,他来到诺曼底,寻求坎特伯雷大主教和鲁昂大主教对他反抗父亲行为的赦免;其次,他大加封赏那些一直没有背叛亨利二世的领主,并再三公开称赞他们“忠于誓言,重视荣誉”;最后,他又剥夺了那些在大局已定后才背叛亨利二世的诸侯们的领地,严厉谴责了他们的背叛行为,总而言之,他不遗余力地向公众强调他重视荣誉、痛恨背叛,且他对父亲的抗争并不属于背叛行为。 与此同时,埃莉诺也在王国四处活动,一方面,她亲自出面将一些亨利二世曾没收的地产物归原主,并要求监狱释放曾因国王和法官命令无端入狱的囚犯;另一方面,她配合理查挽回自己声誉的行动,让受她资助的歌手与吟游诗人在王国各个角落传唱着有关称颂理查仁爱与虔诚的歌谣,将他塑造为一个推翻亨利二世□□、重塑新秩序的明君。经过两个月的努力,安茹家族的领地上已经鲜少有人公开表达对新王的不满,理查已是英格兰上下一致认定的广受爱戴的下一任君主,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两个月前在绝望中死去的亨利二世。 万事俱备后,理查终于动身前往英格兰,并精心策划了自己登上英格兰土地时的入场仪式:他带着一位身着沉重镣铐的囚犯,图尔的斯蒂芬,此人乃是亨利二世的宫廷总管,因贪得无厌与粗野蛮横而臭名昭著,此举意在示意若有贵族敢在国王手下滥用职权、谋求私欲,那他必然名誉尽毁、声誉全失,这会令贵族胆寒,但无疑会教民众拍手称快。 1189年9月13日,在经过大量准备并积攒了崇高威望后,理查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正式举办加冕礼,有别于此前君王加冕的流程,理查在接受了涂油礼后亲手从圣坛下取下王冠,交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完成加冕,这一行为被后世解读为理查彰显自己的威名同时又不失对上帝虔诚的巧妙之举,显然,坎特伯雷大主教也并不觉理查的举动有所冒犯,他满怀喜悦与尊敬地将王冠戴在理查头上,祈祷这位能征善战的新王能大展宏图,拯救陷于异教徒之手的圣城。 就这样,理查在圣歌、弥撒与民众的欢呼声中坐上王座,正式加冕成为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 , (1)腓特烈二世:亨利六世之子,在奥托四世倒台后成为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2)英诺森三世:时任教皇。 = 加冕礼结束后,到场的宾客便出席宫中的加冕晚宴,教士们按照品阶与国王同坐一桌,其他世俗贵族们------伯爵、男爵和骑士们也依次在不同的桌子旁落座,除此之外,加冕礼还会向伦敦的平民们分发酒水与面包,这一行为无疑令新登基的理查一世更得民心。 “黄金时代已重现,世界秩序将再造,不义富者皆惧恐,平民大众得欢愉......”歌手的称颂声中,理查一世穿梭于宴席之间,时而与教士谈论教义,时而与骑士吟诗作对,令到场的宾客都深深折服于新国王的风采与学识中,种种迹象都标榜着他必然成为一位青史留名的国王,他确实是。 英国宫廷的卫生条件远不能和普瓦图宫廷相比,而因为加冕晚宴的人数众多,来客的体味和食物、酒水、蜡烛糅合在一起简直是灾难,塞萨尔喘了喘气,觉得自己再在这个宴会厅里逗留一定会呼吸不畅,遂找了个空隙溜到了窗台上。 室外的空气其实也说不上多好,不过塞萨尔早已习惯了忍受中世纪的异味,因此还是觉得舒服了些。现在的威斯敏斯特和他在21世纪曾经路过过的那个自治市可谓是天壤之别,他自窗台边远望,能遥遥看到一组塔楼,后世被渲染为恐怖监狱的伦敦塔可能是这个时代伦敦最豪华的建筑物。 遥望夜空,他忽然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他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在这个世界得到了再多珍贵的学术资料也没有办法转化为南北双核c刊c扩,没有他敬仰的导师也没有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苦闷,如果他说了出来,连他现在的亲人也不会相信他,他们只会以为他此前一系列异于常人的行为是被魔鬼附身的产物。 学习动机也需要学习结果的及时反馈,最好与学习评价结合使用。他内心浮过一阵阵自嘲的苦涩,如果现在有罐冰镇的青岛啤酒加火锅烧烤也许他会好受些。他一下下敲着栏杆,这是他以前陷入思考时习惯的动作,来到这个世界,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塞萨尔。”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发现还穿着加冕礼服的理查一世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窗台边,显然没有想到他真的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宴会结束了,我母亲没有找到你......没想到你就在这里。” 母亲,母亲......他又想起了他刚穿越时见到的那个少女,现在想起她,他只记得满室的血红色和一个苍白的声音,除了他的名字她没有任何能留给他的东西。“国王巡游到索尔兹伯里的时候,我能一起去吗?”他忽然生出了一点勇气,决定对理查一世提出一个可能有些冒昧的要求,“我想去看一看我母亲的坟墓。” 第42章 “你母亲?”理查一世一怔,然后他悲哀地发现他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女孩的样子,他又看了眼塞萨尔,他十足地像自己,从他的脸上他也找不到和他母亲的相似,“好,我会带你过去。”他说,决定出一笔钱给她修缮一下坟墓,或许还可以托霍迪尔纳夫人问问她还有没有在世的亲属。当他答允后,他看到他的儿子脸上显而易见的喜悦,愧疚牵动他鬼使神差问道:“我是否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您为什么这样想?”塞萨尔一怔,“我是私生子,您对我的责任仅限于保证我的生存。” 用马斯洛需求理论来举例,理查一世对他的责任最多也只到第二层保证安全,缺失需要的更高两层和成长需要在中世纪是婚生子也很难得到的奢侈品,理查一世自己便是如此。 他对理查一世的好感更多地来源于他21世纪在书本上接触到的那个历史人物,而非自己寥寥几面的父亲,相对应的,他也不觉得理查一世在保证自己的吃穿用度之外有必要对自己负什么责任,他总不能按现代法律中要求父母对子女需要履行的抚养、教育、保护义务来要求一个中世纪男性吧? “可你是我的儿子,一个父亲不应该忽视他任何一个儿子。”理查一世说,塞萨尔忽然意识到理查一世父爱的缺失可能反过来助推了他的补偿心理,他有一个不算称职的父亲,所以他可能会在子女教育上力求规避这一点,这个发现让他心情复杂,他还没有做好跟狮心王发展出父子情的准备,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里仍然浮现出隐约的潮汐般的欣喜,他曾经并不缺父爱,但一夕之间所有的爱都化为乌有了,“谢谢您,父亲,但您很快就要结婚了。” 他会结婚,会有合法的子嗣,虽然历史上的狮心王忙于军旅生活没有合法子嗣,但万一有蝴蝶效应呢?“不会是爱丽丝,也不会是任何人。”理查一世却十分肯定道,“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你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您最好不要在祖母面前说这些话。”塞萨尔说,而理查一世的话也让他重新冷静下来:不要把他一时兴起的承诺当真,两年后的这个时候,他已经跟纳瓦拉的贝伦加丽亚结婚了。 , 结束加冕礼后,理查又花费了数月的时间来料理国内事务,譬如巡游,譬如清除司法系统中亨利二世的亲信,解决坎特伯雷的教堂争端,和威尔士与苏格兰谈判换取北方边境的安定,解决完这一切后,他终于在年末渡海回到位于法国的领地,并在新的一年春天继续忙于为十字军筹款,但与此同时,巴黎宫廷中却正发生着另一件令人心碎的事。 “不要害怕,伊莎贝拉。”玛丽夫人正不断安慰着正在生产中的伊莎贝拉王后,而埃诺的伊莎贝拉正脸色苍白地拉着绳子,面容因疼痛而扭曲。“腓力,腓力呢?”她开始哀嚎,“上帝啊,我的丈夫在哪里?我孩子的父亲在哪里?” 他在诺曼底,在和理查一世商讨十字军东征的相关事宜,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伊莎贝拉!”产房内的人听到一声疾呼,她们回过头,看到年轻的国王正急匆匆向他的妻子奔去,身上还沾着雨水和污泥。 听到腓力二世的声音,产房内的伊莎贝拉王后眼中忽然有了明亮的光彩:“是一个男孩!”助产士喜悦道,她很快又开始手忙脚乱,“还有一个孩子,也是一个男孩,王后生下了两个小王子!” 产房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欢呼声,腓力二世接过他刚出生的两个小儿子:哪怕他们的长子路易也不算强壮,但也比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健康很多。他匆匆将他的孩子交还给助产士,转而握着他妻子的手,那双柔软而温暖的手此刻那么冰冷,让他害怕的冰冷:“对不起,伊莎贝拉,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我没有想到你能来看我,腓力,我将带着没有遗憾的灵魂回归天父的怀抱。”伊莎贝拉王后虚弱道,周围的侍女们都低低哭泣,她们知道这位仁爱、温柔又贤明的王后将要离世了,“能在回归天父怀抱前见你一面,我已经十分满足,我知道,你并不是因爱我才向我求婚......” “不,我爱你,我感谢天主将你赐予我。”腓力二世固执道,伊莎贝拉王后想要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可她已经没有抬起手的力气了,“我知道,腓力,你想要一个深爱你并忠诚于你的王后,很幸运我成为了这样一个人。但若你爱我,你怎么还会痛苦?你对我的爱并不能纾解你的痛苦,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伊莎贝拉,是那些曾背叛我和我父亲的人的错。”腓力二世的手不自觉捏紧,恨意撕裂了他的悲伤,他在发抖。“原谅那一切吧,腓力,你的母亲,你的朋友,你自己。”她目光已经涣散,声音亦衰弱得几乎不可闻,“请忠诚于你的心,到东方去,到能宽恕所有罪孽并隔开纷争的耶路撒冷去,我在天堂永远祝祷你......” 她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腓力二世的泪水一滴滴滴在她手背上,而她嘴角还带着安详的微笑,仿佛只是睡了过去。“腓力......”玛丽夫人担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而腓力二世只是摇了摇头。 “不,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他不断重复道,松开伊莎贝拉王后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室外奔去。 , 1190年3月15日,埃诺的伊莎贝拉,法王腓力二世的第一任王后因产后并发症于巴黎逝世,她所生下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在三天内相继夭折。 第43章 民众深深哀悼着这位广受爱戴的王后,而她的丈夫却显然不能长久沉浸于悲伤中。为妻子选好安葬地并换上丧服后,腓力二世便再度回到诺曼底与理查一世谈判,老实说,理查一世对这个横亘在他和腓力二世之间的女人的死并不悲伤,但看到腓力二世憔悴苍白的面色和一夕之间消瘦许多的脸颊,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节哀,腓力。你的妻子不会希望看到你为她如此悲伤。” “我知道。”腓力二世勉强道,“我听到有传言,称这是天主已经开始失去耐心的预兆,不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再耽误下去了。我草拟了一份协议,这次战争中我们会赢得土地、财富和荣耀,一切战利品都会由我们共享,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我一直如此希望。”理查一世欣喜道,腓力二世放弃在细节上锱铢必较确实令他开心,“你的妻子死了,你打算让谁来做你的摄政,玛丽吗?” “我母亲,玛丽毕竟是你的姐姐,这会让大臣们心怀芥蒂。”腓力二世说,“这个消息我还没有对外宣布。好了,理查,签署协议吧,等我回去通知我母亲,我们就出发。”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理查一世说,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理查。”在理查一世已经准备离去时,腓力二世忽然叫住他,“有什么事吗,腓力?”理查一世有些困惑。 “我们会同心同德,并肩作战,一起打败萨拉丁并来到圣城。”腓力二世低语道,理查一世短暂怔忪,随即又放声大笑,“这有什么值得提醒我的,腓力,我们马上就要并肩作战了。” 他策马而去,披风和头发在空中飘扬,如同腓力二世曾经向往过的样子,而理查永远不会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做出这个不再与理查为敌,真正将他当做自己兄弟的决定,花费了他多大的勇气与决心。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设定奥托长得像理查理查才比较偏爱他,但像理查的太多了还是改成超级美男子吧,历史上奥托应该也长得不差 历史上伊莎贝拉去世时狐狸正在跟狮心扯皮,这里改了一点,同期一些会议的顺序和内容也做了微调 感谢在2023-08-15 21:18:13~2023-08-17 13:3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旅行者 10瓶;流木萤、深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家庭会议 正式出发之前, 理查一世还在诺曼底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在场成员包括埃莉诺、约翰、康斯坦丝、狮子亨利与前妻所生的儿子萨克森的海因里希(1)和塞萨尔、小埃莉诺和亚瑟三个孩子,以及爱丽丝。 即便亨利二世已经去世了快一年的时间, 爱丽丝仍然穿着丧服,面容如若为冰霜覆盖,就连最年幼不谙世事的亚瑟和小埃莉诺都能觉察到她与这个家庭的格格不入,而安茹家族绝对的核心, 理查一世与埃莉诺太后对此早已熟视无睹,爱丽丝出现在这场家庭会议中只是为了向腓力二世展示她仍是理查一世的未婚妻,以免在英法十字军出发前横生枝节。 人员到齐后, 理查一世清了清嗓子, 开始他的讲话:“我已经与法兰克人的国王商定于7月2日在韦斯莱会合, 7月4日正式出兵, 在我离开英格兰期间,我母亲将代我管理家族领地的事务, 希望在此期间我们的家庭成员能团结一致, 和平相处, 等待我为你们带回荣耀与胜利。” 他的目光集中在约翰身上。老实说, 在君主处理外部问题时内部却发生动乱很可能成为金雀花君主们的ptsd------尽管他父亲在位期间理查一世才是那个犯上作乱的逆子, 但当他成为国王后, 需要担忧被背刺的人和虎视眈眈背刺的人就反转了过来。 不过理查一世的担心并不多余,未来的无地王约翰用后世的话来说是典型的人菜瘾大, 估计就连最大的受益者腓力二世都无法想象一个曾被亨利二世认真考虑过传位的儿子会拉跨到这个地步。“我会忠诚于您,哥哥。”在埃莉诺的目光下, 约翰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回应了理查一世的暗示, “感谢您馈赠于我的地产。” “我会派威廉·隆尚来协助你管理地产。”理查一世满意道, 他一度考虑过直接将约翰放逐国外直到他从圣地回来, 但既然约翰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停止捣乱,那还不如让他留在母亲和他亲信大臣的监视中,“好好治理你的领地,你不会再遇到一个像我一样慷慨而宽容的哥哥了。” 虽然在场众人对理查一世的话颇感讽刺,并暗中哂笑,但塞萨尔其实比较认同这句话:没有理查一世约翰只会被腓力二世和他的儿子路易八世来回暴打,不知道他在丢地丢到怀疑人生时有没有想念他的父亲和哥哥。他这一晃神的功夫,理查一世又对康斯坦丝一家进行了慰问,虽然从后续的历史轨迹看康斯坦丝对金雀花一家也不算顺服,但至少在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在位的大部分时间里她是没有摆脱他们控制的野心的。 “我很高兴你父亲能和我一起参加十字军,我的侄儿。”现在的话题焦点转移到狮子亨利的家庭身上,塞萨尔精神一振,这意味着历史的轨迹确实已经悄悄发生变动了,“父亲、洛泰尔(2)和奥托已经一起回到不伦瑞克召集还忠诚于我们家族的军队,相信腓特烈皇帝的儿子会乐见这个结果的。”萨克森的海因里希道。 第44章 与其让狮子亨利留在德意志北方添堵,不如让他南下参加十字军,反正十字军中有腓特烈一世坐镇,即便有理查一世的支持也不会生出什么乱子。鉴于狮子亨利、奥托和洛泰尔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萨克森公国的领地并成功得到了未来的亨利六世的准许,这时候的亨利六世应该还没想到他亲爱的父亲已经溺死在了小亚细亚的一条河里,当他收到这个消息时,狮子亨利应该已经带着萨克森的军队来到小亚细亚了。 “我们会在圣地会合。”理查一世满意道,其实塞萨尔很想这时候说出腓特烈一世已经溺死的事以令理查一世和狮子亨利提前对团结德意志军队做出一些规划和部署,但如果他说出了这个预言并在一个月后精准验证,他估计就要被当成魔鬼附身了,“我已经分别给阿方索国王(3)和桑乔国王写信,如果在我出征期间图卢兹发生叛乱,他们会出兵支援。”图卢兹伯爵是法兰西大贵族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十字军的,因此理查一世在离开领地之前还需要花些精力来处理图卢兹的问题,“还有琼,尽管她的丈夫已不幸去世,但西西里作为我们的姻亲仍应为我们的船队提供支援,虽然我们与那个私生子国王素无交情,不过比起腓特烈皇帝的儿子,他应该还是要好相处些。”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塞萨尔腹诽道,1190年前后的可能的三个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亨利六世(4),坦克雷德一世)无论哪个在位都有够理查一世喝一壶的,毕竟他们一个深深崇拜着自己的岳父很难说他会对理查一世这个忤逆岳父的大舅子有好脸色,一个如北风般寒冷且刚愎自用在金雀花和韦尔夫家族又表现出联合迹象后必然会给理查一世添堵,相较而言人菜瘾大且善于滑轨的坦克雷德说不定还是对理查一世最友好的一个。 “到了西西里之后就把琼接走吧,她才二十五岁,不应该一辈子都留在远离家乡的海岛上。”埃莉诺补充道,这符合金雀花家族的利益,琼本人想必也乐见于此,因此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好了,我们的会议到此结束,祝福我的旅程吧,我亲爱的家人们。” “希望您在战争中英勇无畏,同时友善待人,和您的每一个战友成为朋友,当您靠近胜利时,您要更加耐心,不要让任何事务干扰您的战斗。”轮到塞萨尔时,他上前吻了吻理查一世的手,煞有其事地嘱托道。理查一世一怔,随后大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孩子,你操心得太多了,若你对我的旅途如此在意,不若和我一起参加十字军吧?” “他才四岁,你四岁的时候我还没有带你看过耶路撒冷的地图。”埃莉诺优雅地讽刺道,这场家庭聚会就在这种还算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了,不过塞萨尔的心情显然称不上轻松:友善,耐心,广结善缘,这些看似是无关紧要的因素,甚至某些时候理查一世可以做到这些,但在这场十字军东征中,过于任性倨傲的性格成为了他的弱点,每一个因素都间接导致了你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没有达到预期的战果,任何一个因素改变最后的结局可能都迥乎不同。 塞萨尔觉得他有必要找到理查一世,尽管他现在可能对此不以为意,但若将来出现意外或变故,他也许会想起他儿子的反复叮嘱,从而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当他悄悄来到理查一世的房间外时,他却发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上个月和桑乔国王见面时,我还见到了他的女儿,那真是一个如曙光般美丽的少女,同时知书达理,温柔娴淑......” 桑乔国王,纳瓦拉的桑乔六世,贝伦加丽亚。塞萨尔精神一振,发现他可能又要见证一桩历史八卦的真相,而他听到的只是理查一世疲惫的声音:“如果你有看中的女孩,让她和约翰结婚吧。我不会解除和爱丽丝的婚约,我也不会娶她,就让她依照她的愿望终身不嫁吧,玛格丽特嫁给匈牙利国王(5)了,我们不缺给她的年金。” “你确实承诺了了桑乔国王不会帮助卡斯蒂利亚进犯他的领土,可卡斯蒂利亚国王是你的妹夫,若没有同样可靠的婚姻维系,他始终会对联盟有所犹疑。”埃莉诺仍坚持道,他们似乎又争吵了许久,最后以理查一句堪称哀求的话结尾,“到此为止,母亲,我不会结婚,就算您把我骗到教堂里我也不会念下婚誓的。” 真不幸。塞萨尔心想,在理查一世和埃莉诺没有发现他之前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也许是他提醒他父亲的最后机会,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任凭他舌灿莲花,理查一世也听不进他的话。 不知道理查一世后来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改变主意娶了纳瓦拉的贝伦加丽亚,不过比起他父亲的十字军东征事业,婚姻问题的重要度还是可以稍微往后靠一靠。错过今天这个机会后,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以影响到理查一世的方式,并很快有了自己的计划。 他在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正式出发后开始投入到准备之中,即便这个计划最后没有成功,他也可以当做是练习一个新的技能,学无止境嘛。他在征得埃莉诺的统一后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他的新事业中,但还没有等他成功,埃莉诺忽然在一个清晨叫醒了他。 “起来,孩子,跟我一起去墨西拿。”埃莉诺对他说,神采奕奕、活力四射,“去参加你父亲的婚礼吧。” 作者有话说: (1)萨克森的海因里希:狮子亨利之子,与第一任妻子所生,与其父同名,海因里希是德语中亨利的另一种译法,后续行文以此称呼。 第45章 (2)洛泰尔:狮子亨利之子,与第一任妻子所生。 (3)指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二世,并非英格兰的埃莉诺所嫁的卡斯蒂利亚国王阿方索八世。 (4)亨利六世已经与前任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的姑姑康斯坦丝结婚,威廉二世曾立康斯坦丝为继承人,故亨利六世也是威廉二世死后西西里的假定继承人。 (5)1186年夏天,匈牙利国王贝拉三世与小亨利的遗孀玛格丽特结婚。 , 感谢在2023-08-17 13:36:54~2023-08-18 22: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kate、六道黄叶 3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琼 理查一世和贝伦加丽亚的婚姻是个未解之谜。 有人认为他们是奉埃莉诺之名成婚, 有人认为他们在理查一世还没有登基前便暗通款曲,甚至有人认为理查一世与贝伦加丽亚的婚姻有名无实,推断出理查一世其实是个同性恋------塞萨尔个人认为最后一种说法是捕风捉影, 但此前理查一世也没有和贝伦加丽亚有所交往的迹象,因此他偏向于是埃莉诺因对爱丽丝不满而为理查一世另择佳偶,而现在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是爱丽丝公主吗?”塞萨尔还佯装懵懂,埃莉诺嘴角轻轻上扬, 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不,不是她。相信我, 塞萨尔, 这一次, 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结婚的。” 花费了一点时间将他这段时间在忙活的东西收拾好后, 塞萨尔和埃莉诺一起乘船前往纳瓦拉,也就是在那里他见到了理查一世未来的的妻子, 纳瓦拉的贝伦加丽亚。“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她有些局促道, 难掩羞涩, 这和她过人的美貌并不相称。 她非常美, 和理查一世非常般配, 除了出身稍低一些几乎可以称为是一个完美无瑕的新娘, 塞萨尔能明白为什么埃莉诺会如此执着地促成他们的婚姻,与之相反的, 桑乔六世似乎对此仍存犹疑:“我相信您的诚意,但您真的能确保理查国王能发下婚誓?贝伦加丽亚是我的珍宝, 我不希望她成为全欧洲的笑柄。” “哪怕是拿刀按着他的头, 我也会逼他发下婚誓的。”埃莉诺畅怀道, “放心吧, 桑乔,我会像爱护我的女儿一样爱护她,你就静等你的女婿来拜访你吧!” 老实说,塞萨尔不太明白埃莉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强迫理查一世结婚,毕竟撕毁与爱丽丝的婚约是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翻脸的重要因素,就算要强迫理查一世结婚,也应该等到他东征归来之后。不过理查一世都不能扭转的决定,他多说也无异,因此在埃莉诺成功劝说桑乔六世同意她将她的女儿带走后,他们一行人就穿越阿基坦南部和阿尔卑斯山,到热那亚乘船与西西里的理查一世会合------此时已是1190年深秋,如果他没记错时间的话,此时的理查一世应该正为他的妹妹被西西里新任国王坦克雷德一世囚禁并扣押嫁妆而大发雷霆,并攻打墨西拿吧? , “把威廉二世留给我父亲的遗产全部转交给我。” “好。” “你的女儿和我的侄子亚瑟订婚。” “好。” “释放我的妹妹,归还她的嫁妆和她应得的遗产,除了之前承诺的100万塔里金币,还有4万盎司的黄金。”这场谈判中,理查一世无疑是占尽优势的一方,“作为回报,我会归还墨西拿,包括我的士兵从当地民众手中掠夺的财富,如果霍亨斯陶芬的亨利为他的妻子攻打西西里,我和我的姐夫韦尔夫的亨利都会帮助你。相信我,做我的盟友比与我为敌更有利于你的统治。” “我十分荣幸,请原谅我此前的无礼和冒犯。”想到求和之前妻子的劝说,坦克雷德一世将姿态摆得非常谦卑,而这无疑取悦了理查一世,他哈哈大笑,和坦克雷德一世互相拥抱并亲吻脸颊,“朋友之间谈何原谅!我和腓力国王的军队还要在西西里过冬,等腓力来了,我们还要一起约束军纪和物价,以免我们对你的统治造成困扰。” 西比拉是对的,尽管之前理查一世围攻墨西拿时他恨他恨得立刻诅咒他下地狱,但就在谈判结束后的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被理查一世的魅力感染,开始觉得跟他做朋友也不错。就在他内心复杂纠结的时刻,理查一世已经叫来了他那位和他形影不离的朋友,法兰克国王腓力二世,和他一起与迎接他的妹妹英格兰的琼。 “理查!理查!”当遥遥看到理查一世的身影时,琼便迫不及待提起裙摆朝他奔来,而理查一世也张开双臂,迎候与他阔别十三年的妹妹。“让你久等了,琼。”理查一世低声说,随从们都有些惊异他对妹妹竟然如此温柔,“跟我去圣地,然后和我一起回阿基坦,母亲一直留着你的房间,你回去看看,那里和你走之前一模一样。” “我也很想念母亲。”琼说,她想要擦拭一下脸颊上的泪水,却注意到了理查一世身旁一言不发的腓力二世,“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法兰克国王腓力二世。”理查一世松开了琼,向她介绍道,“很高兴见到您,腓力国王。”琼收敛起情绪,仪态端庄地向腓力二世行礼,这时候腓力二世才似回过神来,他回应了琼的礼节,“噢,琼,很高兴见到你。你像传闻中一样美丽。” 夸赞贵族女性的容貌是正常的礼节,而琼的美貌确实值得夸赞,因此没有人觉得腓力二世的问好有什么不对。当琼又礼节性地和他交谈几句,并和理查一世相携离开后,腓力二世望着他们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 第46章 他很早就听闻英格兰的琼是亨利二世的女儿中最美丽的一个,但他从没想到她的美与理查如此相似,一样的艳丽、高傲且生机勃勃。 ,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爱丽丝结婚?” 夜晚回到房间后,腓力二世忽然冷不丁问,理查一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旧事重提,但在爱丽丝的问题上糊弄腓力二世他已经驾轻就熟:“我在出征前就跟你说过,至少要等到我们从圣地回国之后。我们现在在西西里,你总不可能把爱丽丝从普瓦图凭空送过来。” “我们要在西西里待一整个冬天,足够她从普瓦图过来和你举行婚礼。”腓力二世针锋相对道,见理查一世的表情再度紧绷,他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或者我们聊点别的,你的妹妹,琼,你对她的婚事有什么打算?” “她刚刚守寡。” “我也刚成为鳏夫。” “你------”理查一世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腓力二世竟然生出了和琼结婚的想法,“这不可能,腓力,我不会让琼和你结婚。” “为什么?我是个国王,而她是国王的姐妹,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是你的外甥,他说不定会很像你。”腓力二世终于将他心中长久压抑的不解与困惑说了出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和我姐姐结婚!你跟我说过亚历山大的故事,他和赫菲斯提安娶了一对姐妹,他们的孩子成为了真正的血亲,若我们也与彼此的姐妹结婚,数代之后,卡佩王室与安茹王室的血脉将不可分割,或许他们还会共同戴上一顶王冠,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那现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跟爱丽丝结婚!”理查一世低吼道,腓力二世的心跳得很快,他感受到了理查一世正勃发的愤怒,“因为我父亲勾引了她,跟她上床,还曾经想过要为了她和我母亲离婚!她是你的姐姐,可她和妓/女没有分别,我绝不会娶我父亲的情妇,若你不相信,大可以在收复圣地后亲口问她,她可不会为了她的爱情说谎!” 他看着腓力二世,他的脸色已经苍白,混杂着震惊与不可置信。“若阿格涅丝(1)没有嫁给希腊人,你还可以和她结婚。”他喃喃道,无望地抱着自己的头,“她不该嫁给希腊人。” “她已经死了。”理查一世道,他反而比腓力二世更早平复心情,亨利二世已经死了,他已经不能再伤害他了,“腓力,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会娶爱丽丝,我也不会和她解除婚约,就当爱丽丝嫁给我却没有生下孩子吧。至于琼,你先让她答应你的求婚吧,若她为了爱情同意嫁给你,我无话可说,但琼不应该成为你想要你的儿子成为我的外甥的工具,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她跟你的上一个妻子一样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伤口,她自己也不会愿意的。” “我总要问问她。”腓力二世低声道,但他心里清楚这并不会有什么希望,“你先出去吧,理查,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理查一世说,他充分理解此刻腓力二世的心情,当他推门而出,却在门边的走廊上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琼?” “我想来找你,但我没想到你和法兰克国王在一起。”琼说,她拿着一瓶酒,夜晚的烛光中她的容貌和酒瓶上的宝石一样耀眼,“喝一杯吗,哥哥?” , (1)阿格涅丝:指腓力二世的同母妹妹,与东罗马曼努埃尔大帝之子阿莱克修斯二世订婚,后被安德罗尼卡一世强娶,真实历史上她至少活到了1204年与塞奥佐罗斯·布拉纳结婚,出于精简人物考虑本文设定她在1186年死去。 作者有话说: 其实琼和理查长相气质都很像埃莉诺,腓力虽然一直强调埃莉诺对不起他爹,但他属于路七的那部分基因一直很诚实地为和埃莉诺款的长相心动 感谢在2023-08-18 22:50:51~2023-08-21 16:3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叶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桃花 50瓶;佛系追更选手 10瓶;小谭必能上岸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预言 “尝尝西西里的葡萄酒。”西西里的王宫中, 琼坐在地上,将腿蹬在一旁的椅子腿边,这样的姿势会被认为缺乏教养, 并非一个公主与王后应有的体面,但理查一世向来纵容妹妹的行为,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我不喜欢这座岛, 但老实说,他们的葡萄酒还不错,还有一些水果, 你要吃吗?” “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如果不吃水果, 他们的甜浆也不错, 我喜欢加一点柠檬汁, 再冰镇一下,这样会有更好的口感......” “求求你, 别戏弄我了, 琼。”理查一世终于忍不住哀求道, 琼咯咯直笑, 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哥哥, “好了, 我说实话,从你们提到我的婚事时我就听到了, 你得庆幸你没有同意把我嫁给他,否则我会直接冲进房间, 拿酒瓶砸破你们的头。” “我以为你至少要犹豫一段时间才会拒绝他。” “哪怕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我也不会同意他的求婚的。我喜欢高大英俊的男子, 他还不够格做我的丈夫。”琼傲慢地扬起头, “好了,哥哥,现在该跟我说一说你的事了吧?从我出嫁之后到你登上王位,你和他发生了什么?” “我们之前就见过面了,但如你所想,你出嫁后我们才成为朋友。”理查一世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那久远的、金色的回忆,“那时我很苦闷,我还在为父亲的冷酷痛苦,我羡慕他能被他父亲全副身心爱着,而他也羡慕我......我们的关系很快引起了家长们的警惕,父亲暴跳如雷,而母亲也勒令我们停止交往,她从没有对我那么严厉过。” 第47章 “这真令人意想不到。”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还曾经为了他反抗母亲,我当时已经给你写好了信,想从西西里坐船去圣地做一名无产的骑士,然后母亲告诉我他结婚了。”理查一世显然不想过多提到这一段经历,“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一些误会,一些争执,但我们最后还是和好了。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我们亲密无间,即便我们的继承人没有血缘,他们也会像兄弟一样一起长大,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我觉得他看上去没有你猜测的那么天真无邪。”琼插嘴道,但在理查一世发怒前她明智地终结了这个话题,“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同性恋吗?你无法对女人产生兴趣,所以转而向男子求欢?” “不是。”理查一世反而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我有一个儿子,等回到阿基坦后你可以去看看他。” “如果你可以生儿子,为什么不生一个合法的儿子?” “这不是我能决定或选择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那个孩子成为一个背负原罪的私生子,母亲很高兴他的出生,但她不知道她正是我不想结婚的一半原因,另一半是父亲。”理查一世说,“我只是不喜欢婚姻,不喜欢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产生牵绊,再美好的婚姻最后也会相看两厌,比如我们的父母。腓力是个意外,爱他已经花费了我所有的勇气,我在他身上尝过的痛苦已经足够多了,没有他我也不会与任何人结婚和诞育后代。” “那和同性恋没有区别。如果父亲知道了,他会恨不得在你十岁的时候就掐死你。”琼在这话出口后就有些后悔旧事重提,但理查一世反而笑了,“当时他想要掐死我,玛蒂尔达跪下来求他,莱昂诺尔(1)在安慰母亲,只有你冲上来拽着他的手。琼,我们那时候无法反抗他,不论是我的领地还是你的婚姻,但现在不一样了。” “是的,你现在是国王了。”琼的神情重新欢畅起来,“我不喜欢西西里,我也不喜欢威廉,他没劲透了!我要自己挑选丈夫,如果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强迫我再次结婚。” “是的,没有人能剥夺你得到幸福的权利,不管你是想要得到婚姻还是摆脱婚姻。”理查一世说,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在普瓦图宫廷中相互追逐的小时候。 , 在西西里过冬时,理查一世、腓力二世和坦克雷德一世三位国王共同颁布了调整物价的命令,并限制十字军士兵赌/博与欠债,同时理查一世还专门成立了管理十字军财产和纪律的组织,从而缓解了十字军与当地居民的矛盾,同时,他在听闻当地的修道院中有一位著名的西多会教士菲奥雷的乔吉姆的消息后便欣然前往修道院拜会他。 “传闻您已参透《圣经》,尤其是《启示录》一章的所有奥义。”对他认为值得尊敬的人,理查一世向来十分尊重,为了遵守西多会的清修戒律,他还舍弃了他素来喜爱的华丽衣饰和昂贵珠宝,只以简洁的着装来到修道院拜访菲奥雷的乔吉姆,“我仰慕您的学识已久,因此想要前来聆听您的讲解。” “荣幸之至,理查国王。即便您不前来,我也会前去拜访您的。”菲奥雷的乔吉姆说,当提到他热爱的教义时,这个中年修士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种狂热和急迫,并不因他正面对着整个基督教世界最强大的君主之一而出现畏缩,“我们的历史分为三个时代,圣父时代、圣子时代与圣灵时代,而圣灵时代将是历史发展的一个新顶点,届时世界将充满仁爱、欢乐与自由,人人心怀天主,国家和教廷都将不复存在,代替它们的将是一个由圣徒们组成的公社,人们心怀天主,摒弃物欲,不再需要通过劳作交换财富。” “圣徒需要抛弃物欲吗?”理查一世有些失望,他对西多会的教士一直敬而远之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抛弃物欲的戒律并不符合他的作风。 “是的,教士是最接近于天主的人,只有从教士开始摒弃物欲,圣灵时代才能更快降临。”菲奥雷的乔吉姆话锋突然一转,“根据我的测算,圣灵时代的到来已经非常近了,但欲得到完满之生活,必先经受深重之苦难。圣城落入萨拉丁之手便是谕示,他是圣子时代的七位基督迫害者中的第六位。” “那我们会战胜萨拉丁吗?”理查一世重新燃起兴趣了,有关萨拉丁的事是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事。 “会的,天主已经决定借您之手完成这番伟业,若您持之以恒地坚持与异教徒战斗,您必将战无不胜,英名也为后世传唱,但若您因尘世的牵绊放弃了这项伟大的事业,天主也会对您施加惩罚,让您失去您想要守卫的一切。” “我绝不会放弃!”理查一世骄傲道,尽管他一直坚信自己必然成为伟大卓越之人,但亲耳听见这样的预言仍令他激动不已,他很快注意到菲奥雷的乔吉姆话中的另一个细节,“那第七位□□者呢?击败萨拉丁并不意味着苦难的终结吗?” “是的,萨拉丁的失败会标志着第七位□□者的崛起,他已经出生,也许您还曾经见过他,和他饮过同一条河里的水,在街头与他擦肩而过。他将会登上王位,追随您的足迹来到东方的战场,他会四次来到圣湖边,却一次都没有踏足耶稣曾经行走过的水源,他与异教徒作战,与不虔诚者作战,与一切与他的国家和荣誉为敌的人作战,他的威名会传遍从爱尔兰到契丹的所有土地,他的出现将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第48章 “他听起来不像个□□者,反而像个圣徒。” “是的,这也正是我困惑的地方。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他以圣徒的面目出现,但在生命的最后,他将推翻他曾经信仰的一切,带来无尽的杀戮,邪恶和混乱。但混乱的最后,混乱的最后......” “混乱的最后是什么?”理查一世急切道。 “光明。”他吐出那个单词,尽管脸上仍有困惑,但他的眼神仍透露出对这个未来的向往,“他将带来一个无限光明的新时代,尽管这个时代到来之前会有漫长的苦难。他已然降临人世,也许是婴儿,工匠,骑士,教士,你或许还曾经与他擦肩而过,但您不知道他是第七位□□者,也不能将他扼杀在摇篮间。” “若无这位□□者,是否光明的时代便不会到来?” “天主不会放弃他的子民,光明的时代仍会到来,但可能会经历更加漫长的时间。” “那我何必将他扼杀于摇篮?让他完成天主交付给他的伟业吧,如果他真的能带来光明的话。”理查一世笑道,亲吻了胸前的十字架,“十分感谢您的讲解,这令我受益匪浅,等我击败萨拉丁后,我还会再来拜访您的。” , (1)莱昂诺尔:埃莉诺的西班牙语,本文以此代指亨利二世与埃莉诺的次女英格兰的埃莉诺。 作者有话说: 理查和菲奥雷的乔吉姆的谈话确有其事,不过我把乔吉姆的预言修改了一下 第29章 撕裂(上) “那个教士的预言固然美好, 但并不能全然尽信。”从修道院离开后,跟随理查一世前来拜访菲奥雷的乔吉姆的教士便忍不住劝道。 “我知道,但他教会了我一点, 那就是坚定战胜萨拉丁的决心,任何意外和挫折都不能驱使我放弃这一点。”理查一世眯起眼,“我要求建造的攻城器械都做好了吗?这对我们进攻耶路撒冷很有帮助。” “还有一些没有完全完工,但恕我直言, 士兵们已经对我们长久停在西西里失去耐心了。” “他们什么都不懂,德意志人已经到达了圣地,度过冬天萨拉丁的补给会更困难, 只有当他的士兵也急迫想要归乡, 我们才能一举得胜。”理查一世不屑道, “还能靠金币堵住嘴吧?” “还可以, 不过腓力国王对此也有些不满,您用来犒赏士兵的金币也是他的金钱。” “他怎么这么小气?”理查一世终于开始觉得麻烦了, “好吧, 等最后一批攻城器械完工, 我们就出发, 至于腓力, 我会去劝劝他的, 他应该能听得进我的话。” 正当他打算前去劝说腓力二世时,他却收到了另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您母亲的船队已经抵达墨西拿沿岸。”梅卡迪耶说, 他对此也倍感诧异,“陛下, 您知道这个消息吗?” “我不知道。”理查一世诚实道, 但无论埃莉诺是何来意, 她既然已经莅临墨西拿, 他就必须要前去迎接自己的母亲,“叫上琼,我们到码头去。” 当理查一世和琼匆匆赶往码头时,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腓力?”理查一世错愕道,而腓力二世面色僵硬,见到理查一世后他近乎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母亲来了?”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理查一世低声道,而此时埃莉诺的随从已经在码头铺上了精美的地毯,属于埃莉诺的乐声响起,她从船上款款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和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好久不见,我的宝贝们。”她落地之后立刻拥抱了理查一世和琼,理查一世还沉浸在不解和困惑中,因此在和埃莉诺拥抱后便低声询问她的来意,埃莉诺没有回答他,转而和琼互诉衷肠,比起理查一世的惊愕,琼显然更惊喜于和十余年不见的母亲重逢,因此只剩下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颇为尴尬地站在原地。 腓力二世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和埃莉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尽管长久以来他一直恨着她,但他从未如此近地见过她。他所认为的埃莉诺是父亲憎恨的妻子,理查深爱的母亲,这两种身份都令他对埃莉诺倍感敌意,以至于刻意避开与她见面的机会。 而当他真正见到埃莉诺,他发现她并没有他此前所猜想的那么面目可憎:她已经老了,是随时可以入土的年纪,可她仪态仍然优雅,一双眼睛神采逼人,腓力二世发现他的目光无法从埃莉诺身上移开,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若她六十七岁时仍如此魅力非凡,十七岁时又是何等地颠倒众生? 他忽然能理解父亲为什么对她那么着迷,在她抛弃他后又对她如此憎恨,而此时,埃莉诺和琼已经分开彼此并擦干眼泪,埃莉诺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腓力二世身上:“你好,腓力,我是埃莉诺。”他们四目相对,腓力二世还停留在复杂的心情中,但埃莉诺已经气定神闲,“我本应该成为你的母亲。” 本该成为他的母亲,是,如果她没有和路易七世离婚,或许他也会拥有理查的母亲。“真是不幸。”他挤出笑容,“您放弃了成为我母亲的机会。” “这不算不幸。”埃莉诺哈哈大笑,理查一世眉头紧锁,他知道当埃莉诺这样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众目睽睽之下,她招了招手,“过来,塞萨尔。” 塞萨尔没想到还有他的戏份,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也没什么思考的功夫,顺从地走到埃莉诺怀里被她单手搂着:“你好,腓力国王。” 第49章 “这是理查的儿子,看他和理查长得多像!”埃莉诺十分快活地欣赏着腓力二世苍白的面色,而他已经几乎要把牙齿咬出了血,他盯着塞萨尔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欢迎你来巴黎做客,相信你会和我的儿子相处得很好的。” “先等你的儿子健康到能出门旅游再说吧,可怜的小家伙,我出发之前听说他又生病了。”埃莉诺放低了声音,还没有等腓力二世反应过来追问路易王子的情况,埃莉诺已经牵起身边那个蒙着面纱的少女的手,“诸位。”她高声道,“很抱歉打扰你们的休养,但我为我的儿子带来了他的新娘,她是整个伊比利亚最美丽的少女,大斋期结束后,他们会在此地宣誓成婚,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 尽管还没有看清贝伦加丽亚的容貌,但围观的士兵们已经下意识为他们爱戴的国王欢呼起来,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全场只有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在埃莉诺宣布这个消息后仍不明所以,他们对望一眼,面色惨白,呆如木鸡。 , “理查不会答应的。” 夜晚在露台上见到埃莉诺的时候,腓力二世如此对她说,他刚刚已经得到了理查一世的保证,因此在面对埃莉诺的时候,他能以相对从容乃至挑衅的姿态看着他:“你前半生和亨利国王争夺权力,后半生则和我争夺理查,你以为你还会胜利吗?” “为什么不能?”埃莉诺说,腓力二世又注意到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真是可恨,他明白了为什么路易七世和亨利二世都曾经深爱她而后又痛恨她,她就是一个邪恶的女巫!“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想要打赢的战争也绝不会输,可怜的孩子,看看你的表情,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像你现在一样苦着脸,皱着眉头,可怜的路易------” “你战胜你的丈夫只是因为他死了!”腓力二世怒吼道,他觉得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但看着埃莉诺,他忽然发现他似乎找到了她的弱点和破绽,他赶紧乘胜追击,“作为一个妻子,你在他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他的心吗?他那个时候还爱你吗?你根本不配得到爱,得到了爱也无法握住,我父亲和亨利国王都不再爱你了,有一天理查也不会爱你的。他不会结婚,没有任何人能动摇理查的决定,哪怕是他的母亲!” “我已经过了会为男人的爱高兴或悲伤的年纪了,那是年轻女人的虚荣心,你为什么认为我到了六十七岁还在乎这个?”腓力二世认为他的话还是在某一瞬间刺痛了埃莉诺的,但当他从愤怒中回过神后,埃莉诺已经恢复了她惯有的神情,她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他发现他在憎恨之余竟然还有多余的心思思考这双眼睛的主人如果还是少女容貌会有多么勾魂夺魄,“等着看好戏吧,没有投入我腹中的孩子。”她敛起裙摆离去,擦肩而过时她甚至拍了拍腓力二世的肩膀,腓力二世感受到她的气息喷吐在他耳畔,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叹息,“我本来以为你会长得像你父亲一些的。” , “不要劝说我!”当埃莉诺来到他房间里时,理查一世立即驳斥道,埃莉诺不为所动,只是将声音放得又低又温柔,“我带着塞萨尔坐了几个月的船才来到墨西拿,结果第一天晚上你就是这么对你母亲说话的?” “你带塞萨尔来干什么,仅仅是为了刺激腓力吗?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让他坐那么久的船?” “他最近在学画画,想要一个意大利人做他的老师,来西西里的路上,他还一直嚷着要一些希腊人的书籍,相信他很快就会学会希腊语......” “够了!”理查一世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焦躁又愤怒地道,“不要找借口了,你想让我结婚,想让我和腓力争吵,所以带来了塞萨尔,又当众宣布我和那女孩的婚约。你知道后果吗?你从纳瓦拉把她带过来,最后我却没有娶她,她的父亲必然感到羞辱与震怒,到时候如果雷蒙德又起兵叛乱谁能帮我们阻止他?”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雷蒙德。”埃莉诺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理查,我知道你最后放弃对你父亲的忠诚而转投入腓力阵营的原因,你认为你父亲资助你的封臣叛乱,从而干扰你参加十字军......” “那是他的错!”理查一世大吼道,提到亨利二世他仍能轻而易举陷入愤怒,“他给了雷蒙德钱,他想让爱丽丝和约翰结婚,他还试图拉拢腓力对付我,他罪有应得!” “亨利至死未曾承认他指使雷蒙德叛乱。”埃莉诺截断他,在理查一世满怀震惊与恐惧的眼睛中拿出一封信,“他不知道真正的主使者是谁,派威廉·马歇尔追查这件事,同时真正的主使者并未交给雷蒙德承诺的好处,这令他怀恨在心。”埃莉诺晃了晃那封信,“理查,你想要知道他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 埃莉诺和腓力其实没有在墨西拿见面(知道埃莉诺要来腓力就提前跑路去阿克了),这里戏剧化处理一下 感谢在2023-08-21 22:37:29~2023-08-22 21:1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鼠由可可 10瓶;siehe 5瓶;小谭必能上岸、青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撕裂(下) 那封信随着埃莉诺的手来回摇动, 理查一世盯着那封信,因为恐惧不断的颤抖:“我不想知道。” 第50章 他顿了顿,又哀求道:“他已经死了, 就让我一直恨他吧,求求你,妈妈。” “他释放了那两个骑士,我找到他们, 向他们许诺了更多的金钱,他们立刻将有人曾收买他们的真相和盘托出,然后我又找到了雷蒙德, 他们给了我这封信。”面对理查一世的哀切, 埃莉诺根本不为所动, “‘国王没有给予我他承诺的凯尔西, 因此我也不必替他保守秘密’。这给了你一个教训,如果你想要背弃承诺, 你至少要承担背弃承诺的后果, 你不能将你的利益系于你盟友的弱小和懦弱。” “我很遗憾, 理查。”她以一声叹息收尾, “你的父亲曾经试图爱过你, 如你一直期望的那样。” “我跟腓力商量婚约是因为你不愿意结婚, 我希望东征的过程中我们不要因为这个问题再争吵......”亨利二世的辩白再度在他耳边响起,再回忆起这段对话时, 他发现那时父亲的虚弱已经初见端倪,“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喃喃道, “妈妈, 为什么要在现在告诉我?至少让我, 至少让我......” 至少让我打完这一场圣战, 让我沉浸在梦想成真的谎言中。“因为他不是你的战友,是潜伏在你身边的毒蛇。”埃莉诺冷静又残忍地说,“他潜伏在你身边,找准机会就会咬你一口。不早点掐死他你以为你能顺利攻下圣城吗?” 他昨天挑拨他和他父亲,明天就可以挑拨他和他的战友。“你永远是对的,妈妈。”理查一世深吸一口气,埃莉诺叹了口气,她张开双臂,想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的头安慰他,理查一世却摇摇头,推开埃莉诺道,“不要跟着我。”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房间,向大海边奔去,埃莉诺注视着他的背影,却对另一个方向道:“出来吧,琼。我看到你的裙子了。” , “腓力。”当腓力二世准备就寝时,他突然听到了理查一世的声音,“有什么事吗,理查?”他问,推开门后他看到了理查一世冰冷而僵硬的脸,他意识到不妙,“埃莉诺对你说什么了吗?” “我决定和爱丽丝结婚。”理查一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腓力二世更加惊愕了,他可不会天真到觉得是理查一世为了躲避和贝伦加丽亚的婚姻索性坐实和爱丽丝的婚约,这一定有什么不对,“可你说她和你父亲,和亨利国王......” “因为我发现或许我并不应该那么恨我的父亲。”理查一世扯动了嘴角,他自己或许都意识不到他这个笑容是多么地怪诞和森冷,“腓力,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实话实说,我立刻跟爱丽丝结婚。” “等着看好戏吧,没有投入我腹中的孩子。”埃莉诺若有若无的笑声如水草般缠绕着他的心神。“她对你说了什么,理查?”腓力二世勉强保持着平静,“你知道,她不达成自己的目的绝不会罢休,她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姐姐,她希望你永远做她怀里那个任她摆弄的孩子,她和你父亲没有什么不同......” “我听信你们的话只是因为我爱你们!”理查一世吼道,他从怀里拿出那封信,满脸地失望与疲惫,“她给了我一封信,我没有打开,腓力,你愿意和我一起看吗?” 是哪一封信?他给雷蒙德父子的信,还是他给亨利二世的信,腓力二世知道他在将金雀花家族当做敌人时留下了太多的把柄,当他们始终为敌时,这无关紧要,而一旦他改弦易辙,那些信就会化作刺向他的刀,每一刀都可以将他刺得鲜血淋漓,埃莉诺,埃莉诺,她果然不是空手而来,“你以为没有我你和你父亲便不会反目成仇吗?”他猛然抬头瞪向理查一世,“杰弗里对我说过一句话,‘他们不可能相互信任,所以我们永远有可乘之机’。你现在在这里指责我,可难道没有我你就不会抛弃你父亲吗?你前半生对你父亲的爱都没有此刻这般强烈吧?” “果然是你。”理查一世说,或许是因为来的路上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失望,当靴子落地时,他反而还算镇定,“他,他本可以......” “他本可以爱你,然后你们可以做一对慈父与孝子,如同我和我的父亲,你是这样想的,对吗,亲爱的理查?”腓力二世尖刻道,“醒醒吧,没有人会爱你,你和你母亲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你们该下地狱去!” “你爱我。”理查一世说,他似乎并不为腓力二世的咒骂所动,“腓力,你爱我,你亲口说过。” “我可以对任何人说这句话,对你,对乞丐,对妓/女。”腓力二世怒斥道,他知道他的心在痛,可他发现这样的痛苦并非令他无法忍受,他不该有任何期望,任何试图令他和金雀花家族和解的努力都会证明是徒劳,他多愚蠢才会曾经生出和解的希望,“你滚出去,滚去你母亲的怀里,我不喜欢你那套荣誉和誓言的把戏,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参加十字军,忍受你的傲慢、骄横和虚荣,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讨好你,真好,以后我再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了。” 他一口气倾吐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压抑与不满,但当他说完这一切后,他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只剩下茫然与虚无。他不喜欢那些理查热衷的东西,认为那是哄理查玩的把戏,可若没有了那些哄理查的谎言,他又还剩下什么呢?“我真后悔我曾经相信你。”他听到理查的声音,在他们最痛恨彼此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他的话如此冰凉而锋利,“我早该听我母亲的话远离你。” 他摔门而出。腓力二世觉得自己的脑子晕眩了很久,当他回过神后,他才想起那封信还遗留在桌子上,他颤抖着手把信拿了过来,并暗下决心,他在离开西西里之前一定要拜访坦克雷德一世。 第51章 西西里的海滩边,理查一世漫无目的地奔走着,他脚步虚浮,神情恍惚,不像国王反而更像疯子。父亲,腓力,父亲,父亲...... 从小到大,他不理睬他,不主动提起他的名字,在罗莎蒙德那个孩子死后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他宣称他不在意这一切,他持续不断地与父亲作对,与得到他偏爱的小亨利作对,认为那是对父亲的报复与恨。可如果亨利二世曾经愿意弥补呢,如果可以得到父亲的爱,得到他的认可,他还会那么执着于恨他吗? 就算是一路走过来,爬过来,他也心甘情愿,他什么都愿意。理查一世感到自己的心口在绞痛,他跪倒在海水边,让海水和沙砾浸没他的身体。“你宁可信任一只反复无常的狐狸,也不愿意信任你的父亲!”亨利二世怒吼着的样子再度浮现在他脑海中,可怒吼之后呢,他是个疲惫又衰弱的老人了,他没有时间为自己辩解,所以腓力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欺骗他而不怕亨利二世的报复,他根本活不到能报复他的时候。 如果资助雷蒙德是一个谎言,那商议爱丽丝和约翰的婚姻就是另一回事,他告诉了他,说他是为了避免东征期间的争吵,他却不愿意相信。 原来他真的试图去爱他,在他对他满是憎恨与猜疑的时候他还愿意爱他,在知道他不愿意结婚时,他真的愿意站在一个爱他的父亲的立场上宽容他的行为并想方设法替他弥补,那是他曾经期望过的父亲的爱。“父亲。”他喃喃道,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埋进海水中,任水流冲刷着他的眉眼和头发,“父亲。” 他想起他见到亨利二世的遗体时从他口鼻喷吐出的黑色的血,那是否是他的灵魂在对他的到来表示愤怒?他不知道那个答案,但他可以肯定,不论他今后立下多少煊赫的功绩,他也永远无法赎清他对父亲做下的罪孽和恶行。 , “这对理查太残忍了。” 西西里王宫的窗台边,琼眺望着海边的理查一世,不无心疼与惋惜,她身边,埃莉诺正在剥一个桔子,闻言只道,“可这是必要的。放心吧,琼,理查不会痛苦太久,他是个国王而非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疯子。”她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汁水,“今夜过后,他会重新认清他作为国王和儿子的责任,接受我带给他的新娘,做一个伟大的国王、忠诚的丈夫与慈爱的父亲,为了这个美好的结局,付出一些痛苦作为代价是必要的。”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理查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琼说,她耸耸肩,眉眼被笼罩在一层阴云里,“老实说,我现在也不想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不幸的家庭子女纷纷不婚主义........ 感谢在2023-08-22 21:11:28~2023-08-23 10: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崽、树树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伊萨克 1191年3月, 原本亲如兄弟的英王理查一世与法王腓力二世骤然决裂,在确信了理查一世与爱丽丝公主的婚约无效后,腓力二世带领他的军队乘船离开墨西拿并前往阿克, 而理查一世在大斋期结束后与纳瓦拉的贝伦加丽亚的在墨西拿举办了婚礼,并将贝伦加丽亚加冕为英格兰王后,尽管他宣誓时脸色肃穆如同参加葬礼。 对此心满意足的埃莉诺在婚礼结束的三天后便动身回到诺曼底,这一天, 坦克雷德也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女们一起前来送行。虽然坦克雷德其貌不扬,被蔑称为“戴着王冠的猴子”,但他的孩子们意外地都容貌清秀, 尤其是他的第三个女儿, 她叫什么来着?还没等他回忆西西里历史, 他便听到埃莉诺道:“好了, 塞萨尔,我们的旅行结束了, 跟你的父亲、姑姑和新母亲告别吧, 我们要回家了。” “可我想和父亲一起参加十字军。”塞萨尔说,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就做好的决定, 因此他一改此前的乖巧, 显得异常顽固执拗, “我想去圣城,看着父亲如何战胜萨拉丁。” “不要任性, 孩子。”埃莉诺皱起眉头,“如果你想要参加十字军, 可以等你再长大些, 你现在才六岁。” “让他跟着我们吧, 母亲。”理查一世却道, “琼可以照顾他,他总不会比我未来的妻子更柔弱且需要人保护。” “你说的对。”埃莉诺微微眯起眼睛,登船之前,她捧起理查一世的脸,亲吻着他的脸颊,“我等着你收复圣城的好消息,当然,我希望不止这一个好消息。” 埃莉诺离开后,理查一世也率领着一支超过两百艘船的庞大军队离开墨西拿,向下一个集结点克里特岛前进。“这是什么?”看到塞萨尔在颠簸的船上仍坚持拿笔涂涂画画,琼不禁好奇问道,“我找热那亚人买的地图,哦,我们是坐热那亚的船过来的。” “热那亚人比威尼斯人好相处些。”琼道,西西里经常和意大利的城邦进行商贸往来,她作为西西里王后自然也和这些商人们打过交道。“我本来想在西西里买一些希腊人的书,但没有找到机会。”塞萨尔珍而重之地将他手里那副地图收敛起来,“这太可惜了。” “如果你喜欢希腊人,我们会路过塞浦路斯,那里由希腊人统治。”老实说,琼对希腊人的印象不算很好,一来他们的帝国常年与西西里王国为敌,二来西西里本地的正教徒自视甚高,对她这个外来的诺曼王后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哄孩子嘛,总是要顺着他的话说,“但听闻他们的统治者是一位暴君,上帝保佑我们能顺利上岸,并给你买书。” 第52章 离开墨西拿后,船队便遭遇了风暴,这令他们对未来的航程更加忧心忡忡,而塞浦路斯的统治者,东罗马帝国约翰二世的曾外孙,伊萨克·杜卡斯·科穆宁,那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君主。 从后续的历史事迹看,伊萨克的暴君之称师出有名,具体表现在他在发现英格兰国王的船队搁浅后便迫不及待地劫掠了船上的珍宝并囚禁了侥幸上岸的幸存者,但既然他头铁地招惹了理查一世,那该祈祷上帝保佑的人就是他,如果说在国内理查一世可能还会讲一些外交手段和斗争艺术,但在国外,尤其是在面对天主教徒眼中的希腊异端时,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他绝不会白费唇舌。 上帝太远,英格兰国王太近。当他们的船终于靠岸时,理查一世已经彻底征服了塞浦路斯,令伊萨克·科穆宁成为了他的阶下囚。“他说他身份贵重,不能被系上铁链,我答应了他的请求,给了他一副银镣铐。”迎接琼、塞萨尔和贝伦加丽亚下船时,理查一世如此说,“好了,休息一下吧,岛上还有一位贵客要引见给你们。” 他所说的“贵客”是吕西尼昂的居伊,耶路撒冷的前任国王。“萨拉丁释放了我,但让我发誓不能与撒拉森人为敌,不过对异教徒立下的誓言又何必遵守?”居伊说,他盯着眼前的酒杯,将酒一口饮下以掩盖心中的苦涩,“我回来了,可他们早已奉康拉德为他们的无冕之王,雪上加霜的是,我的妻子和女儿们也去世了,为了夺取王位,康拉德强迫伊莎贝拉(1)和他结婚,上帝啊,他的妻子仍然健在,伊莎贝拉也有了丈夫。” “真荒唐。”理查一世说,哪怕他属于基督教国王中不拘小节且对各种奇怪婚姻接受程度较高的君主(得益于金雀花家族层出不穷的荒唐事),伊莎贝拉和康拉德的婚姻也属实令他感到诧异。 “更荒唐的是腓力国王竟然认可了这桩婚姻。”居伊发出一声冷笑,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理查一世的表情显而易见变得冰冷与愠怒,“他来到了阿克,立刻承认康拉德是耶路撒冷的合法国王,然后他宣称要夺回阿克,却只是一遍遍布置攻城器械和垒石头,我别无选择,只能带着我的骑士们和可怜的汉弗莱(2)前来寻求您的帮助。”他抛了个颜色,他的弟弟,吕西尼昂的杰弗里立刻顺从上前,“我和我的弟弟杰弗里一直为他对埃莉诺太后的冒犯深感不安(3)......”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理查一世忽然说,刚刚居伊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权衡了利弊与立场,西比拉是他的亲属,他有义务维护安茹家族在耶路撒冷的统治,而康拉德和伊莎贝拉的婚姻并不荣誉,在得知腓力二世竟然承认了这样一桩婚姻后,最后一丝影响他衡量标准的情感因素也消失了,“作为阿基坦公爵,吕西尼昂的封君,我有义务为我的封臣伸张权利。” “感谢您的公正,主君。”居伊也闻弦歌而知雅意,带着他的兄弟和骑士们向理查一世宣誓效忠。和历史书上记载的发展一致,塞萨尔心想,在理查一世离开塞浦路斯并动身前往阿克之前,他得抓紧时间去完成他计划里的必要步骤。 , “我听说你是一位罗马皇帝。”戴着银质镣铐的伊萨克·科穆宁忽然听到一个孩童的声音,用的是娴熟的拉丁语,借着他手中的灯,他看清了他的长相,金红头发、湛蓝眼睛,典型的拉丁人长相,和那位俘虏他的国王非常相似,但伊萨克·科穆宁意外觉得他不算面目可憎,“你是理查·金雀花的亲属?” “他是我父亲。”塞萨尔说,他坐在了伊萨克·科穆宁面前,仔细地打量他,“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科穆宁。若你和你的亲族们能如你的曾外祖父一样品德高尚且仁慈忠贞,那伟大的国家本不至于陷于混乱,你也不会沦为我父亲的囚徒。” “高贵的囚徒也轮不到一个小孩来讽刺。”他忽然想到他前不久才听闻理查一世在墨西拿结婚,而眼前这个小孩至少有五六岁了,“你应该也不是合法的儿子,你是私生子,真可笑,你在拉丁人中也实属卑贱,却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君士坦丁七世出生时他父母尚未成婚,因此市民称他为‘生于紫室者’以示讽刺,但历史证明他是一个不错的君主,有关他身世的嘲讽自然也不再被提起。”他搁下灯,恍惚间伊萨克·科穆宁感觉他并非与一个孩童对视,而是在全知全能的上帝面前等候审判,“至于你,声名在外的暴君,和酷吏厮混的同性恋者,亚美尼亚人的俘虏,你和你的亲属犯下如此多令天主震怒的罪恶,又怎敢自称是阿莱克修斯一世和约翰二世的血脉?”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家族的事?”伊萨克·科穆宁开始觉得有些不对,而眼前的男孩目光仍然平静镇定,“因为你们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闻。老实说,个人品德是否败坏只关乎你们死后的去路,但对他人造成的恶行更不值得原谅,你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对你的女儿尚算慈爱,得知她被俘虏后便屈膝投降,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伊琳娜在哪里?”伊萨克·科穆宁开始无望地挣扎,塞萨尔能从他眼里看到深切的恐惧,真荒唐,有人对无辜者滥用暴力,却对暴力降临在自己的亲属身上无法接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打听。”伊萨克·科穆宁平静下来,他嘴唇颤动,意识到这个男孩竟然是试图与他做交易,“你曾经和萨拉丁勾结?” 第53章 “是。”尽管不知道这个男孩的目的,但伊萨克仍然实话实说,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好,那你在和萨拉丁的通信之中得到一些有助于我父亲战胜萨拉丁的文件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父亲询问那些文件是否属实,你都必须肯定地回答,不管你有没有见过那些羊皮卷。” “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你女儿的下落,并且劝说我父亲在他启程前往阿克前把你关押在一座不那么寒酸的城堡里,我来之前我父亲和耶路撒冷国王正在商量该如何处置你,我听说他打算把塞浦路斯卖给圣殿骑士团,并有意把你关进他们的马尔加城堡,那可是十字军城堡里最阴森可怕的一座......” “我答应你!”伊萨克·科穆宁在塞萨尔的恐吓还没有完全说出口时便同意了,塞萨尔很满意这个结果,当他打算离开时,伊萨克·科穆宁忽然叫住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盯着塞萨尔,不敢相信一个六岁的男孩竟然让他觉得恐惧,“你被恶魔附体,你想利用萨拉丁来对付你父亲!” “我的所作所为都只为了帮助我父亲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塞萨尔说,他俯视着被锁在地上的伊萨克·科穆宁,影子被手中的灯映得异常高大,“后世在传颂他的伟业时,会从他征服塞浦路斯开始吟唱,你应该对此感到荣幸。” 作者有话说: (1)伊莎贝拉:耶路撒冷国王阿马尔里克一世与第二任妻子玛利亚·科穆宁的女儿,西比拉女王的异母妹妹,后继位为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一世。 (2)汉弗莱:指伊莎贝拉女王在与康拉德结婚前的丈夫多伦的汉弗莱。 (3)居伊和杰弗里曾经在1168年的袭击埃莉诺的车队。 ============= 其实理查和贝伦加丽亚是在塞浦路斯结婚的,狮心夺取塞浦路斯和居伊来访也是交错进行的,这里稍微修改了一下。 感谢在2023-08-23 10:56:38~2023-08-24 11: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烛宵 50瓶;无关风月 6瓶;深川、小谭必能上岸、爆炒鱿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阿克之战 占领塞浦路斯后, 理查一世立刻开始清点岛上的战利品,琼有提到塞萨尔希望能看一些希腊人的书,理查一世立刻将他能找到的所有希腊语文献都送去塞萨尔那里让他看个够。“有你喜欢的吗?”看到塞萨尔双眼放光地在一堆废纸(她认为的)里面翻找, 琼觉得她真的不太能理解这个孩子的爱好,“有的,姑姑。” 这些史料对于他研究12世纪末的地中海局势真的意义深远,但就算他能把这些晦涩的希腊语一字不漏地默背下来也不能作为他论文引用的史料, 除非实物能完整保存到21世纪,他还得解决一个破译中世纪希腊语的问题。“我发现了一个可能父亲会感兴趣的东西。”当琼准备离开时,她忽然听到说, 她回过头, 塞萨尔将一卷羊皮举起来, 眼神天真单纯又无邪, “我看着比较像,埃及地图。” 接下来的事暂时不在塞萨尔的视角范围内, 当再轮到他的戏份时, 理查一世把他叫到他的房间里, 在场的人还有居伊和伊萨克·科穆宁, 看到塞萨尔进来后, 伊萨克·科穆宁下意识避开与他目光接触, 不过在场众人显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这是你从我给你的那些希腊文献中发现的?”理查一世展开那副羊皮卷,极其严肃地问塞萨尔, “是的,父亲。”他将他的目光转向伊萨克·科穆宁, “相信您的囚徒对此更加熟悉。” 于是理查一世和居伊的目光又落到伊萨克·科穆宁身上:“是的。”伊萨克·科穆宁硬着头皮道, “我曾经和萨拉丁通信, 在和他结盟对抗十字军之余, 也有一些贸易往来,这幅地图是埃及商人带来的。” “埃及商人怎么会把本国的地图给你?”理查一世的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解释,而居伊已经冷笑道,“或许是希腊人的谎言,当年圣城沦陷,他们还曾给萨拉丁写信祝贺,这张羊皮卷一定是另一个陷阱!” 论道德水平你们拉丁人也不遑多让。虽然后世对撒拉森人的印象偏重于封建保守,但中世纪他们和西欧人对比妥妥的文明之光,而同时期的东罗马虽然改不掉内斗的毛病,但也比西欧人值得同情,1204年发生的事足以把教廷、威尼斯和十字军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也许我们可以对比一下我们已有的地图,或许可以从细节上辨认真伪。”当理查一世因居伊的话陷入深思时,塞萨尔突然说。“没有你的事了,孩子。”居伊觉得这个小孩过来纯属捣乱,理查一世却道,“但他说得有道理,我的朋友,小孩子也可以是聪明的。” 于是理查一世又拿来了他们所用的海图和这张羊皮卷对比,塞萨尔悄悄伸长脖子踮起脚,能隐隐约约听到理查一世和居伊正交流着其间的异同,最后他们显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你为什么会从埃及商人手里得到这个?”理查一世问,“一个商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你一份如此详细的地图。” “这确实是我有意为之。”伊萨克·科穆宁道,他甚至无师自通地把自己的动机拔得高尚了些,“我毕竟是个基督徒,即便因为畏惧拉丁人与萨拉丁结盟,也不能忘记寻找攻打萨拉丁的机会。” “但现在这份地图属于我了,作为你悔过的奖赏,我或许可以给你安排一个稍微明亮一点的监狱。”当理查一世这样说时,伊萨克·科穆宁和塞萨尔都同时松了口气,理查一世将那张羊皮卷收入怀中,起身单手将塞萨尔抱起来,“你不知道,感谢上帝,你没有跟你祖母回诺曼底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54章 成功了,至少现在理查一世已经相信了这是真实的埃及地图,这样将来当他认真考虑攻打埃及时,这份地图至少会更坚定他的决心。 也不枉他这大半年来从零开始学习中世纪的绘画手法。至于他为什么对埃及的地理如此熟悉------开玩笑,他的硕士毕业论文就是《论第七次十字军东征与拿破仑征服埃及的异同》,他不把13世纪埃及的地理状况刻烟吸肺都对不起他为了毕业秃掉的头! 感谢恩师还替他向学院报销了他去埃及采风的经费,我导真的对我恩重如山。想起他葬礼上老泪纵横的恩师,季庭柏也不禁悲从中来,为了防止其他人看出异样只能把头别过去,他的目光无意间和伊萨克·科穆宁交撞,伊萨克·科穆宁下意识颤了颤,但很快那个孩子就跟他的父亲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 “您好些了吗?”当康拉德走进营帐时,腓力二世正在努力吞咽着一盆由水果做成的甜汤,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东方人会用水果和香料熬成这样一种味道古怪的汤水,如果不是十字军战士们言之凿凿地称这种汤对治疗他的怪病有效果,他绝不会喝这种跟女巫熬成的魔药一样古怪的东西,“我好些了,感谢你的关怀,我的朋友。”腓力二世勉力道,“城外的壕沟填平了吗?” “您应该安心养病,而非为了阿克时刻悬心。”康拉德道,但在腓力二世执着的目光中他还是如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您安排的攻势还算顺利,萨拉丁已经将大本营从沙法山前移到了阿亚迪耶山,不过有些骑士不愿执行您的命令,他们宣称居伊才是他们的国王......” “不要理他们!”腓力二世不耐烦道,事实上,他已经开始后悔来到阿克后轻率地宣布支持康拉德了,他当时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聪明些的盟友,但现在他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耶路撒冷的政治斗争中。 如果不是理查,如果不是他在没有通知父亲和封君的情况下贸然宣布加入十字军,他这时候应该还在巴黎进行他的统治,而不是在千里之外的叙利亚被病痛折磨!想到那个让他痛恨的名字,腓力二世的头便更加痛了,偏偏康拉德此时还好巧不巧地提到了理查一世:“居伊昨天给我寄了一封信,声称英格兰国王已经承认了他的统治,他们已经到达了提尔.......” “拦住他们!”腓力二世捂着自己的头,为了保持神智的清醒,他还是勉强又喝了一口甜汤,“你是守卫提尔的英雄,他们会听从你的命令,理查,理查,让他在城外的地上躺着吧!”他咽下了那口汤,这时候他终于觉得自己好些了,“如果不能进入提尔,他只能选择来阿克,不过他得在海上飘些日子才能上岸,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来阿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对你出手,你应该暂时离开阿克避避风头......放心吧,你才是耶路撒冷国王,我会想办法替你对付居伊,等我们攻下阿克......”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了营帐外一阵喧嚣,这样的动静令他下意识浑身紧绷,他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搁下甜汤,掀开帐篷的门:“出什么事了?” “是理查国王!理查国王来了!”一名士兵激动地说,腓力二世和康拉德顺着欢呼的浪潮望向海边,“他击沉了萨拉丁的补给船,带着不计其数的攻城器械和骑士们来到了阿克!他开始进攻了,天主啊,我们必然战胜萨拉丁!敬英勇的理查国王!” 理查,理查,理查。腓力二世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他觉得他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他不顾康拉德的劝阻,让部下用肩舆将他抬出了营帐,于是他看到理查一世站在他那高大如堡垒一般的战船上指挥着士兵进攻阿克的城墙,居高临下、光彩熠熠,一如他最痛恨的模样。 , 1191年7月7日,英格兰国王一世在抵达阿克城后立刻对阿克发起猛攻,并在7月11日攻破阿克,并缴获了城内停泊的埃及舰队和所有店铺与攻城器械,所有的十字军战士都近乎疯狂地为这场大胜喝彩,其中甚至包括随同腓力二世来到阿克的法国贵族。 “法兰克国王围攻阿克三个多月却一无所获,而英格兰国王只花了五天便令萨拉丁的军队落荒而逃。”十字军战士们不可避免地将腓力二世与理查一世拿来比较,诚然,理查一世能如此迅速地攻下阿克离不开此前腓力二世对阿克城的围困封锁,但在十字军战士眼里,理查一世的勇猛无畏和他得到的巨大战果毋庸置疑是更加振奋人心的,而腓力二世因病未能参加理查一世入城后的欢迎仪式更被战士们暗暗唾弃,认为他是出于懦弱和嫉妒。 而被愤怒和疾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腓力二世实在没有空隙去理会这些评价,但在陷入昏睡前,他至少还记得提醒康拉德赶紧逃亡提尔城以免理查一世在自己威望最隆盛时以叛国罪处死他。我要睡一觉,他心想,至少等天亮以后再处理这些乱麻般的关系,但显然有人不乐见他能有一个好好休息的晚上。“我说了不要进来!”当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后,他不耐烦地道,但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孔后他便说不出话了,“你来干什么。” “我进入你的帐篷无需取得你的允许。”理查一世居高临下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接到信使的消息,就在你生病的这段时间,你儿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历史上阿克之战也是来回扯皮了很久的,本文涉及真实历史的大部分战争剧情都尽量简化处理,被蝴蝶出来的战争除外 第55章 第33章 萨拉丁 儿子, 路易,他身体不算强壮,一场疾病随时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死的是你的儿子!”腓力二世剧烈怒喝道, “你,你想骗我,没有人告诉我路易生病了!” “我儿子就在营帐外面,要我把他抱过来给你看看吗?”理查一世睨视着他, 腓力二世想起那个男孩和理查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难以克制自己的愤怒,他开始剧烈颤抖,他知道理查乐见他的敌人痛苦, 他在恨他父亲的时候便致力于让他死于绝望, “至于你的儿子, 可能是你的部下们想让你安心养病吧, 你不知道他们对你说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言,除非你回到巴黎, 亲眼确认你儿子是死是活。” “你只是想让我回到巴黎!”腓力二世喘息道, 他这时候终于找回一点对话的节奏了, “你想独占我们曾经约定好平分的战果, 塞浦路斯, 阿克......我告诉你, 绝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放弃我应得的战利品!” “我当然会把一半的战利品给你, 绝对的公平公正,但在十字军战士眼里我是得到了应有的战利品, 而你只是一个不劳而获的懦夫。”理查一世畅快地笑道, 他复而盯着腓力二世, 眼神冰冷如同刀锋, “你永远无法战胜我,你用尽全力的诅咒只会害了你的儿子和你的王国,等着看吧,腓力,你尽管躲在帐篷里养病,夺回圣城的那一天我会邀请你前来观看的。” 他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去,不出意外地听到了腓力二世打落汤碗的怒吼与诅咒,可这能改变什么呢?他露出了笑容,可与之相反的,他仍然感到他的心在疼痛滴血:在刺痛腓力二世的同时,他自己也无法从痛苦中挣脱。 , 在腓力二世病愈后,理查一世如约将阿克城一分为二,并带着自己的妻子、妹妹与私生子入主了撒拉森人的王宫,如理查一世之前的说法,几乎所有十字军战士都认为腓力二世乃是依仗着此前的条约不劳而获,理查一世的骑士风度令人敬佩,而腓力二世接受本不属于他的战果乃是卑劣无耻的行为。 腓力二世只能强忍苦涩吃下这个闷亏,雪上加霜的是,在他病愈后参加军事会议时,理查一世又要求他撤销对康拉德婚姻与王位的认同。“西比拉女王已经去世,康拉德如今是耶路撒冷的合法君主,伊莎贝拉女王订婚时才八岁,她此前的婚姻也是无效的!” “那康拉德的婚姻呢?虽然他否认了他的意大利前妻和希腊前妻的存在,但我们都知道她们尚在人世,一个如此不荣誉的人怎配做耶路撒冷的国王?”理查一世嘲讽道,香槟伯爵亨利也附和道,“我认同您的意见,舅舅。我们应该根据女王的婚姻决定统治者,而不是为了一个合适的统治者捏造一桩婚姻。” 他是玛丽·卡佩的儿子,理查一世与腓力二世共同的外甥,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哪怕他名义上是法王的封臣,他附和理查一世而反对腓力二世的言论也不会存在道义上的问题。腓力二世真情愿玛丽或者杰弗里在这里,这样他们至少可以管束一下香槟的亨利的行为,不让他为理查一世马首是瞻。 “现在不是讨论合法国王的时候。”开口的是伊贝林的贝里昂,他此刻其实有些后悔为了让耶路撒冷有一个更具能力的统治者而促成伊莎贝拉女王和康拉德的婚姻,现在不仅居伊和康拉德争夺王位,远道而来的英王和法王也为此争斗不休,“我们首先应该夺回耶路撒冷,再来讨论谁是合法的国王,否则即便我们终于选出了所有人都一致认可的国王,他得到的也只是一顶无用的空王冠。” “我尊重您的意见。”对这位以少量残兵坚守圣城换得体面投降的老人,理查一世还是非常尊敬的,“听闻您曾经时常作为使者出入萨拉丁的军营,对他的行事作风颇为了解,我希望能与您详细探讨,以为我们未来的战斗完善方案。” “求之不得。”伊贝林的贝里昂松了口气,和理查一世一同起身进入房中。理查一世的目光与腓力二世交撞,随后他发出一声所有人都能轻易察觉的冷笑,腓力二世意识到这是理查一世又一次无声的示威,并且,他没有盟友,他只能无望地向虚空之中的忠诚之神请求庇佑。 , “拉丁人要求我们交还赎金,释放俘虏,并把我们之前缴获的那个架子还给他们。”一个炎热的午后,萨法丁正在向他的兄长汇报阿克城的局势,“他们的新首领,英格兰国王近日染上疾病,他向我们写信要求给他送一些水果有助于他对抗疾病,从而能更早投入与我们的战争。” “有趣。”本来还在假寐中的萨拉丁睁开了眼睛,他已经五十四岁,面容已然显露出苍老衰弱之相,但他的目光仍然明亮深邃,有这样一位君主,撒拉森人便坚信他们能战无不胜,团结在新月旗下同仇敌忾,“把他要的水果送给他,同时让使节要求他们也释放我们的同胞兄弟,在我们的战士回到营地前,我们会暂时扣押拉丁人的俘虏。” “他们不会同意这样的条件。” “我知道。”萨拉丁说,“但我们需要时间筹备赎金。从埃及到叙利亚的补给一直被阻碍,我们有限的资源必须在精细计算下运用,我不确定埃及是否还会如期送来补给。萨法丁,你知道国内一直不满意我对拉丁人的态度,如果不能在我有生之年确保拉丁人不再进犯,我死后王朝必然分崩离析。” “您已经建立了足够多的伟业。”萨法丁不忍道,而萨拉丁只是摇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不够,还不够......” 第56章 他出生于提克里特(1),成长于叙利亚,在叔父西尔库的帐下崭露头角,并效力于赞吉王朝的努尔丁。他曾立下了征服埃及的战功,也曾蒙受努尔丁的猜忌,并最终借助灵活的手腕和适当的运气成为了新的哈里发,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王朝。但看似强大的帝国内部仍然矛盾重重,教义之争,权力之争,血统之争,维持这个除了共同信仰安拉外一片散沙的帝国并不容易,尤其他自己还是一名库尔德人。 能整合这一切的只有武力,令信徒们为此激动匍匐的绝对武力和功绩,但在发动战争的同时,萨拉丁并不希望他维护自己同胞和国家的行为给其他教派的人民带来灾难,这看似矛盾,却是萨拉丁长久以来的坚持,从他踏入战场时他便如此坚持。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建立一个所有教徒都和平共处的“天国王朝”,但这一理想连他的兄弟和下属都不能接受,更况论是他的敌人。拉丁人,希腊人,犹太人,突厥人,他们环绕在他周围,虎视眈眈地望着他的王国,却不愿意团结一致将他一举击破。他和他们作战,和他们结盟,从中审时度势地寻找破绽和机会,但他们之中鲜少有能理解他愿望和坚持的人,他的仁慈与灵活在他们眼中或许更似懦弱。当他终于夺回圣城,建立了足以令所有撒拉森人奉他为主的功业后他也预感到拉丁人会掀起一轮比此前更加凶猛的攻势,若他还年轻,他会无所畏惧,但他已经开始老了。 威廉二世死了,贝拉三世被希腊人牵制着,亨利二世死了,腓特烈一世来了,但他溺死了,跟随他一起前来圣地的军队群龙无首,这令他激动地不停感谢安拉保佑。这些大名鼎鼎的欧洲君主们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前来与他作战,现在他的敌人只剩下欧洲君主中最遥远也最年轻的两位,法兰克的腓力二世与英格兰的理查一世。 他观察过腓力二世来到阿克后的行动,毋庸置疑,他是个聪明的国王,但还够不上成为一个让他忌惮的对手,正当他松了口气,认为他击退这一次的十字军已无悬念后,他却得知了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击沉补给船并攻克阿克的消息。 这是他此前未曾留意的对手,但毋庸置疑,他比那位原本与他同行的腓力二世更加勇敢大胆且善于运用战争艺术,从他带来的船队规模来看,他投身战斗的决心也远强于腓力二世,这些迹象表明他会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理查,理查......”萨拉丁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口音从生涩到熟练,他有预感,这位新登陆阿克的国王会是他维护他在叙利亚获得的土地的最大对手,他在叙利亚作战已久,许多拉丁人都熟悉他的作风,理查一世毫无疑问会从他们口中得到有关自己的情报并将其运用于他们将来的战斗中,但可怕的是,他目前对理查一世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1)提克里特:今伊拉克境内。 第34章 憎恨 “谁做的!”阿克城十字军营地的清晨被一声怒吼撕破, 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看到原本被他挂在城门口的家族纹章如今被随意扔掷在一旁,不禁大为光火,对于一个贵族而言, 这样的举动侮辱的不仅是他本人还包括他的家族。 “是理查国王。”一位十字军战士回答道,他有些踌躇,但他只能实话实说,“即便他是英格兰国王, 是十字军的统帅,也不应该用如此蛮横的手段轻慢一位体面的贵族!”利奥波德的属下愤愤不平道,而利奥波德在得知来人的身份后, 却立刻克制了自己的愤怒, 制止他的属下, “如果是英格兰国王, 那我无话可说。回去吧,我的士兵们。” 尽管在腓特烈一世和他的儿子施瓦本公爵腓特烈六世相继去世(1)后他已经俨然成为了德意志军队的领导人, 但利奥波德还是快速平息了怒火:他知道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素来行事倨傲, 就连他名义上的封君腓力二世也拿他无可奈何, 甚至还要蒙受他的羞辱, 他一个小小的公爵又怎么有能力与他对抗?不过他相信像他一眼对理查一世心怀不满的人不在少数, 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他报复这头嚣张跋扈的狮子, 他很期待那一天到来。 “进来!”当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发觉有人在帐外称呼他的名字和头衔后他有些不耐烦地道,进来的是个孩子, 一个和理查一世长得很像的男孩,“我是理查国王的儿子, 他听闻了他的手下侮辱了您的纹章, 特意让我带着赔偿的礼物来向您道歉。他手下的士兵没有足够的眼力分辨您的纹章, 如若知道您的身份, 他们一定不敢如此冒犯。” 他身后的随从随即递来理查一世的赔礼,包括一匹骏马和一大袋金币,利奥波德对此并不意外,理查一世出手向来慷慨,但这还不够。“这和我攻下阿克后应得的战利品相比九牛一毛。”利奥波德冷冷道,“如果你的父亲感到歉意,他为何不亲自过来致歉?” “他生病了,和法兰克国王相似的病,您知道,他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军事会议中。” “那他也应该派他的亲信大臣过来致歉,而不是派一个小孩子。”利奥波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塞萨尔的目光更加不屑,“他结婚还不到三个月,你是他的私生子!” “我父亲本来确实是打算派一位身份尊贵的大臣过来,但他担心臣子待您有失礼遇,因此只能派他的亲属。”塞萨尔毫不在意利奥波德的恶意,仍然十分诚恳地对他道,“他本想让我的姑姑,西西里的前任王后琼过来,但我希望他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我跟随他来到军队中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您认为这一举动有所冒犯,请将您的愤怒倾泄于我,而不是迁移于我父亲。” 第57章 虽然他的身份确实不够高贵,但还算懂得礼节。利奥波德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显然不代表他内心深处已经将这件事揭过了:“你并没有冒犯我,但你可能不太清楚,挂上旗帜意味着我有资格瓜分战利品,但事实是你父亲独占了所有的物资。”意识到他毕竟是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他还是稍微放缓了语气,“还有那些在阿克城外奋战了两年的骑士,他们忍受着炎热与寒冷,饥饿与口渴,最后却一无所获,你父亲应该对此有一个交代。” 是的,理查一世和利奥波德的矛盾并不是冒犯尊严这么简单,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会导致理查一世后续的孤军奋战。“因为法兰克国王对此不满,他与我父亲曾有约定,要共同分配东征路上的战利品,我父亲若想将战利品分配给德意志骑士,首先需要征得法兰克国王的同意。”如果暂时找不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那就是把水搅得更浑,或者祸水东引,“人尽皆知,在我父亲结婚后他们便反目成仇,但我父亲仍然恪守承诺,与他平分战利品,我父亲也曾经想为德意志骑士们分配他们应得的酬劳,但法兰克国王拒不同意,他又恰巧在此时病倒,因此只能搁置此事。”他观察着利奥波德的表情,趁热打铁道,“也许您应该问问法兰克国王对此的意见。” 要么腓力二世和理查一世一起承受德意志人的怨气,要么他们一起大出血,以历史上腓力二世的作风,塞萨尔不觉得他会做出独自承担所有德意志骑士报酬的事。“你是个很好的使节,孩子。”利奥波德缓缓道,他开始用欣赏的眼神看待眼前这个孩子,“真可惜,你是一个私生子。不过也许这不是什么问题,你的先祖,诺曼底公爵也是一个私生子。” “上帝见证,我永远忠诚于我父亲和他未来的继承人。”塞萨尔道,赶在利奥波德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前再次转移他的注意力,“听闻法兰克国王已经病愈,希望他能给您一个令您满意的答复。” , 当着利奥波德的面,腓力二世尚可以保持冷静温和的态度巧舌如簧地将有关德意志士兵军饷的事巧妙揭过,但利奥波德离去后,他立刻愤怒地摔打着他帐篷里所有的碗罐,在勃艮第公爵于格到来后他的怒气仍未消减。“谁让奥地利公爵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他厉声喝道,“是理查的人拔下了他的旗帜,他的怒火本应该只对准他!” “您刚刚大病初愈,不宜如此愤怒。”勃艮第公爵耐着性子劝道,腓力二世一直是个温和有礼、不难伺候的领主,但自从理查一世来到了阿克他的精神状态便不那么稳定了,“可能是他因求见英格兰国王无果,才迫使他转而寻求您的意见......” “天知道他在背后捣了什么鬼!”腓力二世吼道,他不知道理查什么时候学得跟埃莉诺一样玩弄这些手腕,但他相信他有这个天赋,只是此前不屑于去用,他抱着头,在帐篷里来回走动,“我不能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回去,我要回巴黎......伊莎贝拉的舅舅死了,我应该回国处理佛兰德斯的继承问题,我可以回去!” 佛兰德斯伯爵腓力,伊莎贝拉王后的舅舅,在阿克之战中战死,他死后,伊莎贝拉王后的母亲佛兰德斯的玛格丽特便是新的佛兰德斯女伯爵,作为封君与女婿,腓力二世确实有借口回国处理此事,但这个决定仍然显得有些轻率。“中途回国会被视为一种懦弱与怯战,这对您的荣誉有所损害......”勃艮第公爵显然不支持这个决定。 “别跟我提荣誉!我告诉你,即便我留在这里夺回圣城,荣誉也只会属于理查·金雀花!”一听到那个理查一世最热衷的词,腓力二世好不容易有些平复的心情又被怒火煽动了,“夺回耶路撒冷又怎么样?我会被封圣吗?会得到半个铜板吗?我的领地会多出一寸吗?世人只会以为这是理查·金雀花一人的丰功伟绩,让他去做梦吧!”他深吸一口气,这时候他终于找到一些国王应有的冷静了,“阿克已经攻下,我当日对圣座发下的誓言已经兑现,我会亲自去罗马向他解释。于格,我任命你为我离开后法国骑士的统帅,代表法兰克继续东征,当然,他们最好可以和我一起回国,不要把他们的财产和生命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是的,陛下。”勃艮第公爵说,但内心深处,他对腓力二世的言论并不赞同,他相信大部分法国骑士也同他一样。 , 当腓力二世公布了他将要回国的消息后,随他而来的法国贵族们无疑对这个消息震惊不已,继而掀起轩然大波。“圣地还未光复,您怎能抛弃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同胞先行回国?”最早站起来的便是香槟伯爵亨利,他长相肖似母亲,极为英俊,此刻他的脸孔正被愤怒支配,充满不解地质问着他的舅舅,“理查国王即便重病在身,还在坚持与萨拉丁通信处理公务,作为他的战友,您怎能在此时临阵脱逃?” “谁知道他是在跟萨拉丁谈判还是通敌?”腓力二世冷冷道,他已经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粉饰他对理查一世的恨意了,“亨利,如果你这么崇拜英格兰国王,不妨放弃你的领地向他效忠,看他能不能从英格兰扒拉几块石头送给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封君,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根本不是一个封臣应有的礼数!” “临阵而逃的国王不配得到我的效忠!”香槟伯爵亨利冷笑道,他转而对其他法国贵族道,“诸位,你们都是曾经手按福音书加入十字军的战士,你们是愿意跟随这位背信弃义的国王,还是留在圣地为夺回圣城奋斗?” 第58章 在香槟伯爵亨利慷慨激昂的声音中,即便有些贵族曾经有所动摇,现在也都小心地掩藏了这些情绪,纷纷表露出留在圣地的意愿。“你们为什么这样做!”腓力二世气急攻心,他没想到居然没有一个贵族愿意跟着他回到法国。 “因为你是个懦夫。”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在妹妹的搀扶下来到会议厅,他身旁还跟着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和他的私生子,“很好,亨利,我很高兴你选择勇敢而抛弃懦弱,你母亲一定会为你骄傲的。”香槟伯爵亨利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这令腓力二世更加气急败坏,他只能深呼吸以维持国王的体面,而在他还没调整好心情时理查一世的目光已经转向他了,“真遗憾,我本想和你一起成为歌谣的主角被世代传颂,但现在歌手们仍然会称赞我,你却成为了一个被唾骂与诟病的懦夫。”理查一世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同时语气不自觉含上了一丝尖刻与毒辣,“你的子孙后代都会为你的行径感到不齿,如果你还有后代的话。” 作者有话说: (1)腓特烈一世的次子施瓦本公爵腓特烈六世在围攻阿克城时因瘟疫而死。 ============= 感谢在2023-08-24 21:39:32~2023-08-28 17:2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enifer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烛宵 25瓶;灯芯 20瓶;say-bye 14瓶;siehe 10瓶;谁家小可爱 8瓶;旅行者、可拆不逆、是魔鬼不是珈百璃☆ 5瓶;小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援军 他的诅咒如此狠辣, 简直堪比咒人堕入地狱。“......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会不会有合法后代吧。”腓力二世狠狠瞪了理查一世身边那个无辜弱小又突兀的孩子一眼,尽管那是一个没有继承权也没有合法地位的私生子,他还是觉得他的存在无比刺眼, “也就是说,你已经同意了我回国的要求吧?上帝见证,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 “当然,我像一只猫, 而你的存在就像绑在猫尾巴后面的一个锤子,你只会拖累我。”理查一世冷冷道,他看了一眼脸上尚有几分焦急神色的利奥波德, 忽然觉得满足这个德意志人的愿望, 同时在腓力二世的腰包上狠狠划一刀, 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回国之前,你还需要把欠德意志士兵的军饷付清。他们也是攻打阿克城的勇士, 理应分享战利品。” 其他法国贵族或许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勃艮第公爵明显神色一变:腓力二世回国, 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将得不到国王的资金支持, 而如果腓力二世放弃了阿克之战的财富, 法兰克军队的财政状况无疑会雪上加霜:“随你!我会把所有战利品都留给勃艮第的于格支配, 等我回去以后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分这些金币!”腓力二世已经忍无可忍,即便他此刻未卜先知, 知道他这个决定将给他的未来带来多大的麻烦,他也无法再忍受一分一秒了。 听到他的回答, 理查一世轻蔑地冷哼一声, 随即对利奥波德道:“很抱歉之前瓜分战利品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这样吧, 除了士兵们应得的报酬以外,我还会分给他们一人五枚海培伦金币(1),以表我的歉意。” “愿天主保佑您的慷慨。”利奥波德道,而法国贵族们显然也十分认同理查一世的行为,香槟伯爵亨利甚至当场向他效忠。很好,很好,希望我将来剥夺你们领地时你们还这么得意。腓力二世心中暗想,当理查一世走到他面前,双方互致和平之吻时,他抓住了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我发誓,有一天我会让你和你父亲死前一样痛苦。” “你也一样。”理查一世同样低声道,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憎恨与愤怒的火焰:是的,不论理查有没有攻下耶路撒冷,等他回国之后,他们都将不死不休。 , 1191年8月3日,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身心俱疲的腓力二世最后不顾大多数人的反对独自带着少量部队踏上回国之旅,这也意味着继墨西拿的悔婚后法兰克国王与英格兰国王最后一块有关他们二人关系的遮羞布也被彻底揭下,可预见的未来里,金雀花与卡佩家族之间的争斗都将旷日延绵。 在得知腓力二世回国后,失去了保护人的康拉德也不得不回到阿克,跪倒在理查一世面前请求他原谅他此前对居伊的冒犯,经过协商,居伊在有生之年都是耶路撒冷国王,但无论居伊日后是否再婚、绵延子嗣,耶路撒冷王国都将由康拉德和伊莎贝拉的后代继承,王国北部包括提尔在内的大片土地都由康拉德支配,而居伊的弟弟杰弗里将得到南部的雅法和阿尔苏夫。 这两块土地尚处于萨拉丁手中,因此在此之前吕西尼昂家族需竭力为他们的领地奋战。而在得到了本以为已经无望到手的酬金后,以利奥波德为首的德意志骑士也宣布效忠于理查一世,加上对腓力二世回国行为不满转而投奔理查一世的法国贵族,可以是如今的十字军,已经唯理查一世马首是瞻,东征中获得的所有荣誉也将由他一人独揽------不过首先,他需要打赢这场战争。 在确认了自己对十字军的绝对领导权后,病愈的理查一世整编了现有的军队,三国军队加上本地的征召兵、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加在一起共计三万人,而根据情报,萨拉丁麾下至少有四万人,尽管人数上看似差异不大,但十字军还需面临补给压力,因此经过缜密的考虑后,理查一世下令大部队沿地中海东岸前进,以便接收沿途舰队的补给,同时沿途保持前锋、中央和后队的阵型,不得轻易变更,这显然是吸取了哈丁之战的教训。 第59章 此外,除了身强力壮的洗衣妇女,理查一世禁止女性和孩童跟随行军,因此他的妻子、妹妹和儿子被留在了阿克城内,只能静等战况。好在阿克城虽然经历了一阵猛攻,但城内的秩序已经得以恢复,因此留在阿克城倒也不算无聊。 塞萨尔一点也不担心理查一世接下来的战斗,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他此刻已经和利奥波德决裂,后者带领他的大部分军队回国,余下的德意志骑士则组成了后来大名鼎鼎的“条顿骑士团”,因为他的干预,理查一世现在所掌握的军力比他前世更多,因此随后的阿尔苏夫之战和雅法之战不出意外仍能取胜,麻烦的事情是雅法之战胜利后,因为无法确保一条安全的补给线,十字军和萨拉丁的军队陷入了紧张的对峙中,而也正是在这个对峙的过程中,回国的腓力二世开始煽动约翰搞事,最终迫使理查一世结束东征之路提前回国。 但哪怕没有腓力二世和约翰搞事,理查一世有充足的时间留在东方,这场对峙显然也不会发展成一场惨烈的会战或者以一方断粮不击而溃告终(萨拉丁病逝属于黑天鹅事件),理查一世早在攻下阿克后便开始计划进攻埃及截断通往叙利亚和巴格达的补给,以迫使萨拉丁放弃耶路撒冷(大西庇阿:这事我熟),并且在雅法之战后开始着手于联合原本互相敌对的比萨人和热那亚人,只是这一计划最后随着理查一世急于回国和十字军的内部矛盾无疾而终,但若理查一世真的成功进攻防守空虚的埃及,那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将大大改写,也不会有第四次十字军中“生于不义,死于耻辱”的拉丁帝国。 从他有能力与这个世界进行交流以来,他一直试图促成理查一世进攻埃及,但根据现在的事态发展,理查一世仍然需要一些刺激和决心,显而易见,他之前费心绘制并送到理查一世手中的那幅地图还不够,根据历史,理查一世应该会在不久以后回到阿克试图撮合比萨人和热那亚人,需要在这段时间劝说他下定决心吗? “你在做什么,塞萨尔?”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塞萨尔回过神来,决定对着琼实话实说,“我的新玩具。我从撒拉森人的库房里找到了一个沙盘,用来玩简单的战争游戏。” “谁教你玩这些东西的?”琼皱着眉头观察着那个沙盘和上边有模有样的国界线、士兵和船只,老实说,她对这个玩意儿也挺感兴趣的。 “亨利,我们在普瓦图的时候经常一起玩这些游戏。”遇事不决,把锅甩给狮子亨利总是没有大问题的,塞萨尔将一艘船从东地中海沿岸挪到了尼罗河三角洲流域,神情凝重,“父亲曾说过他希望进攻埃及来迫使萨拉丁议和,我在想他现在出发有没有可能。” “收益很大的计划,但如同天方夜谭。”琼说,这些日子跟在理查一世身边耳濡目染,她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军事常识,“且不说你的父亲如何说服比萨人和热那亚人合作,单是在确保阿克的安全后还保留足够多的兵力登陆埃及便是无解的问题,他能带走多少人,一万,两万?若我哥哥能带着这点人征服埃及,他在军事上的才华必然堪比征服者威廉,不,他应该和亚历山大比肩。” 比萨人和热那亚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但兵力问题倒是他此前没有想过的......正当这时,贝伦加丽亚忽然走了进来,眼神中带着一点无措:“琼,有人来了。” “谁?”因为琼是理查一世的妹妹,因此阿克城内不论是伊莎贝拉女王还是玛利亚王太后都对她礼敬三分,她也已然习惯发号施令,俨然是一位真正的女领主,身为名正言顺的英格兰王后的贝伦加丽亚反而更习惯听从琼的安排,“他带着一支军队过来,他自称是国王陛下的亲属,但我不认识他......” 还能有哪位亲属?琼和塞萨尔对视一眼,一起跟着贝伦加丽亚来到城门迎接那位自称是理查一世亲属的人,看到那人的旗帜后,琼眯着眼,开始从纹章风格推断是金雀花家族的哪位亲戚,而塞萨尔却先于她叫出了那人的名字:“亨利!” “好久不见,塞萨尔。”当着琼的面,狮子亨利将塞萨尔抱到了自己肩头,而确定了来人身份,并看清了他身后那支至少一万人的军队后,琼忽然觉得塞萨尔刚刚提出的那个设想,征服埃及,并非遥不可及。 作者有话说: (1)海培伦金币:东罗马帝国的通行货币,由阿莱克修斯一世发行。 =========== 预知狮子亨利为何突然咸鱼翻身,且听下回分解~ 感谢在2023-08-28 17:23:36~2023-08-28 20:1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enifer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蝴蝶 虽然狮子亨利所率部队规模甚大, 但阿克城尚还有足够的空间接纳这些军队,不过比起军队的给养更重要的还是弄清楚狮子亨利为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一个寄人篱下的流亡公爵摇身一变成为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的统帅。不过鉴于城内的伊莎贝拉女王和玛利亚王太后既不熟悉军队也和狮子亨利素无交集,其他留守的士兵地位又太低, 琼悲哀地发现她可能是城内唯一一个可以承担接待狮子亨利任务的人,虽然可能塞萨尔和狮子亨利更熟一些,但她总不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刚满七岁的孩子。 第60章 好在多年的流亡生活已经磨平了狮子亨利的骄傲,加上他对金雀花家族的感恩与好感, 他并没有在意琼明显十分匆忙且简陋的招待,而是跟他们叙述了他自回到巴伐利亚后的经历------正巧,这和琼相对熟悉的西西里事务竟然有一些关系。 “腓特烈的长子已经加冕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狮子亨利首先说, 他对“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称呼明显表达了他对这位表兄的复杂感情, 而另一个世人早已遗忘、他却不会遗忘的事是亨利六世的名字正是他和腓特烈深情厚谊的表现, 只是或许就连亨利六世本人都已经遗忘了这件事, “听说了腓特烈的死讯时,我和洛泰尔刚走到维也纳, 我立即决定按兵不动, 并开始放出我在收买雇佣兵的信号。亨利六世本来应该打算先全力对付我, 但差不多是同一时间, 他听说了理查国王和坦克雷德结盟的消息。” “他的妻子西西里的康斯坦丝是罗杰二世的合法女儿, 但坦克雷德虽然只是罗杰三世的私生子, 却得到了圣座的承认,如果不抓紧时间夺取西西里, 他将来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琼已经猜出了大致的脉络,在心里不禁暗为理查一世与坦克雷德结盟的举动喝彩。 “是的, 他虽然有能力击败我的军队, 却会为此错失夺取西西里的时间, 如果再拖延下去, 等到理查国王夺回圣城,那他有可能既得不到西西里,也无法阻止我们韦尔夫家族再度起兵夺回领地。”狮子亨利赞许道,“权衡利弊之下,他当然首先选择与我讲和,我的要求本身也不算过分,不过是拿回我在萨克森公国的全部领地以及巴伐利亚一半的帝国收入而已,在美因茨大主教和科隆大主教的见证下,我发誓除非夺回圣城,否则我三年之内必须留在叙利亚作战,并让洛泰尔留在萨克森,如若背誓,皇帝有权收回我的领地,但作为交换,我顺便要求他允许我征召那些随他父亲前往东方但滞留在路上的骑士,并暂管他父亲在小亚细亚的堡垒和军需物资,他只想快些抽身去西西里,因此也都答应了。” “他不知道你的目的本来就是十字军。”琼说,她现在已经开始佩服父亲的眼光,他挑选的女婿果然没有一个是寻常人物,狮子亨利点点头,道,“是的,我本来是打算来到阿克和理查国王会合,商议下一步的动向,但现在看来我需要先给他送一封信,否则可能会破坏他的作战计划。” “如若快马加鞭,他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琼道,她已经可以想象理查一世得知狮子亨利到来后欣喜若狂的神情了,“我这就给他写信。你可以先在王宫中休息,沐浴更衣,亲爱的姐夫。” “感谢您的盛情,西西里王后。”狮子亨利道,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塞萨尔忽然抬起头,“亨利,我有一个主意。”狮子亨利下意识正色,他看到塞萨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激动与兴奋的光彩,在普瓦图,每当这个孩子新想出什么点子时,他就是这副表情,“一个非常绝妙的主意,但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父亲,这是我的主意。” , 当理查一世在阿尔苏夫和雅法先后取得大胜的消息传回阿克后,他也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收到了狮子亨利带领大军增援的消息,对此他大喜过望,将雅法交给吕西尼昂的杰弗里后便动身回到阿克,并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神圣罗马帝国和西西里的局势。 “作为同盟,我有义务去支援坦克雷德。”短暂的欣喜后,理查一世开始焦躁起来,“可现在我怎么抽身过去?萨拉丁,萨拉丁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必须过去,而且要萨拉丁坚信你为了你的信誉宁愿暂时放弃进攻圣城也要回援西西里。”迎着理查一世不解的目光,狮子亨利深吸一口气,“因为萨拉丁会认为你是回援西西里,而非进攻埃及!” 埃及! 理查一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早在还没有出发时,他就思考过进攻埃及的可能性,他最早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塞萨尔给他的?只是后来在正式商定行军路线时,这个方案被否认了,他也暂且收敛了这个心思,哪怕在塞浦路斯意外得到了那份埃及地图后,他也只是认为如果他们在收复圣城后还有进一步的作战计划也许那张地图能派上用场,但在当时的他看来,收复阿克才是最重要的。 他真正重新有了进攻埃及的计划是在到达阿克后,他希望此举能切断从埃及到叙利亚的补给,或者迫使萨拉丁交出耶路撒冷,但这个计划实施起来的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他无法说服比萨人和热那亚人(他们素有世仇)合作驾驶舰队,其次,他没有足够的兵力和补给,最后,现在的十字军中也没有一个可以代替他统管如此多不同国家不同身份的士兵的人,一旦他前往埃及,军中必然会生出哗变,因此他一度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 “你雇比萨人去支援西西里,再雇热那亚人进攻埃及,总而言之不要让他们执行同一个任务,我带来了一万五千人,足够你征服埃及了。”狮子亨利十分清楚,他能东山再起是依靠金雀花家族的力量,即便留给海因里希和洛泰尔一部分财产和领地,他遗产的大头也应该归于奥托,那为了奥托来日的统治,为了奥托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依靠的理查舅舅,他必须在现在尽最大努力促成理查一世成功战胜萨拉丁,和奥托与韦尔夫家族的未来相比,现在的投桃报李有利无弊,“你离开叙利亚期间,我会替你镇守军队,确保阿尔苏夫和雅法不会重新落入萨拉丁手中,我了解德意志人,又是你的亲戚,他们会听从我的命令。对了,我听塞萨尔说,你从希腊人手里得到了一张埃及地图?” 第61章 “噢,是。”理查一世还沉浸在狮子亨利刚刚说的计划中,但那张埃及地图他一直随身携带,因此很快就将它翻找出来交给狮子亨利,狮子亨利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那张地图,脸上闪过惊叹、错愕、欣喜等等复杂神情,最后他直视着理查,“如果你要进攻埃及,不要按照亚历山大的路线,按这一条。” 他摊开那幅地图,指着上面的地形,目光灼热:“如果在达米埃塔登陆,沿岸的泥沙淤积会拖延行军速度,你应该先攻占亚历山大里亚,再从亚历山大里亚直插开罗,萨拉丁的统治并不稳固,只需要杀死忠于他的大臣再迅速撤军,他在国内的敌人便会趁势叛乱,如此一来,萨拉丁在耶路撒冷必然寝食难安,今后我们也不用担心圣地的安全。” 那是塞萨尔告诉他他推断的路线,经过谨慎的思考后,他发现这条路线或许真是出奇制胜的关键,那孩子将来一定也会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将领。他说完之后便静静看着理查一世,等待他做出决定,而理查一世盯着那张地图,神情有些恍惚:“你把进攻的计划和军队都准备好了,只需要我下定决心,可我们真的应该先攻打埃及吗?” “由您来决定。如果你选择去埃及,我会竭尽全力替你维持叙利亚的均势,但如果你仍然决定留在叙利亚,我也会听从您的命令。” 理查一世没有说话,他盯着那张地图,默不作声。 如果留在叙利亚,狮子亨利率领的这一万人到来后,他与萨拉丁在军队人数上已然势均力敌,他有信心成功攻下耶路撒冷,但萨拉丁的势力没有伤筋动骨,五年,十年,他总可以再组织一次远征,到时候他还能再千里迢迢地从英格兰赶来叙利亚吗? 但攻打埃及,将会彻底摧毁萨拉丁的统治根基,他的帝国会因此土崩瓦解,百年间再也没有威胁十字军国家的机会。诚然,远征埃及会有极大的风险,如若失败,他可能会彻底输掉这场与萨拉丁的战争,但难道他要畏惧吗?他不知道何为畏惧。 “我去埃及。”他重新抬起头,眼神坚定、骄傲,如同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雅法就交给你了,亨利。” “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会守住雅法。”狮子亨利也松了口气,或许是受了塞萨尔的影响,明明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战略,但他莫名对理查一世充满了信心,“我等着你凯旋而归。” 塞萨尔本来一直心不在焉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拨弄沙盘,当他得知理查一世和狮子亨利已经分别出发后,他知道他的存在已经彻底改变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历史,至于这会对后续的历史有什么改变,就是他不可预知的蝴蝶效应。 所谓蝴蝶效应,便是指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所带动的整个系统的巨大连锁反应。他这只蝴蝶已经扇动了足够多次翅膀了,接下来会产生怎样的风暴,就应该交给理查一世和狮子亨利这样的中世纪领主,由他们来引领风暴了。 作者有话说: 亚历山大路线是路易九世(腓力二世的孙子)进攻埃及的路线,塞萨尔新规划的路线则是拿破仑征服埃及的路线,别问他为什么对两场战斗都如数家珍,问就是当年被硕士论文折磨得足够狠(点烟) 第37章 埃及征服者 可以想见的是, 当理查一世离开叙利亚援救西西里的消息传入十字军中时,这个消息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只是这些风波暂时没有影响到他们在阿克城中的生活, 直到狮子亨利派人来到阿克,让琼挑出五百名年轻女子送去雅法。 “阿克城中并没有五百名支/女。”琼锁起眉头,来人神色也有些为难,放低声音道, “萨克森公爵也知道,但军中对理查国王前往西西里的行为十分不满,更不愿意留在雅法修筑堡垒而非进攻耶路撒冷, 公爵大人总需要给他们找点新的获得快乐的方式。” 事已至此, 琼也只能照办, 当她看到塞萨尔脸色低沉地站在一旁时, 不禁出言安慰道:“别担心,塞萨尔, 他们是要女人, 不是要男孩。” “我知道。”塞萨尔说, 将头埋得更低:即便是要男孩, 也轮不到他这样身份特殊的国王之子, 就像要女人, 也轮不到琼这样的贵族女性一样。 他太幸运,即便是私生子, 他也算投胎到了一个血统高贵的家庭,在普瓦图的城堡里他接触到的是亨利二世和埃莉诺这样大名鼎鼎的王室夫妻, 是珍贵的羊皮卷和浪漫的歌手, 而非中世纪更常见的愚昧、肮脏与贫穷。来到叙利亚后, 他大部分时间也是和琼、和贝伦加丽亚一起留在华丽的营帐和王宫中, 这场战斗于他们而言是充满异域风情的旅行,但于其他人而言并不是。 撒拉森人,犹太人,突厥人,希腊人,意大利人,拉丁人,十字军心安理得地按照这条鄙视链进行掠夺与剥削,妇女的地位又更低于男人,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心态都屡见不鲜地出现在军队的行事作风中,不,哪怕在21世纪,在他穿越过来的2023年,这都是世界上绝大多数军队的通病,他们是为了钱财抛弃道德的亡命之徒,他们尚不顾惜自己,又怎会顾惜他人? 除了他的国家,也许还有更早之前那个红色巨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怀念现代军队,怀念他祖国的军队。 不论狮子亨利采用了什么手段,至少雅法的军心是暂时安定住了,东方的局势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滞,等待一块石头打破这场僵局。在这种焦灼不安的心情中,时间到了1192年,这一年的一月,阿克城外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来自于康拉德。 第62章 这并不意外(因为历史上康拉德也在理查一世与萨拉丁对峙时联合热那亚人搞事),事实上,康拉德能忍到现在才搞事也是托了狮子亨利的到来和利奥波德的存在的福,他们的存在会令他更加忌惮和理查一世作对的后果,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此的忌惮也日渐缩减,况且他还是有盟友的,虽然大部分法国贵族都不齿腓力二世回国的行为,但除了香槟伯爵亨利,很难说他们中有真心忠于理查一世的人,何况还有勃艮第公爵的存在,若理查一世留在军中,他可能还会听从他的指挥,但既然理查一世离开了叙利亚,军队中还出现了裂隙,他也没有不趁火打劫的道理。 现在的情况就是康拉德依靠着法国军队和威尼斯人的支持,要求进入阿克城,而忠于居伊的比萨人坚守不出,得知这个消息的琼怒火中烧,直接走上了阿克城头:“当我哥哥还在阿克时,你们唯他马首是瞻,不敢对他的决定有半分异议,为何他一走,你们便迫不及待露出了你们的獠牙,如鬣狗一般卑劣?” “是理查国王先抛下了我们。”勃艮第公爵道,他抬头审视着城墙上的琼,诚然,她的美貌较埃莉诺有过之而不及,但在他心里她显然不具备她母亲那样的威严,“恕我直言,公主,阿克城的归宿并不影响您的安危,您应该留在王宫,而非走上城头。” “感谢你们还记得我是贵族女性,更是西西里的王后,英格兰的公主。”琼冷笑道,“如果你们敢伤害我,就等着被我哥哥和母亲撕碎吧!” 尽管历史上的琼并不如她的姐姐卡斯蒂利亚王后一样在政治上发挥才能,但从她敢于在怀孕后拿起武器反抗圣费利克斯的领主就可以看出她至少拥有足够的胆识,只是受限于身份和早逝未能发挥。 如果琼没有在理查一世去世后因为悲伤和愤怒难产而死,有她母亲的寿命和精力,那在她未来的丈夫,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六世去世,英诺森三世和路易八世因清洁派问题入侵图卢兹时继任的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七世有这样一位坚定的母亲,那或许路易八世不会那么容易抢走图卢兹伯爵的领地,清洁派也许也可以像后世的路德教和加尔文教一样在法国南部猥琐发育,不至于令法国的天主教势力如后来那般强大。 不过蝴蝶效应下,琼甚至未必会嫁给图卢兹伯爵,因此现在思考这个问题为时尚早。比起这个,塞萨尔更好奇为什么康拉德的盟友从热那亚人换成了威尼斯人,就算理查一世雇佣了部分热那亚人,这也不妨碍他们两头下注吧? 他显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弄清楚这个问题,现阶段也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因此现在叙利亚的局势演变为忠于居伊的比萨人和理查一世留下的部分军队和康拉德的部队在阿克对垒,而狮子亨利率领大部分十字军在雅法与萨拉丁对峙。萨拉丁显然乐见这个局面的演变,他没有趁机进攻,显然是希望十字军的内部矛盾能发展得更激烈一些,到那个时候他再一举出击,无疑能够将十字军彻底击溃,即便那时候理查一世回到了叙利亚,也已经覆水难收。 然而在康拉德等人来到阿克的第三天,另一个更重磅的变化到来了。就在琼还在努力召集城内的成年男性,试图应对康拉德可能的强攻时,贝伦加丽亚突然闯进她的房间:“琼......” “出什么事了?”琼问道,知道贝伦加丽亚素来羞涩内向,她即便心情不豫也会尽量在她面前表现得温柔克制一些,而贝伦加丽亚的脸孔已经被激动和涨红填满,她扶着琼的手,不住道,“你,你快去城头。” 琼一怔,而后贝伦加丽亚拉着她的手一起冲向城头,她们看到了一支庞大的船队,为首之人她们再熟悉不过。“是理查国王!他回来了!”一位士兵激动道,比起普通的士兵因理查一世归来而兴奋的情绪,琼更关注另一个细节:如果是去了西西里,理查一世不会如此快返程,而他的船队之庞大远胜过此前出发时,难道,难道...... 阿克城门大开,理查一世在万众欢呼中施施然下船,威仪凛凛、意气风发,还犹甚于他离开阿克时:“日安,诸位。”理查一世说,目光扫过康拉德时尤其冷酷无情,“我带着征服埃及的战利品回来了。” , 后世记载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会以理查一世假借救援西西里、实则奇袭亚历山大里亚为转折点,而热那亚的四位领事难得团结一致,力排众议决定抛下与比萨人的仇恨全力支持理查一世的行为也令其收获了巨大的利益,得以在地中海与威尼斯人争雄,而这一遗泽甚至延续到了理查一世的儿子,后世的“战争哲人”塞萨尔一世在位时期。 “我让梅卡迪耶率领挂着我旗帜的一部分船队开往西西里,相信可以拖延亨利六世一段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可以率领真正的援军到达西西里了。”理查一世简单陈述了他的安排,勃艮第公爵眼珠转了转,已经想好了如何为自己转投康拉德的行为开脱,“为何您不告诉我们您的目的地是埃及,如若知晓您的真实计划,我们绝不会因为失去信心而寻求改变。” “毕竟我不敢确定军队中有没有与萨拉丁暗通款曲之人。”理查一世冷冷道,他看向康拉德,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理查一世集中在康拉德身上,“如果这个计划事先泄露,我不但无法如此顺利地征服埃及,攻下耶路撒冷的计划也将付诸东流。这样的风险确实存在,不是吗?” 第63章 如果萨拉丁知晓这个计划,在埃及布下埋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康拉德嘴唇颤动,忽然无比虔诚地拜倒在理查一世脚边:“我为我曾经对您的不敬道歉!理查国王,您是一位真正高尚的骑士与英勇的战士,我早在您来到阿克时便应该效忠您!” “你的迷途知返太晚了。”理查一世冷笑道,显然只将康拉德的行为认为是一种见风使舵,“好了,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说话。我们会带着士兵们先修整一天,带好水和食物后,我们立刻出发去耶路撒冷,我等不及要和萨拉丁决战了。” 作者有话说: 热那亚其实从1189年就开始内战了这里给狮心开个挂他恐怖如斯地弥合了双方争端并劝动他们一起出动舰队(他毕竟是能撮合亨六和下莱茵河诸侯和解的狠人),and这时候的威尼斯总督设定是丹多洛,按照真实历史他应该是1192年才当上总督,狮心1191年就出发了和他没有碰头,这里让他提前一点当上总督 感谢在2023-08-29 09:45:26~2023-08-29 12:3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欢喜*☆(?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一生之敌 早在理查一世带领那支由德意志人和热那亚人组成的军队来到雅法与十字军会合时, 雅法的军队便已经听说了理查一世征服埃及的消息,这一消息对他们的振奋显然是前所未有的,来到圣地后, 他们从没有觉得夺回圣城的愿望离他们如此之近,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畅想天堂的景象了。 而萨拉丁这里,情况便显然不容乐观了。得到这个消息时,萨法丁曾经一度犹豫要不要将这一消息告诉他敬爱的兄长, 但隐瞒显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得知这个消息时,萨拉丁只是沉默,这样的沉默令萨法丁胆战心惊, 漫长的等待后, 他听到萨拉丁开口:“给我来一杯罂粟花奶(1)。” 萨法丁赶紧照办。罂粟花奶有镇痛提神的作用, 但容易令人产生依赖, 因此萨拉丁哪怕是在被疾病和伤痛折磨得痛苦不堪时他都对罂粟花奶的使用非常克制,但现在显然不是顾及那么多的时候了。“不要告诉我的士兵们这个消息, 即可集结军队出发, 袭击拉丁人在雅法的部队。”喝完那杯罂粟花奶后, 萨拉丁站起身,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但萨法丁很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我们必须出击,趁着理查一世还没有来到雅法, 我们先击溃那些得意忘形的拉丁人。”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我不幸战死, 你立刻接任苏丹之位并继续指挥军队, 最大限度地团结撒拉森人。我的儿子们, 马利克,齐亚兹,扎西尔,我知道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互相斗争,但我希望你的存在至少能让他们争斗得不那么激烈。” “好的,哥哥。”萨法丁动容道,而萨拉丁只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仆人服侍他穿上战甲,望着兄长的背影,萨法丁忽然意识到,他那无所不能的兄长已经如此老迈,他奄奄一息,用最后一点力量猛力搏击敌人并守护他的帝国与族人,但他们对未来的命运都一无所知。 , 1192年1月29日,萨拉丁忽然率领军队进攻雅法,令还在等待理查一世到来的十字军措手不及,尽管军队的指挥者,狮子亨利、利奥波德、伊贝林的贝里昂等人迅速稳固了军心并发起有力的反击,但在萨拉丁老辣的指挥中,他们仍难以对抗撒拉森军队,因此只能退回雅法固守不出。 见此情形,萨拉丁转而令军队以攻城器械袭击雅法城的堡垒,并不惜以自杀式袭击增加十字军的伤亡,这样破釜沉舟的攻势令原本信心满满的十字军一下紧张了起来:诚然,这样的攻击方式撒拉森人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圣城已经近在咫尺,十字军士兵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失去参拜圣城的机会,尽管他们都无比坚信只要理查一世率领援兵到来他们便能活得胜利,但他们真的能等到理查一世到来的那一天吗? 鉴于十字军的情况,狮子亨利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没有再试图坚守雅法,而是下令最精锐的骑士倾巢而出,与撒拉森人近身肉搏。这一决定得到了伊贝林的贝里昂的赞同,装备精良的骑士在直面撒拉森人时的优势非常明显,以骑士切断撒拉森人的攻势能有效减少整体的伤亡,让更多人活到能进入圣城参拜。 这一举动显然出乎萨拉丁的预料,而与狮子亨利等人的提心吊胆不同,萨拉丁并没有做出令他们再度焦头烂额的补救,而是撤下了大部分精锐士兵退守耶路撒冷,只留下约一万人的步兵操作攻城器械围困雅法城,尽管战局烈度有所减轻,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摆脱被动困局显然也暂时无望,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十字军期待已久的援兵终于到来: “是理查国王!”当第一个士兵看到理查一世的旗帜时他几乎是立刻忘记了疲惫和伤痛,大声呼喊着理查一世的名字,他很快鼓舞了他身边的战友,所有十字军战士都像忘记了痛苦与对死亡的恐惧一般以惊人的意志力与眼前的敌人搏杀,而当理查一世和他的军队直插入战局时,战争态势几乎是一瞬间得以扭转。 “当理查国王率领他的军队加入战局时,撒拉森人的阵型被瞬间切成两半,而后立刻在惨叫与鲜血中堕入地狱,十字军战士每一个都如米迦勒一般英勇,但他们无人可以与理查国王的英姿相较,他王旗高树,策马奔驰,所过之处异教徒无不胆怯颤栗,然后化为他马下的亡魂。”亲历了这场战争的一位牧师曾如此记载此战的情形,而事实比起他的记载有过之而无不及,理查一世加入战局不到一小时后,雅法之围便迎刃而解,他未做整息,即刻下令军队向耶路撒冷进发。 第64章 作为亲历了三年前哈丁战役的十字军将领,伊贝林的贝里昂无疑对此刻的战局百感交集:三年前,他侥幸从哈丁战役中生还,回到耶路撒冷时能够参与城防作战的骑士不到六十人,他只能召集耶路撒冷城中所有年满十六岁的男子,将他们册封为骑士以壮声势,面对萨拉丁的大军,他根本没有战胜他的信心,他全部的努力只是为了争取一个体面的投降。 谁能想到,仅仅三年以后,在城中惴惴不安的人便换成了萨拉丁。将目光投向理查一世时,他已经无法掩藏对这位年轻国王的敬仰,他即将达成他的先祖和所有西欧国王都未曾达成的伟业,而这个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了。 1192年2月7日,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率领大军抵达耶路撒冷城外,他起初曾派出使节,希望萨拉丁投降并交出耶路撒冷,但萨拉丁的回信虽然礼貌,却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见此情形,理查一世也不再抱有幻想,转而展开对耶路撒冷的有力攻势。 尽管理查一世看似占尽优势,但耶路撒冷城内尚有两万士兵,其中还包括五千名突厥骑兵,加上占据地利,因此萨拉丁尚有反击之力。但理查一世征服埃及后,耶路撒冷的补给线已经被全部切断,庞大军队固然是优势,但同样意味着萨拉丁需要更多的给养以确保军队的战斗力,所以当理查一世的军队来到城外后,主动出击的竟然是萨拉丁。 当十字军来到耶路撒冷城外时,埋伏已久的突厥骑兵立刻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但理查一世很快镇定自若地命令军队以他的王旗为集结点,待突厥骑兵疲惫后再果断带领骑士进行冲锋。最终,由理查一世指挥的多次冲锋成功击退了萨拉丁的第一波攻势,残余的骑兵退回城内,但十字军也付出了一定代价,装备较差的步兵在突厥骑兵的第一波攻势面前损失惨重,理查一世在战况稳定后亲自去慰问受伤的士兵,并让没有受伤的骑士护送伤兵回到较为安全的雅法城内休息。 站稳阵脚后,理查一世立刻下令发动攻城器械对耶路撒冷进行猛攻,但萨拉丁对此显然也早有准备,在城墙上堆积了大量的盾牌以做防御,他们甚至在耶路撒冷城头摆上了十字架。“真十字架还在撒拉森人手里,我们不能犯下渎神的罪恶。”十字军高层忧心忡忡地说,理查一世也有此顾及,因此他下令撤回了攻城器械,转而将军队分成五个部分,分别由他自己、狮子亨利、利奥波德、吕西尼昂兄弟和伊贝林的贝里昂率领,驻扎在雅法门、锡安门、黄金门、花之门和大马士革门进行围攻,如果撒拉森人有任何出击的迹象,负责盯梢的士兵便发出信号,附近的部队立刻驰援,将撒拉森军队按死在城中。 背靠着已经稳固的补给线,十字军在围城期间过得相当滋润,理查一世也有意让他们公开在城内守军的视力范围内大肆展示他们享用的美食,这对饥肠辘辘的守军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刺激。因此在半个月后,开始陆陆续续有突厥士兵出城投降,在改信基督教后理查一世也十分慷慨地赠与他们食物与酒水。 按照理查一世的作战计划,耶路撒冷已经是十字军的囊中之物,只是用时长短的问题。但在2月26日,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我是新罗马------第二罗马第一百二十五任大牧首,狄奥多西。”来人道,和伊贝林的贝里昂一起保卫耶路撒冷的希拉克略牧首已经在去年去世了,因此东罗马帝国重新选举了一位牧首,“得知理查国王征服埃及的伟业,巴西琉斯不胜欢喜,因此特意派我带来他的一点心意,以帮助理查国王成功收复耶路撒冷。” 东罗马的巴西琉斯,安杰洛斯家族的伊萨克二世。虽然与理查一世在塞浦路斯岛击败的伊萨克·科穆宁同名,但这位伊萨克二世无论是审时度势还是战略眼光显然都尚可称为一个合格君主:“当无耻的叛徒占据巴西琉斯之位时,他曾经将保护帝国击退阿拉伯人(2)的武器拱手赠送于撒拉森人,而以伊萨克二世陛下的圣明,显然不会做出同样愚蠢的举动。这是一百枚装载了希腊火的容器,只要将其投入耶路撒冷城内,萨拉丁定然不战而降!” 希腊火,一种东罗马帝国不外传的秘密武器,但在伊贝林的贝里昂守卫耶路撒冷时,这种武器曾经出现在撒拉森人军队中。鉴于萨拉丁攻陷耶路撒冷后伊萨克二世曾经写信祝贺,撒拉森军队中希腊火的来源自然不得而知,但现在伊萨克二世的举动,显然是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关系,并将希腊火的外泄推锅给了已经去世的科穆宁皇帝。 “这种武器对守城之人会造成严重的威胁。”伊贝林的贝里昂道,作为那场战斗的指挥者,他是最有资格评价这种武器的人,“收下这份礼物吧,不出一个星期,战士们便能如愿进入耶路撒冷。” 哪怕胜利已经板上钉钉,但若以更少的伤亡取胜对将领和士兵都是极大的诱惑,因此理查一世最终收下了这份礼物,再度发起对耶路撒冷的攻势,并且在叛变的突厥士兵的情报下,城内仅有的储存补给的地方也被付之一炬。到了这一步,战争的结局已经彻底注定。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极为精彩的围城战,萨拉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但理查一世显然技高一筹,而伊萨克二世的援助无疑也是一出极漂亮的锦上添花,令理查一世用更少的伤亡与更短的时间获得了胜利。1192年3月1日,弹尽粮绝的耶路撒冷开城投降,打开城门的人是萨拉丁的弟弟萨法丁。“萨拉丁呢?”理查一世问,他本以为他可以见到这个被他视为一生之敌的对手向他投降的样子。 第65章 “请恕我的兄长无法亲自前来迎接您。”萨法丁道,他身旁的翻译立刻用拉丁语重复了他的话。 “怎么可能?”理查一世明显有些愤怒,他用力甩了甩马鞭,“难道萨拉丁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的兄长并没有亲眼见证他的失败。”萨法丁的眼神难掩悲痛,但他仍直视着理查一世,“他无法前来迎接您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在得知埃及陷落的第四天,他就已经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1)罂粟花奶:《冰与火之歌》原创的镇痛药剂,本文以此代指后续出现的所有有类似功能的药物。 (2)指利奥三世利用希腊火在718年重创阿拉伯海军。 ========= 新罗马就是君堡啦~萨拉丁杀青了,不过他后续剧情里还会频繁被cue ========== 第39章 天国王朝 得知埃及陷落的第四天, 也就是说,在理查一世还率领军队朝雅法进发时,萨拉丁就已经去世了。 当见到萨拉丁的尸体后, 理查一世终于确信了他的死亡。虽然他已经死去了半个月之久,但因为天气的寒冷和撒拉森人的防腐措施,他看上去仍然面目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睁开眼睛。“我这半个月都在和一个死人作战吗?”理查一世问, 而萨法丁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我的哥哥在临终前制定了守卫耶路撒冷的防御机会, 包括在合适的时机投降。他还给您留下了一封信, 您要看看吗?” “给我!”理查一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萨法丁手里接过了那封信, 看到第一行以拉丁语书写的单词后, 他的神情便凝固了,“亲爱的理查国王......” ...... 亲爱的理查国王, 在我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给你写了这样一封信。 我本以为, 我将面临的最强对手会是德意志国王, 但安拉显灵, 他死在了一条河里, 我未曾想到从西方而来的十字军中还会有你这样一位令我尊敬也令我忌惮的对手。如果时间允许,我很期待与你的正式见面, 无论是你的胜利还是我的胜利,亦或是双方都未能取胜后不得已的和谈, 但显然我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 在我挣扎在生死边缘时, 我隐约看到了一个梦境, 梦中我们正在耶路撒冷城外友善地交谈, 我赠与你两匹我心爱的骏马,你则册封我的侄儿为骑士,将你的宝剑慷慨地赠与他,你甚至提出要将你的妹妹嫁给我的弟弟,只可惜梦境戛然而止,我也无从得知婚约的结果。 针对我与我的帝国的未来,我已经竭尽所能做出了安排,如若你能看到这封信,我便知晓我终究输掉了这场战争。我将在真主面前忏悔,但尊敬的胜利者,请你看在我曾经约束我的士兵不侵扰无辜的拉丁人,请看在我曾允许耶路撒冷城中居民撤离,请看在我至少是个不算卑鄙的对手的份上,尽你的最大努力让我的臣民能回到他们的家园,我的尸体遵从我的遗嘱,在你决定如何处置之前不会下葬,只求你能给予我的臣民一丝怜悯。 除此之外,我还想作为我自己,作为萨拉丁·本·阿尤布对你说一些话,我需要承认,你是最令我尊敬的拉丁君主,与我曾经遇到的拉丁人不同,你恪守信义,信奉荣誉,具备一百年前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基督徒所有的美德,而你的才能更远胜于他们,同时拥有将领的谋略、士兵的勇敢与君主的胸襟,你甚至有能力团结这个我本以为绝不会团结的耶路撒冷拉丁国,哪怕我努力挑起你们之间的纷争,你也以你的胆魄与勇武做出了我所未曾料到的这个时代还有人敢于去做的壮举,在我认为我已经足够重视你时,我仍然轻视了你,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并最终失败,但我仍然庆幸我是败于你这样一位伟大的君主,因此我想再对你说一些话,一些我从没有告诉任何人的话。 和你们对我的印象,以及撒拉森人对我的印象不同,我对真主虽然虔诚,却并没有我的同胞那样狂热,如果攻打耶路撒冷会为我的帝国带来不幸,我宁愿终生不踏上叙利亚的土地。我发动这场战争是为了我的帝国与人民的团结,这是我在人世的信仰所在。 至于你,我也相信你从大陆的最西岸来到耶路撒冷并非因为你信仰的狂热,你为了追求什么?个人的名望,远东的土地,亦或是你们教义中的赎罪,然而那都是过眼云烟,在百年后会悉数为历史掩盖,无论是对上帝还是对安拉。只有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我们真正能够保护并保护我们的存在,撒拉森人,拉丁人,突厥人,希腊人,意大利人,亚美尼亚人,他们都有权利在这片孕育了他们信仰的土地生存,当一个拉丁士兵在战场上遇到一个撒拉森士兵,他们会竭尽全力在自己死去前杀死对方,可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会是什么人? 如果他们没有成为两个士兵,也许他们会成为铁匠,裁缝,鞋匠,如果撒拉森人和拉丁人之间的仇恨没有那么深刻,他们相遇时或许还可以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但战争和仇恨为何而来?是一百年前的拉丁人,是更早之前的撒拉森人,阿拉伯人,波斯人,希腊人,罗马人,亦或是我们,你曾经收缴了阿克的财富,我也曾经摧毁了雅法的城市,我们与生俱来的战争才华正是给无辜者带来灾难的存在,这令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痛苦难寐。 理查国王,你是我一生中最后一个对手,也是最强大、最令我敬佩的对手,如果你对我的愿望不感兴趣,你大可当做这是一个垂死老人的胡言乱语,但我冥冥之中仍坚信你会是我唯一的知己。耶路撒冷是我们心□□同的圣地,但如果它失去了良知,那它就什么都不是。我真诚地希望,有一天和平会降临这一片基督徒与撒拉森人都必须共同生活的土地,追求胜利,追求荣誉的行为也不是以无辜者的牺牲为代价,战士只为保护和平而战,到了那一天,不论是撒拉森人还是拉丁人,希腊人,突厥人都可以在这片土地和睦共处,而非拿起武器互相残杀。 第66章 我称其为,“天国王朝”。 ...... 信不算很长,但理查一世读了很久。当他读完这封信时,他重新低下头,盯着萨拉丁。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卸去了战甲和冠冕,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撒拉森老人,如果没有信仰与国别的纷争,他和萨拉丁会成为朋友吗?如果他不是英格兰的国王,而是一个普通的无地骑士,当他在耶路撒冷朝圣时遇到一个睿智的老人,他会不会下马和他交谈,将这场相遇引以为宝贵的回忆,哪怕他是一个撒拉森人? 他是什么时候有了渴望战胜萨拉丁的愿望呢?二十岁的时候,在诺曼底第一次听教廷使节提到耶路撒冷的危机和萨拉丁的名字的时候,他便燃起了打败萨拉丁、守卫圣地的愿望,后来这个愿望被他对父亲和兄弟的催化着,被他对腓力二世的感情缠绕着,成为了他下定决心要一生奋斗的理想。那除此之外呢,如果抛开他是一位英格兰国王,而萨拉丁是一位撒拉森苏丹,仅仅作为理查·金雀花,萨拉丁·本·阿尤布是否比那些与他共事的同僚更加高尚且值得尊敬?答案毋庸置疑。 当他是一个国王,他对萨拉丁的复杂情感尚可以被容忍,但若他是一个普通骑士,对萨拉丁稍微温和的言辞都会被视为是不够虔诚的表现。理查一世又想到了他还在为继承权奔走的日子,当他为了他的父亲或兄弟冲冠一怒,攻打堡垒、劫掠领地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安茹,诺曼底或者布列塔尼的农民有一天也会是他的臣民吗,不,那时他只在乎阿基坦,难道因为那时候的他并不是他们的领主,他曾经对他们犯下的罪行就可以被宽恕吗? 还有那个女孩,那个因他酒后的错误而死的女孩,她年轻,美丽,有一个富有的亲戚,她本可以过完平静幸福的一生,可她死了,只留下一个带着原罪的私生子。当那些曾被他忽视或有意遗忘的事情再度浮现在他脑海中时,理查一世发现他再也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按你们的礼节安葬他。”理查一世对萨法丁说,萨法丁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兄长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带着你的臣民回大马士革或者阿勒颇去,耶路撒冷城内会保留那座圆顶清真寺,撒拉森人可以来耶路撒冷参拜。” “感谢您的仁慈。”萨法丁面露喜色,而理查一世摇了摇头,“他曾经也是这样做的。我听说,在贝里昂拿不出足够多的赎金时,你和你的哥哥替所有的妇女和孩童缴纳了赎金。这是一个高尚的举动,高尚之人必应因他的善举获得恩赐。” “这是我对他的尊敬,对我一生中最伟大、最尊敬的对手的尊敬。”理查一世最后看了萨拉丁一样,以阿基坦的礼节向他致礼,“再会,萨拉丁。” 他带着萨拉丁的那封信,离开了这个房间,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真十字架”:他曾经认为收复耶路撒冷便能赎清他所有的罪孽,但当他完成了这个愿望之后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痛悔中。 所以,他的罪孽又何时能够赎清? , “在我后来跟随我父亲征战的经历中,他曾经对我提到过萨拉丁留给他一封信,从他的话语中,我能感受到他仍为这位富有骑士精神的征服者的风度折服,并认为他再也遇不到一位像萨拉丁这么伟大的对手。那封信作为他的遗物之一留给我,我认为这比他留给我的所有财富和头衔都更加珍贵,这最终促成了我制定《天国王朝法》。我将那封信抄录入我的著作,希望我的后代与国民在赞颂我父亲在东方战功的同时,不要忘了他的对手是萨拉丁,如果看到这段文字的人曾因《天国王朝法》受益,也请不要忘记萨拉丁。” ------《论战争》第四卷第二十五节,塞萨尔·塞萨罗亚著。 作者有话说: 对萨拉丁的处理可能过分理想化了,但毋庸置疑他是12世纪道德品质最高的君主之一,从个人品德的角度狮心和他比起来也相形见绌,但单论军事水平狮心其实应该略高一筹,有足够的时间和相对安稳的后方的情况下他应该是能够打赢第三次十字军的,但同期的队友真的大部分非蠢既坏,望天 我也是纠结了一段时间才给狮心和萨拉丁设计了这个神交的结局,结合后来塞萨尔的故事这一章的风味应该更加复杂,不过那得是几十章以后了 , 感谢在2023-08-29 16:27:36~2023-08-29 23: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白藏、鼠由可可 20瓶;朵朵朵朵是猪猪哦、小谭必能上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狮心 1192年3月12日, 在城内绝大多数撒拉森人撤离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领袖,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以征服者的身份进入耶路撒冷, 尽管有人对他对撒拉森人过分宽容的态度颇有微词,但在他收复圣城、征服埃及的巨大功业面前,没有人敢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 几乎是同一时间,梅卡迪耶也从西西里带来了亨利六世铩羽而归的消息:尽管康斯坦丝的继承权名正言顺, 但坦克雷德已经得到了教廷的承认,在不满霍亨斯陶芬已久的意大利本土也能迅速拉起一支支持队伍,加上理查一世亲自率兵援救西西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亨利六世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兼之他在意大利因水土不服染病, 故不得不在二月返回德意志。 第67章 至于他在回程路上先后听说理查一世征服埃及和收复圣城的消息后有没有后悔应该果断进攻西西里, 那就不得而知了。塞萨尔觉得以亨利六世的性格,他现在应该对理查一世恨之入骨, 不过在理查一世收复圣城, 声望达到顶峰之后, 如果亨利六世还和腓力二世共谋在理查一世回国路上劫持他, 那亨利六世这辈子也别想恢复他的教籍了。 至于腓力二世, 他应该还是按照历史上的行动在回国之后迅速拉起一张“反理查一世包围网”, 不过在理查一世成功收复耶路撒冷后,这张包围网的威力必然大打折扣, 塞萨尔觉得以腓力二世的作风,他在理查一世宣称要援救西西里时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抹黑理查一世的机会, 不过当时理查一世受到的非议有多大, 现在打脸就打得有多惨, 等他回到普瓦捷后, 埃莉诺应该会绘声绘色地和他描述这些乐子,他拭目以待。 不过眼下他的下一个行程是前去耶路撒冷和父亲会合。老实说,他对这个行程并不是很乐意,上辈子被炸死在耶路撒冷的心理阴影并不会因为他已经在这个新世界生活了七年改变,而他也不觉得一场长途旅行有赎罪之用。而在他们前往耶路撒冷的路上,又一件有些令人意外但不难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康拉德遇刺了,是撒拉森人做的。”理查一世简明扼要地说,“我已经让亨利赶来耶路撒冷和伊莎贝拉女王结婚。他年轻,英俊,出身高贵,她会立刻爱上他的。” 对和康拉德这段由母亲和继父安排的婚姻,伊莎贝拉女王也并不乐意,除了被迫与前任丈夫离婚之外,康拉德本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无疑也令伊莎贝拉女王倍感抗拒,把丈夫换成年轻英俊的香槟伯爵应当也是女王本人喜闻乐见的事,不过...... “他死得太突兀了。”琼直白地道,“我认为你不应该这么快安排亨利和伊莎贝拉女王结婚,毕竟你与他的不和众所周知,亨利又是你的外甥。” “你不用担心,康拉德在去世前拉着伊莎贝拉的手反复强调此事与我无关,并要求她紧闭城门,不要在我到来之前见到任何人,就连勃艮第公爵也被拒之门外,如若有人怀疑,伊莎贝拉可以为我作证。”理查一世的眼神有些复杂,虽然他对康拉德素无好感,但他毕竟已经去世,无足轻重的仇恨一方的死亡可以轻易将其消解,“他算是做了件好事,否则如果有人在我来之前强迫伊莎贝拉结婚,我会面临又一个麻烦。” “所以勃艮第公爵会记恨您。”一直沉默不语的塞萨尔突然说,“或者他的封君,他一直都记恨您。你的清白毋庸置疑,但您仍然需要提防恶毒的谣言。” 历史上,为了合理化劫持理查一世的行为,亨利六世的借口确实是和萨拉丁缔约和康拉德之死,鉴于此时他已经和腓力二世达成了同盟,很难说这个借口会不会是腓力二世的灵感,不过即便此事与腓力二世无关,他想必也是放任了有关理查一世谋杀康拉德的谣言,这对他百里无一弊。 “你说得对,孩子。”理查一世道,不知为何,塞萨尔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悲伤,战胜萨拉丁并夺回耶路撒冷之后,他似乎没有他的战友们那么开心,“但你还小,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六岁了,已经不算小了。”琼提醒道,而理查一世也没有再问下去。 , 果不其然,当香槟伯爵亨利赶到耶路撒冷时,伊莎贝拉女王立刻便爱上了他,对和他结婚毫无意见,甚至十分乐意。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后,女王的继父伊贝林的贝里昂便趁势提出应该正式加冕香槟伯爵亨利为新任国王。 这一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包括居伊,他的妻子固然是理查一世的表亲,但西比拉与理查一世的关系又怎能与香槟伯爵亨利相提并论,因此在香槟的亨利与伊莎贝拉女王结婚之后,他便明智地提出愿意放弃耶路撒冷王位将其转交给二人。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过作为补偿,理查一世还是和圣殿骑士团重新谈判,将塞浦路斯以十万第纳尔的价格转卖给居伊,同时他此前攻下的雅法也移交给了吕西尼昂的的杰弗里,保障吕西尼昂家族仍然是耶路撒冷王国的重要势力。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处理另外两个问题,尽管他允许萨法丁带着原先住在耶路撒冷的撒拉森人回到埃及,但沿海的领土和亚历山大里亚他并没有松口归还,同时,利奥波德决定回国,但大部分德意志骑士都更希望留在圣地,理查一世本来打算将埃及的领土交给这些德意志骑士,但在耶路撒冷围城战后一直没有离开圣地的狄奥多西牧首忽然表示,伊萨克二世有意购买这片土地。 “埃及一直是罗马的领地,直到七世纪才为阿拉伯窃取,如能兵不血刃收复这片土地,巴西琉斯愿意拿出八十万第纳尔,并尽力保证理查国王回国时的安全。”对于这一刻,狄奥多西牧首显然准备已久,而他的提议虽然令理查一世不甚愉快,却正中他下怀。 显而易见,无论是德意志人还是吕西尼昂家族都无法拿出更高的价格买下埃及沿岸,有了这笔巨款,他在十字军东征中损耗的战争资源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补充,令他回国之后统治更加顺利。况且,尽管他收复耶路撒冷的功绩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但腓力二世和亨利六世显然不会就此对他缴械投降,他想要顺利回国最合适的路线是经西西里来到被比萨人和热那亚人统治的撒丁与科西嘉岛,再借道阿拉贡和纳瓦拉王国回到阿基坦,而如果伊萨克二世愿意为他提供便利,他便不必绕过爱琴海,同时他还能在希腊为他的军队补充给养,保证他们在回国之后仍战力充沛。 第68章 从他接受了狄奥多西牧首带来的一百支希腊火起,他就已经没有了拒绝他提议的借口,并且理智上,他也明白答应这个交易对他是最有利的,于情于理他都应当答应这笔交易,尽管他确实不喜欢希腊人。“我接受巴西琉斯的提议。”理查一世不甚情愿地表示,而耶路撒冷贵族们虽然也不希望将埃及交给希腊人,但他们确实也出不起同等甚至一半的价格保住埃及,因此,他们也没有立场劝理查一世高尚无私地放弃这笔巨款,他为耶路撒冷王国已经付出足够多了。 达成目的的狄奥多西牧首显然不在乎理查一世态度的冷淡,而是继续热情地恭维他,恨不得他明天就到君士坦丁堡签署条约,理查一世对此敬谢不敏,催促他赶紧回去向他的巴西琉斯复命。所以他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安排德意志骑士的去向。 这时利奥波德提出不如在耶路撒冷为骑士们找一个封地,让他们能像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一样在圣地保卫基督徒的安全,新任耶路撒冷国王亨利则主动提出将康拉德死后暂时无主的提尔交给这个全新的骑士团,得到了德意志骑士的一致欢迎。 所有的问题都圆满解决,从贵族到骑士,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婚的欢乐和收复圣地的喜悦中,当理查一世的身影出现在庆典中时,无论是何身份的人都激动不能自已,骑士以他的披风拂过他们的盔甲为荣,诗人则恨不得穷尽一生的才华以歌颂他的功绩,当有人提出理查一世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绰号以赞颂他的丰功伟业时,理查一世对此兴致缺缺:“英格兰还没有第二位叫理查的国王,我不需要一个绰号将我与一个不存在的继承者加以区分。” “我无法想象还能有下一位名叫理查的国王有您这般的风采和功绩,不,没有任何一位国王如您一般勇猛无畏,您不是凡人之躯,您有一颗狮子般的心!”那人越说越激动,他还不知道他即将名留青史,“对,狮心!您是我们的狮心王!” 作者有话说: 一个关于康拉德的彩蛋,原定剧情里我是打算按真实历史一样在战局紧张时耶路撒冷又内讧,因为贝里昂希望国王能力更强而推举康拉德做国王,狮心出于大局考虑也放弃了力保居伊,但他在当选六天后被“山中老人”刺杀,临死前要求伊莎贝拉紧闭城门除非理查来了。结合他理查去打埃及时因为畏战而联络萨拉丁的行为的剧情这个角色会更复杂立体一些,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剧情安排在收复耶路撒冷以后,不过在理查彻底打败萨拉丁的情况下加这个剧情显得有些突兀,所以康拉德的下线显得有些草率,我一度打算干脆把他便当吐了但他不死香槟的亨利没办法上位也会影响后续剧情,所以还是刀了他吧。 放一段我写好的片段↓ “只有理查国王,只有理查,只有他像一个世纪以前的战士一样真正为荣誉而战。”康拉德腹部血流不止,但他仍紧紧握着伊莎贝拉的手,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握着她的手,“在他到来之前,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也不要见任何人......” 感谢在2023-08-29 23:02:04~2023-08-30 22: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高校级的大空master 20瓶;可拆不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圣湖 狮心王!塞萨尔呼吸一窒, 没想到他居然见证了这个著名的称号的诞生,而王宫内的人对此都纷纷附和,显然都认为没有第二个称号有“狮心”一般贴合理查一世。“狮心, 狮心。”理查一世重复着这个称号,他迎着日光,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很好, 很好,我喜欢这个称号。” 这个时候,他才似乎真的找回了来到圣地时的意气风发, 如同一头狮子般威风凛凛, 狮子亨利此时酒意上头, 也跟着附和道:“我刚刚还在想, 如果德意志骑士们要留在圣地,应该给他们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现在我有主意了, 就以你的称号。”他猛灌下一口酒, 大声吼道, “狮心!狮心骑士团!今后每一个受他们保护的基督徒都会知晓这个名字, 还有比这更好的纪念你功绩的方式吗?” “我认为再好不过。”利奥波德也来凑了热闹, 他望着理查一世英俊威严的脸,由衷道, “当您拔下我的旗帜时,我曾经倍感屈辱, 甚至一度想要放弃收复圣地的愿望, 如果不是您派您的儿子前来安抚, 我又怎会有今日的荣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理查一世早就把当初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朋友,如果你还为此事挂怀,就把你的旗帜交一面给我吧,我会把它插在我的国土上,以示我们友谊常在。”他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对激动的德意志骑士道,“骑士应该保护弱小,而非倚强凌弱,我希望你们对欺凌弱小者如雄狮般威猛,对弱小者则如绵羊般温顺,否则即便我远在英格兰,我都会下令剥夺你的盔甲和战马,耶路撒冷也无法为你赎罪。” 他的这番言论一定会载入史册,作为狮心王恪守骑士精神的逸闻,不过塞萨尔确实没想到条顿骑士团会以这样的方式登上历史舞台。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庆典,一切都那么其乐融融,谁能想到另一条世界线上这群人是如何勾心斗角,面对这幅景象他其实颇感魔幻主义。 一切都改变了。他心想。至少对于理查一世而言,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并且他在德意志还有了新的盟友。无论是对抗腓力二世还是亨利六世,理查一世都有了更多的资本,他在历史上也会有更高的声望,作为他的儿子,他长大后也能从父亲的威望中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这对他百利无一弊。 第69章 就像他前世的导师,作为世界史巨鳄的高徒,他无论是参加学术会议还是发表期刊都便利很多。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但他发现他还是很想念他前世的恩师,他比他的生父更像是他的父亲。得知老师唯一的女儿早早出国后,他也曾经暗下决心要为老师养老送终,以回报他多年的栽培,可最后先离开人世的人是他。 如果他现在写一篇《论理查一世奇袭埃及对中东地区的影响》,老师会笑话他是历史虚无主义吗?或者他应该改成《论理查一世奇袭埃及对欧洲局势的影响》,很快他就有一手史料可以验证他的推想。 他心里燃烧出一种燥热,浑身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图书馆废寝忘食地查资料拟提纲,看到一篇论文在自己的word页面上逐渐成型,然后发给导师、二改、三改、投稿、见刊......但他顷刻间便从这飘飘然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不会有期刊,也不会有职称,他三十五岁时发表了三篇双核期刊有一个国家级项目和不计其数的省级学报,最后又带走了什么呢? 他唯一觉得安慰些的竟然是他至少拓宽了一点中世纪史研究的边界,这样当第二个对此产生兴趣的人出现时他也许可以节约一下午的时间,那季庭柏也不算对这个世界毫无贡献。他曾经踌躇满志,想要做他导师一样桃李满天下的学术泰斗,可他的人生只有三十五年。 早知他的一生如此短暂,他一定不会在有限的生命中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他一定要给后人留下一下东西,一些千年以后人们看到他的手稿,还会为此激动震慑的东西。与此同时,他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或许他可以给二十一世纪的他留下一道谜语,如果二十一世纪的季庭柏真的能够发现这个秘密,他必然因此欣喜若狂。 , 处理完耶路撒冷的遗留事务后,理查一世便踏上了回国的路程,也就是在这里,他和狮子亨利和利奥波德依依惜别。“我回国后会将萨克森公爵之位转交给奥托。”狮子亨利道,他和理查一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诚然,海因里希和洛泰尔更加年长,也比奥托能力优秀,但狮子亨利的大部分遗产------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都应该由奥托继承,金雀花家族接纳了流亡的狮子亨利,为此承担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敌意,现在到了他们索求回报的时候。 即便时间有些漫长,但收益还算可观:韦尔夫家族会重新成为德意志的重要势力,甚至剑指凯撒(1)之位,他们还得到了奥地利公爵作为盟友,亨利六世此时应当正焦头烂额。按照真实历史的轨迹,他未来几年都会奔波于国内事务和征服西西里(以及敲诈理查一世),并在1197年因疟疾病逝于墨西拿(死后还被康斯坦丝就地安葬,以示他是欧特维尔家族的入赘女婿),此后由于其子腓特烈二世年纪尚小,因此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之争成了他的弟弟施瓦本的菲利普和奥托四世的争斗,并最终以施瓦本的菲利普遇刺、奥托四世胜利告终。 如果后续霍亨斯陶芬家族还像真实历史中那么倒霉,那奥托四世的王位应该会稳固很多,就看那位“世界惊奇”腓特烈二世(此人知名度严重被普鲁士亲父腓特烈二世分流,相似的例子还有马其顿王国的腓力二世,卡佩王朝的腓力二世,哈布斯堡家族的腓力二世,允悲)能不能再杀回来了。不过这位仁兄还有三年才出生,一切尚是未知之数,有了理查一世的支持,也许这次坦克雷德的后人会彻底坐稳西西里王位也说不定。 临别之前,利奥波德还请求理查一世释放伊萨克·科穆宁一家(伊萨克·科穆宁的妻子是他的亲属),他愿意替他们缴纳赎金,鉴于塞浦路斯已经归于吕西尼昂家族,理查一世十分痛快地同意了这个请求,只象征性地收取了一千银马克,此次东征归国后,金雀花家族会重新插足于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争斗中,作为收买盟友的代价,这笔钱还是值得付出的。 告别了狮子亨利和利奥波德后,理查一世便开始组织他自己的船队,出乎意料的是,梅卡迪耶拒绝和他一起回到英格兰:“做一个自由的骑士比做领主更适合我,如果您担心狮心骑士团会做出损害您名誉的事,就请您允许我作为您的代理人留在提尔吧!我会遵照您的嘱托,留在圣地惩戒暴徒,保护弱小,无论他们是基督徒还是撒拉森人。” “这再好不过。”虽然有些意外,同时颇为不舍,但理查一世仍然尊重梅卡迪耶的决定,“如果需要帮助,请尽管给我写信,再会,我的朋友。” “再会。”梅卡迪耶与理查一世互相拥抱,二人身体还未分开前,他在理查一世耳边低声说,“你是我最敬佩、最喜爱的一位雇主,但现在,我要服侍上帝去了。” 为了向理查一世致敬,狮心骑士团的制服继承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英格兰军队的白色十字,披风则是金雀花家族的金狮子,哪怕是以现代人的眼光,这套制服都非常有设计感,或许他可以考虑一下以后来狮心骑士团镀金,不说别的,单凭他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打了酱油同时还是狮心王的私生子,狮心骑士团也会非常欢迎他的加入。 任命梅卡迪耶为第一任狮心骑士团大团长后,理查一世便正式踏上回国之路,他计划在阿克上船,前往希腊人的都城君士坦丁堡(2),但在来到阿克后他并没有立刻登船,而是在一个清晨叫醒了塞萨尔:“起来,上马,跟我走。” 第70章 虽然在离开普瓦捷之前塞萨尔已经学会骑马了,但耶路撒冷并没有适宜小孩骑的矮小且温顺的马,因此塞萨尔是和理查一世一起骑马离开阿克的。他满腹狐疑,不知道理查一世有什么目的,直到他们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太巴列湖,或者说加利利海,他前世丧命之地。他浑身僵硬,身体碎裂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同时为此颤栗不止,仿若被死神扼住了咽喉,可就是在这个时候理查一世开口了: “下去洗个澡。”他听到理查一世对他说,“在圣湖中沐浴后,你便不再是背负原罪的私生子,而是光荣的十字军战士。” 作者有话说: (1)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自称是“凯撒”。 (2)中世纪君堡的官方名称是新罗马,不过为了和罗马教廷区分and作者本人确实更偏爱君堡这个名称,so以后除非是东罗自称否则都采用君堡这个称呼,后续我会就这个问题再打补丁的 , 父爱如山,但可能有点接受无能(前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这几章剧情对狮心和塞萨尔都是重要的转折 ==================== 感谢在2023-08-30 22:38:17~2023-08-31 13: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娃娃 2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父母 ......那时船在海中, 因风不顺,被浪摇撼,夜里四更, 耶稣在海面上走,往门徒那里去。门徒看见他在海面上走,就惊慌了,说, 是个鬼怪,便害怕,喊叫起来;耶稣连忙对他们说, 你们放心, 是我, 不要怕;彼得说, 主,如果是你, 请叫我从水面上走到你那里去;耶稣说, 你来吧;彼得就从船上下去, 在水面上走, 要到耶稣那里去(1)。 尽管这六年中他一直埋首于宗教典籍, 但塞萨尔从未被所谓的教义感化, 他见识过现代科学,接受了一整套唯物主义教育, 前世的至暗时刻他都从未动摇过心智,又怎会在宗教中寻求慰藉?耶路撒冷, 呵, 三教圣地, 耶稣降生之地, 上帝应许之地,真主显灵之地,如果湖水能洗清所有的罪恶,为什么近一千年后耶路撒冷还战火不休?十诫是什么在聆听?圣训又是谁在践行(2)?作为季庭柏,他何等无辜,作为塞萨尔,他的罪恶又从何而来? 他抬起头,湖面平静无波,没有《新约》中提及的风暴,也没有他丧命时的战火,如能令此刻永恒,那季庭柏的灵魂也当得以安宁。“我不会在这里沐浴。”他说,他凝望着湖面,重生以来从未对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如此冷静清醒过,“等我追随您的足迹再次来到耶路撒冷,等耶路撒冷得到真正的和平,我才会踏足这汪湖泊。” 他将会登上王位,追随您的足迹来到东方的战场,他会四次来到圣湖边,却一次都没有踏足耶稣曾经行走过的水源......理查一世感到他的眼睛被初生的日光照得眩晕,他仿佛看到一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策马驰过眼前的湖泊,朝天空高喊着:“以我的王冠与我的生命发誓,没有任何人能剥夺你们在此安居乐业的权利,教皇不能,上帝也不能!” 塞萨尔久久没有等到理查一世的回答,他回过头看他,发现理查一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含着他所不懂的茫然与震慑。“父亲?”他试探性叫了他一声,理查一世这才回过神,望着塞萨尔的目光仍然复杂,许久之后,他忽然叹息一声:“我并不期待你的出生。” “我知道。”塞萨尔道,他明白自己存在的尴尬,对理查一世而言他是个意外的错误,对于亨利二世和埃莉诺,他也不过是个证明理查一世具有生育能力的象征,他会忠诚于安茹家族,但他并没有妄想着他们能将他当做真正的家人,“我并没有妄想过我身份之外的东西,无论是权利还是爱,您真正的爱应当给予合法的婚生子。” “我说过,我不会再有孩子,你会是我唯一的孩子。”理查一世说,他这个时候才似乎像是释然了一般,将手搭在塞萨尔的颈边,抚摸着他的头发,“塞萨尔,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爱,或者说我曾经有机会,但被我亲手扼止了,所以对于你,我也不知道怎样才是一个好父亲应该做的。” “不过不重要,我会试着做一个好父亲。”理查一世又说,他望着天空,重新露出了骄傲的、意气风发的,属于“狮心王”的笑容,“等回到普瓦捷后,你就跟着我去平定叛乱吧,如何做一个战士,如何做一个将领,如何做一个......统治者,我都会慢慢教你。” 他的一系列举动都出乎塞萨尔的预料,但震惊之后,他仍然感到了温暖和悸动:作为季庭柏时,他从没有觉得别人的爱与善意是他不配得到的。“谢谢您,父亲。”他吸了吸鼻子,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对理查一世有了儿子对父亲的实感,亦或者,他终于彻底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他在这个新的世界并非孤身一人,他拥有亲人,拥有父亲。 , 当理查一世终于登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船只后,欧洲大陆的最西部也终于收到了有关理查一世在耶路撒冷取得胜利并踏上返程之路的消息,得知香槟伯爵亨利留在耶路撒冷的消息后,玛丽·卡佩一反常态地当众失态,反复询问此事的真伪,得到确凿无疑的回复后她愤怒地当众撕碎了那封信,一连几天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直到阿基坦的信使到来, 第71章 “告诉我母亲,我还沉浸在与儿子即将长久分别的悲痛中......”玛丽夫人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来人同时彬彬有礼,低声对玛丽夫人道,“但王太后告诉您,如果您今天不来见她,以后也没有必要见她了。” 玛丽夫人心一凛,尽管可以宽慰自己说埃莉诺是在担心她的状态,但这丝隐含的威胁仍令她感到有些不安。怀着复杂的心情,她来到了埃莉诺所住的城堡,听到她的脚步声,埃莉诺没有回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玛丽。” “母亲。”玛丽夫人答道,她从前或许可以佯装亲密地问候埃莉诺,但此刻她心情不豫,实在难以提起精神同埃莉诺虚与委蛇。当玛丽夫人坐下后,埃莉诺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不无感慨道:“你小的时候,我经常握着你的手教你写字,后来我认为你有可能会成为女王,又开始给你讲一些我父亲给我讲过的故事。” “我辜负了您的教导,母亲。”玛丽夫人按捺住心头的怨恨,努力微笑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寻常的伯爵夫人,一个心碎的母亲,我甚至没有教导自己的儿子听从自己的能力。” “你并没有辜负我的教导。”埃莉诺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比如你为什么教理查那些骑士故事,为什么让他和腓力做朋友,玛丽,你恨我,很遗憾我没有更早地发现这一点。” 她什么都知道!玛丽夫人心一惊,整张脸孔都颤颤摇曳:“你什么都知道。”她颤抖着说,而后忽然又被愤怒支配了身体,她站起来怒吼道,“你知道我会恨你又为什么抛弃我们?我,可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压抑数十年的怨愤爆发出来,她已经泪流满面,“在我日日夜夜担心我会沦为私生女的时候,在我担心我和阿丽克丝会被嫁给门第低微的丈夫时,你在和你的新丈夫浓情蜜意,你的爱都给了你和他的孩子!” “我抛弃了你们?”埃莉诺重复了一遍,“我抛弃了你们?” 她忽然哈哈大笑,几乎令玛丽夫人胆颤心惊,当她终于平静下来后,玛丽夫人发现她的目光竟然是温柔的,令她恐惧的温柔,她轻柔地开口:“去左边第三个柜子,把那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玛丽夫人满腹狐疑,但仍然照做。当她看到那张纸时,她几乎无法站稳,她跌倒在地,那张纸也随之飘落,反应过来后,她几乎是不顾仪态地登时爬过去将那张纸护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单词:“为什么,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们?” “因为我不知道你恨我,况且,路易也没有告诉你们。”埃莉诺仍然坐在原地,她俯视着玛丽夫人,不因她此前的憎恨愤怒,也不因她此刻的痛苦快乐,玛丽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她手中的提线玩具,或许不止是她,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的玩具,英格兰与法兰克的斗争也是她一手导演的滑稽剧,“我曾经想带你们回到阿基坦,但他和那群教士不同意我这么做,所以我们签署了这一份协议,如果他剥夺了你们的继承权,那我可以拿回你们的监护权,即便路易没有告诉你,腓力也没有告诉你吗?” 玛丽夫人不语,埃莉诺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我知道,当我和我的儿子们一起反抗亨利时,路易非常高兴,仿佛我和亨利反目成仇,他就从此获得了胜利,但玛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从没有后悔过离开路易,我也从没有后悔过嫁给亨利,嫁给亨利,我至少得到了十年的快乐,当我回到阿基坦后,我便不再是亨利的妻子而是阿基坦的女公爵,没有哪个公爵反叛失败不会付出代价,我失去了十几年的自由,但我从不恨他。”她话锋一转,“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最爱理查吗?” 玛丽夫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忽然又像是抓到了湍流中的一根浮木,尖利道,“即便你爱我们,你也更爱理查!” “那是因为理查也是最爱我的孩子。”埃莉诺说,她抬头望向窗外,轻轻眯起眼睛,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美好回忆,“我有十个孩子,他们讨好我,或许也爱我,但他们更爱自己,有的为了领地,有的为了财富,有的为了地位和爱,只有理查,只有理查,哪怕我不再爱他他也不会停止爱我。”她重新看着玛丽夫人,这时候她终于流露出恨意了,“你让我的理查和我争吵,以至于我要胁迫他他才愿意结婚,你以为当我发现这些的时候我不恨你吗?” “所以是你告诉理查,让他把亨利留在耶路撒冷吗?”玛丽夫人忽然明白了埃莉诺的用意,为此倒吸凉气。 “不,我从没有告诉他,理查现在估计还认为安排亨利成为耶路撒冷国王会令你倍感骄傲,你引导他成为一个光辉的骑士,却没有想到你的儿子也会因为崇拜他的舅舅想要做一个骑士,所以我不需要刻意报复你,只需要挑一天请你过来喝一杯茶,再告诉你这个真相。” “如果我想要获得胜利,我需要在我获得绝对的强势的时候轻而易举地玩弄你们,就像曾经对路易一样。”她愉悦地笑,眼神却冷酷无情,“玛丽,当你报复你母亲的时候就要想到有一天你母亲也会报复你。所以玛丽,回香槟去吧,你的母亲爱过你,但现在她不爱你了。”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新约·马太福音·14》。 (2)化用了《祂举起右手点名》的歌词。 第72章 ======= 这一章是男主的重要人生转折,此前他的心态是作为历史的旁观者和研究者,他的情绪会波动,会主动插手历史的发展,但他的心态本质上和玩ck游戏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圣湖边他作为季庭柏的一部分和耶路撒冷的战争受害者共情,作为塞萨尔的一部分认同了理查是他的父亲,可以说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至于理查他在经历了萨拉丁的死后其实陷入一种灵魂震动的状态,他开始思考自己前半生的理想和他自认为的正义是否是正确的,塞萨尔的话是最后一根稻草,萨拉丁的信、菲奥雷的乔吉姆的预言和他长久以来压抑的负罪感让他在那一瞬间彻底大彻大悟,意识到自己曾经执着与疯狂的事物是个人的私欲,他从此真正从一个有着骑士梦的男孩成为卷标中的骑士国王,这对父子的经历三观南辕北辙,但他们在圣湖边诡异地同频了 =========== 感谢在2023-08-31 13:45:40~2023-09-01 16:2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漫游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娃娃 36瓶;jixiao 30瓶;芝士只是啃知识、阿骃法 20瓶;花式吃豆 11瓶;鱼鱼鱼 10瓶;嵯峨 5瓶;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君士坦丁堡 1191年6月15日, 英格兰国王“狮心”理查一世率领他的船队来到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将埃及移交给时任巴西琉斯伊萨克二世。 当船只停靠在金角湾,君士坦丁堡的全貌展现在这些英格兰贵族与法兰克贵族面前时, 没有人不因此震慑失态,包括理查一世:和眼前这座由君士坦丁大帝修建的城市相比,阿基坦最华丽的城堡也被映衬得像个村庄。不过他还是及时克制了自己情绪,让随行的骑士们依次下船, 当他想起他还没找到他儿子时,他看到塞萨尔趴在船舷上,紧紧盯着那巍峨的城墙, 虔诚得像是在祈祷:“下来, 塞萨尔, 我们现在该去希腊人的皇宫了。” “好的, 父亲。”塞萨尔恋恋不舍地从船舷边下来,心脏仍然狂跳不已:这便是君士坦丁堡, 世界渴望之城, 众城之女皇。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亲眼目睹没有毁于战火的君士坦丁堡的一天, 有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前世的他如果知道他死后能够亲眼看到1204年以前的君士坦丁堡, 估计也会因“朝闻道, 夕死可矣”含笑九泉。 当以理查一世为首的英法十字军穿过长长的挂着银色枝形吊灯来到黄金议事宫(1)后,他们看到一个半圆形的圣坛, 上有华盖,后有镶嵌画, 镌刻着“万王之王”的字样, 同时两侧以东方的美玉雕成树状, 其上有金鸟、金狮, 当巴西琉斯的座位缓缓升起时,金鸟和金狮立刻开始鸣叫、咆哮,馥郁的香雾随之喷出,令十字军感觉仿若置身于天堂,而两侧的贵族、教士与官员对此并无异动,显然已经习惯了巴西琉斯的排场。 和罗伯特·拜伦在《拜占庭的成就》中描写一致,可惜这套华丽的装置后来落到了鞑靼人的手里,撒马尔罕的帐篷中。塞萨尔心不在焉地想。尽管他和其他的十字军贵族们一样四处打量着华丽的宫殿,但比起那些失态的大人,他的眼神显然要平静许多(更华丽的摆件他在二十一世纪见过太多了),兼之他身旁的理查一世几乎是目不斜视(他毕竟要保持国王的威严),这令伊萨克二世刚刚找回的优越感冷却了一部分,意识到这位击败萨拉丁、夺回耶路撒冷和埃及的国王确实心志坚定非常。 “欢迎您的到来,理查国王。”伊萨克二世在王座之上道,“希望我们的接待令您满意。” “我很早便听闻了希腊的富庶,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理查一世不咸不淡道,“还有这座自古罗马传承而来的城市,果然如典籍的记载一般壮美。如若我的领地也有幸为千年前的罗马皇帝垂青,想来我今日也会引以为傲。” 果然是诗人国王!塞萨尔觉得自己以后有必要向理查一世学习一下讽刺技巧,他怀疑随行这些西欧贵族可能都听不懂他刚才话中暗含的讽刺与维护身价。隔着金光闪闪的宝座,他不确定伊萨克二世的表情有没有发生变化,不过他很显然明智地放弃了继续试图在口头占便宜的意图,转而顺着理查一世的话夸赞道:“君士坦丁大帝若知道他所建造的都城在数百年后会迎来您这样如大西庇阿一般风度翩翩且战功赫赫的访客,一定会在天堂露出笑容。” 大西庇阿和君士坦丁一世都是东西教会大分裂之前的人物,因此这两个例子也算恰当,他提到大西庇阿,塞萨尔便想到了汉尼拔,某种意义上理查一世和萨拉丁和这对千年前的惺惺相惜的宿敌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好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将要交付给您的八十万第纳尔,签署好协议后,便带着这笔您应得的财富前往我们为您准备的宴会吧!” 提到那八十万第纳尔,理查一世才露出了笑容,塞萨尔其实很好奇以安杰洛斯王朝二十万银马克都拿不出来的财政状况是怎么拿出这笔巨款的,直到看到那份协议后才恍然大悟:合着是整个东罗马各地军事贵族们集体分摊共同占领,伊萨克二世才敢出手这么豪横啊! 这个变数让他对东罗马的未来多了几分乐观,埃及已经收复,也许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也会在蝴蝶效应下胎死腹中,那东罗马或许能苟到1453年以后。想到这个可能,他精神一振,决定将再来君堡旅游一次加入他的人生计划清单,他真的非常想瞻仰一下圣索菲亚大教堂里的马赛克镶嵌画,或者参观一下已经被摧毁的圣使徒教堂,前世第一次来土耳其出差时他因为天气原因没有去成教堂,等再看到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消息时,它已经成了清/真/寺了...... 第73章 可能是因为有伊萨克·科穆宁的例子在前,这次伊萨克二世交钱交得特别爽快,这多多少少冲淡了一点理查一世对希腊人的恶劣印象。签署完协议后,理查一世一行人便来到了设宴的宫殿,也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富裕与繁华,来到十九席宴会厅(2)后,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美味被依次陈列上桌,用来装甜点的金瓶重量足足需要三辆红色马车才能拉动。当塞萨尔咬下一口果仁千层酥,感到神似二十一世纪的拿破仑口感时,他第无数次感慨,虽然当狮心王的儿子确实很酷很爽,但论生活水平拜拜贵族真的甩西欧至少一千年啊! 如果这是一档ck游戏,他一定劝他爹干脆留在这里当拜皇算了,但一想到这时期拜拜那混乱的政局他就自觉敬谢不敏,还是交给本地人头疼吧。伊萨克二世正在向理查一世介绍列席的王室成员,他只能认出后来废黜了伊萨克二世并刺瞎他双眼的阿莱克修斯三世和远赴西欧找外援复位最后玩火自焚的阿莱克修斯四世,以及嫁给了后来和奥托四世竞争神罗皇位的施瓦本的菲利普的伊萨克二世之女伊琳娜,在心里默默为伊萨克二世鞠了一把同情泪,直到他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这是我的儿子阿莱克修斯的未婚妻,安娜·科穆宁公主。” 安娜·科穆宁! 没有任何一个研究过中世纪晚期拜占庭帝国的学术人能不对这个名字感到遇到缪斯般的激动,他顾不上侍女端上来的米布丁,伸长脖子想看一看那个小公主,然而鉴于他父亲的体格实在太高大,他只能看到一点亚麻色的头发和头发上的宝石链子。“她是哪位皇帝的女儿?”理查一世对科穆宁家族的印象还停留在塞浦路斯岛上那位伊萨克·科穆宁。 “是阿格涅丝皇后的女儿,您应该对她更熟悉一些。”伊萨克二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答案昭然若揭,尽管作为天主教大国的公主,阿格涅丝在君士坦丁堡也称不上太受欢迎,但和她的丈夫,那位被市民推翻的暴君安德罗尼卡一世比起来,这个出身还是好拿出手得多。 她是腓力的外甥女。意识到这一点后,理查一世的心情无疑又微妙起来,不过他倒也不会把对腓力二世的复杂感情迁移到一个小姑娘身上,故他还是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安娜,我曾经在巴黎见过你母亲,她那时候和你差不多大。” “我常常为我母亲祈祷,希望她能在天堂得到安宁。”安娜道。对的,她母亲已经去世了,他之前还跟腓力提到过她,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因为事先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公主的存在,他也没有给她准备见面礼,他总不能送她佩剑或者把伊萨克二世刚给他的银币分一袋给她吧?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想起他还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并且能拿出手的东西,因此他解下腰间那个镀了黄金、镶嵌宝石的皮革筒,递给安娜道:“这是我从你族亲手中得到的一份埃及地图,我能征服埃及也少不了这份地图的功劳,当你成为帝国的皇后,埃及也是你将要巡视的领地。” 把这张地图随身携带并给它做了个漂亮的筒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联想到今天设宴的主题和安娜的身份,他这个应对真的无懈可击,但他身后的塞萨尔已经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了:那张地图本质是他搞的儿童简笔画啊!“谢谢您,理查国王。”安娜优雅地向理查一世行了一个古雅的礼节,便带着他的礼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塞萨尔也只能遗憾地看着那个小公主消失在一片金光闪闪的贵族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在他的印象里,腓力二世的妹妹阿格涅丝和安德罗尼卡二世并无子嗣,而且至少活到了1204年再婚。还没等到他在脑子里理清楚这群贵族的关系,他便听到狄奥多西牧首高昂的声音:“理查国王,能在这座由巴西尔一世建立的宴会厅(3)中款待您,真令这座宫殿倍感荣幸,您的英勇、虔诚和丰功伟绩足以令许多声名赫赫的君主相形见绌,将来必列位上帝之侧!因此,第二罗马教会已经决定了,我们将在这座由君士坦丁大帝修建的城市里册封您为准圣徒,希望您能接受这份荣誉!” 作者有话说: (1)黄金议事宫:东罗马皇帝上朝议事的宫殿。 (2)十九席宴会厅:东罗马皇帝举行宴会的地方。 (3)指马其顿王朝的第一位君主,十九席宴会厅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巴西尔一世修建的,但他确实有大量修建豪华宫殿的纪录且他孙子君士坦丁七世确实在这里举行过宴会,就姑且算在他头上吧。 ================= 塞萨尔发家史《我的圣徒父亲》 其实我考虑过直接封圣徒的,但这对教义的挑战太大了,感觉君堡不敢玩这么大。这一时期天主教封圣的规定也还处于从各地自主到教宗审批的过渡阶段所以操作空间还是比较大的,封圣流程正式确定是英诺森三世在位时期。 ==== 感谢在2023-09-01 16:27:05~2023-09-02 15:3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斧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斧子 92瓶;蘅瑶 50瓶;荔枝舟、圆球 20瓶;风微草阁、冰淇凌 5瓶;时宜、超高校级幸运 3瓶;繁花似锦觅安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圣徒 虽然人物场景背景差别极大, 但塞萨尔脑子里立刻浮现四个字:黄袍加身。 第74章 相比赵匡胤的半推半就,现在的理查一世还是有选择权的。他当然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这个圣徒称号,或许还可以顺便再骂几句你的品行如希腊主角一样卑劣, 但问题是,他图什么呢? 众所周知,不管是天主教还是东正教,圣徒最起码的前提条件都是人得死了, 所以为了给理查一世贴金同时又不违背教义,这位牧首居然还搞出一个别出心裁的“准圣徒”,谁见了不说句666? 诚然, 东正教圣徒的含金量比不上天主教圣徒(毕竟地方教会可以独立决定封圣导致圣徒数量大膨胀, 虽然天主教圣徒已经也已经开始出现这种迹象, 但毕竟还不剧烈, 并且教宗已经开始着手扼止),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基督教圣徒, 一位天主教国王在东正教封圣, 绝对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问题是, 理查一世是天主教徒, 而现在的罗马教廷并没有给理查一世封圣的意思。 虽然与理查一世不和的克雷芒三世已经在今年三月去世, 但新上任的西莱斯廷三世也很难说与理查一世关系多么亲密,鉴于亨利二世的恶劣影响和理查一世对阿基坦南部清洁派的放任态度(在不影响十字军大业的前提下他真的对掺和宗教事务不感兴趣), 以及现阶段教廷和卡佩王室更加亲密的事实,西莱斯廷三世绝无动力给理查一世以任何形式贴金, 那么问题又来了, 理查一世够资格封圣吗? 很显然, 收复耶路撒冷和埃及的理查一世是够格的(毕竟未来的路易九世都能捞个圣徒), 甚至塞萨尔怀疑埃莉诺已经开始让她赞助的歌手和吟游诗人不遗余力地在欧洲各地活动给理查一世立人间米迦勒人设,以此倒逼教廷把理查一世的未来圣徒的人设坐实。本来天主教会还可以对这个问题一直装死,但如果东正教会先人一步给理查一世封圣了呢? 东正教这边封圣的理由合情合理,那教皇总不能以理查一世接受异端册封为由开除他教籍(毕竟耶路撒冷围城战东正教也出了力,某种意义上两教现在处于蜜月期),那会连带着理查一世收复圣地、天主教威望大增的功绩一起否定,到最后受伤的还是教廷。最和平的解决方法,还是教皇捏着鼻子也承认理查一世有权在将来名列圣徒之列(或者直接强行封圣),不过如果罗马教廷真的这么做了,那简直堪称是中古时期的“八佾舞于庭”,后来的阿维农之囚都没这么大的杀伤力。 而不管罗马教廷到底承不承认理查一世的未来圣徒之位,君堡教会横竖不亏,理查一世也起码捞到了一个在东方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准圣徒称号,受伤的只有罗马教廷(也许还有腓力二世),但不管是理查一世还是君堡教会,对罗马教廷倒霉都喜闻乐见。 塞萨尔开始好奇事态的发展了,并且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视角,他真的很期待理查一世接下这个未来圣徒title,他都可以想象这件事在后代史学家笔下会有多抓马。“这样的荣誉真是令我受宠若惊。”理查一世开口道,塞萨尔相信他能明白的事理查一世也心知肚明,更精于此道的埃莉诺如果在现场,这时候已经不再客气直接摁着理查一世的脑袋答应了,“希望两个罗马教廷能早日重新亲如一家,如能为此尽我绵薄之力,我必引为毕生之幸。” “这需要聆听上帝的神谕。”狄奥多西牧首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拨过这个话题。 把自己接受封圣的行为拔高到弥合东西教会大分裂的高度,不愧是你。塞萨尔觉得在成功取得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胜利后,理查一世的人生已经成为了彻底的爽文剧情,只要他不要再一时兴起跳起来为友军鼓掌把自己浪死,那金雀花家族应该可以像未来的哈布斯堡家族一样称霸欧洲,应该吧...... , 虽然不知道西莱斯廷三世在听到理查一世接受了东正教圣人title后是何感想,但在理查一世一行上岸西西里后,教宗的使者已经等候在此,表示教宗也决定了您将来必列位圣徒云云。 “理查国王的功绩就连希腊人也为之折服,上帝必因此赐福于您,愿您往后更加虔诚地侍奉天主。”教廷使节如此说,可以想见,被摆了这一道后教廷对理查一世也怀恨在心,但至少他们不敢随便以开除教籍威胁理查一世了。 道德制高点这种东西就是要先占为上,想到后世那位收复耶路撒冷却被开除教籍的腓特烈二世,塞萨尔认为理查一世摆罗马教廷这一手真是漂亮至极,当然也少不了君堡教会的配合。“到西西里后跟我去拜访一位教士。”理查一世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学识非常渊博,相信你一定受益匪浅。” “好的,父亲。”塞萨尔认为这是他父亲刚刚琢磨出来的拉近父子关系的方式,毕竟他表现出来的人设一直是个虔诚好学的神父预备役,但老实说比起和神学家交流,他在君堡受赠的那些珍贵的羊皮卷更能激起他对理查一世的孺慕之思。 对话结束后,他们便应邀来到西西里王宫参加宴会,因为理查一世在参加十字军之余都不忘顺手帮助坦克雷德一世解除西西里之围,他们一开始在理查一世胁迫下订下的盟约也得到了真正落实,这令坦克雷德一世在理查一世一行人来到王宫中后,几乎是倾尽全力准备了欢迎晚宴,力图让理查一世感到宾至如归,酒过三巡,他已经满脸通红:“法兰克国王曾经向我告密,让我不要轻信于你,所幸我并未听取他的谗言,而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你。” 第75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理查一世显然不想过多提到腓力二世,但坦克雷德一世身旁的西比拉王后却突然开口道,“但当您回国之后,您势必要继续与他为敌。您是一位真正高尚的骑士,但骑士也要小心毒蛇的撕咬。” “在赫拉克勒斯这样的英雄面前,毒蛇即便钻到他身边也会被他轻易捏死。”琼忽然开口,她对这位向坦克雷德一世献计囚禁她的王后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即便知晓西比拉王后是好意,她也毫不客气地回呛道,“夫人,我的哥哥并不是脚跟没有浸水的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战无不胜,但明知必死的命运,他仍在帕特洛克罗斯死后参战,最后因唯一没有浸过冥河之水的脚后跟被太阳神射中而死。将阿喀琉斯的故事和理查一世联系在一起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不安,难道是因为历史上的理查一世也是死于一支冷箭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理查一世就不见人影,直到中午时分他才派人来接他前往一个修道院。“这是菲奥雷的乔吉姆,西多会的教士。”理查一世对塞萨尔道,“你知道西多会的教义吗?” “我知道,他们远离人世,宁静独处,生活简朴,每日只劳作、祈祷和阅读,每一位坚持西多会教义的修士都是可敬的人。” “那你认同这样的教义吗?孩子。”菲奥雷的乔吉姆道,塞萨尔犹豫地看了一眼理查一世,理查一世向他点点头,“按你的真实想法回答,不要害怕。” “我并不认同。”得到了理查一世的鼓励,塞萨尔终于鼓起勇气道,“西多会修士们开垦荒地,令荒凉的土地变成肥沃的良田,但开垦荒地不是为了维持贫穷,而是为了让贫民走向富裕。” “可富裕的生活会让信徒迷失,从而失去对天主的虔诚。几个世纪以前,教士们日夜苦修,传播福音,但现在他们沉迷于享乐,为了维持物欲不惜出卖虔诚。” “什么是富裕的生活,什么又是贫穷的生活?”塞萨尔问,在菲奥雷的乔吉姆震惊的目光中继续道,“当人们只会渔猎和采集时,一天能吃到足够多的野果便能称为富裕,当人们只会刀耕火种时,任何一点粗糙加工的谷物都是贵族难得的珍肴,若以绝对的物质相论,今日贫民的生活也百倍富裕于两千年前的贵族。世界是物质的,是不断发展的,当天主的赐福足够丰沛时,平民也能享受到现在的王公贵族才能拥有的生活,若罪恶的行为不能令他们收获财富,反而只能让他们失去现有的美好生活,再穷凶极恶的人也将被感化为虔诚的信徒,那将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新世界,人间与天堂不再有任何区别!” 他的心骤然膨胀出一种激烈的情绪,前世第一次听老师讲到马列主义时的震慑激动在这一刻重新占据他脑海,他近乎眉飞色舞。“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是否教廷、教士这些与神对话的人也不应该存在?”理查一世忽然问。 “不合时宜的事物理当做出改变。”塞萨尔说,他看向菲奥雷的乔吉姆,对这些在黑暗的中世纪仍然努力探索的人,他也是存在敬意的,“比如西多会的存在,不也正是对那些纵/欲的教士做出反抗吗?如若从此教士们皆洗心革面,如西多会的主张一般虔诚律己,那您又何必执着于现下的名望?您的名字即便无人知晓,功绩亦当永世长存!”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孩子。”长久的沉默后,菲奥雷的乔吉姆在塞萨尔的头顶画了一个十字,理查一世拍了拍他的头,“回去找琼和贝伦加丽亚吧,我还要和乔吉姆神父聊一聊教义。” “好的,父亲。”塞萨尔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菲奥雷的乔吉姆嘴唇微微颤抖,“他对教廷并无敬畏。” “恕我直言,您也没有。” “我和他不一样。”菲奥雷的乔吉姆驳斥道,“我虽对教廷不满,但我仍遵守秩序,笃信教义,但他对现有的一切历经千年形成的宗教礼仪都并无敬畏,他会是第七位敌/基/督/者......” “我知道,但他未来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给人民带来更光明的生活。”理查一世站起身,隐隐含着一点警告,“我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在他成为第七位敌/基/督/者之前,他首先是我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2 15:39:58~2023-09-03 21:2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交白卷 95瓶;安支 22瓶;chorale 20瓶;asdfg 14瓶;六万朵玫瑰、41887884、文靖、柠檬不萌! 10瓶;花式吃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决心 1192年11月5日, 在经历了漫长的海上航行后,理查一世终于返回了他忠诚的阿基坦。他的母亲早早等候在普瓦图,时隔近两年再度见到心爱的儿子, 埃莉诺也不禁热泪盈眶。“我很想你,母亲。”理查一世却显得平静很多,和埃莉诺拥抱之后,他问道, “我听说约翰曾经想要获得诺曼底的城堡?” “听说你去了西西里,他立刻散播你背叛圣战的谣言,并自称他比你更有资格继承王位, 但当你征服埃及的消息传来, 他便灰溜溜地回到了阿基坦, 乞求我的宽恕。”埃莉诺道, 尽管约翰也是她的儿子,但对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真的很难生出什么慈母之情, “不要担心, 他现在已经放弃了与你作对的想法, 只要你还留在国内, 他就是你最忠实的弟弟。” 第76章 “杰弗里呢?” “他和约翰做了同盟, 威廉·隆尚试图逮捕他, 为此惹上了一些麻烦,不过好在他还是成功把他送去苏格兰了。” “让他回来吧。”理查一世平静地说, 这令埃莉诺大惑不解,他对这个私生子弟弟的憎恨众所周知, “我听说了这件事, 他躲到了修道院里, 威廉·隆尚把他强行拖出来, 这令人们想起了托马斯·贝克特的事。我已经回国,他和约翰都不再对我的统治造成威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对他们如此严苛?他也是父亲的儿子。” 这出乎埃莉诺的意料,她看着理查一世的脸,发觉她最心爱的儿子此刻令他觉得陌生又熟悉,“你开始变得像你的父亲了,理查。” “或许这是件好事,他是个好国王。”理查一世反而笑道,他望着埃莉诺,郑重其事道,“放心吧,妈妈,我会一直做一个如他年轻时候一般英明的国王,一如你深爱他时的样子。” , 在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后,理查一世开始处理他离开英格兰期间积攒的事务,一方面,他赦免了约翰和杰弗里主教,允许他们回到国内,另一方面,他重新任命了一些曾被亨利二世重用的断案经验丰富的法官,尽管他曾经无比憎恨他们。 同时,他还返还了大部分他此前向平民征收的萨拉丁什一税,并分发面包和酒水,对待此前通过献金获得职位的官员,他也逐一审判了他们有无大肆敛财、阳奉阴违的行为,对他们做出处理。 如果说他登基之初埃莉诺为他营造的形象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如今他已然真正成为了一个如歌谣般传唱的一般公正、英明、勇武的国王,收获了自下而上的爱戴。对此埃莉诺极其满意,在她的计划中,现在理查一世只差合法的婚生子便可成为一位完美无瑕的君主,然而当她再次催促理查一世赶紧生下一个合法的儿子后,理查一世只道:“不要催促我了,母亲,我永远不会有新的孩子。” “你还在执着什么?”埃莉诺有些愤怒,“你难道猜不出来,谁给了约翰和杰弗里胆量在你离开英格兰时反对你?你们注定是敌人!” “这和腓力没有关系。我会与他为敌,只要他对我的国家还有威胁我就不会停止这一决心。”理查一世仍然十分平静,听到腓力二世的名字他也不再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从东方归来后,埃莉诺发现她已经渐渐无法明白理查一世的心思,他不再是她怀里那个全心全意依靠她的孩子了,“我一直没有告诉您,当您和父亲开始吵架后,我便再也没有期待过婚姻。我会善待贝伦加丽亚,有一天她想要回到纳瓦拉我也会给她足够的财产,但我们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你会没有继承人!” “我有。我知道约翰没有成为国王的能力,亚瑟的监护权在他母亲手里,但约翰会有孩子,亚瑟也会长大,再不然,还有塞萨尔,我会找个时间向圣座请求让他成为我的合法子嗣,或者宣布我曾经和他母亲秘密结婚,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他很聪明,将来会是一个伟大的君主,征服者威廉也是私生子。” “噢,理查。”许久之后,埃莉诺才喃喃道,她知道一个私生子要想继承王位会有多大的难度,可理查宁愿选择这条路也不肯和贝伦加丽亚生一个合法的孩子,“我和亨利争吵,让你们和我一起反抗他,或许是我做错了......” “你没有错,父亲或许有错,但他后来付出的痛苦已经百倍偿还了他曾经的错误,我不恨他了。”理查一世说,他起身抱住埃莉诺,他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身躯中,“我永远爱您,妈妈。但我永远、永远不会再有新的后代,这和我爱您的决心一样坚定。” , 眼见理查一世在英格兰的声望日渐隆盛,最坐不住的无疑是腓力二世。意识到他已经不能通过煽动英格兰内乱来反对理查一世后,腓力二世转而开始着手于建立一个全新的反理查一世联盟:他首先将重新回到法国的爱丽丝嫁给了蓬蒂厄伯爵,以维克桑地区为诱饵令他加入自己的联盟,而后又亲自前往图卢兹,劝动图卢兹伯爵父子进攻凯尔西,最后是一贯支持他的舅舅埃诺伯爵,他的妻子已经继承了佛兰德斯,因此事实上他在国内有相当强力的盟友,足够他多线开战对付理查一世。 除此之外,他还成功搬到了亨利六世的援兵,亨利六世命令他的弟弟,时任勃艮第伯爵奥托一世出兵相助,尽管奥托一世身陷与封臣们的矛盾,能提供的兵力有限,但至少标志着他的支持态度。 面对腓力二世的攻势,理查一世并未如他此前的作风一般迅速回击,而是开始在塞纳河畔的安得利地区修建防御工事,做这一切时,他一直带着塞萨尔一起:“不依靠补给的战争或许可以取得一时的胜利,但无法长久地保留土地,所以我们才要修建城堡。”塞纳河边,理查一世带着塞萨尔观看新城堡的施工,“传统的城堡看似坚固,却仍然存在守军所不能覆盖的地区。我们需要新的、更完美更坚固的防御工事,将围墙和内堡修建成弧形,以确保它的防御毫无死角。” “是的,父亲。”塞萨尔说,历史上,理查一世的作战风格便十分重视补给,而他修建的盖亚尔城堡更是令人赞叹的杰作,“一旦这座城堡修建成功,必然可以阻断直通鲁昂的道路,同时也让鲁昂的军械有一个合适的集合点,以确保诺曼底的防线稳固。” 第77章 “是的。”理查一世赞叹道,“虽然维克桑地区对于我们更为重要,但不确保诺曼底的稳固,我也没有办法放心进攻。这座城堡修建成功后,我们可以将大批兵力驻扎在这里,一旦收复了维克桑,并保证这里再无可能落入敌手,那蓬蒂厄伯爵自然会找借口退出这场战争,我们便能全力对付图卢兹伯爵。” “那腓力国王呢?失去维克桑不代表他会退出这场战争。” “腓力?”说到这个名字时,理查一世的声音仍然有轻微的波动,即便在感情上已经对他毫无期望,作为敌人,他仍然令他忌惮,“我很高兴,塞萨尔,你能明白我们的战争并不是因为维克桑或者我没有和爱丽丝结婚引起的。即便抛开我们两辈人的仇恨,作为法兰克国王,他也不会坐视我作为英格兰国王掌握着富饶的阿基坦和毗邻巴黎的诺曼底,即便他曾经有过幻想,但往后我们都不会这么天真。诚然,如若维克桑地区已经被我事实掌握,他可以拒不签署条约,从而在我面对其他敌人时出兵相助,或者他虽然承认了维克桑的主权,却会想方设法找另一个借口,一旦我陷入其他麻烦,他势必会重新提出商议维克桑的归属,甚至是更多的领地。” “他并没有借口剥夺您的领地。” “他有,我是他的封臣,他可以以不忠为借口剥夺我的领地,若我分身乏术,他便可借此逼迫我做出让步。”理查一世微微眯起眼睛,“我父亲曾经拒绝效忠路易七世,可惜他出于种种考虑最后还是签署和议,换来了我和爱丽丝这个不幸的婚约,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能够彻底摆脱这种被动局面,结束附庸关系取得完全独立的地位,前提是我要扼住巴黎的门户,让腓力和他的后代都不敢轻易挑起战争,但不是现在,除非有非常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他突然重病,或者去世。”理查一世谈起这种可能时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我不会放弃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同样的,腓力也不会,但现在看来我们都还没有这样的迹象,所以在收回维克桑后,我会和他签署和约,然后全力对付图卢兹伯爵,凯尔西对于图卢兹伯爵的意义正如维克桑对于法兰克国王,等我彻底收回了凯尔西,我也会在那里建造一座这样的城堡,如果试图夺回凯尔西的努力被视为绝对的徒劳,那阿基坦公爵与图卢兹伯爵亦不再会存在争端。” 当别人以为你有大规模杀伤武器时,你最好真的有。古今中外,“以战止戈”的道理永不过时。然而就在理查一世紧锣密鼓地修建着这座位于塞纳河畔的盖亚尔城堡时,南方却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在阿基坦南部游玩的琼遇到了袭击,有人看到她的车驾消失在图卢兹地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3 21:24:53~2023-09-03 23: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菲塔莉、小w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和平之吻 这一切都是意外。 回到阿基坦后, 琼热衷于四处游猎,报复性地发泄着她在西西里宫廷中压抑许久的野性,当她来到昂古莱姆游玩时, 一队图卢兹骑兵正好路过,看到她华丽的车驾便意图劫持,混乱中,一位曾经去过西西里的骑士认出了她, 因此将她押送到图卢兹宫廷,听候图卢兹伯爵父子发落。 “你并未进入图卢兹的领地,而对一位路过未交战地区的贵族女性进行绑架劫持并非荣誉之举, 我没有吩咐我的骑士这样做。”得知了前因后果后, 未来的图卢兹伯爵小雷蒙德道, “我会派人护送你回阿基坦。” “我听我哥哥提起过你。”尽管经历了一番惊险的对峙, 琼仍然十分镇定,化险为夷后, 她也没有失态得喜极而泣, 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小雷蒙德, “他说你卑劣, 无耻, 不讲信义, 是一个该下地狱的恶棍。” “他的品格也不吝多让,只是因为他去了一趟东方, 他便成为了一个令人景仰的圣徒。”听到琼的话,小雷蒙德嗤笑道, “好了, 夫人, 我不会向你哥哥要赎金的, 但我奉劝你一句,像你这样美丽而高贵的贵族女性应该在城堡里纺织和教养孩子,而不是在潜藏危险的城外骑马。下一次你未必有这么好运。” “你说的那些是约束已婚妇女的。”琼道,“可我是个寡妇。” 在琼安全回到普瓦图后,尽管小雷蒙德强调这是一起意外事件,理查一世还是执意送出了赎金。这桩意外事件令双方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在这段宝贵的时间里,理查一世抓紧完成了盖亚尔城堡的修建,并悍然进攻维克桑。在理查一世凌厉的攻势面前,法王军队节节败退,甚至连腓力二世本人都险些成为俘虏。回到巴黎后,腓力二世一直脸色阴沉,最得他信任的宠臣们也不敢出声与他交流。 情感上,他不想接受失败,但理智上,腓力二世很明白这场战争必然以他的失败结束,继续耗下去只会令他的势力进一步萎缩,且颜面全失。 那要认输吗?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在腓力二世脑海中便被他坚决地扼止了,不可能的,绝不能认输,可事态再这样发展下去,不论他多么不甘这都是必然出现的结果。若想要反败为胜,他能怎么做?煽动英格兰的内乱,拉上反对理查一世的盟友,不,一连串的胜利已经将理查一世的声望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尊敬他,畏惧他,时间越长他能拉拢的盟友便越有限,就像曾经的亨利二世一样。 第78章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英格兰,我便不能够击败他......”腓力二世喃喃道,想到这一点,他悚然抬起头,看到了一尊巨大的十字架,镀以黄金,镶嵌宝石,那是阿格涅丝嫁给希腊人后送给他的礼物。 , 1193年8月,在军队节节败退的情况下,腓力二世向理查一世提出了议和。 当信使来到诺曼底后,大部分贵族对此都持反对态度:英格兰军队在战场上占尽优势,时间拖得越久,英格兰便能在谈判中获得更多的筹码,但出乎意料的是,理查一世同意了谈判。 “再克制的战争也难免伤亡,如果腓力愿意给出足够大的诚意,我不介意提前结束这场战争。”理查一世对塞萨尔说,“战争不是目的,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我明白,父亲。”塞萨尔回答道,他知道理查一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君主,即便他财政宽裕,兵源充足,他也懂得克制自己通过战争获得荣誉和威望的欲望。诚然,一个强大的帝国离不开庞大的版图,但现阶段理查一世更重要的任务是彻底将他父亲通过继承与联姻得到的领地固化为一个真正的帝国,读金雀花家族历史时,他也曾经设想过假若亨利二世留下的版图能一直保留下去,这在历史上已经成为一个虚幻的泡影,但现在他很可能亲眼见证安茹帝国的巩固与发展,对未来的历史,他拭目以待。 1193年9月19日,理查一世与腓力二世正式来到法王领地与诺曼底公爵领地交界处那颗著名的榆树下会晤,当看到塞萨尔时,腓力二世的神情明显覆上了一层阴云:“你为什么带你的私生子来谈判?”他盯着塞萨尔的脸,不解道。 “他已经九岁了,到了可以跟着父亲认识他的敌人的时候。”理查一世淡淡道,回到英格兰后,他已经不再习惯于从前挚爱的昂贵珠宝和华丽排场,但他仍十分注意自己的仪表,确保自己的外形是一位威仪赫赫的国王应有的样子,“好了,腓力,不要玩别的把戏了,告诉我,你愿意为和平付出什么条件?” “承认维克桑的主权,并保证不再以爱丽丝的婚姻问题声讨你违背誓言。” “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不能被称为是你的让步。” “不再资助图卢兹伯爵,重申凯尔西的归属。” “如果雷蒙德们想要与我作对,你总要支持他的借口。”理查一世的语气仍然淡漠,“好了,腓力,你可能对我的诉求理解得不太恰当,所以还是让我来说吧。除了维克桑和凯尔西,我还要求你同意解除我们之间的附庸关系,我不再对你效忠。” “这不可能!”腓力二世激动地站起来,他瞪着理查一世,不可置信道,“你对我发过誓,私下的,公开的,你答应过会永远效忠我!” “那是从前。人是会变的,腓力。”理查一世平静道,腓力二世盯着他,他从未如此惶恐,他意识到理查不再是那个可以为他轻易摆弄的人了,他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他只能徒劳地强调道,“不可以,绝不可以,我绝不会答应!” “但这是我的条件,也是我的底线,我必须确保你以后没有任何借口再挑起争端,或者在我的家族出现矛盾时趁虚而入,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要求,我们只能在战场上再见,直到你在和约上签字我们的战争才会结束。”理查一世看起来并不失望,眼前的结果应当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我很遗憾,腓力,我给了你和平的机会,你总有一天会答应我的条件,唯一的问题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会有多少人死去。” “你只是希望我以后没有任何借口再挑起争端吗?”腓力二世问,得到理查一世的默认后,他忽然笑了,这令理查一世的目光稍微晃了晃神,“那么理查,如果我退位给我的儿子,然后像我父亲一样去修道院里,我一样不能够继续挑起争端。” “我父亲也曾经加冕过我的哥哥,但结果你也知道,我哥哥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国王,权柄仍然掌握在我父亲手中。” “我可以去你名下的修道院。安茹,诺曼底,阿基坦,哪里都可以。” 别说理查一世,就连塞萨尔都忍不住抬起头盯着腓力二世:这意味着腓力二世余生都将失去权力和自由,他还不如同意理查一世解除附庸关系的条件,这样至少他以后还有可能东山再起。“你不必这样做,腓力。”理查一世终于皱起眉头,而腓力二世摇了摇头,坚决道,“我宁愿这样做。理查,你不能解除你对我效忠的誓言。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是我的封臣,你只能对我效忠。” 真是诡异的执念,塞萨尔忽然有些好奇在前世的理查一世为了回国向亨利六世屈膝效忠时,腓力二世到底作何感想?“好。”理查一世终于道,他凝望着腓力二世,目光复杂,“我同意这个条件,我会在阿基坦找一个合适的修道院。” “先不要公布这个消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让我的封臣们接受这个条件。”腓力二世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塞萨尔知道现在是他们交换和平之吻的时候,他悄悄退下了。 他们曾经无数次交换过和平之吻,因此当他们同时起身之后,他们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要再骗我,腓力。”拥抱的瞬间,腓力二世听到理查一世轻声说,而腓力二世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理查一世的脖颈,与他交换和平之吻,这一次他吻得格外久,当他们终于分开后,他才低声道,“我爱你,理查,和你一起从韦斯莱出发时我是真的希望我们能忘记父辈的仇恨长久地和平下去。” 第79章 “不要说那些过往的事了,当你来到了我的修道院,我可以原谅你曾经欺骗过我的所有罪恶。”理查一世道,而腓力二世垂下眼睛,没有再回答他。 和理查一世分道扬镳后,他几乎是立刻拿出手帕擦拭他的嘴唇,同时冷静自持地吩咐道:“给康斯坦丝写信,如果她想要摆脱金雀花家族的钳制得到真正的自由,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快完结了,but我终于决定了下一篇还是写欧风大长篇,狮心穿越成东罗马其顿王朝巴西尔二世的继承人,这俩相性可太合了(威廉那篇应该也会写,但我现在还没想好威廉的人设) 放一个文案: 1025年,东罗马马其顿王朝第十一位皇帝,“保加利亚屠夫”巴西尔二世在计划征服西西里前夕去世,他一生未婚,无妻无子,死后没有埋葬在皇家陵园而是选择了赛马场作为自己的墓地,他引领了古老的帝国第二次复兴,却因后继无人导致死后帝国迅速衰落,霸业成空,人死政息; 1199年,英格兰金雀花王朝第二位国王,“狮心”理查一世因坏疽死在母亲的怀里,他生前的威名传遍欧洲,以一己之力延续耶路撒冷王国百年国祚,却无法在死后保护自己的国土,当他再睁开眼睛时,他发现他成为了巴西尔二世的侄儿,亚历山大·马其顿,作为马其顿家族除了巴西尔兄弟外仅剩的男丁,他被认为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亚历山大四世:“我的叔叔恢复了东欧的版图,而我将成为奥勒良一般的世界光复者......我来,我见,我征服!” =========================== 感谢在2023-09-03 23:57:59~2023-09-04 15:1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安 73瓶;li、cici、旅行者 10瓶;mirabelle 5瓶;月壤多钱一斤、小w不想上班!!!、奈菲塔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婚礼 和腓力二世在诺曼底达成和议后, 理查一世便前往南方,准备和图卢兹作战,但在他刚刚抵达利穆赞地区时, 布列塔尼便传来消息,康斯坦丝秘密将亚瑟送往腓力二世的宫廷,腓力二世立刻以布列塔尼的封君与杰弗里子女的监护人之名宣布将亚瑟置于自己的监护下,同时再度进攻维克桑。 这令理查一世本来大好的外交局面一下子演变为三线作战,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立刻痛苦地呕吐起来,随他来到南方的威廉·马歇尔立刻扶住他, 理查一世却摆摆手:“不用着急, 我在维克桑的防御工事足够再支撑一段时间, 我们现在需要先解决图卢兹的问题。” “可您的身体......”威廉·马歇尔担忧道。 “没什么大碍,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和我在东方生的病相比, 这不算什么。”理查一世道, 在威廉·马歇尔离开前, 他忽然轻声道, “我不应该再相信他的。” 虽然理查一世再三保证他身体无恙, 但威廉·马歇尔心中仍有一些不安, 但愿他只是胡思乱想吧!然而也许是因为知晓理查一世急于解决图卢兹的战争,雷蒙德父子的抵抗愈加坚决, 这令图卢兹的战局一时陷于焦灼,连带令理查一世难以在短期内从南方抽身。“你需要和其中一方议和, 理查。”一个深夜, 琼骑马来到了理查一世的营帐, 向他强调道, “你不能一直保持和东边、北边、南边的敌人同时作战,如果法兰克国王有足够强的决心,他此刻或许还在筹备着从布尔日进攻普瓦捷,只要他有一条战线成功了,你都将陷入被动。” “我知道,琼,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打赢和图卢兹的战争,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可以不打这一场战争,你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什么方式?” “联姻。”琼干脆利落道,“你答应过我,会允许我自由地选择下一段婚姻,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决定,和图卢兹的雷蒙德停战,因为我要嫁给他。” “你疯了,琼。”短暂的震惊后,理查一世才喃喃道,“他绑架了你,你们只不过见了一次面,别告诉我你爱上他了。我答应过你帮助你追求幸福,可我没让你做不必要的牺牲!” “因为爱情不能让我获得幸福,权力才能。”琼道,她脸上神采奕奕,理查一世熟悉这样的神情,他们的母亲脸上就有这样的神情,“你攻下了凯尔西,宣称图卢兹应该归属于阿基坦,但一旦你因为其他事务被绊住脚跟,他们便会再度反叛,和你的敌人联合。战争不能打败图卢兹,但婚姻可以,我会嫁给未来的图卢兹伯爵,替安茹家族掌握图卢兹的权柄,这样才能让我获得快乐和幸福,我求求你,哥哥。” 她期待地望着理查一世,而许久之后,理查一世有些疲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将来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你随时可以回到阿基坦。” “放心吧。”琼说,“我不会后悔的,哥哥。” , 1194年1月,理查一世与图卢兹伯爵雷蒙德五世展开了婚姻谈判,最终二人达成协议,理查一世将自己的妹妹,前任西西里王后琼嫁给图卢兹伯爵的继承人小雷蒙德,争议不断的凯尔西地区和阿基坦所属的阿让伯国将作为琼的嫁妆转交给琼和小雷蒙德未来的孩子,在此之前则由琼进行统治,同时理查一世放弃他作为阿基坦公爵对图卢兹伯国的宗主权,但图卢兹伯爵应对英格兰国王进行效忠,针对附庸义务理查一世也做出了详细的规定,比起图卢兹原先对法王的义务减轻不少,可以说图卢兹从此取得了相对独立的地位,这无疑令图卢兹对这一盟约喜闻乐见。 第80章 这一协议标志着阿基坦与图卢兹宿怨的彻底化解,并且在这一盟约的基础上,理查一世和佛兰德斯伯爵也达成了协议:尽管佛兰德斯伯爵一直是腓力二世的盟友,但借着佛兰德斯的继承危机,腓力二世在1192年后从佛兰德斯伯爵处夺取了包括富裕的阿拉斯、圣梅奥尔和杜埃等城镇在内的阿图瓦地区,这令佛兰德斯伯爵失去了近一半的领地,同时,长期与腓力二世结盟也令佛兰德斯蒙受英格兰贸易禁令的影响,时任佛兰德斯女伯爵玛格丽特和她的丈夫埃诺的鲍德温虽然暂时没有背弃盟约的想法,但他们的儿子,小鲍德温对腓力二世不满已久,因此理查一世的使臣成功游说已经接管了大部分埃诺与佛兰德斯事务的小鲍德温与理查一世结盟,作为回报,理查一世慷慨地付出了五千银马克作为小鲍德温夺回阿图瓦地区的经费,这令后者能迅速组织起一支强劲的军队。 接到派往佛兰德斯的使臣的回复后,理查一世便开始着手安排琼与小雷蒙德的婚礼,只待婚礼结束后便率军前往贝里与小鲍德温前后夹击腓力二世的领地。“结婚以后,您也要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为先,如果您怀孕了,请务必静养,没有任何事物比您的自身安危更加重要。”塞萨尔认真地对琼道。 因为这场婚礼意义重大,大部分安茹家族的成员和邻近的贵族都前来赴宴,其中也包括塞萨尔。听到他的话,琼有些讶异:“我一直听母亲说你从小就热衷于操心家庭成员的状况,没想到是真的。” “因为我关心你们。”塞萨尔说,“我希望您能幸福,最好长久地幸福下去。如您所说,您想要从权力中获取幸福,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您能够长久地把持权力。” 在安茹家族成员和琼话别之际,理查一世也正和今日的新郎,未来的图卢兹伯爵小雷蒙德在一起。“未来的游吟诗人一定会歌颂这段结合。”理查一世道,当着小雷蒙德的面,他当然不会把琼嫁给他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就让他以为这是出于琼的爱慕吧,他本人亦深喜游吟诗人文化,自然也欣喜于自己通过一段戏剧性的故事得到一个美丽高贵的妻子和她丰厚的嫁妆,“希望你们的爱情和我们的和平一样长久。” “我还是有些震惊。”小雷蒙德说,他盯着理查一世,尽管他们此前长久敌对,亦曾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但他从未在如此和平的前提下与理查一世单独相处,当近距离接触后,他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够深得他的盟友和封臣爱戴,尽管已经三十六岁,对一些早婚的贵族而言他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纪,但他仍然如此英俊雄伟,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也自带国王的威仪,令人情不自禁为他的风采震慑,“你率兵洗劫图卢兹宫廷、我恨你恨不得和你一起下地狱的日子都仿佛还在昨日,但今天我要娶你的妹妹,从此我们将成为家人。” “如果你还记恨我曾经的罪行,我愿向你道歉,并给予你补偿。”理查一世轻声道,“家人之间不应该有任何隔阂,否则会被外人利用,令你们两败俱伤,很抱歉,我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地太晚了。” “我们曾为同一条毒蛇欺骗。”小雷蒙德了然道,他对他和腓力二世的恩怨心知肚明,对腓力二世共同的仇恨也是他愿意同理查一世化敌为友的重要原因,“愿天主保佑我们在有生之年完成复仇。”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誓言,但理查一世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身体竟剧烈晃动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扶住门框,勉强道:“是的,我们会在有生之年完成复仇。”他顿了顿,又道,“当你需要帮助时,我会竭诚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这是我身为盟友和亲属的义务。” “我相信您的承诺,吾王。”小雷蒙德道,作为敌人,他令人憎恨,但作为盟友,他还算可爱。小雷蒙德发现他已经在期待他和理查一世成为盟友后的日子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小雷蒙德和琼便来到了婚礼场地,尽管双方均非少年少女,此前也各有婚姻,但他们看上去仍是一对般配的夫妻,互相念完婚礼誓词后,理查一世作为新郎的封君与新娘的兄长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愿天主保佑这一对新人。”他道,这时候他感到眼前有些话,“愿阿基坦和图卢兹自此永远和平。” “愿阿基坦和图卢兹自此永远和平。”小雷蒙德和琼道,正当宾客们准备开始欢呼的时候,塞萨尔突然站起来大喊道,“父亲!” 从他的角度,他刚好可以看到理查一世的异样,就在他话音刚落后,安茹家族成员、阿基坦、图卢兹、阿拉贡和纳瓦拉所有宾客都看到理查一世的身躯在他妹妹的婚礼上轰然倒下,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位伟大的国王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 第48章 大结局 “这是怎么回事!”伴随着埃莉诺的怒喝, 围绕在理查一世病榻前的医生们满头大汗,只能努力辩解道,“我们也不知道国王陛下的状况, 他看上去有些像食物中毒,但他今天是和宾客们一起进食......” “对上帝发誓,你们有没有说谎?”埃莉诺狐疑地望着他们,尽管她同意了琼的婚事, 但不代表她信任图卢兹人。 “不关他们的事,妈妈。”理查一世忽然开口道,他的声音很微弱, 但十分坚定, “我从去年冬天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 我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 “噢, 理查。”埃莉诺道,她坐在病榻上, 将理查一世抱在她怀中, 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眼眶与鼻梁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第81章 “我必须赶紧完成外交上的变革, 我不能让你们担心......” “但你会让我们痛苦!”埃莉诺痛心疾首道, 她感到无助又彷徨, 这是她久未体会到的情绪,她知道理查就要死了, 她最珍爱也最爱她的孩子要死了,可她对此无能为力, “你本会成为一个比你的先祖都要伟大的国王, 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这或许是我害死父亲的惩罚吧, 妈妈, 等我和父亲见面时,他会原谅我吗?”理查一世喃喃道,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会,不重要,不论我能否取得他的原谅我都会为此忏悔,等我死后,请将我的尸体分成三份,我的头颅和内脏送往沙鲁修道院,我将永远守护阿基坦,我的心脏送去鲁昂,我不会在与我哥哥争斗了,我的身躯和我加冕时的礼服一起安葬在丰特弗罗德修道院,安葬在父亲的脚下,我会永远忏悔......” “比起您的遗体如何安放,您更应该对您的领地做出安排。”威廉·马歇尔打断道,他曾经目睹了小亨利和亨利二世的死亡,现在他又将要目睹理查一世的死亡,或许比起忠诚的骑士他更适合做一个送葬人,“毋庸置疑,即便您即将离开人世,这个庞大的王国也能维持相当长时间的稳定,这是一个正在复兴的王国,可这个王国该交给谁?” 从威廉·马歇尔的个人立场出发,他无疑是支持约翰的,不仅因为他因为妻子的原因获得了爱尔兰的领地,作为名义上的爱尔兰国王约翰登基对他有利,更因为他深知理查一世死后腓力二世必然会伺机进犯,和一个幼童比起来约翰至少是一个成年男子。“交给我的儿子。”理查一世开始粗重地喘着气,尽管这个答案令人讶异,他还是执着地道,“给圣座写信,乞求他同意我赋予我的儿子继承权,或者承认我和他母亲曾经结婚。” “不能是塞萨尔。他或许可以取得合法的身份,成为一位伟大的国王,但不是现在。”接受了理查一世即将死去的事实后,埃莉诺已经重新镇定下来,她擦干泪水,对理查一世道,“约翰,或者亚瑟,现在只有他们是合法的继承人,你可以给圣座写信,告诉他你的临终愿望是将你的私生子划归正统,圣座会乐见我们因为王位争斗,他们不喜欢一个团结的大帝国。” “也好。”理查一世喃喃道,接着在埃莉诺的搀扶下,他勉强拿起笔,写下一封简略的信,当写完信后,他看上去更加虚弱了,“我死后,将由我的弟弟约翰继承英格兰王位和诺曼底与安茹的领地,阿基坦则交给我的母亲,由她来决定这片领地的归属,我在东征中获取的财富亦由她掌管。除了给我的妻子贝伦加丽亚的寡妇产和她应得的年金,我的个人财产分为三份,分别留给我的外甥奥托、我的妹妹琼和我的儿子塞萨尔,还有一些珠宝,赠与我的妹妹莱昂诺尔,愿你们在我死后得到幸福。”他开始剧烈咳嗽,鲜血泼洒在他的亚麻衬衫上,埃莉诺想为他擦拭,他却摆摆手,“不,不,让塞萨尔进来,还有琼,让他们都进来......” 当塞萨尔来到理查一世暂憩的房间中时,他几乎被理查一世虚弱的样子吓住了,这不应该,他距离历史上的死期还有六年之久。“父亲。”他跪在理查一世脚边,从没有感到这么茫然无措,“您会好起来的,不,不应该这样......” “不要欺骗自己,塞萨尔,我已经感受到上帝在召唤我了。”理查一世道,他努力抬起手,抚摸着塞萨尔的脸孔,“我曾经......想给你起名叫腓力,但我错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我的执念束缚。很抱歉,孩子,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教导你,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不在意,父亲。”塞萨尔说,他感到他的心似乎陷入了一种撕扯着的痛苦与空洞中,他知道他的父亲就要死了,可他不愿意接受,“不论您是否期待我的出生,不论您是否被父亲爱着,您始终捧着一颗真诚的心来尝试着爱我,哪怕这颗心已经鲜血淋漓。所以不论您是否给予过我足够多的关爱和照顾,我都始终深爱着您。” “爱,爱吗?”理查一世喃喃道,泪水划过了他的眼眶,落到了他凌乱的金红头发中,“我曾经,无比渴望过父亲的爱,但我亲手毁掉了得到父爱的机会,我也曾经以为我得到了兄弟的爱,兄弟,兄弟,罢了,等我见到我哥哥后我再告诉他我爱他吧,马歇尔,你拿我的剑来!” “遵命,吾王。”威廉·马歇尔道,他将理查一世的佩剑递给他,在埃莉诺的搀扶下,他勉强能够坐直,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但他还是举起了剑,“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我的儿子。以你的血和剑发誓,你将恪守以下誓言......”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那是册封骑士的誓言,当塞萨尔念完最后一句誓词时,理查一世终于颓然松开了剑柄,靠在埃莉诺怀里道:“我曾经......在路易七世面前发誓,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做到了我曾经发下的誓言,如若有背誓之处,便等我死后赎罪吧,记住,塞萨尔,无论有再正当的借口,向无辜者施暴都为上帝不齿。你是否有罪不应在神父口中,他们会为了一袋银币改口,你罪恶与否只在你心中。” 第82章 “我曾在圣湖边看到了你的未来,我的儿子,如果继承法不能给予你王冠,你便到东方去,到那泛滥着丰收与泪水的地方去,你会成就一番超越我,超越你所有先祖的伟业,总有一天我的灵魂会以你为傲!” 当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理查一世已经气息奄奄,埃莉诺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抱着理查一世的头颅,恳切道:“不要再说了,理查,让神父给你做安魂弥撒,你会升入天堂。” “天堂,天堂......”理查一世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个单词,埃莉诺以为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赶紧让神父进来。“愿主的平安常与你们同在,愿这圣水使我们想起曾领受的洗礼,并怀念以苦难和复活救赎我们的基督,主耶稣基督经由这世界回到父那里去以前,就是在受难的前夕,给我们留下了自己的圣体圣血,使我们度过今生回到他那里去的时候,饱飨圣体圣血的食粮,作为复活的凭证,请大家为他祈祷......” 神父的颂声中,理查一世的声音渐渐微弱,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当看着理查一世的眼睛渐渐合上后,塞萨尔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痛哭。 十二岁和九岁,这是他第二次失去父亲,过了这么多年,他发现他并没有变得更坚强一些,他仍是一个崩溃绝望的孩子。 , 1193年2月15日,在妹妹琼与未来的图卢兹伯爵的婚礼的三天后,金雀花王朝的第二位君主,“狮心”理查一世因急病去世,时年三十六岁。 遗嘱中,他要求将王位和大部分领地都留给他的弟弟约翰,这令拥护他侄儿布列塔尼的亚瑟的诸侯们不满,当他的死讯和遗嘱传到巴黎后,他曾经的朋友与宿敌腓力二世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对于我们之间的战争而言,他死得太晚了。” “若他能早两个月去世,我们不至于被迫放弃阿图瓦地区。”他的表兄,博韦主教腓力附和道,然而腓力二世并没有继续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来到窗台边眺望远处。 他一语不发,正当博韦主教腓力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忽然听到腓力二世对着虚空轻声道:“永别了,吾爱。”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骑士国王》完结,第二卷《东征之路》明天继续更新 关于狮心之死有另一个版本,删了是因为按这篇的设定他对狐狸已经释怀了,and历史上狮心的私生子真的叫腓力 以下是删减版↓ 当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理查一世已经气息奄奄,埃莉诺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抱着理查一世的头颅,恳切道:“不要再说了,理查,让神父给你做安魂弥撒,你会升入天堂。” “天堂,天堂......”理查一世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个单词,埃莉诺以为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赶紧让神父进来。“愿主的平安常与你们同在,愿这圣水使我们想起曾领受的洗礼,并怀念以苦难和复活救赎我们的基督,主耶稣基督经由这世界回到父那里去以前,就是在受难的前夕,给我们留下了自己的圣体圣血,使我们度过今生回到他那里去的时候,饱飨圣体圣血的食粮,作为复活的凭证,请大家为他祈祷......” 神父的颂声中,理查一世勉强睁着眼睛,他看到了他的母亲,姐妹,儿子,妻子,臣子,朋友......可还有一个人,还差一个人,他去哪里了? “腓力呢?他没有来看我吗?”理查一世忽然咆哮道,神父当即怔住,念了一半的祷词也突兀顿住,“愿全能的天主,因他救赎人类的神圣奥迹......” 已经完了,理查一世的双目仍半睁着,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位基督教世界最伟大的国王,收复了圣地,在生前即得以列入圣徒行列的国王,他难道没有办法升入天堂吗?“愿全能的天主,因他救赎人类的神圣奥迹,赦免你今生来世的罪罚,开启天堂之门,领你进入永福的天乡。”短暂的静默后,塞萨尔平静地念完了最后的祷词,他上前合上了理查一世的双眼,低声道,“安息吧,父亲。” 十二岁和九岁,这是他第二次失去父亲,过了这么多年,他发现他并没有变得更坚强一些,他仍是一个崩溃绝望的孩子。 ==================== 感谢在2023-09-04 17:10:33~2023-09-04 19: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支 11瓶;幺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卷 东征之路 第49章 普瓦捷伯爵 1200年3月4日, 普瓦捷。 即便隔着头盔和面罩,春日的阳光仍有些刺眼,威廉·马歇尔透过面罩的缝隙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自己对面的人, 同时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躯,意图一击制胜。 他的伎俩似乎成功了,对面那个同样全副武装的人认为他露出了破绽,断然出击, 就在他以为他可以成功地将他一举击溃时他的对手却灵活地转了个身,反过来将剑抵住他的脖子。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不再如年轻时那般迅捷灵敏, 而这个由他一手教导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了一位出色的骑士, 尽管七年前他就已经被册封为骑士:“你赢了, 伯爵。” “不要这样说,如果我的反应再慢一点, 赢的人仍然是你。”他口中的伯爵回答道, 声音既洪亮又爽朗,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 他也摘下了头盔和面罩, 甩了甩他金红色的头发, 露出了他的脸------毫无疑问,他是个英俊得令人窒息的少年, 轮廓清晰,眼眸明亮, 同时身材高挑, 四肢修长, 无论从哪个角度评判都是一位毋庸置疑的美男子。 第83章 尽管见过他的人都认为他与他那位被人深深怀念的圣徒父亲十分相似, 但威廉·马歇尔认为他其实更像他那素未谋面的伯父,早逝的小亨利,不过比起小亨利的张扬华丽,他要显得内敛沉静许多,这样的气质在金雀花家族中是少见的。 因为他喜爱读书,性情温和,或者是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在塞萨尔十四岁受封为普瓦捷伯爵后,已经鲜少有人再提起他的私生子身份,相反,因为他已经有了爵位,并且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大笔财产,同时一直有风声称他祖母有意将富饶的阿基坦公国留给他,为此已经秘密取得了教宗的准许令他成为合法的子嗣。 在这样的背景下,不乏有贵族家庭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只是对于他的婚事他祖母似乎一直另有打算,是以即便已经快满十六岁,塞萨尔仍然没有一桩婚约甚至婚姻谈判,换而言之,他还是一个颇为吃香的单身汉。 “感谢您专程前来陪我练习,彭布洛克伯爵。”塞萨尔的话打断了威廉·马歇尔的思绪,他拿出一条厚重的布帛,开始仔仔细细擦拭自己头上的汗水,“请先回城堡中等候吧,我已经吩咐仆人为您准备好了热水和点心,您可以在城堡里等待国王陛下驾临。” “你还是这么细心周到,塞萨尔。”威廉·马歇尔道,今天是埃莉诺太后七十六岁的生日,安茹家族现存的王室成员大都前来赴宴或准备合理,而宴会的筹备由这位还不到十六岁的少年伯爵全权负责,他甚至都还抽得出时间来让他考验自己的剑术,“你现在和我一起回城堡吗?” “不,我还要去看看我的葡萄酒庄,再去检查一下公共农场的播种状况,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要跟我的顾问们讨论一下扩建公路的事,放心吧,宴会开始前我一定赶回城堡。” 目送着少年策马而去,威廉·马歇尔不禁也心生感慨:从十二岁开始,这个少年便开始学习处理领地内的事务,并很快将他未来的领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正式就任普瓦捷伯爵后,他还兼任了阿基坦公国的总管,通过组织农民开垦荒地、建造葡萄酒庄、修建更便于运输的公路令本就富裕的公国财政收入再度提高,除此之外他竟然还有时间去练习武艺和阅读书籍,帮他那不省心的叔叔平定叛乱和应对法兰克国王的入侵,威廉·马歇尔有时候都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挤出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事的。 和他的侄儿相比,国王的时间都不知道花哪儿去了!想到让他头疼不已的国王,威廉·马歇尔不禁又遗憾起来:若眼前的少年是理查国王的合法子嗣,或者理查一世能活更长的时间,他也不必一边费心费力地维护国王,一边还要应付那些国王授意刁难他的贵族。不过当威廉·马歇尔看到约翰国王的车驾和乐声时,他还是及时反应过来一切美好的幻想都会被残酷得现实对比得更加虚幻------收起他对亨利二世、小亨利和理查一世的怀念吧,他现在的主人是约翰王。 , 尽管已经七十六岁,又饱受丧夫丧子之痛,但阿基坦的埃莉诺仍然精力充沛,当塞萨尔结束白天的日程回到城堡中时,他立即听到了埃莉诺高声道:“你来迟了,塞萨尔。”她敲了敲桌子,“勤奋是一种美德,但因为勤奋耽误了你祖母的生日宴会则不是。” “十分抱歉,祖母,我刚刚去了驿站为您取我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因此才来迟了。” “什么礼物?”埃莉诺挑眉。 “一顶为您定制的王冠,还有配套的首饰。”塞萨尔示意随从将他给埃莉诺准备的礼物端上来,当幕布揭开后,所有人都被那顶王冠吸引:那是一顶银质的王冠,共有十一个拱形结构,左右五个拱形下缀有打磨称泪滴状的珍珠,中央则嵌有一颗硕大的灰绿色宝石,和埃莉诺的眼眸颜色如出一辙。 “很棒的礼物,塞萨尔。”埃莉诺显然十分喜欢这顶王冠,并立刻将配套的宝石耳环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塞萨尔躬身,谦卑道,“我早在半年前便着手为您准备这份礼物,只是因为迟迟找不到能与您的眼睛相映衬的宝石,才导致一直不能如期完工。” “你总是擅长在这些小事上讨祖母的喜欢,塞萨尔,如果理查国王没有将你接入宫中抚养,你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工匠。” 说话的是杰弗里的儿子,布列塔尼的亚瑟,他从小在腓力二世的宫廷中长大,腓力二世一直宣称他才是英格兰的合法国王,并为此与约翰持续多年交战,双方在今年年初时才勉强握手言和,腓力二世改口承认约翰为合法君主,自觉收到冒犯的亚瑟一怒之下离开了巴黎,来到普瓦捷投奔祖母------当然,他刚刚来到普瓦捷时并没有见到埃莉诺,他首先见到的是塞萨尔。 尽管年龄相近,但这才是这对堂兄弟的第一次见面,当他见到这个远比他英俊且气度沉静的少年后,他心中升起的不是好感而是嫉妒:“你受腓力二世监护多年,却贸然离开他投奔我们的叔叔,在此之前,你有没有弄清楚他是否承认过你的合法地位,要知道,他有将你直接囚禁的充分理由?”弄清楚他的来意后,塞萨尔很快反问他。 “但这都不是你要担心的问题,我的私生子堂兄。”他轻蔑地回答道,尽管当时塞萨尔并没有表露出不满,甚至还十分客气地请他进入城堡休息,但从他来到普瓦捷后的种种细节他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得罪了这位年轻的伯爵,更灾难的是,他很快从仆人的态度中意识到他还很有可能是下一任阿基坦公爵,不论如何,招惹这样一位堂兄都是不智的举动。 第84章 仅靠布列塔尼一隅,他难以和约翰对抗,祖母的阿基坦是他势在必得的领地,可埃莉诺宁可给一个卑贱的私生子也不愿意给她唯一的合法孙子,意识到这一点后,怨愤便支配了他的大脑,他因此常常在公开场合反复强调塞萨尔的尴尬出身,他有一个再伟大的父亲也改变不了他是私生子的事实。 “说这些没有用,亚瑟,他已经是高贵的伯爵了。”在塞萨尔开口前,先维护他的居然是约翰国王,他朝塞萨尔招了招手,塞萨尔立刻识趣地坐在约翰身边,约翰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看这孩子,和他父亲,我那伟大的哥哥多么相似!好好干,孩子,相信你会是一位优秀的公爵的。” “我只是普瓦捷伯爵,您和祖母的仆人,实在不能承担如何隆重的期望。”塞萨尔轻声说,约翰眯了眯眼睛,和他碰了碰杯,同时挑衅地看了亚瑟一眼,“对,英格兰境内所有的贵族都是国王的仆人,对听话的仆人,国王会予以奖赏,不听话的则将施以惩罚,这正是国王的职责所在!” 同样的,约翰对母亲有意将阿基坦留给塞萨尔也心怀不满,但他深知母亲对理查的偏爱和对他早逝的痛悔,如果一定要在塞萨尔和亚瑟中选一个阿基坦公爵,他还是更希望母亲因为偏爱选择塞萨尔这个出身尴尬对他又向来恭敬的私生子侄儿,而不是血统高贵又野心勃勃的亚瑟。 “好了!停止这些没有意义的对话吧,亚瑟,很高兴你能够回来看我,说起来,这还是你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呢。”最后还是埃莉诺出面中断了这场渐渐生出火药味的对话,亚瑟志得意满,起身开始问候埃莉诺,并和她谈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看似亲密无间,但在了解埃莉诺的其他安茹家族成员面前,他们不难听出埃莉诺实则是在暗中讽刺亚瑟常年生活在法国宫廷而遗忘了他金雀花的血脉,只有亚瑟对此浑然不知。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亚瑟是在1200年5月才短暂跑回金雀花领地的,这里在时间线上稍微操作一下,以及这条线路八不会娶布兰卡,后期的法国君主基本都是蝴蝶出的新人物,提前说明一下 感谢在2023-09-04 19:58:05~2023-09-04 23:2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d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亨利七世 “我想要娶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当宴会结束后, 约翰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埃莉诺的房间,迫不及待道,“她来拜访过您, 母亲,您也知道,她美丽,聪明, 还是一位女继承人,她会是一位好王后的。” 事实上,他从伦敦千里迢迢赶来普瓦捷参加母亲的生日宴便是出于请求她准许自己结婚的目的, 即便已经做了七年国王, 他仍然没有敢于独立承担责任的能力:“我不反对你娶她, 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后果。”埃莉诺不咸不淡道, “虽然你现在是个单身汉了,但伊莎贝拉已经订婚, 对象是拉马什伯爵的继承人, 你要做好得罪他的代价。” “他只是一个伯爵。” “可他的领主是法兰克国王。”埃莉诺的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听着, 约翰, 你不要以为签署了一纸和约从此你便可以高枕无忧, 你父亲和哥哥跟腓力签过的和约能堆满一整个房间,但现在他的野心被扼止了吗?如果你破坏了腓力封臣的婚约, 他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撕毁你们今年一月才签下的和约,你准备好和他再次交战了吗?别以为亚瑟现在在普瓦捷你便可以高枕无忧, 他能轻易地离开腓力, 也能轻易地离开你, 他在普瓦捷我们给他应有的贵族待遇便差不多了, 不要想着能长久地拉拢他!” “可我爱她,她也爱我。”约翰嗫嚅着,埃莉诺摆摆手,有些不耐地道,“罢了,我只是提醒你有可能会产生的后果,我已经老了,不想再管那么多事了,至于那个女孩,只要你把她带到我面前,我便承认她是我的儿媳妇。” “谢谢您,母亲,我爱你!”约翰立刻转悲为喜,激动地吻了吻埃莉诺的手,等约翰的身影摇摇晃晃消失在房间外后,埃莉诺才道,“出来吧,塞萨尔,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认为您的担忧会成真,但不管陛下有没有迎娶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您的担忧都会成真的。”塞萨尔从帘幕后走出来,“腓力国王的野心不会停止。” “是的,他想要拿到安茹,诺曼底,乃至阿基坦,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或许不敢有这么大的野心,可谁让我们的国王是约翰?”埃莉诺发出一阵冷笑,“我上次跟你说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塞萨尔,你父亲一直希望你能够前往东方。” 如果继承法不能给予你王冠,你便到东方去,到那泛滥着丰收与泪水的地方去......理查一世临终前的嘱托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他眼前一热,但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我并不觉得我有足够的能力统率一支队伍,还是再等等吧,祖母。”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威廉·马歇尔都承认他现在在沙盘中都无法打败你了,你发明的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我知道有不少领主都在玩这个。况且你还曾经跟随你父亲学习如何指挥战役,如果不是你,约翰已经把曼恩弄丢了。”埃莉诺摇摇头,“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虽然圣座两年前就发起了十字军的召令,但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大贵族宣誓加入。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德意志传来消息,亨利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希望临终之前见你一面,。” 第85章 “亨利?”塞萨尔一怔,很快,他又垂下头,低声道,“好的,我明天就去不伦瑞克。” “带上一万银马克,这是理查留给奥托竞选德意志国王的资金。”埃莉诺眯了眯眼睛,“不过也许用不到这么多。” , 在理查一世去世后,欧洲大陆的政局开始渐渐朝他曾经的认知靠拢。 英格兰和法兰克之间,腓力二世确实在理查一世去世后为亚瑟宣称王位,并趁机夺走了诺曼底的一些土地,不过因为贵族们对理查一世的敬仰以及现阶段英格兰健康许多的财政状况,比起真实历史约翰丢地的烈度尚还可控,他更需要担心还是亚瑟对他王位的威胁,这也和真实的1200年局势吻合。 耶路撒冷,香槟的亨利并没有在1197年因意外坠楼而死,而是继续在耶路撒冷进行统治,这些年他陆续攻下了西奈半岛的一些地区,并和伊莎贝拉女王有了一个儿子鲍德温,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未来的鲍德温六世,总而言之,耶路撒冷仍维持着微妙的权力平衡,没有强大的外力这种平衡应当会一直持续下去。 意大利,西莱斯廷三世仍在1198年去世,著名的英诺森三世继任教皇;东罗马,伊萨克二世比历史上晚一年被推翻,但在内乱之时埃及仍然被萨拉丁的弟弟萨法丁趁机夺回,因此英诺森三世仍然在1198年发起了收复埃及的第四次十字军召令,只是响应者寥寥。 比较混乱的是神圣罗马帝国和西西里的关系,尽管这条时间线上亨利六世没能劫持理查一世并勒索赎金,但在1194年坦克雷德一世和他的长子罗杰三世相继去世后,亨利六世仍然抓紧这个机会进军西西里,并成功夺取王位,坦克雷德的遗孀西比拉带着年幼的次子威廉和四个女儿逃到图卢兹,琼和她的丈夫雷蒙德六世将他们护送到普瓦捷,约翰立刻宣布将他们置于自己的监护下,但随着西比拉王后和威廉相继逝世,和约翰分身乏术的现实,为他们夺取王位变得很不现实,因此那四个女孩只能暂时居住在普瓦捷的城堡中,像多年前的狮子亨利一样,前两年,年纪大一些的两个女孩嫁给了意大利的贵族,但因为理查一世曾定下坦克雷德三女儿梅达尼亚和亚瑟的婚约,因此两个年幼的女孩至今没有结婚。 夺取西西里后,亨利六世仍然因为倒行逆施被包括妻子在内的西西里人反叛,并最终在1197年因疟疾去世,康斯坦丝也在第二年去世,他们唯一的儿子,四岁的腓特烈继承了西西里王位,并且因为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被置于英诺森三世的监护下。在亨利六世去世后,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开始竞争皇位,变数在于因为狮子亨利并没有在1195年去世,且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收获了巨大声望,因此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们一致推举他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七世。 对于韦尔夫家族而言,能得到神罗皇位自然是好事,对于霍亨斯陶芬家族而言,比起让年轻体健的海德因希、洛泰尔和奥托登基看上去没几年可活的狮子亨利反而是个更合适的选择。只是他们没想到亨利七世在这三年里四处出击,一面安抚对亨利六世不满的下莱茵河诸侯,一面雷霆万钧地收回自己的家族领地,因此短短三年以后,一度沉寂的韦尔夫家族已经再度成为帝国内部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在下一任凯撒的选举中,也有越来越多的诸侯更倾向于支持奥托而非亨利六世的弟弟施瓦本的菲利普,在这样的情形下,埃莉诺让他带上理查一世留给奥托的一万银马克(是他交由埃莉诺保管的用于国事的东征财富,而非他的个人遗产)其实更多的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可以说到了1200年,欧洲政局已经大致和他前世的时间线吻合,他童年时期费尽心思促成的那场胜利的十字军东征似乎并没有给历史带来太大的变化,以至于他经常想,会不会理查一世比历史上更早去世也是冥冥之间的一股力量在作祟,毕竟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欧洲的政局都会大有不同,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对参加历史上上臭名昭著的第四次十字军并没有太大兴趣,他个人比较希望这场十字军直接胎死腹中,也好过二十一世纪的精神罗马人(比如他本人)为此震怒。 “好久不见,塞萨尔。”打断他思绪的是萨克森的海因里希,但现在应该称他为莱茵兰公爵了(他父亲在取得这块领地后将其转封给他),出于维护金雀花家族和韦尔夫家族联盟的考虑,这些年他和海因里希也没少见面,因此他们能很快开始熟络地聊天,“听说阿格涅丝夫人又生下了一个女儿,恭喜,那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是的,可惜她还在休养,否则我会带她和贝尔塔来见父亲的。”海因里希爽快道,他忽又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父亲这些年一直试图为奥托找一个合适的新娘,他本想让他娶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女孩,可惜她们都太小,他又想在丹麦给他找一个新娘,可婚姻谈判也没有成功,对了,我听说你们家族还有一位适龄的女孩,你的祖母和叔叔有意将她许配给奥托吗?” “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吗?”塞萨尔解下披风,和海因里希一起前往亨利七世的房间,“她是英格兰王位的假定继承人,祖母和叔叔都不敢轻易决定她的婚姻,何况金雀花和韦尔夫的友谊并不需要多这一桩婚姻来维系,我们将一直守望相助。” 真实的原因是埃莉诺一直想让他和小埃莉诺结婚,从而名正言顺地取得继承权,但他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排,不管是因为包办婚姻,还是近亲婚姻。他们来到了亨利七世的房间,他的另外两个儿子,洛泰尔和奥托已经在房间中了。“是塞萨尔吗?”听到门边的动静后,亨利七世的精神忽然好了些,他试着抬起头看向门边。 第86章 “是我,亨利,我来了。”塞萨尔道,他走上前,跪坐在亨利七世身边,握住他的手:当他真正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他是普瓦捷的塞萨尔,安茹家族的成员之后,他发现他再也没有办法对亲人和朋友的离去保持对历史人物的克制,他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也许他会对他们的命运做出一些有益的改变,可他抗拒不了生死,亨利二世死了,理查一世死了,亨利七世也要死了。 “不要为我悲伤,孩子,能在生命的最后拿回我的领地并登上皇位,我已经十分满足,腓特烈,腓特烈才会不甘心吧。”他花白的胡须忽然抖了抖,浑浊的眼神也锐利了起来,“你知道,施瓦本的菲利普想要宣誓加入十字军吗?” 作者有话说: 因为神罗的局势和真实历史上相比变化很大,加上精简人物服务剧情的考虑,so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合史实的地方,不过大部分人应该也对神罗不熟,应该也不影响阅读(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but塞萨尔在狮心死后其实处于一种迷茫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主动地插手历史,狮子亨利是来坚定他决心的感谢在2023-09-04 23:27:20~2023-09-05 16: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裙子、漫游者、鼠由可可 10瓶;腿毛君、小千秋 5瓶;小谭必能上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命运 “你知道, 施瓦本的菲利普想要宣誓加入十字军吗?” “我听说了,这真令人意想不到。”塞萨尔答道,事实上, 他对这个情况也很意外,历史上参加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是和霍亨斯陶芬家族关系密切的蒙菲拉特侯爵博尼法斯,有他的兄弟,蒙菲拉特的康拉德事例在先, 他掺和十字军的事务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但施瓦本的菲利普此前并无对宗教事务的狂热倾向,“但如果从他想要捞取政治资本的角度上看, 这一行为是合理的, 他们要寻求外交上的突破口。” 抛开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相爱相杀的三个王国不谈, 整个西欧与中欧现在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两股政治势力, 占据英格兰的安茹家族与德意志北方的韦尔夫家族现阶段联系紧密且并无冲突,那他们的对手, 卡佩家族与霍亨斯陶芬家族也只能被动地联合在一起。从目前的情况看, 安茹-韦尔夫联盟是占据上风的, 如果后续约翰能坐稳王位, 奥托也能顺利从亨利七世手中接过神罗皇冠, 那他们对卡佩-霍亨斯陶芬的优势还会继续持续下去, 作为被动的一方,两个家族的领袖------腓力二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势必要寻求变革。 伊比利亚倾向安茹, 内乱中的东罗马自顾不暇,北欧、东欧和西亚的十字军国家太远, 唯一的变数就在于意大利和教宗。从宗教声望角度, 领导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安茹-韦尔夫联盟是占据优势的, 中途退出十字军的腓力二世(他最近还因为想要和第二任妻子丹麦的英格伯格离婚和教廷关系紧张)和劣迹斑斑(参考腓特烈一世的意大利战争)的霍亨斯陶芬家族若想改变这一被动局面, 积极参加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是最好的选择,理查一世去世了,亨利七世即将去世,他们的声望并不能像领地和王位一样被后代继承,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腓力二世虽然没有参加十字军,但他已经先期提供了两万银马克,在目前宣誓加入十字军的骑士中,法国骑士也是最多的,如果施瓦本的菲利普宣誓加入十字军,他毋庸置疑会成为十字军的领袖,如果他得胜归来,他势必会对奥托发起挑战,阻止这一切的最好方式是我们也加入。”亨利七世说,他望着塞萨尔,目光中有真实的不解,“你小时候便经常缠着我要我给你讲述东方的地理,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你父亲一起前往圣地,为什么长大以后你反而不愿意参加十字军了呢?” 是的,当你的敌人加入了一个很可能获得收益的项目中时,你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也加入。他是理查一世的儿子,参与过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同时有财力雄厚的安茹家族支持,还在法国骑士中颇有声望,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他完全可以和施瓦本的菲利普一起竞争十字军的领导权,至少也可以和他分庭抗礼,如果十字军取得胜利,他还可以在东方获得土地,这是对他、对安茹家族、对安茹-韦尔夫联盟都有利的事,他本人也有足够的军事才能,为什么他现在却不愿意参加十字军呢? “让你的儿子们先回避一下吧,亨利。”塞萨尔低声说,亨利七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但还是同意道,“海因里希,带你的弟弟们先出去一下。” 确认韦尔夫兄弟三人都离开后,塞萨尔才低低道:“有一个秘密在我心中已经埋藏很久了,答应过,亨利,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已经是个快咽气的老头子了,我还可以跟谁说?”亨利七世笑道,“说罢,塞萨尔,我做好准备了。” “我担心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会令你难以接受。”塞萨尔苦笑道,他旋即正色,“你相信我曾收到过神谕吗?或者我被恶魔附身,总之,我在很小的时候便梦到了我们的未来,关于我父亲,关于你,关于我们所有人。” “我猜出了一些,孩子,如果你喜欢看书和分析地图还可以被称为个人爱好,但征服埃及的战略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想出来的。”亨利七世似乎对此并不意外,“那么,塞萨尔,我们原本的未来是什么?” 第87章 “你没有参加十字军,我父亲也没有去埃及,你像你曾经计划的那样到德意志北方反对亨利六世,但你失败了,如果不是他急于征服西西里你甚至保不住你最后几块领地,而我父亲也因为担忧国内的政局和萨拉丁匆匆议和,途中被亨利六世劫持,花费巨资才得以回到英格兰,并最终死于平叛。那是个充满遗憾和悲伤的故事,但他可以活到1199年。”塞萨尔垂下头,这让他英俊的脸孔蒙在阴影中,没有了他应该有的意气风发,“在我们刚从圣地回来后,我踌躇满志,认为我可以见证安茹帝国的诞生,历史的轨迹也将发生扭转,但他死了,比历史上更加早死,而这些年发生的事重新和我的梦境吻合,包括奥托和施瓦本的菲利普的斗争,而第四次十字军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所以亨利,我畏惧去插手这些事,若我不能改变结局,我只会因此声名狼藉,若我改变了结局,我也不能违抗那终将归于既定轨道的命运。我宁愿留在普瓦捷做一个小小的伯爵,至少我真的能让一些本会死于饥饿和战争的农民过上幸福的生活。” “会是怎样的灾难?”亨利七世问,而塞萨尔垂眸不语,他也没有强迫他,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那我的结局呢?如果我潦倒到险些保不住最后的领地,想必我也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登上凯撒之位吧?” “在和霍亨斯陶芬家族和解后,你回到了不伦瑞克,你在1195年死了,一年后,亨利六世也死了,奥托和施瓦本的菲利普开始争夺皇位,奥托赢了,但他后来也死了。” “那看来我的结局还是要更好的。”狮子亨利道,他握着塞萨尔的手,几乎不像是一个垂死老人的力道,“听着,塞萨尔,至少对于我个人而言,我的命运因你的存在改变了,并且这样的改变是我喜闻乐见的,若你父亲能够选择,他想必也更愿意在带着收复圣城的功勋死在三十六岁,而不是遗憾和悔恨中活到四十二岁。” 看着塞萨尔怔忪的脸,亨利七世放缓了语气,口气中带着他不再掩饰的感慨:“你知道,我和腓特烈曾经是最亲密的战友,我见过他眺望着南方的意大利,宣称要恢复罗马帝国的版图,尽管我没有他那样的雄心壮志,我也一直记得他那时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我也曾经在小时候的你眼里看到过,比起腓特烈,我更愿意相信那个人是你,塞萨尔,你是狮心王的儿子,你还被上帝垂青,你不应该畏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其郑重其事地道,“命运的轨迹也许不可违抗,但你不能臣服于命运,你要和命运搏斗!” 命运的轨迹也许不可违抗,但你不能臣服于命运,你要和命运搏斗......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就像阿喀琉斯,他最终忠诚于战死的命运。”塞萨尔有些着魔地低语道,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原本迷茫的目光也重新坚定,“我明白了,亨利。” “我知道你喜欢看书,也一直有写书的想法,如果将来你真的写出了一部宏篇著作,把我们刚刚的对话也记载下来吧。”亨利七世慈爱地微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让我的儿子们进来了吧?” , 1200年5月14日,神圣罗马帝国韦尔夫家族的第一位君主,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七世于不伦瑞克去世,他与英格兰的玛蒂尔达所生的幼子不伦瑞克的奥托当选为下一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即奥托四世。 作为安茹家族的代表,塞萨尔参加了奥托四世的加冕礼,因此他和奥托等人来到了意大利,等他要动身回到普瓦捷时,已经是1200年8月了。“请替我拜祭理查舅舅的坟墓,我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去看他了。”分别时,奥托四世对他说,他今年二十五岁,正是一个男子最英俊、最具魅力的年纪,加冕礼时,他的风采便曾经倾倒了无数民众,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德意志国王,“塞萨尔,我有时候会很怀念他,在我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时,我总会想如果他处于我的位置一定会有更合适的处理方式。” “我也是。”塞萨尔道,他看着奥托四世,从他脸上找到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情绪,“很多人都怀念他,怀念圣徒,怀念国王......可即便他没有那些耀眼的功绩我也希望我还能拥有父亲。” “不要难过,我现在也没有父亲了。”奥托四世反而安慰他道,“我知道我父亲死后你也很难过,他一直很疼爱你,还给你留了一份遗产。” “你曾经不喜欢他。” “我曾经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野心和梦想,也不了解他对我的爱,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会努力完成他的期望。” “我也会完成他对我的期望,或者说是我父亲,祖母,所有人对我共同的期望。”塞萨尔轻轻眯起眼,仰望着他们头顶的太阳,“回到普瓦捷后,我会宣誓加入十字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5 16:47:04~2023-09-06 12: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台君 10瓶;奈菲塔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安宁 在塞萨尔回普瓦捷的路上, 约翰和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的婚讯刚刚传开,对此他并不意外,只是问道:“腓力国王有什么反应?” “他极为震怒, 要求为他的封臣伸张权益,但暂时没有实际行动。” “在理清楚他的离婚案前,他是不会同时与英格兰国王与罗马教廷为敌的。”塞萨尔道,某种意义上, 腓力二世不承认这桩婚姻但不做实质上的努力阻止这桩婚姻是明智的,因为他可以在约翰死后以他和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所生子女是私生子为由为其他人伸张王位,可能是亚瑟, 也可能是小埃莉诺, “看来我的叔叔暂时没有为了爱情付出巨大的代价, 真是可喜可贺。” 第88章 他计划去拜访埃莉诺, 告诉她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参加十字军的事,但很不幸的, 他先遇到了亚瑟。“谁允许你们将我和这个卑贱的私生子后裔相提并论?”他正怒吼道, “我是布列塔尼公爵, 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 谁允许你们这样羞辱我?” 看到角落里一脸尴尬屈辱的梅达尼亚(坦克雷德一世的三女儿), 塞萨尔瞬间明白了亚瑟发火的缘由:“她是你的未婚妻。”他站在门口, 用剑柄敲了敲地板以彰显自己的存在,“由理查一世亲自定下的婚约。” “谁来多管闲事?”亚瑟愤怒道, 当看到是塞萨尔后,他神情顿时更加轻蔑, “若她还是西西里公主, 身份倒也还能与我相配, 但她现在只是一个私生子篡位者的后代, 没有嫁妆,没有继承权。”他忽然对塞萨尔笑道,“或许你娶她也不错,你也是个私生子,你们很般配呢。” “我的婚姻要得到祖母的准许,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梅达尼亚的父亲为她支付了嫁妆。”塞萨尔冷冷道,“十年前,我父亲和坦克雷德国王定下了你和梅达尼亚的婚约,协议中规定如果英格兰想要废除婚约,则需返还西西里两万盎司的黄金,若你想要解除婚约,就把这两万盎司的黄金还给梅达尼亚吧。” “那是理查一世签的条约!钱也被他花在了十字军中!你才是他的儿子,你应该替我付这笔钱!” “你不是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吗?”塞萨尔也笑了,亚瑟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意识到他又落入了陷阱中,“我是理查一世的儿子,但我只是一个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但你不一样,你可是英格兰王位的正统继承人,你想要享受英格兰国王的荣耀就也应该承担英格兰国王的债务,要么还钱,要么和梅达尼亚结婚,你没有别的选择。” 室内陷入了静寂,片刻之后,亚瑟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自顾自负气离开,塞萨尔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亚瑟历史上的下场也算咎由自取,也就是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并不想和布列塔尼公爵结婚。” 说话的是梅达尼亚,她已经十四岁了,长相娇美,身材高挑,她有些犹疑地望着塞萨尔,眼神有些羞涩:“你也看到了,他并不喜欢我,在我的父亲和哥哥们去世后我也不再有联姻价值了,不管布列塔尼公爵愿不愿意,他的母亲都不会让我嫁给他的。” “那你可以和你的两个姐姐一样嫁给意大利人,或者别的法国贵族。”塞萨尔道,因为西比拉王后在逃走时带走了西西里国库中的大部分财富,加上姐妹四人都容貌出众,如果放低要求,将目光瞄准二三线的小贵族,她们还是非常抢手的结婚对象,“不论他娶不娶你,你都不能任他羞辱你,在婚约没有正式废止前,他应该对你有基本的尊重。” 梅达尼亚还想说些什么,但塞萨尔已经先行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梅达尼亚久久不愿挪开目光,她的侍女忍不住提醒她道:“我知道,伯爵是个好人,年轻英俊还富有骑士风度,很容易吸引少女的爱慕。若他只是普瓦捷伯爵,他不介意娶一个美丽富有的流亡公主,但他是国王的私生子,在血统上饱受诟病,他应该娶一个出身高贵的新娘,哪怕她贫穷丑陋一些。” 所以在没有闹出丑闻之前趁早停止自己的幻想吧。梅达尼亚低下头,金色的卷发遮住了美丽的面孔:“是的,他也不会娶我。” , 得知他回心转意同意参加十字军后,埃莉诺非常高兴,立刻以阿基坦女公爵的身份下令召集阿基坦的骑士,相比于她的激动,塞萨尔反而镇定许多:“等我正式宣誓加入十字军之后再召集他们也不迟,比起我能带多少骑士去埃及,我更担心您。”他望着埃莉诺,“我听说腓力国王已经决定接回丹麦的英格伯格,一旦他停止为了离婚和教廷争执,那他势必会腾出手来对付英格兰,一旦开战,您也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不论您去哪座城堡休养,都请带好足够的骑士维护您的安全。” “你还是像你小时候一样爱操心,孩子。”埃莉诺大笑道,但望着塞萨尔执拗的目光,她还是应允道,“好的,塞萨尔,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地前往东方吧,我的身体还算硬朗,能活到你带着和你父亲一样耀眼的功绩从东方归来。” 不会的,阿基坦的埃莉诺在1204年3月去世,而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直到1204年4月才基本结束,但当着埃莉诺的面,他仍做出了认同的表情,他跪在埃莉诺脚边,亲吻着她的手:“是的,祖母,您放心,我会像父亲一样做一个让您骄傲的孩子。” , 当年轻的普瓦捷伯爵的身影出现在丰特弗罗德修道院外时,年迈的院长几乎以为是理查一世的幽灵重新出现,直到塞萨尔微笑着向他问好,他才如梦初醒道:“抱歉,伯爵大人,我有些失礼。” “这是因为您对我的父亲过于怀念的缘故,事实上,我也非常想念他。”塞萨尔说,他来到了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的棺木边,出神地望着两位国王的雕像,这对生前互相憎恨的父子如今安静地沉睡在这里,未来还会有阿基坦的埃莉诺和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在另一个世界,在生前的争执都烟消云散后,他们会否如寻常父子一般亲密,他不知道那个答案。 “不论你们生前的仇恨和猜疑有多么深重,现在都请释怀了吧,总有一个瞬间你们是互相爱着的,我希望让那一刻成为永恒。”长久的注视后,他终于缓缓开口,在他的人生踏入一个新的转折点前,他还是想要来到这里寻求心灵的安宁。 第89章 他这些年反复回忆和理查一世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老实说,那段时间并不长,在他前世今生的岁月里短得像是只有一瞬间,但当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反复咀嚼着他们相处的每分每秒时,他发现从耶路撒冷归来后理查一世其实是在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这一点在埃莉诺告诉他理查一世最初的遗言竟然是想要将王位留给他时得到了印证。 他心中且喜且忧,一方面,他意识到他父亲对他的爱比他曾经以为的还要多,尽管因为理查一世的早逝这个计划最终流产,但不代表理查一世曾经对他的爱不存在,但另一方面,在埃莉诺执着地想要完成这个理查一世最后的愿望时,他对这个愿望并不热衷。 成为英格兰国王又怎么样呢?他是私生子,登上王位的过程势必会伴随着无尽的血与火,金雀花家族也会自相残杀,若他和小埃莉诺结婚,或许这个过程可以和平简单一些,但情感上他也接受不了一个血缘和自己如此相近,被自己当成妹妹的女孩成为自己的妻子,哪怕他通过婚姻成为了国王,他还需要去对付那些不满意他私生子身份的封臣,并防备着外敌趁虚而入,为此会有大量忠诚的士兵战死沙场,这一切真的是理查一世愿意看到的吗? “如果您对我的期望是做英格兰的国王,我可能无法做到,但如果您的期望是让我做一个如您一般英勇、慷慨、受到民众爱戴的人,我会努力去做。”他注视着理查一世的雕像,没有经过近千年的风化,这尊雕像现在色彩鲜明,栩栩如生,但那终究只是一尊雕像,他再也不可能活过来抚摸着他的头,和他说话,亲吻他,“我会追随您的足迹前往远东,如果战争注定会发生,不义者注定要借正义之名牟利,那我至少要尝试着去阻止那一切,否则即便我得到了王冠,得到了世人眼中的无上荣耀,我的内心也得不到安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终于露出了几分彷徨与脆弱,“我很思念您,父亲。” 理查一世的雕像仍然一语不发,他望着雕像的双目,回忆着他生前英姿勃发的样子,当他跟随父亲参加十字军时,他和那些士兵们都崇敬地望着他们的国王和统帅,而现在他也即将成为那个被士兵们崇敬的人,他接受了他们的崇敬,就要承担相对应的重任。 他转过身,决定彻底忘记这些年他所痛苦顾忌的一切------如亨利七世所说,他要和命运搏斗,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软弱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6 12:10:38~2023-09-07 15:4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162瓶;圆球 20瓶;朱荷 15瓶;桃子 13瓶;小w不想上班!!! 2瓶;奈菲塔莉、安山度、曦容、小谭必能上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阴谋 1200年9月26日, “狮心”理查一世的私生子,普瓦捷的塞萨尔来到图尔大教堂,宣誓加入英诺森三世召集的第四次十字军。这一天是他父亲十三年前宣誓加入十字军的日子, 宣誓地点也一致,见到年轻的伯爵绝似他父亲的容貌风采,年迈的图尔大主教甚至当场热泪盈眶,直言他仿佛看到了理查一世的英魂再现人世。 在埃莉诺有意的造势下, 塞萨尔加入十字军的消息迅速传往欧洲各地,刚刚登基的奥托四世还在不伦瑞克发表了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并当场为“我英勇而虔诚的弟弟”捐献了五千银马克(由理查一世留下的遗产买单), 见此情形, 约翰也不情不愿地捐献了两千银马克, 他毕竟是安茹家族现在理论上的首脑, 在事关家族荣誉的事务上总不能一毛不拔。 对此现任教皇英诺森三世也喜闻乐见:他自继任教皇后便一直立志要拔高教廷权威,改变欧洲君主们不把教廷当回事的心态, 而发动一场成功的十字军无疑是建立权威的有效手段, 虽然腓力二世积极捐款, 施瓦本的菲利普也表露出了参加十字军的意愿, 但前者有在第三次十字军中中途回国的劣迹, 后者更是出自给教廷带来无尽麻烦和屈辱的霍亨斯陶芬家族, 如果第四次十字军只有这两方参加结果只会是增加了腓力二世离婚的可能与神圣罗马帝国皇位竞争的烈度,而这两者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至于安茹家族为何突然决定掺和这场十字军, 英诺森三世相信自己也能猜出他们的用意:在安茹-韦尔夫联盟青黄不接的当下(埃莉诺太老,奥托四世太年轻, 夹在中间的约翰王实在能力不足), 他们想要扶持新的实权人物增加安茹家族的话语权的动机也不难理解, 何况他们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夙敌通过参加十字军起死回生, 而在派往十字军的人选方面,还有什么比那个亲历了第三次十字军的私生子更合适的呢? 虽然当初西莱斯廷三世在希腊教会的压力下不得不承认理查一世的圣徒身份让他对理查一世有些不满,但鉴于理查一世回国不久后就去世了,他倒也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利用这个身份给教廷带来了什么麻烦,相反,英诺森三世现在十分乐意无限拔高已逝的理查一世的形象,从而胁迫活着的各位君主以理查一世为榜样给教廷出钱出力投身十字军(当然圣徒绝对不能封第二个)。 何况作为继任教皇,英诺森三世也知道理查一世曾经秘密写信给前任教皇请求将自己的私生子合法化的事,如果这个私生子在东征中积累了足够多的功勋,再公开自己已经合法的身份,那安茹家族无疑会再次上演像多年前的“无爱之战”一样的内斗,这样也很好,这样的混乱会是教廷继续拔高自己地位的阶梯。是以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英诺森三世立刻写信邀请塞萨尔来到罗马,他要为他亲自授予十字。 第90章 这是塞萨尔第一次见到这位在中世纪历史上声名煊赫的“最有权势的教皇”,从历史研究者的视角,他不喜欢这位增加了教廷权势并催生了后来的异端裁判所,导致了无数人间惨剧的教皇,不过他早已学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在英诺森三世眼里,他看到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虔诚地跪在他脚边领走了十字,他长得很像他父亲,但远比他谦卑,他很满意这一点,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十字军统帅。 “希望你能继承你父亲的勇敢,重新收复他曾经征服的土地,将天主的福音播撒在尼罗河畔。”英诺森三世道,虽然当时没有人对理查一世将埃及卖给希腊人的举动提出异议,但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那群希腊人不仅信仰异端,还如此无用,用19世纪的比喻形容就是费拉不堪,“你是因为他才决定接过十字吗?” “我从小便深受教士们的熏染,即便没有一个伟大的父亲,我也会因为我的信仰走上这条道路,与一切邪恶对抗。” “什么是邪恶?” “不公之事,不义之事。”他顿了顿,坚定地望着教皇,“与我所信仰者不容之事。” 在塞萨尔的内心深处,与他信仰不容的其实包括宗教在内,但在英诺森三世眼里,他欣慰地想着这孩子是多么纯洁虔诚,若这个孩子在他的家族利益与宗教利益冲突时也能如此坚定,他倒不介意也给他封个圣徒。“我很欣慰,孩子,有人曾评价只有你父亲是第三次十字军中真正为信仰而战之人,现在看来,你也继承了他的风采,天主会庇佑每个虔诚的教徒战无不胜。”他稍加重了语气,“若你在十字军中受到轻慢,我也可以圣座的身份为你正名,不要让邪恶浸染了这支神圣的队伍。” “我将竭力回报您的信任。”塞萨尔再度低头,并拜倒在英诺森三世脚下,他听懂了英诺森三世的弦外之音,并且这亦是他喜闻乐见的事,“为您对抗一切有损天主声誉之事,亦是我的职责所在。” , “狮心”理查之子宣誓加入十字军的消息在一定程度上其实给稍显低迷的十字军运动注入了一些动力,尤其是在崇尚骑士精神的法国,虽然他们的君主是腓力二世,但更多的自由骑士和小贵族崇拜的对象其实是富有骑士精神的理查一世,想到那位威名赫赫的骑士国王和他的丰功伟绩,从九月开始,不断有骑士或者小领主宣誓加入十字军,英诺森三世无疑对此非常满意。 与之相对应的,是腓力二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对此的措手不及:腓力二世还好一些,他已经给英诺森三世捐了钱,征召了法国骑士,也公开奖赏了那些愿意参加十字军的贵族(参加十字军是不可能的,他至今还没有从第三次十字军的阴影中走出来),金雀花家族横插一脚虽然令他意外,但还算他能够理解的行为。 在博韦主教腓力告知他这个消息后,他反应更大的是那个令他意外且不快的人选,普瓦捷的塞萨尔,理查的私生子,他记得他长得很像理查。 这些年他刻意地遗忘理查,忘记他们的回忆和理查的样子,以至于现在理查在他脑海里只是一个金红色的模糊虚影,这样很好,这样的理查再也不会让他痛苦疯狂了,但若他再见到那个继承了他父亲长相和军事天赋的私生子,他确信那些被他压抑的回忆会死而复生,这在他发觉安茹家族有意扶持这个孩子登上政坛后异样暴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不用亲身掺和这支十字军,他和这场十字军东征只有出多少钱的关系。“他最好死在战场上。”他诅咒道,然而他口气平静地就像宣判,仿佛他很笃定这个下场,“我们的德意志朋友呢?他们是否还坚持他们的计划?” “他们坚持他们的原定计划,并且他们决定更大胆一些,为此请求您的支持。”博韦主教腓力道,“如果埃及落入安茹家族的手里,那加上吕西尼昂家族和未来的鲍德温六世,大半个地中海东岸都将被英格兰掌控,如果他们再和教皇结盟,和伊比利亚三国进一步拉拢关系,那霍亨斯陶芬家族在地中海的经营就只剩下西西里,那个小国王还被英诺森三世监护着,将来说不定会成为教皇复仇的傀儡,他们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呢?施瓦本的菲利普终于决定为他的小舅子伸张正义了?” “是的,他们要让那个流亡的皇子成为希腊人的皇帝,并且是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扶持他穿上紫袍。”博韦主教腓力的神情有些无奈,老实说,他不了解这群德意志人对光复罗马的执念,论皇冠,希腊人头上那顶皇冠远比他们名正言顺,论血统,他们是直接毁灭了西罗马的蛮族后代,神圣罗马帝国,不过是个“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的松散联盟罢了,“因此他们想要请求您的支持,在阿格涅丝皇后出嫁时,您的父亲曾经让她带走了一支一千人的陪嫁团,而您这些年借助照顾安娜公主的名义,又陆陆续续投资了不少地产......” “我的人或许能够帮助他们打开那座永不沦陷的城市。”腓力二世开始认真起来,“那回报呢?虽然这个忙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我不做无用的事。” “和此前的约定一样,安娜公主会成为帝国的皇后,同时法国教士也可以来到新罗马传教......” “这是我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得到的东西!”腓力二世不耐烦道,但他垂眸沉思片刻,仍回应道,“答应他们,还有十字军中的法国骑士,我会给参与了十字军的贵族们写信,让他们默许或者支持德意志人。” 第91章 “为什么这样做,陛下?” “因为我和德意志人一样不想看到一个被安茹家族占据了大半个的地中海。”腓力二世道,“何况你觉得施瓦本的菲利普会白白支持他的小舅子吗?那个流亡皇子肯定也会回报给他姐夫一些别的东西,他能给出的最值钱的便是将希腊教会置于罗马教会的管辖下。” “这......”博韦主教腓力微微瞪大了眼,“恕我直言,陛下,这不太现实,那么多希腊皇帝都没有做到。” “那是因为他们仍然把自己当希腊皇帝,而不是德意志人的走狗。”腓力二世冷笑道,“若施瓦本的菲利普真的促成了东西教会大和解,他可以直接封圣,到时候韦尔夫的皇帝还是滚回萨克森吧!利益这么丰厚的阴谋,我当然要分一杯羹,何况我只是为了帮助我的外甥女,我名正言顺。”他顿了顿,又狠声道,“不过如果这次十字军结束后我的外甥女还不能嫁给未来的巴西琉斯,我会把她接回巴黎,给她安排一位合适的丈夫,我的亲属没有义务因为他们的野心和阴谋一直等待下去!” 他起先并不想安娜太早结婚,因为她的母亲,他唯一的妹妹阿格涅丝便是因太早结婚和生产而早逝,不过这也不代表他能容许安娜一直维系着和一个流亡皇子有名无实的婚约,如果阿莱克修斯一直不能取回皇位,难道安娜要一直等下去?想起爱丽丝的经历,腓力二世不禁更加烦躁,但想到这个问题马上就要有解决的曙光,他还是克制了自己:“把我的回复带给施瓦本的菲利普,告诉他们我仍然忠诚于联盟,但我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了。” “是的,陛下。”博韦主教腓力答道,他在离开房间时又想到了今天这场对话的开端,那个宣誓参加十字军的私生子,牵扯进这样一个阴谋,看来那孩子凶多吉少了。 作者有话说: 合适的丈夫,指狮心的好大儿 感谢在2023-09-07 15:42:47~2023-09-08 22: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花 26瓶;面具背后~~、小千秋、安山度、一川烟草不见秋、li 10瓶;麦芽糖 3瓶;小w不想上班!!! 2瓶;曦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风暴 在法国骑士宣誓加入十字军的浪潮过去后, 1201年的春天,霍亨斯陶芬家族的首脑,施瓦本公爵菲利普也宣誓加入十字军, 和之前塞萨尔宣誓时相比,教皇显得冷淡了许多,他甚至在致信中要求施瓦本的菲利普“不要重复他父兄因不够虔诚而丧命的教训”,也不知施瓦本的菲利普对此作何反应。 1201年5月, 另一桩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经过包括元首在内的十人内阁会议八天的讨论决定,威尼斯共和国决定他们将由元首丹多洛亲自率领50艘武装桨帆船和6000名水手与战斗人员举国之力参加这次十字军。这无疑是是一个强援, 虽然论统帅的身份难以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的三位国王相比, 但实际投入作战的兵力可能犹有过之, 当然, 威尼斯人也不是白白出钱的,他们要求作为一个独立的统帅瓜分在十字军途中获取的领土, 这显然是他们不满足于此前将十字军当做单纯的商贸往来的策略。 当听到威尼斯加入的消息后, 塞萨尔的ptsd就下意识发作了:这群现在表现得善良虔诚又慷慨的威尼斯人在十字军出发后可就直接要求他们改道攻击同为天主教的匈牙利了啊!老实说, 他可能不会像真实历史中的十字军战士一样对攻打基督教徒怀抱强烈的负罪感, 但他也不想到了威尼斯被道德绑架为十字军掏钱(他继承理查一世遗产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但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妥善处理这个问题, 他就接到了另一个通知,威尼斯宣称他们并不会对“没有向国王和王位继承人效忠的骑士”提供舰队。 很显然, 这是施瓦本的菲利普和腓力二世做出的回应:诚然,塞萨尔背靠安茹家族, 有丰厚的军费和理查之子的声望, 可以吸引大批的自由骑士效忠他, 他甚至可以去联络那些至今仍对他父亲感激不尽的十字军国家要求他们从叙利亚夹击埃及, 相信在他愿意提供军费的情况下这些国家都乐意至极,但没有船,没有水手,他有再强的陆军都没有办法把他们运到埃及,那此前摇摆的自由骑士们当然只能选择效忠于施瓦本的菲利普或者腓力二世,他在十字军中会彻底边缘化,而如果塞萨尔想要自己招募水手,制造战船,他就需要自己去联系能为他提供这些东西的商人,很显然,在人生地不熟的地中海他会成为一只肥壮的羔羊被猛力敲诈,塞萨尔已经可以想象威尼斯商人看到他时的眼神了。 如果他是一位巴西琉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真的很想在星期天吊死一位威尼斯总督。针对这个问题,埃莉诺提议他可以去向他们的姻亲卡斯蒂利亚求援,但塞萨尔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们没有能力造这些船,而如果我们放出收购战船的风声,这会是个无底洞。”他说,“我要到热那亚去。” , 按照之前的历史轨迹,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地中海的三个主要国家------威尼斯,热那亚和比萨,在地缘格局上几乎是威尼斯一家独大,因此尽管英诺森三世并不喜欢威尼斯人,他也只能默认威尼斯承担了十字军的船只建造,但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后,地中海的格局悄悄发生了变化。 第92章 在理查一世试图攻打埃及时,他一开始的盟友威尼斯人却转而联合康拉德试图攻下阿克,反而是一开始与他不和的热那亚人放下和比萨人的世仇支持他,因此在他将埃及交给伊萨克二世时,还特别要求不允许威尼斯人和埃及贸易,以示报复。 眼看热那亚和比萨在埃及贸易中赚得盆满钵盈,威尼斯自然眼红不已,塞萨尔怀疑埃及失陷其实也有威尼斯人的阴谋,毕竟真实历史上他们就和萨法丁签署过协议,而如果他们积极参与了收复埃及的行动,那教皇也不好意思再限制他们贸易,胃口再大一点,他们会直接要求埃及作为他们的殖民地,只不过历史上威尼斯共和国得到了更珍贵的战利品,因此埃及收复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比萨人和热那亚人,他们正沉迷于东方贸易,至于埃及,他们大可以躺平等教皇出兵收复,反正教皇相比威尼斯人一直更喜欢他们,他们并没有威尼斯人那样的决心去掺和这场十字军。要想打动他们,必然要让他们看到其中蕴含着足够的利益。 虽然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短暂和比萨人合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从此握手言和,因此在选择盟友时,塞萨尔明智地选择了更强大也和安茹家族关系更紧密的热那亚,并且,只是热那亚。 在经历了1164-1169和1189-1191两次大规模内战后,热那亚将他们传统的领事制度改为了总督制,如今担任总督的正是当初极力促成与理查一世合作的四位领事之一,古列尔莫·安布里亚克,见到他后,古列尔莫总督热情地邀请他来到总督府,并不出意外地仍然以理查一世作为开场白:“欢迎您,伯爵,见到您仿佛看到您父亲少年时的样子。” “但和您见面时,他已经是一位英明的十字军统帅和高贵的国王了。”塞萨尔道,听他提到十字军,古列尔莫总督也不废话,直白诚恳道,“是的,您如今也即将成为一名十字军统帅,但很遗憾,伯爵,尽管我们十分珍视与您父亲的友谊,但比起像威尼斯人一样疯狂地投入全国的资源掺和进攻埃及,我们有更多的选择,毕竟圣座允许威尼斯人在埃及贸易,他也不会剥夺我们的权利,我们只是多了一个商业竞争对手而已。” “威尼斯人并不一定会听从圣座的命令,如果圣座不能给予他们想要的权利,他们宁可把埃及交给撒拉森人。”塞萨尔说,“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得知威尼斯人要求像曾经参与十字军的领主们一样瓜分战利品,其中也包括远征得到的土地,如果他们得偿所愿,埃及将彻底变成威尼斯人的殖民地,热那亚人再也不能涉足这里。”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丹多洛是在豪赌,然而他只是个瞎眼的老头,马上就要入土。” “豪赌就有可能血本无归,换一个角度,您为什么不将这视为一个削弱威尼斯人的机会?”见古列尔莫的神情开始凝重,塞萨尔趁热打铁道,“威尼斯人为了这次远征出动了全国五分之一的成年男子,还计划去意大利招募水手,法国人和德意志人下了三万军队的订单,但如果他们根本召集不了三万十字军战士,他们的领主可不会为他们付三万人的钱。到时候,威尼斯造好的船就成了无用的木头,资金链的断裂会让他们财政破产。” “你怎么知道他们召集不到三万人?” “如果那些崇拜我父亲的骑士都投效到他们门下,甚至我也向他们妥协,那他们确实能凑够三万人,现在他们放出我没有舰队的风声,便是意在让自由骑士对我产生不信任感,我要提振他们的信心。” “您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船,还有热那亚水手,我会给你们应有的报酬。”塞萨尔说,“你们知道,我很富有,我的家族也愿意为我提供资金,如果不相信我的信誉,我可以先期垫付一半的钱。” “我们当然相信您的信誉。”古列尔莫总督道,“但在不像威尼斯人一样动员全国的前提下,我们只能建造可供八千人航行的舰队,和您的军队相比,这些船太少了......” “但你们可以宣称你们能建造三万军队的船。”塞萨尔笑了起来,月光中,他的面孔泛着古希腊雕塑般的冷白,“毕竟,威尼斯人确实能建造,不是吗?” , 和古列尔莫总督谈妥后,塞萨尔来到了古列尔莫总督安排的房间,现在的热那亚总督府建造在一个地势稍高的山丘上,用白色大理石砌成,因为靠近海边,即便是盛夏,天气仍然很凉爽,海风吹起华丽的帷帐,落到塞萨尔的脸颊边。“风暴要来了。”侍女道,“需要关窗吗,伯爵?” “无妨。”塞萨尔说,他微微侧过身,看着房间的一尊等身铜镜,那是中式的花纹式样,他倍感亲切,这显然是热那亚人通过东方贸易得到的。 他当然不会冒险在一个感冒都有可能致死的中世纪去淋雨,但这不妨碍他在窗边欣赏这个风暴天,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他不认为掌握了先知优势就可以令自己高枕无忧,但他至少能窥见一些可能的发展轨迹,比如威尼斯的野心,亦或是第四次十字军的路线,每个令人诧异的历史事件实际上都有迹可循,他要做的是将那些痕迹拼凑出的真相提前揭穿,从而搅动发展的轨迹,这个过程中,他付出代价,也承担后果。 他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快十七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张诺曼人的脸,这张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变得和他印象里的中世纪贵族越来越像的脸。他曾经躲在理查一世和亨利七世的身后,悄悄地影响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但现在蝴蝶的翅膀已经不足以撼动历史的轨迹,他应当引领风暴了。 第93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8 22:51:09~2023-09-09 11:0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yway 32瓶;.丨owo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威尼斯 在热那亚人参战的消息传来后, 对此最为满意的自然是英诺森三世:他一直不信任威尼斯人,在得知他们和腓力二世与施瓦本的菲利普结盟后便开始怀疑他们的立场,现在不必依赖威尼斯人建造舰队, 他自然十分欣喜。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从出发伊始便成为欧洲大陆上两个政治集团斗争的缩影,尽管眼下暂时看不清具体的成果,但至少, 现有的政治格局正在变动,每个人都努力试图操纵着这个结果偏向他。 从热那亚回来后,塞萨尔又去了一趟罗马, 听他讲完了他的计划, 英诺森三世并没有立刻表露出支持与赞同:“这很冒险, 伯爵。”他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如果他们征召够了三万人,或者法兰克国王愿意垫付多余的船费, 这个计划便无法施行。” “因为我已经征召了两万人, 而如果法兰克国王对十字军事业有如此强的热情, 他当年就不会在阿克城中背弃我父亲。”塞萨尔平静地说, “风险是由我一个人承担的, 毕竟如果失败了, 您也只是准许了我在西西里集结军队而已。” “我似乎没有不答应你的理由。”英诺森三世道,而塞萨尔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他准备离去前,英诺森三世忽然叫住了他, “我有时候觉得你更像是法兰克国王的孩子。当年他从阿克回来时, 克雷芒三世一度想要绝罚他, 但他巧妙地为自己辩解, 说服克雷芒三世相信绝罚他只会令你父亲得意,从而逃脱了罪责。” “他的目的是为自己罪责开脱,但我并不是。”塞萨尔说,“我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以及令不虔诚者蒙受惩戒,他们收下撒拉森人贿赂时就应该明白这个结果。” 到了1202年4月,塞萨尔已经带着他的部队来到了威尼斯。“我本以为你会在热那亚上船。”盲眼的总督看不见来人的脸,他只能通过侍从的提醒得知塞萨尔的身份,“热那亚人才是你的盟友。” “我只是来威尼斯中转,在此期间我会为士兵们支付必要的旅费。”塞萨尔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我的主力部队还在西西里,等他们到齐后,我还要率领船队和他们会合呢。” “我听说你带了热那亚人进入威尼斯?” “只是我雇佣的一些热那亚佣兵罢了,还有一位安布里亚克家族的年轻人,他也已经宣誓加入了十字军。”塞萨尔说,“放心,十字军战士不会攻击他们的战友,他们还想上天堂呢。” 虽然谨慎的威尼斯总督并不希望这个与自己宿敌结盟的私生子伯爵长久地留在威尼斯城中,但他也没有理由和立场将他驱逐出去,联想到他收到的消息,或许他还可以从他身上敲诈一笔!就这样,等到了6月,施瓦本的菲利普和他的部队才姗姗来迟。“欢迎您的到来,公爵。”丹多洛道,“相信您已经在港口看到了那支庞大的舰队,有这样一支大舰队,彻底消灭异教徒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威尼斯人已经完美履行了和您、和腓力国王的约定,现在应该支付剩下的六万马克了。” “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施瓦本的菲利普咬牙切齿道,在法国人通知他这个消息时,他简直气得要晕厥过去,但即便拖延了两个月,新征召的士兵也寥寥无几,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威尼斯,“我可以再支付一万马克,但剩下的五万马克我不能支付,那些船对我们没有用处!” “可你们确实下了十万马克的订单。”丹多洛针锋相对道,“威尼斯人花费了木料,花费了时间,我们理应得到应有的报酬。如果得不到约定金额的经费,我们便不会派出舰队。” “我们没有钱......” “那就想办法卖掉你们的珠宝,恳求你们的领主,或者让教皇付钱。”丹多洛寸步不让,他那双瞎掉的、灰白色的眼珠转了转,复而放缓了语气,“或许你们还有另一个选择,你们都知道,威尼斯的船只返回母港时需要经过扎拉,但因为匈牙利的伊姆雷国王的煽动,现在那里的人并不欢迎威尼斯的船只......”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攻占扎拉,这样威尼斯银行会为十字军提供长期贷款,相信征服埃及的战利品足以还债。” 他们果然还是提出了这个建议!塞萨尔站在一处稍高的山坡上,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毫不意外地,十字军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那些法国骑士们。“我们是十字军,不是雇佣军!”一位法国骑士尖叫道,他瞪着丹多洛,满腔怒火,“匈牙利国王是天主教徒!我们怎么能向我们的同胞开战?” “我不在意匈牙利人有没有宣誓加入十字军,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违背了约定,欠下了债务,那么你们要么还债,要么答应我们的抵债条款。”丹多洛丝毫不在意骑士们的愤怒,老实说,这样的气急败坏他见过太多了,“看看这支整装待发的舰队,多么华丽,多么壮观,若匈牙利人足够虔诚,他们会主动献出扎拉以支持十字军的事业的。” “无耻!”那个法国骑士被气得满脸通红,虽然他们早就听闻威尼斯人的吝啬与贪财,但亲自见证还是令他们大为光火。“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提议。”愤怒与混乱后,却是施瓦本的菲利普开口道,他的脸涨得通红,显然也十分不情愿做出这个决定,但他在权衡利弊后仍然选择了暂时妥协。 第94章 毕竟虽然现任匈牙利国王伊姆雷和他最小的妹妹曾有婚约,但阿格内丝和她的姐姐(曾和理查一世订婚那位)早已在1184年去世,而现阶段的匈牙利和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六世关系更为紧密,后者继承了他父亲与理查一世的友谊,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之争中更偏向韦尔夫家族,所谓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让匈牙利人倒霉既然不损害他的根本利益,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代价。 至多是被开除一次教籍,不过他只要他收复了埃及,再掉头回来找威尼斯算账,倒也不是不能让教皇收回禁令。对于这个结果,丹多洛十分满意,他曾经几次试图攻占扎拉,但鉴于威尼斯陆军的弱势一直无法成功,如今有十字军的协助,那此行自然无往不利:“好,现在让我们商量一下出发日期......” “我不同意!”有人打断了丹多洛的话,众目睽睽之下,塞萨尔走了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匈牙利的上任国王,伟大的贝拉三世还宣誓加入过十字军,攻打他的国家与叛教无异。” “你父亲和腓力国王都曾宣誓加入十字军,可也不妨碍他们自相残杀。”眼看好事将成,这个滞留在威尼斯的私生子却横插一脚,丹多洛多少有些生气,“怎么,伯爵,你想要替公爵大人付钱吗?” 听到这个提议,十字军队伍立刻露出了期望的目光:如果让塞萨尔付钱,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良策,人尽皆知安茹家族的富裕,他更是打着追随他圣徒父亲脚步的旗号加入的十字军,如果他现下慷慨解囊,无疑能令他们的困境迎刃而解,毕竟他的圣徒父亲便以慷慨和富有闻名,儿子做出替十字军买单的行为也不奇怪。 除了施瓦本的菲利普,他脸色阴沉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他就知道他提前来到威尼斯准没好事!他甚至开始怀疑丹多洛索要船费和攻打扎拉的主意都是和这个私生子商定好的,就像当年他父亲玩弄他的哥哥,这个家族就是一群狡诈的毒蛇! “我为什么要付钱?”塞萨尔笑了,他望着丹多洛,语气仍然很温和,但警告之意十分明显,“如果圣座知道您提出攻打扎拉以抵债的事,他会愤怒地开除您的教籍。” “除了开除教籍以外,他还有其他手段吗?”丹多洛不屑道,开除教籍只对那些传统的大国有用,因为他们的权力来自于神的授予,而威尼斯总督的权力来源于威尼斯人,他只要保证威尼斯人的利益就够了,“你父亲好歹还敢攻打墨西拿胁迫坦克雷德就范,轮到你,你就只会拿教皇来威胁。” “谢谢您的提醒,是啊,有如此强大的军队,我们为什么不攻打威尼斯呢?”塞萨尔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毕竟理由也是现成的,您试图唆使我们攻打天主教同胞,相信圣座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行为。” “你们大可以攻打威尼斯。”丹多洛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了,但他仍然维持着理智,用他那不能视物的双眼瞪视着塞萨尔,“但不要忘了,你们是群不了解航线、不会开船的旱鸭子,没有威尼斯人,你们游到埃及去吗?” “每个热那亚人都是水手。”塞萨尔平静道,“而我的队伍里有七千热那亚人。现在,他们已经在船上了。” 作者有话说: 后人盘点塞萨尔的早期发家史大概评价会是【一个很会打仗的老6】,and英诺森三世和塞萨尔前期关系其实特别特别好,导致他在得知塞萨尔真面目后颇有【那些年的情爱和时光终究是错付了】的怨妇感............ 感谢在2023-09-09 11:09:21~2023-09-11 18:5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影飞叶 100瓶;资深潜水员 20瓶;朱荷 5瓶;小w不想上班!!!、繁花半里 3瓶;奈菲塔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西西里(上) 热那亚人, 热那亚人......丹多洛想起他听到的线报,称那个私生子伯爵带到威尼斯的军队里有热那亚人,他起先不以为意, 毕竟他与热那亚人结盟的消息众所周知,队伍里有一些热那亚人也不奇怪,可如果他真的在热那亚订购了足够多的船,他根本不必带着热那亚的船队来到威尼斯, 他以为他带来的只是普通的士兵,可他带来的是七千名化装成十字军的热那亚水手! “你怎么证明你有七千热那亚水手?”他现在明白了,热那亚之前宣称他们能建造三万人的船只是虚张声势, 他们从一开始就准备巧取豪夺威尼斯的船只, “伯爵, 这里是集结点, 不是戏剧舞台。” “我不需要证明我有没有七千名热那亚水手,但我可以证明我确实能开走大部分船。”塞萨尔仍然很镇定, 他看向他身边那位佣兵, “乔瓦尼, 让你的同伴们开船。” “是的, 伯爵。”那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回答道, 听到他的名字和声音, 丹多洛才想起他的身份,乔瓦尼·安布里亚克, 热那亚的贵族。得到命令,乔瓦尼立刻大步走到码头, 吹响了他腰间的号角, 果不其然, 一部分船只开始缓缓移动, 他们现在被热那亚人操纵着。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他带着热那亚人混入威尼斯城中,又趁他们注意力被新到来的十字军吸引时摸上了船,别说追讨剩下的五万马克,他们不倒搜刮一笔就算仁慈了!“你的品行和希腊戏剧的主角一样下贱!”丹多洛全身发抖,几乎是歇斯底里道,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丹多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曼努埃尔大帝的脸,那是他最痛恨的人,他曾经发誓一定要让希腊人血债血偿,而此刻那个他只能朦胧看到身影的私生子伯爵俨然已经长着曼努埃尔·科穆宁的脸,若能让他堕入地狱,丹多洛愿意从此全心侍奉上帝,“你们以上帝之名集结于此,却敲诈勒索一位基督徒!” 第95章 “因为您不够虔诚,总督。”塞萨尔丝毫不为他的怒斥愤怒,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熟悉的喜悦,哪个ck玩家没有被这么谩骂过呢,“就像您说的,若匈牙利人足够虔诚,他们应该主动献出扎拉,而如果您真的具备一位基督徒应有的虔诚和慷慨,您应该免除这些无用的船产生的船费,当然,您不够虔诚的迹象在十年前已经显露端倪,在我的父亲攻打埃及时,您不仅拒绝履行效忠的誓言给他提供船只,甚至和康拉德一起进攻阿克。康拉德悔罪了,他在生命的最后守住了提尔城,间接促成了我的表兄亨利国王和伊莎贝拉女王的天赐良缘,而您则没有。” “你现在来翻旧账吗?我告诉你,你为你的行为找来再多的粉饰借口也不能改变你的强盗行径!”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塞萨尔不咸不淡地说,“您带给了他一些麻烦,让许多不必死于撒拉森人之手的十字军战士付出了生命。这样的罪行在当时被淹没在胜利的喜悦中,不代表就能够逃脱审判。”他微微躬身,“您欠我父亲一笔债务,所以,我现在来讨要利息。” , 目前来看,他们暂时解决了缺船的问题,虽然在做完强盗后塞萨尔又表示“可以将一部分欠款折为长期无息贷款”,但这笔钱显然不会是由他出的。 出乎意料的是,在经受了如此大的屈辱后,丹多洛竟然还是带着全国五分之一的成年男子加入十字军。“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拿到剩下的佣金,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远征埃及获得的战利品能够弥补他的损失。”塞萨尔说,“不过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让威尼斯人单独驾驶船只,我们不熟悉这里的海路,天知道他们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你根本就没有让热那亚人造船,或许你造了一些,但远远没有达到三万人的规模。”施瓦本的菲利普没有理会他的建议,“你一开始就想要从威尼斯人这里抢船。” “如果不是威尼斯人如此厚颜无耻,我不介意垫付那五万马克的。您知道,我很富有,我只是不想被敲诈......” “如果你早就有垫付那五万马克的想法,那为什么在他提出攻打扎拉时你不出来!”施瓦本的菲利普咬牙切齿,“你让我出丑,落人话柄......” “冷静一些,公爵。”塞萨尔提醒道,“毕竟我没有想到威尼斯总督会提出攻打扎拉,我更没有想到您会答应。”对着施瓦本的菲利普铁青的脸,他反而笑得十分友好,“重点在于我们没有被迫攻打扎拉,也不必被威尼斯人要挟以至于无法前往埃及,我们应该欢庆胜利,不是吗?” 是的,这是十字军的胜利,虽然施瓦本的菲利普因为口头答应了丹多洛的要求蒙受了声誉损失,但总比他真的率兵攻打了扎拉或者大出血五万马克好吧?“你果然十分奸诈,如同赫尔墨斯之子,奥托吕科斯。”施瓦本的菲利普阴戾地看着他,而对方仍然一脸清澈无辜,看上去甚至有些愚蠢,“读过希腊故事吧,私生子?” “我个人比较喜欢奥德修斯。”塞萨尔又笑了笑,而施瓦本的菲利普已经厌恶到恨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这张脸了。 , 给英诺森三世写了一封信,汇报了他在威尼斯的种种经历(尤其重点声泪俱下地强调了他在得知威尼斯人竟然试图让他们攻打扎拉以抵债的愤怒)后,塞萨尔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船舱,刚刚那位配合他演出的热那亚人,乔瓦尼·安布里亚克正好换下了那一身佣兵装扮,重新打扮得像个贵族。 “辛苦你了,乔瓦尼。”塞萨尔对他说,而乔瓦尼脸上仍难掩激动,“但至少我们确实收获了预期的成果,伯爵,你是一位真正的智者!” “这样的评价太高了,你要相信,我对威尼斯人的行为是源于他们自身的贪欲,我可以推动这一切,但这样的能力只针对于敌人。”他金红的头发被海风吹开,这使得他侧脸的轮廓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乔瓦尼眼前,“对待朋友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则如严冬一般冷酷,这是我的原则。” “我应该庆幸我和热那亚都是你的朋友。”乔瓦尼道,而塞萨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温文尔雅,“是的,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 , 到达西西里后,塞萨尔便收到了英诺森三世的回信,不出意外地,他在信中大力称赞了他解决这一危机的一系列举措,并感同身受地表示如果他当时身在威尼斯,一定也会为威尼斯总督和施瓦本的菲利普的行为愤怒,塞萨尔猜测他应该也给施瓦本的菲利普寄了一封信以警告他的行为,这意味着他们下次见面时施瓦本的菲利普会更加憎恨他。 憎恨就憎恨吧,他也不觉得他有什么能让敌人也为他折服的魅力,何况折服归折服,在双方阵营相互敌对时指望己方魅力使敌人让步只能建立在敌人愚蠢的基础上。因为前任女王康斯坦丝在去世之前同意英诺森三世的要求承认西西里为教廷属地,因此十字军在本地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当然他们也需要遵循一定的条例,指理查一世当年在墨西拿制定的那个版本。 再次踏上墨西拿的土地,塞萨尔很难不感慨一番,那是他真正下定决心要掺和第三次十字军的开端,也是他将理查一世当做自己父亲的开端,他在这里见到了腓力二世和琼,可以说这是他真正走出了阿基坦的城堡去观察这个世界,意识到他正行走在历史的轨迹中。 第96章 他骑着马,在金色的沙滩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和前世相比,琼有了更精彩也更幸福的人生,她在理查一世去世后化悲痛为力量奔走在图卢兹的领地中,贝伦加丽亚也来到了图卢兹和琼同住,她们常常结伴出游。很难说她和她的丈夫感情有多和睦,毕竟琼在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后便没有再生育,但雷蒙德六世一直没有干涉琼插手领地事务的行为,甚至还会为她提供支持,对于琼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的回忆和游荡终结于一匹从小山丘上横冲直撞到他面前的马,他赶紧勒马避开,而骑在马上的孩子则不幸摔了下来。“你冲撞了我的马!”那个灰头土脸的孩子立刻爬起来大声斥责他,很好,四肢健全,中气十足,他应该不用帮忙把他送去医生那里,“是你先冲撞了我。”塞萨尔提醒道,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继承自理查一世的白色十字架,“我是十字军战士,我有权在海边骑马。” “可我是西西里人!我还是国王!”那个孩子梗着脖子道,“理查一世说过十字军也不能惊扰当地人的生活,更不能冒犯一位君主!” “国王出行应该有无数的随从和仪仗,而你只有一匹马。”塞萨尔呵呵笑道,而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西西里,国王,穿着丝绸长袍却像奴隶一样无人照看的野孩子......不会这么巧吧? “腓特烈?”他将信将疑地喊了一声,而那个孩子立刻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腓特烈二世闪亮登场~ 感谢在2023-09-11 18:52:04~2023-09-12 16:3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上偈、碧落泉台、一世荼蘼 10瓶;奈菲塔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西西里(中) 引用盐野七生的比喻, 腓特烈二世是一只从中世纪历史中飞走的雄鹰,尽管被置于教皇的监护下,他仍然成长为一位教权的反叛者, 在教皇们眼里这或许是他家族血脉的劣根性,这令他们在腓特烈二世死后不遗余力地拉拢欧洲君主们支持他们彻底消灭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统治,最趁手的棋子便是安茹伯爵查理·卡佩,路易九世的弟弟。然而他们不明白的是教权之所以屡遭反抗是因其本身的腐朽, 当物质的丰富促成思想的进步后,教权的衰落是顺理成章的事。 腓特烈二世对霍亨斯陶芬家族谈不上什么归属感,甚至对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也不一定有什么兴趣, 但他之所以成为一个和他的父辈殊途同归的反教权者, 根源在于他相对自由缺乏管束的童年时期广泛学习并吸纳了各式各样的文化典籍, 其中也包括撒拉森人的书籍, 这样的早年经历奠定了他开明的统治风格,其中也包括了对宗教的宽容, 他后来甚至保障了撒拉森人在西西里的居住权利, 从这一个角度上说, 他比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更像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帝。 所以他对霍亨斯陶芬家族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但腓特烈二世确实是和狮心王理查一样, 令他在保持历史研究者的客观公正之余仍发自内心地对其产生敬佩与喜爱之感的历史人物, 他甚至有些惋惜这位皇帝没能生在文艺复兴的时候,这样或许他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只是当他有意识以来, 理查一世便已经是一位高大威武、无限接近他历史面目的成年男子,而现在的腓特烈·霍亨斯陶芬只是一个在他马前张牙舞爪的, 面孔清秀、神情倔强的小孩子。他心里忽然燃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他蹲下身, 循循善诱道:“因为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腓特烈。” “你见过我母亲?”腓特烈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像她?” “我猜的。”根据后代的描述他确实长得像西西里的康斯坦丝的可能性大一些,“我还知道你喜欢骑马,喜欢看书,其中还有一些撒拉森人的著作,恕我直言,这会被你的监护人视为你不够虔诚的表现。” “你胡说!”腓特烈吼道,但显然他已经开始心虚了,“这不关你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不可能知道我喜欢做什么。” “可我就是知道,问问你的心,你无法否认我刚刚说的事情,是吧?”塞萨尔大笑,随后他调转辔头,朝反方向策马而去,“再见,国王,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你到底是谁!”腓特烈朝他的背影大声吼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西西里的晚风和他那匹小马的嘶鸣声。 , 对于塞萨尔来说,偶遇未来的腓特烈二世并戏弄他一把显然不是他来到西西里的目的,短暂地散完心后,他开始集结西西里的部队,他在威尼斯的事迹已经传到了这些本就对他抱有好感的士兵耳中,加上一些在威尼斯因不齿施瓦本的菲利普的行为转投于他的骑士,他现在手下共有两万三千名士兵,可以坐满船,并且甚至还略有富余。 整理好他现有的战略资源后,塞萨尔写了两封信,嘱咐一定要分别送到对应人的手中后他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算对现有军队的阵型做出一些规划和调整,有空的话他还可以重新默一遍埃及的地理图。也就是这段时间他收到了另一个消息,施瓦本的菲利普也来了西西里。 “他来这里干什么?”塞萨尔倍感不解,而乔瓦尼同样意外,低声道,“他似乎是打算在西西里当地征召士兵以补充兵源,毕竟西西里国王是他的侄儿,并且他还小,可以被他操纵......” 第97章 “他是忘了他哥哥怎么去世的!”塞萨尔嗤笑,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走,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真实历史上,1201年7月也曾经发生了一起试图通过绑架小国王以获得摄政权的事,主角是一位曾经随同腓特烈一世参加过十字军的骑士马克瓦德,他当时已经胁迫卫队打开了城门,来到了六岁的小国王面前,而年幼的腓特烈对此的反应是一边尖叫一边疯狂抓挠自己的身体,最终迫使马克瓦德放弃了绑架的念头。 作为资深冰火迷,塞萨尔严重怀疑马丁老爷子在《血与火(上)》中描述伊耿三世躲在梅葛楼中不惜忍饥挨饿以胁迫培克伯爵妥协的情节灵感正是来源于此,不过不论是一年前的马克瓦德还是虚构的培克伯爵,他们都是君主的臣下,对君主做出伤害便是违背誓言的行为,不过作为腓特烈的亲叔叔,施瓦本的菲利普其实是有权履行监护职责的,因此塞萨尔觉得他有必要跑这一趟,毕竟如果施瓦本的菲利普夺得了西西里的摄政权,那不论他到底能不能进行有效统治(他个人比较悲观)都可称是一个不利的变数,况且第四次十字军本就一堆乌烟瘴气的破事,他可不想在正式开战前又多一个西西里继承问题。 从乔瓦尼的叙述中,施瓦本的菲利普显然还没有达到目的,这意味着腓特烈仍然在用他的方式进行反抗,当他骑马来到诺曼人修建的王宫后他便明白了他的抗争方式,施瓦本的菲利普正带领一队骑士围在王宫一角。“国王呢?”他随便找了个骑士问,“国王在房间里。”骑士回到道。 看来腓特烈采取了和伊耿三世相似的手段,只要他拒不露面,那便没人能强迫他指定摄政,就看小国王和他的叔叔谁先妥协了。“你来干什么?”当侍从低声提醒他塞萨尔的到来时,施瓦本的菲利普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回过头,他下意识以为塞萨尔是来看他笑话的。 “不要误会,公爵。”塞萨尔说,他望向腓特烈藏身的那个房间,毫无疑问,小国王应该正满心戒备地抵在门边,施瓦本的菲利普以为他可以迫使一个七岁的孩子屈服,但最后屈服的很可能是他,“我无意插手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内部纠纷,但西西里是教廷属地,十字军也不能在此威胁一位君主。” “你认为我在威胁我亲爱的侄儿?” “如果他能主动出面解释误会,自然再好不过,否则如若得知他的被监护人受到了冒犯,圣座必然对您更加不满,这会使我们的征服之路有更多的不确定性......”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停止您现在颇有威胁嫌疑的行为,让腓特烈国王从躲藏中出来,西西里的征召兵也好,战略物资的筹备也好,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嘛。”他换上一副诚恳的脸孔,“相信我,公爵,我曾经见过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我父亲和腓力国王、以及耶路撒冷的贵族间是怎样激烈争吵、相互推诿,直到他们在我父亲的旗帜下团结一致,他们才终于能夺回耶路撒冷,我们想要收复埃及的前提也是团结一致,所以我现在才希望您和腓特烈国王解开误会,这样我们才能一致对外。” “确实,我们应该团结。”施瓦本的菲利普神情稍微和缓了些,但他并没有松口,“可你也看到了,我此前的行为或许有些......粗暴,这令我的侄儿对我产生了误会,他现在恐怕不会轻易从王宫中出来。” “也许我可以劝说他呢?”塞萨尔哂笑,“而且恕我直言,我应该比您更熟悉这座宫殿,我曾经在这里居住过,我的姑姑,图卢兹伯爵夫人还曾经是这里的女主人。让士兵们站得稍微分开一些,这不会让您的侄儿陷于危险之中,不是吗?” , 当那个自称是他叔叔的人来到王宫外后,腓特烈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因此他几乎是立刻狂奔回了他的房间,紧紧锁住门不肯出去。 他依稀能听到外面的人在劝说他,类似他是他叔叔,他索要他的监护权是为了霍亨斯陶芬的荣耀之类的话,什么叔叔,什么霍亨斯陶芬,他从没有见过这些人,他也不喜欢这些人。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小声地呼唤着他母亲的名字,尽管对母亲的印象已经很薄弱,但他相信她是爱着自己的,至少她真的愿意加冕他做西西里的共治皇帝,并花费巨款交换教皇对他的保护,呵,教皇,罗马教廷也只是把西西里当做他们征收赋税的金山,而他是金山之中的囚徒,他厌恶那些教士,连带厌恶他们身后的教皇,有一天他要把他们全都赶下海! “腓特烈。”他听到有人隔着墙壁叫他的名字,他起先无视,而后却意识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他没有放下戒心,但他至少回应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笑了笑,轻轻敲了敲墙壁,“哎,你忘记我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这样吧,你的房间里有楼梯,你可以从楼梯走到高处的塔楼,那里有一扇窗户,看一眼我的样子,你再决定要不要见我。” 他藏身的房间里确实有楼梯。他将信将疑地爬上去,到了塔楼,推开窗,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他在海边遇到的古怪的年轻人,金红头发,湛蓝眼睛,身穿绣有白色十字架的长袍,他正站在塔楼脚下仰望着他,如他钟爱的那些意大利雕像一般英俊。 作者有话说: 塞萨尔其实遗传了他爹吸迷弟和深柜的蛊王体质,but他对此毫无察觉 第98章 感谢在2023-09-12 16:30:05~2023-09-13 16: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潜水员、旅行者 6瓶;小w不想上班!!!、深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西西里(下) 当腓特烈终于愿意走出房间后, 他也只肯抓着塞萨尔的手,躲在他的长袍后,塞萨尔安抚地摸了摸他后颈, 对震惊的施瓦本的菲利普一行道:“看,我把你们的国王带出来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施瓦本的菲利普紧紧盯着塞萨尔,老实说,他现在已经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年腓力二世宁可背上毁弃誓约的名声也要离开十字军了, 征途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已经感到身心俱疲。 “可能是我比较擅长哄孩子开心吧,不过重要的是结果, 是我确实将腓特烈国王带出了王宫, 否则如果他做出了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您也不能摆脱罪责。”塞萨尔收敛起先前轻松的面色, 严肃道,“既然国王已经出面, 我们应该明确一些事实, 腓特烈国王的监护权属于圣座, 西西里亦是教廷属地, 这一点不因腓特烈国王监护权的变更改变。顺便, 我们现在还应该请腓特烈国王以国王的名义再次强调我父亲曾经明确过的十字军条例, 十字军在驻扎于西西里期间不应该干扰王国的统治和居民的生活秩序,在此动用暴力更乃为教义不容之事。”他稍稍弯下腰, 对腓特烈说,“对吗, 陛下?” “......对!”短暂的沉默后, 腓特烈高高仰起头, 努力表现出一些他想象的国王威严, “我是西西里的国王,我的监护权属于圣座,我不允许你们骚扰我的臣民!” 当今天的对话被传到西西里之外后,不仅他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再索要腓特烈的监护权,腓特烈与霍亨斯陶芬家族本就疏离的关系会被更加坐实,什么团结,什么不想让腓特烈陷入危险,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恶的私生子!”施瓦本的菲利普咬牙切齿,他快步上前,用力抓着塞萨尔胸前的衣服,在他脸颊一侧恶狠狠道,“你是一个狡诈的骗子,一条污浊的狗......等着吧,你和你的圣徒父亲都会下地狱的!” “相信你的父亲已经在地狱里等你了。”塞萨尔平静道,考虑到腓特烈的感受,他并没有在诅咒名单中加上亨利六世,“好了,不要再打西西里人的主意了,我知道,你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兵力以确保你在十字军中的地位,如果出得起价格,你还是可以在意大利找一些雇佣兵的。” 托腓特烈一世的六次意大利战争的福,意大利人对霍亨斯陶芬家族可谓是血海深仇,他在意大利能雇佣多少士兵!“你最好祈祷你的圣座和你的圣徒父亲能一直庇护你!你玩弄再多手段也改变不了你卑贱的出身,你以为真的有那么多人爱戴你的圣徒父亲?” 他忽然收敛起怒气,换上一副友善的笑容,虽然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并不是真心实意:“你父亲参加十字军是为了耶路撒冷,为了他的荣誉,你呢,你是为了领地吧,如果你能在远东获得领地,你就可以摆脱你私生子的身份,从此成为一个家族的始祖,享受征服者威廉一样的威名。”他朝塞萨尔挑衅地笑了笑,“敢不敢打个赌?” “十字军禁止赌博。” “不是金钱的赌注,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还没有约定好怎么瓜分战利品。”施瓦本的菲利普微微抬起下巴,“这样吧,为了避免我们以后不得不在同一片土地下统治,先在开罗城头挂上家族旗帜的人成为埃及国王,有权支配在埃及获得的全部领土,失败者则一无所有,你敢不敢答应?” 十字军陷入短暂的寂静。 诚然,这个赌注如果成功收益必然巨大,埃及的富庶众所周知,战略位置亦极为重要,如果按照十字军瓜分战利品的惯例,不论是塞萨尔还是施瓦本的菲利普都可以在埃及拥有一部分领土,确保他们背后的家族从此在有关埃及的事务上能有话语权,但如果答应了这个赌约,失败者就将一无所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塞萨尔,包括对事情的严重性尚还懵懂的腓特烈。“答应,怎么不答应。”片刻后,塞萨尔抬起头,施瓦本的菲利普又看到了那讨人厌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我对做埃及国王还挺有兴趣的。” , “你到底是谁?” 当施瓦本的菲利普等人走后,腓特烈立刻挣开了塞萨尔的手,塞萨尔眯起眼睛,并不在意腓特烈翻脸如翻书的表现:“你不都听到了吗,一个私生子,一个狡诈的骗子,一条污浊的狗......” “我是说你的身份!”腓特烈忍无可忍道,“你的父母是谁,你的头衔和姓氏是什么,我听他们说你有个圣徒父亲......你是教廷的人?” 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多了几分戒备,塞萨尔有些想笑,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很想告诉腓特烈他和他一样离经叛道,并且他远比他疯狂,他对所谓的上帝和教廷没有丝毫敬畏:“你看我像个修士吗?” “哪怕你不是修士,你也应该是和教廷关系密切的贵族,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帮我赶走了我叔叔我就会一直对你感激涕零,我母亲支付了抚养费,保护我是你们的义务!” “冷静些,孩子,你要知道,如果你这番桀骜不驯的言论传到了圣座耳朵里,他会想起你的父亲和祖父,从而考虑给西西里换一个统治者,坦克雷德国王还有后代呢。”看到腓特烈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塞萨尔还是心怀不忍,毕竟未来的腓特烈二世也是他喜爱的历史人物,他可不想给他造成童年阴影,导致他又被迫多出一个仇家,“不论你满不满意教廷对你的监护,至少这能够保证你不被你叔叔控制,我和你并没有亲缘,身份也没有你叔叔高贵,因此我只能通过强调圣座对你的监护权从而胁迫他不再威胁你,你说我和圣座关系密切,那肯定是比你叔叔关系密切,不过你要明白哪怕我和圣座并没有还算友善的关系,我都可以借圣座的名头来威胁你叔叔,因为圣座对你的监护权是事实,他不喜欢你叔叔是事实,他不想看到你叔叔染指西西里也是事实。” 第99章 “不管你喜不喜欢,当权威有用时,你就要学会利用,用契丹人的谚语说,狐假虎威,你可以考虑读一些契丹人的书。当然,我更喜欢叫那个国家塞里斯。” 当四个普通话大字从他诺曼人的口腔中迸出的时候,塞萨尔感到了久违的亲切,从小立博学多才的人设就是好,这样他哪天下意识吐出一点四书五经也不算稀奇。“我没有看过契丹人的书,我也不会契丹语。”腓特烈的目光仍然困惑懵懂,“还有,什么是塞里斯?” “多读些书,孩子,你迟早都会从书中知道这些的。” “我看过很多书!我会拉丁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我还在学希腊语!” “可世界的边界很大,知识的边界也很大,你还有不明白的知识和听不懂的语言,就说明你学习还不够刻苦。”塞萨尔想起前世在中学的实习经历,不由更觉为人师表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看着腓特烈二世如同看着他前世的学生一般慈爱且充满爱心,“学习是没有止境的,真正的教育应该是人的一生的教育与个人及社会生活全体的教育的总和,你只要还在呼吸就不能停止学习的步伐。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理查一世的儿子,普瓦捷的塞萨尔,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你要走了吗?” “当然,我只是来西西里集结军队和采购粮食,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就要去埃及了。”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腓特烈咬咬牙,他知道这个青年有些神秘,可能反复无常,可他还是希望他能留在自己身边,“做我的老师,或者我的监护人?”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是一个私生子,和你也没有亲缘,根本没有做你监护人的资格。征服埃及是我获得领地和头衔最好的机会,我还有可能一无所有。”塞萨尔说,“不祝我好运吗,国王?” “祝你好运。”腓特烈说,他踮起脚,塞萨尔意识到他的想法,也蹲下身,像模像样地和他互致和平之吻,拥抱的瞬间,他听到腓特烈低声说,“希望你能战胜一切敌人,包括我的叔叔,如果你有了足够的地位,我会请求让你做我的监护人。” “那我需要多好的运气?”塞萨尔耸耸肩,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再见,国王,祝你梦想成真。” 后来的塞萨尔回忆起这一天,会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一个多么值得纪念的插曲,但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个和未来的腓特烈二世开的玩笑放在心上,因为他很快收到了一封从诺曼底送来的信。 是约翰寄给他的,信的内容很简单,他的要求也很简单,亚瑟逃回了巴黎,现在在腓力二世的支持下起兵反叛,他要求他率军回国,帮助他维护自己的王位。 作者有话说: 约翰:贤侄,速来捞我!!!!!!!!!! ===================== 感谢在2023-09-13 16:44:22~2023-09-14 22:4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们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罗无影 20瓶;安山度 5瓶;曦容、小w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米雷博 约翰·金雀花近日十分烦躁。 从出生到现在, 他其实很少真正烦心过什么事,作为埃莉诺的子女中唯一一个留在亨利二世身边长大的孩子,他享受了亨利二世在对他的哥哥们失望之后投注的全部宠爱, 甚至得到了继承王位的许诺,当父亲不再强大时,他也及时地转投阵营,并且即便他屡屡试图夺取理查一世的领地, 他也从没有真正惩罚过他,甚至还将王位交给了他。英格兰,诺曼底, 安茹, 这些他哥哥们争夺得死去活来的领地他得到得如此容易, 如果忽视他那个忤逆的侄儿。 他知道母亲不喜欢他, 可她更不喜欢亚瑟,以及亚瑟的母亲, 因此他自信于母亲一定会支持自己坐稳王位, 但埃莉诺毕竟已经老了, 她不能操纵每一个贵族都保持和她同样的想法, 所以他的王国中总有层出不穷的野心家, 见他露出颓势便得意忘形地敲诈他, 他不得不去劝说他们,贿赂他们, 攻打他们,过去的近十年间他的时间就花费在了这些事上! 在他旁观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进行统治时, 他以为做国王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不知道他要平定叛乱, 并且叛乱很可能无法平定, 他不知道腓力二世如此难缠,签署好的条约也能说撕毁就撕毁,他更不知道有一个与自己为敌的潜在王位继承人是多么头痛,他接纳了亚瑟,好吃好喝招待他,许诺在自己的孩子没出生前以他为继承人,可他还是背弃他逃回腓力二世身边! 等他抓到亚瑟,他不会再给他获得自由的机会,如果有合适的理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处死他,至少也要剥夺他的领地,财产和继承权!他的幻想很美好,现实却是他被亚瑟的军队折磨得晕头转向,贵族们或鞭长莫及,或袖手旁观,而他唯一能够指望上的只有他另一个关系还算不错(他自以为的)私生子侄儿,偏偏他现在还在十字军中! 当塞萨尔的信送到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然而第一句话就给他的期待浇上了一盆冷水:“亲爱的叔叔,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登上了去埃及的船。”埃及那些异教徒比你亲叔叔的王位还重要吗!“得知亚瑟的反叛行为,我和您一样愤怒,但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后,我意识到腓力国王支持亚瑟的理由也可以运用在反对亚瑟身上,他的姐姐正处在您的监护下,而叛国者理当失去继承权。此外,如果我是亚瑟,我会希望通过挟持您的重要亲属来要挟您,比如祖母,或者您的王后,在叛乱没有彻底平定之前,希望您能尽可能确保她们的安全。” 第100章 亚瑟的姐姐,小埃莉诺......是的,不管亚瑟明面上有多少支持者,真正不会背叛他的只有布列塔尼,而如果他剥夺了亚瑟的继承权,小埃莉诺就是布列塔尼和英格兰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她年轻,美丽,没有结婚,为着未来国王的诱惑许多贵族都会争先恐后地支持他的主张,他们为领主的利益战斗不甘不愿,为自己的利益战斗则乐意至极。 约翰精神一振,他意识到了反将亚瑟和腓力二世一军的办法,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得知布列塔尼后院起火时的表情了!正当他重新踌躇满志,想要以信中的思路为基础发号诏令时,他的侍从却匆匆上前,焦躁道:“陛下,我们刚刚收到信件,亚瑟王子正在围攻王太后所在的米雷博城堡......” , 1202年12月23日,米雷博。 尽管圣诞节即将到来,城堡中却没有任何欢庆的气氛,这座城堡的主人和最尊贵的居民正在壁炉前神色如常地做着针线活,她甚至还吩咐了侍女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布置圣诞节的装饰,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们正处在敌军的包围中。 “在想什么,梅达尼亚?”当心神不宁的梅达尼亚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罐子时,埃莉诺忽然叫住她。“我,我在想伯爵。”梅达尼亚局促道,意识到埃莉诺严厉的目光,她赶紧补充道,“如果普瓦捷伯爵还在您身边,布列塔尼公爵一定不敢如此大胆......” “但塞萨尔在埃及,指望他现在从埃及的船上回到普瓦捷还不如指望他父亲从棺材里爬出来,幸好我收下了他临走前一定要留下的那一百名骑士,否则我们现在都是俘虏了。”埃莉诺轻快道,“好了,不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我毕竟是他的祖母,更是一个随时会入土的老人,说不定当城堡被攻破的时候我便因受惊过度一命呜呼,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梅达尼亚,你不会现在还把亚瑟当成你的未婚夫吧?” “他已经公开宣布和腓力国王的女儿订婚,我们的婚约早已无效。” “那也得他真的打败他叔叔成为国王之后,腓力才会把他的女儿嫁给他。”埃莉诺说,“如果他成功了,他会娶腓力的私生女(1),如果他失败了,簒夺者也不再有资格做你的丈夫。”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仔细地端详着梅达尼亚年轻娇美的脸孔,“等这个冬天过去,你也该结婚了,你在阿基坦也见过不少贵族,其中有你比较中意的吗?” “没有。”梅达尼亚立刻摇了摇头,她看上去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了,埃莉诺在心里叹了口气,放缓了口气道,“没有就好,放心吧,我会给你和你的妹妹都挑一个年轻英俊的好丈夫,我或许不会挑儿媳,但挑女婿的眼光还算不错。” 梅达尼亚正想答话,城堡外却忽然传来猛烈的拼杀与轰鸣声,埃莉诺立刻命令所有人都躲到地窖里,当塞萨尔留下的骑士过来通知他们约翰国王的军队已经赶来之后,埃莉诺才打开了地窖的门,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城堡中,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生日快乐,我的儿子。”是的,今天是约翰国王的生日,圣诞节的前一天,虽然圣诞节对于金雀花家族来说不算什么阖家团圆的愉快记忆,见到约翰后,埃莉诺看上去已经从被围困的惊险中恢复过来了,她甚至还有闲心开约翰的玩笑,“如果你再晚几天到来,你的母亲就要成为她孙子的俘虏了。” “但现在他是我们的俘虏了。”约翰难掩得意道,当他在米雷博城堡外出其不意地发动突袭,并成功俘虏亚瑟后,他简直欣喜若狂,一瞬间他仿佛觉得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那光彩熠熠的身影离他也不是那么遥远,他会立下超越他们的功绩的!“很抱歉让您受惊了,母亲,但您忠诚的儿子已经赶回了您的身边,您再也不用担心将来受到叛国贼的冒犯......” “我忠诚的儿子在棺材里。”埃莉诺嗤笑道,她重新坐回了她的位置上,让女仆给她倒了一杯酒,“好了,不论怎么说,做得好,约翰,如果你在对付腓力时能打出比这一半漂亮的仗,我也不用整天为了你的领地提心吊胆。现在商量如何处理战利品的问题吧,亚瑟现在是你的俘虏,他的姐姐也处于我们的监护下,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塞萨尔给我写了信,我认为他的处理方法非常合适。”约翰说,而埃莉诺的神情也专注了许多,“他让我以叛国罪为由剥夺亚瑟和他母亲的公爵之位,宣称小埃莉诺才是唯一合法的布列塔尼女公爵和英格兰王位继承人,她还没有结婚,很多人都会为了成为她的丈夫争先恐后地帮助我们出兵推翻康斯坦丝,您就在城堡中等待布列塔尼臣服的消息罢!” “很好的计策,但有一个问题仍需注意。”埃莉诺静静道,“你可以放出诱饵,让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有机会和小埃莉诺结婚,但你不能向任何一个人许诺小埃莉诺的婚姻,不用担心他们会因此不满,攻下布列塔尼后有大把的领地和爵位可以封赏给他们。如果你的妻子一直没有给你生下孩子,那小埃莉诺就是未来的女王,未来女王的丈夫怎能轻率选择?” “我会有儿子的!”约翰脱口而出,但在埃莉诺的目光下他仍然选择了低头认错,“是的,我现在还没有健康的儿子,在伊莎贝拉怀孕之前我也不能排除我可能没有继承人的可能......我会按您的要求做。” “很高兴你还愿意听从我的建议,好好干,我亲爱的儿子,我等你征服布列塔尼的好消息。”埃莉诺拍了拍他的手,目光前所未有地温柔,但当约翰离开后,她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拿纸和笔来,我要给圣座写信,请求一份特赦令。”她命令道,“别再找什么借口了,等塞萨尔回来,他立刻给我结婚,我已经忍受不了我那愚蠢的儿子了!” 第101章 作者有话说: (1)指腓力二世与第三任妻子默朗的阿格涅丝所生的女儿玛丽,因二人婚姻存续期间腓力二世并未成功与第二任妻子丹麦的英德伯格离婚,so二人的子女有私生子女嫌疑。 ================ 米雷博城堡内的埃莉诺os:我儿狮心何在?我孙塞萨尔何在? 仍然对时间线进行了微调,尽量让安茹家的内斗和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保持同步 =============== 感谢在2023-09-14 22:48:35~2023-09-16 17: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罗无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违和萝卜 36瓶;叶清佐 30瓶;冷粥粥粥 20瓶;明若 18瓶;大斧子、20656026、躺平的书书 10瓶;安山度 8瓶;资深潜水员 6瓶;谁家小可爱 5瓶;小w不想上班!!!、柠檬不萌! 2瓶;深川、奈菲塔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王冠(上) 当安茹王室的变故传到尼罗河畔的亚历山大里亚时, 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我还以为他会真的回诺曼底。”施瓦本的菲利普说,“显而易见,他对家族很忠诚, 并且他父亲曾经这么做过。”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就不稀奇了。”丹多洛不紧不慢道,尽管他现在对塞萨尔的憎恨不比施瓦本的菲利普浅,但他还能冷静地思考,愤怒和仇恨可以支配他的情绪, 但不能左右他的判断,“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将军队驻扎在达米埃塔,沿着尼罗河行军, 现在是春季, 尼罗河没有淤积的泥沙, 他的船可以顺利运行。而且他作战方式颇得他父亲的真传, 据说他的英姿如同理查国王再生......” “他现在确实有足够的船。”丹多洛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愤恨,施瓦本的菲利普也心怀不满, 那些船本来都应该属于他!“因为那个狡诈的私生子, 我们失去了在尼罗河进行水战的条件, 而只能选择陆路进攻, 但他的战斗方式虽然光荣, 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吸引了绝大多数撒拉森人的主力,从而使得我们的行军路线更加顺畅, 如果我们是盟友,这当然无关紧要, 但我们是仇人。”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施瓦本的菲利普急切道。 “不要轻举妄动, 根据他的动向行军, 在靠近开罗城时发动抢攻, 这样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旗帜仍然能够先飞舞在开罗城头。”丹多洛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那个私生子太执着于复现他父亲的英姿,否则以他的狡诈断然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而围绕在他身边的骑士们多数都出于对他父亲的崇敬,若他还想要维持他恪守信义与荣誉,他便绝不会在开罗城破后毁诺,若您还想要和他维持关系,倒也可以给他一些不痛不痒的领地作为补偿,若您打定主意将他当做一生的仇人,他将会一无所有。” “他是我一生的仇人!”施瓦本的菲利普愤恨道,丹多洛不再说话,没有提醒他这样的行为也会给他的声誉带来损害,甚至于给教皇提供一个绝罚的借口。 , 1203年3月10日,由“狮心”理查之子,普瓦捷的塞萨尔率领的十字军主力来到曼苏拉。此前进攻达米埃塔时,塞萨尔采用了分兵绕行的策略,由他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部队避开了撒拉森人修建的坚固防线,这使得他们较为顺利地到达了曼苏拉,步兵和辎重部队则留在了达米埃塔,随行的其他将领起初并不同意这个意见,认为这有可能导致前后脱节,但塞萨尔执意如此。 “骑兵的行进速度远超步兵,保证我们和步兵队伍之间的路径安全,我们随时可以和他们会合。”塞萨尔说,“撒拉森人还以为我们在达米埃塔,将带来的巨石和火油投入达米埃塔,逼迫他们南撤,然后我们截断前往曼苏拉的道路,同时拿下达米埃塔和曼苏拉!” 1203年3月12日晚,原本沿尼罗河缓慢前进、由步兵和战船组成的部队忽然对达米埃塔的城镇发动猛攻,在十字军不计代价的火力覆盖下,撒拉森人被迫放弃了达米埃塔,转而后撤到曼苏拉,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城镇,全副武装的十字军骑兵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举起盾牌!”塞萨尔大吼道,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雨席卷而来,防备不及的撒拉森士兵大部分被歼灭,第一轮箭雨后,塞萨尔立刻下令骑士部队朝达米埃塔的方向冲杀,并游刃有余地协调战局,措手不及的撒拉森军队不得不选择遁入尼罗河中,然而很快战线两端的河流也被十字军带来的铁网堵住,令他们不得不在溺死和被十字军的骑兵踩死中二选一。 五个小时后,战斗彻底结束,骑兵部队和步兵部队成功会合,以不到一千人的伤亡代价击溃了撒拉森的数万军队,见识了达米埃塔的溃败后,曼苏拉选择直接投降------他们不知道十字军带来的攻城器械已经无法支持如达米埃塔之战一样的攻势了。“我们距开罗只有一步之遥了。”攻下曼苏拉后,乔瓦尼如是说,塞萨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很好的事吗,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忧虑。” “施瓦本公爵和威尼斯总督也到了尼罗河边,谁都知道他们是想要在我们与开罗守军缠斗时抢先进入城中,他们几乎没有杀死一个敌人,却比我们更先靠近那胜利的荣耀......” “是你这么想,还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所有人都这样想。”乔瓦尼是真心实意地为塞萨尔感到委屈,经过这一夜的征战,见证了他如何运用智计和出色的指挥艺术获取战斗胜利,他认为这个年轻的伯爵比任何血统高贵的贵族都有资格得到埃及的王冠,偏偏因为那个赌约他很有可能一无所有,“恕我直言,伯爵,如果您现在不计伤亡地抢攻开罗,我们还可能抢在他们之前......” 第102章 “一时的投机取巧固然能获得利益,但在战场拼杀得来的荣誉才是十字军战士的勋章。”塞萨尔说得义正词严,仿佛浑身都笼罩着圣光,“我知道你的意思,乔瓦尼,但我不会做这样罔顾士兵生命的行为,我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胜利的荣耀。况且......”他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难道没有发现,不管在正面战场上输得多么惨烈,撒拉森军队都没有南逃到开罗吗?” , 做囚徒是什么滋味? 同样是1203年4月,鲁昂的城堡中,亚瑟呆呆地望着屋顶的岩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一场梦,他心想,仿佛昨天他还是布列塔尼公爵,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法兰克国王的座上宾和未来女婿,转瞬间他便沦为了一个狼狈的囚徒,被囚禁在这座城堡里朝不保夕。 他依稀听说了约翰国王想要学习希腊人的做法,阉割他并挖掉他的双眼,这样确实能永绝后患,但看守他的狱卒拒绝了这样做。这或许是个好消息,但也不那么好,因为这改变不了他身为囚徒且无法获取自由的事实,他能指望什么,他的祖母,他的母亲,或者是腓力二世? 谁也指望不上。他只能向虚空无望地祷告,他又该向谁祷告? 他的思绪终结于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他回过头,一个头戴王冠的幽灵摇摇晃晃地闯了过来,他看上去醉醺醺地。“好久不见,我亲爱的侄儿。”他怪笑道,“反抗我王位的那一天,你有没有想到现在的下场?” “我曾被公开立为继承人,我夺取我的王位天经地义。”亚瑟面无表情道。 “那是个错误!”约翰激烈地驳斥道,他进入了亚瑟的房间,抓住他的胳膊,和醉酒的国王相比这个因为囚禁而虚弱许多的少年并没有反抗之力,“他意识到了他的错误,所以他在遗嘱中修改了继承人,他知道,我会成为一个比他更伟大的国王,安茹,诺曼底,阿基坦,不,终有一天整个英格兰和法兰西都会称颂他们的约翰王,他已经来到了上帝身边,他会庇佑我的王位,从他选择了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注定落得如今的下场!” “他没有选择你。” “什么?”约翰大声道,他掐住了亚瑟的脖子,这令亚瑟开始呼吸困难,“他当时虚弱得几乎拿不起笔,却还是坚持签署了遗嘱,我的母亲,威廉·马歇尔,当时婚礼上所有的来宾都可以见证,你还企图用恶毒的谣言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你,不是你,也不是我......”亚瑟剧烈地咳嗽着,“他没有选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的王位根本没有得到他的庇佑......他签署那份遗嘱是因为他心中的继承人当时不能继承王位你和我一样是簒夺者......” “你什么意思?”约翰惊愕道,而亚瑟似乎突然有了力气,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这个笑容在冷白的月光下会成为约翰一生的梦魇,“如果不是我遇到了那个医生,我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不是你,也不是我,理查国王真正的继承人昭然若揭,你难道还猜不到他是谁吗?”他用尽全力地嘶吼道,“我的簒夺者叔叔,你背叛你的父亲,你的哥哥,而你的王位亦因背叛得来,它终有一天会物归原主!你的哥哥,伟大的理查国王,他从来没有认可过你,他宁可将王位留给他的私生子也不愿留给你,我会在地狱里凝视着你的下场,那一天不会太远------” “你给我住口!”约翰大吼道,然后他听到了喉骨破碎的声音,他的侄儿,亚瑟·金雀花在他的手掌间如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双目仍然圆瞪,而他再也不会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6 17:09:27~2023-09-17 23:2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un 50瓶;景然 25瓶;会手工的胖疯狗 20瓶;jio九、45134111、埋葬の腐朽、桃子、cici 10瓶;闲院洛澜 5瓶;鱼于余 3瓶;米奇是老鼠、深川、小w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王冠(下) 1203年4月, 被囚禁在鲁昂城堡的布列塔尼公爵亚瑟·金雀花神秘地失踪,传言他被酒醉的国王杀死,沉尸于塞纳河中, 这令英格兰王位之争和布列塔尼继承问题更加复杂化。流言传出后,腓力二世立刻以封君名义督促约翰“拿出证据证明亚瑟的安全”,而约翰坚称作为簒夺者与叛国者,亚瑟已经无关紧要。 这一言论变相增加了谣言的可信度, 这令布列塔尼本来倾向于约翰的局势开始重新洗牌:虽然诸侯们希望得到布列塔尼和小埃莉诺,但谁也不想背上协助谋杀犯的恶名,面对一塌糊涂的舆论环境, 深居简出的埃莉诺王太后似乎也没有补救一二的意向, 她只是再次要求约翰“确保小埃莉诺的监护权万无一失”, 约翰没有回复她。 而在尼罗河畔, 埃及的归属问题同样剑拔弩张。1203年4月,在尼罗河汛期之前, 塞萨尔的军队终于击溃了残余的撒拉森部队, 来到了开罗城外, 然而不等他的士兵为胜利欢呼, 高踞马上的施瓦本的菲利普的身影便浇了他们一头冷水:“你来迟了, 伯爵。”他傲慢地看着塞萨尔, 甚至难得地对他使用了敬称,“现在, 请叫我埃及国王。” “您的军队杀死了多少敌人?”塞萨尔问,他做了个手势, 示意他的士兵们不要激动, “众所周知, 我一直在与苏丹的主力部队战斗, 没有人能否认我在战争中的贡献。” 第103章 “我们都承认您的贡献,可您来迟了。”丹多洛开口,他心口激荡,终于感受到了大仇得报的快意,“不要狡辩了,伯爵,当你运用诡计算计我的船时你就应该想到你也会被算计,若你现在对施瓦本公爵,不,菲利普国王宣誓效忠,或许他还会给你一些领地,让你不至于一无所有。” “可施瓦本公爵现在毕竟没有进入开罗城中,不是吗?” “但所有人都看到是我的军队先来到开罗城外,你的圣徒父亲是如此地恪守信义、重视荣誉,你要公然背弃你立下的誓言吗?”施瓦本的菲利普不屑道。 “您能插上旗帜的前提是开罗城还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插上他效忠家族的旗帜,但现在,请您抬头看一眼开罗城头,这不会耗费您太多工夫。” “你想耍什么鬼把戏......”施瓦本的菲利普不屑道,然而当他回头的同时,他愕然看到一面旗帜正从城头飞下来,象征金雀花家族的三只狮子正骄傲地在日光下闪耀。 “好久不见,伯爵。”在十字军震惊的目光中,一个身穿白色十字制服,系着金狮子披风的中年男子从城门骑马而出,隔着厚重和盔甲和塞萨尔拥抱,“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上帝啊,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你是谁!”到手的埃及就这样化为泡影,施瓦本的菲利普几乎控制不住要从马上摔下来,塞萨尔回过头,神情仍然十分从容平静,“他是曾效忠于我父亲的骑士,狮心骑士团大团长梅卡迪耶。在您的军队到达之前,狮心骑士团已经攻破了开罗。现在,请叫我埃及国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施瓦本的菲利普看上去已经快疯了,而梅卡迪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我奉亨利国王的命令前来协助他的表亲和我雇主的儿子,这不是身为骑士团成员理所应当的责任吗?” 早在西西里的时候,他就分别给塞浦路斯和耶路撒冷写信,希望他们从西奈半岛绕行至埃及南部,与他形成合围,鉴于战线一直被他在尼罗河的攻势阻隔,施瓦本的菲利普和丹多洛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你带来的骑士都是随我父亲来到耶路撒冷的!”施瓦本的菲利普大吼道,而梅卡迪耶嗤笑一声,如果他还是那个无所顾忌的佣兵头子,他现在已经对施瓦本的菲利普动手了,“不要无理取闹了,他们确实是跟随腓特烈一世来到耶路撒冷的,但理查国王支付了他们的军饷,带领他们得到了收复耶路撒冷的荣耀,赐予了他们新的身份和旗帜,从他们成为骑士团一员开始他们就忘记了曾经的国家和君主,现在我们效忠的对象是理查国王的儿子,埃及国王。” “承认您的失败吧,菲利普公爵。”塞萨尔叹了口气,和梅卡迪耶的强势相比,他反而显得彬彬有礼,“我的军队击败了绝大多数敌人,我家族的旗帜也先一步插上开罗城头,埃及的归属没有任何疑问,留下来参加我的加冕礼吧。” “你还嫌对我的羞辱不够吗!”施瓦本的菲利普气急败坏道,“好,好,我承认你是埃及国王,现在埃及是你的了,所有领地和财宝都是你的了,我要回国,我受够这个鬼地方了!” “您必须参加。”塞萨尔的语气却突然强势起来,他甚至按住了剑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威胁动作,“毕竟我要确保您承认我的王位,不会对此出尔反尔,等加冕礼结束后,我还会赠送您一笔礼金,表达对您滞留于此的歉意。”他目光又转向丹多洛,“总督大人也一样。” “你-----”施瓦本的菲利普彻底被他的无耻震撼了,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他出征前的另一个计划,等他腾出手以后他一定要把这个卑贱的私生子踹到海里去,“好,好,我留到你加冕之后,你最好保证你能一辈子戴稳这顶王冠!” “质疑我的王冠能不能戴稳之前,你要先戴上属于你的王冠。”塞萨尔笑了笑,他语气仍然十分平静,但尽显冷酷无情,“无论是德意志的王冠,还是埃及的王冠,现在都不属于你。” , 得知收复埃及的消息后,英诺森三世立刻向整个基督教世界大肆宣扬圣徒之子如何在天主的庇佑下完成如此丰功伟绩,并立刻承认了塞萨尔的埃及王位,还派来一位枢机主教为他加冕。在等待主教前来的时间,十字军将开罗王宫中的撒拉森装饰全部撤下,换上了基督教的幕布,而塞萨尔对王宫中的财物也并不留恋,将许多不易变现的珠宝和艺术品都分发给了普通的十字军战士。 这样的行为无疑令他得到了更多的拥戴,此时在十字军战士眼中他的形象已经光辉熠熠如同他的圣徒父亲显灵,唯一令他们有些不满的是塞萨尔严禁他们劫掠平民,甚至没有强制要求开罗城中的撒拉森平民离开,施瓦本的菲利普抓住机会表达了对塞萨尔“不够虔诚”的质疑,而塞萨尔只是不咸不淡地道:“哈丁战役后,萨拉丁也没有伤害基督教平民。” “你拿你自己和萨拉丁相比?”施瓦本的菲利普怪笑道,“你的圣座大人知道你竟然是个撒拉森同情者吗?” “作为对他善举的回馈,我父亲在收复耶路撒冷后也没有伤害撒拉森人。”塞萨尔继续不急不缓道,他的目光与施瓦本的菲利普相交,一瞬间施瓦本的菲利普竟然感到战栗,“你可以质疑萨拉丁,但整个基督教世界,没有人可以质疑我父亲!” 第104章 施瓦本的菲利普哑口无言。很大程度上,有一个圣徒父亲真的是一件很方便的事,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随地占领道德的制高点,为他一些可能会被抓住把柄的行为开脱------尤其是在你对手的父亲在信仰上不那么经得起考验的前提下。 1203年6月14日,塞萨尔在开罗正式加冕为埃及国王,来宾包括塞浦路斯国王阿莫利一世(居伊的兄长,居伊本人已经于1194年去世)和耶路撒冷国王亨利和他的儿子鲍德温,他们的到来并不让塞萨尔意外,毕竟亨利是他的表兄,吕西尼昂家族也是安茹家族的传统盟友,当他攻下埃及后,十字军国家便彻底连成了一片,不论是出于私人情谊还是未来的统治需要他们都应该加深联系。 离谱的是西西里国王怎么也来了!“你怎么来了?”塞萨尔盯着腓特烈,一脸地怀疑人生,而腓特烈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想看一眼亚历山大图书馆!你让我多看看书,那我为什么不到世界上藏书最多的地方来?” “亚历山大图书馆一千年前就被焚毁了!”塞萨尔忍无可忍道,他都不敢想象施瓦本的菲利普在看到腓特烈也来到开罗之后对他会有多么恨之入骨,虽然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挽回余地了,“没有书,也没有任何能教你的老师,等我的加冕礼结束后你就赶紧回西西里,我不想背上蛊惑你同情异教的罪名!” 不过不管怎么说,腓特烈来都来了,他也不可能把人立刻打包塞回西西里,塞萨尔非常痛苦纠结地给腓特烈安排了住处,并用最短的时间搜刮了一批撒拉森人翻译的典籍送去腓特烈那里堵住他的嘴。我以后一定要建一座亚历山大图书馆,他心想,这在操作上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教皇面前瞒天过海,他能想办法给亚历山大也封个圣吗? 但至少,在他加冕之前,腓特烈这个意外来客保持了足够的安静。当他身披华丽的礼服,走过漫长的地毯时,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恍惚和眩晕,仿佛曾来到此地的伟大君主们的英灵亦从他身边经过,美尼斯,亚历山大,凯撒,萨拉丁,最后是临终前的理查一世,他的声音萦绕在他耳畔如灵魂的回响:“如果继承法不能给予你王冠,你便到东方去,到那泛滥着丰收与泪水的地方去......” 这是您曾经看到过的我的未来吗?亦或是不止于此,他曾说过他会做出超越他所有先祖的伟业,或许他能做到,或许他做不到,但这是父亲对他的期望,终其一生他都会朝这个方向探索,他希望他父亲的灵魂能以他为傲。 “......以圣父,圣子,圣灵为名,加冕你为埃及国王。”在冗长的仪式后,枢机主教终于将王冠戴到了他头上,“愿天主庇佑我的统治,愿文明与理性的光辉降临此地,愿重归基督徒之手的土地永远和平。”他轻声道,当他站起来时,枢机主教看到一双深邃的,令他捉摸不透的蓝眼睛,“感谢您和圣座的支持,主教。” 未等枢机主教反应过来,他便起身登上了全新的王座,香雾和弥撒声随即播散开,预示着加冕礼的完成。感受着头顶王冠的重量,塞萨尔轻轻闭上眼: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顶王冠,但或许并不是最后一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7 23:20:55~2023-09-18 21: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川烟草不见秋 5瓶;资深潜水员 3瓶;小w不想上班!!!、深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王位 “你现在是国王了。” 加冕晚宴上, 腓特烈又拦住了他的去路,也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知识的天堂中,他脸色有些暗青, 但这并不妨碍他神采奕奕地朝塞萨尔诉说着他的设想:“你获得了头衔,获得了领地,你有了足够高贵的身份,现在, 你可以做我的监护人了。” “虽然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我有必要打破你的幻想。”塞萨尔叹了口气,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 他决定还是对腓特烈坦诚相告, “不论我是国王, 我都不会成为你的监护人, 圣座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我给他写信,想来参加你的加冕礼, 他很痛快地同意了。” “如果你只是来参加我的加冕礼, 圣座会乐见其成, 因为你的叔叔是埃及王位的竞争者, 你的出现会增加你的家族对我王位的认可程度, 但如果你想要成为我的被监护人, 圣座就会开始忌惮,我是埃及国王, 我的两个表兄一个是耶路撒冷国王,一个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我的叔叔是英格兰国王, 如果西西里国王也成为我的被监护者, 那我的家族未免太过强大, 这会令圣座感到不安。” “即便没有西西里,你的家族也足够强大了。” “但我们的领地是分散的,是需要圣座的支持赋予我们合法性的,可加上西西里,我们在欧洲西部和欧洲东部的领地就有了集结一处的可能,圣座不会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塞萨尔蹲下身,和腓特烈平视着,“听着,腓特烈,你是个国王,我也是一个国王,国王和国王之间是很难有完全纯粹的友谊的,因为那不是两个人一起骑马,一起唱歌,一起分享书籍,那意味着两个势力的结合,这会导致变数,变数中则酝酿着冲突。如果你成为我的被监护人,我会被怀疑想要通过你染指西西里,从而威胁到圣座,我的王位来源于圣座的承认,我不想刚戴上王冠就失去它。” 第105章 “你怎么可能威胁圣座,你那么虔诚。”腓特烈嘟囔道,他很快注意到另一个细节,“也就是说,如果我能想办法说服圣座,你就会同意做我的监护人?” “如果圣座命令我,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塞萨尔觉得把皮球踢给英诺森三世倒也不错,正当他打算再说些什么结束这段对话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骚动,“出什么事了?” “有一个不速之客到了王宫外,他自称时施瓦本公爵的亲属。”乔瓦尼回答道,塞萨尔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沿着声音的方向赶到王宫门口,很快就看到了那个不速之客,“我是阿莱克修斯·安杰洛斯,伊萨克二世之子,罗马帝国的合法继承人。”那人看到塞萨尔的身影,声音顿时更加激动,“我的王位被我的叔叔无耻地篡夺!如果十字军能够帮我得到我应得的王位,我也将加入你们的队伍!” 该来的总会来的,塞萨尔心想。 因为接受了世界线会在某些时刻适当回归的规律,他对阿莱克修斯的到来并不显得惊愕,他甚至没有责怪他破坏了他的加冕晚宴,而是邀请他进入了他的王宫。当着众多贵族和十字军战士的面,阿莱克修斯再度慷慨激昂地陈述了如何被卑鄙无耻的叔叔篡夺王位、历经千难万险才重获自由,当他的演说进入中场休息时,塞萨尔忽然说:“你的叔叔是簒夺者?” “是的,他无耻地发动了政变,将我的父亲从他的王座上拉下来,囚禁他,刺瞎他双眼!”阿莱克修斯激动地说,“上帝怎能容许如此恶劣之人占据王座!” “可据我所知,你的父亲也是簒夺者,刺瞎双眼和阉割也是希腊人的特色。”塞萨尔截断他,“你的父亲伊萨克二世在1185年推翻了安德罗尼卡一世,安德罗尼卡一世则通过杀害阿莱克修斯二世并强占他的妻子坐上王位,簒夺者王位终被篡夺,即便你的父亲没有被推翻,你也并不一定会成为他的继承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求援的对象并不止十字军,去年年初,圣座便已经拒绝了你的要求,和你的姐夫一起回到施瓦本吧,你不是乞丐,而十字军也不是你的雇佣军。” 阿莱克修斯没想到塞萨尔对东罗马帝国境内的事务如此了解,他嗫嚅片刻,在收到他姐夫的眼神暗示后才重新鼓起勇气:“我可以给你们二十万银马克,我可以出资在耶路撒冷供养一支骑士部队,我也会加入十字军......”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能拿出二十万银马克?”塞萨尔再次打断他,“如果是在曼努埃尔大帝时期,你的许诺还有几分可信度,但据我所知,当你的父亲向我的父亲购买埃及时,那八十万第纳尔都是依靠军事贵族们共同出资,十二年过去了,你们的财政状况只会更糟。你是基督徒,你的叔叔也是基督徒,你的叔叔是篡位者,你也是篡位者,你们的家庭纠纷和十字军,和圣座毫无关系,我再次奉劝你,跟你姐夫一起回施瓦本,他应该愿意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那如果是修补东西教会大分裂,将新罗马教区置于罗马教廷治下呢!”阿莱克修斯大声道,施瓦本的菲利普想要警告,但已经为时已晚,“这总该与你们的事业息息相关了吧?” 完了,塞萨尔心想,他知道不管他态度如何,为了维护他虔诚卫道者的形象,这趟浑水他都踏定了。“这确实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丹多洛出言道,他那双空洞的盲眼扫过塞萨尔,“我想不出有十字军战士对此不为所动的理由。” “前提是你们是真的为弥合东西教会大分裂战斗,而非以上帝之名大开杀戒。”塞萨尔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如果你们是想利用十字军的身份为非作歹,我有责任阻止,而如果你们是为了弥合东西教会大分裂的伟大事业,我也理所应当参与。开船吧,我们去希腊。” “你就这么抛下你刚得到的王冠和领地,你不怕你的王位也被篡夺吗?”理性上虽然知道塞萨尔的参与能加大胜利的可能,但施瓦本的菲利普已经对和他并肩作战产生心理阴影了,“如果你有心参与这项伟大的事业,只需贡献出你的船和你的士兵,弥合教会分裂的荣耀会由你分享,而你也可以参与战利品的瓜分。” “我会替我的表亲摄政。”耶路撒冷国王,香槟的亨利出言道,塞萨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表哥真是靠谱如斯啊!“我认同塞萨尔的意见,十字军需要一个监管者,否则我不确信你们会借上帝之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行!你来吧!”施瓦本的菲利普已经彻底被折磨得没有脾气了,来就来吧,最多多给你分一些战利品,反正胜利的果实归属于阿莱克修斯,他总可以在之后把他的损失捞回来。 , 当威廉·马歇尔来到约翰的房间时,他本以为他会看到一些不适宜的景象:众所周知,约翰现在无心处理他糟糕的舆论环境和节节败退的战局,只一心与他年轻貌美的妻子厮混,因此在看到约翰竟然正襟危坐,并且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没有陪伴身侧时,他竟然还生出一丝难得的欣慰,心想或许约翰并不是无可救药。 “你是否效忠于你的国王?”当约翰这么说的时候,威廉·马歇尔下意识对比了一下他的父亲和哥哥们这么问他时的样子,“是的,陛下,我绝对忠诚于您。” “也就是说,你承认我是你的国王?” “当然,这没有什么疑问。”威廉·马歇尔道,而约翰短促地冷笑一声,霍然高声道,“所以你不能在国王面前说谎,告诉我,我的哥哥在遗嘱中指定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第106章 “是您,我见证了理查国王签署那份遗嘱。” “遗嘱中的名字就是他的真实愿望吗?”约翰大吼道,“不要在避重就轻了,马歇尔,我找到了当年在图卢兹给他治病的医生,他告诉我他最开始试图立遗嘱时只有你和母亲在场,告诉我,他真正想要将王位传给谁?不要说谎!” “是普瓦捷伯爵,不,埃及国王。”威廉·马歇尔终于道,他望着约翰一下子失去所有希望变得灰败的面色,不禁出言宽慰道,“不论理查国王曾经是否想要将王位留给他的私生子,他最后也选择了您,普瓦捷伯爵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已经是埃及国王了,他不会再和您竞争英格兰的王位。” “对,对,他已经是埃及国王了......”约翰喃喃道,他忽然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在埃及,他不会回来,我是金雀花家族最后的男子,所有的领地都是我的!” “是的,陛下。”威廉·马歇尔无奈道,有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比起让约翰继续占据王位,把塞萨尔从埃及请回来或许对金雀花家族还更有利,只可惜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个不可能达成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8 21:39:02~2023-09-19 18: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能的南乔菌、卡珊德拉 18瓶;myf24587 10瓶;68115168 4瓶;安山度 3瓶;小w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继承人 带着极度不情愿的心情, 塞萨尔重新整编了军队和战船,浩浩荡荡朝君士坦丁堡进发,扬帆起航的那一刻, 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前他和朋友玩ck游戏时天天痛骂拉丁帝国,但现在他自己就是拉丁帝国的头子! 拉丁竟是我自己。塞萨尔心情复杂地盯着船舷,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是命运的捉弄。那可是君堡啊!他哀嚎着想, 但凡有一支十字军的箭落到了狄奥多西墙上,他都会痛苦得恨不得以身替之,但现在看来这是事态发展的必然结果。 也许他可以尝试一下通过外交手段让那位篡位的叔叔, 阿莱克修斯三世交出王位, 可他能怎么做, 把这位流亡的阿莱克修斯渲染成一位圣徒, 一位名将,一位阿莱克修斯一世魂魄附体的圣君?想到自己耗费心思的努力是给这位废物点心塑造金身(他还是施瓦本的菲利普的小舅子, 很难保证他坐稳皇位后不会和他作对), 塞萨尔就觉得头疼欲裂, 瘫倒在船舷边盯着地中海的蔚波, 觉得自己不如跳下去算了。 “你在想什么?”打断他的是腓特烈, 西西里国王在得知他们要前往君士坦丁堡后强烈要求随行, 而不管是施瓦本的菲利普还是塞萨尔都没有心思再费尽心思哄孩子,索性干脆把他也带上吧, 塞萨尔回过头,腓特烈正仰着头看着他, 一脸地不解, “我们要去君士坦丁堡, 但你好像并不高兴。” “如果你真的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 你也不会高兴。”塞萨尔苦笑道,他坐下来,和腓特烈平视,“十二年前随我父亲前往君士坦丁堡时,我曾经受赠过一批羊皮卷,那是我有生以来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但和他们真正的收藏相比九牛一毛。在君士坦丁堡,你可以看到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昆体良,西塞罗......古典时代最珍贵、最值得拜读的典籍都在那里,前提是在我们攻打君士坦丁堡的途中,它们不会被战火毁掉。”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一起攻打君士坦丁堡?” “因为如果我在军队中,我或许还可以阻止他们,但如果我留在埃及,我只会听到他们洗劫这座伟大城市的噩耗。”塞萨尔说,“如果你想要帮我,或者想要去探索那个超越你此前所有认知的伟大而光辉的世界,在我和你叔叔发生争执时,你哪怕不帮助我,也至少不要帮助他。” “我肯定会帮助你!”腓特烈执拗地说,塞萨尔叹了口气,重新站起身,“很好,希望你一直如此爱我。希望我们的行为不要给这座我深爱的城市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而你也可以去他们的图书馆看书。” , 尽管有威廉·马歇尔的劝说,但约翰很快又开始疑神疑鬼,他开始理解埃莉诺对塞萨尔的偏爱,比如想要把阿基坦留给他,他现在是埃及国王,埃及的领土对他没有那么重要,那在他成为埃及国王之前呢? “如果您怀疑王太后曾经想要把阿基坦留给普瓦捷伯爵是因为想要扶持他登上王位,那如果在他成为埃及国王后她已经没有了这个想法,那为什么不把阿基坦交给您呢?”他美丽的妻子,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靠在他的怀中,娇声道,“她已经老了,将阿基坦交给您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何况我一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王太后一直不让您的侄女订立婚约,这至少可以帮我们拉拢一个盟友。” “这和塞萨尔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虽然他是理查国王的儿子,但他私生子的身份注定了他的继承权将饱受非议,可如果他娶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则无人能对他的继承权提出质疑。”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约翰的胸膛,声音如同塞壬的歌声般诱惑,“想想您的侄儿,为什么您在诸侯中的名声如此糟糕,王太后也没想着帮您挽救一二,他们越同情亚瑟,越支持亚瑟的继承权,那将来他们就会越支持他姐姐和他姐姐的丈夫。” 第107章 “如果你的妻子一直没有给你生下孩子,那小埃莉诺就是未来的女王,未来女王的丈夫怎能轻率选择......”埃莉诺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他感到浑身发凉,是的,小埃莉诺和塞萨尔都没有结婚,他怎么从没想到过埃莉诺有意让他们结婚以继承王位的可能呢?“我要去见母亲!”约翰手足无措地爬下床,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望着他的背影,开始盘算如果约翰失去王位,她又该往什么地方去呢? , “我给小埃莉诺找了一门婚事。” 当约翰来到埃莉诺隐居的城堡中时,他的第一句话便将埃莉诺从她的针线活中吸引过来:“腓力国王一直想给他的儿子找一个合适的新娘,相信这桩婚事会带来和平的。” “真不知道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埃莉诺说,因为这个计划太疯狂,她反而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我说过,小埃莉诺的婚姻攸关英格兰的王位继承,如果把她嫁给腓力的儿子,那你根本活不到能和伊莎贝拉生下孩子那一天。” “那她应该嫁给谁,塞萨尔吗?”约翰说,他吸了吸鼻子,觉得他从没有这么委屈也从没有这么清醒过,“我什么都知道了,威廉·马歇尔已经告诉我了,不是我,也不是亚瑟,理查临死前真正想要传位的人是他,他,他是个私生子,他宁可选择一个私生子也不愿意选择我们......” “看看你的样子,约翰。”埃莉诺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裙摆,“当你发现你的母亲想要帮助她的孙子夺取你的王位时,你应该当机立断地囚禁她,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然后随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小埃莉诺嫁给他,这样或许塞萨尔根本不会从埃及回来,他本来对英格兰王位的意愿也并不大。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跑过来,把你的底牌全都一骨碌地拿给你母亲看,然后开始委屈,开始哭鼻子,你以为这是小孩子争抢玩具吗?老实说,我真想让亨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让他看看他寄予厚望想要传位的儿子是多么不堪大用,迟早有一天你会把我们的家族领地全部弄丢的!” “你还敢提父亲!”约翰短促地支棱了片刻,但很快又被埃莉诺冷酷的目光震慑住,他又重新低下头,“明明是你们在逼迫他,你们背叛他,反抗他,让他绝望,如果不是理查威胁我,我,我不会背叛他的.......” “傻孩子,我们逼迫他,和他争斗,可我们同样有能力保卫他的国家,而你呢,你平庸乃至愚蠢,除了做一个哄他开心的孝子别无他用,可你最后还背叛了他!”埃莉诺震声道,那气势浑然不想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妇人,比起她的儿子,她更像统率安茹家族的女王,“你也十分清楚,如果不是私生子的身份,塞萨尔会是一个和他父亲一样伟大的国王,哪怕他有私生子的身份,他在王座上也能做得比你更好,为了家族,为了你不被狼狈地赶回岛上,把王位让给塞萨尔和小埃莉诺,这对我们都好。” “可他已经是埃及国王了。”约翰嘴唇颤颤道,“他已经有了王冠,这对一个私生子来说已经是非比寻常的幸运,他坐稳埃及王位比坐稳英格兰王位容易。” “可他并不是不能坐稳英格兰王位。”埃莉诺冷笑道,“他可以把埃及交给耶路撒冷国王亨利,或者随便哪个吕西尼昂家族的人,将来他的后代还可以统治这里,如果你不怕被撒拉森人赶下海,你也可以自己过去。我再强调一遍,约翰,你没有反抗的余地,诸侯们忍耐你已经忍耐很久了,哪怕是放头猪坐在王位上,他们也会欣然为他效忠。” “我不会被敲诈!” “和你愿不愿意没有关系,你母亲已经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你不会想要像杀死你侄儿一样杀死你母亲吧?如果你敢这样做,那你在退位后连你的脑袋都不会剩下。回去,回你的妻子身边,相信塞萨尔会给你们一个安身之所的,如果她还愿意做你的妻子的话。” 不论约翰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望着约翰的背影,埃莉诺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和亨利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或许我和路易生一个儿子都比他强。” “但很快他就不会给您带来烦恼了,普瓦捷伯爵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看着他结婚,加冕,您也不会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了。”一位随侍的侍女说。 是,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塞萨尔从埃及回来,但很可惜,在她的信使赶到埃及前,她就得知消息,十字军已经去了希腊。 第64章 紫衣公主 历史上第四次十字军在转道君士坦丁堡后经历了两次围城战, 第一次便是为了帮助阿莱克修斯夺取王位的战斗,这场战斗的胜利有很大的偶然性,因此哪怕是谙熟东罗马城防的丹多洛起初都不建议直接强攻, 而是提议驻扎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岛屿上。 长远看,这无疑是有利于十字军的,但与其去赌这一次十字军不会有历史上的好运气(且战役大概率由他指挥,他真的对此满怀抗拒), 他不如赌阿莱克修斯三世能有足够多的反应时间。因此在丹多洛提议驻扎在岛上后,塞萨尔非常难得地赞同了他的意见,并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几个物产最丰富、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岛屿, 同时他还以“物资不足”为由拒绝向施瓦本的菲利普和威尼斯的船队提供可以防范希腊火的灰石、毛皮和石棉, 反正他忠诚地复刻了历史上丹多洛的策略, 至于丹多洛本人, 那还是在希腊火面前自求多福吧。 第108章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在带领他的主力部队驻扎在岛上后就开始了快乐的摸鱼生活,对施瓦本的菲利普和丹多洛屡次提出的进攻方案兴致缺缺, 就看阿莱克修斯三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事实上, 暗中联络阿莱克修斯三世、里应外合击溃十字军也是他考虑过的方案, 但一旦方案暴露, 他必然身败名裂, 因此哪怕是要求和, 也应该等战势陷入僵局、彼此都进退两难之后再提出,这样双方都有台阶下。 他毕竟曾经和理查一世来过君士坦丁堡, 打打感情牌、带着“圣徒之子”的光环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不愁不能带着他的军队全身而退, 至于安格洛斯的家事和施瓦本的菲利普等人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吧, 非常情况下, 塞萨尔觉得他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直接在君士坦丁堡消灭他们, 虽然这会令他彻底得罪威尼斯和霍亨斯陶芬家族,但前者他已经得罪透了,而后者他只要确保腓特烈小朋友不要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代价(顺带还帮了奥托表哥一个大忙)。 君堡真美,金角湾的风景真好。如果转换心态,将这场令他在历史书上痛心疾首的战争当做一次度假,那塞萨尔也不介意“战斗”一直持续下去,反正他身边还有一个求知欲旺盛的腓特烈小朋友,他还有个人可以说话解闷。他愉快的度假生活终结于1203年10月7日,君士坦丁堡城门大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我是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尼西亚总督,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女婿。”他朝塞萨尔行礼,“我的岳父已经在昨夜离开了新罗马,而我们听闻了‘埃及光复者’的威名,无意与您发生冲突,因此我们愿意接受和平,拥立你们承认的阿莱克修斯王子为巴西琉斯。” 塞萨尔:“......”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 虽然事态的发展实在是野马脱缰,但至少他没有亲自攻打他的精神故乡,也没有给这座宝贵的文化名城造成什么损失,因此塞萨尔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骑马进入君士坦丁堡,绕着全城游行一圈(民众欢呼的声音让他恍惚以为他才是新任拜皇),来到当年曾经设宴招待理查一世的十九席宴会厅用餐,并放任腓特烈小朋友欢呼着冲入学术的海洋。 “当年理查国王给新罗马市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您的容貌风采如同他再生,收复埃及的功绩也如同他再生,他们欢迎您是很正常的事。”提奥多尔说,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就是后来尼西亚帝国(1)的开国之君,作为一个“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的君主,他无疑将他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因此塞萨尔也对他心怀敬重,“我父亲曾经在西西里定下了有关十字军行军的章程,在君士坦丁堡这一章程也会沿用,在此期间,十字军对君士坦丁堡市民产生的开销,我都会替他们垫付的。” “您果然和您父亲一样,是一位真正高尚的圣徒!”提奥多尔道,不幸中的万幸,在拉丁人进攻新罗马时,他们的领导者是这样一位年轻、谦逊且尊重民众利益的君主,虽然他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称呼新罗马为君士坦丁堡,“在你们和阿莱克修斯四世陛下商讨条约时,还请您帮助维持一下秩序,这也有利于您将来在埃及的统治。” “这是我的职责。”塞萨尔说,是的,不管他本来是多么不情愿来跑这一趟,鉴于君士坦丁堡是因为他才决定不战而降,他当仁不让地在此围城战中居于首功,既然如此,他其实可以顺手从阿莱克修斯四世那里捞一些好处,至少,他得把贸易特权弄到手吧? , “您听说了吗?理查国王的儿子来到大皇宫了!” 大皇宫深处的一个挂着紫色帘幔的华丽房间中,一位侍女正兴奋地对窗边的少女说。那位少女穿着轻薄的丝绸做成的裙子,其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尽管是独处在自己的房间中,她仍然佩戴着彰显她身份的首饰,包括由银质流苏串成的发饰、和她的眼眸一样湛蓝的宝石耳环和镶嵌无数宝石的金项链。 “你吵到我看书了,佐伊。”少女说,当她的侍女说话时,她正在窗边读着一本柏拉图的对话集,翻书时她雪白的手腕被阳光映衬得几乎透明,仿佛帕特农神庙中的智慧女神,而她那继承自卡佩家族的蓝色双眸亦如雅典娜一般明亮,闪烁着沉静的光辉:毫无疑问,她是一位容貌秀丽、高贵典雅的美人,面容既有希腊人的柔美线条,又有母亲的法式风韵,而她优雅的气质无疑令她的美貌增光添彩,见过她的贵族无不赞美这位最后的科穆宁紫衣公主如圣像上的珍珠般熠熠生辉。 只是即便安娜·科穆宁的美貌足以在任何一场宴会中吸引注目,她却常年深居简出,见过她的贵族和民众寥寥无几,佐伊不明白为什么她年轻美丽的女主人对年轻女孩理应喜爱的热闹事物并无多少兴趣,反而钟情于这些沉闷的古书,但想到那位年轻人的卓绝风采,她吸了吸鼻子,还是试图引起她女主人的兴趣:“您忘了吗?当十二年前理查国王来到十九席宴会厅时,您也参加了那场宴会,您不是一直非常喜欢那幅埃及地图吗,那正是理查国王送给您的!听说他的儿子当年也参加了那场宴会,说不定你们还见过面呢!” 这一次安娜终于放下了书,用她修长优美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颌,开始认真地回想:“我不记得我曾经见过他。”她最后遗憾地摇摇头,“我确实跟理查国王打了招呼,他带了他的妻子,姐妹和儿子一起过来,但他们都被他挡住了。” 第109章 “那您更应该去见见他了!”佐伊道,她回想起塞萨尔骑马经过大皇宫时的身影,不禁露出神往之色,“他真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听说他的风采宛如他父亲再生,且同样英勇善战,足智多谋,仅仅花费四个月便再度征服了埃及,在撒拉森人的宫殿中坐上王座!当他的战船来到金角湾时,篡位者狼狈而逃,如同特洛伊人畏惧阿喀琉斯般畏惧他的侄儿有一位如此英勇的朋友!” “你认为拉丁人的到来是一件好事情?”安娜终于皱起眉头,佐伊不明所以,茫然道,“这当然是好事,他们帮助阿莱克修斯皇子登上王位,你们的婚约马上便可以落实,您也不用再担心他的叔叔对您有所企图......” “你什么都不懂,佐伊。”安娜叹了口气,与此同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安娜!” 安娜和佐伊回过头,果不其然,还未正式加冕的阿莱克修斯四世直奔他未婚妻的房间,当他见到安娜后,他的目光一下子如同见到海伦的帕里斯:“天哪,安娜,我没想到现在的你是如此美丽......” “你太激动了,阿莱克修斯。”安娜温柔地说,相比于未婚夫的激动,她显得镇定许多,“我听说你是借助了西欧人的帮助才夺回了王位?” “是的,我的姐夫帮了我,父亲至少给伊琳娜挑了一个好丈夫!” “哪怕他是你的姐夫,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你,你许诺了他什么?”安娜问,“十字军不是普通的雇佣军,能打动他们必然是更伟大的利益,你开出了什么条件?贸易特权,瓦兰吉卫队,总不会是答应臣服于罗马教廷吧!” “这都是可以商量的问题,我已经是巴西琉斯了。”面对安娜的询问,阿莱克修斯显得含糊其辞,“你不用担心十字军会给我们造成什么困扰,施瓦本公爵是我的姐夫,还有那位理查国王之子,现在的埃及国王,他品德高尚,富有风度......” “那是因为他们才来了一天!”安娜忍无可忍道,意识到这有可能会导致她和阿莱克修斯争吵,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深吸口气,再度露出温柔的笑容,“你看上去很累了,阿莱克修斯,你应该先去休息。” “等我和拉丁人谈判结束,我们立刻举行婚礼。”阿莱克修斯恋恋不舍道,当他离开后,安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佐伊,把路易主教叫过来。”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出奇地冷静,“我要给我舅舅写信。” 作者有话说: (1)尼西亚帝国: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建立拉丁帝国后希腊贵族在尼西亚建立的政权,首任君主即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 第65章 巴西琉斯(上) “这是个误会。” 君士坦丁堡的街头, 塞萨尔正好声好气地跟一位本地居民解释那位十字军士兵只是因为不懂希腊语才不付钱(虽然也有可能只是个借口,但他必须这么说),好不容易平息了那位君堡市民的怒火(并垫付了钱), 他才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局面就是他还要兼职君士坦丁堡的治安管理和民事调解员,幸好他麾下的十字军出于对他性格的了解不敢做出赌/博或者抢/劫的行为,不然他需要赔偿的财产就成了天文数字,一旦开了这个头, 他再富有也禁不起这些大老爷们折腾。 不过如果想要和平地解决十字军问题,君堡市民他确实得罪不起,要知道君堡市民可不是表面上无辜弱小又可怜的市民阶层, 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小亚细亚沦陷后流亡的贵族组成, 在东罗马的势力根深蒂固, 而且他们对政治的兴趣非常浓厚, 脾气也很暴烈,一言不合直接暴动推翻皇帝(查士丁尼点了个踩)。 为了他的人身安全和君士坦丁堡的稳定环境考虑, 塞萨尔决定在他回到埃及前尽可能地在君堡市民面前刷脸留个好印象, 并约束麾下这帮十字军和本地市民的矛盾(施瓦本的菲利普的军队和威尼斯人他管不着, 他们跟君堡市民矛盾激化了他还可以借力打力), 这样如果和阿莱克修斯四世谈判翻车了至少局面不会演变成历史上的流血事件, 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能放心回埃及。 关于阿莱克修斯提出的那三个条件,参加十字军和出资供养圣地军队其实问题不大(毕竟埃及已经收复, 短期内天主教其实没有大规模圣战的需/求),修补东西教会大分裂如果阿莱克修斯四世聪明一点就该假意答应日后悔过(教皇总不可能再雷霆大怒地召集一支新十字军), 最棘手的问题还是他许诺的那二十万银马克。 塞萨尔不确定这条线阿莱克修斯三世有没有带着国库存款逃走(大概率是), 那以阿莱克修斯四世的手段, 他砸锅卖铁疯狂征税估计也只能像历史上一样搜刮出十万银马克, 而这一行为彻底激化了东罗马从阿莱克修斯一世便埋下的东方派与西方派的矛盾,导致强硬派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发动政变推翻复位的安格洛斯父子成为阿莱克修斯五世,并最终导致了和十字军的第二次冲突和帝国的灭亡。 针对这个问题,塞萨尔也头痛了很久,他计划里他可以放弃那二十万银马克中他应得的那部分(毕竟君堡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决定不战而降,他毋庸置疑占有75%以上的战争分数),转而用贸易特权或者不动产、艺术品、羊皮卷等代替,不过鉴于丹多洛一定会乘机要求恢复威尼斯的贸易特权,那为了保证他的长远利益,他必然要强硬要求贸易特权仅限于他和他的盟友热那亚人,那丹多洛只能得到现金补偿,而如果阿莱克修斯四世能拿出的钱只够满足丹多洛和施瓦本的菲利普一方的需要,那他也不是不能挑拨他们内部分化...... 第110章 “国库里只有五万银马克。”当阿莱克修斯四世召集十字军统领和君堡贵族们商议方案时,他开门见山地宣布了一个噩耗,相比于施瓦本的菲利普等人的震怒惊愕,丹多洛和塞萨尔平静很多,前者是因为早有预料,后者则是不出所料,“我早就说过,他根本拿不出二十万银马克。”塞萨尔冷笑道,“先不谈那二十万军饷怎么解决,你先把另外两个条件做到,派遣士兵参与十字军可以不着急,短期内圣座还没有召集第五次十字军的计划,在耶路撒冷出资建立一支骑士部队你可以去问问瓦兰吉卫队的意见,我见过你们的卫队统领几次,和他相谈甚欢,相信会有一些瓦兰吉卫队成员愿意去圣地的,至于你,跟我们去罗马,像德意志国王一样接受圣座加冕,也算有了让第二罗马教区臣服的诚意。” 这是他折中想出来的办法,前两条都算东罗马能够接受的条件,第三条有些艰难,但已经是他能帮阿莱克修斯四世在英诺森三世面前争取到的最底线的条件了,至于等阿莱克修斯四世从罗马回来后会不会被愤怒的君堡市民推翻那也不是他管得着的事。 “我同意你的意见。”阿莱克修斯四世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塞萨尔的方案至少帮他争取到了一些缓冲时间,只要他能送走十字军并在教皇面前有了个过得去的交代,其他事也不是不可以缓缓图之,“那剩下的十五万银马克......” “威尼斯应得的部分可以用贸易特权抵扣一部分。”丹多洛道,他空洞地双眼茫然地转了转,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一直目标明确,“除此之外,我还要求你们赔偿当年曼努埃尔一世驱赶威尼斯人的损失......” “恕我直言,威尼斯人没有对阿莱克修斯四世陛下的王位做出任何贡献,曼努埃尔一世和阿莱克修斯四世也没有任何血缘与姻亲关系,他没有义务为曼努埃尔一世的行为负责。”塞萨尔打断道,“君士坦丁堡是因为我征服埃及的功业才打开城门,远征的船只和士兵大部分也是我麾下的战力,当然,我也体谅总督大人一路奔波辛苦,威尼斯人总不能一无所获,你可以拿走一些现金和礼物,但恢复贸易特权是你想都别想的事。” “你的船本来也是威尼斯人建造的!”丹多洛忍无可忍道,这个该死的私生子,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真的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把他撕碎,“你开走了威尼斯人的船,你占据了埃及全部的领地,你不情不愿地跟着到了希腊,现在你还要堂而皇之地占据大部分战利品,你的圣徒父亲只教会了你厚颜无耻吗!”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父亲,并且记得他是两教共同的圣徒,当年他在征服埃及前请求你的支持,而你拒不履行同盟义务甚至还勾结撒拉森人时,你就应该想到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塞萨尔义正词严道,而受够他这一路上占据道德制高点审判他们行为的施瓦本的菲利普已经忍无可忍,愤怒道,“够了!别再为你们之间的陈年旧账争吵,也不要在提起死了二十三年的曼努埃尔和死了十二年的圣徒理查,现在重要的是怎么处理剩下的十五万银马克!”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旁自己瑟瑟发抖的小舅子,第无数次感叹虽然他的妻子美丽温柔又博学,但他真的受不了他要一直帮扶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阿莱克修斯,我可以不要求你立刻支付你承诺我的军饷,我有充足的时间等待你兑现你给我的承诺,但你现在必须拿出你应该给埃及国王和威尼斯总督的那部分。我承认,能帮你得到王位埃及国王确实出了最多的力,给予他贸易特权,还有十万银马克,如果不给予威尼斯贸易特权,那威尼斯总督也应该得到三万银马克作为补偿。” “不要忘了您还欠威尼斯人五万银马克。”丹多洛出言道,他在心里衡量着阿莱克修斯四世的水平,估摸着他不像是能在王位上坐很久的样子,既然如此他最好还是一次性将这次十字军东征的债务全部收回,以免夜长梦多,“施瓦本公爵,虽然您可能不急于收回这笔钱,但既然您欠我钱,您妻子的弟弟同时欠我们的钱,为什么不让他先替您支付一部分呢?” “你要我一下子拿出十八万银马克!”阿莱克修斯四世惊叫道,而在场众人都没有帮助他的意思,这是多大一笔钱,他绝望地想,把大皇宫卖掉都未必能筹出这样一笔钱,把整个新罗马卖掉倒是可以,等等,新罗马...... “你们可以在城中劫掠!新罗马的市民各个富得流油,你们可以去抢劫他们的财富,别说十八万银马克,就是八十万银马克也有!”他高吼道,他越说越激动,想起他父亲因为这些骄横的市民头痛时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不仅可以偿还十字军的欠款,还为他除掉了一群潜在的敌人! 完了,塞萨尔心想,他看到列座的十字军纷纷露出贪婪的神色,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你在说什么!”一名有着浓密眉毛的希腊贵族暴躁地起身,他怒视着阿莱克修斯四世,难以遏制他内心的愤怒,“你的父亲允许拉丁人登堂入室,你在拉丁人的帮助下取得皇位,现在你还要将你的臣民送给拉丁人宰割!上帝啊,你有什么权利披上你这身紫袍!阿莱克修斯三世陛下为什么不把你阉割掉!” “我有权利这么做!”阿莱克修斯四世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得到了皇位,我就有权利处置我的财产,整个新罗马都是我的财产,我是巴西琉斯......” 第111章 “死了就不是了。”一个声音打断他,下一刻,所有人都愕然看着阿莱克修斯四世瞪大双眼,剑锋从他心口穿过。塞萨尔面无表情地收回剑,环视一圈室内众人,眼神亦冰冷如剑锋。 第66章 巴西琉斯(下) “你在干什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 施瓦本的菲利普失控地站起身,但当他与塞萨尔四目相对时他下意识又退缩了:他知道,这个私生子同时是个出色的剑士, 他已经杀死了一个巴西琉斯,谁能保证他不会再杀一个施瓦本公爵。 “我只是做了一个十字军战士应该做的事。”塞萨尔说,他深吸一口气,复而望着室内之人, 他知道或许他有些冲动,但听到阿莱克修斯四世允许十字军劫掠,想到历史上1204年君士坦丁堡的惨状和1453年的炮火, 他根本没有办法对这样的行为无动于衷, “如果一位君主把他的臣民当做交易的筹码, 他便不配成为君主, 我们是十字军,是奉上帝之名前来弥合东西教会分裂的使者, 不是劫掠基督教徒的强盗!不论你们最后决定怎么处理那二十万银马克的赔款, 在我们离开之前, 我会如守护我自己的领地一般守护着君士坦丁堡, 如果有人敢伤害这座城市......”他环视一圈, 将他的剑重重劈在桌案上, “就到上帝面前赎罪吧!” 他拂袖而去,而无论是十字军还是希腊贵族都还沉浸在震惊中。“不论怎么说, 你们应该先推举出一位新的巴西琉斯,然后我们再讨论欠款问题。”丹多洛说, 他已经开始后怕了, 他或许不应该得罪塞萨尔, 如果当初在威尼斯他没有妥协, 他应该真的做得出洗劫威尼斯的事,“不要得罪魔鬼。” 所有人都点点头,盯着阿莱克修斯四世的尸体和塞萨尔留在桌案中的那把剑,对此认同不已:当众杀害一位合法君主,这在西方闻所未闻,在东方也实属罕见,但可怕的是,鉴于阿莱克修斯四世确实做出了渎神的举动,如果希腊贵族们没有意见,哪怕是教皇也不能对他的行为加以指责。 , “这太可怕了。” 当希腊贵族们来到议事厅时,他们发现他们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他们华丽的长袍,想起先前的那一幕,他们简直毛骨悚然。“我以为这位埃及国王脾气很好。”说话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历史上的阿莱克修斯五世,他也是阿莱克修斯四世提出劫掠君士坦丁堡以偿还债务的方案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谁能想到他竟然当众杀死了巴西琉斯。” 他一直主张强硬对待西欧人,对国内的亲拉丁派恨之入骨,但即便是他也没有想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待妥协派,再想起他在杀死阿莱克修斯四世后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上帝啊,他和阿莱克修斯四世谁才是巴西琉斯?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道,作为历史上尼西亚帝国的开国之君,一位有着非凡才干的统治者,他无疑是现在的希腊贵族中最冷静的一位,“别忘了那个威尼斯人也在场,我们都知道威尼斯人对帝国的仇恨,只要阿莱克修斯四世提出了这个决议,并且他还是合法的巴西琉斯,威尼斯人一定会极力唆使其他拉丁人。” 是的,现在不管是西欧人,还是希腊人,至少他们都不敢提出以劫掠城市财物的方式还债了。“可我们还是要还债!”阿莱克修斯·杜卡斯烦躁道,他忽然眼前一亮,激动道,“他们讨债的原因是他们帮阿莱克修斯四世得到了皇位,可现在他被他们的人杀死了,我们根本不必替他偿还这笔债务!直接把他们赶走,把德意志人和威尼斯人都赶下海,至于埃及国王,国库还有五万银马克,我们可以给他作为补偿,还有他想要的贸易特权也都给他,说不定他会帮我们对付德意志人和威尼斯人呢!” “他能为了保护正教徒的财产担上弑君者的恶名,难道他会为了五万银马克对天主教徒挥刀相向吗?”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驳斥道,他抱起拳头,也陷入了沉思,“如果他是个恶棍,我们倒也不是不能和他商量,可偏偏他和他的圣徒父亲一样高尚!我们不能得罪他,也不能试图收买他,否则一旦他认为我们和阿莱克修斯四世一样都是亵渎上帝之人他也会杀了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阿莱克修斯·杜卡斯问,“是,我知道他和那些拉丁人都不一样,他勇敢,英俊,高尚,嫉恶如仇,还有个圣徒父亲,如果拉丁人都像他一样我也不会这么仇恨他们,可他再完美再优秀又有什么用?他是十字军的统帅,不是我们的巴西琉斯!” 是的,塞萨尔现在能保持骑士风度,能帮忙协调十字军和本地人之间的矛盾,那是因为他自己的利益没有受损,所以他还能因为自己的道德感帮助他们,可如果希腊人和拉丁人的矛盾不可调和呢,如果真的到了武力对抗的那一天,他毋庸置疑会站在十字军那一边,他征服埃及的事迹早已传到爱琴海,谁都不想和这样一位和他父亲一样优秀的统帅为敌,那如果他成为了他们的敌人,他们有一位和他一样优秀的领导者做他们的巴西琉斯和他对抗吗?巴西琉斯,巴西琉斯...... “他们让我们先选出一位巴西琉斯,我们谁也没有能力做一位和埃及国王对抗的巴西琉斯。”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慢慢站起来,他脸色涨红,双眼闪烁着疯狂的光彩,“那为什么,不让埃及国王做我们的巴西琉斯呢?” 第112章 , 回到房间后,塞萨尔仍然十分烦闷。 诚然,杀死阿莱克修斯四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被动的局面,至少他不用费尽心思帮施瓦本的菲利普的小舅子坐稳皇位,然后他回头再找他的麻烦,并且在看到阿莱克修斯四世的下场后,十字军也不敢贸然提出通过洗劫君堡来讨债。那然后呢?他总要给这笔债务一个交代,他自己倒是可以大公无私地放弃自己应得的那一笔,但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可不干。 想要同时堵住十字军的嘴并保证君士坦丁堡的安全怎么就这么难!塞萨尔深深觉得他可能是上辈子欠拜家的,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他很可能得自掏腰包替君堡付钱。我图啥啊,他悲哀地想,计算了一下他的财政状况这很可能会让他在埃及的开局更加艰难,估计需要动用埃莉诺手中那笔理查一世卖埃及的钱。 行吧,也算取之于埃及,用之于埃及,不过他总不可能全凭情怀给君堡送钱,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为什么不把格局打开一些,施瓦本的菲利普可以在君士坦丁堡扶持一个亲霍亨斯陶芬的政权,他为什么不能自己扶持一个亲安茹的? 是的,左右他跟威尼斯的仇已经结死了,丹多洛一定会想办法阻挠他未来在埃及的统治,不如趁这个机会在君士坦丁堡拉一个盟友,将来把威尼斯一锅端,这笔钱就当他做投资吧!他该扶持谁,对,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他们打过照面,根据后续的历史,他的能力也得到了验证,相信他至少能做一个守成之君,还有他那位不省心的流亡岳父,阿莱克修斯三世,他可以帮他提前解决这个麻烦,不至于出现历史上尼西亚帝国建国之初便翁婿内战,导致收复失地功亏一篑的离谱事情。 直到这时候塞萨尔才觉得豁然开朗,他松了口气,决定自己去找提奥多尔谈谈。“国王陛下在吗?”他听到门口有个声音,打开门一看,竟然正是提奥多尔,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位眉毛浓密的希腊贵族,他记得他就是今天会议上第一个出口驳斥阿莱克修斯四世的那位。 “噢,提奥多尔将军,这么晚了,你们不就寝吗?”塞萨尔对他们的来访觉得有些意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而提奥多尔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直接开门见山道,“在有关十字军的问题没有解决前,我们没有闲心入睡,这位是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帝国的宫廷总管。” “你好,杜卡斯总管。”塞萨尔没想到他就是历史上的阿莱克修斯五世,对二人深夜一同前来拜访他的行为顿时生出警惕,他悄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虽然他的佩剑留在了会议室,但他还带着防身的匕首,如果有非常事件他还是可以全身而退,“对于我今天对阿莱克修斯四世陛下的行为,我感到十分懊悔和自责......” “您不必怀有歉意,我们忍耐安格洛斯家族已经很久了,相反,我们十分感激您能站在信仰和荣誉的一方杀死这位卑鄙的篡位者,相信他的灵魂正在地狱中哀嚎。”阿莱克修斯·杜卡斯道,“您放心,我们绝对相信您是出于您高尚的品德才做出这一愤怒之举,哪怕您不这样做,我们也会推翻这位暴君。” “那真是再好不过。”塞萨尔松了口气,觉得可能还是自己太过警惕了,他换上一副温和恳切的笑容,从而彰显这样的诚意,“事实上,我也非常自责跟随施瓦本公爵和威尼斯总督前来冒犯这座伟大的城市,尤其我们拥戴的还是这样一位昏庸无能的君主,帝国的法统从奥古斯都的时代便开始传承,我也实在不忍巴西琉斯的皇冠落到卑劣者的手里。” “我们需要一位伟大而英明的君主应对眼前的局面。”提奥多尔道,塞萨尔眉心一跳,他忽然觉得他可能明白了为什么二人会深夜结伴来到自己的房间,或许他们想要争夺皇位,但又害怕这会令局面更加复杂,才都想要来争取自己的支持,他目光在二人之间梭回,还是决定按照自己之前的打算选择提奥多尔,“是的,罗马需要一位有足够才能的伟大君主,在这个混乱的关头稳住民心,从而使我们都能通过和平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我想恳请......” “我们想要恳请您做我们的巴西琉斯!”提奥多尔忽然高声说,他身旁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则飞快从自己身后取来一件紫色长袍,“国王陛下,我们代表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恳请您,请您接过这一重任,做我们的巴西琉斯吧!” 作者有话说: 《紫、袍、加、身》 ========== 一些后文会解释但为了防止争议提前放出来的补丁↓ ssr做拜皇是本文在初版大纲中就有的基础设定,狮心在君堡封圣和女主科穆宁公主的身份都是为这个拜皇设定服务,关于拥戴他做拜皇大背景是希腊贵族谁也承担不了至少十八银马克的债务,在他们都不愿意为阿四接盘同时又不敢和十字军武装冲突的情况下拥立一位十字军首领做拜皇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选择,而选择ssr一方面是他跟拜拜无仇无怨甚至有恩(狮心的圣徒身份也加了一点buff)另一方面是他有能力帮十字军还债同时还自带一个埃及可以被白嫖,ssr清楚希腊贵族们的小九九,但他出于情怀的诱惑和他打击教权这个终极目的(拜拜牧首唯唯诺诺而且地处亚欧要冲以他的个人能力经营得当是可以一飞冲天的,反观英国哪怕他开挂把法国也吞了事实上也不足以完成挑战教权的目标)的需要选择接过这个糖衣炮/弹,反正万一他在拜拜翻车了他还可以跑路回埃及再不济回阿基坦,实在不行还可以投奔表哥们重拾初心关门写书 第113章 在希腊核心贵族(主要指历史上的阿莱克修斯五世和提奥多尔一世)接受了ssr做拜皇的大前提下,他们会考虑加强ssr的宣称,这个时候他们自然而然想到了安娜,安娜作为科穆宁公主本身有薛定谔的继承权,因为不管她爹是不是篡位者她妈是不是异端她都是合法婚姻下在皇帝登基后生下的正牌公主,在科穆宁人丁凋敝的现实下她是享有一部分科穆宁的隐形遗产的,指通过她的血统加强拜皇的宣称权,但这份遗产只有在她嫁给一个被普遍承认的拜皇后才能变现,而不是像马其顿王朝末期的佐伊姐妹和耶路撒冷的西比拉伊莎贝拉一样选择谁谁就是君主,如果她和ssr结婚并同时加冕,那希腊贵族其实可以自我催眠ssr的统治是科穆宁公主找了一个西欧赘婿(自带埃及和用来还债的18万银马克),一旦他们对ssr不满,他们随时可以翻脸推翻ssr再把安娜嫁给他们选择的新拜皇,看起来是安娜的婚姻决定了拜皇人选,实际上是拜皇人选决定了安娜婚姻 ssr事实上是拿埃及加十字军加科穆宁公主老婆换了一张拜皇的入场券,入场后他和希腊贵族有一个双向的考察期,这期间内如果ssr证明自己的拉丁身份不妨碍他在拜拜发光发热那他可以真正坐稳拜皇位置,反之他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对于ssr来说拜皇的title是高风险高收益同时还有保底,那他为什么不去挑战一下这个副本?重建罗马是本文真正的主线剧情,这个设定不会修改,以上。 ========== 感谢在2023-09-20 11:44:52~2023-09-20 19: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吵吵 5瓶;li、九尾狐、小w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文明 季庭柏第一次听说拉丁帝国是在大二的时候。 那时他刚开始学世界史的课程, 被各种人名地名折磨得晕头转向,如果不是讲古代史的老师正好是他的梦中情导,他都想象不出他有什么学习动力挣扎着不挂科。好不容易等他对复杂的中古史有了头绪, 老师正好讲到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和拉丁帝国。 他对拜占庭帝国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历史书上的那句“西罗马帝国在公元476年灭亡,东罗马帝国则延续到1453年”,从没想过在灭亡之前它还经历过这样一段难堪又屈辱的历史,并且这段历史还和素来形象光辉的十字军有关。“后来呢?”下课后, 他拦住老师,“从1204年,到1453年, 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拉丁帝国只存续了短短五十七年, 流亡的尼西亚帝国在1261年光复了君士坦丁堡, 这和1204年的沦陷一样十分偶然。” “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 再后来就是虽然他们在名义上恢复了拜占庭帝国的法统,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对帝国的伤害不可估量, 当奥斯曼土耳其崛起时, 她彻底的灭亡就已经不可避免了。” “我知道, 1453年, 中世纪结束了。” “对, 西欧人总以为君士坦丁堡永远不会沦陷, 这个古老的国家永远不会灭亡,可她最终还是毁于苏丹的炮火下。她的残躯被土耳其和希腊瓜分, 皇位和教区被沙俄宣称,文化则滋养了西欧的文艺复兴, 除此之外, 什么都没了。” “没了?” “对, 没了, 君士坦丁堡,狄奥多西墙,从古罗马传承下来的法统,什么都没了。”老师发出一声长叹,仿佛也为此感慨伤怀,“你知道‘拜占庭’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吗,是16世纪的德国史学家起的,很少有人想起来她是罗马的继承者或者罗马本身,一千多年的时间,那么多杰出人物,那么多辉煌的艺术成就,最后只有我们历史书上的一句千年帝国。” 那是一段持续时间五分钟的对话,他被室友拉着去吃午餐,而老师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人流中,可他始终为此震动,在之后的时光里反反复复回忆着这段对话。他开始玩ck2,开始学拉丁语,他读了《人类群星闪耀时》,又全力争取那个去土耳其参加学术会议的机会想看一眼那座已经被改名叫伊斯坦布尔的城市,当他在那个雨天遥望着圣索菲亚大教堂和残存的狄奥多西墙时,心里想起的是小西庇阿在迦太基灭亡时的失声痛哭:“这曾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拥有着辽阔的领地、统治着海洋,在最危急的时刻比那些庞大的帝国表现了更刚毅、勇敢的精神,但仍避免不了灭亡。想想过去的亚述帝国、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还有那个高傲的特洛伊,又有哪个能避免这样的结局。我真害怕有一天有人也会对我的祖国这样做!” 确实有人这样对他的祖国做了,公元410年的罗马,公元1204年和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当一带一路再次被提起时,丝路彼端的“大秦”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史海中,他有一天抽时间看了b站上那个著名的《罗马帝国2000年风云史》,看到弹幕上那句“最漫长的凌迟”,百感交集地想着这就是文明的命运,每个伟大的文明都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噩运,而强盗可以将自己粉饰为文明,就像他中学课本上那篇《给巴特勒上尉的信》,“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做英吉利,一个叫做法兰西”。 成为塞萨尔后,他曾长久地徘徊在对现状的不满和对现代的想念中,直到现在为止,他也对除他家人朋友以外的绝大多数人没有发自内心的好感,即便是他付出感情也收获感情的那些人,他也并不爱他们身上那被后世称为“历史局限性”的部分,只是他能够理解,也从不表露,内心深处,他一直想要改变这一切,改变这被教会和王权压制的世界,如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先贤一般推动思想的解放,让人们从黑暗的中世纪中走出来窥见文明的曙光,他一直想要托古改制,借圣经的躯壳复兴古典时代的文明,他从没想过,如果他想要复兴古典时代的文明,他有更彻底的方式------为什么,他不复兴文明本身? 第114章 他重新抬起头,望着提奥多尔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恳切的眼神和他们捧上的紫袍,心中不禁泛起一层欣慰:是的,就像中国近代史不乏救国之士一样,13世纪的东罗马再怎么政治混乱、阴谋迭出,也总有真正热爱着她并渴望她涅槃重生的人。“这真令我意想不到。”他说,并没有立刻接过那身紫袍,“要知道,我是个天主教徒,一个拉丁人。” “但今天白天,我们正教的君主想出卖我们,拉丁人却在保护我们。”提奥多尔说,“我们理解您因为您的身份和血统导致的顾忌,我们也接受您提出的那个建议,您可以让罗马教廷的教皇为您加冕,在您成为巴西琉斯后,您也不必改信。” “很优厚的条件,我相信你们的诚意。”塞萨尔道,他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自己的情怀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他愿意为了理想奉献不代表他想做冤大头,因此提奥多尔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感受到的是这位年轻的埃及国王并没有因为天降的王冠激动失色,而是仍然冷静地同他们分析利弊,“并且我知道,拥戴我做你们的巴西琉斯,对你们是非常有利的,不仅我新征服的埃及能不必再花八十万第纳尔便回归罗马的怀抱,你们欠我的十万银马克也一笔勾销,甚至可能我需要帮你们垫付你们欠威尼斯和施瓦本公爵的钱。” 心中的小算盘被无情地戳破,提奥多尔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脸上也有些尴尬,塞萨尔看着他们,不急不缓地继续道:“当然,如果能换来一顶巴西琉斯的皇冠,我倒也不介意出这二十万银马克,但即便出了这笔钱,加冕为你们的合法君主,我仍然改变不了我异端和拉丁人的身份,我这几天也走访了君士坦丁堡的街头,本地人对拉丁人的态度并不算十分友善,相信贵族们也一样,如果想要维系我的统治,我很可能只能向你们妥协,做一个向罗马教廷展现友善的傀儡,如果更不幸一些,我可能还会被极端份子赶下台,挖掉双眼,乃至失去生命,这都是我要面临的风险,而现在我完全可以选择拿走我的十万银马克和贸易特权,回到埃及或者我的家乡做国王或伯爵。” “也就是说,您不想做巴西琉斯了?”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忍不住道,在和提奥多尔来到塞萨尔的房间之前,他从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拒绝皇位的可能,塞萨尔叹了口气,平视着他们道,“不,我想要做。” 二人呼吸一紧,然后他们看到塞萨尔站了起来,他头顶埃及的王冠,身后是金角湾汹涌的海浪,如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帝一般威严:“我非常感动,在皇位空缺的当下,你们能放下对皇位的野心和对拉丁人的偏见,转而以如此大的诚意求助于我,由此可见,你们是真正爱着这片土地,以及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高尚之人,我尊敬高尚之人,不论他是否是异教徒或者异端,同时,我也能理解你们的情感,我和你们一样深爱着这篇土地,如果蛮族没有侵扰罗马帝国的边疆,我们现在都是罗马人。” “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我并非对罗马皇帝的桂冠毫无野心,但我认为这顶皇冠比起荣耀更像是责任,你们今天恳请我成为巴西琉斯,那也恳请你们,在我披上这身紫袍后也始终忠诚于我,如贝利撒留和纳西塞斯忠诚于查士丁尼,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他也无法单枪匹马统治整个帝国,我需要你们和你们家族的忠诚,用你们的余生服务于我们共同的,最伟大最高尚的梦想。”他深吸一口气,“让罗马再次伟大!” 让罗马再次伟大! 提奥多尔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澎湃的、燃烧着的热情,是的,谁不曾怀念查士丁尼和希拉克略时代的荣光,谁不曾追忆过马其顿与科穆宁时代的富庶,只是随着小亚细亚的沦陷和一系列的平庸帝王许多人的热血都被浇凉了,可现在,他们能感受罗马的精神并没有被遗忘,复兴的希望也并没有彻底泯灭,而那一切就在眼前这位年轻的埃及光复者身上! “我愿意忠诚于您!”阿莱克修斯·杜卡斯猛然拜倒,提奥多尔也紧随其后,塞萨尔笑了笑,亲自扶起他们,“我很高兴你们做出了你们的选择,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不过,在送走我的拉丁人朋友之前,你们不要告诉他们你们选择了我。” 第68章 交易 当第二天清晨, 佐伊张皇失措地告诉安娜阿莱克修斯四世的死讯时,她看上去并不意外:“谁杀了他?” “是埃及国王,天哪, 拉丁人怎么能这么野蛮?”佐伊带着哭腔道,回想起那位年轻英俊的国王,她现在只余下满心的恐惧,“如果还不上欠十字军的债务, 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不会的。”安娜叹了口气,放下书,轻轻拍着佐伊的肩膀, “他们杀了阿莱克修斯, 是他做出了承诺却没有能力履行, 但他们不会伤害我, 我的血统和身份是宝贵的战利品,他们也不会伤害你, 我至少还有保护你的能力。” “那您怎么办呢?”佐伊呆呆道, “啊, 您是紫衣公主, 他们会想要娶您, 强迫您结婚从而得到皇位, 就像......” 就像您的母亲。意识到佐伊没有出口的话,安娜眼底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很快她便摇摇头,坚定道:“放心吧, 他们也不会。” “为什么?”佐伊越来越不懂了。 “因为十字军中大部分人是法兰克骑士, 小部分是我舅舅的盟友, 我是法兰克国王的外甥女, 他们不敢轻易冒犯我。”安娜轻声道,“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还有塞奥佐罗斯,他和那些随我母亲来到这里的骑士也会保护我们,只是即便我们能躲过可能会有的暴/乱,我们最好也不要再待在希腊了,佐伊,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巴黎吗?” 第115章 “巴黎?” “对,我想带着你们到巴黎去,我舅舅会接纳我们,以我的血统和财产,我应该能在法兰克找到一个不错的丈夫,过上相对安定的生活。”安娜轻轻呼了口气,“在十字军出发之前,我舅舅便在信中告诉了我他的打算,事实上,即便阿莱克修斯没有死,我也会离开新罗马的,现在的新罗马就像一团搅在一起的丝线,贵族们以为自己是斩开丝线的剪刀,其实不过是胡搅蛮缠的绣花针罢了,我看不出这样的乱局有解决的希望,公主也好,巴塞丽莎也好,巴西琉斯也好,我们都困在这团丝线之中,时刻会被裹挟着跌入泥土里,相比起来,巴黎或许穷苦,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是啊,幸好法兰克国王还爱着您,他会好好善待您的。”佐伊被安娜安抚住了,她看着花瓶中插着的一束象征卡佩王室的鸢尾花,已经开始幻想到巴黎之后的生活了,安娜微笑着看着她,并不打算告诉她腓力二世的善心也有价格,从恐惧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后,佐伊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安娜道,“那,那阿莱克修斯四世陛下呢?他是您的未婚夫啊,他那么喜欢您,您不为他哀悼吗?” “得知他带着拉丁人回来时,我已经为他哀悼过了。”安娜静静道,有一瞬间,连温暖的阳光也掩盖不了她眼里的淡漠和冰冷,她仿若真的是神庙中智慧女神的神像,“好了,佐伊,不要再想那些让你害怕的事情了,我们可以开始收拾行李了。” , 发现塞萨尔是和提奥多尔与阿莱克修斯·杜卡斯一起来到议事厅时,施瓦本的菲利普不免有些惊愕,不过转念一想,以希腊人对权力争斗的热衷和对皇位的渴望,这两位大贵族试图寻求塞萨尔的帮助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能成为他的盟友了。 议事厅中阿莱克修斯四世的尸体和血迹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桌案上那一道裂缝昭示着昨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塞萨尔面色如常地坐到了他昨天的位置上,甚至还朝众人笑了笑:“可以开始了。” 议事厅中众人噤若寒蝉,还是施瓦本的菲利普相对镇定,他环视四周,发现一个空着的位置:“威尼斯总督还没有来。” “我没有让他来。”塞萨尔说,他看着施瓦本的菲利普,笑容无比地友善、诚恳且真挚,“我希望我能和您先讨论一下战利品的分配,我的朋友。” “你想干什么?”施瓦本的菲利普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戒备地盯着塞萨尔,塞萨尔摊开手,仍然是一脸的纯良无辜,“我和提奥多尔将军和阿莱克修斯将军商量过了,五万马克,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多钱,我们决定把所有钱都给您,刚好够您还上欠威尼斯总督的欠款。” “我带着我的士兵从德意志到埃及,再从埃及到希腊,最后只是还上了一笔因十字军产生的欠款?”施瓦本的菲利普不可置信道,塞萨尔又笑了,他望着施瓦本的菲利普,语气更加地真诚友善,“我的意思是,您可以选择用这五万马克还清欠款,也可以不还这笔钱。” 如果他只能得到五万马克,他当然也不愿意把这笔钱全拿去还威尼斯的债务,施瓦本的菲利普刚松了口气,暗自感叹这果然是一段不能让丹多洛总督听到的对话,但他很快又重新警惕起来:“你想让我也得罪威尼斯人,从而坐收渔利,塞萨尔,别以为我看不清你的小伎俩。” “可您也没有和威尼斯人交好的必要,不是吗?”塞萨尔说,“经历了这次远征,您短期内应该也没有再参加十字军的计划了,换而言之,您已经用不着威尼斯的船,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财产来源也没有太过依靠海上贸易,既然如此,得到这五万马克,用来建设一支忠于您的军队,这不是对您更有利的事吗?” “这支军队是用来对付你亲爱的表哥的!”施瓦本的菲利普嗤笑道,“是,独吞这五万马克对我利大于弊,那你可以得到什么?我是你表兄最大的对手,你不怕我回头便推翻他的皇位吗?哦,你还放弃了你应得的那十万马克,你有这么大公无私吗?” “这五万马克对您是一笔巨款,但对我亲爱的表哥并不是,他是那么地英明神武且深孚众望,相信他不会畏惧您这位挑战者,至于我......”他将目光投向了提奥多尔,“因为提奥多尔将军许诺了我唯一的贸易特权,并会帮助我彻底铲除威尼斯人的威胁,既然如此,我不介意花十万马克作为获得盟友的代价,这很划算,不是吗?” 他和希腊人结盟,扶持一位亲近他的皇帝,从而彻底铲除和他已经不死不休的威尼斯人......施瓦本的菲利普理解了塞萨尔的打算,并且理智上,他发现这确实是一个对三方都不错的协议,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得到了皇位,塞萨尔得到了一个盟友,他得到了五万马克,受伤的只有威尼斯人,但谁在乎他们呢?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势单力孤,况且虽然他拒绝还债会招来威尼斯人的仇恨,但显然是塞萨尔和希腊人拉仇恨更多。丹多洛迟早会想办法报复他在塞萨尔这里受到的屈辱,如果他成功了,他再高兴不过,如果他失败了,那他也没有再回头报复自己的能力了。 “虽然你的提议卑劣而无信,但我不得不答应你。”施瓦本的菲利普道,塞萨尔笑了笑,起身走到施瓦本的菲利普面前,做出拥抱的姿态,“放心,威尼斯人虽然可能会向你寻仇,但他们会先报复我,而且丹多洛不一定活得到能报复你的时候。如果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情绪有些激动,我也一定会像保护我的兄弟一样保护你的。” 第116章 “这我相信你。”施瓦本的菲利普冷哼道,如果丹多洛真的打算武力讨债,塞萨尔一定牢牢把握这个机会将威尼斯的精锐一锅端掉,他敷衍地和塞萨尔拥抱,交换和平之吻,又狠狠瞪了那两位希腊贵族一眼,“祝你们和这位私生子的友谊天长地久!” 以希腊人的言而无信,他可不觉得他们会全力帮助塞萨尔料理威尼斯这个仇敌,他等着看塞萨尔孤掌难鸣引火烧身的那一天,目送施瓦本的菲利普离去,提奥多尔终于松了口气:“这样看,我们是不用担心十字军的问题了。” “前提是我能顺利成为巴西琉斯,否则我还要追讨你们欠我的十万银马克。”塞萨尔半开玩笑道,而提奥多尔却端正面色,认真道,“如果您担心我们毁约,我们有更大的诚意,确保您成为王位最正统的人选。” “别开玩笑了,我是个拉丁人,并且我的父母往上十代人都没有罗马人的血统。”理查一世确实,但他的母亲他还真不太确定。 “可您还没有结婚。”提奥多尔道,他盯着塞萨尔的脸,毋庸置疑,这是一张无比英俊、能令任何少女为之心动的脸,他对他有充足的信心,“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娶一位有助于您开展统治的高贵妻子,并且大皇宫中正好有一位绝妙的人选,安娜·科穆宁公主,安德罗尼卡一世与阿格涅丝皇后的女儿,相信十二年前您随理查国王参加十九席宴会厅那场宴会时,伊萨克二世也曾经向您介绍过她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0 22:53:28~2023-09-21 21:3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玉 30瓶;司徒芩琪 20瓶;逝水流年、奈菲塔莉、小w不想上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爱河 “您要不要听一听您的建议多荒谬?” 听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的话后, 安娜仍然维持着她身为紫衣公主的高贵仪态,但冰冷的语气已经彰显了她的愤怒:“一个私生子,一个异端, 一个杀害我未婚夫的凶手,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我即便不对他恨之入骨,也应该对他退避三舍, 但你现在要他做我的丈夫?” “这是出于您的利益考虑,公主。”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没想到安娜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不禁有些头疼,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劝说, 这意味着安娜仍然会成为新的巴塞丽莎, 而以他的眼光看, 拿阿莱克修斯四世和塞萨尔相比简直是对塞萨尔的侮辱,不说他们的品性和才能, 单看容貌身材气度阿莱克修斯四世也远不及塞萨尔万一, 想到安娜曾经有可能嫁给阿莱克修斯四世, 他只感到如见证爱神阿芙洛狄忒嫁给丑陋的火神赫菲斯托斯一般的希腊诸神一样的痛心疾首, “埃及国王的才能远胜于安格洛斯的所有皇帝, 他不会让您活在惶恐中, 而且他年轻,英俊, 相信我,只要看他一眼, 您一定想要嫁给他的......” “如果您对这位国王如此喜爱, 不妨自己嫁给他, 就是不知道你们谁是图拉真, 谁是安提诺乌斯。”安娜冷笑道,“将目光从大皇宫移到妓/院或马戏团,相信你能找出无数个比那位国王还要英俊的男子,难道我见到一个就要爱上一个吗?我仍然保持我的意见,总管,我不会和他结婚,你们为了债务把皇位卖给一个异端的拉丁人,但我还没有发疯!” “如果他和您结婚,那他便不再是一个毫无根基的拉丁人,而是一位再正统不过的科穆宁王朝的继承人。”意识到安娜的态度超乎想象得顽固,阿莱克修斯·杜卡斯不禁更加头痛,“但如果您拒绝和他结婚,那即便他无法成为巴西琉斯,您的余生也只能在修道院度过,或者成为另一个野心家的妻子,恕我直言,以我对您的观察和了解,您对阿莱克修斯四世也谈不上有什么爱慕或想念,您没有必要为他保持忠贞。” “你错了,我还有另一个选择,事实上,我已经打算这么做了。”安娜扬起下颌,她很少露出如此高傲的神色,“我还有一个舅舅,法兰克国王,他爱我如爱他的亲生女儿,看看你左侧的柜子,那里全是我们的通信和他送给我的礼物,有他在,没有人能像强迫我母亲一样强迫我结婚,我记得那位埃及国王出身于安茹家族,是我舅舅的封臣和敌人,如果他对我做出强迫之举,我舅舅会很高兴我给他提供了一个剥夺他们领地的借口,把我的话告诉他,让他自己衡量一下他还愿不愿意娶我!” “我绝对相信法兰克国王对您和阿格涅丝皇后的爱,但公主,即便您去了巴黎,您也还是要结婚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道,他决定快些结束这场对话,他可不想背上破坏塞萨尔婚姻的罪责或者得罪未来的巴塞丽莎,“但出于对您的爱护和同情,我还是要告诉您,即便是去了巴黎,埃及国王也是您最合适的婚配对象,除了他,法兰克境内没有一位更加年轻、英俊、富有的伯爵,您的表弟倒是和您年纪相当,但法兰克国王可没有爱您爱到愿意舍出一个未来王后的位置。”注视着安娜稍显缓和的神色,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决定做最后的一点努力,“既然您终究还是要结婚,为什么不放下对埃及国王的偏见,做出我们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选择,相信我,这个选择不会让您后悔的。” “我是否后悔还不需要你来提供意见。”安娜冷淡道,“好吧,如果您和提奥多尔将军真的如此执意想要撮合这段婚姻,那就请你们口中那位英俊、勇敢、魅力非凡的国王亲自过来,别告诉我他连求婚的勇气都没有!” 第117章 “好的,公主。”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祝祷家庭与婚姻之神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能放弃因金苹果而起的争端,全力撮合这对除了没见面之外容貌气度身份血统都十分般配的新人,他的荣华富贵权势声名和罗马帝国的命运,可都悬在接下来的这场会面中! , 当提奥多尔提出让他和那位被他杀死的阿莱克修斯四世的未婚妻,安娜·科穆宁公主结婚时,塞萨尔内心其实是不情愿的。 他确实对安娜·科穆宁这个名字有来源于季庭柏的好感,但撰写了《阿莱克修斯传》的那位安娜·科穆宁公主已经去世一百多年了,而现在这位安娜公主和阿莱克修斯四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不觉得她会对一个杀死自己未婚夫的人有好感,退一步讲,即便她和阿莱克修斯四世关系冷淡甚至素昧平生,也没有一个少女会喜爱一位冲动杀人的屠夫吧? 这一点在他得知安娜拒绝和他结婚后得到了印证,但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坚称他对安娜的理解有误:“我想您可能对安娜公主不太了解,她并不是通常影响里那样柔弱且热衷享乐的贵族少女,而是一位聪敏坚定、喜爱哲学与历史的女性,如果她能有马其顿王朝佐伊女皇或狄奥多拉女皇(1)那样的幸运,她说不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女皇,她拒绝您只是因为对您不够了解,认为您性情喜怒无常或者没有坐稳皇位的能力,但我们都知道这是误解。” “或许并不是误解,她的担忧十分合理,如果不是清楚内情,见证了阿莱克修斯四世是如何罔顾巴西琉斯的责任出卖君士坦丁堡市民的利益,您也会和她一样憎恨我。”塞萨尔是真的兴致缺缺,结婚暂时不在他的近期考虑事项里,而且这太突然了,“塞里斯有一句谚语,‘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我也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尊重安娜公主的意见,我会派人护送她回到她舅舅身边。” “可她有足够的智慧和心胸理解您杀死阿莱克修斯四世的行为,她想要回到巴黎也只是她认为君士坦丁堡会陷入战乱后的无奈之举,但我们都知道那几乎不可能发生,不,只要你们结婚,一起加冕为巴西琉斯和巴塞丽莎,那动乱就绝不会发生。”出于迁就塞萨尔的习惯,阿莱克修斯·杜卡斯也开始管新罗马叫君士坦丁堡了(怎么不算一种另类的文化输出),看着塞萨尔意兴阑珊的神情,他内心焦急不已,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恳求道,“为了元老院和罗马人民,请您至少和她见一面,试着改善一下她对您的印象,答应和您结婚吧,相信我,安娜公主非常美丽,气质高雅,学识渊博,和您是一对十分般配的佳偶......” “我尝试一下。”塞萨尔阻止了他进一步夸赞那位安娜公主的美貌和才华,老实说,这令他有些头皮发麻。前世看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或者拉丁帝国的相关历史,他直观印象里觉得采用粗暴手段得到皇位又强硬地与拉丁人对抗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应该是一位冲动的莽夫,不料和本尊接触后,他发现这位其实有些......热情直率。不过如果安娜公主真如他所说,是一位聪敏好学、意志坚定的年轻女性,加上她的特殊身份,那从内心深处看他是很乐意拥有这样一位妻子的,当然如果她十分坚决地抗拒和他结婚,他也不会强求,不提他作为现代人的三观,哪怕他是位彻彻底底的中世纪贵族他也不会做出干涉女性婚姻自由的事,仗着体力和身份欺凌弱小是所有罪恶中最不能容忍的一种。 因此在一个邻近冬日的下午,他在阿莱克修斯·杜卡斯的带领下悄悄来到安娜公主的房间,那在大皇宫的最深处,当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推开门,告诉安娜埃及国王已经到了之后,他便迅速地离开了。也就是这时候,塞萨尔看到窗边有一个身穿丝质礼服、有着亚麻色卷发的少女,听到声音,她从窗边回过头,冰冷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秀丽的脸孔上,她望着塞萨尔,出口是优美的拉丁语:“你好,埃及国王。” 那一瞬间,塞萨尔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的世界一片空白,他只看得到窗边那个有着雪白肌肤和明澈眼眸的年轻公主,他此前所有模糊的想象都不及这一刻给他的震撼: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波罗会对达芙妮神魂颠倒,为什么特洛伊人在见到海伦后甘愿与希腊人为敌,希腊人又会觉得为了海伦这十年的征战都是值得的,这一刻,强烈的渴望充斥了他的胸腔,他知道了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婚姻生活提不起兴趣,也从不理解那些会让埃莉诺潸然泪下的浪漫诗歌------那都是因为,他没有遇到安娜。 作者有话说: (1)东罗马帝国马其顿王朝后期王室成员只有君士坦丁八世的两个女儿佐伊与狄奥多拉,故二人先后加冕为女皇。 ========= 你完了,ssr,你坠入爱河啦! 第70章 征服 “国王?”打断他思绪的是安娜的声音, 塞萨尔这才如梦初醒,有些讷讷道,“抱歉, 公主,您比我的想象更加美丽。” “您也一样,国王。”安娜微笑着说,塞萨尔忽然对自己的长相开始不满起来, 他知道他很英俊,但现在看来这张脸距离能让安娜也对他一见倾心远远不够,他觉得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稍稍偏了偏头, 结果好巧不巧看到了他当年那副儿童简笔画, “这是我父亲当年赠与您的埃及地图。” 第118章 “是的, 我一直将它挂在墙上,以表对理查国王的敬意。”安娜仍神情自若道, “当时他将这幅地图赠与我时, 曾说当我成为帝国的皇后, 埃及也是我将要巡视的领地, 但现在看来埃及已经归您所有, 而我也不会再成为巴塞丽莎, 或许我应该将这幅地图物归原主。” “但您仍然可以成为统领着巴尔干和埃及的巴塞丽莎,我的共治者。”塞萨尔说, 他感到他体内有两个自己,一个在鼓励他勇敢地求爱, 另一个则尖叫着咆哮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公主, 我是来向您求婚的。” “我知道, 但只要您对我的渴望没有强到能抛弃您那圣徒父亲的名望和您自身的品格与风度,以不荣誉的手段强迫我,那我永远有权利说不。”安娜的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感情波动,“国王,我知道您的想法,如果您想要成为一位受到绝大多数臣民爱戴的巴西琉斯,我是您最合适的妻子,并且恰好我还有一些吸引力,因此您现在很渴望得到我。但您的渴望是出于您的私欲,我没有责任为之负责,何况,您不要忘了,您杀死了我的未婚夫,我现在算个寡妇。”她的蓝眼睛微微垂下,闪烁着幽微的光彩,“我想你能够理解一位虔诚、纯洁、忠贞的少女不想被误解为与情夫合谋杀死丈夫的克吕泰涅斯特拉的心吧,弑君者?” “弑君并非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君主不能代表人民的利益,转而出卖人民的利益以换取自身权势的巩固,那他失去皇位乃至生命是必然的事。”塞萨尔说,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在思想深处进行激荡的精神交流,这样的交流在他前世经常出现,但在他重生以后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了,“我并不后悔杀死阿莱克修斯四世,我也并不在意这可能让我背上的骂名,一位真正的君主不应在他坐上王座后再考虑保护人民,而因他保护人民,从而坐上王座。” “国家是人民的事务,而人民并不是所有的人以某种相聚方式达成的集合,而是聚在一起的众多的人为其共同的利益,在法律方面达成一致的联合(1)。”安娜了然道,此时她看着塞萨尔的目光终于有些欣赏了,“好了,我承认,您会是一位好国王,将来说不定也会是一位伟大的巴西琉斯,我的未婚夫在历史上唯一的价值就是用他的愚蠢成就您登上皇位。但您的伟大与我的婚姻无关,如果我愿意放弃紫衣公主和巴塞丽莎的尊荣去投奔我舅舅,那即便是元老院和罗马人民也无法剥夺我选择丈夫的自由。” “为什么?”塞萨尔觉得他的思绪有些凝滞,“如果您担心您的权利得不到保障,我可以给予您绝对的爱、忠诚、信任与尊重,像查士丁尼对狄奥多拉......” “那意味着我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风险。”安娜截断道,“伟大者与高尚者往往需要付出牺牲,变革者的结局也往往是粉身碎骨,而我并没有狄奥多拉皇后的勇气,将紫袍当做自己的裹尸布。”她叹了口气,不无惋惜道,“我钦佩您的勇气,但不可否认的是,您仍然要为您的选择需要承担诸多风险,做您的妻子会是一件非常辛苦而危险的事。再会,国王,我知道你还是我舅舅治下的一位封臣,如果有一天您回到故乡,而我恰好是单身,说不定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呢。” “不会。”塞萨尔忽然道。 “不会什么?”安娜问。 “因为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你不会失去皇冠,不会流亡异乡,也不必将紫袍当做裹尸布。”塞萨尔说,迎着安娜微微愕然的眼眸,他感到胸腔中有一种澎湃的勇气,他想或许他一开始就搞错了取悦安娜的方式,“我的名字,塞萨尔,在法语中与‘凯撒’拼写相同,关于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我非常认同他在泽拉战役后的捷报中写下的那句格言。”他往前走了一步,一瞬间,共和国时代与帝国时代的英灵都仿佛在他身后浮现,他们的精神从未死去,“我来,我见,我征服!” , 在和施瓦本的菲利普达成交易后,他们挑了一个平静的下午通知丹多洛这件事,可以想见威尼斯总督对此有多么愤怒,不过在塞萨尔的法兰克军队和狮心骑士团、施瓦本的菲利普的德意志军队和君士坦丁堡本地军队的三重威胁下,他的屈辱或不满实在无关紧要,因此即便他歇斯底里地辱骂着卑贱的私生子、背信弃义的德意志人和该下地狱的希腊人,他也只能强压怒火带着一无所获的威尼斯人离开,否则他的下场就是被吊死在狄奥多西墙上(其实他还蛮期待的)。 他算是彻底得罪了威尼斯人,不过以丹多洛的睚眦必报,早在他开走了威尼斯的船后他们就注定要你死我活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理他带来的这群十字军了,对这个问题,塞萨尔其实颇头疼了一阵子。 理论上,他可以将这支十字军整编为自己的嫡系部队,毕竟他在君士坦丁堡是个外来人,但实际上,塞萨尔并不希望之后借助十字军的力量来进行统治,诚然,他们在文化上更加接近,但这群骑士是群骄横的狂信徒,如果将来他们和本地人发生冲突时他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在他们身边,他必然会陷入不够虔诚的质疑中,而如果照顾他们的利益,又会激化他们和本地人的矛盾,这和他未来的统治理念其实是相悖的。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提前把他们送去耶路撒冷,让他们放开手脚和阿尤布王朝以及未来的蒙古大汗死磕吧!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对他被秘密推举为巴西琉斯的事严格保密,否则这群中世纪兵油子会理所当然认为君士坦丁堡的财富也是他们战利品的一部分,而国库是真的一滴都挤不出来了,所以在送走了威尼斯人和德意志人后,塞萨尔指使提奥多尔出面主动贡献出希腊贵族们的个人财产(事实上由塞萨尔买单),然后再由塞萨尔安排他们前往耶路撒冷或回到故乡。 第119章 鉴于之前在埃及他们也捞到了一部分战利品,这些法兰克骑士相当爽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和狮心骑士团一起坐上了去耶路撒冷的船,至于剩下那一部分想要回到法国的塞萨尔则安排他们去西西里中转,这时候他终于庆幸从埃及出发时他把腓特烈也捎上了,有西西里国王在场他能免去很多麻烦。 尘埃落定。当最后一批十字军连带着腓特烈小朋友离开君士坦丁堡后,塞萨尔也终于松了口气。“我要去一趟罗马,然后再回一次普瓦捷,请求我祖母同意我结婚。”塞萨尔说,此时已经是1204年1月,哪怕是按历史上埃莉诺的死期,他应该也赶得上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我再回来正式加冕。” “为什么不先让牧首为您加冕,或者至少公布您被推举为巴西琉斯的消息,这样也能缓解一下市民的不安。” “因为法兰克人们还没有走远。”塞萨尔说,“放心吧,我的爱和梦想都留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的梦想,他的爱,想起那天下午和安娜的对话,他便忍不住心潮澎湃:“不要让我失望。”她说,然后她朝他伸出手,露出一个几乎能令他灵魂蒸发的笑容,“现在,我是你的未婚妻了。” 他真恨不得能坐在飞机上,一天就能在君士坦丁堡、罗马和普瓦捷之间往返,不,他一天都不想等,他恨不得直接将英诺森三世和埃莉诺瞬移过来。1204年2月,当他赶到罗马,陈述了他这段时间在君士坦丁堡的曲折经历和他被推举为巴西琉斯的消息后,英诺森三世皱起眉头:“你确定希腊人有拥立一位天主教徒做他们皇帝的诚意?” “我能够确定,如果他们背信弃义,我会毫不留情地踏平他们的城市。”他说得义正词严,但事实上,哪怕他真的被提奥多尔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耍了他估计也就口头谴责一下,只要他还能和安娜顺利结婚他倒也不是很在乎那十万银马克,“他们的牧首本来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加冕的仪式,但我深知我的皇位只能来自于圣座的授予,所以我执意先来到罗马征求您的意见,如果您认为这顶皇冠并不适宜,我也会毫不留恋地舍弃它。” “希腊人难得服软,我怎么会拒绝这顶皇冠?”英诺森三世道,“虽然希腊教会没有明确表示他们臣服于罗马,但如果连他们的皇帝都需要我的加冕,那彻底的臣服是迟早的事,问题在于你要和那位科穆宁公主结婚。” “您不同意我结婚吗?”塞萨尔一怔。 “我当然不会阻止你结婚,事实上,我很乐意看到你早早结婚生子,要知道,我之前以为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不近女色的圣战士。”英诺森三世难得地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早在你去希腊之前,你的祖母便写信给我,要求我同意你和你的堂妹结婚,我答应了她。”望着塞萨尔震惊的脸,英诺森三世开怀大笑,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所以,你先回普瓦捷说服你的祖母,再去希腊娶你那位美丽的新娘吧。”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西塞罗《论共和国》 ========= 感谢在2023-09-21 23:16:28~2023-09-22 21: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罗无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有在开心嘛 30瓶;桃子 11瓶;天罗无影、子不言、li、cici 10瓶;玛卡巴卡、谁家小可爱 5瓶;柠檬不萌!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本心 在回普瓦捷的路上, 他已经陆陆续续地听说了安茹王室这两年的变故,他充分理解埃莉诺想让他回来收拾烂摊子的迫切心情,如果不是他吃下了埃及全境, 或者接下了拜皇之位,他最合适的选择确实是将东征得到的土地卖掉或者托付给别人,回国先守住祖传领地再说:理查一世当年的威望再隆盛,也禁不起约翰这一波弑亲操作, 塞萨尔怀疑历史上约翰和亨利三世直到小埃莉诺过了生育年龄也坚持限制她的自由甚至不惜放弃对布列塔尼的主张权也是因为经过约翰这波神操作哪怕是女继承人也能轻易压过他们的缘故。 所以在他确定会长期留在埃及和希腊之后,安茹家族在法国的领地该怎么办呢?塞萨尔开始头疼起来,从金雀花的亲戚里扒拉了一大圈后, 他遗憾地发现哪怕算上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外孙辈现在也找不出一个同时满足成年男子、未婚单身且不是领主和领地第一继承人条件从而可以代替他和小埃莉诺结婚的人, 早知今日他应该想办法劝埃莉诺早点给小埃莉诺培养赘婿, 或者干脆培养她本人! 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等来到埃莉诺面前时,塞萨尔也没有想好他该怎么向埃莉诺解释, 不过他确实有一个主意, 就是不知道埃莉诺到底能不能接受。“祖母。”他硬着头皮走到埃莉诺面前, “我回来了。” “我的歌手和诗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告诉我你的消息了。”埃莉诺说, 近四年不见, 她终于露出了衰弱的迹象, “我很欣慰,我的孩子, 你和你父亲一样让你我骄傲,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比他更伟大的国王。” “但我不想要做英格兰国王。”塞萨尔艰难地说, 即便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 真正到了埃莉诺面前, 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令他压力山大, “有一个消息歌手和诗人们还不知道,作为我帮助他们摆平十字军的代价,希腊人拥戴我做他们的巴西琉斯,并希望我迎娶他们的紫衣公主,我回到普瓦捷,是希望您能允许我结婚的......” 第120章 沉默,沉默是此刻的普瓦捷,塞萨尔已经不敢看埃莉诺的眼睛了,他都不敢想象听到这些话后埃莉诺脑海中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那英格兰怎么办,小埃莉诺又该怎么办?”埃莉诺问,“总不能让约翰离婚娶她,或者等待他和伊莎贝拉生一个儿子吧?” “也许我们可以给她找另一个可以做国王的丈夫,或者让她和奥托哥哥结婚,奥托不会千里迢迢跑来篡夺英格兰王位的。”塞萨尔说,“至于我们在法国的领地,或许我们不应该执着地将那些领地亲自握在手里,诸侯们不满国王,所以不愿全心全力保护他的领地,但如果是保护自己的领地则不一样。” 这是他给出的解决策略,《大宪章》,提前十一年放权给诸侯、教士和市民,对于致力于中央集权的腓力二世来说,他不可能给出比这更优厚的条件,那安茹、诺曼底、阿基坦乃至布列塔尼的人自然会全力对抗他的入侵,所谓把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这和你祖父定下的策略背道而驰,塞萨尔。”埃莉诺提醒道,“这意味着国王的权威会下降,他不过是诸多贵族中的一个。” “如果国王像约翰叔叔一样无能,约束他的权力或许对我们更好,这至少能保证我们的领地不落到我们的敌人手中。”塞萨尔道,“您已经老了,而我会留在希腊和埃及,在没有人能约束或帮助国王后他只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砸,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退让一步换取更多时间,也许他的后代中有人能够做到重新收归权柄。”现在离赫赫有名的长腿爱德华出生也只有三十五年了。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这是建立在我们的国王像约翰一样无能的前提下。”埃莉诺加重了语气,“可现在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把你的远征和你的艳遇当做一个幻梦,回到英格兰,娶小埃莉诺,公开圣座的赦免令做名正言顺的国王,可你宁愿留在希腊。塞萨尔,我不明白希腊有什么魔力。” “因为如果我想要完成更伟大的事业,超越我父亲和我所有先祖,乃至西罗马覆灭后所有君主都没能达成的事业,英格兰乃至法兰克的王冠都不足以支撑我的野心,我只能去希腊,我的心告诉我,我想要留在希腊。”塞萨尔深吸一口气,想起安娜的脸,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现在紧张得发抖,他不知道如果埃莉诺执着地不同意他和安娜结婚他该怎么办,“以及安娜的身边,我爱她,我想和她结婚,我想象不出我和与她之外的任何人共度余生的可能。” 他等到了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埃莉诺的一声叹息:“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塞萨尔。”理查一世也曾经深爱着一个和他最后未能长相厮守的人吗?还没来得及等塞萨尔思考自己父亲的情史,埃莉诺便又道:“也或许是像我,我父亲曾经教过我,不能做被人掌控的弱者,而当你有了支配你选择的权力,你应遵从自己的内心,现在,坐船去吧。” “坐船?”塞萨尔一怔。 “坐船去希腊。”埃莉诺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放心,我还能活到你婚礼那一天。” , 1204年3月13日,在王太后埃莉诺的主持下,英格兰国王约翰在希农签署了著名的《大宪章》,赋予了安茹、诺曼底、阿基坦和布列塔尼诸侯、教士和市民相当程度上的自治权(实际条款由塞萨尔起草,以爱德华一世后来颁布的最终修订版为准),而因为《大宪章》只有约翰一个人的签名,这意味着不管贵族们情愿不情愿,他们都必须拥护约翰及其后代的统治,除非他的敌人能给出更优厚的价码。 贵族们心满意足(他们本意只想换一个国王,没想到安茹王室送上这么一份大礼),本以为要失去王位的约翰也喜出望外(他还以为是他忠诚的侄儿因其高尚的品德对王位固辞不受),不过震惊整个欧洲的更魔幻主义的新闻还在后面,罗马的教皇和君士坦丁堡的牧首在1204年3月15日在西西里亲切会晤,相谈甚欢,决意努力弥合双方的争端,并宣布恢复了对方的教籍。虽然在教义和教会权利方面双方的分歧仍然很大,但至少名义上,东西教会大分裂算是修复了。 如果教皇和牧首的塑料和解还能被理解为出于双方想要增加政治声望的表演,后续的发展就更是野马脱缰,震惊整个欧洲:在会晤过程中,牧首约翰十世谈到了由于安格洛斯王朝不得人心故一直悬而未决的巴西琉斯问题,英诺森三世则建议推举一位同时得到他们认可的,“绝对高尚且虔诚的君主”,那就是两教圣徒理查之子、埃及国王普瓦捷的塞萨尔,并且当众公布了当年理查一世临终前写给前任教皇的信,宣称他是圣徒国王的合法子嗣而非私生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鉴于有教皇和牧首的背书以及事先安排好的气氛组,场面还算没有失控,唯一的意外在于,由于这一切发生在西西里,作为西西里国王的腓特烈小朋友不得不全程陪同,而在教皇提议后,他居然在气氛组还没开始行动前率先跳出来鼓掌欢呼,宣称“最神圣的王冠理当由最伟大的骑士拥有”,英诺森三世差点被吓得忘了剧本流程:没记错的话,他是姓霍亨斯陶芬,而不是安茹。 于是一切都尘埃落定,在经历了一番“三让而受天命”的表演后,塞萨尔立刻和埃莉诺一起乘上了从普瓦捷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船,而君士坦丁堡在经历了一番受惊般的兵荒马乱后,也诡异地没有对这个新巴西琉斯的人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从十字军到来之后,君士坦丁堡一直处于可能会打仗或者加税的风声鹤唳之中,这期间能安抚人心的唯有和瓦兰吉卫队一起行走在君堡街道中的塞萨尔,见识了他的风采后,像阿莱克修斯·杜卡斯一样认为“与其选择昏庸无能的希腊人,不如让这个英明公正的拉丁人做我们的巴西琉斯”的君堡市民不在少数。 第121章 何况这几个月的巴西琉斯难产无形中也酝酿了对内乱的担忧,经历了长时间的精神压力后,桀骜不驯的君堡市民早给磨得没脾气了,加上后来牧首面向全体君堡市民承诺他们将同时加冕科穆宁家族的安娜公主为共治女皇,这群旧贵族最后一点顾忌也烟消云散:转换一下思路,为什么不能当科穆宁的末代公主找了个西欧赘婿呢?当年的安条克的玛丽如果能平衡她对拉丁人和希腊人的态度,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激烈地反对她。 至于阿莱克修斯四世和再度被废黜的伊萨克二世,不好意思,鉴于入城时他的风头被塞萨尔抢走又很快死于非命,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他们还正式地加冕过。在一直深居简出的安娜公主走出大皇宫,盛装打扮来到金角湾迎接先来一步的教皇时,她的美丽容貌和高雅谈吐倾倒了本地人和所有从罗马来的客人,意识到她和塞萨尔真是一对天作之合。 婚事已成定局,但在安娜亲信的私人团队中,仍有人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当年您父亲来到新罗马时,民众也是这样欢迎他的。”塞奥佐罗斯·布拉纳道,如果塞萨尔在场,他会意识到这便是安娜的母亲,卡佩的阿格涅丝公主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后与之私奔的第三任丈夫,即便这条时间线阿格涅丝早早去世,他也一直忠诚地守护在安娜身边,“但您知道结局。” “结局就是他承载希望而来,却无力满足他们的期望,最终绝望而死。”安娜望着夜晚黑色的波涛,面容沉静,眼珠淡漠,“你的意思是,我未来的丈夫也会和他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2 21:15:38~2023-09-23 17:3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脑补的小狮子 162瓶;夜阑听风雨 20瓶;小千秋 5瓶;安山度 3瓶;柠檬不萌! 2瓶;曦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婚姻 因为历史上灾难性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维持结好西欧的前三代科穆宁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约翰二世,曼努埃尔一世)的风评其实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拖累, 在曼努埃尔一世去世、年幼的阿莱克修斯二世登基后,他的母亲,不受欢迎的安条克的玛丽大肆宠幸拉丁人的行为终于引发了本地人的反扑,结局便是反拉丁但能力有限的安德罗尼卡一世上台。 起初, 安德罗尼卡一世采用雷霆手腕巩固统治的策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激进残暴的既得罪了贵族,又不得民众欢心, 为之反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我并不想勾起您痛苦的回忆, 但腓力国王曾经保护您不陷于和您母亲一样的命运, 可你们现在的处境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塞奥佐罗斯深吸一口气, “并且我恐惧你们会是一样的结局,公主。” 在安德罗尼卡一世因暴/政狼狈出逃后, 安格洛斯家族的伊萨克二世乘机上位, 但由于其家族根基的浅薄和本人的能力匮乏, 军队一直对伊萨克二世缺乏认可, 各地的科穆宁旁支也对皇位虎视眈眈(比如那位曾被理查一世俘虏的伊萨克·科穆宁), 因此作为科穆宁家族最后一位能称得上正统的“生于帝王之家”的紫衣公主, 安娜从一出生便与伊萨克二世之子订婚,被视为巴塞丽莎的不二人选, 哪怕她的父母分别是暴君与异端。 她和她母亲一样,作为联盟的象征在大皇宫中长大, 却游离在主人与客人的身份之间, 她们都和名为阿莱克修斯的皇子订婚, 可未婚夫在登基不久即死于非命, 她们转而嫁给了杀死未婚夫的凶手------她们都拥有令人垂涎的美貌,故而能得到胜利者的善待,但胜利者真的能永远胜利吗? 闭上眼睛,塞奥佐罗斯仍能轻而易举地回想起阿格涅丝临死前那一幕,在安德罗尼卡一世狼狈出逃时,他并没有带上他即将生产的小皇后,当他不顾礼仪赶到阿格涅丝身边时,这个十四岁的女孩正惶恐地躺在无人问津的血泊中,所有人都遗忘了她。“好疼。”她哀嚎着,“塞奥佐罗斯,我好疼。”而最终她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留下安娜,一个将要重复她的命运的女孩。 在阿莱克修斯四世流亡的期间,阿莱克修斯三世也曾经想要和安娜结婚,只是因为腓力二世的警告未能得逞,腓力二世坚称他的外甥女必须在年满十八岁后出嫁,且对方必须是一位与她年貌相当的贵族,这令安娜能在这些年的风波中独善其身,塞奥佐罗斯一度以为她能彻底摆脱她母亲的命运,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我未来的丈夫完全符合我舅舅的要求,何况他的家族本就与卡佩家族关系匪浅,阿莱克修斯·杜卡斯说得没有错,哪怕我回到巴黎,我也很可能会嫁给他。”安娜轻声说,而塞奥佐罗斯固执地摇摇头,仍不能完全放下他的担忧,“如果您是回到巴黎嫁给他,这是一段再好不过的姻缘,可你们是在新罗马结婚。他是一个异端,一个没有根基的外来者,同意他成为巴西琉斯只是教会在畏惧之下不得已的妥协,曼努埃尔一世时,没有人敢对他娶一位拉丁皇后提出意见,可当他们的儿子登基称帝,他们便毫不留情地将这对母子一起撕碎。” “曼努埃尔一世娶了拉丁妻子,容忍拉丁人进入宫廷,聘请拉丁人做宗教顾问,可除了向教皇屈下他早已屈下的双膝之外,塞萨尔什么也没有付出。”提到未婚夫的名字,安娜的语调有轻微的变化,“就连十字军,他也并不打算利用他们来对抗本土的希腊势力,在皇位之争中,他让希腊人避免了债务;在教权问题上,他回避了不可弥合的教义争端而选择了向一个永远不可能真正统治希腊的教皇臣服,他不打算对抗希腊人,他是来加入他们的。”她望着金角湾的铁索和壮观的狄奥多西墙,语调平静地近乎冷酷,“帝国已经彻底腐朽,旧有的秩序束缚着从巴西琉斯到乞丐的所有罗马公民,与其勉力裱糊,不如彻底摧毁。如果我渴望平静的生活,我随时有机会回到巴黎,但如果我想要成为掌握权力的实权者,如狄奥多拉皇后一样真正对帝国和历史有所贡献的人物,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第122章 她根本不是阿格涅丝皇后那样柔弱的鸢尾花,她是和百年前那位安娜·科穆宁公主一样的野心家!塞奥佐罗斯已经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安娜回过头,忽然又笑了,语调不乏甜蜜与期待,“何况,为什么你会觉得,在一位如此英俊、战功赫赫的国王向我求爱时,我会不为所动呢?” , 1204年4月5日,塞萨尔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君士坦丁堡,在小心翼翼搀扶埃莉诺进入大皇宫并将她安顿在马格瑙拉宫后,塞萨尔略带紧张地带着安娜前来拜见她,他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应对眼下的场景,他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见家长! 事实上,在埃莉诺见到安娜后,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在那鸦雀无声的场面下,塞萨尔的心悬到嗓子眼,他开始担心埃莉诺会对安娜有什么意见,但埃莉诺最后只是叹息一声,对安娜说:“你的眼睛很像你的外祖父,孩子。上一次我来到这座宫殿时,我还是他的王后。” 安娜的外祖父,卡佩王朝的路易七世,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还没有离婚的埃莉诺和路易七世曾路过了君士坦丁堡,那时的巴西琉斯还是曼努埃尔一世,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都是已经成为历史的人物,塞萨尔倏忽意识到埃莉诺已经在历史的舞台上待了如此之久,没有等到安娜回答,埃莉诺便取出了一条项链:“这是我们结婚时他送给我的礼物,孩子,希望你和塞萨尔能像誓言中承诺的一样永远相爱,而不要像我们一样成为一对互相憎恨的怨偶。” “我们当然会永远相爱。”安娜柔声道,而埃莉诺示意安娜低下头,亲自替她戴上那条项链。这算平安过关了吧?塞萨尔松了口气,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来迎合气氛,埃莉诺严厉的目光便落到他的身上:“结婚之后,你要爱你的妻子,迁就她的喜好,她的利益,永远给予她尊重和信任。不要忘了你的皇冠和领土有一部分来源于你们的婚姻,一个女孩成为你的妻子不代表她就要全心全意为你奉献,上帝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由而独立的个体。” “我会的,祖母。”塞萨尔答道,他没想到她会将路易七世送给她的礼物带在身上,或许他也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埃莉诺,不过不管是路易七世还是亨利二世,她的丈夫从来不能真正束缚她,像后世的布列塔尼的安妮和卡斯蒂利亚的胡安娜的丈夫一样支配她的自由,不论是以权力,责任还是爱情,可悲的是,或许他们至死都不明白这一点,而埃莉诺也从没有指望过他们明白。 在安顿好了祖母和必要的随从后,塞萨尔开始忙婚礼和加冕礼的事,这是个恐怖的大工程,好在他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一系列复杂的礼仪典章,他只需要处理一些可能涉及到教义冲突,并安顿好为他而来的拉丁宾客就好。 托安茹家族的枝繁叶茂的福,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包括了以香槟的亨利为首的全体十字军贵族和韦尔夫家族的代表莱茵兰公爵海因里希(他很庆幸腓力二世没有来,不然场面会更加混乱),当然,还有那位精力旺盛的腓特烈小朋友,他早在塞萨尔动身之前就已经跟着英诺森三世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塞萨尔已经开始头疼他该怎么送走他了。 婚礼和加冕礼定在5月21日举行,在此之前,提奥多尔还提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虽然按照法律,您已经是您家族的正统子嗣,但金雀花或者安茹作为一个巴西琉斯的姓氏来说有些奇怪......” “我知道。”塞萨尔说,他对改姓这个要求接受良好,就像二战时英国王室也不适合继续使用汉诺威这个德国姓氏一样,“或许我可以选择用安娜的姓氏,塞萨尔·科穆宁?” “这样听起来更奇怪了。”提奥多尔苦笑道,一个法语名字和一个希腊姓氏组合在一起简直不能更违和,“您或许可以用您的名词创造一个新的姓氏,塞萨利亚,塞萨罗亚,塞萨利努斯......” “那就塞萨罗亚吧。”塞萨尔随口选了个最顺口的,“对了,加冕之前,我想要去圣使徒教堂一趟。” “圣使徒教堂?” “对,我想去那里瞻仰罗马皇帝们的石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非常不符合阅读习惯的一章,含史量超超超超超级高,谨慎购买!!!!!!!! ================ 感谢在2023-09-23 17:36:28~2023-09-24 16:0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丸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丸子 196瓶;菀玠 40瓶;阿骃法 16瓶;流芳 8瓶;风信雅、鼠由可可 5瓶;安山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星辰 君士坦丁七世曾在《礼仪书》中提到过, “笃信基督的罗马人的皇帝从出生在水边的紫室之中后就是无休止的圣餐礼;皇家大事,如加冕、婚礼和凯旋仪式;与宗教日历相符合的日常程序,如游行、礼拜和授权仪式;还有宴会、节庆和大竞技场的赛马;到最后在圣使徒教堂下葬”。 在他的记忆里, 圣使徒教堂本应在1204年遭到十字军的洗劫,并在1453年彻底毁于战火,只有威尼斯仿造其外形建造的的圣马可教堂能依稀窥见一点圣使徒教堂昔日的面貌,但当他真正见到圣使徒教堂后, 他发现他曾经以为已经非常恢弘的圣马可教堂根本没有还原其十分之一的壮观,更何况这里还安葬着从君士坦丁一世开始的几乎所有的罗马皇帝,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第123章 “在门外等我吧。”当他们来到安葬着皇帝们的石棺的地宫后, 塞萨尔对提奥多尔说, “在我出来之前, 不要打扰我。” “地宫太黑了, 而且除了祭典很少有人来到这里......” “不用担心,有这么多罗马皇帝陪着我, 而我也将是他们中的一员。”塞萨尔轻声道, “我想要瞻仰一下我未来的墓地, 我没有出生在紫宫, 但将来我也会在这里下葬。” 于是提奥多尔也不再坚持, 他掩上门, 地宫中只留下塞萨尔一个人。即便经过了近一千年的填充,和石棺的数量相比, 地宫仍然显得十分空旷,塞萨尔举目四望, 然后他提着灯, 走向离他最近的科穆宁诸帝的石棺: 曼努埃尔一世, 科穆宁的雄狮, 征战四方的大帝,带来昙花一现的煊赫国势,却无力阻挡突厥人的入侵; 约翰二世,长袖善舞的外交者,和善虔诚的改革家,稳固了安纳托利亚的战果,将国库重新充盈; 阿莱克修斯一世,科穆宁中兴的缔造者,十字军历史的起源,收复了小亚细亚沿海,重塑了全新的秩序; 米海尔七世与君士坦丁十世,昏庸无能的父子,丢失小亚细亚的杜卡斯双雄,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败绩与世长存; 伊萨克一世,最初的科穆宁皇帝,强撑病体试图延缓帝国的崩溃,不被民众理解的改革家,在修道院中了此残生; 佐伊与狄奥多拉,生于帝王之家的姐妹,马其顿王朝的余晖,约束着野心膨胀的贵族,却无力扭转帝国的衰落; 君士坦丁八世,最后的马其顿皇帝,兄长光辉下黯淡无光的陪衬,一个尚算忠诚的弟弟,却是失败的皇帝; 巴西尔二世,埋葬于远方的赛马场,聆听着马蹄声与保加利亚人的哀嚎,最后一位能大规模开疆扩土的皇帝,复兴古典时代的荣光,死于征服西西里的前夕; 约翰一世,巴西尔二世时代的序曲,重塑帝国的威名,本应征服叙利亚与保加利亚,却死于阴谋的疑云; 尼基弗雷斯二世,撒拉森人的苍白死神,穷兵黜武的军人皇帝,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却因妻子的背叛死因可疑; 君士坦丁七世,生于帝王之家的私生子,以实际行动赢得市民的尊敬,治国有方的学者,将正教宣往北方的土地; 利奥六世,渊博的“智者”,身世可疑的皇储,虽无其父的勇武,但仍可称为明君; 巴西尔一世,亚美尼亚的农民,平定保罗派的叛乱,见证军事的扩张与文艺的复兴,奠定马其顿王朝的辉煌之基; 尼基弗鲁斯一世,收复巴尔干失地,挫败阿拉伯人的进攻,战死于普利斯卡战役,头颅被做成了保加利亚人的酒器; 君士坦丁五世,东征阿拉伯帝国,挫败保加利亚的进攻,立下煊赫的功绩,却在死后被圣像崇拜派掘棺戮尸,留下没有镌刻圣像的石棺; 利奥三世,叙利亚的牧民,以智计击溃阿拉伯海军,重修查士丁尼法典,开启破坏圣像运动; 君士坦丁四世,驱逐一性论的异端,树立皇权的威信,燃起千年不熄的希腊火,赢得斯拉夫人的尊敬; 希拉克略,第一位巴西琉斯,完成了希腊化改革,缔造了军区制和强盛的军队,却忽视了新生的威胁,在雅穆克河边饮恨而终; 查士丁尼与狄奥多拉,陶里西乌姆的农民与君士坦丁堡的妓/女,却是整个东罗马时代最有作为的夫妻,他们编撰了不朽的法典,将鹰旗再度插上罗马的城头,复兴的步伐却止于地震和瘟疫; 狄奥多西一世,确定了基督教的地位,最后一位统一罗马帝国的皇帝,修建了绵延的狄奥多西墙,捍卫着帝国的土地; 君士坦丁一世,统一罗马成为唯一的奥古斯都,迁都于东方的拜占庭,颁布《米兰敕令》,在临终前受洗成为基督徒; 他站在棺木的尽头,望着眼前的墙壁,又回忆起那些更早的,东西罗马分治之前的皇帝,他们安葬在罗马的帝陵,亦或者他们征服或隐居的地方,如同罗马的土地一般散落各地: 戴克里先,确立四帝共治的政体,慨然交出自己的权力,却在晚年目睹帝国的内战,于忧愤中死去; 奥勒良,伟大的世界光复者,在三年内收复了所有的失地,缓解了三世纪危机,却在军人的私欲中狼狈退场,成为戛然而止的传奇; 克劳狄二世,第一位伊利里亚皇帝,哥特人的杀手,力挽狂澜的雄主,却在征服汪达尔人的前夕死于瘟疫; 塞维鲁,首位来自非洲的罗马皇帝,建立了美索不达米亚行省,统一了四分五裂的帝国,亦埋下了衰败的祸因; 马可·奥勒留,抵御日耳曼人的进攻,以战争换取和平,撰写不朽的《沉思录》,却因传位于暴虐的儿子受到诟病; 安东尼·庇护,在暮年登上元首之位,睿智的守成之君,颁行宽容的仁政,留下公平无私的诫语; 哈德良,博学多才的哲学王,与士兵同甘共苦,推广行省建设融合各地民族,对敌人如寒风般暴虐,对子民却如春风般宽厚; 图拉真,英勇无畏的扩张者,在波斯湾沿岸饮马,他的征服将疆域推广至极盛,本人亦死于征服的路途; 涅尔瓦,结束了混乱的政治,推行宽厚的政策,确定稳固的继承制度,开启五贤帝时代的序曲; 提图斯,曾因荒唐的少时饱受非议,却在登基后洗心革面,博得了人民的爱戴,却不幸英年早逝; 第124章 韦帕芗,出身寒微的雄主,于四帝之年中胜出,重塑帝国的秩序,坚持在站立中死去; 克劳狄乌斯,残破不堪的身躯,却展现惊人的意志,结束动荡的局面,死于阴谋与情/色; 屋大维,最初的奥古斯都,于腥风血雨中成长,确认绝对的权力,缔造不朽的辉煌; 还有更早之前的共和国时代与王政时代,凯撒、安东尼、庞贝、苏拉、马略、小西庇阿、大西庇阿、费边、布特鲁斯......罗慕路斯,以及那些不朽的思想家,在文明史中闪闪发光的学者,西塞罗、昆体良、李维、斯特拉波、塞尔乌斯、普林尼......他们每个人的生平、功绩与影响,他都在前世漫长的学习中谙熟,并最终了如指掌,凡人终有一死,但文明永远不朽。 光荣属于希腊,伟大属于罗马,在历史的长河面前,他们是多么光辉,又是多么渺小,正如罗马本身一样,永恒之城终沦陷于蛮族的铁蹄,地中海的波涛仍拍打着亚平宁的海岸,蛇柱仍矗立于大竞技场,但罗马已经灭亡。最终,伟大的文明和星辰般光辉灿烂的英雄们都湮灭于历史,曾经的光荣与梦想、鲜血与信仰,都化作史学家笔下的千年帝国。 “你们的后人曾经说过,如果罗马注定在今天灭亡,那请我守护他直到最后,他未能从闪电中归来,但我来了。”塞萨尔静静地说,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孔,他此刻如同万神殿中的神像,在被供奉上神坛之前,人的本质是如此纯粹而自由,“我会将文明与理性播撒到整个欧洲,会再度振兴这个古老的帝国,没有人能打扰你们在此安眠的权利,上帝不行,安/拉也不行。” 有一瞬间,他感到喧嚣的风声从他耳边拂过,或许皇帝们的英灵已经听到了他的承诺,但风声过后,他得到的唯有长久的缄默,没有人能从石棺中起身回答他。 他早已坚定了决心,他不需要回答,塞萨尔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他拿出随身的匕首,在面前那堵墙壁上刻上一行拉丁文,便提着灯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折返。 , 如果黑暗与愚昧遮蔽双目,那便撕裂它;如果历史的车轮不可扭转,那便打破它。 1204年5月17日,刻于加冕与婚礼前夕。历史与命运啊,我已奔你而来,我是刀锋,我是风暴,我是塞萨尔·塞萨罗亚。 作者有话说: 这篇如果要写注释的话我得炸开,所以统一不标注释,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了解 以及有些皇帝并没有葬在圣使徒教堂,但不带不合适就当他们有个空位吧 ================ 感谢在2023-09-24 16:05:40~2023-09-25 17: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neandblack 30瓶;蛋爷、退休吧、li 10瓶;酒妄、风信雅 5瓶;柠檬不萌!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加冕 “你就要结婚了, 塞萨尔。” 当塞萨尔换上婚礼礼服后,埃莉诺眯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真英俊!我没想到希腊人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竟然如此合适。” 是的, 尽管马其顿王朝末期曾流行过以轻盈飘逸的丝绸长袍以替代繁重的礼服,但在结婚和加冕这样的场合,他们仍然固守着礼仪传统,选用了金线刺绣、缀满珠宝的厚重礼服, 这样的装扮令塞萨尔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而高雅的紫色更映衬出他那遗传自父亲的英俊无比的面貌,庄严堂皇如同圣像。 当他正式加冕, 那皇冠上的珍珠与宝石必然将他凛冽的轮廓衬托得更加威严, 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将成为地中海乃至整个欧洲最有权势的君主之一, 并且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快六十年前, 那时我便为这座城市的壮观震撼,谁能想到六十年后, 我的孙子竟然会成为这座城市和整个希腊与埃及的主人。”埃莉诺感慨道, “你未来的妻子喜欢我送给她的那些珠宝吗?” “安娜很喜欢。”塞萨尔的耳朵有些红, 想到今天晚上安娜就要成为他的妻子, 他简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埃莉诺睨视他一眼, “迫不及待想见到你的妻子了吧?” “是的。”塞萨尔已经不敢再和埃莉诺对话了,埃莉诺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心里默默感叹她孙子竟然也继承了她为爱上头的性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将他的爱交付给一个不合适的人, “好了, 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在你成为罗马皇帝前, 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她打开了她从普瓦捷出发后就携带的几个大箱子,箱子打开的一瞬间,闪闪发光的金属光彩几乎晃花了塞萨尔的眼睛。“八十万第纳尔。”埃莉诺平静道,“这是你父亲昔日从希腊人手中得到的战利品,现在,这笔钱应该交给你了。” “这......”塞萨尔愕然,他盯着那几箱金币,讷讷道,“我还有埃及国库的现金,未来在英格兰和德意志,我们还需要用钱......” “奥托有他家族领地的帮助,至于约翰,给他再多的钱也是无用功,我们最好祈祷他生下一个儿子就早点见上帝,哪怕放个婴儿上去也不会比他更坏了。”埃莉诺说,“塞萨尔,我知道你很能干,和你父亲一样能轻而易举得到贵族和平民的喜爱,但他们的好感像沙子一样,风一吹就消散了,你要在希腊建立权威需要依靠武力和财富,你比他们都需要这八十万第纳尔。” 第125章 她站起来,拍了拍塞萨尔的肩膀,她已经老了,身体佝偻得厉害,塞萨尔半长的金红头发垂落在她苍老的脸颊上,这样的头发也曾经在年轻的埃莉诺头上放肆地飞扬着:“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包括你所说的更伟大的梦想和理查的遗言,如果困在英格兰一隅,你或许可以保卫安茹家族的领地,甚至更进一步吞掉法兰克,但你一生的成就也仅止于此,你只能影响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但来到希腊和埃及,你的成就将不会有上限,撒拉森人,保加利亚人,突厥人,德意志人,甚至是教皇和意大利人,他们都将匍匐在你和你后代的脚下,我已经老了,我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世界,但我知道我还能最后帮助你一次,即便下一刻我的生命宣告结束,我现在也了无遗憾。” “祖母......”塞萨尔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而埃莉诺反而笑了,最后替他整理了身上的紫袍,“不要哭,孩子,国王不应该软弱,皇帝也一样。” , 1204年5月21日,塞萨罗亚王朝的第一代君主,塞萨尔·塞萨罗亚与安娜·科穆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婚礼与加冕礼。 尽管罗马传统的举盾礼在迁入东罗马后并不常见,但这场特殊的仪式仍然复刻了这一传统,在全体官员、军队将领和首都民众的欢呼声中,塞萨尔被盾牌从大竞技场抬到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和安娜一起更换加冕礼服,而后一同来到教皇和牧首面前许下婚姻誓言,再由英诺森三世和约翰十世分别加冕。 这顶皇冠远比埃及国王的王冠沉重,所带来的责任也更重大。塞萨尔心绪复杂,一瞬间就连他身侧的妻子和一直令他深深忌惮的英诺森三世都无法左右他这一刻的思绪。加冕结束,他和安娜一同来到由黄金和象牙建造的宝座上落座,他们臣属的官员和武将依次前来向他们效忠,仰望着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塞萨尔只觉得心口更加沉重,但当他回头与安娜目光交融时,他的心又再度平静下来,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加冕礼结束后,新鲜出炉的巴西琉斯和巴塞丽莎从宝座上起身,全体官员和武将亦起身跟随他们来到大皇宫,在大皇宫前,由蓝、绿两个竞技党组成的唱诗班高唱颂歌以示祝贺。到了这一刻,繁杂的仪式终于要告一段落,但并不意味着新郎新娘能轻松下来,接下来还有庆祝晚宴,考虑到这场婚礼的复杂程度和背后的政治意义,塞萨尔知道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虽然不是专业的拜占庭史研究者,但东罗马的历史也是他前世研究的一部分,毕竟和东罗马的关系也是十字军政治生态的一环,因此在希腊贵族们向他表达庆贺与恭顺时,塞萨尔能很快地在得知了对方的名字后对对方的家族历史做出适当的赞扬,这令这些本来以为拉丁人不熟悉希腊事务的本地贵族又喜又惊,暗暗感叹这位早有博学多才之名的年轻君主果然名不虚传。 至于西欧这边,埃莉诺因为年迈体衰在婚礼后就回房休息了,不过好在到访的拉丁贵族之前在埃及已经打过一轮交道了,因此应付起来还算和睦,当送走最后一个需要关照的贵族后,塞萨尔好不容易看到了结束宴会的曙光,想要去享受自己的新婚之夜,另一个不速之客又拦住了他的去路:“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不要忘了,今天是我的婚礼!”塞萨尔没想到他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都逃脱不了幼儿教育(或者小学教育)的kpi,不禁感到头昏脑涨,“有什么事情我们过段时间再说,腓特烈,你的监护人是圣座,至少在今天,请你去找到发泄你过剩的精力,他会欢迎你的。”以英诺森三世良好的自我观感他估计会欣慰地觉得腓特烈已经在那群他派去西西里的教士的监护(或者虐待)中迷途知返。 “现在是你了!”腓特烈大声道,他现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好消息,天知道他在得到英诺森三世的同意后有多兴奋,“早在西西里,我便为圣徒之子的声名倾倒,在听闻你征服埃及又目睹了你如何折服了希腊人后,我的仰慕更加真切,今天,我更是深深为你和你的妻子虔诚神圣的风姿震撼,我想要成为你家庭的一员......” “所以你做了什么?”塞萨尔感到大事不妙。 “所以我向圣座要求,让你来做我的监护人,我一定会在你的监护下全新向善,成为天主的忠实仆人!”腓特烈骄傲道,“放心,我会付钱的。” “......” 塞萨尔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英诺森三世不会坐视安茹家族和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联合,这意味着历史上孤掌难鸣的腓特烈二世会有一个强大的盟友,而安茹家族也有了不再需要联合教廷的底气,但他忘了,英诺森三世毕竟是个中世纪人,甚至于是个狂信徒,他脑子里根本没有现代的地缘观念和政治哲学,只有君主的虔诚与否与领地的天主教徒数量(或者直接简化为修道院数量),在这样的逻辑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授予权力的君主会自发地拥护教权,比如历史上的奥托四世,腓特烈二世,以及现在的他。 历史上的英诺森三世估计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教会监护下长大的腓特烈二世会成为一个那么彻底的教权反对者,他只能将此归结于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劣根性,并且和之后的数代教皇一起不遗余力地铲除霍亨斯陶芬家族,但他们忘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日渐丰富的物质财富势必会催生世俗君主对集权的要求,所以在铲除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过程中闷声发大财的卡佩家族最后反过来整出了彻底令教廷颜面扫地的阿维农之囚,如果不是西班牙的崛起(伊比利亚因为收复失地运动催生出了狂热的天主教信仰,又赶上了大航海的红利崛起成为第一强国),说不定宗教改革会提前几百年进行,而教廷也会成为像后来的欧洲王室一样的吉祥物。 第126章 但很显然,英诺森三世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他现在只会觉得他得到了一个迟早会洗成天主教的大号十字军拉丁国和一个绝对服从于他的忠实传教者,并且他这个传教者还会影响腓特烈小朋友的信仰,将来彻底在神罗内部荡清不虔诚者------他不知道腓特烈亲近他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看来他坚持不懈的圣徒表演已经彻底得到英诺森三世的欣赏和信任,利用这一点,他将来可以从中捞到更多利益(比如在打仗时请教皇加个绝罚buff),而补上了西西里这一块拼图,他很多计划都会方便许多。“看来你的祈祷成功了,我真的成了你的监护人。”塞萨尔说,他将手搭在腓特烈的颈边,抚摸着他的头发,理查一世曾经也用这样的行为表达亲近,“放心,我会是一个很好的监护者,教育你,爱你......如果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冲突。” “我们会有什么冲突?”腓特烈不解道,而塞萨尔松开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你以后会明白的,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我要去见我的妻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5 17:56:00~2023-09-27 21:5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hoenix 99瓶;卿卿 56瓶;叮当喵 15瓶;玛卡巴卡 10瓶;朱荷 8瓶;如若悦卿 7瓶;一川烟草不见秋 6瓶;柠檬不萌! 4瓶;曦容 2瓶;安山度、小羊好饿、柠檬叶片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威信 在度过了美好的新婚之夜后, 塞萨尔并不能立刻从典礼的余波中解脱,鉴于他的身份特殊,他有必要采用一场持续时间较长并尽可能惠及普通民众的庆典来彰显他的统治, 好在他财力尚算富裕,和打仗相比举办庆典真的算小开支。除此之外,他还要招待为他而来的这些拉丁宾客,一方面要保证他们不干扰本地人的生活, 另一方面又不能让他们感受到被背叛的恼怒。 这个任务是安娜主动替他接过的,如她所说,如果塞萨尔任何维护希腊人正常利益的行为都能被视作对拉丁人的背叛, 那她这个有一半拉丁血统的希腊人所表现出来的谦卑和善意亦能令这些拉丁骑士倍感欢悦:“我是你的共治者, 我依赖你得到权力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能做。”她从床上坐起来, 亚麻色的卷发温柔地垂落在塞萨尔脸颊边, “放心吧,我的丈夫。” 丈夫, 是的, 他现在是安娜的丈夫, 他们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孩子, 他们会做父母......意识到安娜已经离开后, 塞萨尔才回过神,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笑得像个傻子。 在加冕礼和婚礼结束后,教皇大人自然也要启程回到罗马, 临走前他自然语重心长地嘱咐塞萨尔不要忘记他天主教徒的身份和宣教的责任,塞萨尔满面诚恳, 顺便慷慨激昂地表达了他要利用埃及和希腊的资源对抗异教徒的决心(出于国防安全他也得打这些仗), 这令英诺森三世更加满意, 又嘱咐他注意腓特烈小朋友的教育问题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罗马。 送别了教皇大人后, 塞萨尔知道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给他的统治埋下深重的隐患。因此前脚送走了教皇大人,后脚他便召集了绝大多数希腊贵族,当他们来到议事厅时,他们首先看到了大堆大堆的金币。“这是什么,巴西琉斯?”提奥多尔作为如今君士坦丁堡内的头号贵族和塞萨尔的从龙之臣率先问道。 “这是当年我父亲将埃及卖给伊萨克二世时,他代表全体贵族支付的八十万第纳尔。”塞萨尔平静地说,“现在,我将它们还给你们。” 意料之中的,这群希腊贵族顿时露出大同小异的震惊喜色:诚然,塞萨尔从理查一世手中继承这八十万第纳尔合情合理,他再度占据埃及也是既定事实,尽管这笔钱一开始确实归属于他们,能把埃及再度纳入帝国统治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人觉得还有希望拿回当初交给伊萨克二世的这笔钱。 “我们没有为攻打埃及出国一兵一卒,巴西琉斯,恕我直言,您的行为虽然慷慨,但不够理智。”提奥多尔说,而他的表态也令陷入激动的贵族们稍微冷静了一点:是的,塞萨尔在攻打埃及时没有动这八十万第纳尔不代表他在打仗的过程中没有花钱,要掰扯债务,安格洛斯王朝还欠塞萨尔十万银马克呢,如果塞萨尔非要计较的话这笔钱其实也应该让曾效忠于安格洛斯家族的他们承担一部分。 “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塞萨尔温言道,随后他拿出了一张清单,“这是当年我父亲曾经签署过的文件,其中详细规定了每人出资多少、占据土地多少,只是因为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并没有能力和意愿往埃及派遣自己的军队,所以事实上你们并没有在埃及形成稳固的统治,只能派遣官员去搜刮财富,当阿莱克修斯三世篡位时,撒拉森人立刻抓住机会赶走了我们的官员,如果不是我碰巧成为了巴西琉斯,那埃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回到帝国的怀抱!” 这是事实,见希腊贵族们露出惭愧的神色,塞萨尔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其间蕴含的情绪也变得剧烈,和他此前的神态大相径庭:“恕我直言,这样的行为愚蠢至极!埃及是何等富裕的粮仓,有了粮食,我们可以供养更多的人口,得到更多的兵源,将来收回小亚细亚乃至叙利亚和亚美尼亚的土地,但你们只想着奴役撒拉森人,驱赶他们,却舍不得派出军队和农民去经营那里,难道以后收复失地只能指望十字军的帮助吗?是的,我和我的父亲都曾经率领十字军,我的表亲是十字军国家的共主,但血缘的效力终究会减弱,巴西琉斯的位置也不是一个可以多次贩卖的物品,想要真正长久地守住埃及,乃至于收复更多的土地,那我们亟需需要改变旧有的策略。” 第127章 “您要我们做什么?” “仅仅依靠巴尔干半岛的力量,我们并不具有守住埃及的条件,所以我们应该像耶路撒冷王国一样,借助十字军骑士团的力量,必要时还可以向教皇求助,这个平衡只有我作为埃及国王才能掌控,所以我现在需要明确一点。”塞萨尔站起身,审视一下四周,“埃及的一切事务,从此以后只能由我一人过问,你们不能对我在埃及的行为有任何干涉。如果不接受我的方案,你们也可以拿回你们曾经支付的银币,我不想要做一个没有信义的巴西琉斯!” 图穷匕见。 天下当然没有白吃的午餐,现阶段,他们当然可以将那八十万第纳尔当成一个哑巴亏,但鉴于他们付出了金钱,埃及又确确实实在罗马治下,那他们当然理所应当觉得他们有权利在埃及事务上插手,塞萨尔固然可以强硬地压下他们的蠢蠢欲动,但长此以往,难保他们不会对他心生怨气,这些怨气在平时或许无关紧要,但一旦他力有不逮,就有可能变成捅向他腹部的尖刀,用ck术语来说,他自带异端和异文化的debuff,统治本身便不稳固,偏偏他还没有彻底融入他们的意思:废话,改信意味着英诺森三世和香槟的亨利这样的强力外援转眼变夙敌,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所以在希腊人和拉丁人的矛盾日益尖锐、他又不想让希腊人插手埃及事务的前提下,他一开始就应该明确埃及的主权和治权,既然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不如在一开始就挑破,将其作为他在希腊贵族面前明确立场和确定威信的机会,他注视着议事厅,不出所料,大部分人还是可以理解在埃及问题上他必须向教皇滑轨的事实,有些人选择了拿回自己的那笔钱,另一些人则乖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讨好新巴西琉斯的机会,因此放弃了这笔钱。 “埃及是您带来的领土,这一点并不因为您后来又成为了巴西琉斯改变。”阿莱克修斯·杜卡斯说,他的眉毛纠结地扭在了一起,“为了帝国,我们不会干涉您的行为,这是适当的牺牲。” “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应该为了帝国牺牲自己的利益,同时不求回报。”塞萨尔忽而柔声说,给了大棒就应该加一颗甜枣,他拿出他拟好的另一份文件,向众人展示道,“在扣除了用于战争和治理的费用后,我会按照这份清单的比例将你们应得的收入赠与你们,每一年、每座城市的收入,我都会命令官员详细罗列,在固定的时间交由你们过目,以免有损害你们利益的嫌疑。现在,你们还可以再次选择是拿回自己的银币,还是选择长远的利益。” 峰回路转。 虽然客观上这群希腊贵族确实挺费拉不堪,但塞萨尔从不打算彻底得罪他们,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替代品,他总不能真的将东罗马洗成一个大号十字军拉丁国,既然如此,在不影响他个人对国家规划的前提下他也能接受让利给他们,只是需要明确利益的来源。 果不其然,这一次,所有人都选择了签署这份新条款,现在应该给会议做一个总结了。“我很高兴你们能理解我的行为,我知道,我是一个不会改信的天主教徒,从小在拉丁人宫廷中长大,有许多拉丁亲戚和拉丁朋友,这令你们对我心怀顾及,认为我会像安条克的玛丽一样大肆宠幸拉丁人,但是......”他拖长了音,“不论我出生在哪里,我的父母是谁,当我披上巴西琉斯的紫袍,娶了一位科穆宁公主妻子后,我的心就永远和你们站在一起,我在得到合法的身份后放弃了英格兰的王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更伟大的利益,这并不是一句煽情的空口许诺,而是能令你们每个人从中获益的实惠。”他命人给在座各位斟满酒,自己率先举杯,“敬元老院与罗马人民。” “敬元老院与罗马人民。”贵族们齐声道,塞萨尔知道他现在是暂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有一个宝贵的窗口期,如果利用好了这个机会,在这群慕强又常常挨打的贵族中他将收获无与伦比的威信:当然,如果他们认为他不堪大用,他们也会立刻翻脸,那到时候他估计只有利落改信做个傀儡,或者直接收拾东西回普瓦捷了。 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也许是一场胜仗,亦或是连续几年的丰收,后者耗时虽长,但显然风险更低。好在目前东罗马的外交环境还算安定,塞萨尔计划在稳固了巴尔干的统治后就前往埃及,在那里推行比较彻底的改革,同时利用这段时间抓紧建立自己的军队,他总不能像历史上的拉丁帝国一样次次祈祷教皇大人大发善心。 除此之外,他的统治还有一个隐患:阿莱克修斯三世还流亡在外,他作为一个君主蠢钝不堪,但作为觊觎者还算合格,塞萨尔不确定这位能在国破家亡之际和提奥多尔搞翁婿内战的皇帝(东罗有自己的徽钦二帝)有什么崇高觉悟,所以他最好抓紧时间赶紧扑灭这个隐患,就在他还在思考有什么与安格洛斯家族或者阿莱克修斯三世本人不睦的人可以利用时,一个服侍埃莉诺的,随他们来到君士坦丁堡的侍女忽然匆匆找到他,带着哭腔道:“伯爵,不,陛下,王太后似乎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7 21:52:24~2023-09-29 22: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罗无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酿小圆子 60瓶;闲院洛澜 21瓶;莞葭 15瓶;作者今天加更了吗、且听风吟、小铜钱、资深潜水员、杨枝甘露加冰 10瓶;一场空城梦、雾都隐者、繁花半里 5瓶;狮子嗷嗷叫、柠檬不萌! 4瓶;柠檬叶片雨 1瓶; 第128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幸福 埃莉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境中, 她还是那个深受父亲宠爱的公爵之女,和彼得罗妮拉一起弹琴,和雷蒙德叔叔一起在草地上奔跑, 高傲地昂起头穿梭在封臣和骑士中,他们赞颂她,忠诚她,为她每一个眼神的垂落欢喜不已。“我教你们治理封地, 教你们处理政务,不是为了让你们做丈夫的奴隶。”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又一次回响在她耳畔,“我的女儿们, 在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之前, 你们首先是你们自己。” 父亲竭尽所能地给予她们他能给予的一切, 财富, 领地,独立自主的才能, 可女继承人终究是抱着金山行走于闹室的小儿, 她们需要一个靠山, 所以她从父亲的女儿变成路易的妻子, 她一开始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 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王子甚至抱有爱情的幻想, 在她刚见到路易时,这样的幻想甚至没有消失。 “你真美, 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他讷讷道,而她咯咯直笑, 拉着他一起走入欢呼着的人群, 她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动人, 而她自信路易的爱慕可以给她带来她想要的幸福, “现在法兰克最美的少女是你的妻子了,你要爱我,忠诚我,信任我,然后,我也会爱你。” 她试过爱路易,在意识到婚姻已成定局时,她当然要尝试着借爱情之名告诉自己她仍是幸福的,可总有层出不穷的人和事情戳破她的幻梦,那些教士们告诫她要忠贞,要顺从,要忏悔为什么她生不出路易的儿子,当路易七世也意识到他可以利用国王和丈夫的权威要挟她从命时,他们终于彻底完了:“你没有来,埃莉诺。”雷蒙德的头颅在安条克的城头朝她低语,“你答应过我,你会来救我......” 她失约了,因为那时她已经被塞进了回程的马车,比起失去叔叔的悲痛,她更恼恨这像玩偶一样任人摆布的滋味。“再见了,路易。”签署离婚协议后,她对路易七世说,然后她带上了巴黎宫廷中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不顾女儿们的哭喊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并寄出那一封她酝酿已久的信。 路易太愚蠢了,学会了张起利爪他也终究是个软弱的孩子,他没有意识到他北方的敌人正好也是单身。十九岁的诺曼底公爵风尘仆仆地来到普瓦捷的圣母大教堂,看到她已经换上了婚礼的礼服:“我来迟了吗,夫人?”他脸上写满了彷徨和忐忑,她看着他,忽然又笑了,她朝他伸出手,温柔道,“不,你没有来迟,换一身衣服,我们马上宣誓结婚。” 他们整日整夜地跳舞,不知何时,她的舞步开始迟缓,而亨利二世的面容也露出衰败之色:“埃莉诺,埃莉诺。”他躺在病床上,口鼻不断流出黑色的鲜血,“你背叛了我,你和他们一起背叛了我,从你们背叛我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中......” “你先背叛了我们,亨利。”她对他说,她坐在亨利二世的床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胡须,“我从不是个顺从的女子,婚姻誓言和效忠誓言都无法真正令我臣服,爱情或许可以,但我的爱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她叹息一声,“亨利,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是的,我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亨利二世露出疲惫的笑意,他喃喃着,声音模糊不清,像是呓语,“可是埃莉诺,我爱你,哪怕你不再爱我我也希望我们能灵魂能相伴着一起纠缠下去......” “纠缠?”她怔了一瞬,而后重新低下头,望着亨利二世的脸孔,目光温柔得像是她最爱他的时候,带着一丝期待问道,“所以,如果早知道我们将来会反目成仇,你还会娶我吗?” , 埃莉诺的身体迅速地衰弱了,宫廷医生给出了一致的答复,油尽灯枯。 得知这个结果,塞萨尔心中百感交集,在四月过去后,他曾长舒一口气,侥幸地以为埃莉诺或许可以像亨利七世一样多活三年乃至更久,可不会太久了。 “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我是说两三岁的时候。”和安娜一起守候在昏睡中的埃莉诺床边时,他忽然问安娜,烛光映着他金红色的头发,他此刻的侧影如同融化的金,“那时候我还被祖父囚禁,和祖母一起辗转在各个城堡中,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我也几乎没有见过父亲,一个被遗忘的私生子并不会被过多关注。” “如果是我的话,我不记得了,腓力主教后来告诉我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是件好事,那只会让我做噩梦。”安娜轻声道,她复而好奇地问,“如果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你那时候觉得恐惧吗?你或许意识不到车马的辗转对你意味着什么。” “当我意识到环境的变化的时候,我会尝试着去抓住我祖母的手,大多数时候,她会回应我,叫我的名字,逗弄我,其实那时候的我也是被爱着的。”塞萨尔有些失神地道,他抬起头,看到安娜微微低垂着蓝色的眼睛,隐隐可见悲伤与彷徨,他叹了口气,握住安娜的手,“安娜,我们都会幸福的。” 是的,他们会得到幸福,远离幼时的颠簸与尴尬的身份得到幸福,正当这时,埃莉诺的眼皮忽然动了动,塞萨尔赶紧道:“祖母!” “噢,塞萨尔。”埃莉诺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塞萨尔和安娜,目光渐渐飘远,嘴角却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我梦到亨利了,他说,即便他知道我们的结局,十九岁那年,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奔向我......” 第129章 “他们在等你,父亲也在等你,当你们在天堂重新相遇时,你们会放下生前的一切仇怨,成为一个真正幸福的家庭。”塞萨尔忍着悲痛对她道,“幸福吗?”埃莉诺有些错愕地呢喃一句,而后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美好的场景,脸上竟露出神往之色,“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在千年之后,我们会在光明的新世界重逢,那时候,我们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们所有人都会得到幸福......” , 1204年5月24日,亨利二世之妻、理查一世之母阿基坦的埃莉诺病逝于君士坦丁堡,根据她的遗愿,她被送回丰特弗罗德修道院安葬,永远长眠在两个深爱她的国王身边。 主持葬礼的是她的女儿,图卢兹伯爵夫人英格兰的琼,在埃莉诺的遗嘱中,她同样也是阿基坦的摄政,直到塞萨尔的次子回到法国继承领地,此前受她监护的孙女,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也移交她监护。“我不需要监护。”当琼在葬礼结束后前来接她的侄女时,这个已经出落得美丽动人的少女冷漠地说,“她留给她的儿子权威,留给她的孙子领地和财产,却只留给我一个新的监护人。”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埃莉诺。”琼尽可能温柔道,“在图卢兹,你不必像现在一样必须整天待在城堡里,我会带你骑马,狩猎,旅游,你可以和我的孩子们,雷蒙德,琼和理查在一起玩,他们都会很喜欢你。” “但我不能脱离你监视的视线,也没有结婚和追求爱情的自由。”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截断道,“我换了一个更宽敞更舒适的监狱,但我仍然被囚禁着,只是比起叔叔,我的姑姑是个更好的狱卒。” “这确实是母亲委托我照顾你的原因。”琼回答道,“但亲爱的侄女,恕我直言,身为公主,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自由,我曾嫁给西西里国王,他的姑姑因曾被婚姻将导致西西里的灭亡而被关押在修道院中,但当西西里需要和霍亨斯陶芬家族结盟时,她又不得不嫁给一个小她十一岁的丈夫,你是否幸福取决于你认不认可现在的生活,你仍然拥有很多事物,被人称赞的美貌和贵族的待遇,看看田庄里劳作的农妇,你是否愿意过她的生活以得到自由?” 布列塔尼的埃莉诺脸色顿时惨白,琼叹了口气,尽管她和杰弗里并不亲密,但对这个侄女她还是存有怜惜,除了塞萨尔,她是金雀花兄弟五人仅存的后代:“在我在西西里作为不受欢迎的王后苦闷地绣花时,我也没有想过我有一天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跟我去图卢兹吧,埃莉诺,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幸福。” 若以绝对的尊荣相论,作为图卢兹伯爵夫人自然不及作为西西里王后,可琼仍认为她现在远比此前幸福,是因为她那段为人传唱的第二段婚姻吗? 她的私生子堂兄可以在战场上赢得王冠和公主妻子,那她呢,她又有什么机会能改变她的命运呢?登上马车前,琼听到布列塔尼的埃莉诺轻声低语了一句:“所以,作为一个被剥夺权利的继承人,一个不能结婚的囚徒,我又该如何得到幸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9 22:53:56~2023-09-30 22:5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24瓶;77 98瓶;晚欲雪 30瓶;十字路口 27瓶;今 20瓶;请屑老板晒日光浴 15瓶;星 8瓶;凉拌海带丝 5瓶;mirabelle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自由 送走埃莉诺后, 塞萨尔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痛中。 哪怕没有拉丁帝国这档事,1204年东罗马的外交环境不能说四面楚歌,但也委实不容乐观:北面, 本来被巴西尔二世彻底打服的保加利亚在1185年安德罗尼卡一世被推翻后的混乱中趁机独立,东面又有困扰科穆宁诸帝多年的罗姆苏丹国,南面埃及的阿尤布王朝自不必说,西面的西西里曾经是威胁, 不过鉴于此时是年幼的腓特烈在位且还有伊庇鲁斯在中间挡着,因此西线反而是相对最安全的一处。 关于伊庇鲁斯的政局,在确立了要做巴西琉斯后塞萨尔就提前埋伏了一手, 他以提奥多尔的名义找到流亡的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历史上伊庇鲁斯专/制国的第一代君主)邀请他回到君士坦丁堡, 并在公开了他成为新晋巴西琉斯的消息后和他正式见面, 向他许诺赦免他曾经反抗阿莱克修斯三世的罪行并将伊庇鲁斯赐给他。 此人是科穆宁王朝第一任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的四女儿狄奥多拉的次子约翰·杜卡斯的私生子, 伊萨克二世和阿莱克修斯的表弟,和安格洛斯家族有亲缘关系, 但哪怕是在安格洛斯家族统治时期他也从没有自诩为安格洛斯家族成员, 而是强调他身上科穆宁和杜卡斯的血统, 此人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历史印证(毕竟流亡罗姆期间能组织起突厥人帮他反攻, 来到伊庇鲁斯后更是外交军事齐上阵四处出击),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释放善意即便不能让他从此俯首称在, 起码也能让他安分一段时间。 关于北面由安娜的两个侄儿占据的特拉布宗,塞萨尔则决定暂时放置play:此地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 但黑海的贸易权还算牢牢掌控在中央政府手里,只要君堡政局稳定, 他们的姨母, 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女王可能会试图在格鲁吉亚和东罗马之间创造一个缓冲区, 但并不至于像历史上一样去扶持特拉布宗攻城略地。 何况他是科穆宁的女婿, 特拉布宗那两位却是科穆宁正统男性后裔,在他拉丁人的身份还受到争议时,他不打算再在继承权的问题上节外生枝,所以他直接以姑父的身份向那两个侄儿表示了亲切的慰问(虽然他们其实是同龄人),承认了他们对特拉布宗的统治并托他们向塔玛丽女王送去一份“饱含他敬仰之情”的礼物,只要他们不叛乱,塞萨尔倒也不介意一直把他们放置在黑海南岸,如果将来他想要开展东方贸易另当别论。 第130章 托他身上的安茹家族血统(主要是亲爹理查一世)的福,他现在的外交环境可以说是科穆宁诸帝以来最好的:科穆宁王朝建立之后,空前复杂的国际形势便困扰着科穆宁诸帝,曼兹克特战役后,东罗马始终不能真正收复小亚细亚和叙利亚的领土,东北部又一直时不时刷出突厥boss,巴尔干北部塞尔维亚匈牙利保加利亚轮番上阵,在意大利威尼斯自不必说,罗马教廷又始终心心念念着东西方教会统一,西西里王国自诺曼人入主后一直在侵吞西部的领土,南部的撒拉森人虎视眈眈,何况还有态度暧昧的十字军拉丁国和野心勃勃想要做真正的罗马皇帝的霍亨斯陶芬家族,这些事之前他可能不算关心,一复盘是真的得感叹拜皇不容易当。 好消息是,这些问题在他身上至少有一大半都不是问题:阿尤布王朝经过理查一世和他的两次十字军已经元气大伤,还留了埃及做他的基本盘,耶路撒冷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是他的两个亲亲表哥,靠着他们的亲戚关系和良好的私人交情至少在香槟的亨利和奥托四世还活着的时候两者不仅不是他的威胁还可以做他的兵源地和提款机,意大利英诺森三世对他十分满意,西西里国王又是他的被监护人,巴尔干北部的三个国家虽然各有各的威胁,但还能维持着动态平衡。 他真正的敌人只有威尼斯和小亚细亚的罗姆苏丹国,两者之间,他个人认为威尼斯是真正需要尽快铲除的威胁:在后世历史学家的观点里,科穆宁的中兴被认为是“饮鸩止渴”,根源就是为了换取威尼斯人的支持以抵御突厥人和诺曼人,阿莱克修斯一世给予了威尼斯人贸易特权,从而削弱了君士坦丁堡在地中海贸易中的独霸地位,这一点在曼努埃尔一世驱逐了威尼斯人后也没有根本性的好转,不提他和威尼斯总督的私人恩怨,从国家利益考虑,他也迟早得和威尼斯人打一仗。 至于小亚细亚和罗姆苏丹国,他反而不用太过担心,一方面在得到埃及后,他其实可以通过经营埃及将其变成一个不逊于小亚细亚的兵源地,而且他还省了要应付小亚细亚旧贵族的问题,另一方面科穆宁诸帝和小亚细亚的突厥人相爱相杀这么久都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根源是双方在军队建制和武器上都没有代差,难以取得绝对的军事优势,以东罗马目前这个四面漏风的军事水平,他还是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最要紧的地方,把罗姆苏丹国留给他们历史注定的敌人,他再过去摘桃子------毕竟,还有十年的时间,大汗就要过来了。 , 在处理了继位之后的一些必要事务,塞萨尔便启程前往埃及,如他此前的战略规划,他需要先在埃及实现稳固的统治,关于此,他觉得他或许可以参考一下巴西尔二世的做法。 众所周知,巴西尔二世的称号是“保加利亚屠夫”(亦或是眼科大夫),他在克雷西昂之战后挖去了绝大多数战俘的双眼以震慑保加利亚人,但他将国库中的大部分财产都分发给了贫民(阶级矛盾大于民族矛盾),使得新征服的巴尔干地区能成为稳固的领土而不是昙花一现的收复失地。 而这一切的前提也是保加利亚确实没有军力反抗,通常印象里仁德高尚的萨拉丁,在哈丁战役后也处死了几乎所有圣殿骑士团的成员,毕竟普通的拉丁士兵和撒拉森士兵很难说战力有多大的差距,骑士则不一样。在和亨利表哥交接了埃及事务(表哥是真的靠谱且高尚,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临走还将埃及全须全尾地交到他手里,顺带留下了狮心骑士团)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了阿斯尤特的骚动,而后便下令处死了所有俘虏的撒拉森贵族。 在宗教问题上,他总要给英诺森三世一个交代,既然他不打算在希腊内斗又不可能欺负平民,那下手的对象只能是这些撒拉森贵族了。“异教徒!”当他换上华丽的服饰在骑士们的簇拥下来到刑场后,他立刻听到了一位撒拉森贵族的咒骂,“你的父亲高尚慷慨,赢得了敌人的尊敬,而你以他的继承人自居,却肆意屠杀撒拉森人!” 果不其然,刑场出现了骚动,他身边的一位骑士想要提剑帮他维持秩序,却被他拦下。“萨拉丁值得尊敬,但你不是萨拉丁。”他以撒拉森的语言娴熟地回应,确保围观的平民都能够听懂,“在你作为一名撒拉森人之前,你首先是一个暴君;在我作为一名基督徒之前,我首先是一个解放者。”他的目光扫过民众的方向,来到开罗后,他便要求忠于他的骑士团将所有撒拉森贵族蓄养的奴隶都找出来,尤其是受到主人虐待的那一批,“如若有一百个奴隶愿意为你求情,我可以赦免你,如果你连一百个受过你恩惠的奴隶都找不出来,这亦为撒拉森人的教义不容,失去生命是你理所应当受到的惩罚。” 撒拉森教义要求善待奴隶,却并不否认奴隶,虽然看似同时兼顾了两个阶级的利益,但在实际操作中,尝到了虐待奴隶的甜头,又有几个人能坚持信仰纯正?或许是有的,但他们的奴隶中显然不包括这些被他叫来的奴隶,“不虔诚者理当受到惩罚,你既曾有渎神之举,那自当丧命于异教徒之手,灵魂亦无法归入天园。” 他复而转向奴隶的方向,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走入他们中间,亲手斩断了他们的镣铐:“而我不一样,我不仅不会剥夺你们所拥有的任何权利,还会给予你们你们的主人吝啬给予你们的东西,我欢迎你们对抗你们不义的主人,欢迎你们弑杀虐待你们的主人,欢迎你们向我告发任何做出有忤教义的撒拉森人,在我的统治下,你们只会失去锁链,得到的却是安/拉尚未给予你们的自由和财富!” 第131章 短暂的寂静后,奴隶们爆发出疯狂的欢呼,他们争先恐后地上前,虔诚地跪拜他,试图亲吻他的衣袍:“你们将得到财富,这不是巴西琉斯的恩赐,而是你们通过自己的劳动理所应当得到的财富。”而骑士团也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将银币洒落到人群中。首战告捷,塞萨尔想,他选择了一个困难模式,不过至少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他还没有玩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30 22:51:23~2023-10-02 20: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 2个;winona_desti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端木紫菀 44瓶;落月无霜 28瓶;蹲蹲怪、phoenix、佛系追更选手 20瓶;团、学渣小白、木玉、系统出现故张 10瓶;阳台君 7瓶;hiko桑 6瓶;流芳、li 5瓶;星、酒妄 3瓶;招财猫、匆匆 2瓶;柠檬不萌!、曦容、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战争 任何宗教的大规模传播都是因为呼应了当时的社会矛盾, 罗马帝国时期的基督教如是,现阶段的撒拉森教义也如是,以中世纪的情况, 能提出照顾贫民、善待奴隶、信众平等等思想不可谓不进步,只是随着宗教地位的稳固,教义不可避免会出现腐化,基督教如是, 撒拉森教也如是。 这时候就需要将宗教矛盾转化为阶级矛盾,事实上,经历了当年理查一世的爆锤后, 阿尤布家族的势力损伤惨重, 当安格洛斯王朝内乱, 萨法丁趁机拿回埃及时, 他其实不得不向伊/玛/目们让渡相当一部分利益,混乱的政治也使得他们在埃及的统治并不稳固。 他们能这么顺利地拿回埃及根源还是因为那群希腊贵族实在太太太拉胯只想着捞一笔就走!对比之下, 当地民众还是更希望阿尤布王朝进行统治, 只是内乱中的阿尤布王朝在拿回埃及后也不得不快速抽调资源应对己方, 导致他们的风评仅限于“比希腊人略好”, 在埃及, 塞萨尔知道他其实更应该强调他作为拉丁贵族的身份, 毕竟虽然这个身份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实利,可至少没有debuff。 虽然处死贵族的行为毫无疑问会令他得罪以萨法丁为首的阿尤布王朝统治者, 但且不论忙于内战的他们有没有动力齐心协力找他算账,真的来打他了他也可以拉拢十字军国家一起正面迎击在教皇面前疯狂上分, 现阶段他的外交原则就是得罪已经得罪的, 拉拢没有得罪的。 在中世纪搞社会革命虽然不现实, 但搞一发中国封建王朝改朝换代时例行的“天街踏尽公卿骨, 辕门遍挂权贵头”其实还是可行的,托法蒂玛王朝希望传播教义的福,现阶段撒拉森人的文化素质其实整体还算不错,塞萨尔计划在清洗了上层贵族在英诺森三世面前有个交代后任用一批撒拉森人担任低级官吏,然后从热那亚雇佣一批受过良好教育又没有继承权的闲散人口来管理税收和兵源这样的关键事务。 如果要在地中海的三个商业共和国中寻找联盟,热那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热那亚人好就好在宗教执念不强种族观念也麻麻(为了公正处理事务甚至聘请外国人担任执政官),同时总体素质较高也还算武德充沛,虽然赚钱至上但还算讲信用不像威尼斯人一样臭名昭著,因为此前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建立的良好关系,塞萨尔相信他们会很乐意跟他一起开展埃及业务,他们中也有很多熟悉埃及的人才,这无疑对他的统治大有裨益。 当他的信送去热那亚后,热那亚总督很快热情地回复了他,他趁机请求热那亚卖给他一些战船帮助他建立海军,毕竟时间不等人,既然已经确定要和威尼斯开战,那他最好未雨绸缪,与此同时,他又收到了君士坦丁堡的来信:安娜怀孕了。 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他简直要被幸福吞没,他仿佛看到了大皇宫中的鲜花,阳光和挂满紫色丝绸的房间,他和安娜的孩子生于帝王之家,他将来也会成为帝王,不,也许会是个女孩,一个像他或者像安娜的女孩,他不敢想象他会有多喜欢他的女儿,我的天使------ “您已经笑了一刻钟了。”当梅卡迪耶提醒他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我要回君士坦丁堡一趟。”他珍而重之地将那封信收好,“我要去看望我的妻子,给她买衣服,陪伴她。” “热那亚人还有半个月就到开罗了,你确定你那时候赶得回来?” “那就先替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一下他们,等我回来,总之,我现在一定要回君士坦丁堡。”他已经开始披上外袍,“拜托你了,梅卡迪耶。” 当他话音落下后,他已经飞奔出他埃及的宫殿,梅卡迪耶望着他的背影,叹息道:“上帝啊,你和你父亲真是一模一样!” , 当他的船只停靠在金角湾时,他先看到的是腓特烈。“你说等你处理完埃及的杂事后就接我过去。”他控诉道,“可你先回来了。” “等我再启程去埃及的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塞萨尔说,他口气有些敷衍,因为他显然很急迫,不等和腓特烈多说便穿过大皇宫的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入内部的花园,安娜正在伞下和她的侍女们说话,阳光给她亚麻色的头发镀上金边,他一时不敢上前,直到安娜温柔地呼唤他,他才期期艾艾地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的腹部。 “这会是个强壮的男孩,不,我更喜欢女孩......”他语无伦次道,而安娜的侍女们都忍不住低低发笑,安娜也笑了,但她显然是享受他此刻的紧张,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还有六个月,你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第132章 是的,还有六个月,六个月后,他就将在这座美丽的宫殿里抱起他和安娜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幸福得飘飘然,恨不得即刻穿越到六个月后,但一个男仆赶过来,他的话打断了他的幻想:“陛下,很抱歉打扰您,但杜卡斯大人让我们告诉您请您即刻去议事厅。” 有什么事能比他和他的妻子、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相处更重要!但塞萨尔知道他不能在登基没有一年时就表露出昏君的潜力,因此他只能恋恋不舍地起身,顺便捞走了腓特烈小朋友:“跟我去议事厅,政治教育也是监护责任的一部分。” 当他踏进议事厅的时候,他便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每个人都脸色凝重。“发生了什么?”他问,而提奥多尔深吸一口气,有些彷徨地说,“我们刚刚收到消息,威尼斯人和比萨人一起突袭了热那亚,他们胜利了,他们攻占了总督府,活下来的热那亚人只有十分之一。” 他话音落下后,议事厅立刻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盯着年轻的巴西琉斯,看到他英俊的脸孔被头顶的吊灯笼罩出一层摇晃的阴影:“乔瓦尼呢?”他问,“你们见过他,他和我一起来到君士坦丁堡......他是安布里亚克家族的人。” “威尼斯人处死了所有安布里亚克家族成员。”提奥多尔不忍地道,确实,他见过那个年轻人,他还和他说过话,当时他和塞萨尔总是形影不离,但现在他们一个身披紫袍坐在宝座上,一个则在威尼斯人的砍刀下身首分离。 “我本想让他来管理埃及的税收......”塞萨尔轻声道,“我们是盟友,我让他们帮我建立海军,威尼斯人知道我的目标是他们,所以他们率先下手......” 是的,热那亚能如此轻易地被威尼斯和比萨攻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将海军和精锐部队借给了他,丹多洛知道一旦他借助埃及的资源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海军,威尼斯的商业霸权将一去不复返,所以他抓住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我们该怎么办!”脾气暴烈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已经按捺不住了,“整个欧洲都知道热那亚是我们的盟友,如果我们对此没有做出反应,那我们将在欧洲颜面扫地,不会再有大国愿意做我们的同盟。” “开战,我们必须开战。”塞萨尔同意道,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扫视一圈周围的大臣,“威尼斯人背信弃义,必然得到上帝的谴责,而热那亚的溃败也有他们将海军主力交给我们的缘故。第一次布匿战争中叙拉古之所以坚决站在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立场上抗击迦太基人,是因为罗马人先遵守了同盟的义务,也许安格洛斯的皇帝会背信弃义,但塞萨罗亚皇帝的友谊比黄金都珍贵!” 是的,若没有绝对强横的武力,赢得盟友只有依靠利益和信义。“但我们怎么对付威尼斯人?”有人提出了质疑,“我们的海军还没有整顿完毕,威尼斯人又向来狡猾。” “但我们毕竟有船,撒拉森人在埃及留下的舰队、我在第四次十字军中指挥过的舰队以及科穆宁王朝时的积攒加在一起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我们还有盟友。”塞萨尔平静地说,“给安德烈公爵(1)写信,要求他们从扎拉出兵。” “匈牙利?”有人惊叫道,“匈牙利人为什么会帮助我们?” “当年威尼斯要求十字军攻打扎拉换取军费的事并不是秘密,匈牙利人对此早就心存怨气,当然,仅靠怨气还不够,承诺他们,胜利之后他们将得到威尼斯。”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塞萨尔缜密地分析道,“威尼斯本土离罗马太远,仇恨也妨碍我们进行统治,既然如此,不妨在彻底摧毁威尼斯之后将那座岛送给匈牙利人,安德烈公爵会出一笔可观的资金。” 他稍顿了顿,复又道:“此外,让我妻子身边的腓力主教带上我的亲笔信,去塞浦路斯,还有耶路撒冷,找吕西尼昂家族和我的表兄亨利借船。”虽然他至今不知道腓力二世对他和安娜结婚的真实态度,但他们毕竟是姻亲,这层关系不用白不用,“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他。” 是的,不管香槟的亨利和塞萨尔的血缘多密切,吕西尼昂家族和安茹家族的联系又有多紧密,他们出于偏见都不会轻易同意帮助希腊人进行远征,只有安娜,她是塞萨尔的妻子,又是法兰克国王的外甥女,她的抚养者中包括来自法兰克的主教,去年那场婚礼上也和他们打过交道,这至少能避免香槟的亨利和吕西尼昂家族对腓力主教的来访怀有恶感。 个中利害,这群希腊贵族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他们选择塞萨尔有一方面也是垂涎他的血统能带来的拉丁人的援助,现在到了紧要关头轮到他的亲友团发挥作用了,但他们同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您呢?如果想要您表亲的援助,您可以亲自过去。” “因为我要去罗马。”塞萨尔平静地说,“我要取得教皇和伦巴第同盟的支持,不计代价地雇佣船只和水手,腓特烈。” “嗯?”猝不及防被点名,腓特烈还有些没回过神,塞萨尔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地严肃,“等腓力主教说服了我的表哥和阿莫利国王,我希望他们立刻将船开到西西里,和埃及的舰队一起出兵,你同意我的请求吗,西西里国王?” “你是我的监护人,你征用西西里的港口不需要问我的意见。” “不管我是不是你的监护人,我要征用你的领地都需要征得你的允许,记住,腓特烈,你是国王。”塞萨尔道,他随后重新望向议事厅内的希腊贵族们,站起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如果想要找回帝国在地中海的尊严,那击败威尼斯人、拿回贸易特权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这场战争,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早就下定决心要打这一仗,现在只是时间提前了一点!” 第133章 作者有话说: (1)安德烈公爵:1204年,匈牙利国王伊姆雷去世,其四岁的儿子拉斯洛三世继位,由叔父安德烈公爵摄政。 =========== 感谢在2023-10-02 20:59:09~2023-10-03 12: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裴之 30瓶;感恩的心 2瓶;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威名 1205年9月, 由元首丹多洛率领的威尼斯海军与比萨联手,攻打防备空虚的热那亚并处死了所有俘虏的贵族。 在丹多洛最初的预计中,这是一个可以承受损失的选择, 教宗固然会暴怒,但绝罚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代价,意大利的伦巴第同盟在没有迫切的威胁下(指腓特烈一世的六次意大利战争)只是一盘散沙,自家内部都一堆家务事的英格兰、法兰克、德意志和伊比利亚半岛更没空替热那亚人主持公道, 唯一可能会报复他的就是那个被希腊人捧上王座的该下地狱的私生子,但首先他尚未站稳脚跟,没有报复他的能力, 甚至于他可以暗喜热那亚经此一劫贸易特权名存实亡, 最多口头谴责几句便默契地将此事揭过。 然而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计, 那个私生子朝他宣战, 并真的开始集结海军,面对这样的变故威尼斯人也措手不及:“他不会打海战。”他尽可能安抚民众, “在海上, 威尼斯人没有对手, 那个私生子以为这是场游戏, 他该下海喂鱼!” 话虽如此, 他却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赢得战争, 在埃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私生子带着一群狂信徒拙劣地模仿他的父亲, 可结局是他征服了撒拉森人,他甚至对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暗中的算计都了如指掌,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天真狂热的年轻人。“你已经好运太久。”他忽然喃喃道, “你该付出代价, 希腊人也该付出代价......我会在有生之年完成我的复仇!” 在威尼斯总督正疯狂诅咒着那个披上希腊人奉上的紫袍的私生子时, 塞萨尔正加紧赶往罗马,时间紧迫,他甚至都没有提前通知英诺森三世。“我已经听闻了威尼斯人的罪行。”英诺森三世道,对塞萨尔的来意,他也心知肚明,“他们的军队屠杀热那亚人,其中甚至包括十字军,我已对威尼斯总督施以绝罚。” “这是他早已清楚他会付出的代价,恕我直言,绝罚对虔诚的基督徒或许如同五雷轰顶,但对不虔诚者则不然。”塞萨尔伏首于英诺森三世脚下,即便已然头顶巴西琉斯的皇冠、身披罗马皇帝的紫袍,他在英诺森三世面前仍然如多年前那个私生子伯爵一般虔诚,“威尼斯总督对上帝的信仰不会比一枚银币值钱,他甚至公开宣称他首先是个威尼斯人,其次才是一个基督徒,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我对此已经深有体会,而他此番屠杀的对象还包括我的朋友,我的战友,乔瓦尼·安布里亚克,他不会不清楚他的身份,可他还是挥下了屠刀,上帝啊,十字军战士没有死在对抗异教徒的战场上,却死于一场如此卑鄙的阴谋!” “冷静一点,塞萨尔,我和你一样震怒。”察觉到塞萨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英诺森三世不得不出言安慰他,“我知道,你高尚,虔诚,对上帝和教廷的忠诚更是人人皆知,若你要同威尼斯开战,我会全力支持你,我会颁下圣谕要求意大利的各个城市都以最低价向你提供船只和水手,你会取得胜利,就像你征服埃及一样。” “感谢您的帮助,但圣座,这还不够。” “你还想要什么?” “绝罚全体威尼斯人。”迎着英诺森三世震惊的目光,塞萨尔一字一句道,“上帝,还是威尼斯,他们只能二选一。” “......这史无前例,塞萨尔。”长久的沉默后,英诺森三世才缓缓开口,他显然被塞萨尔的提议镇住了,“不是每个威尼斯人都像他们的总督一样可恶。” “但他们拥护他们的总督,这就证明了他们心中威尼斯的利益高于天主的利益,如果他们想要悔过,他们自然会争先恐后地表现出赎罪之举,如果他们执迷不悟......”他抬起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狠辣,“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我们要做的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这一次,英诺森三世沉默得更久。“我以为你是个温和的孩子。”当他再次开口时,他开始感慨,“你善良,谦逊,彬彬有礼,我没想到你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我对异教徒一样狠辣。”塞萨尔适时地提醒了英诺森三世他在埃及的行为,“这是最能彰显教廷权威的方式,我们需要让所有不虔诚者看到威尼斯的下场,然后开始盘算不虔诚的代价。”他顿了顿,复而谦卑道,“而宣判是否虔诚的权利在您手里,您会做出您的判断,绝对公正的判断。” “是的,这是我的权利。”英诺森三世终于展颜笑道,“好了,塞萨尔,我同意你的提议,绝罚全体威尼斯人的谕令会传遍整个欧洲,任何帮助威尼斯的行为都将被视为与教廷为敌。但是,你同时需要明白,这场战争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塞萨尔答道,英诺森三世满意地点点头,例行地又强调了一遍,“胜利之后,你也需要对希腊人和撒拉森人采取一些强制手段了,他们已经在错误的信仰上迷失了太久。” 第134章 “将天主的福音播撒到整个欧罗巴是我毕生的事业,如若我的行为背离这个目标,那我的灵魂必然不会在天堂与我所爱的人重逢。”塞萨尔说,这显然是个令英诺森三世倍感欣慰的答案,而在他起身时,他想的却是传闻中北周武帝在灭佛令中说过的话:若使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 , 1205年2月,塞萨尔已经在意大利招募了五百艘船和超过一千名水手,而当他率领这只船队到达西西里时,东罗马整编后的本土军队、塞浦路斯和耶路撒冷的援军也已到达西西里,他在墨西拿对这支来自欧洲各地的杂牌大军进行了初步的整编,同时命令神职人员加紧将教皇前所未有的大绝罚令传播到欧洲各地,确保除非久攻不克,否则威尼斯将不会得到任何援军。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往伊比利亚半岛送了信,希望能雇佣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海军,这是预防前线战事不利的后招,毕竟尽管看似他占尽优势,但历史上从不缺以弱胜强绝地翻盘的案例。 他很清楚,这场战争是他真正树立威信的至关重要的一战,押上了他几乎全部的海军、财富和血缘带来的政治资本,他必须胜利。“我的东西送到了吗?”他问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虽然他们之间很难谈得上有什么信任,但现阶段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个被历史验证过军事才能的人。 “拿到了,陛下。”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回答道,“还有希腊火,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来了。” “很好。”他点点头,复而注视着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如果罗马拿回了地中海的贸易大权,伊庇鲁斯亦将受益匪浅,为了你自己,请忠诚于你的职责,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他在外交上全面孤立威尼斯,但威尼斯也不是坐以待毙,前不久,流亡的阿莱克修斯三世忽然出现在巴尔干南部,宣称他才是合法君主,任谁都猜得到他是得到了谁的支持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希腊人对塞萨尔这个外来的拉丁贵族本就谈不上信任,好在这一次他也并不打算过多借助他们的力量,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出现甚至坚定了他任用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的决心,毕竟后者是因为前者的缘故才被迫流亡。 时间就在这紧张的对峙中一日日过去,就在威尼斯还全力提防着塞萨尔的船队从西西里北上时,匈牙利却率先捅了他们一刀。“他把希腊火交给了威尼斯人!”丹多洛恼怒道,好在他们对希腊火早有预防,因此损失还算可控,可就在他们忙于应对匈牙利人的突袭时,塞萨尔动了。 他的大军停靠在亚得里亚海岸,开始向城内投掷一种奇怪的黑色粉末,正当威尼斯人对此大惑不解时,希腊火的余烬沾上那粉末,竟瞬间如闪电般炸开! “上帝啊!”第一个发现爆/炸的威尼斯人恐惧地吼着,而很快,这爆/炸的火光盛放在威尼斯每一个被这黑色粉末波及到的地方,若此前民众还相信总督口中的绝罚令无关紧要,现在他们便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上帝的怒火,“我们愿意忏悔!请上帝饶恕我们!”他们开始冲击着城门,秩序已经溃败,而一直在船上隔岸观火的塞萨尔此时终于果断下令,“进攻!” 他磨痧着他的右手,他戴着一枚戒指,那是理查一世的遗物。父亲。他默念着。如果您的魂魄真的注视着我,就请您护佑我此战顺利,我要一直胜利,永远胜利......如此才不算辜负了您的期望和威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3 12:42:24~2023-10-03 20: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羡轮回 30瓶;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开端 1205年3月15日, 塞萨罗亚王朝第一任皇帝,塞萨尔·塞萨罗亚于威尼斯海战中大获全胜,以不到五十艘船的损失将一度称霸地中海的威尼斯共和国彻底击溃, 并生擒威尼斯总督恩里克·丹多洛。这一战彻底改写了科穆宁王朝以来贸易霸权旁落、经济地位不再的状况,古老的罗马帝国将再度成为主导东地中海的霸主,同时也彻底奠定了东罗马的巴西琉斯在欧洲的威望,使得他的统治彻底稳固, 而塞萨尔·塞萨罗亚在此战中展现出的外交、舆论、军事、心理、贸易多线开花的战术也为后代津津乐道,被誉为中世纪复合战术的开端。 战后,他在威尼斯获得了四十万银马克的战利品, 同时又以三十万银马克的价格将威尼斯卖给匈牙利王国的摄政安德烈公爵, 这意味他除了隐形的好处, 他在账面上也是大赚一笔。塞萨尔估摸着安德烈公爵是动用了伊姆雷国王留给他儿子的那笔遗产, 这笔钱他私自扣留名不正言不顺,用于国事则不然, 反正以后他从威尼斯捞到的钱也进了他的口袋, 至于安德烈公爵在威尼斯的统治是否能够长久, 那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 见证了威尼斯的下场后, 比萨也是瑟瑟发抖, 直接提前遣使表示他们愿意撤离热那亚并赔偿损失, 塞萨尔本就无意与他们算账,因此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顺带让他们交出了在地中海的贸易特权。经此一役,威尼斯和热那亚半死不活, 比萨不敢来犯, 假以时日, 君士坦丁堡必然再度成为地中海的贸易中心, 何况还有一个亚历山大里亚可以协同发展。 给教皇缴纳了一笔感谢金后,塞萨尔便遣散了雇佣的部队,顺带给塞浦路斯和耶路撒冷分别送去了在威尼斯截获的战利品,交情再深总不能毫无表示,与此同时,他计划再采购一些制造黑火/药的材料,这是他在普瓦捷便开始的实验,后来又被他带到了埃及,虽然只是勉强合格的粗劣制品,但用来吓唬中世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135章 处理完战后事务后,他便迫不及待踏上了归程,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安娜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回到他们母子身边,不过在此之前,他去看望了一下他的囚徒。 关押威尼斯总督的船舱离巴西琉斯并不远,条件舒适,且处于严密的监视中,塞萨尔不希望他年老体衰的囚徒死在抵达金角湾之前,察觉到脚步的邻近,丹多洛灰白的眼珠再度转动:“私生子。” “总督。”塞萨尔坐到他面前,语气平和,仿佛他们还在十字军中,“离开君士坦丁堡前,你曾说你会在有生之年完成对卑贱的私生子、背信弃义的德意志人和该下地狱的希腊人的复仇,但复仇的人是我。” “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招惹来你的复仇。”丹多洛终于忍不住道,他想了七天七夜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私生子会这样针对他,他作为一个私生子伯爵时如是,他作为巴西琉斯时亦如是,“我撕毁与你父亲的约定不妨碍他征服埃及,我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向你讨要那五万马克,我想报复希腊人时你还不是他们的皇帝,热那亚,我攻打热那亚对你不是没有好处,可你为了复仇掀起了战争!”他开始剧烈喘气,“我,我只得罪过希腊人,希腊人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维护他们?” “我是罗马人的皇帝。”塞萨尔不紧不慢道,他仍然平静地望着丹多洛,如果丹多洛尚有视力,他会发现塞萨尔的目光没有仇恨或鄙夷,他平静得仿佛在面对一页书,一堵墙,一个曾经意义非凡但如今只是死物的地标,“我和我父亲未曾被你的行为伤害不代表你没有伤害我们的机会和能力,如果阿莱克修斯四世提出洗劫君士坦丁堡时我没有当机立断杀了他,你对君士坦丁堡做出的罪行会比你对热那亚做出的卑劣百倍。” “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丹多洛剧烈激辩道,“曼努埃尔,曼努埃尔收回了威尼斯的权利,捣毁了贸易战,驱赶威尼斯人,我失去了双眼,我的祖国亦蒙受屈辱,威尼斯的屈辱只能用血与火洗刷!” “不会再有威尼斯了。”塞萨尔对他的愤怒仍然无动于衷,从丹多洛的视角,他只能感受到他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他像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怪物,“他只是收回了原本便不属于你们的权利,同时,他也领受了代价,即你们的仇恨,仇恨酝酿了你的报复,但你的报复没有成功,反而将你的祖国拖向了深渊,这一次,历史没有帮助你。” “如果不是威尼斯人的吝啬和背信弃义,以及对信仰的亵渎,教皇也不会同意颁下大绝罚令,而你也不至于在战争之初没有一个施以援手的盟友,在你们数着敲诈得到的金币时,历史与命运给予你们的馈赠便已标好价格,我只是回收了这一切。”他站起身,这一刻,他的声音中终于有一些可以称为激昂的情绪了,“小西庇阿曾为迦太基哭泣,但威尼斯远称不上伟大,没有人会为你惋惜。在我回到君士坦丁堡后的第一个星期天,你会被吊死在狄奥多西墙上,而我会成为名传千古的奥古斯都,征服威尼斯会是我人生中一个值得纪念的插曲,但绝不是终章。” , 1205年4月21日,巴西琉斯,塞萨尔·塞萨罗亚带着攻打威尼斯的战利品回到君士坦丁堡,依照传统,君士坦丁堡为他举办了凯旋式。 这是古罗马时期便传承下来的传统,但在偏安一隅,逐渐成为希腊帝国的当下,这样古老的仪式已经很久没有举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可以匹配这一仪式的皇帝和将领。上一次,是征服保加利亚的巴西尔二世,再上一次,则是击溃了萨珊波斯的希拉克略一世,而现在,名单中加上了洗劫威尼斯、恢复贸易主权的塞萨尔一世,从这一刻起,他的名字将注定与那些光彩熠熠的罗马皇帝并列,永远镌刻在历史书上最显眼的地方。 当年轻的巴西琉斯卸下戎装、身披紫袍,纵马奔驰在大竞技场时,在场的市民无不撕心裂肺地欢呼,以至于泪如雨下:这是他们的君主,他们的巴西琉斯,曾经的羸弱已经一去不复返,古典时代南征北战的荣光已在他身上复现,而所有人都相信,这仅仅是个开端。 凯旋式结束后,塞萨尔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大皇宫,安娜、腓特烈,以及他刚出生的儿子已经等候他多时。回家之前,他几乎日思夜想想要见到他的妻子和孩子,可真的见到他们后,他反而近乡情怯。“抱一抱他,他长得很像你,我们还等着你给他取一个名字。”安娜微笑着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他,塞萨尔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如同基督徒捧着真十字架一样小心翼翼。 如安娜所言,他的儿子确实很像他,头发介于金与红之间,五官亦是如出一辙的立体深邃、轮廓鲜明,他一动不动地抱着他,紧张得观察他的反应,“父亲”的概念一遍遍冲击着他的认知,他突然在想,当年理查一世第一次抱着他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心情? “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盯着他的儿子,根本舍不得挪开一寸视线,而腓特烈已经抢答道,“3月15日,那一天的阳光非常好。” “3月15日。”塞萨尔呢喃道,而随从们很快惊呼着这正是威尼斯海战胜利的日子。察觉到动静,他怀里的孩子忽然动了动,睁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比起他的父母,这双眼睛更加深邃明亮,肖似金雀花的先祖,他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伸出手,想要抚摸他头顶的月桂叶和垂落在脸颊边的头发,也就是这一刻,塞萨尔忽然激动万分地抱起他:“我的儿子,他将以我的父亲,圣徒理查的名字命名,他生于帝国军队的胜利日,他将来也会带领军队获得更多、更伟大的胜利,他将会成为一个超越我,超越他所有先祖的伟大君主,敬你们未来的奥古斯都,理查·塞萨罗亚!” 第136章 理查·塞萨罗亚,当阿基坦的埃莉诺在伦敦生下那个像狮子一样有着金红色头发的儿子时,她不知道四十八年后在君士坦丁堡的紫色帷幔间会有一个同样名为理查的孩子在万众期待中降生,作为两教弥合分裂的结晶,没有任何一个名字比“理查”更适合这个刚出生的孩子。“理查,理查。”安娜轻声唤着这个名字,和塞萨尔目光相对时,他们明白他们终于有了血脉结合的纽带,他们将是真正的家人。 , 在凯旋式的两日后,4月24日,一个星期天,前威尼斯总督恩里克·丹多洛被吊死在狄奥多西墙上,而与此同时,君士坦丁堡正在举行为期一个月的大狂欢,庆祝战争的胜利与小皇子的降生。以塞萨尔目前掌握的财产,他足够举办一百场这种规模的庆典,而有了雄厚的经济实力,他也有底气推动新的经济改革来重塑科穆宁末期已经趋于崩溃的经济,并建造一支海陆皆精、震慑欧亚的强大军队。 也正是这一年,他将从希拉克略时期传承下来的“巴西琉斯”重新改回了拉丁语的“奥古斯都”,这不仅仅是出于拉丁语的习惯,更是标志着从这一刻起,东罗马帝国将不再自居于巴尔干与小亚细亚一隅,紫色的双头鹰旗将再度飘扬在欧亚大陆上空,总有一天,沦陷的行省会被收复,分裂的民族会重新弥合,文明和理性将再度降临这个被宗教阴云笼罩的世界,当后世的人们回顾历史的开端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最后的结局这位被后世称为“战争哲人”的皇帝早已写下,而这一年,他年仅二十一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3 20:58:09~2023-10-04 22: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若悦卿、卡珊德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奔赴热爱与山河 20瓶;安支、姣姣的袜子 10瓶;树树竹、sss曼儿 5瓶;今天摸鱼了吗 3瓶;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国王 从他跟随腓力二世抵达阿克开始算起, 这已经是香槟的亨利来到东方的第十七年。 当年第三次十字军出发时,他也还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满怀期望地跟随他的两个舅舅踏上了收复耶路撒冷的征途, 认为这是令家族倍感荣耀之事------最后他的期望一半破碎,一半成真。 成真的一半是他确实成为了收复圣城的英雄,甚至迎娶了耶路撒冷女王,戴上了基督教世界最神圣的一顶王冠, 破碎的一半是他在这个过程中和腓力二世决裂,背弃了效忠的誓言,而他的母亲也并不理解他的行为, 直到她去世他也没有获得她的谅解。 他的弟弟蒂博后来告诉他, 母亲的愤怒盖因他未获她允许便放弃了领地, 可为基督教的事业献身是他出发时就决定的, 做一位伟大光辉的骑士也是母亲资助的那些歌手吟唱的,他曾经给理查一世写信, 向他诉说自己的苦闷, 可在他收到回信前, 理查一世死了, 在母亲原谅他之前, 她也死了。 他爱的人去世了, 他也不能再回到故土,好在在新的家园他也收获了爱情和家庭。伊莎贝拉爱他, 从他们见面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带着她上一任丈夫的孩子嫁给他, 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 他也爱上了伊莎贝拉, 对她后来生下的那个女儿, 玛利亚,他也可以像对待他亲生的女儿们一样疼爱她。 可尽管在玛利亚看来她和她的妹妹们并无什么不同,她身上潜藏的继承争议也注定了他们的关系会渐渐微妙,随着玛利亚渐渐长大,伊贝林家族开始强调她身上属于蒙菲拉特的血统,这意味着蒙菲拉特家族有机会渗入这个已经被安茹家族牢牢掌控的王国,与之相对应的是同期韦尔夫家族的亨利七世对霍亨斯陶芬家族势力的清洗,两大联盟斗争的阴云笼罩整个欧洲,神圣如耶路撒冷也不能免俗。 好在随着他和伊莎贝拉的儿子,鲍德温的出生,这一潜在的威胁也化为乌有,这令他意识到尽管伊莎贝拉全心全意爱他,支持他,但他的王位毕竟是依靠伊莎贝拉得来,她和鲍德温一旦出现不测他的权柄便将像曾经的居伊一样风雨飘摇,唯有建立独属于自己的丰功伟业,成为如理查一世一般能有力量保卫圣城的英雄他才能震慑这些热衷于追逐权利的野心家,这一点在伊莎贝拉于1205年去世后得到了证实。 他加强与吕西尼昂家族的联络,开始主动出击征服西奈半岛,扶持他的表弟成为埃及国王,这两年,他计划收复埃德萨,对此他亲爱的表弟给予了他极大的支持,不仅表示会提供,还建议将收复埃德萨的行动与他打击罗姆苏丹国的意图结合在一起,联合亚美尼亚三线出击。 对他这位表弟的战略眼光,香槟的亨利一直是非常佩服的,自从塞萨尔在他的帮助下成为埃及国王,又成了希腊的皇帝后,他在耶路撒冷的话语权也空前地强大,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关系亲密、地位稳固的奥古斯都一直支持他。当年他在阿克见到那个不声不响地跟在理查一世身边的私生子时,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他最可靠的盟友和整个东地中海最有权势的君主,听说他已经彻底收服了塞尔维亚人,将君士坦丁堡和亚历山大里亚的贸易搞得风生水起,埃及也一跃成为整个地中海人口最繁盛、农业最发达的地区,许多撒拉森人甚至宁愿留在埃及也不愿回到战火纷飞的叙利亚,这样下去,他哪一天拉出一支撒拉森军队也不稀奇。 第137章 理查一世在离开圣地前曾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尽管他们是为解放耶路撒冷而战,但基督徒有康拉德这样摇摆不定的卑劣者,撒拉森也有萨拉丁这样富有骑士精神的领袖,表面上,他固然要以十字军战士的身份自居,但内心深处,他不能让宗教的偏见干扰他的判断,骑士的责任是保护平民,而君主亦是如此,虽然塞萨尔比他年轻很多,但香槟的亨利觉得或许他比他更了解理查一世的话,也许在回到欧洲后理查一世也曾经这样教导他。 但尽管塞萨尔对普通撒拉森人称得上宽厚,但痛击撒拉森君主时却毫不留情,因此尽管他善待撒拉森人的行为有些争议,他本人却从未遭受不虔诚的质疑。萨拉丁死后,盛极一时的阿尤布王朝迅速陷入内讧中,唯有萨拉丁的弟弟萨法丁能勉强镇住局面,但随着埃及的失陷和萨法丁的日益老迈,阿尤布王朝的分裂已经无从掩饰,反观随着两次成功的十字军东征,许多青年骑士都向往来到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的军力已十分强盛,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个绝好的收复埃德萨的时机。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战事会在圣诞节前结束,塞萨尔可以回到君士坦丁堡陪伴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他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分别起名叫理查和埃莉诺,他的妻子在春天的时候又怀孕了。他还没见过理查·塞萨罗亚,听说那个孩子几乎和他的祖父与父亲生了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很期待见到那个孩子,也许他可以和塞萨尔一起回君士坦丁堡过冬?打破他思绪的是探子的来报,他匆匆骑马赶来,激动到:“陛下,我们遇到了奥古斯都的军队。” “怎么这么快?”香槟的亨利讶异道,塞萨尔确实和他约好了在安条克会师,但需要穿过小亚细亚的希腊军队即便有亚美尼亚军队的协助也不会这么快,但探子已激动道,“是的,他们挥舞双头鹰旗和塞萨罗亚家族的纹章,还带着补给,这一定是他们的战利品!我们可以先驻扎在此,等和奥古斯都的军队会合,然后再一举拿下埃德萨!” “好的。”连日行军,香槟的亨利也想休息一下,因此下令军队原地结营,不久之后,天边果然看到了紫色底的双头鹰旗和塞萨罗亚家族的狮子旗(仿照科穆宁家族的皇冠与鹰的结构,只不过主体是狮子),最前排的骑兵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可以看清------不对,塞萨尔确实混编了一些突厥人进入部队,但绝不会这么多...... “是敌人,我们快拿起武器!”香槟的亨利断然喝道,果不其然,那支军队扔掉了鹰旗,很快冲进了耶路撒冷军队的阵型,他们是突厥骑兵------“你战斗得英勇,战斗得光荣,但你即将成为俘虏。”精疲力尽后,香槟的亨利听到有人用突厥语说,他冷笑一声,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剑冲了上前,“国王绝不会跪着死去,也不会作为俘虏死去。” 他击翻了对方的马,他自己也从马上落下来,然后迅速被马蹄踩进泥土里,直到战争结束后,有人找到一具和铁甲挤压成一起、能依稀辨出香槟徽章的尸体,才认出来这具尸体是耶路撒冷的第十一任国王香槟的亨利。 , 1208年10月15日,罗姆苏丹国在埃德萨附近的阿音塔卜伏击耶路撒冷王国军,耶路撒冷国王香槟的亨利战死,所率部队被歼灭三分之二,只有三分之一逃回安条克公国。得知这一消息时,塞萨尔正沿着亚美尼亚的海岸线向埃德萨挺进,他采用了当年理查一世的战术,舰队沿海保护补给,嫡系军队位于中部,亚美尼亚军队则拱卫侧翼。 一路上,小亚细亚的防备惊人地空虚,这令他有些不安,怀疑突厥人另有企图,但亚美尼亚人宽慰他称罗姆苏丹国近年来防备本就渐趋松弛,联系历史确实如此。直到来到安条克,他们才得知这一噩耗,在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四世眼里,奥古斯都的反应似乎异样平静,他问:“我表兄的尸体呢?” “在突厥人手里,他们说需要以等重的黄金交换......” “给他们。”塞萨尔毫不犹豫,他稍一顿,又道,“告诉撒拉森人,萨拉丁还葬在圆顶清真寺呢,当年萨拉丁战败,我父亲允许撒拉森人按他们的礼节安葬他们的君主,如果突厥人没有给予我表兄的尸体应有的尊重,别怪我把萨拉丁掘墓焚尸!” 是的,突厥人的行动必然得到了撒拉森人的默许,当年的理查一世是如此地仁慈而富有骑士风度,现在撒拉森人却如此背信弃义。博希蒙德四世其实也算塞萨尔的亲戚,他的祖父正是埃莉诺的叔叔普瓦捷的雷蒙德,这些年他和香槟的亨利这位表兄一直联系紧密,他倾力支持此番军事行动,不料还未进攻埃德萨便先等来了香槟的亨利的死讯! 要复仇,一定要复仇,他带着满腔怨恨去取赎金,却听到身后塞萨尔忽然轻声道:“他说等夺回埃德萨后要和我一起回到君士坦丁堡,看望我的孩子们,他还没有见过理查......” 博希蒙德四世心口猛震,下一刻,他看到紫袍的奥古斯都跪倒在地上,单手撑着地砖剧烈喘气,当他上前搀扶他时,他发现他泪流满面,他没想到奥古斯都会有这么悲伤的样子。 第82章 摄政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这是欧洲大陆上殒命的第二位重要君主,另一位是今年八月份遇刺身亡的施瓦本的菲利普,他遇刺前还正筹谋着与奥托四世正式开战, 塞萨尔原本担心这会影响他帮助香槟的亨利收复埃德萨,但从时间点上,他与历史上完全一致的死期真的帮了他大忙。 第138章 不过为了防止神罗局势再生波澜,他还是果断决定把腓特烈也一起带来耶路撒冷, 他已经十四岁了,在中世纪算成年男子,他也不算拐卖未成年儿童。出于对腓特烈安全的考虑, 他并没有让他跟随军队一起穿过小亚细亚, 而是让他直接坐船去耶路撒冷, 他本意是希望他避开神罗的风波同时刷刷战斗经验, 但现在看来他的计划要变动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协议,埃德萨归属于你。”等赎回香槟的亨利的遗体并将其装入棺材后, 塞萨尔对博希蒙德四世说, 他已经从悲伤中振作起来, 重新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与克制, “我们本来决定在安条克集结之后直接向埃德萨挺进,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需要做出一些改动。” “你要去耶路撒冷吗?”博希蒙德四世问, 他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失望,毕竟他全力配合香槟的亨利和塞萨尔的原因可不是因为他们间的亲戚关系, 而是因为收复埃德萨对他的统治也十分重要,但现在他似乎不能多说什么, 耶路撒冷此番损失惨重, 新国王又是个十岁的孩子, 塞萨尔现在无论是回到君士坦丁堡或者前往耶路撒冷主持大局都是无可指摘的选择, 但这意味着安条克的努力会成为无用功。 “不,我们仍然要进攻。”塞萨尔道,他望着沙盘上的形势,锁紧了眉头,“突厥人和撒拉森人已经联合在一起,通过亚美尼亚,他们可以对十字军形成包围和压制,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耶路撒冷与他们作战。”他指向赫利亚特,坚定道,“趁他们的兵力还集结在埃德萨,进攻赫利亚特,阻断他们之间的联系,然后埋伏在特拉布宗,等突厥人撤退回防时伏击他们,让他们知道杀害耶路撒冷国王的代价!” 他所说的亚美尼亚是原来的亚美尼亚王国的东部领土,这片土地一直被罗姆苏丹国占据,如果他们和撒拉森人彻底联合那叙利亚海岸边的十字军国家确实非常危险,首当其冲的便是安条克。“特拉布宗会同意吗?”博希蒙德四世问,虽然理论上塞萨尔是特拉布宗统治者的姑父,但在他在罗马站稳脚跟后,他们对塞萨尔可能的威胁一直忧心忡忡,虽然都是基督徒,但他们并不太可能配合塞萨尔的行动。 “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女王会同意。”塞萨尔平静道,“她只是希望和我的国家之间有一个缓冲区,这个地方是亚美尼亚还是特拉布宗并不要紧,如果我的侄儿们不识大体,我不介意以不虔诚的名义攻打特拉布宗,再把亚美尼亚托付给塔玛丽女王,一旦突厥人和撒拉森人的联盟松动,我们再攻打埃德萨就会容易很多,不攻下埃德萨,耶路撒冷未来至少十年都会在贵族的纷争间左右摇摆,撒拉森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的,只有通过攻打埃德萨消耗撒拉森人的力量,甚至是彻底击溃阿尤布王朝,耶路撒冷才能在主少国疑时得到喘息的机会。“那现在呢?”博希蒙德四世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在攻打埃德萨期间,耶路撒冷怎么办?” “我的养子还在耶路撒冷。”塞萨尔说,“他已经十四岁了,应该学习怎么做一个统治者,我会给他写信,相信他可以处理好蒙菲拉特家族和伊贝林家族------毕竟,他姓霍亨斯陶芬。” , “这是您养父的信,国王。” 当塞萨尔的信随着香槟的亨利的棺材一起送到耶路撒冷城内时,腓特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他已经十四岁,已经长成一个清秀富丽、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但某些方面他仍然保留了孩子的脾气,尤其是在他养父面前。 他知道塞萨尔为什么要带他来耶路撒冷,年纪越大,他越明白塞萨尔曾经认为他不可能收养他的原因是什么,霍亨斯陶芬的姓氏于他而言比起荣耀更像原罪,在施瓦本的菲利普还活着的时候,忠于霍亨斯陶芬的封臣们会希望彻底抹去他身上霍亨斯陶芬的印记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西西里人,但当他成为家族最后的男性后他们的期望便反了过来。 他是在大皇宫中得知施瓦本的菲利普遇刺的消息的,当时他正陪同在埃莉诺·塞萨罗亚的摇篮边,看到塞萨尔拆开一封信,面色逐渐严肃,当他放下信时,他听到塞萨尔说:“你有两个选择,腓特烈。” 一个选择,就是回到德意志,以霍亨斯陶芬家族最后一名男性的身份继承家族的全部领地,成为奥托四世的对手;另一个选择,就是留在西西里做他的国王,将霍亨斯陶芬的遗产全部留给他的堂妹贝亚特丽斯,而后者已经与奥托四世订婚。 在家族和养父之间,他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塞萨尔,如塞萨尔曾经承诺的那样,他爱他,教育他,将他当做自己家庭的一员,虽然埃莉诺还很小,是个一岁多的婴儿,但他已经开始幻想长大以后娶她,这样他的孩子将是塞萨尔的外孙,他们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和这样的结果比起来,为此忍受十几年的孤寂也不算可怕。 况且他不是傻子,回到德意志他能做什么?做那群贵族们的傀儡,做奥托四世的敌人,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成为一条丧家之犬,他有什么必要淌这趟浑水?所以在塞萨尔让他跟他一起去耶路撒冷时,他立刻同意了,他本来还想跟他一路参与小亚细亚的战争,但塞萨尔以他还小为由直接把他送到耶路撒冷。 十四岁已经不小了,他想,他觉得他已经到了需要实战经验来检验自己所学的时候了,给塞萨尔的回信中他要强调这一点。“奥古斯都说了什么?”他的老师之一,教授他修辞学的希腊人米海尔问,腓特烈收起了信,脸色少见地严肃起来,“他要我在他回来之前担任耶路撒冷摄政。” 第139章 “什么?”米海尔简直被吓晕了,“您是来做客的,您甚至都不认识这些贵族,您怎么能担任摄政呢?” “他交代我这么做是他相信我能够做到。”腓特烈说,他开始皱起眉头,“让我想一想,除了是他的养子之外,我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 历史证明,耶路撒冷的贵族们只有在强大的外力干预下才能短暂团结,友军譬如理查一世,敌军则譬如萨拉丁,借助理查一世的权威,耶路撒冷贵族对他的国王外甥和奥古斯都儿子都心怀敬畏,但在香槟的亨利身死、塞萨尔又暂时不会回到耶路撒冷后,他们被压制的心思很快又蠢蠢欲动起来。 早在鲍德温三世时期(西比拉,鲍德温四世和伊莎贝拉的父亲),以伊贝林家族为首的亲北方派便是困扰国王统治的重大难题,伊贝林的贝里昂本人虽然算得上是个能人,也能顾全大局,但这并不代表他在顺风局的时候不会掺杂一点私心,当初执意拥立康拉德便是体现。 虽然迫于压力,理查一世承认了康拉德与伊莎贝拉婚姻的合法,因为康拉德恰到好处的去世他也没有以康拉德通敌为借口废止他的婚姻(毕竟当时香槟的亨利和伊莎贝拉还年轻,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连生三个女儿),但伊贝林家族和蒙菲拉特家族并没有放弃拥立玛利亚的野心,得知香槟的亨利的死讯,蒙菲拉特侯爵博尼法乔便立刻赶往耶路撒冷,他的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趁塞萨尔和王国残军都还在安条克时加冕玛利亚,然后以后者叔父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插手耶路撒冷政局。 如果塞萨尔在场,他会反应过来这位侯爵正是历史上率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那位,只是因为施瓦本的菲利普亲自上阵,博尼法乔也就没有掺和这次十字军,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在塞萨尔无暇南顾的当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偷家的机会,几乎是在见到博尼法乔的那一刻,腓特烈便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担任摄政,他不动声色,堂而皇之地列席议事会议,以他的身份(西西里国王兼奥古斯都养子),他坐在这里名正言顺,也没人觉得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对这场暗潮涌动的阴谋有什么破坏力。 “......理查国王的战功无可置疑,但他对伊莎贝拉女王的婚姻处理实在难称公正,当她的丈夫是我的兄弟时,他宣称她和汉弗莱婚姻合法,当她恢复单身,他立刻忘掉了汉弗莱让她和自己的外甥结婚。”博尼法乔义正词严地指控着,“我的兄弟,康拉德,守护提尔的英雄,却在理查的口中成了一个与萨拉丁暗通款曲的叛徒,谁都知道他是对萨拉丁最仁慈的基督徒!他安排的婚姻乃是出自自己的私利,并不被上帝承认,圣徒也不能轻易裁定人间的婚姻。” 很好,接下来就是应该宣布伊莎贝拉和香槟的亨利婚姻不合法,然后宣布他们的子女都是私生子,扶持玛利亚登基。“如果托伦的汉弗莱和伊莎贝拉女王的婚姻合法,那她和康拉德的子女也是私生子。”腓特烈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年轻的西西里国王越众而出,坐上了属于国王的位置,“恕我直言,你找的借口很拙劣,像一出滑稽剧。” “您是西西里的国王,不是耶路撒冷的国王。”博尼法乔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腓特烈,不禁恼怒道,“您可以旁观,但最好不要就与您无关的事务发表意见。” “耶路撒冷的王位与我有关。”腓特烈气定神闲地说,他回想着塞萨尔谈判时的样子,模仿他的姿势和眼神对博尼法乔道,“因为我是奥古斯都委派的摄政,同时还是你的主人。向我发誓效忠,蒙菲拉特侯爵,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快就把你对我家族的誓言全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5 11:46:42~2023-10-05 23: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蜺婴茀、狮子嗷嗷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亚美尼亚 家族, 是的,腓特烈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而他确实曾对腓特烈一世和亨利六世发誓效忠......“如果你忠诚于你的家族, 你现在应该在施瓦本而不是耶路撒冷!”博尼法乔恼怒道,“人人都知道你已经沦为私生子皇帝的走狗,忘记了你英明神武的祖父和荣耀的家族,你现在还企图用你先辈的荣耀为你养父争权夺利, 世上怎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谁给你侮辱你封君的权力?”腓特烈不理不睬,仍自顾自地发出一连串地诘问,塞萨尔告诉过他, 当别人试图反驳你的时候, 你千万不能陷入自证陷阱, 无论错的人是谁你口中的罪人都是对方, “你忘了我的父亲吗?忘了我的叔叔们吗?忘了我的祖父吗?若你还记得你效忠他们的誓言,就不应该在此对他们的后代出言冒犯!” 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 腓特烈警告式地敲了敲桌子, 神色倨傲:“我, 腓特烈·霍亨斯陶芬, 亨利六世之子, 霍亨斯陶芬家族最后的合法男性, 奥古斯都委派的耶路撒冷摄政,我有权决定我封臣们的事务。”他高声道, “现在,我宣布蒙菲拉特的康拉德和伊莎贝拉女王的婚姻并不合法, 耶路撒冷的继承人有且只能从亨利国王的后代中挑选, 如果还有人想为叛国者开脱......”他拔出剑, “我有权处死所有不虔诚者。” 他收回剑, 心满意足地看着在场众人心怀不满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心想原来这就是塞萨尔所说的将道德和誓言作为武器,敌人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这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从塞萨尔身上学到的东西有一天也会用在他最敬爱的养父身上。 第140章 , 接到鲍德温六世已经顺利加冕的消息后,塞萨尔终于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从君士坦丁堡也传来了消息,安娜生下了一个儿子,按他们之前的约定,他们的第二个儿子起名叫腓力·塞萨罗亚。 不是他非要整出“阿基坦公爵腓力”的地狱笑话,是安娜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致敬的男性亲属(安德罗尼卡不提,阿莱克修斯和她的前未婚夫同名,约翰很难说是致敬约翰二世还是他的叔叔约翰),而他也希望通过释放善意让腓力二世在这个微妙的时机不要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干扰他在小亚细亚的行动。 说来惭愧,三个孩子出生时他都没有陪在安娜身边,而未来几年很可能他们也要聚少离多,甚至于在他常年身处海外征战的情况下安娜也会忙碌起来。写信交代了一些埃及事务的注意事项后,塞萨尔便匆匆召集了身在安条克的军队,向他们陈述了自己的计划。 “撒拉森人杀害我们的国王,侵占我们的土地,若不能借此将他们一举击溃,未来数年我们都将活在撒拉森军队的威胁下,而我们本不必承担恐惧。”挑动情绪凝聚共识后,塞萨尔又话锋一转,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扫向亚美尼亚人的方向,“我既为保卫基督徒而来,便不会只满足于复仇,撒拉森人的猖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天主福音没有播撒的土地,突厥人,他们不仅仅是杀害我表兄的帮凶,更是所有基督徒的敌人,我们的盟友,亚美尼亚人是生来就只能滞留在奇里乞亚吗?他们的家园在亚美尼亚高地,他们应该回家。” 亚美尼亚在罗姆苏丹国崛起后被分为西亚美尼亚和东亚美尼亚,东亚美尼亚的土地一直被罗姆苏丹国占据,抛出这个诱饵,亚美尼亚人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我们会告诉莱翁国王,请他增兵援助。”亚美尼亚将领,巴格拉斯的亚当回答道,塞萨尔点点头,无比真诚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中却暗含警告,“这是我应尽的职责,不击溃撒拉森帝国,我绝不回到君士坦丁堡。我们都期待收复失地,但前提是我们胜利!” 是的,他们首先要取得胜利,然后才能坐下分赃,而取得胜利的前提是这些各怀鬼胎的军队现阶段必须团结在塞萨尔的旗帜下,这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不论是历史还是本位面)给他的教训,得益于他在三年前的威尼斯海战中积累的巨大声望,这倒也是个不难接受的条件,不论是从军事能力还是个人私德现在的塞萨尔都堪称是一个完美的君主,以至于东欧的国家对与他共事并不反感,甚至乐于接受他的调停。 把时间线倒推回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一位东罗马皇帝帮助亚美尼亚复国不亚于天方夜谭,但鉴于他还身兼十字军战士的身份(香槟的亨利去世后他已经是事实上的十字军国家领袖),这一行为顿时合理了起来。 这倒不是他突然善心大发,而是在他暂时无力收回小亚细亚时他只能尽可能牵制住罗姆苏丹国,同时,他还需要一个强大的耶路撒冷国帮他挡住亚洲大陆的威胁,在鲍德温六世成年前,耶路撒冷不仅做不了他的盾牌缓冲国还会需要他源源不断地输血,要想让耶路撒冷不因为那群内斗内行的贵族弄得原地自爆,他得先通过一场复仇式的胜利确立小国王的权威,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得把亚美尼亚也绑上他的战车。 现任亚美尼亚国王是“杰出者”莱翁一世,此人虽然和科穆宁有血海深仇(曼努埃尔一世俘虏了莱翁一世的祖父和父亲,前者死于狱中,后者被刺瞎双眼后处死,恭喜曼努埃尔成功给自己的仇家名单又增加了一位),但曼努埃尔的锅关他这个圣徒之子兼十字军战士什么事?他有意愿帮莱翁一世收复失地,那他就是亚美尼亚的大恩人,至于亚美尼亚能不能守住东部领土、守住了会不会和安条克互掐,那就不是他管得着的了。 就像他当年抛给安德烈公爵的那个诱饵一样,威尼斯对匈牙利而言不是蜜糖而是毒药,但他们意识不到这一点,反而为此欢欣鼓舞。只要他不把赫利亚特的通道完全打通,亚美尼亚就会疲于防守东西两线,被动替他消耗罗姆苏丹国的军力,如果亚美尼亚大发神威直接按死罗姆,那他的下一个目标也是安条克,他还可以更进一步背刺格鲁吉亚把陶克拉季甩给亚美尼亚挑动二者开撕(他当然还要趁火打劫收回特拉布宗),也算传承了盎撒传统。 至于耶路撒冷,他当然也不会真的寄希望于靠亲戚关系维持你好我好大家好,靠他在主少国疑时力挽狂澜,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掺和耶路撒冷事务,比如不动声色地掐掉圣城本不富裕的粮食供给,让耶路撒冷在粮食上完全依赖埃及进口,这样即便在将来因为宗教问题翻脸,他或者他的后代也能迅速扼住耶路撒冷咽喉,迫使他们继续“友好共处”。 果不其然,莱翁一世给了他相当积极的答复,解决了后顾之忧,塞萨尔终于彻底放心地命令驻守在赫利亚特的先头部队从高加索山南下,和亚美尼亚军一起夹击埃德萨,这一下顿时令以为已经成功祸水东引的撒拉森人措手不及,与此同时,他亲自率领主力军队借道格鲁吉亚沿中部河谷且杀且进,直到抵达塞凡湖边缘才停止前进。 “这是超越巴西尔二世的功绩。”饮马塞凡湖时,随他前来小亚细亚的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说,意识到跟随塞萨尔才是最能令他名利双收的选择后,他已经成为了塞萨尔的忠实下属,因为他熟悉罗姆苏丹国的情况,这一次塞萨尔从君士坦丁堡出发时带上了他,为了避免刺激同行的亚美尼亚人的感情,他们用希腊语交流,“巴西尔二世,希拉克略一世,图拉真,他们的军队从没有抵达如此之远的战场。” 第141章 “但他们都失败了。”塞萨尔说,望着塞凡湖的波光,他的目光仍然十分平静,他似乎丝毫不为胜利喜悦,“恕我直言,征服亚美尼亚是巴西尔二世最大的错误,罗马失去了东部边境的盾牌,得到了一个不安分的行省,亚美尼亚只适合做统一地中海的罗马皇帝皇冠上的点缀,不适合做偏安一隅的罗马冲冠一怒后的俘虏。” “所以您要将土地交给亚美尼亚人。”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有些泄气地道,如果当年将威尼斯交给匈牙利还可以说是权宜之计,那现在他在地位稳固后还放弃了东亚美尼亚难免会惹人非议,“恕我直言,很多人都会为此不满。” “因为我们并没有能力守住征服的领土,相反,这片土地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塞萨尔微微眯起眼,有些土地哪怕战略意义重要,但21世纪的军功科技尚且无法突破地缘政治学的影响,何况是13世纪,阿富汗为什么会成为帝国坟场就是这个道理,“不要难过,米海尔,我们现在离开亚美尼亚,但我们总有一天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5 23:09:22~2023-10-15 20:2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珊德拉、漫游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逆 86瓶;秋羡轮回 30瓶;叶清佐 27瓶;资深潜水员 24瓶;玛卡巴卡 20瓶;明若、卡西西弗斯 15瓶;安山度、星万 11瓶;cici、薄荷+c、阿骃法、亚里士多德才兼备 10瓶;熏衣香、一川烟草不见秋、酒妄、叮当喵、流芳、如若悦卿 5瓶;青葙 4瓶;佑慧、招财猫 3瓶;柠檬不萌!、a.y 2瓶;品客洋葱、按时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和平 杀穿亚美尼亚后, 塞萨尔并没有恋战,而是迅速撤回了赫利亚特支援埃德萨,1209年3月, 开春之际,撒拉森人终于撤出了埃德萨,针对撒拉森人和突厥人的军事行动在前期取得了胜利,但还不够。 依照之前的约定, 塞萨尔将东亚美尼亚的土地交给了莱翁一世,后者在激动之下也同意了他顺走一些用于抚平国内不稳定情绪的战利品,塞萨尔顺带打包带走了赫利亚特几乎所有的武器辎重还借走了大部分精锐士兵(理由也是现成的, 他还要南征大马士革, 为了圣战事业亚美尼亚贡献一点力量不过分吧)。 用现代术语阐述, 他等于撤走了亚美尼亚的全部国防力量, 目前罗姆苏丹国还没缓过气,亚美尼亚的国防压力还不太重, 但现阶段的兵力空虚也制约他们趁热打铁收复失地, 等罗姆苏丹国从这场失败中重新站稳阵脚, 已经时日无多的莱翁一世必然疲于应对, 何况此后亚美尼亚的政局也说不上稳定, 他有的是再浑水摸鱼的机会。 至于埃德萨, 这本就是此次军事行动的预期目标,问题在于要不要扩大战果。经过这几个月的同仇敌忾和并肩作战, 塞萨尔和博尼法乔四世已经建立起了友谊,虽然肯定没有他和香槟的亨利那么深厚, 但至少能保证他们的盟友关系。在他回到安条克修整, 准备前往耶路撒冷时, 他又收到了来自英诺森三世的表彰信, 信中高度肯定了他收复东亚美尼亚和埃德萨的功绩,同时也回应了他之前的请求,发动南征阿尤布王朝的第五次十字军。 虽然他们收回了埃德萨,但阿尤布王朝并没有伤筋动骨,在耶路撒冷主少国疑的当下,如果想要耶路撒冷王国有一个较为稳定的外部环境,主动出拳痛击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有教皇为他的南征合法性背书,塞萨尔可以堂而皇之地带领他的嫡系大军入驻耶路撒冷,而耶路撒冷城内,腓特烈已经等他很久了。 回到耶路撒冷宫殿后,腓特烈迫不及待地向他陈述了这几个月他在耶路撒冷的经历,在他挫败蒙菲拉特侯爵和伊贝林家族的图谋后,他迅速安排鲍德温六世加冕,而后将露出野心的贵族们各个击破,塞萨尔静静地听着,待腓特烈停下后他才开口:“那鲍德温呢?” “国王?”腓特烈一怔,他随即赶紧保证道,“他在宫殿了,我派人保护他,保证他不被任何野心家利用......” “你认为你是在保护他,但事实上,从另一个角度看,你也是利用他的野心家。”塞萨尔截断道,“腓特烈,你是耶路撒冷的客人,不是鲍德温的父母或监护人,诚然,你在行动上确实在保护鲍德温的王位,但你的权力来源于他,你却没有考虑怎么处理和鲍德温的关系,在他眼里也许你和其他那些想利用他的野心家没有什么不同。” “那我应该怎么做?”腓特烈一下子变得茫然起来,塞萨尔看着他,“你应该在他失去父亲后宽慰他,让他信任你,跟在你身边,在发号施令时先征求他的命令,确保他国王的尊严------哪怕你也是国王。” “我从没有想过这些......”腓特烈讷讷道,而塞萨尔叹了口气,又放柔了语气,伸手揉着他的后颈,“你不要为此自责,你可以慢慢学习,腓特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侧首望着窗外,喃喃道,“亦或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过我需要将摄政的任务交给你,我没有想过你这么快就要处理你和另一个君主的关系......” “这不是你的错。”腓特烈说,而塞萨尔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总而言之,来耶路撒冷对你来说已经不是一场旅行,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如果是半年前,我会送你回君士坦丁堡或者西西里,但现在我应该让你来决定。”他来到沙盘前,指向大马士革,“下一步,我们要去大马士革。” 第142章 “我们要开战。”腓特烈开始心跳加速。 “是的,战争。”塞萨尔肯定道,“萨拉丁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但很可惜,萨法丁是他的弟弟而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存在在短期内有利于王朝的稳定,长期则会加速王朝的动荡,攻打大马士革,让萨法丁显露出颓势,然后拉拢萨拉丁的儿子们,向他们许诺利好甚至提供武器来促使他们反对他们的叔叔,如果他们足够胆大,他们会放手一搏。”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因为和基督徒结盟受到撒拉森人的唾弃,从此成为不受爱戴的君主,而如果他们不够大胆,我们则需要从佩特拉切断他们的联系,从埃及调兵两线作战,到时候,我就需要考量一下我是否要倾其所有地援助耶路撒冷,如果我不能从西欧获得足够多的支持,我应该见好就收。” 是的,尽管这些年塞萨尔有向埃及移民,但当地还是撒拉森人占多数,对于埃及的撒拉森人而言,塞萨尔再仁慈开明也是一个异教徒,他们平时或许会接受他的统治,但绝不会听从他的命令与同胞作战。“不是每一个臣民都理所应当效忠于君主。”腓特烈若有所思,塞萨尔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是的,臣民对君主的忠诚也是有条件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1209年9月,在耶路撒冷军和萨法丁军仍在大马士革对峙之际,萨拉丁的长子马利克却率军突袭大马士革,像是早就预料到他有此行动般,由耶路撒冷军队、安条克军队、亚美尼亚军队和少量东罗马军队组成的新十字军也悍然出击,仅用三天时间便攻下了大马士革。 破城之后,两支军队并未发生冲突,相反,马利克允许十字军进入大马士革进行修整,而后北上继续追击萨法丁,此时,响应圣谕参加第五次十字军的西欧骑士们也陆陆续续抵达战场,依照重甲骑士对抗撒拉森军队的天然优势,十字军在战场上节节胜利,奥古斯都的指挥甚至被评价为“过于保守”,毕竟如果不是他坚决严明十字军军纪,允许撒拉森平民缴纳赎金以保全其他财产,军队推进的速度还会更快。 战争持续了将近两年,1211年5月,十字军攻占摩苏尔,这意味着苏丹大势已去。在生擒了萨法丁后,塞萨尔并没有做出十字军想要看到的诸如游街之类的举动,相反,他对萨法丁以礼相待,这令人怀疑他是否有意于与苏丹签署和约,尽管在绝对的优势面前,撒拉森人已经失去了谈判的机会。 “我曾经见过你。”当塞萨尔进入帐篷后,萨法丁对他说,他斑白眉毛下的双眼微微眯起,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你父亲允许我带着臣民离开耶路撒冷,当时你跟在他身边,我一眼就猜得出来你是他的儿子。”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年岁逾长,他的童年记忆便越浅淡,唯有他人提起时他会像是扫去书籍上的灰尘一般记起少时种种,尤其是与理查一世相处的时间,“他十分尊敬你的兄长,而我认为你和你的兄长同样可敬。” “我该指望你的敬意换来怜悯吗?”萨法丁苦笑,“好的,奥古斯都,告诉我,你想要多少土地,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换取和平?” “除非是强者的怜悯,否则和平只能建立在双方都没有发动战争的能力的基础上,和很多人的认知不同,我认为十字军并没有强到可以凌驾于撒拉森人的意愿之上。”塞萨尔缓声道,“苏丹,我知道你很尊敬你的兄长,一如我尊敬我的父亲,我相信你也听说了我在埃及的统治策略,我并不是一个仇恨撒拉森人的狂战士,如无必要,我也不想以上帝之名与你们作战,但为了我国土的安全,我必须帮助十字军打这一场战争,确保撒拉森人在十年之内威胁不了耶路撒冷,而只要你还活着,阿尤布家族就始终有团结的可能。” “你要我做什么?” “我会处决你。”塞萨尔平静道,“但我会允许你的儿子们继承你的土地,你的头衔,不论你相不相信,我内心深处确实对你心怀敬意,但尊敬和仁慈是两码事。” “他们会相互争斗。”萨法丁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而他十分清楚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无法阻止这一切,“很多人都认为你是一头威猛的雄狮,但你其实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雄狮也好,狐狸也好,君主始终应该以民众的利益为先,我会尽可能保护我所有的臣民,包括撒拉森人,我从不认为信仰穆罕默德或者耶稣是决定一个人应该被抹去生命的原因。”塞萨尔站起身,“再见,苏丹。我很希望有一天,耶路撒冷能真正远离战火,基督徒或者撒拉森人都可以在这片孕育了他们信仰的土地上和平共处-----但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15 20:23:33~2023-10-17 18:0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南敬血 14瓶;一春之绿、几时明月、玛卡巴卡、资深潜水员 10瓶;曦容、rob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大结局 1211年6月, 第五次十字军的统帅,东罗马的奥古斯都,耶路撒冷王国摄政塞萨尔·塞萨罗亚在摩苏尔处决阿尤布王朝的第四位苏丹阿迪莱·萨法丁, 但他允许以撒拉森人的礼节安葬萨法丁,并将大马士革托付给萨法丁之子卡米勒,理由是“理查一世曾册封卡米勒为骑士,展露出他对卡米勒的善意, 作为儿子,他不能不荣誉地忤逆父亲的决定”。 第143章 历史上,这位卡米勒苏丹也是一位相当开明的统治者, 在理查一世和萨拉丁议和时, 他曾经将自己的宝剑送给他, 册封他为骑士, 考虑过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嫁给他,后来腓特烈二世率领的第六次十字军东征另一个主角也正是卡米勒。 从历史记载中看, 腓特烈二世与卡米勒的故事是一段不亚于理查一世和萨拉丁的佳话, 而故事的结局也殊途同归, 卡米勒被指责出卖圣城, 腓特烈二世则因为擅自与异教徒签约被绝罚。出于种种考虑, 他和卡米勒订约时把腓特烈也带了过来, 腓特烈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仍然听从了他的安排。 “我曾经以为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高尚。”当接过萨法丁的棺材时, 卡米勒对他说,四目相对时, 塞萨尔不难感受到他的憎恨, “我以为拉丁人不全是背信弃义的卑劣者, 可你杀了我父亲。” “你的叔叔亦死于基督徒之手。”塞萨尔回答说, 他和卡米勒年龄相仿,但相较于活在父亲的庇护下的卡米勒,他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君主,情感与仇恨都不足以动摇他的言行举动,“我父亲是一位骑士,而我只是一位尽可能遵循骑士道德的普通人,你的父亲是一位英明的统治者,所以我尊敬他;你父亲有能力团结阿尤布家族,所以我杀死他。” “那你为什么将大马士革还给我?”卡米勒咬牙道,“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你送还了我父亲的尸体便放弃复仇吗?” “在你向我复仇之前,你需要对付你的兄弟们,包括你的亲兄弟和堂兄弟,然后你要对抗耶路撒冷王国,安条克公国,亚美尼亚王国,你才能穿过小亚细亚来到君士坦丁堡,到了那一天,你才有挑战我的资格。”塞萨尔平静道,“更有可能的结局时我们都活不到那一天,或许你的后代可以毁掉我的陵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做好了承担仇恨的代价,我不缺仇人,如果一个君主发现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朋友,那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所有人都期待他继续犯傻的蠢货!”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卡米勒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迷茫的神色,许久以后,他侧过头:“你有更好的选择,你可以杀了我,或者不把大马士革还给我,这样我永远没有能力向你复仇......为什么你要在杀死我父亲后还要因为你父亲曾册封我为骑士放过我。” “你想要什么答案,比如我是出于荣誉或信义才这样做?”塞萨尔问,他很快又自问自答,“和荣誉无关,和信义也无关,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制衡马利克,你明白我的用意,但你不得不按照我的安排行动,直到有一天你能突破这一桎梏。”他叹了口气,没有征求卡米勒的意见,拥抱他,亲吻了他的面颊,“如果我有其他更好的、不流血的选择,我也不希望杀死你的父亲,我们都由我的父亲册封为骑士,我们本应该是朋友。希望你有能向我复仇的那一天,但放心,到了那一天,我绝不会退缩。” 他转过身,和他的养子一起离开大马士革,卡米勒望着奥古斯都的旗帜和他飞扬的紫袍,有一瞬间,他竟然真的为塞萨尔说的那个可能心动:或许他们本该是朋友。 , 可预见的未来里,耶路撒冷王国都将迎来一个较为安定的外部环境,而尽管此次塞萨尔对撒拉森人的宽容手段颇受诟病,但在他处死苏丹并换取足够赎金的前提下十字军倒也愿意对他的行为宽纵一二,毕竟即便是以上帝之名召集的军队根源仍是为了利益,既然十字军现在个个腰包鼓鼓,他们也不会难为这个在基督教世界威名赫赫的统帅。 理论上,塞萨尔应该亲自去罗马向教皇陈情,但出于种种原因,他现在并不是很希望见到英诺森三世,因此他只是写信解释了他为了鲍德温六世的王位“不得已向撒拉森人妥协”的痛苦与为难,以及强调处死苏丹这一行为对加强教廷权威是多么有象征意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英诺森三世迟早会发现他并非一个真正虔诚的狂战士,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教皇本人如今的权威很大程度上正是来源于他南征北战挣来的功勋,基督徒崇拜的是他这个战无不胜的圣徒之子还是教皇本人还需要打个问号,只要他不在明面上挑战教皇的权威,他们的同盟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这是他想要的吗?塞萨尔默默地想,在世人眼里,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幸运儿,欧洲最幸福的君主,不到三十岁便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子成为地中海最有权势的君主,这一次远征,他再次收获了不亚于父亲的巨大声望,为表兄复仇,巩固了鲍德温六世的王位,挫败了罗姆苏丹国和阿尤布王朝两大心腹大患,可他的初衷,让耶路撒冷远离战火,这一愿望真的实现了吗,他毕竟在中世纪,再克制的战争也会有无辜者伤亡,他们不仇恨他只是因为习惯了战争。 “明天早上跟我去太巴列湖,腓特烈。”在阿克修整时,他这样对腓特烈说,第二天清晨,他们一起骑马来到湖边,故地重游,死于战火的冤魂似乎仍在他耳边呼啸,他也是给他们带来痛苦的人吗? “我父亲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他对腓特烈说,眼睛微微眯起,开始回忆那一天的理查一世,这一次,他的回忆十分清晰,连理查一世脸上的胡须都记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告诉我,‘在圣湖中沐浴后,你便不再是背负原罪的私生子,而是光荣的十字军战士’,我的出生是个意外,我出生的那一天也是我母亲的死期,我父亲一直为此愧疚。” 第144章 “那你到圣湖中去了吗?”腓特烈问。 “没有。”塞萨尔摇摇头,“我没有这么做,私生子的身份不是我的罪孽,而我的罪孽并不能为圣湖宽恕。”他眺望着湖水,“腓特烈,你喜欢战争吗?” “当我踏进敌人的营地,享受着士兵们的欢呼时,我是喜欢战争的。”腓特烈犹豫片刻,道,“但当我看到男人强/奸女人,劫掠城市,驱赶平民时,我厌恶战争,恕我直言,父亲,我不认为这样的战争是正义的。” 见塞萨尔没有反驳,他又大着胆子继续道:“何况撒拉森人真的罪大恶极吗?我听过萨拉丁的故事,他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他的弟弟与我们为敌,但他也并不是一位暴君。我们见到的那些撒拉森人,他们和埃及的臣民没有什么不同,可我们带来了战争,迫使他们背井离乡,我们的行为为什么正义......仅仅因为上帝吗?” 以上帝之名大开杀戒,你的所有行为都将被宽恕,但欺凌弱小本就是所有罪恶中最不能被容忍的一种。“你说的都对,腓特烈,这样的战争确实不是正义,不论是以上帝还是以国王之名。”塞萨尔说,他望着平静的湖水,一瞬间,他似乎真的能从中获取片刻心灵的宁静,但这是罂粟花奶,当他直面战争时,他不能欺瞒自己的良知,对平民的悲悯是他仅能恪守的属于季庭柏的东西,“不论我在战场上获得了多少荣誉,多少功勋,我都并不认为发动战争是一件快乐的事,战争意味着牺牲,意味着苦难,但我们必须发动战争,至少要具备发动战争的能力,这与上帝无关,与我们身为君主的责任有关。在这个时代,仁慈意味着懦弱,意味着你是等待饿狼劫掠的肥羊,而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仁慈宽纵你和你的臣民。” “所以你只能尽可能做一个强大的君主,一支强大军队的统领,这样意味着你有资本仁慈。”腓特烈若有所思,塞萨尔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伸手抚摸着他的后颈,尽管腓特烈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不是仁慈,而是克制,战争是取得和平的手段,冲突则是地理、民族、文化铸就的必然结果,在此基础上,仇恨并无意义,感情也并不珍贵,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这个道理。”没有等到腓特烈想明白他的话,塞萨尔已经翻身上马,“好了,腓特烈,不要耽误军队的行程------船已经停在阿克港口,我们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东征之路》完结,第三卷《奥古斯都》明天继续! 第三卷 奥古斯都 第86章 家庭生活 “在很久很久以前, 东方有一个伟大的皇帝,他被称为太宗文帝......” “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像巴西尔二世那么久吗?” “巴西尔二世才去世了两百多年,嗯, 是不是像凯撒和奥古斯都那么久?” “没有巴西尔二世这么晚,也没有凯撒和奥古斯都那么早,是希拉克略的那时候,隔着叙利亚, 隔着波斯,再隔着阿拉伯和吐蕃,那遍布丝绸与黄金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 有一个皇帝......” “有多美?像罗马一样美吗?” “比罗马更美, 那个国家有超乎我们所理解与想象的富饶, 其文明之辉煌和罗马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位皇帝即便是放在他们的历史里,也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君主......” “像始皇帝一样吗?或者孝武皇帝, 爸爸说过他们一个统一了分裂的国土, 建造了全新的、统一的秩序, 一个则巩固了前者的成果, 让‘大一统’的观念深入人心。” “是的, 他常常与这两位皇帝并列, 但他出生时已经是这两位皇帝去世后的数百年了......” “数百年是多少年?三百年,四百年, 五百年?” “六百八十六年。长到始皇帝的长城被风沙侵蚀,孝武皇帝的上林苑亦化为废墟, 他们的都城中终于迎来了一位新的, 和他们一样英明神武的主人, 他被称为太宗文帝。” “他一定很擅长写书吧?我记得爸爸说过, 东方的语言中,‘文’有文章的意思。” “但也可以是指一位擅长治理,深得民众欢心的皇帝,反正始皇帝和孝武皇帝都不可能得到这个称号,对吗,爸爸?” “是的,‘文帝’在东方的习俗中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赞誉,意味着他不仅博学多闻、道德高尚,更意味着他像安东尼·庇护一样如同农夫呵护庄稼一样呵护着自己的民众,他接手了一个贫穷的国家,去世的时候却将国库堆满了黄金。” “安东尼·庇护是个好人,但我更喜欢图拉真,我喜欢战士。” “可你甚至没有办法在理查哥哥的剑下过三招,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让着你!” “那你呢,狄奥多拉,你连剑都拿不起来!” “你------” “你们还小,总有一天狄奥多西可以在演武场上打败理查,而狄奥多拉也会学会用剑,现在,我们继续讲故事,和其他的‘文帝’不同,‘太宗文帝’不仅是位爱民如子的圣君,他更是一位不逊于图拉真的战士,他年轻的时候便以三千骑兵攻破了敌人十万部众,在一场战争中俘获了两个国王,成为皇帝后,他征服的步伐也没有停歇,不过我们今天的主角不是他。” “那是谁?” “他其中一位妻子,或者说是他的儿媳。” “妻子怎么能做儿媳呢?啊,难道是俄狄浦斯,他杀父娶母,最后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第145章 “因为他的这位妻子并不是他儿子的亲生母亲,而只是大臣为了讨好皇帝为他献上的美女,或者说情妇,她非常美丽,太宗文帝为她起名叫‘媚娘’,在东方的语言中是娇媚的意思。” “那皇帝的儿子呢?他觉得父亲的妻子很美丽,所以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吗?” “不,他并没有这么做,在他见到他父亲的情妇之前,他的父亲举办了一场赛马会,他得到了一匹非常漂亮的马,但这匹马性情暴烈,没有人可以驯服它......” “啊!我知道!布塞弗勒斯!亚历山大的父亲得到了一匹骏马,所有试图驯服它的战士都失败了,只有亚历山大驯服了它!这是一个征服者的故事,太宗文帝的儿子驯服了烈马,他的父亲非常高兴,把自己的情妇赐给他作为他的妻子。” “亚历山大驯服了父亲的马,但太宗文帝的儿子没有做到,事实上,真正驯服马的人是那个名叫‘媚娘’的女人。” “媚娘?” “是的,媚娘驯服了那匹马,她先是用铁鞭鞭打那匹马,马不服,她又用铁锤击打它,马仍然不服,她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最后,她驯服了那匹马。” “可最后谁也不能骑上那匹马了啊!天哪,我宁可把这匹马放走......” “你在伤心什么,狄奥多西,如果你放走了这匹马,那将来它践踏你的花园,踩碎你的花瓶,撞伤你的侍女,你又该怎么办呢?爸爸,我觉得媚娘做得对,然后呢?太宗文帝是不是特别佩服她的勇气,让她做了他的儿媳,未来帮助他的儿子统治他的国家?” “不,他没有,事实上,他确实意识到了媚娘的勇气,但他更多地意识到这个美丽的女人具备超乎寻常的坚强品格,这样的品格削弱了她的美丽,所以他没有将她当做情妇,也没有让她成为他的儿媳。” “那她该怎么办呢?” “她成为了一名侍女,在太宗文帝的后宫中默默无闻,再后来,太宗文帝去世了,她成为了修女,三年后,仰慕她的新皇帝来到了修道院,爱上了她,她又成为了他的妻子,当新皇帝也去世后,她成为了女帝,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为一时的际遇沉沦,你永远不知道命运会赋予你怎样的机会。”三十二岁的奥古斯都结束了他的睡前故事,望着地毯上两个穿着华丽的丝袍、漂亮得像是希腊神雕像的孩子,澎湃的父爱激荡着他的心,他在外奋斗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刻和他可爱的孩子们享受睡前时光!“晚安,我的宝贝们。” 他依次亲吻了他两个最小的孩子(顺序和早安吻相反),然后一边一个抱起他们,吩咐侍女们将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后才揉了揉他酸痛的腿一瘸一拐地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他的妻子已经等候他多时,见他进门,她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搀扶他坐到床上:“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又缠着你多讲几个故事了?” “只讲了一个故事,但他们有太多问题,不知道他们的哥哥姐姐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闹腾。” “埃莉诺和腓力都很乖巧,理查也比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安静很多,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父亲纵容的缘故。”安娜掩面笑道,塞萨尔看到她手中那本书,不禁好奇道,“怎么开始看维京人的故事了?” “瓦兰吉卫队新来了一批成员,我想要安排一个欢迎仪式......”察觉到塞萨尔渴望的眼睛,安娜收起了书,亲吻了他的额头,“好,我们明天再关心这些事。” 如你们所见,东罗马的奥古斯都有一个非常幸福、足以列入美德典范的模范家庭,包括恩爱忠贞的父母、英俊强壮的长子、温柔美丽的长女、好学虔诚的次子与活泼可爱、精力旺盛的幼子幼女,在登基的前五年,塞萨尔奔波在埃及、希腊和叙利亚间,时不时还要去罗马朝圣(实则汇报他在埃及的教改进度),这导致他缺席了长子、长女和次子的降生,以及他们相当长一段童年经历。 直到埃及的事务走上正轨,撒拉森人的威胁也基本消散,他才可以像一位真正的奥古斯都一样长居在紫宫之中,他最小的两个孩子正是在这段时间出生。出于对缺席前三个孩子童年的遗憾,塞萨尔对这对漂亮的龙凤胎------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的疼爱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亲力亲为地教他们吃饭,说话,给他们穿衣服梳头发,当他们长大一些后他开始亲自给他们编写适宜儿童阅读的简笔图书,只要身在大皇宫不论工作多么繁忙都要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他不是父亲,是仆人。”而塞萨尔对这样的评价置若罔闻,在一个美好的清晨,他和身旁的妻子交换一个早安吻,然后洗漱,更衣,和他的五个孩子,以及这个家庭的编外成员,已经长成一个英俊青年的西西里国王腓特烈·霍亨斯陶芬共进早餐。 和塞萨尔的亲生子女相比,这个跟着他满地中海跑的养子其实和他相处了更长的时间,即便是在他已经成年,监护关系不再存在后,他也仍然时常来到君士坦丁堡拜见他的养父。“早安,父亲。”他的儿女们向他依次问好,而最小的两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了父母身边,这是他们的特权,“我让你完成的战争案例分析完成了吗,理查?”他首先关心的是他长子的功课。 “完成了,我在沙盘上演算了黑斯廷斯战役,写了我的理解,已经交到您的书房了。” “好的,接见完罗斯的使者后我会检查,埃莉诺,去西西里视察的行李准备好了吗?你母亲帮你搭配了衣服。” 第146章 “我已经试过了,父亲。”埃莉诺·塞萨罗亚回答道,而腓特烈已经按捺不住道,“如果埃莉诺在西西里有什么需要,我会立刻满足她的。” “理查,你和你妹妹一起去西西里。”塞萨尔无情地吩咐道,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他似乎应该关心一下他的次子,于是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腓力·塞萨罗亚,“腓力,你之前说你想要阅读《物性论》,我在埃及找到了撒拉森人的抄本......” “我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部分卢克莱修的手稿,虽然可能有些残缺,但我很享受这个寻找知识的过程。”腓力·塞萨罗亚不咸不淡地回应道,他出生的那段时间恰逢耶路撒冷国王亨利战死,他有将近两年都没有回到君士坦丁堡,安娜也在巴尔干和埃及之间来回奔波,结果就是腓力·塞萨罗亚和父母都不算亲近,他一直想要弥补,但腓力似乎并不给他机会。 “如果你还有需要的书,可以去亚历山大图书馆借阅。”塞萨尔决定提前结束他们可能会出现尴尬的对话,而这时候,他感到他的袖子一紧,低头看见狄奥多拉正拽着他,天蓝色的眼睛渴望地注视他,“那我们呢,爸爸,你说了弗拉基米尔大公会把他孙子送过来,他会加入瓦兰吉卫队吗?” “他可能会参加训练,但不会留在这里,他有王位要继承。”看到小女儿,塞萨尔便忍不住心头澎湃的慈爱,哪怕明知道她是个爱捉弄人的小恶魔他也忍不住心软,他的宝贝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要再假扮成狄奥多西去戏弄人了,狄奥多拉,你已经四岁了。耶路撒冷的商队带来了一批礼物,吃完饭后,你和狄奥多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爸爸和我们一起去挑!”狄奥多拉欢呼道,而这场家庭聚餐也接近尾声了,当吃完早餐,陪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在库房里分拣礼物时,他的秘书,安布里亚克家族的幸存者卡洛·安布里亚克突然敲响了们,“很抱歉打扰您,奥古斯都,但现在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塞萨尔站起来,而卡洛微微弯下腰,低声说,“您的叔叔,英格兰的约翰国王已然病倒了,他想在临终前见您一面......” 作者有话说: 简要介绍一下ssr的子女: 长子,理查·塞萨罗亚,出生于1205年,金雀花家族长相 长女,埃莉诺·塞萨罗亚,出生于1207年,温柔希腊美人 次子,腓力·塞萨罗亚,出生于1208年,偏卡佩系长相,少量科穆宁家族特征 幼子幼女,狄奥多西·塞萨罗亚与狄奥多拉·塞萨罗亚,出生于1212年,外貌很相似,多族混血集合父母优点的超好看天使宝宝 第87章 约翰 塞萨尔曾经以为, 在约翰被埃莉诺逼着签了《大宪章》后,他至少能消停个十几年,等他再想搞事时也年迈无力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永远不能对无地王抱有信心,当能管束他的人纷纷作古后,他仍然会不负众望地将一切搞砸。 最开始, 约翰确实安分了很久,因为埃莉诺的遗嘱,琼以图卢兹伯爵夫人的身份代管阿基坦的事务, 顾及着她还是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监护人, 约翰也投鼠忌器, 老老实实待在伦敦和诺曼底和他的妻子醉生梦死, 在他诸多荒唐行径中,沉迷女色已经是后果最不严重的一种了。但1211年, 琼去世之后, 失去约束的约翰一下子放飞自我, 在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接回诺曼底后立刻宣布不承认《大宪章》, 并武力讨伐对此惊怒交加的叛乱的诸侯。 不出所料地, 他被打得落荒而逃, 而腓力二世也抓紧这个机会悍然进军诺曼底,阿基坦也岌岌可危, 偏偏那时他还在忙着给耶路撒冷王国的后续风波收尾,也没空回西欧收拾这个烂摊子, 因此他只能紧急打钱给琼的丈夫雷蒙德六世, 请他雇佣一批军队至少守住普瓦捷, 不至于等他回到西欧后覆水难收。 等他终于解决了耶路撒冷问题, 准备腾出手替叔叔善后时,他却得知约翰因为记恨雷蒙德六世插手叛乱间接破坏了他的好事,竟然以他信仰清洁派为由向英诺森三世请求教皇派兵讨伐图卢兹。 得知此事他几乎气得疯掉,关键是约翰这次居然真的找了一个让他没办法在明面上插手的理由,否则这对他对外展现的圣徒形象无疑有所损伤,思前想后,塞萨尔最终以哀悼姑姑和看望表弟们的名义来到图卢兹进行调停,最后达成协议让雷蒙德六世退位,传位给他的儿子雷蒙德七世,但实际上他仍能以伯爵父亲和琼丈夫的身份摄政,这也使得随着琼的去世生出波澜的凯尔西和阿让伯国继承问题得到圆满解决。 经此一事,他对约翰已经失望透顶,但失望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是他叔叔,是离他儿子未来领地最近的亲戚,他就还是要给约翰善后,好在痛苦还有奥托表哥帮忙分担,这几年如果不是他恪守亲戚义务在腓力二世背后捅刀子后者估计早就薅走诺曼底了。这个世界,施瓦本的菲利普仍然在1208年遇刺身亡,屡次婚约都无疾而终的奥托四世这一次仍然选择通过和他的女儿贝亚特丽斯订婚以巩固他的皇位。 知道历史上的贝亚特丽斯会在1213年去世,塞萨尔曾经建议奥托赶紧结婚然后尽可能多地从霍亨斯陶芬家族薅地(毕竟腓特烈那时候还处于他的监护中,当地诸侯就算想要反抗也师出无名),不过奥托表哥正直地拒绝了这一建议,这导致1213年他的未婚妻去世后霍亨斯陶芬家族曾经试图拥立腓特烈的叛乱,不过腓特烈对此表示拒绝,毕竟当时正好在君士坦丁堡陪他带孩子,他总不可能当着养父的面说嗨我要回家造你表哥的反了。 第147章 塞萨尔不知道他把腓特烈培养得和德意志更加疏离甚至完全没有当神罗皇帝的想法会不会是个遗憾或错误,这意味着他曾经喜爱过的那个“世界惊奇”腓特烈二世很可能不会出现在历史书上,这令他对腓特烈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他只能自我安慰也许没有做神罗皇帝的腓特烈能在学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但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他现在也不能预测。 约翰现在离历史上的死期只有三个月,这个时候叫他回去可不会是因为什么叔侄之情大爆发,而是想要他回去收拾烂摊子,好在他此前为年幼的鲍德温六世摄政时已经彻底打残了撒拉森人,根据耶路撒冷的情报大汗也没有过来的迹象,因此塞萨尔觉得他还是可以抽一段时间去料理英格兰的事务,最好把腓力也带上,毕竟埃莉诺的遗嘱里他是阿基坦的继承者,他总要提前带他去见见封臣们,说不定还可以借机培养一下他们的父子感情。 1216年8月3日,塞萨尔带着腓力正式踏上了去诺曼底的旅程,刚启航,腓力便因为坚持在船上看书不幸晕船上吐下泻。“喝一些薄荷汁,你会好受些。”塞萨尔给他带来了一碗汤水,腓力皱着眉头尝了一口,很快又吐了出来,“喝这个东西不比晕船好受。” “那就睡觉。”塞萨尔开始头疼了,他觉得他可能只适合带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那种情绪丰沛、且会热情地回馈他父爱的孩子,或者至少像理查和埃莉诺一样会配合他安排,腓力的情绪太稳定了,以至于根本不会对外表露,他发现他真的不明白他的次子在想什么,好在腓力这一次顺应了他的建议,“是的,我确实想休息一下了。” “好好休息。”塞萨尔松了口气,然后立刻替他掩上门。 出发前,塞萨尔曾经担心从小生活在大皇宫的腓力会不适应诺曼底的条件,不过显然他对此适应良好,这也令他松了口气,这至少代表他将来接手阿基坦时不至于出现水土不服:“国王呢?”安顿好次子和随从们后,塞萨尔问威廉·马歇尔,后者比起他们上次见面时苍老了不少,显然这些年也被约翰折磨得不轻,“在希农城堡,亨利二世陛下去世的地方。” 亨利二世。当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时,塞萨尔发现他已经几乎回忆不起他的样子,他只记得一具苍老的、顽固的身躯躺在病榻上,仍然倔强地憎恨着他的儿子,坚持以君王的身份发号施令,以及那如若洪钟般的一声:“你不应该做教士,你应该做战士。” 他没有做亨利二世曾经期望他做的那种向教权开战的战士,至少现在,他还和教宗互惠互利,在英诺森三世还活着的时候他其实不打算撕破这层关系,而亨利二世对理查一世的预判也并不准确,他说他成为国王会是一个灾难,可他本该成为一个好国王,如果不是他死了。思绪飘乱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约翰榻前,察觉到动静,约翰费力地睁开眼:“你来了,塞萨尔。” “我来了。”塞萨尔坐了下来,他环顾一眼四周,“你的妻子呢?” “她在照顾我们的孩子,我生病之后,她悲伤得不愿走出房间......” “你相信吗?” “我只能相信。”约翰顿了顿,一瞬间,他的目光忽然清明起来,塞萨尔微微挑起眉,难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约翰突然想通了?“我的前半生,依靠着父亲的宠爱,母亲的荫蔽,兄长的纵容才得以无往不利,我却误以为那是我自己的本领,但腓力,腓力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他只想复仇,安茹,诺曼底,布列塔尼,阿基坦,他想要夺走我们所有的领地,他从没有爱过我们......”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他会爱金雀花家族的人。”塞萨尔说,口气理所应当,事实也正是如此,“不过叔叔,你可以庆幸,你要去世了,腓力二世也老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完成复仇。” “不!你不了解他!如果没有完成他的复仇,他根本不会爬进棺材,他的儿子的决心也和他一样坚定!”约翰的眼神流露出恐惧,“路易,路易比他父亲更好战,他的布拉班特妻子陪嫁了两千名佣兵,他们夺走了盖亚尔城堡......” 因为没有埃莉诺撮合未来的路易八世和卡斯蒂利亚的布兰奇结婚,路易最后娶了布拉班特伯爵的女儿,以骁勇善战闻名的布拉班特佣兵在历史上的布汶战争中就发挥了重要作用,而这条线虽然布汶战争被蝴蝶了,腓力二世却以一个未来的王后之位将布拉班特转化为自己的盟友,这令约翰在战场上面临的困境更加艰巨。“我亲眼见证了盖亚尔城堡的建立,我父亲曾宣称这座城堡永不会沦陷,可叔叔,仅仅过了二十年你就把他的心血送给了法兰克人。”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是个糟糕的国王。”约翰喃喃道,他开始剧烈喘气,“我还是糟糕的儿子,糟糕的弟弟,他们说得没错,我会把一切都搞砸,我的王位因背叛得来,它终有一天会物归原主......这是诅咒,这是我遭遇不幸的原因!”他忽然从床榻上爬起来,摘下他头顶的王冠,捧到塞萨尔面前,恳切道,“你父亲临终前想要传位的人是你,母亲属意的继位人选也是你,登基吧,塞萨尔,只有你可以打败腓力和他的儿子,让一切都拨乱反正,我,我是个没用的儿子,但我不能将安茹家族的领地都送给法兰克人!” 第88章 噩梦(上) 第148章 老实说, 约翰的审美不错,不管是明文记载了的那场“精心设计”的给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的婚礼,还是眼前这顶王冠, 黄金和蓝宝石的光彩在塞萨尔眼前幽微地闪烁着,这样的光彩和他那双体现了金雀花遗传特征的蓝眼睛很相似,和这顶华丽的王冠比起来,一语不发的塞萨尔反而显得更加冰冷和生硬, 他盯着约翰,长久之后,他冷冷地说:“你什么都不懂, 叔叔。” 他敛起他的丝袍, 虽然没有穿象征奥古斯都权力的紫袍, 但衣袍上希腊风格的刺绣仍标志着他已经远离英格兰的事务太久, 回到他出生和成长的故乡后他也已然是个陌生来客:“你杀死亚瑟的事固然恶劣,但这只是你的敌人反对你的借口, 你不懂谁是你的敌人, 谁是你的朋友, 你一再被腓力二世蛊惑, 却猜疑真正愿意帮助你的威廉·马歇尔和你的姐夫, 你坐不稳王位还失去领土是因为你的愚蠢, 而不是什么诅咒!” 他深吸口气,继续道:“至于我, 是的,曾经也许我确实可以做英格兰国王, 但在我已经在希腊待了十二年以后贵族们只欢迎我做一个雪中送炭的盟友, 你要我现在回来做英格兰国王, 或者让我的儿子做, 那你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办?在祖父在位时,他和我父亲做朋友,在我父亲在位时,他和你做朋友,如果我真的接过王位,他会立刻以支持你儿子的理由反对我,你觉得英格兰真的还经得起一场内战吗!” “那该怎么办?”约翰呆呆道,他跪坐在床上,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曾经他也是这样看着亨利二世,理查一世和埃莉诺,“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亨利和理查太小,他们的母亲太年轻,马歇尔太老......我不知道该让谁摄政。”他忽然激动起来,抓住塞萨尔的手,“你,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英格兰,你是英格兰国王的儿子,安茹,诺曼底,曼恩,这也是你父亲曾经统治过的领地,如果腓力真的吞并了诺曼底和安茹你儿子在阿基坦的继承权就能稳固吗,他需要亨利......” 他的话突兀地顿住了,因为他察觉到塞萨尔的表情在变化,在他提到了理查一世,提到了阿基坦后。“在遗嘱中委任我为摄政王。”许久以后,他听到塞萨尔说,他口气不算好,但这令约翰松了口气,他知道塞萨尔只要答应了帮助他他就一定能做到,“赋予我上帝以下一切权利,包括拥立和废黜国王。” “这......”约翰有些犹疑,但在塞萨尔的目光下他只能不甘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我会在你去世后稳定英格兰的政局,你有一点说得对,如果英格兰国王没有占据诺曼底和安茹,那阿基坦也并不安全,一个稳定的英格兰对我更好。”他望着如释重负的约翰,终究还是怀有一丝不忍,毕竟其实约翰对他还算不错,“不要再做国王了,叔叔,和能力不匹配的权力是灾难,对你,对其他人都是如此。” “是啊,可若你尝过权力,你又怎忍心舍弃......”约翰喃喃道,塞萨尔望着他,也知道他没什么可说的了,起身悄然离去,顺带吩咐仆人赶紧将伊莎贝拉王后带过来。 , 1216年10月19日,英格兰金雀花王朝的第三位君主,“无地的”约翰去世,根据遗嘱,他委任他的侄儿,罗马的奥古斯都塞萨尔·塞萨罗亚担任摄政,并给予他包括废除国王在内的一切权力。 对此约翰的遗孀,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表示强烈不满,但鉴于遗嘱是约翰临终前当着她的面宣读的,她也不能对此提出质疑,何况她也并不敢得罪这位尚算年轻的奥古斯都,作为罗马皇帝、埃及国王与耶路撒冷摄政(以及名义上的阿基坦公爵和刚刚成为的英格兰摄政),他可谓是整个欧洲最有权势的君主,如果他一怒之下自立为王(或者立他那个要继承阿基坦的儿子为王)那伊莎贝拉其实毫无反击之力。 如果塞萨尔真的决定自己做英格兰国王或者让他八岁的儿子成为英格兰国王,英格兰的贵族们其实喜闻乐见,因为不论是一个常年身居海外的君主还是一个年幼且有异教嫌疑的君主都意味着他们需要放权给诸侯以维系他们的统治,何况有一个强大的罗马皇帝做靠山也意味着腓力二世不敢轻易来犯,他们已经受够了在约翰的神奇操作下四散逃窜的日子了。 虽然理论上现在欧洲存在两个罗马皇帝,但贵族们往往习惯于称奥托为凯撒,称塞萨尔为奥古斯都,提到罗马的君主第一反应也是东南面的希腊和埃及(奥托对此接受良好,在他眼里神圣罗马帝国凯撒和德意志国王其实没什么区别),这从侧面表露了在少年征服埃及、一战灭亡威尼斯和击溃罗姆苏丹国与阿尤布王朝后,塞萨尔的威望之隆盛已经无可比拟,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能主导任何一个国家的内政,何况他本就是理查一世的合法私生子,安茹家族的继承人。 从个人角度上看,塞萨尔并不打算兼领英格兰王位或者立腓力为英格兰国王,他毕竟是私生子,在金雀花家族男丁没死绝之前他和他的后代继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武力征服另当别论),而他也做不出刀了约翰所有继承人的瓦拉几亚操作,王位他必然是要交给亨利三世,但在没有处理完外部问题前,他不会轻易让亨利加冕,相反,他要让外人误以为他有意将英格兰的王位收入囊中或者交给腓力,有他纵横东欧的战功背书,这样的行为反而能够避免很多麻烦,尤其是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和腓力二世。 第149章 前者野心有余,但能力不足,后者本就是英格兰的最大威胁,他也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手段。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他离开后谁来统治英格兰,威廉·马歇尔太老,那帮对约翰不满已久的贵族们也靠不住,难道要去图卢兹把退位的雷蒙德六世请过来? 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这么做,琼死后,他一直没有再婚,因此他也算是金雀花家族成员,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还真的只能求助他。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收复失地,至少要取得谈判筹码,在召集了英格兰国王能调动的三百名骑士和两千名步兵(和他在东方打的大规模会战相比实在太太太寒酸了),又雇佣了一部分军队后,塞萨尔对沙托鲁城堡发动了突袭。 尽管实战中塞萨尔不介意亲自冲锋以鼓舞士气,但历史上理查一世把自己浪死的事迹一直被他引以为戒,所以即便以他的战争经验打西欧的菜鸡互啄算得上是降维打击,他也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在秀了肌肉后也迅速致信腓力二世请求和谈,腓力二世同意了。 对腓力二世而言,他实在非常不希望和塞萨尔打交道,如果他只是一个根基薄弱的小伯爵,他还可以将他当做一枚制衡安茹家族的棋子,向他示好,利用他,当他登上王位再反对他,这样的游戏他重复过很多次,偏偏他没有如他所愿搅乱安茹家族,反而成为安茹家族的最强支柱,活在人间的圣徒,在巴黎的宫廷,人们提起奥古斯都总不忘顺便怀念一番他的圣徒父亲,他憎恨一切让他想起理查一世的事物。 但现实角度,他又实在没有什么和塞萨尔作对的理由,他是他外甥女的丈夫,善待法国骑士和君士坦丁堡中的法兰克人,他甚至给他的次子起名叫腓力,腓力,腓力·塞萨罗亚,未来的阿基坦公爵,他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只是在和安娜的通信中得知那个孩子似乎很爱看书。 希望那个孩子不要长得像他祖父,不过等腓力·塞萨罗亚长到能继承阿基坦时,他应该也已经去世了,有生之年他不想见到理查一世的任何一个子孙,他恐惧他们像他,也恐惧他们不像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来到了和塞萨尔约定会面的地点,踏入房间时,他的呼吸顿时顿住,一个有着金红头发的英俊男子正等着他,一瞬间时光似乎也随之倒流,三十岁的理查·金雀花也曾坐在这个房间中。 “好久不见,腓力国王。”塞萨尔对他说,他的称呼将他拉回了现实,但他仍然没有办法将目光从塞萨尔身上移开,太相似了,哪怕明知他并不是理查一世,但他仍觉得恐惧,仿佛理查一世的幽魂正飘浮在他身后,“我想我们不用浪费时间再阐述我们的立场与目的。” “是的,你的时间很宝贵。”腓力二世定了定神,谈及国家利益,他心中那些复杂的感情便能很好地克制住,他不是理查,他心想,他戴着罗马人的皇冠,穿着奥古斯都的紫袍,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统帅,我难以在战场上战胜你,我只庆幸你并不是英格兰国王。”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是。” “然后像你之前半年待在埃及,半年待在希腊,每年花上一半的时间坐船吗?”腓力二世嗤笑道,“不要虚张声势了,奥古斯都,你根本不打算做英格兰国王,否则你不会这么急迫地想和我谈判,你的领土在巴尔干和埃及,你的妻子是我的外甥女,东方远比英格兰的石头更吸引你,你不会与我为敌,除非我进犯阿基坦,好啊,我答应你,只要你的儿子向我宣誓效忠,我会保护他身为阿基坦公爵的权益,但安茹和诺曼底是我的囊中之物,不要指望我吐出我已经吃进嘴里的东西!” 第89章 噩梦(下) 对腓力二世来说, 他想要扩大王权、消除外部威胁,属于安茹家族的诺曼底和安茹是最合适不过的扩张方向,形势大好的情况下, 他绝不会退让。“像我父亲一样对您效忠吗,法兰克国王?”塞萨尔问,听他提起理查一世,腓力二世又开始烦躁起来, 他只能尽可能克制自己不动怒,“我相信你曾经听到过流言,我父亲真正的遗嘱是将王位留给我, 如果他能活得更久, 或许我会成为英格兰国王, 那我不会做奥古斯都, 也许我也不会遇到安娜。” “那都是过去的事,你已经是奥古斯都了, 我是你妻子的舅舅, 我们情同父女, 过去十年我们一直相安无事, 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对我有用、对你却无用的土地与我为敌?”腓力二世深吸口气, “你父亲死了, 他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没有人知道他遗嘱的真相, 你也不必要再掺和进英格兰的事务中。” “我很高兴您还记得我父亲,腓力国王, 我一直以为您已经把他忘了。”塞萨尔说, “以及我想告诉您, 安茹家族的土地对我并非无用, 我是理查一世的儿子,安茹家族的成员,我不能坐看我的家族领地被侵吞而我无动于衷。” “那你准备为了你的家族荣耀出多少资本?不要忘了,你在埃及和希腊也才统治了十几年,你靠战功积累起的威望经得起多少野心家的进攻?” “我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资本来维护我的家族,事实上,我只需要和您见一面就足够了。”塞萨尔慢条斯理道,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腓力二世攥紧了拳头,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盛行于马其顿王朝时期,服用这种毒药,中毒的人会在心脏衰竭而死,时间在一月到三月间不等,个别身体强壮的人可以坚持六个月以上,传说中西奥法诺皇后借此毒杀了罗曼努斯二世,在科穆宁和安格洛斯的时代,这种毒药也一直保存在大皇宫中,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第150章 “你想说什么?”腓力二世的声音已经按捺不住颤抖起来,而塞萨尔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张纸,不紧不慢道,“1193年,你曾经给当年随着安娜的母亲来到君士坦丁堡的腓力主教写了一封信,让他向伊萨克二世请求一份‘帮助你维持友谊’的礼物,伊萨克二世答应了你,没有人知道这份礼物是什么,如果不是伊萨克二世在他的私人清单上记了一笔,我又恰好在库房中翻到了这张清单,我也不会知道。” “1193年,你已不可能在战场上战胜我父亲,你也不可能帮助我的叔叔推翻他,你能扭转颓势的唯一方法是他死去,因此,你谋杀了他。”注视着腓力二世苍白颤栗的神色,塞萨尔收起了毒药和纸,声音平静地如同宣判,“现在,您应该相信我有足够的筹码对抗您了,所以,我们可以开始谈判了吧?” 腓力二世张大了嘴,他脑海中仍一片空白,他面前,理查一世的幽灵仍静静注视着他,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他无法呼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虚弱道,“你不可能忍耐这么久,你只是编造了一个谎言,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五年前,我从耶路撒冷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塞萨尔漠然道,说起这件事,他语气平常地仿佛闲话家常,腓力二世察觉不到他有任何愤怒或悲伤,“你没有必要否认,国王,你的信和那张清单足以作为审判你的证据,何况对圣座而言,证据是否确凿也不要紧,他会颁下绝罚令,并且永远不会撤销他的命令,你会在整个欧洲声名狼藉,没有贵族还愿意效忠一位谋害国王的国王,尤其被你谋害的国王还是一位圣徒,是整个基督教世界都爱戴的存在,你是犹大。” “所以你想做什么!”腓力二世大吼道,他不应该这么激动,他想,他可以否认,可以宣称证据乃是塞萨尔伪造从而为他暗杀理查一世的行为开脱,说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这一刻他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理查一世的死是悬在他灵魂上的三尺利剑,而现在屠刀终于落下,“你是来复仇的吧?你尽管这么做,这些年我每一个夜晚都被你父亲的灵魂折磨,让这一切终结吧!你可以把我送上断头台,送上火刑柱,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不能合上,终有一天你和你的后代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我并不想这样做。” 腓力二世的控诉突兀地顿住,迎着腓力二世愕然的目光,塞萨尔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说辞早已备好,从见面开始他就在准备这一刻:“推翻你的统治对我没有好处,这意味着教廷的权威足以决定一个大国君主的废立,总有一天被教廷审判的人会是我的子孙,况且,我还需要卡佩王室替我分担一些教廷的注意力,否则如果教皇要求我清剿图卢兹的清洁派或者埃及的撒拉森人,我不能每次都用同一个借口推脱。” 如果他真的想复仇,那他根本不会给他看他手中的证据,他应该直接将证据交给英诺森三世......腓力二世的理智迅速回笼,他看到了一丝生机,他必须紧紧抓住:“你想要威胁我撤出诺曼底,但恕我直言,这并非由我的意志决定,投降的国王和被绝罚的国王一样为诸侯们不容。” “我当然知道你的为难,事实上,我也不想玩‘极限施压’那一套,这只会令我们两败俱伤。”塞萨尔道,“你可以保有一些你征服的土地,维克桑,鲁昂,布列塔尼也不是不能商量,但你需要从诺曼底和安茹撤军,承认英格兰国王不为他同时身为诺曼底公爵和安茹伯爵的身份对法兰克国王效忠,作为交换,我同意阿基坦公爵效忠于法兰克国王,前提是现在与未来的阿基坦公爵必须是我的后代,如若我的次子腓力·塞萨罗亚绝嗣,则由我其他后代继承,如若我所有直系后代均绝嗣,则由时任英格兰国王继承,为了避免你的后代重蹈你父亲的覆辙,我想你最好还是祈祷腓力多子多福,几代人之后,阿基坦公爵和英格兰国王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么密切,他和你的其他封臣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我仍困在法兰西岛上。”腓力二世冷哼一声,“是的,你握有我的把柄,但我活不了多少年,时间越长,你手中的证据便越脆弱,我的儿子已经成年,你的儿子和侄子可没有!” “如果你想要扩张你的领地,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安茹和诺曼底呢?勃艮第,阿尔萨斯,洛林,那里的土地比安茹和诺曼底更加富裕,你的父亲最开始的打算也是攻打香槟。”塞萨尔安然道,一瞬间,腓力二世竟然从他的口气里察觉到了善意,配合着他怀里的毒药和他那张酷似他父亲的脸几乎如魔鬼般惊悚,“我是来和你结盟的,腓力国王,你知道,我最近在试图撮合我的表兄奥托和罗斯人和解,为了弥补他的损失,我应该支持他清剿多瑙河沿岸的霍亨斯陶芬家族势力,如果有你的配合,他的行动会更加顺利,相信你的布拉班特儿媳对此也喜闻乐见。” 是的,他之所以给路易娶一位布拉班特妻子,一方面是看中了布拉班特佣兵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拓张德意志东部的势力,在霍亨斯陶芬家族式微的当下,他不趁机分一杯羹简直对不起他的外号,只是......“霍亨斯陶芬家族最后一个继承人是你的养子,比起那群罗斯酋长,他难道不是你更有价值的盟友。” “我的养子是西西里国王,不是施瓦本公爵。”塞萨尔气定神闲道,“如果他是西西里国王,我会像爱我的亲生儿子一样爱他,支持他,但如果我扶持他成为施瓦本公爵乃至德意志国王,那再深厚的感情也如纸片般脆弱,我想您对此有丰富的经验。”他朝腓力二世伸出手,“好了,国王,我想我们应该达成了共识,如果你没有其他意见的话,我们应该签订条约------不过,我不想吻你。” 第151章 “我也不想。”腓力二世松了口气,颓然道,他重新望向塞萨尔,现在,不管他和他的父亲容貌再相似他都能轻而易举分辨两者,起草完盟约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从没有想过复仇吗?他......理查是你的父亲,他还算爱你。” “他很爱我,我也爱他,如果我在九岁时知道真相,我会冲到巴黎撕碎你,如果我在十五岁时知道真相,我会将你的罪行传遍欧洲,但我知道真相时已经二十八岁,我是安娜的丈夫,五个孩子的父亲,罗马的奥古斯都。”他搁下笔,“对我来说,个人的爱恨仅仅关乎我的情绪,而我的情绪不应该影响我对国家利益的衡量。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几次面,也谈不上有什么相处,但我知道克制自己的感情是君主合格的品质,这一方面,你算是我的榜样。”他将条约递给腓力二世,“好了,签字吧,在我面前,你不要试图像对我祖父、父亲和叔父一样朝令夕改,我的承诺比黄金还珍贵,我希望我的盟友也是如此。” “如你所愿。”腓力二世生硬道,他克制着颤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终于意识到,塞萨尔·塞萨罗亚不是理查一世的幽灵,而是一个从他躯壳里滋养而生的怪物,他同时拥有亨利二世的老谋深算和理查一世的英勇无畏,而他对利弊和衡量与对人性的洞悉更在两者之上。对他的敌人而言,他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对手,而讽刺的是,他竟然幸运地没有成为他的敌人,这意味着他不必因杀死他的父亲承担他的报复,而旁人则相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17 23:30:09~2023-10-19 22: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光易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流囧斋主、木玉、flash 10瓶;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选择(上) 1217年1月15日, 法兰克国王腓力二世与英格兰摄政兼阿基坦公爵塞萨尔·塞萨罗亚在沙托鲁城堡签订了著名的《一月和约》,规定诺曼底和安茹从法兰克彻底独立,阿基坦则重新成为法兰克国王的下属领地。这一条约的签署标志着由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婚姻带来的一系列战乱与纷争在六十五年后终于大致宣告结束, 而二者秘密达成的瓜分霍亨斯陶芬家族领地的约定虽未明见于公文,却是卡佩家族、韦尔夫家族和塞萨罗亚家族心照不宣的默契。 作为未来的阿基坦公爵,腓力·塞萨罗亚也参与了这一次条约的签署,为了增加和约的可信度, 他对腓力二世宣誓效忠。“我是腓力·塞萨罗亚,您未来的封臣。”举行完仪式后,腓力·塞萨罗亚对腓力二世说, “我知道, 您是我母亲的舅舅, 我名字的来源, 我母亲给我看过您给她写的信,十岁之后, 我会来到巴黎接受您的教育, 希望我能从您身上学到更多。” “我期待那一天。”腓力二世说, 内心深处, 他不觉得他能活到那时候, 但他对这个继承了卡佩长相的孩子没有什么恶感, 也许他可以提醒路易和腓力·塞萨罗亚做朋友? 解决了外部威胁,塞萨尔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英格兰内政:在约翰毕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前提下, 诸侯们的胃口倒也没有大到历史上那个地步,但在亨利三世年幼无知的情况下, 适当的放权是必然结果, 何况没有诸侯的制衡, 摄政权利是绕不开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的, 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塞萨尔对这位约翰的爱妻都实在放心不下,比较理想的局面是他立刻安排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再嫁她历史上的第二任丈夫,但在自觉有望摄政的前提下,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必然不肯接受这个安排,所以谁能压住她? 没有击退法军的战功,威廉·马歇尔并没有足够的威望弹压群臣,何况哪怕老爷子仍如历史上一般老当益壮,他也只有三年的寿命了,雷蒙德六世虽然身份合适,但他图卢兹人的身份和清洁派的信仰在阿基坦的短暂摄政尚不能服众,何况是他更加陌生的英格兰,况且他还需要担心雷蒙德六世把英格兰也绑上清洁派的战车,为了他不至于忠孝难两全大义灭亲,他最好还是和姑父保持一定的边界感,否则他不出两年一定会被迫再跑来西欧善后。 亨利三世的加冕已经迫在眉睫,他犹豫的时间没有多久了,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离谱但合理的人选,亨利二世的私生子杰弗里主教,身兼王室血统和教士身份,他做摄政合情合理,况且出于某些比较地狱的原因(比如同时造理查一世的反),他和约翰的私人关系其实一直还算不错。 变数在于他的能力问题,他也不确定他开盒出来的是个博韦主教腓力,还是仅仅只是比约翰稍好,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召回杰弗里主教时,他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写信的人是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他几乎已经忘记的堂妹,她请求和他见面。在琼去世一年后,她被送回英格兰由约翰看管,原因之一是曾有流言称雷蒙德六世有意与她结婚以染指布列塔尼以至于英格兰。是的,关于英格兰王位还有另一个隐形问题就是有关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去向,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她一直未能获得自由,他应该继续囚禁她吗? 内心深处,塞萨尔并不想这样做,此前因为他的立场,他没有对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去向多言,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也许他可以把她送到耶路撒冷,让她和当地的天主教贵族结婚?他应该问问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意见,他想,虽然他能给予她的选择也有限,但他总要知道她真实的意愿是什么。 第152章 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现阶段居住于布里斯托尔城堡,尽管失去自由,但约翰并没有在物质上苛待他的侄女,当塞萨尔进入她的房间时,她桌案上还有刚刚烹饪好的鸽子、两碟坚果和从阿基坦运来的葡萄酒。“好久不见,堂兄。”她对他说,她已年过三十,但仍美丽夺目,并且她的高傲并不因为她囚徒的身份有所削弱,“我时常听闻你的故事,我的记忆里你还是一个沉默的私生子,一个恭顺的王室仆人,但你已是整个欧洲最有权势的君主,一位传奇人物。” “传说总会失真。”塞萨尔答道,而布列塔尼的埃莉诺轻蔑地笑了笑,复而哀伤道,“但有些事实无法更改,比如你确实获取了主宰欧洲局势的权柄,足迹踏遍半个欧洲,而我却走不出这座塔楼,塞萨尔,如果我嫁给你,或许我也可以得到自由。” “那是祖母的安排,但祖母已经去世十二年了。”提及阿基坦的埃莉诺,塞萨尔的脸色也笼罩了一层悲伤,“埃莉诺,那桩婚约是个意外和玩笑,我有且只有和安娜商议过正式的婚约,你是我的堂妹,在我心中与我的亲妹妹无异,即便我没有向安娜求婚我们也不会结合。” “你可以选择是否和我结婚,而我从来没有选择。”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静静道,现在,塞萨尔终于察觉出了她压抑已久的怨愤,“在他们想要你做英格兰国王时,我被推出来作为让你获得继承权的工具,他们大肆宣扬我的出身,我的血统,而当你做了希腊人的皇帝,我又在一夜之间被剥夺了所有的荣耀,成为一个所有人都不能染指的囚徒。我们出生时,你是卑贱的私生子,我则是高贵的金雀花公主,可三十年后,一切都反了过来,你能在战场上获得王位,我则对我的命运无能为力,我甚至不能像我的祖母和姑姑一样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追求我的爱情,这对我不公!” “我很抱歉,埃莉诺,但没有人可以拥有无限度的自由,包括我。”塞萨尔说,“事实上,我并不希望像叔叔一样一直囚禁你,我来是想要听取你的意见,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终于露出了微笑,“我要结婚,我要嫁给奥托。” “奥托?”塞萨尔错愕道,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幼年时期普瓦捷城堡中的记忆,是的,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从小就喜欢跟在奥托身边,即便后来奥托回到了不伦瑞克,她也会给他寄出礼物,“你喜欢他,你认为你爱他。” “是的,他对英格兰王位没有威胁,他也是单身,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道,她期待地看着塞萨尔,“如果你对我的境遇有一丝愧疚和同情,就送我去德意志吧。” “不行。” “为什么?”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瞬间失去了笑容。 “因为我一直计划让韦尔夫家族和斯拉夫人和解,这关系到我作为正教保护人的权威,以及我后续的一些行动,我应该适当地洗去一些我身为拉丁人和天主教徒的印象,毕竟我的长子已经开始学习接管我的国家,我不希望他面临同我一样的复杂局面。”塞萨尔语气还算和缓,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知道他的决定不容更改,“我和奥托已经商定好他和一位留里克公主的婚约,她父亲是切尔尼戈夫大公,母亲则是一位波兰公主,他已经见过他的新娘,对她很满意,很抱歉,消息传到英格兰的速度慢了些,但埃莉诺,不论奥托对你有没有怜惜或同情,他都不会娶你。” 是的,他不会冒着和留里克家族、波兰乃至塞萨尔决裂的风险娶她,他们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见面,可是......“一群刚刚摆脱蒙昧的野蛮人,一个我听都没有听说的小公国,他怎么能娶这样一位妻子?”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不可置信道,塞萨尔摊开手,不置可否,“确实,这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婚约已经确立,埃莉诺,如果你想要结婚,你可以去耶路撒冷,那里有很多适龄且单身的贵族,我会保证你仍然拥有公主的待遇,你可以自由。” “你认为这是自由?”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反而笑了,她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宝石般艳光四射,“他们毕竟还没有结婚,你能撮合他娶一个切尔尼戈夫公主,你也可以撮合他娶一个英格兰公主。” “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埃莉诺,这是盟约。” “盟约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吗?”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反问,这时候,塞萨尔清晰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变得冷酷锐利,如苍鹰,金雀花家族从不缺乏刚毅的女性,“有二十四位布列塔尼骑士在保护我,他们爱我,忠于我,愿意为我而死,我不主动获得自由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该去往何处。”她高高昂起头,“做出你的选择吧,堂兄,背弃你的盟约,让我去追求我的爱情和自由,亦或是死在这里,让你的敌人欣喜若狂,朋友则悲痛欲绝,想想你的妻子和孩子们,想想你庞大、美丽、富饶的帝国,我想你不难做出选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19 22:19:54~2023-10-20 16:0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若悦卿 10瓶;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选择(下) 房间中一片静谧, 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紧紧盯着塞萨尔,期待他的回答,而塞萨尔一语不发, 面对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死亡威胁,他似乎没有丝毫慌乱:“你并不爱奥托,或许你有些喜欢他,但你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保护你并帮你复仇的盟友。” 第153章 “他是我最合适的丈夫。”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不耐道, “塞萨尔,我不清楚我们结婚对你有什么坏处。” “如果我们的对话发生在贝亚特丽斯刚刚去世时,我会很乐意的。”塞萨尔说, “那雷蒙德姑父呢, 我曾经听说他有意在琼姑姑去世后娶你, 但约翰叔叔阻止了他, 这并不是他的意愿吧?” “是的,我安慰了他, 暗示他可以通过娶我掌控阿基坦乃至英格兰, 但他对我说金雀花的母狮子他娶一只就够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脸上浮现出一丝屈辱, “你们不允许我结婚, 不允许我得到幸福, 那我就要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只有婚姻一个筹码,再不打出去就晚了。你不要再说其他的事耽误时间, 塞萨尔,鸽子要冷了。” “我只是很惊讶, 埃莉诺。”塞萨尔回答道, “我一直以为你还是那个陪着祖母绣花的小姑娘, 但你已经觉醒, 知道命运不能被掌握在他人手中,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并不顶用。”他站起身,“你确定你的骑士们对你的忠诚包括杀死一位皇帝吗?你被无辜地囚禁时,他们同情你,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我的名望传遍整个欧洲,我还是一位十字军战士,你确定他们在接到杀死我的命令后不会对我倒戈相向吗?” “即便他们真的听从了命令,我也不是赤手空拳孤身而来,一旦我逃离了城堡,你就不再是一位被无辜囚禁的公主而是一位叛国的罪人,对你的任何行为都不会受到道义的谴责,我想你其实是清楚的,因此你催促我快些做出决定,让我在对死亡的恐惧下惊慌地妥协,如果我意志脆弱些,你已经成功了。” “但现在我失败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泄气道,她此前种种虚张声势在此刻都随流沙般消散,此刻她的神情茫然无措,她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因此只能徒劳地发泄她的愤怒,“你可以在战场上获得名望,获得王位,获得高贵的妻子和新的领土,可我有什么?我没有筹码,婚姻算半个,但在我被禁止结婚后我连这个筹码也没有了,西西里的康斯坦丝也被关在修道院里,她的婚姻确实葬送了欧特维尔家族的统治,这样的事例你们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 “康斯坦丝女王并没有因为亨利六世是她的丈夫而将王国拱手相让,相反,她将她的儿子教导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西西里人,谁还想得起来腓特烈其实姓霍亨斯陶芬呢?”塞萨尔耸耸肩,“好了,埃莉诺,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来意了。关于你命运可能的走向,我可以告诉你我能接受的有三种,第一种,就是我带你去耶路撒冷,你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贵族做你的丈夫,我会保证你拥有公主的待遇,但你永远不能回到英格兰,我需要确保你可能对英格兰王位造成的威胁都被扼杀在摇篮中。” “我已经拒绝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冷哼道,这在塞萨尔的意料之中,他继续道,“第二种,就是我送你去德意志,让你见到奥托,如果奥托愿意为了你背弃婚约,我也不能过多地干涉他,但恕我直言,这种可能性不大,我不希望欧洲人嘲笑金雀花公主做了韦尔夫的情妇。” “如果没有名正言顺的婚姻和权力,我对他的渴望也没有那么强烈。”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思考片刻后说,“第三种呢,不要告诉我第三种是让我继续活在囚笼中。” “当然不是,继续囚禁你对你来说是命令,不是选择。”塞萨尔答道,“我很惊喜,埃莉诺,我来之前没有想到你有这样坚定的意志,也许琼姑姑教会了你很多,你知道,约翰叔叔死了,而他的儿子还太小,我不能长期逗留在西欧,我一直在思考我应该怎么处理英格兰的事务,现在看来,我有一个合适的盟友。在我见到你之前,我能给你的选择只有两种,第三种可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你什么意思?”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始呼吸急促。 “亨利的母亲并不可靠,但若亨利没有其他分量足够的亲属,摄政的重任只能交给她。”塞萨尔直视着她,“那么,我的堂妹,为了阻止这一切,你愿意和我们的堂弟结婚吗?” , 从塞萨尔来到伦敦后,英格兰便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高压中,贵族们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图,他们想要从约翰王手中捍卫的权利究竟能不能恢复原样,亦或是他们能否从国王手中获取更多? 如果不是清楚他在东方有一顶更华丽也更尊贵的王冠,塞萨尔早就被怀疑意图谋害亨利王子从而篡位了,但所有人都清楚他没有必要这样做,这令他一直不松口为亨利王子加冕的行为变得更加诡异。当他终于召集诸侯,表示要准备加冕礼和委派摄政后,诸侯们终于松了口气,这意味着靴子落地,他们仍笃定塞萨尔需要借助他们巩固亨利的统治,因此他必然会在一些事项上让步,就看谁是能分到蛋糕的幸运儿了。 当他们走进议事厅时,他们愕然发现塞萨尔并没有穿着希腊式的长袍,而是换上了他还身为普瓦捷伯爵时的装束,这令他看起来更像他逝去的父亲了:“落座吧,诸位。”他对他们说,他没有戴着皇冠,“除了未来的亨利三世国王,今天还有一位贵客。” 贵族们的目光落向门边,除了懵懂无知、人尽皆知他是来当吉祥物的亨利王子,还有另一位美丽绝伦的女子在骑士们的簇拥下昂首走了进来,尽管每年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都会在固定的时间与公众见面,但此刻乍见她的美貌仍令人目眩。 第154章 她来干什么?或者说,塞萨尔为什么允许她过来?“作为里奇蒙女伯爵,埃莉诺公主确实有资格列席于我们之中。”德高望重的威廉·马歇尔率先开口,他的目光在塞萨尔和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之间来回穿梭,思索片刻,他仍选择以较为委婉温和的口气试探,“但恕我直言,除非您有意将里奇蒙女伯爵许配给一位能承担摄政重任的贵族,否则她的出现无益于解决我们眼下的困境。” 是的,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血统对约翰一系是威胁,对普通贵族则是助力,因为约翰的不得人心和亨利的年幼,权臣噬主也是大概率事件,何况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本人又是如此美丽。“我很高兴,彭布罗克伯爵,您还记得我的堂妹不仅是里奇蒙女伯爵,还是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塞萨尔缓缓道,“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曾经效忠过埃莉诺的弟弟,布列塔尼的亚瑟,他的死亡令人同情,而野心家利用他的死亡攻击我刚刚死去的叔叔不仅无助于亚瑟灵魂的安息,反而只会让他的姐姐陷入尴尬的处境。” “约翰国王对埃莉诺公主的看护确实过于严密。”威廉·马歇尔现在也不明白塞萨尔究竟想干什么了,他只能谨慎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都恼恨野心家,可野心家确实存在,陛下,英格兰已经不像您祖父和父亲在位时那样富裕强盛了,我们脆弱的王国禁不起下一次王位继承纷争引发的动荡。” “我无意引发动荡,相反,我要解决动荡。”塞萨尔说,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向在场的贵族们展示,“圣座对于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争议也一直十分关心,早在十四年前,他就曾颁发了一份赦免令,允许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与她的堂兄弟结婚,而为了王国,我的堂妹也愿意做此牺牲。” “您要里奇蒙女伯爵和亨利三世陛下结婚?”威廉·马歇尔反应过来,他感到他的脑子已经不能运转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结婚,“上帝啊,这太荒谬了!” “上帝已经允许了他们的结合,此外,我要纠正一点,不是里奇蒙女伯爵,而是英格兰的女王,如果你们执意认为亨利三世是第一继承人,那他的母亲将会成为摄政。”塞萨尔说,在贵族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走到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面前,拔出剑,朝她下跪,“我,塞萨尔·塞萨罗亚,理查一世之子,阿基坦公爵,英格兰的摄政王,在此代表安茹家族在英格兰的所有领地向我的君主效忠,天佑埃莉诺女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0 16:09:57~2023-10-21 20:2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 ̄喝着可乐继续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山度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瓦西尔 在这场会议召开前, 所有人都没想到英格兰的王位之争最后会是这样诡异的走向,他们能想到的最刺激的剧本也不过是塞萨尔拥立自己的次子,这至少还是正常人能理解的野心家操作! 但他拥立他的堂妹做女王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塞萨尔对妻子的爱与忠贞众所周知(他在外打仗时给妻子写的情书曾不慎流传出去, 过分热情肉麻的言辞甚至曾让他陷入沉湎色/欲的争议),贵族们简直要怀疑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在布里斯托尔城堡蛊惑了他(阿基坦的埃莉诺曾有意让他们结婚也不算秘密),盯着塞萨尔、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和亨利三世(以及那份本来是为塞萨尔和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申请的赦免令),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威廉·马歇尔勇敢地开口:“即便上帝允许了他们的结合, 但我们大可不必这样做,我们很难确定一个三十一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生下子嗣。” “我和亨利没有子嗣对英格兰也不是坏事。”虽然塞萨尔的支持是她获得王位的最大助力,但在这一出塞萨尔导演的剧目里, 她不想和亨利一样做一个完全由塞萨尔牵动的傀儡木偶, 当贵族们的目光投向她时, 他们发现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面上呈现出一种从容的威严, 恍然有她祖母的风采,“我的先祖玛蒂尔达最终选择做一位维护儿子的母亲, 而我亦愿为了王国献身, 我愿用我一生的时间去捍卫我的王国, 我的家族......”她看向亨利王子, “以及我的丈夫, 哪怕他的妻子不止我一个。” 是的, 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很有可能活不过亨利三世,待她去世后亨利三世完全来得及再婚, 即便她像她的祖母一样长寿,亨利三世还有一个弟弟, 金雀花家族有足够多的男性继承人可供挥霍。“这是最好的选择。”威廉·马歇尔最终说, 约翰一直防备着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继承权, 为此不惜削弱安茹家族对布列塔尼的权利, 但与其以卑劣的手段囚禁一位无辜的公主,坦诚她的权益并巧妙地以合法的手段促使她与约翰的后代联合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选择?对贵族们而言,一个长期被软禁、没有接受过政治教育的女继承人也很适合做一个傀儡,至少现在看来如此,“天佑埃莉诺女王!”他向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下跪。 “天佑埃莉诺女王!”贵族们也陆陆续续地下跪,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想起昨天她和塞萨尔在布里斯托尔城堡里的对话:“女王?”她既惊喜又踌躇,“你确定你要把一个王国交给我?” 第155章 “如果我有其他的选择,我不会冒险。”塞萨尔回答道,“我会给你必要的支持,但我的支持力度不会太大,你需要靠你自己去对付国内的贵族和腓力二世,如果你失败了,你也可以来到我的领地流亡,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承诺这么多。” “足够了。”她说,“我不会失败的。” 她不会失败,这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她必须紧紧抓住。她看着跪在她眼前的这些人,罗马的奥古斯都,彭布罗克伯爵,休伯特·德·伯格......这些曾经奉命看管她、坐视她失去自由的诸侯们都要向她下跪,因为她是英格兰的女王。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自由,当真正品尝这一切后,她发现这滋味是如此美妙,从这一刻到她躺进棺材她都不会放弃她的王座。 ,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大皇宫的清晨,狄奥多拉窝在安娜怀里,睁着天蓝色的眼睛渴望地问。“你已经看过他写的信了。”安娜温柔地抚摸着狄奥多拉柔软的头发,她的发色介于金色与黑色之间,呈现出一种丝绸般的光泽,尽管她曾经提醒过塞萨尔要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但感情上她真的非常理解为什么塞萨尔会偏爱他最年幼的两个孩子,尤其是狄奥多拉,“作为奥古斯都,他奔波在欧洲各地是很正常的事,你和狄奥多西出生前,你的哥哥姐姐几乎记不得父亲的样子。” “那妈妈呢,妈妈会忘记爸爸的样子吗?”狄奥多拉问,安娜为她梳头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又神色如常道,“读他给我写的信时,我就又想起他了,拥有这样的丈夫你很难有不满足的地方。” “当然,爸爸是最好的,作为丈夫,父亲,君主,他都是最好的。”狄奥多拉骄傲道,她复而好奇道,“我以后也会有丈夫吗?像父亲一样的丈夫。” “你会有丈夫,但你很难有一个像你父亲一样的丈夫。” “那像腓特烈哥哥一样?我知道,父亲想把埃莉诺姐姐嫁给他,所有人都这么说。” “如果他真的想把埃莉诺嫁给腓特烈,他不会限制他们的相处,他只是希望埃莉诺做西西里的王后。”安娜静静道,她复而温柔地替狄奥多拉整理衣服,“好了,狄奥多拉,去吃早餐,然后打扮一下------瓦西尔大公要来了,他是很重要的客人,今天不要再恶作剧了。” “我当然不会。”狄奥多拉转了转眼珠,但她已经在思考如何恶作剧了。 , 瓦西尔·君士坦丁耶维奇·留里克今年七岁,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教士们口中的世界渴望之城,君士坦丁堡的大皇宫。 即便是作为罗斯诸国中地位最尊崇的一部,他父亲所统治的弗拉基米尔公国也不过是苦寒的丘陵,身为王公贵族也难免经历严寒与饥饿,而在如此贫瘠的环境下,他们也要自相残杀,他的祖父弗谢沃洛德·尤里耶维奇·留里克的母亲乃是一位科穆宁家族女性,因兄长的驱逐在君士坦丁堡度过了童年,长大后,他返回了故土,成为了全罗斯的共主,有史以来最为强势的弗拉基米尔大公,但因为对长子,他的父亲君士坦丁·弗谢沃洛多维奇·留里克的不满,他试图将他治下最为繁荣富裕的弗拉基米尔城和弗拉基米尔大公的称号给予了他的叔叔尤里,只留给他父亲罗斯托夫。 内战似乎不可避免,但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奥古斯都不惜亲自千里迢迢赶到弗拉基米尔,劝说祖父收回成命,从而成功调停了兄弟间的冲突。那一年他还只有三岁,祖父修建的正教教堂是他仅能接触到的有关温暖与华丽的事物,有关君士坦丁堡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那些跟随祖父回到罗斯的教士们口中,科穆宁的繁华于他而言既未得见,亦不怀念,他对南方的罗马帝国的印象都来源于奥古斯都,那是他所见过的最光彩夺目的人物。 他毋庸置疑是英俊的,同时高大伟岸,风采卓然,当他缀着宝石和精美刺绣的长袍掠过泥泞的冻土时他的心顿然生出一丝他还不明白是何缘故的痛惜,但奥古斯都对此不以为意,他甚至会和农民交谈,勉励他们通过劳动获得财富。“这是你的儿子吗,大公?”在一场尽罗斯之力但并不符合奥古斯都身份的晚宴上,他的目光第一次投向瓦西尔,尽管他的随从们都难掩对食物的不适,奥古斯都却还是那样地从容欣喜,如同享用东方的珍馐。 “是的,这是我的长子瓦西尔。”父亲回答道,而他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用不熟练的拉丁语道,“我,我是瓦西尔,我一直听教士们说起君士坦丁堡的事,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生活的吗,奥古斯都?” 场内陷入了沉默,他敏感地察觉到奥古斯都的随从们流露出不友善的神色,他说错了什么吗?打破沉默的是奥古斯都,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取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递到他手上:“如果你好奇我们的生活,为什么不亲自来君士坦丁堡看看呢?等你强壮到可以坚持住从弗拉基米尔到君士坦丁堡的长途跋涉,就来大皇宫接受我的教育吧。我的小儿子在我离开君士坦丁堡前刚刚出生,说不定你们会成为朋友。” 奥古斯都是欧洲名望最隆盛、学识最渊博的学者之一,他时常来到他开设的大学授课,从基督徒到撒拉森人都以能听他传授知识为荣,但他很少亲自教育贵族子弟,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的殊荣能落到他头上。他的父亲不会放过这个和奥古斯都加强联系的机会,在他满六岁后就催促他动身,如果不是奥古斯都的叔叔,英格兰国王去世,他早在去年就抵达君士坦丁堡了。 第156章 有关来到君士坦丁堡后的注意事项,他此前便听教士们千叮万嘱过了,在大皇宫的侍女为他更换希腊式的衣袍时,她们又提醒他需要注意狄奥多拉公主的恶作剧,她时常打扮成她双胞胎哥哥的样子戏弄不了解皇室成员的宾客。 奥古斯都对幼子幼女的疼爱远近皆知,弗拉基米尔也不例外,在侍女提醒他之后,他便默默将这一事项记在心里,意识到他需要留心对传说中的狄奥多拉公主不慎冒犯。“奥古斯都下个星期才会回来,在此之前先去觐见奥古斯塔吧。”为他系上最后一条丝带后,侍女们满意地说,而瓦西尔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他刚刚熟悉面目的侍女身后,尽可能减少开口,防止他不熟练的拉丁语引来嘲笑。 “这就是父亲说的那个罗斯大公吗?”在前往黄金议事厅的路上,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行径,侍女们连忙向来人行礼,而来人正好奇地打量着瓦西尔,当那个孩子出现在阳光下后,瓦西尔视线似乎在一瞬间模糊了:他仿佛在发光。“你叫什么名字?”狄奥多西问,他本以为罗斯人都像瓦兰吉卫队一样粗犷,但眼前的孩子出奇地清秀,他似乎比腓力哥哥还高。 “瓦西尔·君士坦丁耶维奇·留里克,公主。”事出突然,瓦西尔并没有听清侍女们对狄奥多西的称呼,他只能从他秀美的轮廓中下意识判断他的身份。 “我不是公主!”狄奥多西气恼道,而想起此前侍女们的提醒,瓦西尔更加坚定道,“不,你就是狄奥多拉公主,我不能对公主做出失礼的行为。” “我真的不是!”狄奥多西已经委屈地快要哭了,他颤巍巍地瞪着瓦西尔,令后者更加手足无措,打破他们尴尬氛围的是一声轻笑,蔷薇花后,狄奥多拉施施然地提着裙子走过来,“这次不是我在恶作剧哦,狄奥多西。” 当他们站在一起时,旁人不难分辨出他们,尽管五官轮廓十分相似,但狄奥多拉的身形更加纤细,只是她的顽劣好动掩藏了这一点。“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狄奥多西叫道,而狄奥多拉已经咯咯笑着复而提起裙摆跑开,“我这次可什么都没有做,是你自己像个女孩子,大公才会认错。” 那对兄妹在花园中追逐,而侍女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转而提醒瓦西尔快些去见奥古斯都,听到提醒,瓦西尔才恋恋不舍地扭回头,但他的脚仍不自觉在一处逗留些许,那是狄奥多西刚刚站立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1 20:23:58~2023-10-22 19: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 30瓶;子不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羊群 当塞萨尔参加完埃莉诺女王和亨利三世的婚礼与加冕礼回到君士坦丁堡时, 关于瓦西尔来到大皇宫那一天的小小风波已经彻底被包括当事人(指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瓦西尔本人仍对此印象深刻)遗忘了,看到瓦西尔很快适应了君士坦丁堡的生活, 塞萨尔对此也十分满意:“他会是向罗斯传播罗马文化的桥梁。”在哄睡了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后,他对安娜说,“而我抚养他也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我要向北方传播天主的福音, 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教皇对我的催促。” “你真的想将瓦西尔教育成一个天主教徒?”安娜问,塞萨尔露出一个幽深的笑容,将下颌抵在安娜的脸颊边, “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教皇认为你会。”安娜静静道, 她伸出手, 轻柔地抚摸着塞萨尔下颌的胡茬, “想起我们结婚前的情景,真是难以想象你以上帝之名来到君士坦丁堡, 白袍下却藏着一个异端的灵魂。” “你也一样。”塞萨尔说, 在他们真正开始了解对方后, 他非常庆幸安娜本人也不是一位特别激进固执的教徒, 生活在希腊人的宫廷却被拉丁人庇护的安娜很难形成对其中一方格外倾向的立场, 真正能令她的心灵短暂平静的不是《圣经》而是古希腊哲人的著作, “安娜,你相信上帝吗?” “我相信冥冥之间确实有主宰我们命运的力量, 你认为那是上帝吗?”安娜问,塞萨尔从安娜身上坐起来, 侧头望着窗外, 冷白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洒在他们房间里, 千年之前, 这轮月亮便已照耀着爱琴海的海岸,“我也相信有这样一种力量,人们将其称之为神,但神的旨意并非由教士定夺,人的命运应由自己把控,如果神能带来和平与爱,那它可以被供奉,反之,如果神阻碍人们获得幸福,那神就什么都不是。”塞萨尔出神地望着月光,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虔诚与狂热,“从国王,贵族,骑士,到农奴,每个人都有获得富裕生活的资格。而教会会桎梏他们。” “若以现在的典章制度审判,殉道的圣徒亦会被斥为异端,当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教育,能够发现神的旨意亦有错漏时,他们便不再信神。”安娜若有所思,“这是你在埃及建造学校的原因吗?” “是的,不过圣座一直认为我是试图感化撒拉森人。”塞萨尔重新躺了下来,他靠在安娜怀里,即便他们正进行着理性严肃的谈论,他仍能在安娜怀中感受到柔软的慰藉,他的灵魂并不孤单,“当神不再神圣不可侵犯,支撑信仰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神,所以万神殿虽然消亡,教堂却拔地而起,不过总有一天,人民不会再需要神的存在,到了每个人都获得现实的美满生活的那一天,他们便不再需要神的存在,世界是唯物的,不是唯心的......” 第157章 “会有这一天吗?” “会有的,我曾见过那一天。”此时塞萨尔终于感到困意与疲惫了,“晚安,安娜,明天我还要去检查一下黑海的贸易站......”他不忘吻他的妻子。 “晚安,塞萨尔。”安娜柔声道,凝望着塞萨尔睡去的样子,她忽然轻叹一声,“真希望我也能见到那一天。” , 1217年6月,神圣罗马帝国凯撒奥托四世正式与切尔尼戈夫大公之女,奥莱娜·弗谢沃德罗夫娜·留里克结婚。 这位奥莱娜公主在血统上是基辅大公弗谢沃洛德二世的曾孙女,只是在弗拉基米尔大公安德烈·博戈柳布斯基攻占基辅后,基辅大公的地位也日益衰微,如果不是她同时拥有波兰王族的血统,且基辅在地理位置上更靠近德意志北部(加上年龄合适,容貌美丽)的话,即便塞萨尔想要在留里克家族为奥托四世找一位新娘,他也不会选择奥莱娜。 面对罗斯那错综复杂的政局,塞萨尔的态度是敬谢不敏顺其自然,但总体他还是应该和罗斯境内的诸王公保持友好关系,同时加紧文化输出,君不见历史上拜占庭凉了几百年还有沙俄自称第三罗马为其招魂(同理还有东亚的儒家文化圈),文化输出的威力在二十一世纪尚不可小觑,以东罗马的地理位置和特殊地位,他不大搞文化输出简直对不起前任拜皇们的苦心,当然在方式上他会更趋科学高效和平一些。 不管这条世界线罗斯会不会在外力作用下统一(大汗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他迫使罗姆苏丹国和阿尤布王朝被迫往东发展战略纵深的蝴蝶效应),他至少要在建设罗斯的同时把罗斯洗成东罗马文化圈的一员,当然随着发展程度的提升其中必然出现一些民族特色,但他也不至于在13世纪便着手扼制民族主义的抬头。 解决了北部的外交问题后,他开始安排送腓力到阿基坦接受教育的相关事项,在腓力出生、他和阿基坦贵族约好等他十岁以后便来到阿基坦接受教育时,他曾经担心他不应该让次子太早离开父母,但事实证明他对此的担忧纯属多余,腓力对即将长期远离父母(甚至有可能一生都不会回到君士坦丁堡)接受良好,他只是非常舍不得他的书。 “如果你想要看书,给我写信,我一定会给你送过来。”塞萨尔对腓力说,而腓力非常难得地对父亲流露出真挚的感激之色,在腓力前往书房整理他的书籍清单前,塞萨尔忽然叫住他,“如果你晚几年出生,或者你出生后那几年耶路撒冷没有打仗,你现在会不会舍不得离开我们?” “也许吧,不过如果我注定要在十岁时前往阿基坦,那对故乡和家庭的过度牵念只会徒增我的烦恼。”腓力回过头,他的眼神有些熟悉,塞萨尔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神了,“您也应该庆幸,现在离开君士坦丁堡的不是理查或狄奥多西。我会给您写信的,父亲。” 在送腓力前往阿基坦前,塞萨尔顺手写信给巴黎,建议腓力二世“履行承诺提前退位去修道院”,从而能更好地教育他的侄孙。显而易见,这封信会激怒腓力二世,不过他为什么要在乎腓力二世的感受呢?没有布汶战争加强王权,法兰克的父死子继仍然只是惯例而非法律,而腓力二世的年纪也到了该退位的时候了,如果腓力二世退位,那即便他和未来的路易八世父慈子孝高度互信,政权的交接必然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埃莉诺女王的压力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减轻。 从英格兰回来后,他就没有再过多关心埃莉诺女王的近况,不过从他收到的一些信息来看,她现阶段的措施应该也是以稳固人心为主,虽然卡佩家族并没有放弃对她的攻讦,但她还算能控制住局面。 “对于金雀花公主来说,傲慢能增加她的吸引力,但对于金雀花女王来说谦逊才是,想想我们的祖先玛蒂尔达,她年轻的时候因目中无人惹人非议,到了老年,当她表现得慷慨和善,选择以一位保护孩子的母亲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她深受爱戴,被称为‘好玛蒂尔达’。”离开英格兰前,他曾对埃莉诺女王说,“你的处境比她更危险,但你的筹码不如她。我承担得起押宝失败的代价,但我希望这一切不会发生。” 他不知道他的话埃莉诺女王听进去了多少,但至少现在看来她没有犯新晋君主常见的急于立威或证明自己的错误,在漫长的囚禁中她至少学会了伪装。就这样吧,他想,平安度过亨利三世的幼年期,等亨利三世成年后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历史上的死期也快到了,在此之前如果英格兰还能保持大体的稳定(或者更进一步收回布列塔尼),那局面比起历史上也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就看赫赫有名的长腿爱德华、爱德华三世和黑太子爱德华能不能更进一步了(卡在这四世同堂之间的爱德华二世他还是敬谢不敏)。 当腓力·塞萨罗亚来到巴黎接受册封时,腓力二世已经退位,他效忠的对象成了路易八世,不过这无伤大雅,正式受封为阿基坦公爵后,他便来到腓力二世所在的圣日耳曼德佩修道院居住,看到腓力·塞萨罗亚津津有味地阅读着那些君士坦丁堡没有的天主教典籍,腓力二世不禁好奇地问:“你真的觉得这些教义很有意思?” “教义本身无趣,但结合作者会变得有趣。”腓力·塞萨罗亚回答道,“翻看不同时期的著作,你会发现作者的观点受限于他所经历的事物,杰出者亦难以挣脱时代的枷锁,我父亲将其称为‘时代局限性’。” 第158章 “你好像没有你表现出来得那么不在意你父亲,你才十岁,按理说这时候远离父母会令你痛哭流涕,但你似乎并不想念他。” “因为我早已接受我远离故土的命运,腓力主教在去世前常常跟我讲法国的事,告诉我那才是我未来的归宿,在我的童年时期,他陪伴我比我的父母更多。”腓力·塞萨罗亚翻开一页书,这时候他脸上才真正有了一些真实的悲伤的情绪,“他跟我提起过您,他说您在羊群中生长,却向往成为一头狮子,在见面之前,我就很好奇您真实的样子------像腓力主教说的那样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上一章的问题,狄奥多西和瓦西尔都不会结婚,不会存在同妻问题,但完结后的塞萨罗亚王朝编年史肯定会存在同/双结婚的剧情,编年史番外是综合了真实中世纪历史和我打的ck2档里的抓马事件结合在一起的虚构历史,出场人物有圣人也有道德底线极低的屑物(ssr曾孙的原型就是亨八),提前预警一下 ============ 感谢在2023-10-22 19:40:24~2023-10-24 22:1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步安澜 228瓶;玄妮妮等等 5瓶;安山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十四岁 他抬起头, 专注地望着腓力二世的脸,太阳透过书架在他脸上拂过光与阴影,他的神情晦暗不清。“狮子。”他轻轻念了念那个单词, 用讽刺的语气道,“狮子是你祖辈的徽章,他们往往认为你祖父是一头狮子。” “他是个圣徒,通常印象里, 圣徒虔诚庄重,狮子则暴烈无畏,这样矛盾的特质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唯一的解释是其中之一名不副实。”腓力·塞萨罗亚静静道, “有些时候, 我父亲乐于向外界展示他与祖父的相似之处, 但我认为他们并不像。从人们的回忆和编年史的记载中, 我的祖父慷慨豪迈,情绪外露, 固执忤逆, 而我父亲虽然也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却习惯于克制自己, 至少他没有将那些真挚的情绪寄予在我身上。” “曾经确实是这样, 但我已经快忘了你祖父了, 编年史记载的是他年轻时的经历,他后来变了。”腓力二世短促地冷笑道, 他很快从腓力·塞萨罗亚的话中捕捉到另一个细节,“你怨恨你的父亲?” “不, 我不怨恨他, 相反, 我很崇敬他, 无论是作为一位君主、将领还是学者他都足够出色,虽然我认为他可以做得更好。”腓力·塞萨罗亚慢条斯理地剖析着他的父亲,对于名震欧陆的奥古斯都,他似乎既不为他的光环迷惑,也不存在任何偏见,冷静客观地仿佛塞萨尔已经是个历史人物,“一个人精力最充沛、最善于接纳意见的时期在三十岁之前,三十岁之后,经验固然能促使他们的手腕圆滑老练,却更加难以让他们改变旧有的观念,可世界在变化。” “人的认知总有盲区,而青少年时的经历往往会限制人们的认知,当时局变化时,青年时的辉煌会阻碍他们做出改变,所以希拉克略一世战胜了波斯人,却输给了阿拉伯人。对我父亲而言,他的盲区在于他对安茹家族的感情,在他是个根基薄弱的私生子时,家族的支持能帮助他站稳脚跟,但现在他对家族的作用已经远大于家族对他的作用,他应该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你认为他应该怎样做?” “他不应该再执着地替安茹家族保住诺曼底,隔着一道海峡和两个族群,统治者很难整合这两块领地,‘安茹帝国’只是一个理想的概念,解决的方式只有两个,第一,放弃在法国的领土,将全部的资源集中在不列颠群岛上;第二,吞并整个法国,有足够的纵深来应对反叛,而非耗费大量的资源防御边境线。” 观察着腓力二世的神情,腓力·塞萨罗亚知道他并没有动怒,相反,他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虽然这注定是南柯一梦:“我父亲对如何处理英格兰和法兰西的问题并没有长远的规划,他宁愿将其交给时间,当然,他的领土在东欧和北非,他不必考虑这个问题,对于我,他可能也只希望我能做一个守住自己领地的公爵,他不认为他缺乏长远规划的安排会影响我未来的生活。” “因为确实不会影响,英格兰国王、罗马的奥古斯都和罗马的凯撒都是你的亲戚,法兰克国王不会轻易对你动手,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前提是我确实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封臣,但如果我说,我想要诺曼底和安茹呢?”腓力·塞萨罗亚说,“缺乏整合的基础,英格兰国王迟早会失去他们的祖传领地,如果诺曼底和安茹迟早会易手,为什么不交到我和我的后代手里?我知道,您一直仇恨着安茹家族,您应该也不喜欢我的祖父和我父亲,但我和他们都不同。”他露出笑容,“说不定,我会帮您完成复仇呢?” , “你应该和瓦西尔一起练习,狄奥多西。” 大皇宫,理查·塞萨罗亚正弯下腰,试图劝说他最小的弟弟放弃挑战他,狄奥多西十分固执,他举起手中的木剑,用力地挥舞着:“瓦西尔总是让着我,他的剑术比我好,可他从来不敢表现得比我强!” “我会跟瓦西尔说的,这对你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理查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今年十四岁,已经十分高大英俊,头发介于金色和红色之间,华丽而厚重,眼眸则如蓝宝石般璀璨,同时四肢修长,身形也十分优美,当他使用武器时尤其明显,“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腓特烈可不会让着我,他对我有时候比父亲还严苛。” 第159章 但腓特烈已经走了,他想,他回到西西里了,只有在闲暇时候才会回君士坦丁堡,而这样的日子也越来越少,有一天埃莉诺也会跟他一起去西西里,就像腓力一样,像飞鸟一样从父母的掌中飞走,他终有一天会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分开。 想到这个未来,理查的内心不禁泛起一阵颤栗的悲哀,这令他心软,因此他最后还是向狄奥多西妥协,陪他玩了一下午,当他回到房间,擦掉头发上的汗水开始洗澡时,他忽然收到消息,他父亲回来了。 “您好,父亲。”当理查匆匆赶来迎接塞萨尔时,他甚至还来不及擦干他头上的水,“我说过很多次,不要顶着湿头发吹风。”看到长子的样子,塞萨尔的眉头紧紧锁起,“回去,洗完澡,吹干头发,然后再来书房见我。” 等理查终于按照塞萨尔的吩咐洗完澡、吹干头发,郑重其事地换上得体的衣物来到书房觐见父亲时,塞萨尔正在核对着一份账务表,他一言不发,理查也只能等待着。“今天做了什么?”当塞萨尔终于确信今年埃及的土地收入分配给希腊贵族们的账务没有错误后,他才问理查。 “您已经知道了。”理查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大皇宫的每个花匠、厨师和马夫都可能是塞萨尔的眼线,亦或者他根本不必特意强调,仆人们自然而然会将皇室成员的动向毕恭毕敬地汇报给他。 “你再告诉我一遍,理查。”塞萨尔语气严厉且不容置疑,理查只好一五一十地重复,“上午,我先是去赛马场练习了两个小时,然后去了图书馆,下午,我本想去贸易站查看商船,但狄奥多西拦住了我,我陪他玩了一下午。”他悄悄观察着父亲的表情,“我做错了吗,父亲?”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做错了?”塞萨尔反问,“正确处理你和你弟弟们的关系也是你未来执政生涯中的重要一环,其中自然也包括在童年时期和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和父母、和兄弟姐妹相处是你学会处理人际关系的开端,这和你接受的军事教育与政治教育一样重要。”他盯着理查,忽然问,“很寂寞吧,理查?” “您知道吗?”理查刹那间抬起头,但很快,他又重新垂下眼睛,他看不出塞萨尔到底是期望这一点还是不期望,塞萨尔看在眼里,他不得不进一步提醒道,“说出你的想法,理查,君主应该学会伪装,但适当的时候他应该坦诚自己。” “所以现在是我坦诚的时候吗?”理查低声道,出于对父亲的信任,他鼓起勇气实话实说,“我已经十四岁了,我应该走出君士坦丁堡,我应该通过实践验证我所学的知识,可您不给我这个机会,您宁愿让我陪弟弟妹妹们玩!”他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十四岁不小了,我听说过您的事迹,您曾在少年时从法兰克的腓力二世手中夺回了曼恩,那时候您也只有十四岁!” 尽管接触的外国王室成员不多,但理查知道塞萨尔是这个时代最关心子女的父亲,但在关爱孩子们的生活与学习的同时,他对儿女的控制欲望也极其强烈,小到他们的穿衣吃饭,大到他们接受教育的课程,对朋友的选择和对情绪的处理,尤其是对他------有些时候,他甚至有些羡慕腓力,因为父亲既没有在他童年时期过多地干涉他的爱好,也没有在他长大后限制他的行动,尽管腓力比他还小。 “你祖父十四岁的时候还起兵反抗你曾祖父,你的曾祖父则在十四岁的时候单枪匹马跨越海峡想替他母亲打败他的舅舅,他们比我更值得学习,你要学习他们吗?”塞萨尔问,知道过分的严厉会适得其反,他放缓了语气,“他们呈现出比我和你十四岁时更加非凡的勇气,但他们都失败了,你的祖父被迫放弃城堡恳求你曾祖父的宽恕,你的曾祖父则因为他舅舅的善良仁慈逃回安茹。他们都打败了他们十四岁时的敌人,但不是在他们十四岁的时候。” “您甚至没有给我一个敌人。”理查低声抱怨,塞萨尔看着他,不急不缓道,“他们的敌人是几座城堡和几十个骑士,你的敌人则是成千上万的撒拉森人,我不让你在战场上检验你的军事能力是因为我爱你,我珍惜你的权威和你的生命,在你独自统治这个帝国之前我要确保道路上的荆棘被拔出到一个可控的程度,否则任何可能的动荡都会像白船事件一样把我们拖向万丈深渊。” “如果你想要出去旅游,你可以去找我们的亲戚,耶路撒冷,西西里,不伦瑞克,图卢兹,都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他最后总结道,站起身,拥抱自己的长子,在他没有留意的时间里理查已经快比他还高了,“好了,仔细想一想我今天说的话,如果还有疑问,明天早上再来问我,现在,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还等着我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4 22:14:40~2023-10-25 16: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c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战火 在前世选修的教育心理学中, 塞萨尔知道当孩子进入青春期后,他们会出现同一性危机,即自我同一性对角色混乱, 他们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茫然,开始质疑父母和老师的教育,表现出来的就是对现状的不满和寻求改变。 非常遗憾的是,他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青春期, 毕竟前世今生他都过早地失去了父母,因此在理查表现出他要进入叛逆期的迹象时,他内心其实还有着隐秘的歆羡:他没有这样的运气。 第160章 那就让他去散散心吧, 给他足够的零花钱保证他的生活水准(主要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伯父小亨利的前车之鉴, 他只要自己还没有破产他就绝不会让儿子因为经济问题和老父亲翻脸), 同时确保他活动的场地没有敌人也没有诱惑者(或者身兼两者, 路易七世和腓力二世有话要说),等理查见识了不同类型的统治者是如何处理领地事务, 他也可以放心地交给他一些领地先练手。 理查最后选择了去图卢兹, 塞萨尔表示赞同, 毕竟图卢兹靠近阿基坦, 他并不希望理查和腓力天然的血缘纽带因为腓力过早去了阿基坦生疏起来。几乎是在他送走理查的同时, 他收到了一封信, 是英诺森三世写来的。 在撒拉森人的威胁彻底消除、英诺森三世不再需要仰仗他进行十字军征战后,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如他们此前那么紧密, 他此前调停图卢兹争端的行为已经让英诺森三世对他产生了怀疑,在这个基础上, 希腊本土停滞不前的教改和他对埃及的撒拉森平民的宽容顿时显得刺眼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 英诺森三世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针对他本人的), 他已经不再需要教皇替他的统治背书, 或者给他打外战加buff,那他和英诺森三世关系破裂是迟早的事,这一点在他没有在1216年收到英诺森三世的死讯后犹甚。 那就不太巧了,他本来还指望着如果他能跟英诺森三世善始善终,那等他侄儿格里高利九世上位后他还可以拿他叔叔道德绑架他呢。在他和英诺森三世关系日益疏离的当下,他不觉得英诺森三世的来信是什么好事。“他说了什么?”安娜问,塞萨尔合上信,闭上眼睛,“他要求我出兵协助他清剿清洁派,最近图卢兹出现了一起针对腐化的天主教神父的私自处刑,而我的表弟拒绝审判那位清洁派神父。” “理查还在图卢兹。” “对,他给了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但只能拖延一时。”塞萨尔道,“给理查写一封信,让他绕开图卢兹直接去普瓦捷,如果信使慢了一步,也让他在见到理查后立刻劝他离开法国南部,这趟旅行已经不安全了。我最好也离开君士坦丁堡一段时间,给安德烈国王写信,我要去一趟匈牙利。” “匈牙利?” “是的,我们有必要加强盟约。”塞萨尔看向书房中的一幅地图,微微眯起眼睛,“我们有两个共同的敌人,一个在北面,一个在东边。” , 收到塞萨尔的拒绝后,英诺森三世似乎并不意外:“当他还是一个孑然一身的私生子,一个没有妻子和孩子的单身汉时,他跪在我面前义正词严地宣称要为天主的事业献身,但现在仅仅是因为担心他的儿子可能被误伤,他就心痛地完全不愿意为镇压异端出一兵一卒,色/欲腐蚀了他,老实说,我后悔同意他结婚了。” “这说明他只是一位凡人,而非如他父亲一样的圣徒。”他的侄儿,枢机主教乌戈利诺·迪孔蒂说,英诺森三世捏着塞萨尔的回信,忽然问,“你如何评价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乌戈利诺?” “理查一世是一位真正的圣徒,是所有国王与骑士的楷模,但腓力二世是一个狡诈的骗子,他任何对教廷的示好都不过是为了他的私欲,而非真的虔诚向天主。”乌戈利诺不假思索地道,英诺森三世摇了摇头,对他的评价不予认同,“但如果让我在他们中选择,我宁愿和腓力二世合作,理查一世是夺回圣城的英雄,是能无视教廷的存在直接影响民众的人物,而腓力二世永远无法撼动教廷的地位,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们仍能合作。”见乌戈利诺对此仍感到不解,他索性说得更加直白,“我可以对腓力二世施以绝罚,但我永远不能对理查一世这样做。” “但您也没有必要绝罚理查一世,他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做过冒犯教廷的事,何况他已经死了。”乌戈利诺讷讷道,英诺森三世点点头,庆幸道,“是,他死得很及时,可他的儿子还活着,如果他在第五次十字军胜利后便像他父亲一样死去,他现在也封圣了。”他回想着三位君主的脸,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忌惮理查一世的武力,腓力二世的才智,而塞萨尔·塞萨罗亚可能同时拥有这二者,我盲目地以为作为一个根基薄弱的私生子,他由我加冕,也由我掌控,但他已经不受控制,说不定,他拒绝讨伐图卢兹是因为他从没有把天主的威严放在眼里,而他在埃及开设的学校也并不是为了向撒拉森人传播天主教义。” “我们可以派人去埃及调查。”乌戈利诺道,英诺森三世点点头,显然也有此打算,“那么,说回图卢兹的事,既然我们指望不上圣徒的儿子,我们就只能指望骗子的儿子。”英诺森三世抚摸着他的戒指,“路易八世会答应帮助我们。” “路易八世?” “对,他见证了他的父亲屡次试图击败安茹家族,却屡次失败的经历,他急于证明自己能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事业,当我们抛出橄榄枝,他一定会接过。” “但这还不够。” “是的,不够,所以我打算帮助他对付他的新敌人,英格兰的埃莉诺女王。”英诺森三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当路易八世展现了足够的诚意,我会宣判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和亨利三世婚姻不合法,我确实曾经允许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和她的堂兄弟结婚,但他们结婚时亨利三世还不满十二岁,这是个漏洞。”他望着教堂外的阳光,微微仰起头想要更接近上帝,“英格兰会陷入内乱,如果塞萨尔·塞萨罗亚想要支持他的堂妹,那他也应该对我做出一些让步,比如同意清剿图卢兹的清洁派,当他从一个向往圣徒的少年成为一个寻常的君主,我们就用对待寻常君主的手段对付他。” 第161章 , “阿基坦公爵已经同意法兰克国王的军队借道利穆赞前往图卢兹。” 当威廉·马歇尔向埃莉诺女王汇报法兰克军队的动向时,女王显而易见愠怒了:“这个孩子一点也没有他父亲的勇气!”她冷笑一声,在约翰王囚禁他的侄女时,他要求提供给埃莉诺的衣裙需“得体而不惹眼”,但在成为女王后,埃莉诺变本加厉地为自己购置华美的衣衫,此刻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裙子,上面以金线绣出玫瑰花纹,同时还缀着珍珠与宝石,和女王头顶的金王冠一起将她映衬得更加威严美丽,“算了,我们不应该对一个孩子太苛刻,他才十岁,也许这是他的摄政们的主意......他们以为这仅仅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战争。” 但其实攸关金雀花家族的统治,她想,虽然雷蒙德六世曾经拒绝了她,令她倍感耻辱,但她很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路易八世愿意帮助教皇讨伐图卢兹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将这个叛逆的封臣纳入麾下:“你觉得教皇会许诺他什么?” “许诺谴责您的权力不合法,至少,作为封君他们可以处置金雀花家族在法国的领地。”威廉·马歇尔稍稍一顿,“英格兰会陷入内乱,他会试图染指英格兰,您和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会争相出价换取他的怜悯,这个时机挑的很好,奥古斯都在匈牙利,他不能立刻做出反击。” “他可以为我提供支持,但不能像雇佣军一样一次又一次为我们卖力,他的儿子也许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但那个孩子太小了。”埃莉诺女王冷静地分析道,“路易犯了一个错误,他忘了我还有一项天经地义的权利,集结军队和舰队,我们进攻布列塔尼。” “布列塔尼?” “是的,我还要给德意志的凯撒写信,让他从东北方向支援我,布拉班特的佣兵也威胁着他的统治,也许他不需要和路易八世长期作战,但至少要让他明白打破《一月和约》的代价。”迎着阳光,埃莉诺女王轻轻眯上眼,“路易八世认为图卢兹伯爵向英格兰效忠是他的背叛,但他们又何尝在乎过誓言......他想要拿回他的东西,我也要拿回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5 16:55:01~2023-10-25 20:2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骃法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理查(上) 1219年7月, 在法兰克国王路易八世南下讨伐图卢兹之际,英格兰的埃莉诺女王突袭了布列塔尼,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前任布列塔尼女公爵康斯坦丝与第三任丈夫所生的女儿阿丽克丝仓皇逃往巴黎,她的丈夫皮埃尔则负隅顽抗,沦为女王的囚徒。 尽管被称为“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但讽刺的是, 这竟然是她第一次踏上自己的故乡,也许婴儿时期她也曾居住在这里的城堡中,但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得知这一消息, 路易八世自然恼羞成怒, 但隔着诺曼底和安茹, 他并不能有效地对布列塔尼进行援救,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月条约》的陷阱,塞萨尔默许卡佩王室占据布列塔尼, 但其实卡佩王室并不能有效地防守这里, 当他支持他的堂妹成为女王后布列塔尼就迟早会回到安茹家族手里。 “我们应该庆幸他没有成为英格兰国王, 如果当年他没有和我的表姐结婚, 也许他早已吞下了整个法国。”路易八世说, 显而易见, 他为布列塔尼的失守愤怒,但他显然并没有因为愤怒乱了阵脚, “进攻曼恩,打通增援的道路, 那个女人以为有诺曼底和安茹的屏障庇护便可高枕无忧, 但和我父亲缔约的奥古斯都可不会从天而降再守卫一次曼恩。” “我们收到消息, 德意志的凯撒也正征召部队想要增援他的表妹。” “有我妻子的亲戚抵挡, 他不会太快抵达北方领地,何况他征召部队也需要时间,德意志人对援助一个英格兰女人可不会有太强的意愿。”路易八世不以为意道,“比起德意志的凯撒,我们更应该担心阿基坦......那个小公爵还在巴黎给我父亲念诗吧?” “是的,阿基坦公爵还和腓力二世陛下在一起。” “那就好。”路易八世点点头,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他父亲会格外喜爱这个死敌的后代,即便他不姓安茹也没有长着金雀花家族的脸,他终究还是理查一世的孙子,货真价实的安茹家族后代,“如果阿基坦也参与了这场战争,我们会更加被动,我们需要庆幸阿基坦至少保持了中立的态度,而我们的敌人一个远在德意志北方,一个是一个毫无军事经验的女人。” 提及埃莉诺女王,他的口气自然而然带上了一丝轻蔑:“一次军事上的失败无法摧毁一个国王,但足以摧毁一个女王,作为女人,她应该在城堡里绣花,女人也许可以掌握权利,但绝不是在战场上。”他指向曼恩的方向,“既然英格兰进犯了布列塔尼,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遵守《一月和约》,布列塔尼还有忠于我们的诸侯,我们不能放弃他们,在响应圣座号召前,他首先应该保证我自己的领地不被袭击,否则我也没必要听从他!” , 当理查抵达图卢兹时,布列塔尼的变故刚好传到这里。“你来得不巧,殿下。”前任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六世对他说,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理查,老实说,他比他父亲更像他祖父少年时的样子,“我们正在准备一场战争。” 第162章 “布列塔尼缓解了图卢兹的压力,但因为阿基坦的阻隔,图卢兹无法利用这个机会和布列塔尼合兵一处彻底解决法兰克王室的威胁,相反,你们只能获得一段时间的喘息,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被动。”理查说,得益于塞萨尔从小到大的高强度高精度军事教育,他能很快分析眼下的局势,这几乎是他的本能,“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隔着阿基坦,我们无法做到。”雷蒙德六世道,他的目光很难从理查身上移开,太像了,对着这样一张脸说起阿基坦会成为阻碍真是一件讽刺的事,“如果是你的祖父,那阿基坦根本不会成为阻隔,骑士们会争相追随在他身后,将为他战死视为至高无上的荣耀。” 想起理查一世,雷蒙德六世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生命的绝大多数时间里,他和理查一世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当他以为他们能成为朋友时,他却倒在了他的婚礼上:“你很像他,孩子,很多人已经忘了他少年时的样子,但我还记得他。” “他一定非常富有魅力吧?以至于您现在还在怀念他。”理查好奇地问。 “是的,我确实怀念他,但我憎恨那时的他。”雷蒙德六世道,他带着理查来到一堵墙前,墙上挂着一副盔甲,那上面有金雀花家族的纹章,在理查一世去世后这副盔甲被他的妹妹珍藏在图卢兹,“对于你祖父那样的人,做他的朋友会是很幸福的事,做他的敌人则相反,被他憎恨的人会回以他同样的憎恨,被他的爱着的人则不可能不爱他,但和他打交道最痛苦的地方在于你想要得到他的爱与友谊而不得,被一个光彩万丈的人漠视的滋味不好受,那会令人发疯,或许做仇敌对你自己更好。”他深吸一口气,在这个肖似少年时的理查一世的少年面前,他终于坦诚了他心中隐藏数十年的想法,“我曾经深深为这样的痛苦折磨,在我即将摆脱这样的痛苦时,他却死了。” “我知道。”理查说,他凝望着眼前的盔甲,想象着它主人的亡灵,他性格中浪漫、忧郁、多愁善感的部分此刻又占据了他的情绪,他感受到一种浓烈而怅惘的悲伤,“圣徒回到故乡,和平即将到来,他却在最欢乐与志得意满的时刻死去了,上帝太眷顾他,以至于急迫地想要召唤他回到天堂。” “希望我能在天堂见到他吧。”雷蒙德六世苦笑道,但他所信仰的教派早已被宣判为异端,而他亦被绝罚,说不定他的领地很快也会亡于法兰克国王的马蹄下,“现在的图卢兹并不安全,如果你的父亲预料到这一场战争,他不会同意你来到图卢兹旅行,趁你的堂姑母拖住了路易八世的军队,你赶紧回希腊吧,我和我的长子注定为我们的信仰和领地献身,但我的家族不应该就此血脉断绝,我请求你带上我的次子一起离开,他也叫理查。” “然后他会像多年前坦克雷德国王的女儿们一样流亡,在异国他乡结婚生子,忘记自己的家族徽章与血统,碌碌无为直到消亡?”理查说,他望着墙上的那副盔甲,神情渐渐变得激动,“阿基坦的诸侯们直到现在都还对我的祖父心怀敬仰,如果我穿上这副盔甲,我会不会更像他?” , 从路易八世进攻曼恩开始算,这是英格兰军队被围困的第八天。 如果路易八世坚持他南下讨伐图卢兹的战略,此刻她已带着征服布列塔尼的荣耀回到伦敦,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布列塔尼女公爵,失去了法兰克国王的支持,她的异父妹妹的公爵之位无疑名不正言不顺,但路易八世撕毁了条约。 他难道不知道得罪奥古斯都的代价吗!起初的惊怒过后,埃莉诺女王明白了路易八世敢撕毁条约的缘由:塞萨尔远在匈牙利,他根本来不及集结军队以牙还牙,何况他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在法兰克境内,如果路易八世不讲武德地扣押理查·塞萨罗亚和腓力·塞萨罗亚,那塞萨尔不仅不会为她出头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路易八世,他承诺过会给她支持,但支持她的代价绝不包括牺牲他的继承人! 如果这场战争发生在二十年前,那阿基坦的骑士已经北上勤王......这一刻,她明白了诸侯们为什么那样怀念她的伯父理查一世,有他在,阿基坦的诸侯们便不会反复无常地在英格兰国王和法兰克国王之间来回摇摆,而他所率领的军队亦战无不胜,可现在的阿基坦公爵既不是理查一世,也不是他的母亲和儿子,她能指望的援军只有奥托四世的军队,可他还没有来! 围困的第九天,在威廉·马歇尔也几乎无法维持秩序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德意志凯撒的旗帜,这令他们精神一振:“奥托带着援军来了吗?”当信使到达时,埃莉诺女王急迫地问,那个信使形容狼狈,遍体鳞伤,他显然是费劲千辛万苦才能穿过战线给她传信,“陛下确实正率军赶往曼恩,但他无法立刻渡过塞纳河,布拉班特佣兵阻拦了他......” 布拉班特佣兵,是,在她的祖父亨利二世在位时,布拉班特佣兵曾是金雀花家族最趁手的长弓,但在布拉班特伯爵成了路易八世的岳父后,他们就被收编自巴黎,如同罗马人的瓦兰吉卫队一样。“陛下建议您先回到伦敦。”信使观察着埃莉诺女王的神色,“如果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这至少能避免您成为法兰克人的囚徒......” 回到伦敦,作为失败者,她会失去权利,被再次囚禁,她注定只会成为囚徒吗......“我是英格兰的女王,比起重新成为囚徒,我宁可戴着王冠死在战场上!”埃莉诺女王固执道,这一刻,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第163章 “即便我们能够稳住士兵的情绪,但补给问题无法解决,三天前,我们已经收不到舰队的补给,我们携带的食物和水只能再坚持三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5 20:22:46~2023-10-26 15:1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陶然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理查(下) 这个答案无疑令人绝望。 “三天, 三天......”埃莉诺女王喃喃道,“再等下去,我们只会坐以待毙, 我们应该突围。” “是的,我们需要冒险。”威廉·马歇尔道,虽然希望渺茫,但他清楚从安茹方向突围或许是他们唯一有一线生机的机会, “路易八世故意留下了安茹的空缺,这很可能是个陷阱,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从普瓦捷方向离开......” “如果普瓦捷的方向是安全的, 那阿基坦的援军早就过来了!”埃莉诺女王道, 她现在真的非常怀念塞萨尔, 如果他还是普瓦捷伯爵, 她根本不担心阿基坦的诸侯会临阵倒戈,他为什么不等他儿子年纪再大一些后才送他来法国!就在他们还为下一步的计划纠结僵持时, 一位随同征战的伯爵忽然激动万分地冲了过来, “陛下!我们的援军到了!” “是奥托吗?”埃莉诺女王惊喜道, 而那位伯爵用力摇摇头, 奋力道, “不是德意志的凯撒, 是阿基坦,理查国王的亡灵已然归来, 他必然保护他的土地不受法兰克人的侵害!” 理查?!顾不上震慑,埃莉诺女王和威廉·马歇尔等人匆匆出营, 登上一处较高的山丘观察战场的形势, 然后他们看到了令他们愕然的一幕------普瓦捷的方向, 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正直插入法兰克国王军队中, 为首一人披着金狮子的披风------那是理查一世的装束! “是理查国王!”当见到那队骑士时,英格兰士兵和法兰克士兵都同时惊呼道,有格外崇敬理查一世的人甚至当场跪坐在战场上,痛哭流涕地祈祷着,有仍忠于法兰克国王的贵族试图维持秩序,也被那队骑士有条不紊地冲乱,更多的人索性直接倒戈拿起武器追随在那队骑士身后。 这是神迹,所有人想,圣徒国王已经回到上帝身边,而现在他的灵魂正为他的国土受到侵害愤怒,从而重临人世,惩罚背信弃义的叛徒。“这是个机会。”埃莉诺女王低呼道,然后她不顾骑士们的阻拦,骑马来到士兵们中间,高声疾呼道,“卡佩家族背信弃义,他们漠视我们的盟友,征伐我们的亲属,而现在他们的恶行终于为上帝所不容,理查国王的英灵已经重返人间,他将惩罚所有背信弃义者!”她也已然被这样的情绪感染,望着这些狂热的士兵们,她用尽全力吼道,“敬理查国王!” “敬理查国王!”士兵们的吼声几乎要撕裂高山,而埃莉诺女王已经气喘吁吁,那个奥托派来的信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让她不至于跌下马,面对身体的不适,埃莉诺女王似乎并不在意,她抓住那个信使的手,蓝宝石般的双眸燃烧着狂热的火焰,“如果法兰克军队前线崩溃,布拉班特佣兵必然也会回头驰援,那时候,塞纳河也无法再阻隔德意志军队,他们应该乘胜追击......想办法告诉奥托这个消息,我们会在维克桑会合!卡佩家族从约翰王手中夺走的所有土地都应该物归原主!” , 1219年8月12日,来自阿基坦的援军奇迹般地冲垮了路易八世的军队阵型,而埃莉诺女王率领的英格兰军队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所率领的军队在维克桑合兵一处,兵锋直指巴黎,路易八世只能被迫求和。 “好久不见,埃莉诺。”和埃莉诺女王会合时,奥托四世显然感慨良多,“我记忆里你还是个喜欢打扮的小姑娘,但现在你已经是女王了。” “好久不见,表兄。”埃莉诺女王敷衍道,她曾经爱慕他,她渴望重新见到他,但现在她更想弄清是谁神兵天降地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曾经联络了阿基坦的贵族们吗?” “没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了。”奥托四世锁紧眉头,埃莉诺女王心中更加不解,难道真的是理查一世圣徒显灵吗?“那队骑士呢?难道战争结束后他们就消失了?” “他们在追击法兰克国王,等接近巴黎守军的射程范围后才折返,他们应该快到维克桑了。” “我们应该去迎接他们。”埃莉诺女王道,而奥托四世也十分赞同,他已经听闻了理查一世的灵魂出现在曼恩的事,他迫切想得知更多。 为了避免因过分激动引起骚乱,威廉·马歇尔带上了一件斗篷,将那个神秘的骑士带入凯撒和女王的营帐,当来人摘下斗篷后,奥托四世几乎以为他真的见到了他的理查舅舅:“你是谁?”埃莉诺女王紧紧盯着那个神似理查一世的少年,他是活人还是亡灵,她真的见到了圣徒吗?“你是理查国王吗?” “我确实叫理查,不过我不会成为国王,我会成为奥古斯都。”少年大笑道,望着眼前两位惊愕的君主,他微微躬身行礼,“初次见面,我是理查·塞萨罗亚。” 理查·塞萨罗亚,塞萨尔的长子,他确实在法国......“你就是理查!”奥托四世惊叫道,他迫不及待地上前打量着他,不住赞叹道,“上帝啊,你比你父亲更像你祖父,这副盔甲很适合你,是你父亲帮你打造的吗?” 第164章 “不,这确实是我祖父的盔甲,他去世时便身穿这副盔甲,图卢兹的雷蒙德六世一直妥善保管,他将这副盔甲借给了我。”理查回答,他坐了下来,摘下头盔,猛力喝着水,在经历了数日的奔波和一天一夜的战斗后,他其实也是疲惫的,“我本来是想到图卢兹旅游,不料接到了路易八世进攻曼恩的消息,我或许应该感谢他,否则我将在图卢兹直面法兰克国王的军队,说不定还会沦为俘虏。” “即便路易八世的军队被暂时拖住,你也应该抓紧时间离开图卢兹回到希腊,你是个客人,没有一兵一卒,战场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埃莉诺女王说,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她不太愿意相信她的王座乃至生命都是因为一个少年的临时起意才得以转危为安,“是你父亲让你来援助我们的吗?” “父亲?他还在匈牙利呢,我不确定他现在有没有知道我跑来维克桑的事。”理查耸耸肩,提起父亲,他神情不禁露出几分骄傲自得,他开始滔滔不绝,“如果我父亲在图卢兹,他一定会选择援救曼恩,但既然来到图卢兹的人是我,那只能由我来履行亲戚和同盟的义务,我去了阿基坦。” “你的弟弟才是阿基坦公爵。” “可阿基坦的诸侯还没有习惯他的统治,对他们来说,都是我父亲的儿子,我和腓力没什么区别,何况我比他更长得像父亲,他们更喜欢我。”理查道,“事态紧急,我没办法去征求腓力的意见,他应该也不会有意见,我们是亲兄弟,我们是一家人,我说服了雷蒙德六世,他借给我祖父的盔甲和二十名骑士,然后我开始北上,拉拢新的支持者。” “对待审时度势的诸侯,我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逼利诱他们支持我,对于普通的骑士,我只需要钱,和振奋人心的演说。”理查坐正了身体,“当然,这一切都有赖于我那远在匈牙利的父亲,他的信誉很有用,当我拿出他的印章,所有人都相信我最后会足额支付军饷,他从不违约,他甚至不喜欢欠下债务。总之,等我抵达曼恩时,我已经集结了一支由八百名骑士、两千名弩手和三千名步兵组成的军队,整合他们不算容易,好在我会法语,我成功了,我将他们带到了曼恩。” “然后你假扮成你祖父?”威廉·马歇尔惊呼。 “当我穿上这身盔甲,我就是我祖父。”理查平静地道,“我靠我父亲的信誉争取的时间不多,我只能速战速决,而若要凝固这支仓促组成的军队的共识,还有什么比圣徒显灵更合适的呢?结局就是我打乱了路易国王的阵型,击溃了他的军队,同时解决了曼恩、安茹和图卢兹的危机,而经历了这一场失败,无论是路易国王还是圣座都不会在短期内------万一圣徒又显灵了呢?”他摊开手,“好了,现在我们应该解决最后一个遗留问题,虽然有些士兵是自愿追随我,但我还需要支付五千银马克的军饷,我想,英格兰和德意志的财务状况还可以支付这笔钱吧?” “对这场胜利来说,五千银马克太便宜了。”埃莉诺女王松了口气,显而易见,她乐意付这笔钱,而奥托四世已经将这个初次见面的表侄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热情地嘘寒问暖,唯独威廉·马歇尔一言不发。 他才十四岁,威廉·马歇尔想,他的先祖中不乏年少得志者,十四岁的亨利二世,理查一世,塞萨尔,他们都曾在十四岁时崭露头角,他们一生的伟大成就在十四岁时已初露峥嵘,可他们都没有像理查·塞萨罗亚一样,在十四岁时从无到有拉起一支军队,以雷霆之势打赢一场战争,解救一个王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6 15:11:40~2023-10-26 16: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yway 3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腓力(上) “你没有征求我的同意, 理查。” 当理查·塞萨罗亚志得意满地回到普瓦捷探望他弟弟的时候,腓力·塞萨罗亚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欣喜,相反, 他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这令理查的心情立刻低落起来:“抱歉,腓力,我来不及征求你的同意, 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你认为这是好结果吗?”腓力问,他的表情很严肃,这令理查稍稍失落, 但并不意外:他早就习惯了腓力的古怪, 弄清腓力的想法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你以阿基坦公爵的名义征召士兵, 击溃了法兰克国王,可理查, 你忘了路易八世是我的封君, 你可以不用在意这一点, 但我需要在意。” 是的, 战争结束后, 理查可以直接回君士坦丁堡, 如果他将来的战略重心一直在东欧,他甚至不必和路易八世打交道, 可腓力还在阿基坦:“如果路易八世想要报复你,奥托四世和埃莉诺女王都会保护你的, 腓力, 你不用担心。”理查觉得他似乎明白了腓力的想法, 这令他松了口气, 他不觉得得罪路易八世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以为我在担心路易八世会夺走我的领地?”腓力一怔,随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理查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跟在塞萨尔身边,从小为他耳濡目染,他想当然认为安茹家族是盟友,盟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他真情实感地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对于理查和塞萨罗亚家族而言,确实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对他不一样,“理查,我没有担心这个。” 第165章 “那你在担心什么?”理查更加大惑不解,“雷蒙德六世和埃莉诺女王是我们的亲属,我们是安茹家族的成员,如果父亲在图卢兹,他也会征调阿基坦的士兵的,噢,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财产造成了损失,放心,我会赔钱的......” “你什么都不懂,理查。”腓力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来图卢兹旅行,顺便探望我,现在你的旅行结束了,你也探望过我了,回家吧,相信父亲也不会觉得你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一直如此教导你。” “好的,腓力。”理查回答道,他已经彻底放弃去理解腓力的想法了,但看着腓力明显没有开心起来的面色,他觉得他还是应该表露出自己的诚意,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行为给腓力带来伤害,“如果这件事在将来给你造成了困扰,给我写信,我一定会帮你的。” 目送理查离开,腓力的神情仍然没有半分松缓的迹象,他的秘书,腓力主教的学生皮埃尔主教观察着自己小主人的神情,虽然他也一直觉得腓力的想法令人难以揣测,但比起一无所知的理查,他至少能猜出腓力的苦恼应该和卡佩王室有关:“恕我直言,虽然您的兄长指挥了这场战役,但路易国王应该清楚您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可理查确实是借助我的名义,谁能相信我对此真的一无所知,没有给他任何帮助呢?”腓力说,他已经恢复了冷淡平静的面色,无论是愤怒还是喜悦都会影响他的思考,事已至此,他必须想办法在路易八世面前挽回一二,“而如果我真的无辜,那只能代表我无能,收拾行李,我要去巴黎。” “巴黎?”皮埃尔主教一怔,他旋即担忧道,“或许路易国王现在并不想见到您,公爵。” “但我必须去见他,哪怕他把我赶出巴黎我也要去见他。”腓力不自禁握紧了拳头,随后,他的语气又变得茫然与彷徨,他很少表露出这样的情绪,“......以及他的父亲,希望他还愿意见我,我宁愿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 在获得了战场上压倒性的胜利后,埃莉诺女王便想要将金雀花家族自约翰登基后一直被法兰克压制的怨愤一鼓作气全讨回来,因此她提出的条约极其苛刻,路易八世为此已经焦头烂额,在得知阿基坦公爵前来求见时,他不禁愤怒道:“如果不是阿基坦的士兵临阵倒戈,我早就把那个布列塔尼女人赶下海了!他怎么还敢过来?” “他执意进宫,我们不能一直将一位公爵拦在宫廷外。”守卫为难道,而路易八世冷哼一声,不耐道,“那就让他进来!许多贵族都因为他的失察损兵折将,他能面对这么多人的怒火吗?” 当腓力走进议事厅时,他很快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压力并非仅仅来自于路易八世:“欢迎你,阿基坦公爵。”他听到路易八世冷酷无情地道,当他提到“阿基坦”时,在场的贵族无不对他怒目而视,“我以为阿基坦公爵的名字是腓力·塞萨罗亚,而不是理查·塞萨罗亚。” “或许我的封臣们还分不太清楚。”腓力努力开个玩笑,以较为轻松的方式缓和尴尬,但很显然,他并不擅长逗人发笑,“我没有留意到我兄长的动向,我不知道他来了阿基坦,这是我的过错......” “当你的兄长凯旋而归时,你就恰好回到普瓦捷了。”路易八世讽刺道,他内心清楚腓力或许确实对他兄长的行为全然不知情,但情感上,他实在没有办法释怀这场失败,这本应成为一个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但他现在一败涂地,“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阿基坦公爵,阿基坦的埃莉诺,阿基坦的理查,阿基坦的塞萨尔,他们在过去几十年无视封臣对封君的忠诚屡屡践踏卡佩王室的权威,而你至少知道给你的行为找个借口,没有在明面上违背你的誓言。回去吧,如果我不曾信任你,那我永远不会被你背叛。” “我没有背叛您,陛下,事实上,我来巴黎是希望弥补一二......”腓力仍然试图解释道,而路易八世已经失去了耐心,“和你没有关系!你......” “和你没有关系。” 在路易八世要将腓力赶出议事厅之前,另一个人的声音提前打断了他,腓力二世走进议事厅,即便已经退位,贵族们仍自觉地起身行礼,没有人能否认腓力二世在贵族间的威信。 “父亲......”路易八世不自觉凝神屏息,腓力二世扫了他一眼,他便自觉地让出了他的位置,“英格兰提出了什么条件?”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布列塔尼女人要求承认她对布列塔尼的权利,赔偿入侵曼恩的损失,放弃进攻图卢兹,并宣布她的妹妹是私生女............” “都答应她。”腓力二世对埃莉诺女王的条件并不意外,“当她获得自由后,她本就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布列塔尼女公爵。” “可这意味着出卖阿丽克丝和布列塔尼所有曾忠于我们的诸侯!”路易八世惊叫道,“阿丽克丝的丈夫是我们的亲属!” “让他离婚,如果他不愿意,他也可以跟他妻子一起待在修道院里,我们还省了一笔赎金。”腓力二世的语气十分漠然,“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皮埃尔比他的妻子更加重要,告诉埃莉诺女王,我曾受她父亲之命监护她,却未能履行职责,致使她失去了十余年的自由,为表歉意,我愿意修正我的错误,交出她的私生女妹妹,希望她能释放她的丈夫并仁慈对待布列塔尼的诸侯,他们也曾经对她的父亲、母亲和弟弟宣誓效忠。”他又顿了顿,“我的库房里还有一把亨利二世赠与我的宝剑,送给理查·塞萨罗亚,告诉他,我十分欣赏他的勇气,他父辈也未能在十四岁时建立如此耀眼的功勋,希望他将来取得更大的成就。” 第166章 “他和他的弟弟带领阿基坦人反叛,您却要嘉奖他......”路易八世难以置信,腓力二世闭上眼,再睁开眼睛时目光仍然平静,“和腓力没有关系,是他的兄长擅作主张,等他回到普瓦捷时战争已经结束了。路易,如果你真的明白了你失败的原因,你便应该反应过来名望、声誉和风度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何等重要,而不是一位指责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因为您的缘故相信了你身边这个骗子和叛徒!”路易八世终于忍不住道,长久以来,作为腓力二世唯一的合法男性子嗣,他习惯了父亲的爱,父亲的纵容,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父亲会为了一个敌对家族的后代指责自己,“自从他来了巴黎,您就失去了对安茹家族的戒心,是的,我承认他长得像我们家族的人,他也不姓安茹,或许他对您也有真心的崇敬,但他的血统和出身就注定了他会是我们的敌人,这次战役证明了这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您还在维护他!”他忽然朝腓力二世怒喝,“就因为你曾经爱过他祖父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6 16:58:24~2023-10-26 23: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腓力(下) 几乎在路易八世失声吼出的那句话开始, 议事厅内便陷入了鸦雀无声的寂静,很多人都知道腓力二世和理查一世曾经关系密切,爱对方如爱自己的灵魂, 但路易八世口中的爱显然不是教义容许的那种。当路易八世脱口而出那藏在他心里许久的、他和父亲心照不宣的秘密时,他也很快后悔了:“父亲......” “谢谢你的提醒,路易,我想我年纪已经大了, 我忘了他祖父是叫理查还是亨利。”腓力二世深吸一口气,“失败已成定局,我们需要做的是挽回损失, 而不是为自己制造更多的敌人, 路易, 我很庆幸我只是退位而不是进了棺材, 否则你很快会失败第二次。”他又看向场内的诸侯,“在我身在修道院中而无暇照看我儿子的行动时, 希望你们能适当地提醒他, 封臣忠诚于君主, 但君主应该广纳谏言, 而非独断专行。” “我们谨遵您的命令。”勃艮第公爵代表众人回答道, 腓力二世点点头, 松了口气,他终于露出了疲惫之色, “回去休息吧,我忠诚的朋友们, 我们的王国现下境遇艰难, 所以我们更应该团结在一起。” 所有人都走了, 包括路易八世, 但腓力·塞萨罗亚仍逗留于此。“想要说什么,孩子?”腓力二世看着他,他叹了口气,示意腓力·塞萨罗亚到自己的怀中,他伸出手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不要为此愧疚,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腓力·塞萨罗亚咬牙道,他感受着头顶腓力二世手掌的重量,从没有人这样亲密纵容地对待他,他的家人总是对他望而却步,而真正爱他、纵容他的人对他不敢如此冒犯,这令他更加愧疚他的行为对卡佩王室造成的损害,“我知道理查来了图卢兹,我应该提防他,如果不是因为我对我身为阿基坦公爵的权威过于放心他不会如此轻易地收拢诸侯们......” “你才十一岁,你会犯错误。”腓力二世打断他,他望着腓力·塞萨罗亚,他们的眼睛是相似的蓝色,“你曾经对我说,‘安茹帝国’是个虚妄的概念,如同一艘没有安装船桨的船,只是因为有出众的舵手才能勉强维持平衡,你对它的未来表示悲观,所以想要借助卡佩家族的力量,但现在看来,你的父亲和兄长拥有出众的能力维持这一局面,你其实不必要过多担心你的未来------为什么你不乐见这一切的发生呢?”他观察着腓力·塞萨罗亚的表情,“腓力,你有私心,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为此觉得羞耻。” 私心,私心......“因为安茹帝国和我没有关系,塞萨罗亚王朝也和我没有关系!”腓力·塞萨罗亚忽然吼道,他感到从小到大被忽视、被压抑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小时候,我听我的哥哥姐姐提起父母,我却不知道他们的样子,长大后,他们又告诉我我的领地在欧洲西岸,那里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宗教,我需要提前适应这一切,我出生在希腊,可他们从不认为我是他们的一员。我渴望爱,渴望认可,我在我自己的家庭得不到这些,我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我远方的故乡!”他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但他的委屈并未消散,“我想要在你和你儿子的宫廷里找到我的位置,可理查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他的声音回响在议事厅中,腓力二世撑着权杖,眼神幽微,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我曾经也渴望另一个家庭。”许久之后,腓力二世才轻声说,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平和,这一刻,笼罩在他灵魂中的阴郁、狡诈与歇斯底里都似乎被洗涤了,如同赎清罪孽的圣徒,“你祖父的家庭,我渴望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兄弟,他本人。” “他们说你爱我的祖父......”腓力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我爱你的祖父,我的前半生一直渴望着他。”腓力二世说,他终于可以平静地提起理查一世,他们之前曾经存在的爱与恨都已然消亡,理查一世已经死去多年,而他也老了,快要死了,“但我现在明白了,我们曾经执着疯狂的事物不过是个人的私欲,而忠于我们、热爱我们的人不应该为我们的私欲陪葬,你祖父在死去之前明白了这一点,我很庆幸我也明白了。”他坐正了身体,“我的第一任妻子在去世前曾劝我原谅所有曾令我痛苦的回忆,忠诚于自己的心,而现在,我也如此劝诫你,腓力·塞萨罗亚,你的父母爱着你,你的兄弟也爱着你,即便你不被任何人爱着,你也不必为此痛苦,当肉/体消亡后,只有你自己的灵魂才是这种属于你的东西。”他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希望你幸福,孩子,我已经来不及幸福了。” 第167章 释怀童年时的愤懑与不甘,只忠诚于自己的心......他的心告诉他他渴望着什么呢?“我还可以过来找你,给你读诗吗?”他抬头看着腓力二世。 “我很欢迎。”腓力二世笑了笑,仿佛真的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但不要再读拉丁语的诗了,我的拉丁语不太好,我也不太习惯希腊人的发音。” , 带着征服布列塔尼的功勋和战争赔款,埃莉诺女王志得意满地回到了伦敦,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同母异父的,已经被宣判为私生女的妹妹,她还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被卡佩王室和自己的丈夫抛弃。 “我才是布列塔尼女公爵!”当埃莉诺女王来探望她已经被迫发愿成为修女的妹妹后,阿丽克丝正大声吼道,埃莉诺女王观察着她素未谋面的妹妹,她们并不相似,她继承了金雀花家族的长相,而阿丽克丝更加清秀柔弱,也许她更像母亲,可她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 在埃莉诺女王开口之前,阿丽克丝率先看到了她,看到她华丽的装束和头顶的王冠,她意识到她的身份,她惊怒交加地嘶吼道:“是你!你篡夺了我的位置,总有一天皮埃尔会来救我......” “你的丈夫已经同意宣称你们婚姻无效,他也放弃了从我这里窃取的里奇蒙伯爵的头衔。”埃莉诺女王好整以暇道,她感到心头有着隐秘的快意,这个窃取她荣耀多年的小偷终于也体会到了她昔年的绝望,她再也不要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中,“傻妹妹,你的丈夫忠诚的是卡佩家族而不是你,当卡佩家族放弃你时他也会弃你而去,清醒些,你是私生女,我们母亲的第三段婚姻没有得到英格兰国王的允许......” “不!我才是母亲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她说过只有我父亲是她真正心甘情愿嫁与的丈夫,她爱我!”阿丽克丝激烈地辩驳道,“我母亲告诉过我,亨利二世强迫她父亲退位,杰弗里·金雀花则将她当成生育后代的工具,她从没有爱过他们,包括你们,你的母亲不爱你......” “所以这就是她坐视我被囚禁而不闻不问的理由?”被戳中了隐秘的痛处,埃莉诺女王终于恼羞成怒,“她把爱和公爵之位都给了你,那我呢?因为我是在她不乐意的婚姻中诞生,是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我就理所当然应该被囚禁在高塔上,永远得不到自由和幸福吗?她不曾爱过我,那我也不会顾惜她,所有曾经效忠你而背弃我的布列塔尼贵族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囚禁你的是你的叔叔!”意识到那些关爱她的贵族们很可能身首异处,阿丽克丝终于惶恐起来,她惊疑不安地望着她的姐姐,她远比她美丽,也远比她疯狂,“你,你为什么不恨金雀花家族......” “因为我姓金雀花,因为金雀花公主的身份还可以为我的权势提供助力,因为我的金雀花父亲哪怕来不及爱我也没有抛弃我,我还可以对他抱有一丝虚妄的幻想。”埃莉诺女王说,她的眼中有一瞬的迷茫与温情,她想起了腓力二世的那封信,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是否真的在遗言中请求腓力二世照顾她,可她愿意相信,“我只感谢三个人,我的祖母抚养过我,我的姑姑教导过我,我的堂兄帮助过我,我的叔叔确实曾经囚禁我,但他死了,他的儿子正在品尝我当年的惶恐!” 她重新居高临下地望着阿丽克丝,后者正惊惶地捏紧拳头,她的命运为她主宰,她和曾经的她一样得不到自由:“你是一个不合法的私生女,被丈夫抛弃的妻子,被遗忘的修女,很可惜,你母亲没有看到你的下场。”她高傲地扬起头,“而我是英格兰的女王,我会头戴王冠,高居王座,享受永世流传的荣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6 23:05:42~2023-10-27 15:2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的不想写长评 20瓶;安安 10瓶;安山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上帝 在一众普遍印象一直贫弱落后的东欧国家中, 匈牙利算得上富庶繁华,不考虑大汗的威胁,塞萨尔其实不介意和匈牙利结为儿女亲家。 得益于他明面上的天主教信仰和自威尼斯海战后便结下的深情厚谊, 他和现任匈牙利国王安德烈二世相谈甚欢,针对两国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也达成了共识,启程回国的路上,他终于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在欧洲大陆最西部的战事, 卡洛·安布里亚克心惊胆战地望着奥古斯都,每当他的表情分辨不出喜怒时,他就意识到形势非比寻常地严峻。“理查呢?”他终于开口了。 “殿下已经返回了君士坦丁堡。”卡洛忙道, 塞萨尔收起了信, 神情仍然分辨不出喜怒, 他按了按他的眉心, “好,希望我回到大皇宫时他正迎接我......他应该也迫不及待想见到我吧?” 塞萨尔猜得没错, 当他回到大皇宫后理查确实正站在回廊边迎接他, 脸上难掩兴奋和激动。“我已经听说了你在曼恩做的事, 理查。”他对理查说, 这令后者的神情更加欢欣雀跃, “克制你的情绪, 不要让仆人、侍从和卡洛都意识到你现在很兴奋,我们到书房去。” “好的, 父亲。”理查终于收敛起他那掩藏不住的笑容,但显而易见, 他仍然十分兴奋, 连脚步都有些飘浮, 塞萨尔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有再纠正理查,等他们到了书房,四下无人后,塞萨尔才再度开口,“我收到的信只告诉我你在曼恩击退了路易八世,但我不清楚细节,理查,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第168章 “是,父亲。”理查立刻道,然后他绘声绘色地向塞萨尔描述了他的法兰克战绩,他说得忘情,没有意识到塞萨尔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没有征求腓力的同意,理查。”当理查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后,塞萨尔才静静道,“他是阿基坦公爵,你借用了他的权利,却没有征求他的允许。” “可我们亲兄弟,如果腓力在意这一点,告诉我,我会补偿他的。”想起离开普瓦捷前和腓力的对话,理查不免有些心虚,“就像我有时候会拿起狄奥多西的玩具,他从不会在意......” “如果你临时占用了狄奥多西的玩具,你赔给他一个更漂亮的就是了,但腓力呢,你冒犯了他的权威,为此他要花费多少努力才能重新树立威信,你能帮助他吗?”塞萨尔诘问道,而理查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腓力在意的是什么,他神色开始局促起来,“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父亲。” “这个问题不是最重要的,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你对阿基坦也没有企图,随着腓力在阿基坦真正树立权威,他会忘了这件事。”塞萨尔的语气仍然严厉,“更严重的问题在于你假扮你的祖父,以圣徒显灵的身份否定了法兰克军队征伐图卢兹的正当性,而征伐图卢兹的清洁派的谕令乃圣座下达,你冒犯了圣座的权威,而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我做错了吗,父亲?”理查终于彷徨不安起来,他一时手足无措,塞萨尔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不,你没有做错,是我做错了。” 在理查惊愕不安的目光中,塞萨尔站起身,他没有像曾经一样抚摸着理查的头或者后颈,而是正视着他,理查已经快比他高了:“我的错误在于我低估了你,如果我能意识到你已经有足够的才能能率领一支军队,团结整个阿基坦的诸侯,我应该提前教育你该如何处理和教廷的关系,但我忽视了这一点。” “我为你骄傲,我的孩子,我和你的先祖都不曾在十四岁时真正战胜我们的敌人,但你在十四岁时做到了,你不应该留在温室,我应该带你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苍鹰的目光不应该被栏杆遮蔽,他属于天空。”他深吸一口气,“你好不好奇我去匈牙利做什么?” “您做了什么?” “我和匈牙利国王商议了南北夹击保加利亚,从君士坦丁四世到巴西尔二世,不知多少位罗马皇帝被保加利亚困扰,现在到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塞萨尔语调平和道,“我本意是希望你留在君士坦丁堡,跟你母亲学习如何处理内政,但或许军队中更适合你的成长,我事先提醒你,军队中的条件远不比大皇宫舒适,而我对你的要求也会更加严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已经做好了。”理查终于重新露出笑容,但他很快想起另一件事,“那,那圣座呢?您说我冒犯了他的权威,我应该付出代价......” “在征服保加利亚前,我会先去一趟罗马,事实上,英诺森三世已经邀请我过去了。”塞萨尔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先跟随提奥多尔学习一段时间,学会做一名将领前,你需要先学会做一位士兵。” , 前往罗马的道路,塞萨尔已经十分熟悉了,回想他第一次来到梵蒂冈领取十字时,他对英诺森三世这位“最有权势的教皇”还尚存忌惮畏惧,但在他成功蒙蔽他多年、意识到英诺森三世在历史上的成功亦得益于时势和运气后,他心中的忌惮与畏惧亦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他亦是凡人。 他在不断参与历史的同时也在对历史人物祛魅,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甚至于他们也对他惊疑畏惧,不敢冒犯,比如现在:“请将您的骑士留在这里,奥古斯都。”进入圣殿前,侍卫对他说,他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不急不缓道,“我听闻圣座病危,不胜哀泣,千里迢迢从君士坦丁堡赶往罗马,而我的骑士们亦期望能得到圣座的垂怜,不要辜负信徒的期愿,阁下。” 说完他便不顾侍卫的阻拦,堂而皇之地带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来到英诺森三世的病榻前,当枢机主教们看到这一场面后他们各个大惊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在做什么?”病榻上的英诺森三世怒喝道,塞萨尔带着骑士们穿过枢机主教们来到英诺森三世面前,不急不缓道,“来看望您,圣座,希望在您最后的时间里我能有与您单独交谈的荣幸,撤去您的护卫吧。” 英诺森三世和他的侄儿乌戈利诺对视一眼,稍许,塞萨尔听到帘幕后的梭动声,枢机主教也陆续退去,他也命令他的骑士们退守到门口,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坐在教皇的床榻边,语调诚恳一如他与英诺森三世关系最密切的时候:“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圣座?” “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英诺森三世冷哼一声。 “图卢兹的事吗?”塞萨尔了然道,“我的儿子太年轻,他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带来的后果,我会好好完善我的家庭教育......” “像你教育埃及的撒拉森人一样吗?”英诺森三世忽然断然喝道,他哆哆嗦嗦,用颤抖的手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册子,仿佛这最简单的触发已经让他如同接触魔鬼,“这是你在埃及开设的学校的教材,你亲自编写,这里面有如何纺织,如何用农具,如何借助法律越过贵族向皇帝申诉------唯独没有天主教义!”他开始大口喘气,但他仍怒目而视,“你就是这样传播天主福音的?” 第169章 看到那本册子,塞萨尔似乎并不意外,他接过那本册子,不无遗憾道:“很可惜,圣座,我本以为我们的友谊能维持到你去世呢。” “我和你没有友谊!”英诺森三世怒喝道,“我不该给你加冕,不该给予你权力,你的权力来源于上帝,你却在亵渎上帝!” “赋予我权力的是征服埃及的战功,希腊贵族的支持,和安娜的婚姻,一场场战争的胜利和一年年丰收的粮食,而不是圣油与冠冕。”塞萨尔仍然不咸不淡道,他微微躬下身,直视着英诺森三世,英诺森三世仿佛看到了魔鬼的倒影,“君主的权力根本不来自神的授予,没有人民,君主便什么都不是,没有教徒,上帝也什么都不是!” “咚”,他听到了十字架落地的声音,英诺森三世满面惊恐地瞪着他,而他不急不缓地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神是什么,上帝是什么,若人们苦闷于现世的生活,上帝可以为他们提供慰藉,但若现实的生活足够美满,上帝也该功成身退,作为历史锁进博物馆里,当一个人从母亲的子/宫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有权利选择是否信神、信何种神,而非被他人强迫乃至抹杀,上帝和安拉都不应该剥夺他自由生活、追求幸福的权利!” 他又重新俯下身,反对英诺森三世提出诘问:“您真的虔诚吗,圣座?你是爱上帝还是爱上帝赋予你的权柄?异端已经出现,异教浪潮席卷,而主教们仍贪恋着他们从人民手中掠夺的教产,他们已经成为了新的特/权/阶/级!他们以神之名巧取豪夺、大开杀戒,但终有一日人民会觉醒,人类生来自由,男人与女人都不应成为奴隶!”他重新站直身体,直到这一刻,英诺森三世才明白他对待他真正虔诚信奉的事物时的样子,他有多愚蠢才会被他蒙蔽,“当历史记载这一天时,也许你我的名字都会出现,我很荣幸,相信你也是------不要想着绝罚我,中伤我的名誉,您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绝罚一位深孚众望的君主只会令教廷陷入尴尬,因为没有人会响应你!”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他的骑士守卫在殿外,而欧洲也没有人能够承担杀害这位声望隆盛的君主的代价,哪怕是教廷。当乌戈利诺匆匆赶来他叔叔身边时,他已经几乎说不出话,但望着塞萨尔离去的方向,他仍然用尽全力地道:“他会是天主在人间最危险的敌人,而我被他蒙蔽,我亲自给他戴上了皇冠,上帝啊,我愿烈火永生永世地灼烧我的灵魂,但这个魔鬼必须被钉上十字架!他那邪恶的帝国亦必须覆灭!” 第101章 生死 当接到英诺森三世去世、洪诺留三世当选新教皇的消息时, 腓特烈正准备登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船。 埃莉诺·塞萨罗亚马上就十四岁了,到了可以订婚的时候,虽然塞萨尔很早就明确表示在他的两个女儿年满十八岁之前他不会让她们正式结婚, 但总可以举办订婚仪式了吧? 他今年二十六岁,没有情人也没有婚约,起先,西西里的贵族们还试图劝说他结婚, 但在意识到他在等待埃莉诺长大后他们便识趣地不再提结婚的事:对于奥古斯都的女儿,高贵的紫衣公主而言,再漫长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对比奥托四世, 腓特烈觉得自己在婚姻上还算幸运的, 想到他即将和塞萨尔成为真正的家人, 他便恨不得立刻飞到君士坦丁堡拜见他的养父, 他从没有觉得从西西里到君士坦丁堡的航程如此漫长,他一分一秒都不愿耽误, 可惜的是, 在他意气风发想要上船之前, 来自梵蒂冈的使者拦住了他。 “我非常悲伤。”听到英诺森三世的死讯后, 腓特烈半低着头, 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事实上他对那位给他孩提时代造成深重心理阴影的教皇的死毫无悲痛,甚至有些想笑, 他所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同意塞萨尔成为他的监护人,“希望洪诺留三世能继承他的事业, 圣明公正地对待他的信徒们。” “圣座爱着每一个天主教徒。”使者道, 即便是面对西西里国王, 他的口气仍然高高在上, “即便是亵渎者的血脉,只要诚心悔改,圣座也会向他敞开怀抱,听说您倾慕希腊的埃莉诺公主,为此不惜单身多年,甚至不肯包养情妇,只因她父亲从未背叛婚姻?” “奥古斯都是基督教世界最忠贞的男子,也是最为虔诚英勇的圣战士,我一直以他为学习的楷模。”腓特烈不动声色道,“而我将要前往君士坦丁堡探访他和他的家人,我是他的养子,和他的家人也感情深厚。” “您对奥古斯都的敬爱众所周知。”使者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答案,但他并不气馁,他继续尝试着劝说腓特烈,“但恕我直言,奥古斯都对您并没有足够的尊重,过去十余年,他一直支持他的表兄侵吞霍亨斯陶芬家族的领地,在曼恩战役后,奥托四世开始谋求勃艮第的土地,奥古斯都并没有阻拦。” “勃艮第的奥托已经死了,而我从没有被考虑过继承那些土地。”腓特烈皱起眉头,而使者索性直白道,“但您有资格继承,您是勃艮第女伯爵贝亚特丽斯一世的直系后代,你的权利比起你的堂妹们更加名正言顺,当奥托四世占据了勃艮第和施瓦本,他的下一步便是侵吞卡普亚与那不勒斯,那是西西里王国的领地!” 腓特烈终于知道教廷想做什么了。 对于教廷来说,没有比意大利北部的德意志和南部的西西里归入一个君主掌控更可怕的了,这意味着中部的教皇国基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国王的军队随时可以踏平梵蒂冈,在他的父母相继去世、他被塞萨尔监护的这些年里,西西里作为名义上的教廷属邦为教皇国提供了足够的战略纵深,而至少在表面上,他对教皇的拥护至少达到了欧洲君主的平均水平。 第170章 都是因为塞萨尔抚养了他,但实际上,他非常清楚他的养父并不是一位教权的维护者,他甚至算不上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只是他一直巧妙地掩饰这一点。 但现在他既无掩饰的动力,也无掩饰的能力------图卢兹的风波已经表明在他的亲戚们的利益和教廷的利益冲突时他会先捍卫他的亲戚,而一旦他和埃莉诺结婚,和塞萨尔成为真正的父子后,他也会成为虎视眈眈包围教廷的欧洲君主之一,若奥托四世想要进军意大利,他会成为他的盟友,所以教廷才急迫地想要阻止他和埃莉诺结婚并挑拨他和奥托四世的关系。 真可笑,他心想,他们不知道他和塞萨尔的关系其实根本不必加上一层婚姻,和威廉二世一样,他为自己的岳父献上国土也心甘情愿,崇敬自己的岳父是否是西西里国王惯例?他本想直接拒绝,但看着教廷的使者,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一个比起直白的拒绝更能打击教廷图谋的、戏弄人的主意。 “是的,奥托四世已经威胁到了我的领土,我需要与他争斗,这是保卫我,也是保卫梵蒂冈。”腓特烈说,他朝使者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那么,为了我们共同的安全,圣座打算给予我怎样的帮助呢?” , 奥托四世近日沉迷打猎。 小时候在普瓦捷,他便经常跟着理查一世学习打猎,他剑法出众,射术也出众,往往能打到令他惊愕的猎物,在那时的他眼里,理查舅舅是无所不能的,他喜爱他超过他那沉迷朝圣和沙盘的父亲和其他几个舅舅,直到他长大以后,他才知道那时的理查一世也和他父亲一样苦闷着。 他憎恨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办法打败他;他想念自己的母亲,却没有办法见到她。作为阿基坦公爵,他忍耐着疲惫与饥渴奔走在战场上,却连基本的权利都朝不保夕。“我不会有儿子,你就是我的儿子,如果一定要给我找一个继承人,比起杰弗里和约翰,我宁可是你。”第一次,在理查一世独自饮酒并允许他跟着品尝一点时他曾如此对他说,“爱情,婚姻,家庭,孩子,这些都不属于我,我的梦想远在千里之外,但我被困在这里。” 当他击败了父亲、继承了王位后,他便不再被困在阿基坦,可他仍在奔波,在他继承了父亲的领地,戴上神圣罗马帝国的铁皇冠后,他也明白了皇冠的重量既包含荣耀亦包含责任,他们都无法从中挣脱。教会,市民,诸侯,还有他那总是不顺利的婚姻,种种压力折磨得他喘不过气。 在随亨利七世回到德意志后,父亲曾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不要过分崇拜那些伟大的君主,在家族和亲戚的扶持下他可以做一个地位稳固的君主,反之则可能一无所有,而母亲临终前也告诫他要学会仁爱与谦虚。伟大属于少部分人,他想,他认识到了自己能力的欠缺,他注定无法成为理查一世那样光彩四溢的君主,在他之后欧洲大陆的君主都不过是追随圣徒身影的模仿者,除了塞萨尔。 他什么都会,没有什么难得倒他,他的儿子借助他的威望都可以打赢一场战争,真希望我也能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想到他年轻美丽的妻子,奥托四世不禁露出了微笑,她刚刚生下了一个儿子,以他父亲和兄长的名字命名为亨利,医生说她已经可以再怀孕了,来自家庭的快乐远比繁杂的国事令他沉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奥莱娜共度快乐时光了!此刻他忽然听到了嚎叫声。 “是野猪!”他的侍从惊叫道,一头凶猛的野猪正厉声嚎着,“都退下,我要亲自捅穿它!”奥托四世勒马,举起了手中的弩弓。“你要克制勇敢,不要冒险。”他耳边忽然想起母亲的叮咛,但管他的,这不是什么危险的敌人,不是腓力二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这只是一头野猪。 他射出了箭,洞穿了野猪的眼睛,而野猪厉嚎着,撞翻了他的马。“陛下!”他的侍从们惊呼着,野猪咽气了,他也要咽气了,“这是我最危险的敌人。”他望着天空,獠牙划花了他英俊的面孔,他的视线被血糊住,“告诉塞萨尔和理查,小心野猪。” , “腓特烈写信过来了。” 大皇宫的花园里,塞萨尔拆开信,眯着眼,看着落款日期:“噢,看来他已经快到君士坦丁堡了,猜猜他来做什么?” “他是来求婚的。”安娜说,远处,埃莉诺·塞萨罗亚正在贵族少女们的簇拥下弹竖琴,旋律优美,神态亦优美,和她年幼的妹妹比起来,她更接近惯有印象里的紫衣公主,娴静、温柔、优雅且美丽,“我知道,你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让埃莉诺和腓特烈结婚,但现在你应该做出决定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埃莉诺都不会有意见的,你很早就告诉她不要将传言当真。” 是的,和活泼叛逆、精力旺盛的妹妹比起来,埃莉诺对她的婚姻和命运十分顺从,她从没有对父亲的安排提出不满,所有人都默认她是未来的西西里王后,她自己也是。“腓特烈会是个好丈夫。”塞萨尔说,历史上的腓特烈二世欲望强烈,风流多情,但这个世界的他一直洁身自好,毕竟他的童年没有那么不幸,“我从不担心这一点,安娜,但我仍不能完全放心,我总觉得他不会一辈子待在西西里,这不是他的命运。” “那他的命运是什么?”安娜问,而塞萨尔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盐野七生的比喻和腓特烈二世的墓志铭,他是“世界惊奇”,是从中世纪的历史中飞走的苍鹰,“令人惊异的命运,但若他选择这样的命运,我们将成为仇敌。”他最后摇摇头,“我不希望那是我们的未来。” 第171章 什么样的未来,安娜想,而就在她想要进一步询问时,信使忽然闯进了花园:“很抱歉打扰您,奥古斯都,但德意志传来不幸的消息,您的表兄,德意志的凯撒去世了......” “什么?”塞萨尔一怔,他下意识算了算时间,1218年已经过了,奥托没有去世,而他也不像香槟的亨利一样直面战场,“怎么回事,是出了意外吗......” “是一头野猪,他近日沉迷狩猎......不过他并没有受太多痛苦,奥古斯都,您不必太过悲伤......” “如果他此刻已经有了一个成年儿子,我只会悲伤,不会担忧。”塞萨尔说,他想要站起来,但在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头疼欲裂,他脚步一个踉跄,“塞萨尔!”安娜惊叫道,而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塞萨尔的身躯直直倒下------像他父亲多年前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从11月到1月中我要忙毕业论文和环欧旅行,so更新会很不稳定,but一定不会坑的 ================== 感谢在2023-10-27 17:48:52~2023-10-28 21: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杳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微草阁 5瓶;曦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王座 这是一个漫长的梦。 他最早见到的人是亨利二世, 他坐在王座上,没有戴着王冠和华丽的珠宝,身上只有一件粗羊毛衬衣, 他知道这是亨利二世最后的样子。“我曾以为我是一个好父亲。”他对他说,他的口鼻淌着黑色的血,他的灵魂愤怒而绝望,以至于将他的躯壳撕裂, “我给他们土地,给他们财富,让他们到温暖的法国南方生活, 我不知道他们将我的爱当成理所当然的权利, 转而贪婪地扑向我,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 “在您的儿子们已经长出獠牙和利爪后, 您还将他们当做母狮怀里的幼狮,他们看不到您的爱, 只会认为您在阻碍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塞萨尔说, “教育是一门艺术, 是教育者与受教育者双向的互动, 您没有充分尊重孩子们的意愿, 只是将他们当做服务于帝国的一环, 所以顺从您的孩子感到幸福,不顺从的则反目成仇, 我会汲取您的教训,尊重他们, 爱他们, 让他们学会团结与包容。” “你并不了解你的儿子们真正渴望什么。”亨利二世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带着悲悯与同情, “我的帝国已经被撕裂了,现在不过是在血缘和权威的影响下勉强缝在一起,我希望你的帝国不要重蹈我的命运。” 他走下了王座,而下一个端坐在王座上的人是理查一世,穿戴华丽,威仪凛凛,仿佛还是他生前的样子。“父亲。”他呼唤了一声,难掩心中的惊喜,理查一世望着他,他似乎在感叹,“我曾经希望你能成为一位高尚的骑士,但你的成就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我的儿子,我以身为你父亲为傲,又恐惧这份骄傲会困住你。” “谦虚是美德。”塞萨尔答道,“我会保持克制,永远理智,无数人的性命寄托在我的脊背上,我不能犯错误。” “没有人不会犯错,哪怕你当时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最后也可能会被证明是一个错误。”理查一世摇摇头,“我们都无法躲开命运,当我们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时,命运是如此慷慨,她给予我们想要的一切权势与荣耀,但终有一日你的身体会老迈腐朽,陷入孤独和恐惧,时间不会为你停止,命运也不可能永远眷顾你。我生命的另一面充满了背叛、谎言与误会,我不希望你也经历这些。” 他也离开了,第三个走上王座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腓特烈二世戴着神圣罗马帝国的铁皇冠,面容清秀,神情严肃,目光敏锐而犀利,但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他的轮廓似乎柔和些许,他甚至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他对他说,“当然,我不想称呼你为父亲。” “我不是你的养父,相反,我是你的崇拜者,能见到你我非常荣幸。” “感到荣幸的人应该是我。”腓特烈二世感叹道,“你采用比我更加聪明而有效的方式同教权斗争,而我引以为傲的学识在你面前也如孩童遇到巨人,真希望我们能在那个真正光明的时代相遇,但很可惜,我们相遇在这黑暗的中世纪,我们会成为敌人。” “我会尽力避免这种可能,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是敌人。” “也许有另一种可能,但在这个可能下,在我们都戴着皇冠的可能下,我们注定会被派系裹挟着相互对抗,只有在死亡面前我们才能低下带着皇冠的头颅。”腓特烈二世抚摸着自己的衣袍,他偏爱希腊式的服饰,塞萨尔忽然觉得或许他也可以去定做一些希腊风格的雕像,比起画像雕像的真实度可高多了,“你的父亲遇到了萨拉丁,而我遇到了卡米勒,很遗憾,另一个我遇到了你,他对你的崇敬比我们更甚,而你们的矛盾也会比我们更深。” “占卜师曾提醒我小心鲜花,而我最终死于百花之宫,也许扼住我咽喉的不是疾病或毒药而是我的恐惧,罗马的奥古斯都,千年后的幽魂,你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淌过历史的洪流,终有一日你也会被推入洪流中。”他忽然又笑了,随着他的笑容,王座与梦境亦开始消散,“但或许,这对我们都是好事,无论是作为救世主还是恶魔,我们的名字都会闪耀在史书中,我们会在光明的新时代重逢。” 第172章 光明的新时代,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他的存在会让二十一世纪变得更好吗......“父亲!”他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呼喊,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埃莉诺正守候在他床前,眼中还有惊喜的泪花,随着她的呼唤,他看到了理查,狄奥多西,狄奥多拉,瓦西尔,最后是安娜。 “安娜。”看到妻子的一瞬间,他的心才完全放下来,他靠在安娜怀里,声音仍然沙哑虚弱,“过了多久了?从我听到奥托的死讯开始。” “两个星期,你发高烧,昏迷不醒,医生一度以为你活不下来了。”安娜说,她抱着塞萨尔,他感到她的泪水落在他的头顶,“太好了......” “我还会活很久的。”塞萨尔反而笑道,他僵滞的思维开始重新恢复敏锐与理智,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有些讶异道,“你们都在这里吗?” “腓特烈来了。他来了之后,我就带着孩子们和瓦兰吉卫队来到宫殿里,等你醒过来。”安娜也擦干了泪水,重新冷静道,“得知奥托四世的死讯后,教廷希望加冕他为新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从金角湾上岸时,他已经戴上了铁皇冠。”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腓特烈二世。埃莉诺觉得室内的气氛似乎突然微妙起来,她有些紧张地望着父亲,沉默许久后,她听到父亲问了一个实际上并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他答应了吗?” , 在得知养父已经苏醒后并且想要见他后,腓特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塞萨尔的房间。 他很熟悉这条路,大皇宫对他来说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当他踏进房门后,塞萨尔仍半卧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嘴唇泛青,他不禁揪心:“父亲......” “坐下来,腓特烈。”塞萨尔说,他的语气仍然是那样平静而不容置疑,出于本能,腓特烈立刻坐了下来,他看到他的养父掀开了被子,坐直在床上,他只穿着白色丝绸的寝衣,赤着足,金红色的头发胡乱散着,哪怕是在军队中他都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恭喜你,腓特烈,我听说你成为了德意志的凯撒,没想到教廷没有选择奥托的侄儿们而是选择了你。” “奥托四世的侄儿们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与其让狄奥多拉嫁到德意志,或者让理查娶韦尔夫家族的女孩,我成为德意志的凯撒对您是更有利的选择。”腓特烈回答道,他并没有留意塞萨尔的神情,而是眉飞色舞道,“在听到奥托四世的死讯之前,教廷便试图挑唆我对抗你们的联盟,很高兴,我当时没有直接拒绝他们,而是像您教我的一样先同他们虚与委蛇,让他们误以为我真的有意与他们合作,因此在听到奥托四世的死讯后,他们才迫不及待地为我加冕,父亲,现在奥托四世的死对您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愿意维持我们的收养关系,并把埃莉诺嫁给你。”塞萨尔静静地说,“但腓特烈,我现在不打算这样做了。” 腓特烈感到自己的脑海轰然炸开,他一直理所当然地依靠的一堵墙突然坍塌,而他还保持着扶立的姿势,他愣愣地望着塞萨尔:“为什么?我爱您,我能做到所有奥托四世曾经做到的事,在您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以您的名义抚平贵族和民众,就像曾经在耶路撒冷......”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不可置信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腓特烈,但你已经加冕,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皇帝和我不会有友谊。”塞萨尔静静道,“不仅如此,我还要求你放弃西西里的王位,看向你面前的那本书,签字吧,把王位还给坦克雷德一世的第三个女儿,梅达尼亚伯爵夫人的长子坦克雷德,她的姐姐们都没有儿子,教廷会承认坦克雷德二世的王位。” “为什么!”腓特烈忍无可忍道,他怒视着塞萨尔,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委屈不解,他不明白塞萨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我成为了德意志的国王又怎么样?我对你的爱不会改变,对教廷的恨也不会改变,如果这一次您真的去世了,我做理查的邻居总比其他人好!” “你是最坏的选择。”塞萨尔仍然不急不缓道,“因为我和教廷都不希望看到西西里和德意志被一个君主同时掌握,在你留在君士坦丁堡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应该已经在筹谋废除你的西西里王位了,西西里在名义上是教廷属邦,他们师出有名。在你成为德意志的凯撒后,我更不会让你和埃莉诺结婚,让你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接管我的遗产,如果这一次我真的死了,安娜或许可以去修道院,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也许也能维持着贵族的生活,可理查怎么办,他是和你打内战,还是前往埃及流亡?比起我妻子和儿女们的命运,我更担心我好不容易治理得有几分复兴迹象的国家又滑向深渊,帝国的灭亡往往从内乱开始。” “我很早就提醒过你,腓特烈,国家利益不是由私人感情决定的,有些事奥托能做到,但你不能做到。”他望着失魂落魄的腓特烈,“因为你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在你回到德意志后,你所能依靠的只有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势力,如果你盲目地亲近韦尔夫,亲近安茹,你会同时成为两个同盟的敌人,霍亨斯陶芬家族恼羞成怒,而韦尔夫家族会对此冷眼旁观。在西西里,如果你一直同德意志没有联系,意大利派系或许还能忘记你父亲的暴/政,拥护你做他们的国王,而德意志派系始终对你怀有希望,因此在拥有一定的手腕的情况下,你可以游走于二者之间,成为最合适的统治者,但当你接过了德意志的皇冠,你就已经走入他们的视线,你不能再抽身而出了,即便你怀着做我盟友的心回到德意志,你很快也会迫于压力不得不改弦易辙,如果你执意为之,你会意外身亡,腓特烈,你很聪明,你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173章 战争是取得和平的手段,冲突则是地理、民族、文化铸就的必然结果,在此基础上,仇恨并无意义,感情也并不珍贵......“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吧?”腓特烈怆然道,他抓过那份协议,胡乱地签了字,他带着被背叛的愤恨质问他,“你说你不会成为我的监护人,你告诫我要注意感情与分寸,你迟迟不肯同意我和埃莉诺订婚......如果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成为敌人你你为什么要教我读书,教我打猎,教我怎样对抗敌人和与盟友相处......你为什么要让我觉得我也像你的孩子一样是被你爱着的!” 迎接他的是漫长的沉默,他以为他不会等到答案,但他听到了塞萨尔的回答,伴随着一声夹杂着感慨的叹息:“哪怕我知道你会成为我的敌人,我也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国王。腓特烈,你不应该被历史埋没。”他终于重新缓和了口气,他目光平静地望着腓特烈,仿佛他仍是那个倾囊相授的养父,“在我们保持友好关系时,我尊重你的权威,在我们成为敌人后,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抓准机会削弱你,在适当的时机背叛你,这是一位君主的基本素养。而当遵守信义的前提与理由不复存在时,信义亦没有必要遵守,君主的真实想法常常有违他人前的品格。”他站起身,赤足踏过厚重的地毯,走到腓特烈面前,亲吻他,和他从前对待其他君主一样平静,但耳鬓厮磨的一瞬间,腓特烈仍然察觉到一丝颤栗的情绪,“朋友和敌人不是一成不变,理智与情感亦不是不可共存,腓特烈,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8 21:25:42~2023-10-31 22: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 ̄喝着可乐继续耍、杳杳、明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要生气 29瓶;星万、碧落泉台、坑也无悔 10瓶;安山度、雾都隐者 5瓶;酒妄 2瓶;冰台、妙妙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抛弃 1220年7月13日,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腓特烈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同时在教廷和奥古斯都的压力下,他放弃了西西里王位并将其让给坦克雷德一世国王最年长的外孙, 并放弃了他家族在南意大利宣称的所有权利。 教廷取得了胜利,奥古斯都失去了北方的盟友,但也算不上输,真正前途未卜的是正孤身北上施瓦本的腓特烈二世, 他可能如他的先辈一样震慑欧洲,也可能淹没于洪流。“合适的选择。”接到腓特烈二世和韦尔夫家族的贝尔塔(莱茵兰公爵萨克森的海因里希之女,去年刚刚成为寡妇)结婚的消息后, 已经彻底从重病中恢复的塞萨尔收起信, 问道, “埃莉诺呢?” “埃莉诺公主一直在房间里绣花、弹竖琴、阅读书籍......” “她很难过。”塞萨尔微微垂下眼睛, “走,我应该去看看她了。” 当塞萨尔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时, 埃莉诺惊愕地回过头, 下意识想站起身, 塞萨尔立刻举手示意:“坐下来, 埃莉诺, 我只是来看看你。” 只是来看看她, 就像此前每个平静的午后一样,埃莉诺知道塞萨尔一直很注重跟孩子们的平等交流, 他们或许从内心深处敬畏父亲,但从不认为自己对父亲慷慨直言的行为会惹怒他, 只是她天性温柔平和, 很少认为自己有什么一定要向父亲表露的想法, 除了这一次。 “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来找我, 父亲,我知道腓特烈要结婚了。”埃莉诺微微低下头,她的脖颈洁白而修长,有着珍珠般的光泽,而即便是在心情低落的当下,她也没有丢失紫衣公主的仪态和修养,克制着她的情绪不太过外露,“母亲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不能和他结婚的原因,我明白我的责任,父亲,当他是西西里国王时,我们或许可以幸福,但当他成为了德意志的凯撒,婚姻会让我们痛苦。” “可你还是很难过,埃莉诺。”塞萨尔说,他走了过去,让女儿可以靠在他怀里,埃莉诺几乎是立刻伏在了父亲的肩膀上,五指抓着他的衣服,“可他在离开君士坦丁堡前并没有和我告别,无论他是因为礼节还是情绪,他毫不在意我,这比我们不能结婚更让我难过。”她开始低低抽泣,但很快,她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软弱会有损她的尊严,因此立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只是眼睛还有些红,“您很早就告诉我我并不一定会和腓特烈结婚,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情感,尤其是我几乎以为我要嫁给他了。” “这是我的错,埃莉诺。”塞萨尔说,在这个问题上,他确实对腓特烈和埃莉诺都有亏欠,尤其是埃莉诺,“我不能完全否定你们会结婚的可能,所以我不做出承诺,但也不制止流言,埃莉诺,这是我的错。” “您只承诺过我会成为西西里的王后。”埃莉诺道,她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带着一丝好奇与憧憬问道,“所以我的丈夫会是谁,他会爱我吗?” “拉马什伯爵夫人的长子,坦克雷德一世国王的外孙。”塞萨尔答道,这位拉马什伯爵就是曾经与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订婚的那位,当年约翰横插一脚,导致安茹王室与拉马什伯国的关系迅速恶化,后来在阿基坦的埃莉诺的撮合下,当时还是卢西丹伯爵的于格九世和梅达尼亚结婚,看在她的年轻貌美和丰厚嫁妆的份上拉马什伯国和安茹王室重归于好,于格九世也宣布不再追究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在未经他允许便悔婚的问题,“我几年前去英格兰奔丧时见过他,他和你年纪相仿,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你不用担心他会不会爱你,如果他不肯善待你,那西西里国王会换成他的儿子或弟弟。” 第174章 这就是有个强大娘家和靠谱父亲的好处,尽管名义上的西西里国王是坦克雷德二世,但实际上在西西里呼风唤雨的是埃莉诺本人:“我明白了,父亲。”埃莉诺说,她很清楚她父亲已经给了她在同时代的公主中能拥有的最理想的选择,但在松开塞萨尔的肩膀的一瞬间,她仍然感受到一种失落的彷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要再抛弃我第二次。” 为了理查的皇位,他抛弃了腓特烈,也抛弃了埃莉诺,尽管他很快做出了弥补,可他毕竟放弃了他们。“不会的。”塞萨尔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出这个承诺的瞬间会让他的内心浮现出迷茫与疼痛,未来的命运里,他还会再一次抛弃他的女儿吗? , 1220年9月16日,坦克雷德一世的外孙拉马什的坦克雷德在意大利加冕为西西里国王,然后和他的母亲西西里的梅达尼亚来到君士坦丁堡商议他与埃莉诺·塞萨罗亚公主的婚约。 对于由坦克雷德一世的后代担任西西里国王,无论是教廷还是西西里本土的贵族都没有意义,对于教廷,在亨利六世与坦克雷德一世争夺王位时他们本来也偏向于支持坦克雷德一世,后来承认了腓特烈的王位一来是他已经正式加冕,二来是他母亲的识时务,在当时庇护坦克雷德一家的安茹王室对此没有异议的前提下他们也不打算横生枝节,但在腓特烈已经长大成人、同时又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凯撒后他们起初支持他的条件都不复存在,这时候塞萨尔愿意出面逼迫腓特烈“自愿”放弃王位他们其实乐见其成,而在腓特烈放弃王位后继承权顺理成章让渡到坦克雷德一系也挑不出毛病。 至于西西里本土的势力,无论是意大利派还是德意志派都乐见一个出生在法国、完全不了解西西里事务的外来者做他们的傀儡,毕竟意大利派对腓特烈的德意志血统心存顾忌,而德意志派一直对腓特烈亲近本土和希腊的行为不满,而坦克雷德二世至少目前看来是一个和双方都没有利益瓜葛的中立人选。这样想就对了,他们都忽略了西西里本土还有大量希腊人,安茹家族曾经对梅达尼亚的监护关系和坦克雷德二世身上的法国血统意味着他们在地中海的心脏只能倾向于和他们同样出身法国的塞萨罗亚家族,历任拜皇无法做到往西西里和平渗透不代表他不能做到。 当梅达尼亚从金角湾上岸、来到马格瑙拉宫面见奥古斯都和他的家庭成员后,她有一瞬间被那华丽的装饰和奢华的宴会震慑得仿佛看到了天堂,只有在塞萨尔微笑着和她问好,谈及她未出嫁前的旧事时,她才有了恍惚的实感,找回了曾经属于西西里公主的得体风度回答他的问题,但内心仍难掩激动与惆怅。 这是她曾经仰慕过的人,是她曾经幻想过想要嫁给他的人,而命运早已将他们推向了不同的方向,他是欧洲名望最高、权势最盛的君主,有相爱的妻子和美丽的孩子们,宴会到了中旬,她看到塞萨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侧过头悄声和安娜说话,他们同时笑了起来,看上去那么甜蜜和亲密无间,和多年前那个风度翩翩却克己复礼的伯爵判若两人------原来他爱人时是这个样子的。 她又看向她的儿女们,和他父亲少年时十分相似却更加外放爽朗的皇储理查,即将成为她儿媳的埃莉诺公主,以及那对她远在西欧都听说过的龙凤胎,因为考虑到她和坦克雷德二世的身份,他们并没有穿希腊的服饰而是换上了西西里贵族的装束,而他们光彩的容貌并不因服饰的变化有所消减,相反,任何华丽的服饰在他们面前都会成为黯淡无光的陪衬,当那个八岁小公主笑起来时,她头发的珠宝和鲜花也随之摇曳,像天使一样。 到了夜间,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要求去花园里玩,在征得梅达尼亚的同意(后者错愕诧异,下意识点了点头)后,塞萨尔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并亲自从花篮里抽出一枝狄奥多拉看中的白玫瑰送给她。 “你对我们的新姐夫怎么想?”脱离了侍从们的视线后,狄奥多西便迫不及待地问,月光下,狄奥多拉拨弄着那枝白玫瑰,她象牙般白皙的皮肤被月光和玫瑰映照着,仿佛童年的阿尔忒弥斯,“你没有看到他看我们姐姐的眼神吗?像看天使一样,他会爱她爱得发狂。” “可我还是更喜欢腓特烈哥哥。”狄奥多西泄气道,狄奥多拉轻哼了一声,不屑道,“他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甚至都没有和姐姐告别,见过父亲后,他的灵魂就被父亲抽走了,他能做好父亲的女婿却做不好姐姐的丈夫,我才不想要这样的姐夫,更不想要这样的丈夫。”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丈夫?瓦西尔吗?”狄奥多西问,下意识地,他想起了瓦西尔,罗马皇室有和罗斯联姻的传统,而瓦西尔也是塞萨尔的养子,想到狄奥多拉有可能要和瓦西尔结婚,比起惊喜他更多的是惶恐,他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仿佛以内兄弟的身份和瓦西尔建立联系并不是他的期望。 他有些紧张地望着狄奥多拉,他看到狄奥多拉的眼睛正在他脸上游走,他最害怕狄奥多拉这样看着他。“我才不会跟他结婚,他太蠢了。”许久之后,狄奥多拉才慢条斯理道,她扯下一片玫瑰花瓣,漫不经心道,“不过,他好歹比你聪明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31 22:43:39~2023-11-02 14: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75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凯 54瓶;不语 11瓶;星 3瓶;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异端 1220年10月15日, 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二世和东罗马的埃莉诺公主在君士坦丁堡举行了婚礼,并加冕埃莉诺·塞萨罗亚为西西里王后,同时坦克雷德二世也做出了私人承诺, 等埃莉诺年满十八岁再与她正式补完婚姻仪式。 其实如果是按塞萨尔之前的计划,他应该先让埃莉诺和坦克雷德二世订婚,在埃莉诺年满十八岁后再正式举行婚礼,但为了避免教廷或西西里本土在坦克雷德二世即位初期的微妙环境下给他埋钉子, 他最好还是立刻坐实埃莉诺西西里王后的身份,如此才能名正言顺把希腊势力引入西西里。 做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隐瞒坦克雷德二世与埃莉诺, 没有安茹王室昔年的庇护和他现在的支持, 坦克雷德二世根本不可能取得西西里王位, 在此基础上, 善待他的女儿只是所有要求中最基础也最简单的一种,他更深层次的回报还包括允许他在西西里驻军、进口粮食、安插官员等等, 而这些回报他的妻子会在往后的婚姻生活中一一索要。 尽管埃莉诺在童年时期并没有表现出对权势的野心, 但他仍然和安娜说好要让埃莉诺接受和她的兄弟们一样的政治教育, 没有野心不代表她要做对命运逆来顺受的摆设, 来自家族的庇护可靠但未必永恒, 也许埃莉诺会活得比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要长。将埃莉诺送去西西里后, 塞萨尔才召见了理查,进行了父子间这半年来第一次深度谈话:“难过吗, 理查?”他问他,“或者说害怕吗?” 在父亲昏迷不醒的那两个星期, 他曾经为他的命运恐惧过吗?“我知道我可能会面对什么, 但我总觉得腓特烈不会那样做。”理查低下头, “父亲, 或许是我太天真了。” “你确实太天真了,如果我突然死去,你的命运走向其实并不是由腓特烈决定的。”塞萨尔摇摇头,“你和腓特烈都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悲痛,会发誓接过我的衣钵继续守护着国家,那然后呢,然后就是像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北境之王的故事一样,他起先只是想为父亲报仇,可身边的大臣固然为旧主的冤死愤怒,团结在少主的身边,却也不妨碍他们怂恿他称王、悔婚,让他与铁王座的矛盾不可弥合,他们忠诚他,也忠诚于自己的野心,最后野心裹挟着他们一起死去,在即位初期犯幼稚错误才是绝大多数情况,天生的政治家毕竟是极少数。” “你的父亲会老迈,会死去,而腓特烈也不再是你的兄长,他是你的敌人,你终有一日会独自面对这世界的寒霜,我希望到了那一天你已经足够强大且成熟。”他最后总结道,“好了,不说那些遥远的事了,我们再谈谈保加利亚的问题,对我们的军队,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罗马的军队比我想象得还要强大!”理查精神一振,在塞萨尔彻底建立权威后,他便对军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包括重建海军、供养精锐重骑兵、引入来自威尔士的长弓和全新的炼铁技术,以及那神奇的火/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的军队能在近东战无不胜,如果他在曼恩是带领罗马的军队远征,他相信他会赢得更漂亮,“有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我们一定能征服保加利亚!” “那为什么我一直对征服保加利亚犹豫再三,甚至还要和匈牙利结盟呢?”塞萨尔反问,理查没有回答,他知道父亲很快就会解释,“真正的征服不是武力,而是文化。亚历山大建立了横跨亚欧非的大帝国,但帝国在他死后便土崩瓦解,希腊化时代却持续了三个世纪,当罗马征服了希腊,希腊亦反以她的文化征服了罗马,我们曾经被称为‘希腊帝国’,这样的指控虽然无耻,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要振兴我们的帝国,只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远远不够,我们要做文化的中心,做所有东欧国家乃至西欧国家梦寐以求的地上天国,我们要让敌对国的人民相信做我们的仆人好过做自己国家的主人,这样敌国君主的统治便会不攻自破。我们最终要同化他们,但我们不能一开始便将他们当做我们的一员,否则会激起本土的不满,当新的民族加入了我们后,我们需要保证主体民族的绝对优势,确保新成员能在一到两代之后彻底融入,否则就会像曾经的罗马一样被蛮族撕裂,直到退守到巴尔干与小亚细亚才彻底稳住阵脚。” “所以您一直往埃及移民......”理查若有所思,“您希望让他们接受罗马的文化,服从罗马的统治,像多年前的埃及人......” “对,我在埃及开设学校,设立法庭,开垦荒地,让撒拉森人过上不如希腊人但远比从前美好的生活,他们当然会欣喜我的统治,一代人后,当他们的宗教观念没有那么强烈后,埃及便会成为我们新的兵源地,所以我一直不急着收复小亚细亚,因为现阶段我们既不需要小亚细亚作为兵源地,也无力承担扭转突厥人文化的压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民族问题入手,你便能意识到罗马的分裂是必然,而若要汲取罗马的教训,我们便要明确‘我们是谁’的问题,我们应该庆幸罗马的历史足够光辉,作为罗马的继承人,我们可以以此自居,但不能为此束缚,自称罗马人不代表我们要恢复罗马的一切传统,相反,我们只需要像曾经的罗马一样做一个代表着强大与文明的象征即可,而整个欧洲,对我们挑战最大的不是任意一个国家与君主,而是教宗。” 第176章 “教宗?” “对,是教皇国。教皇自诩为上帝在人间的使者,消解了君主在民众心中的威信,但用塞里斯的古语解释,‘仓廪实而知礼节’,当国家日益富裕,君主不必借助宗教来团结民众后,君权与教权的对立便是必然结果,以绝对客观公正的视角看待,宗教诞生于早期蒙昧的历史时期,因为适应当时的需要得以获得权力,可历经一千多年,曾经的教义早已不符合现实的需求,那此时宗教便理所应当做出改变,可这意味着他们需要让出手中的权力,归还积攒的教产,他们必然会百般阻挠,中间往往会伴随着血腥的战争,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要以哲学和文明取代宗教,将理性的光辉播撒到每一个农民和工匠的手里,这个时间会很长,中间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们必须要如此做,因为思想的觉醒是历史的必然结果,若不主动引领洪流,我们亦会被洪流吞没。” “我明白,父亲。”理查回答道,从小到大父亲为他精心编排的继承人教育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感,他终于知道父亲想让他成为什么样的君主,但注视着父亲此刻如常平静的湛蓝眼眸,他仍然觉得有一些恍惚,“但我从没有想过您竟然是个异端。” “你到今天才意识到,你父亲是个异端吗?”塞萨尔反问道,然后在对视的一瞬间,父子二人同时大笑起来: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端,而儿子也将会是。 作者有话说: 存稿已经彻底用完了,so每天的更新都是裸奔,所以很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导致没法更新,我尽量维持更新时间在中午12点或者晚上0点 本文还有一半的篇幅,正文一共四卷,大约150章左右完结,番外50章左右,正文后续内容涉及到蒙古西征和花剌子模我可能还需要做一些功课,所以即便抛开我三次元的事这段剧情都会放慢更新速度的,我希望最后这篇文呈现出来的是我现阶段水平能达到的最好的效果,如果觉得更新太慢可以等到正文完结后再回来,么么 ============== 感谢在2023-11-02 14:46:03~2023-11-04 10: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若悦卿 10瓶;studen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狮子 1221年3月, 已经厉兵秣马半年余的奥古斯都悍然陈兵边境进攻保加利亚,水陆齐进一路推进到多瑙河沿岸,保加利亚国王伊凡二世只得仓皇逃往多瑙河北岸, 还未等重整阵脚,匈牙利亦自贝尔格莱德东进,意欲夺回伊凡二世的叔叔,卡洛扬一世征服的多瑙河北岸地区。 历史上, 此时保加利亚的政权被称为保加利亚第二王国,统治家族为阿森家族,1185年在东罗马换代之际反抗伊萨克二世率部起义, 并很快夺取了巴尔干北部的大片土地。 虽然阿森家族的初期历史也不乏东欧特色政治阴谋(篡位, 内战与谋杀), 建立王国的彼得四世、伊凡一世与卡洛扬一世全部死于非命, 但伊凡一世之子伊凡二世重夺王位后抓住拉丁帝国建立把东欧政局搅得一团糟的战略机遇纵横捭阖,一度成为了巴尔干的霸主, 只是最后给流亡的尼西亚帝国做了嫁衣。 在本位面, 虽然由于东罗马从始至终都没有原地裂开保加利亚的扩张势头被扼止在多瑙河沿岸, 但由于塞萨尔的战略重心一直放在北非和叙利亚保加利亚的崛起倒也没有被影响太多, 见南面扩张无望伊凡二世便一直将目标放在北面, 这也是匈牙利不堪其扰对塞萨尔提出的结盟瓜分保加利亚很有动力的原因。 根据之前的盟约, 东罗马和匈牙利将以多瑙河为界瓜分保加利亚领土,但和南线的势如破竹相比, 北线的战事并不顺利,反应过来的伊凡二世立刻重兵防守泰梅什附近的平原地带, 同时依托喀尔巴阡山脉阻碍匈牙利军队的推进, 战局自此僵持, 匈牙利国王安德烈二世心急如焚, 但他很清楚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请求塞萨尔的帮助,那他们此前约定的领土协议无疑要重新商量,因此虽然战况不容乐观,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再砸钱征兵希望能突破泰梅什地区的防线,而已经达到了既定战略目标,正在多瑙河南部巩固战果的塞萨尔也不介意陪他继续耗下去。 与此同时,在西部的法兰克,前任国王腓力二世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虽然在曼恩战役后和父亲一度争吵,但和父亲感情深厚的路易八世还是在意识到父亲将要去世后感到无比悲伤,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在腓力二世的病榻前不停祈祷,但腓力二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日益衰落。 “世界上有两种斗争方式,一种是文明的,一种是野蛮的。”有时候精神好些的时候,腓力二世会对路易八世谆谆教诲,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因此竭尽全力想要留给儿子更多东西,“文明的方式包括外交和法力,野蛮的方式则是战争与暴力,善良是美德,但过于善良高尚的君主其实是王国的灾难,你必须学会以野兽的方式争斗,必须狡猾如狐狸,凶猛如狮子。狮子不能防御陷阱,狐狸不能抗拒豺狼,所以,君主做狐狸是要发现陷阱,做狮子是要吓走豺狼。” 他猛力喘了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塞萨尔的脸,若他留在英格兰,他会是比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更可怕的对手,好在他去了东方:“就像罗马的奥古斯都,他正是这样的君主,事实上这个比喻正是他在私人笔记里提出的,我很钦佩他在哲学上的才能,了解这个世界并以实用的目光对待世界有助于你成为优秀的君主,你与他敌对也不妨碍你学习他......” 第177章 “我明白,父亲。”路易八世低声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父亲解释他现在面临的情况,西部的埃莉诺女王咄咄逼人,南部的雷蒙德六世骄横如故,东部的腓特烈二世也不是善茬,这时候他才真的有些后悔过早和阿基坦的腓力交恶,他至少是他邻居里最不坏的一个。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腓力二世又咳了几声,勉力道:“还有,腓力......” “陛下。”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父子间的叙话,所有人望向门外,十五岁的阿基坦公爵匆匆而来,身上还带着雨水和污泥。他穿过人群,惶然地握住腓力二世的手:“陛下,我来了。” 得知腓力二世病危的消息后,他便从普瓦捷不眠不休地骑马赶来,好在他最后赶上了见他最后一面。“我很高兴,腓力。”腓力二世的声音显而易见欣喜起来,就连涣散的目光都似乎在一瞬聚集神采,“关于你上次在信中提到的那个狮子与狐狸的比喻,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你的祖父正是狮子一样的君主,我以为我战胜了狮子,可我终究没有战胜他......” “你不必羡慕狮子,你就是狮子。”腓力·塞萨罗亚说,他语气平静,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对话,“狮子并非是指武力,而在于勇气与决心,你从不缺乏这样的胆魄,而你也是成功的。” 是的,尽管没有如此前的计划一样征服金雀花家族在法国的领地,但腓力二世仍通过种种手段树立了国王在封臣内部的权威,这也是为什么经历了曼恩战役的失败后路易八世仍能稳固统治,如果英格兰再出一位约翰一样的君主,法兰克仍有向西部扩张的机会。 “成功或者失败吗?那都是死后的事,我曾经犯下渎神的罪恶,死后必然堕入地狱经受烈火的炙烤,但我不曾后悔。”他低声呢喃着,而后他忽然呈现出一种全然不似垂危之人的力量,他双手高举,朝天空怒吼道,“我爱我的国家,我爱从布列塔尼到阿尔卑斯山的所有土地,如能在生前为我的国家和国民牟利,我不在意死后是否堕入地狱,我挚爱的国家的啊,她叫法兰西!” “我希望你们能团结在一起,利益也好,情感也好,我相信这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他重新衰弱下来,颓然地垂下双手,而路易八世终于顺应了父亲的安排,当着腓力二世的面,他握住了腓力·塞萨罗亚的手:“好的,父亲。” 1223年7月16日,卡佩王朝的第九位君主,“狐狸”腓力二世去世,有关他一生的功过,后世众说纷纭,但得知他去世的消息,从贵族到平民都哀痛不已,作为一位君主,能受到本国的爱戴已经是非常成功的。 巴黎圣母院,腓力·塞萨罗亚穿着丧服,默默注视着腓力二世的棺木。尽管在腓力二世临终前他和路易八世取得了和解,但他永远不可能像亲近腓力二世一样亲近路易八世,政治上的失意可以扭转,情感上的缺失又如何弥补呢? “你很难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堂而皇之地来到已故国王的棺木前,好奇地打量着腓力·塞萨罗亚,“很多人都在哭泣,你没有落泪,但你的悲伤比他们更深重,像失去灵魂一样。” “我的灵魂确实确实缺失了一块,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腓力·塞萨罗亚道,男孩的长相异常漂亮,光彩四射且生机勃勃,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位魅力出众的美男子,像他的父亲和兄长一样,“有的人灵魂生来便是完整的,他们被家人爱着,被重视着,而我没有这样的幸运,我一度以为我遇到了能弥补我灵魂缺失的那个人,但他死去了。” “可如果你的灵魂并不完整,与其等待另一个人修补它,为什么你不自己去修补呢?”男孩大惑不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渴望父母的爱是人的本能,可我的父母每多一个孩子,属于我的爱便被削弱一分,可我不会为此痛苦,我知道我可以爱我的弟弟妹妹们,像我的父母爱我一样,即便我的父母有一天会离开人世,我也不会认为他们对我的爱也随之消亡了,他们已经给予我独属于我的灵魂。” 即便你不被任何人爱着,你也不必为此痛苦,当肉/体消亡后,只有你自己的灵魂才是这种属于你的东西......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他终于真正明白了腓力二世曾经对他说的话,他看向那个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腓力,腓力·卡佩。”男孩骄傲地道,而这时候腓力·塞萨罗亚终于猜出了他的身份,路易八世存活下来的最年长的儿子,以祖父之名命名,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到他灵魂缺失的一部分有了弥补的迹象,他慢慢站起身,对腓力·卡佩,未来的腓力三世露出一个微笑,“巧了,我也叫腓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04 10:58:45~2023-11-05 13:1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玉 20瓶;如若悦卿、25430774、未可知的秋球 10瓶;叮当喵、阳台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求爱 收到腓力二世的死讯时, 理查正头疼于匈牙利的求援信。 在初步稳定了南部的战线后,塞萨尔便放手将军队的事务全权交托于他,自己则退守至色雷斯地区, 他既为此欣喜,同时又倍感压力。事实证明脱离父亲的庇护确实有助于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在军队中的这两年,他独立指挥了数十场大小不一的战役, 童年时期父亲的所有教育都在实践中被一一激活,令他感受到血脉间膨胀的野心。 第178章 但他不能骄傲。肯定了他的能力后,塞萨尔最经常提醒他的就是这一点, 战略上藐视敌人, 战术上重视敌人, 令一位国王身死国灭的诱因可能只是一支冷箭或者一颗马蹄钉。在确信事态没有复杂到他无法处理前, 塞萨尔不会干涉他在前线的决定,所以面对安德烈二世终于坚持不住主动遣使求助的消息, 他是选择独立处理, 还是征求父亲的意见呢? 在罗马军队内部, 要不要帮助匈牙利也一直有争议, 起先同匈牙利结盟是所有人都一致认可的决定, 毕竟保加利亚不是什么弱旅, 和这些年没什么矛盾的匈牙利合作一把也算互利共赢,但任谁也没有想到南线的战局会如此顺利, 北线的战局又如此拉胯,在这样的前提下, 如果按照原定的目标吞下多瑙河南岸就走, 那将领们或多或少都觉得自己吃亏了。激进派的建议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连多瑙河北岸一起吃干抹净, 保守派则认为应该对匈牙利撒手不管, 将保加利亚的北部领土作为东罗马和匈牙利之间的缓冲国。 老实说,这两个建议理查都觉得不太可行,按塞萨尔的文化征服理论,扩张是需要节制的,在罗马和保加利亚血海深仇的前提下吞下多瑙河南岸已经是现阶段扩张的极限了,毕竟塞尔维亚人和埃及的撒拉森人也是帝国内部的潜在隐患,只是得益于塞萨尔的开明统治和崇高威望才显得温顺无害;而保守派的理论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作为未来的奥古斯都,除了军事上的利益,他还需要思考一个外交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彻底得罪匈牙利这个邻居。 过于漫长的国境线确实会滋生冲突,但保加利亚可不是特拉布宗那样会乖乖当缓冲国的小国,尽管不援助匈牙利道义上毫无瑕疵,但安德烈二世兴师动众却一无所获,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和保加利亚人或塞尔维亚人联合起来反将他们一军! 时间拖得越久,安德烈二世承担的代价便越大,他终于放下身段主动写信求援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让利的准备,所以他应该怎么处理?“雨一直没有停。”提奥多尔的侄儿,米海尔·拉斯卡里斯有些忧虑地说,入秋以来营地一直暴雨不断,很多贵族和士兵都抱怨连连,理查自己倒没有太在意,“食物还够吗?” “补给没有问题。”米海尔·拉斯卡里斯答道,他真的万分感谢伟大的奥古斯都改良了食物的储存手段,将麦粉和荞麦粉混合做成的面条和用小麦、大豆、玉米等磨成粉末混在一起炒熟的炒面虽然比不上平时在君士坦丁堡吃的山珍海味,但对普通士兵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口粮了,“火/药也已经储存在干燥的地方了,但我们暂时无法出兵帮助匈牙利,这样的天气不适合用火/药。” 在南线的战役中,结合火/药和长弓的新型战术大获成功,但这样的战斗方式无疑依赖于干燥且视野良好的天气,这阴沉沉的雨天显然限制了战术。听米海尔·拉斯卡里斯这样说,理查却反而眼前一亮:“不,这是机会。” 迎着米海尔·拉斯卡里斯愕然的目光,他站起身,滔滔不绝道:“没有火/药之前,难道罗马军队就没有胜利过吗?暴雨天气不会让保加利亚人担忧,相反,他们会放松戒心,他们认为我们没有办法用火/药炸开城墙,但他忘了我们有船,还有希腊火。传我命令,征召多瑙河所有船只,我们沿着洪水进攻特尔戈维什泰。” “这太疯狂了。”米海尔·拉斯卡里斯既喜又惊,理论上,他知道理查的战术是可行的,但情感上他并不太放心年轻的皇储,“我们是否应该征求一下奥古斯都的意见?” “等传信给我父亲再等他回复,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理查说,他眺望着多瑙河北岸,语气出奇地镇定,“我做出决定,我也承担代价。” , 伊凡二世知道他即将失去他的王冠了。 在他的父亲伊凡一世被伊凡科杀害,他被迫流亡罗斯时,他便清楚童年时的安逸生活和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保加利亚王冠已经离他远去,他经历了风霜,却从未对命运屈服,十七岁时,他回到了故土,成功为父报仇戴上王冠,但命运真正的残酷才拉开了序幕。 贵族们各怀鬼胎、野心勃勃,轻看着年少的君主,待他收拢权柄意欲开疆扩土时,南面的希腊已经一改曾经的颓势,重新成为威震地中海的大帝国。希腊的皇帝,奥古斯都,塞萨尔·塞萨罗亚,为何命运如此眷顾他?他比他大六岁,他出生时是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子,可他在三十岁时取得的成就已经超越了他的祖先,他从不愿向命运低头,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或许塞萨尔确实比他更受命运的眷顾。 甚至于他都没有败给奥古斯都,而是败给了他年轻的儿子,他忘不了迎着洪水而来的船队发射装载希腊火的弩箭时他的震撼,暴雨与洪水中的紫色旗帜如同灭世洪水中的诺亚方舟。“我失败了。”暴雨停歇后,他疲惫地对大臣们说,“我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命运的蛛网,而狮子只需挥舞利爪便可轻易消灭蛛网与蜘蛛,我们唯一需要庆幸的是奥古斯都对俘虏不算坏,两百年了,希腊总不至于再出一位保加利亚屠夫。” 这是一场绝对漂亮、光彩四射的战役,和四年前的曼恩战役相比,理查·塞萨罗亚在多瑙河水战中展现的胆魄、眼光、战术思想和指挥能力还要更胜一筹,或许在军事上他比他的父亲还要出色。他会为我骄傲的,理查心想,因此在伊凡二世打开特尔戈维什泰的城门宣布臣服后,他志得意满地骑马入城,在进入王宫前也没有下马的意思。 第179章 这是羞辱,所有人都在想,但悲哀的是,没有人会觉得理查骑马进入宫门的行为是一种冒犯,和其他胜利者的行为相比,他已经算温和了。“请您下马。”在马蹄即将踏入王座厅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此时保加利亚贵族和罗马军队都心照不宣的默契,理查低下头,他看到他马前是一个比埃莉诺还小一些的少女,一身白衣,黑发黑眼,那么柔弱,那么美丽,但她还是勇敢地挡在了理查的马前:“请您以一位征服者的风度,给予我的国家和我的父亲最后的尊严,您的祖父是骑士精神的典范,享誉欧洲的圣徒国王,我希望您也能延续他的美德。” 所有人都关注着理查的反应,包括伊凡二世,他紧紧盯着理查,在乎他的尊严也在乎他的女儿。若理查·塞萨罗亚是个风流多情的人,或许士兵们都会相信他会动容于一位美丽少女的哀求,但年轻的皇储素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在他煊赫的功绩面前会为女人的哀求心软似乎是一件奇怪的事。 “如果您介意,我可以走下马来。”片刻以后,理查回答道,他真的下了马,步行带着精锐士兵进入王座厅,而伊凡二世也松了口气,呼唤着“玛利亚”让女儿回到自己身边,理查听到了。“对于和平,您有怎样的诚意?”坐上王座后,理查问。 “我愿献上全部的国土,从此效忠于奥古斯都。”伊凡二世道。 这是个绝对的诱惑,同时也是一个陷阱,理查微微眯起眼睛,不急不缓道:“我奉安德烈国王之请进攻多瑙河北岸,作为骑士国王的后代,我又怎能背信弃义?还是由我来提出和平的条件吧,我有三个要求。” “第一,解散军队,由我父亲委派的执政官负责保加利亚的税收与粮食分配,保加利亚教会亦需臣服于君士坦丁堡教会;第二,放弃保加利亚的王位与所有贵族头衔,按照投降的惯例,我父亲会在埃及为你们重新分配维持你们贵族生活的地产。请相信我们会善待保加利亚的人民,他们不会成为奴隶,相反,他们获得了自由。” “我相信奥古斯都的仁慈。”伊凡二世苦涩地道,事实上,在看到希腊的农民在奥古斯都的英明统治下生活日益富足,保加利亚人的独立倾向也减弱了许多,这也是为什么南线的战局能如此顺利,他们对重新成为罗马人并不反感,甚至迫不及待,“第三个条件呢?” “允许我和你的女儿结婚。”理查气定神闲道,众目睽睽下,他走向伊凡二世身后的玛利亚公主,朝她单膝下跪,“玛利亚公主,如果您的父亲同意我们的婚事,您是否愿意嫁给我?事实上,从见到您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爱上您了。” 作者有话说: 伊凡二世:生子当如孙仲谋! 理查: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ssr:6 ======== 感谢在2023-11-05 13:16:56~2023-11-05 21:3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桃金娘 当保加利亚的战报传到色雷斯时, 卡洛看到奥古斯都久久盯着那封信,露出一种介于茫然与感慨间的神色:“我以为我已经对理查寄予了足够的信心,可他再度令我惊喜。”他叹了口气, “卡洛,或许我应该承认我的儿子已经优秀到可以让我交托权力了。” “皇储殿下展露出的才能确实令人惊叹,但陛下,我想他还是太过年轻, 以至于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卡洛小心谨慎地说。 “你是说他求婚的事吗?”塞萨尔收起信,“战报里没有提到他求婚,还是米海尔给他叔叔写信时告诉他的, 我有耐心, 我可以等理查什么时候告诉我他打算结婚了。” 他真的好整以暇地待在色雷斯, 而没有收到父亲的督促, 理查在送了封战报后也没有回京复命的意思。直到1223年11月,理查才写信邀请父亲前来特尔戈维什泰检阅他的战果, 他似乎十分笃定他将战后的处理能得到塞萨尔的认可:“我已经给安德烈国王写信, 按照我们之前的盟约, 他将得到多瑙河北部的地区。” “他会对此感激涕零。”塞萨尔不咸不淡地道, “但理查, 我们现在似乎没有亟需得到安德烈国王友谊的需求, 所以,我们要从他手中得到什么呢?据我所知, 他的财政已经破产,匈牙利不像贝拉三世在位时那样富裕了。” “割让贝尔格莱德地区。”理查答道, “贝尔格莱德是巴尔干的心脏, 既可以连接匈牙利平原, 又有利于扼制南部的塞尔维亚人, 而且我并没有索要多瑙河北部的泰梅什,安德烈二世只会认为这是必要的补偿,不会对我们生出戒心。” “还有呢?” “控制贝尔格莱德,能防止匈牙利干涉我们对多瑙河南岸保加利亚人的同化政策,而少了一块沟通保加利亚北部领土的要冲,又有喀尔巴阡山脉的阻隔,匈牙利并不能对保加利亚实现有效统治,等我们完全消化了保加利亚的南部领土,我们随时可以挥师北进。”他的耳朵有些红,“玛利亚,呃,伊凡二世的长女告诉我,她父亲一直通过贸易和传教等手段对贝尔格莱德施加影响力,我们可以延续他的政策,修建堡垒,道路,贸易站,这对我们以后对保加利亚的统治很有帮助。”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塞萨尔有些想笑,但他并不想在理查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因此他稍微偏过头,严肃道:“所以有关你的婚姻问题,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吗?有多少人比我先知道你要结婚了,米海尔,提奥多尔,我说不定是整支军队里最后知道你想结婚的人。” 第180章 “我以为您清楚我在军队中的一举一动,像在大皇宫一样。”理查微微露出后悔神色,他早该想到的,他父亲向来言出必行,他选择信任他就不会再像从前将他当做孩子一样密切控制他,“联姻是消除仇恨、沟通文化的有效手段,亚历山大也娶了波斯妻子,他甚至下令让他的部下都和波斯女人结婚......” “可在他死后,他的波斯妻子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塞萨尔截断他,理查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他知道父亲要跟他严肃讨论他的婚姻问题了,“我不否认联姻的益处,但过分迷恋自己的妻子也许会被诗人称赞忠贞,但也有可能引发质疑,何况,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确实是一个能自由决定婚姻问题的单身男性?” “您为我订婚了?”理查一怔,而后他显而易见焦躁起来,“您没有征求我的同意,您也没有提醒我,现在废止婚约还来得及,等等,您想让我和谁结婚......” “......在我向你母亲求完婚,回普瓦捷征求你曾祖母的允许时,你曾祖母是真的给我订婚了。”考虑到布列塔尼的埃莉诺还是现阶段欧洲活跃的政治人物,塞萨尔没有再多解释这个问题,“我本意是想让你娶塞浦路斯的阿莫利国王的女儿,或者匈牙利的公主,不过我并没有和他们开展婚姻谈判,放心,你确实是个单身汉,各种意义上的。”看到理查显而易见松了口气,塞萨尔清了清嗓子,更加严肃道,“只要你想娶的人不是异教徒,或者过分轻浮愚蠢以至于承担不了奥古斯塔的责任,我不介意你自由选择你的妻子,你是因爱诞生的孩子,我很高兴你找到你的爱人,但在你结婚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些事,你要爱你的妻子,忠贞于你的妻子,但在政治上,你不能表现出被保加利亚人影响的迹象,不能因为爱你的妻子便将身边的重要职位赋予保加利亚人,这意味着你需要用更加圆滑的态度来处理你和保加利亚人的关系,同时,你不能像我信任你母亲一样将权力交给你的妻子,她可以被加冕为奥古斯塔,可以成为奥古斯都的母亲,也可以在保加利亚事务上展现影响力,但她永远不能实际掌握罗马的政治权力。” “你的妻子和你母亲不一样,对于罗马,我是外来者,所以我需要通过和妻子分享权力来打消希腊贵族对我的忌惮,但你不能这样做,你是征服者,文化征服的前提是征服者位于强势与主体的地位,否则宽容会带来反噬,这个过程可能会消磨你们的爱,会在未来让你们痛苦不堪,以至于反目成仇,自由的爱情很美好,但也有代价,你能接受这样的代价吗?” 理查没有立刻回答他,塞萨尔注视着他,等着他的答案。“我做出决定,我也承担代价。”理查最后说,看着父亲眼角欣慰的神色,他忽然好奇道,“您说曾祖母曾经给您订过婚......” “你最好不要打听你父亲婚前的事,还有,管好你的嘴。”塞萨尔警告道。 “嗯,呃,我知道,我是想说,您说过曾祖母曾经想要让您继承英格兰王位,想必那位妻子的身份一定更适合您在英格兰的统治吧?” “确实。” “我只是假设,如果曾祖母非常执着地想要您和她选择的,有利于您在英格兰统治的妻子结婚,而母亲的身份并不适宜做英格兰的王后,那您还会和母亲结婚吗?” “这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塞萨尔下意识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点,只要我遇到了你母亲,我就一定会娶她。” , 1224年4月,在处理完保加利亚战争的后续问题后,东罗马的皇储理查·塞萨罗亚和保加利亚前任国王伊凡二世的长女玛利亚·阿森在君士坦丁堡举行婚礼。 在战后的条约中,贝尔格莱德会作为沟通东罗马与匈牙利的重要口岸,而塞萨尔也宣布理查在婚后会出任默西亚总督(他有意消除保加利亚这个名称的影响),因此匈牙利的安德烈二世也带着他的长子贝拉来到君士坦丁堡参加婚礼。 对未来的贝拉四世而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壮丽的城市和奢华的王宫,尽管匈牙利王室算得上富裕,君士坦丁堡的壮美亦众所周知,但他仍然倍感震慑,在外国贵宾居住的布拉切奈宫(1),他所住的房间有永远温热的水、来自东方的熏香和柔软的丝绸帘幕,像天堂一样。 他的房间毗邻花园,因布拉切奈宫修建于圣玛丽大教堂的泉水附近,皇宫花园亦依泉水而建,此时露台边的桃金娘开得正旺盛,他有些上去看一看,却突然听到露台上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更喜欢大皇宫,明明布拉切奈宫更漂亮,也更靠近金角湾。” “因为对于他来说,从高处俯视整个君士坦丁堡更有利于他观察城市的全貌,想休息的时候,他会来布拉切奈宫,但我和他一样都更喜欢掌握整个城市的感觉。”回答他的是一个少女,她的声音清灵动听,却带着一种不容人质疑的强硬,她显然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我知道,你不想陪我摘桃金娘,去找瓦西尔吧,相信他已经在赛马场等你很久了。” 他听到树枝的裟动声,不禁抬眼望去,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看清那个摘花的少女:“你是谁?”狄奥多拉皱起眉头,十二岁的小公主已经尽显惊人的美貌,她穿着希腊式的白色亚麻长裙,以金线绣出月桂的花纹,身段纤细优美,皮肤白如象牙,湛蓝的眼眸剔透纯净,却尽显高傲凛然之色,此刻她正好奇地打量着贝拉,看到他披风上的图案,她很快做出了判断,“哦,你是匈牙利人。” 第181章 “我是安德烈二世之子贝拉。”贝拉讷讷道,狄奥多拉折下一枝桃金娘,拨弄着花瓣道,“嗯,我知道,你的家族上一个叫贝拉的是一个很优秀的统治者,如果不是阿莱克修斯二世出生了,说不定他会做巴西琉斯呢。”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诶,阿莱克修斯二世是不是本应该和我外祖母结婚来着?” 阿莱克修斯二世的未婚妻,法兰西的阿格涅丝公主......“你是奥古斯都的女儿?”贝拉一窒,眼前少女的美丽、骄傲和随意出入花园的行为一下子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现在才猜出来吗?”狄奥多拉反问道,这使得她的美丽更加生动,随着她摘花的动作,她腰间的金饰也曳动,贝拉觉得自己仿佛盯着阿芙洛狄忒的金腰带,他下意识道,“嗯,公主,如果,如果你喜欢桃金娘,我可以给你摘一枝。” 桃金娘是象征着爱与婚姻的花。“傻子,谁要你摘啊?”狄奥多拉愣了愣,而后她露出了矜持的、带着些许神秘色彩的微笑,熟悉她的人知道她一定是又要恶作剧了,“这是给我兄长的未婚妻,阿森的玛利亚公主编婚礼花环用的,怎么,你也想结婚吗?” 她说完便转过身离开了露台,她有一头黑金色的、垂至腰间的卷发,此时她头发上的流苏与吊坠随着发辫一起颤动,闪烁着幽微的光亮。除了露台上残留的花瓣和树叶,她几乎没有来过的痕迹,但贝拉仍然痴痴望着她的背影,像阿克泰翁凝望阿尔忒弥斯一样。 作者有话说: (1)布拉切奈宫:本为科穆宁王朝时期修建的皇家宫殿,本文设定皇室成员居住在大皇宫,布拉切奈宫是招待所+别院。 =============== 狄奥多拉我脑中捏脸是有一些希腊特征的俄版叶卡捷琳娜大帝,尤其是迷人却带着野心与侵略性的蓝眼睛和介于黑色与金色之间的卷发,其实叶皇我最喜欢的是她加冕前那个白色睡衣手捧烛台卷发披散的造型,柔美和霸气的对比非常强烈 =============== 感谢在2023-11-05 21:30:59~2023-11-07 02:3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然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札兰丁 “他们会幸福的。” 为皇储大婚举行的庆祝晚宴上, 狄奥多西突然听到瓦西尔感叹道。他回过头,瓦西尔正聚精会神地望着理查与玛利亚,他在君士坦丁堡生活多年, 气质装束都俨然是个希腊贵族,只有留里克家族的凛冽轮廓和淡色的金发昭示着他的血统,他是英俊的,这样的英俊如北国的寒风, 在温暖的南欧尤其突出。 “是的,婚姻是幸福的,尤其是因爱而结合的婚姻。”狄奥多西答道, 但他显然心不在焉, 他仍然盯着瓦西尔的侧脸, 真好看, 他想,他都不明白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多地将目光投注在好友身上, 他鬼使神差道, “瓦西尔, 你想结婚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 他逐渐意识到他的生命中会上演一场场分别, 腓力, 腓特烈,埃莉诺, 还有现在的理查,最后也许只有他会留下来, 瓦西尔同样如此, 他来君士坦丁堡接受奥古斯都的教育, 但他是未来的弗拉基米尔大公, 他终有一天会回到故乡,到了那一天他们会分开。 可瓦西尔从没有向他提过他父亲是否有意给他安排婚姻,而他的父亲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愿,那瓦西尔呢,他想要结婚吗?他略有些紧张地等着瓦西尔的答案,他看到瓦西尔低垂下眼睛,他似乎一下被阴影笼罩:“我不想结婚,狄奥多西,这意味着我会和你分开。” 是的,来自罗斯的客人终会回到故乡,那个节点很可能是他结婚。“可你终究要结婚的。”狄奥多西泄气道,“瓦西尔,我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因为你也不希望和我分开吗?”瓦西尔问,得到狄奥多西的默认后,他的目光似乎突然亮起了期冀的光,他开始酝酿措辞,“你是第三子,你不像你的哥哥们一样被责任束缚,狄奥多西,或许你可以......” “狄奥多西!” 一个意料外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狄奥多拉施施然提着裙摆走过来,她亦盛装出席,晚宴上见到她的宾客无不为公主的美貌震慑:“你又和瓦西尔在一起?过来,父亲在找你,他等着把你介绍给耶路撒冷的使者呢。” “好的,好的。”狄奥多西下意识道,他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耶路撒冷”后瓦西尔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父亲想要做什么?”在和耶路撒冷的使者,圣殿骑士团和狮心骑士团的大团长见完面后,兄妹二人来到了花园里,狄奥多拉坐在花墙下,狄奥多西则守候在她旁边,“梅卡迪耶大团长已经去世了,现在的狮心骑士团不是当年随着祖父征战的战友,他们已然面目全非。” “正因如此,父亲才要把你介绍给他们,骑士团是幼子不错的去路,而他也需要继续在十字军国家施加影响力。” “可如果我不想去耶路撒冷,父亲也不会强迫我。”狄奥多西说,他看着狄奥多拉,忽然鬼使神差道,“狄奥多拉,为什么我不和你一样是个女孩?” 为什么我不像狄奥多拉一样是个女孩?那我可以嫁给瓦西尔,和他永不分开。狄奥多西的心里倏忽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为此激动不已,可狄奥多拉却皱起了眉头:“狄奥多西,你为什么觉得生为女孩是件好事?” 第182章 “难道不是吗?”狄奥多西一怔,“你有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貌,深受家人的疼爱,将来你会像母亲和姐姐一样嫁给一个爱你、尊重你的丈夫,你会有可爱的孩子们,受到家人和臣民的爱戴。” “没有父亲,母亲会嫁给安格洛斯的废物或者法兰西哪个丧偶的伯爵,亦或者在修道院中孤独终老,而哪怕埃莉诺姐姐和腓特烈是真心相爱,父亲也不会允准他们的婚姻,她们一切的幸福都来自于丈夫、父亲与命运的恩赐,作为女人,你从出生、成长、婚姻都不能有一丁点的差错,即便我幸运地得到了这一切,我还有可能不幸地死在产床上,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扼住命运的滋味。”狄奥多拉说,她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茫然,“我也很享受身为女人的快乐,比如美丽的鲜花,珠宝和裙子,旁人爱慕的目光,可爱情如流沙般脆弱,珠宝与鲜花也只有能被我握在手心把玩才称得上可爱,狄奥多西,我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如果你像我一样是个男孩,你会更快乐吗?” “也许吧,但也不一定,如果我是第三个或第四个儿子,那儿子应该拥有的领地、财富和头衔也轮不到我,你看过我们的祖父辈的编年史吧,他们为领地和财富相互厮杀,约翰王看似得到了一切,可他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死了,他或许乐意,但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想和你们分开。”她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太沉重,因此转移话题道,“所以狄奥多西,你为什么想做一个女孩?你想爱谁,嫁给谁,生谁的孩子,瓦西尔吗?” “你什么都猜得到,狄奥多拉。”狄奥多西低声说,“可也许瓦西尔不想结婚,我问瓦西尔想不想结婚,他说他没有这样的打算。” “那是因为你不是女孩,并且永远不可能成为女孩。”狄奥多拉站起来,“你还不明白吗,狄奥多西,瓦西尔喜欢你,他想要亲吻你,爱你,和你结婚,如果世界上有愿意为两个男子举行婚礼的身份的话。”看着双胞胎哥哥震惊的脸,她忽然又咯咯笑了,提起裙摆从花园离开,“不过谁说两个不能结婚的男子就不能相爱呢?阿喀琉斯有帕特洛克罗斯,亚历山大也有赫菲斯提安。” , 在理查和玛利亚前往默西亚后,留在他和安娜身边的孩子就只剩下两个最小的孩子了。婚宴结束后,塞萨尔曾经认真跟狄奥多西谈论过有关他未来的问题,并提出了希望等他十六岁以后前往耶路撒冷的三大骑士团游历的计划,但向来十分听话的幼子却罕见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还需要想一想,父亲。”狄奥多西说,他非常笃定不论前往耶路撒冷对塞萨尔未来的战略布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他自己的想法才是父亲的第一考虑要素,“我并不是很想去耶路撒冷,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去哪里,父亲,我需要一些时间。” “你有很多的时间,如果你不知道你想去哪里,你可以去我们的盟国旅游,匈牙利,罗斯,亚美尼亚,哪里都可以。” “好的,父亲。”狄奥多西答道,他不敢告诉塞萨尔,他确实想去罗斯,但不是因为罗斯是他们的盟国,而是因为罗斯是瓦西尔的故乡。 客观来说,在解决了保加利亚的威胁后,现阶段欧陆的局势仍对东罗马未来的发展非常有利,要说有什么潜在的威胁,那大概就是德意志了。腓特烈二世确实不负他的期望,顶着一头的debuff回到德意志仍在三年之内收拢了权柄,现在他已经联合市民阶层对教廷控制的主教叙任权下手,并开始筹谋向意大利进军。 那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无奈地向教廷客观陈述腓特烈二世的威胁,并翻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旧账让洪诺留三世捏着鼻子继续支持他的女儿女婿在西西里的统治,并允许他通过西西里支持意大利的城市联盟,历史上伦巴第同盟最终拖垮了腓特烈二世南进的脚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世界也不会例外。 但他还是很怀念他的养子,假如他没有儿子,或者他的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点心,他真的不介意让腓特烈做他的继承人,自带神罗强宣称,东西罗马原地统一,如果奥托四世没有突然去世,或者他的儿子亨利能早些出生,他也能放心地让腓特烈留在西西里,至于这位德意志的“亨利八世”会不会成为新的威胁那还是交给理查去头疼吧。 虽然看上去此时的罗马正一派蒸蒸日上、四海升平,但希拉克略殷鉴在前,他还不能对帝国的未来完全放心,这在他收到了格鲁吉亚国王格奥尔基四世送来的求援信后犹甚。“召集御前会议。”他在看完信后严肃地吩咐道,卡洛知道问题非同寻常地严重,立刻遵从命令。 格鲁吉亚的塔玛丽女王在1213年去世,继任的格奥尔基四世是他的儿子,按照历史,他本应在1223年战死,但他仍然存活,现在,他因受到异教徒的攻击向他求援,而他信里提到的那个名字也是一个熟人,札兰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07 02:37:33~2023-11-08 23:4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淇凌 38瓶;±∞ 30瓶;感恩的心、冰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花剌子模(上) 花剌子模的历史如果要一句话简单概括, 那就是奋六世之余烈,然后被大汗一锅端了。 第183章 托青少年时期沉迷国际关系的福,他在学习历史时一直对一些跨地域的联动内容有浓厚的兴趣, 因此在研究十字军的历史时他也顺手了解了一下花剌子模。虽然花剌子模知名度最广的地方来源于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经验包和著名的信使作死故事,但细究这个“气球帝国”的历史,你会发现他真的从很多熟人的历史中路过,比如西辽, 比如塞尔柱,再比如蒙古。 起初,花剌子模是在塞尔柱和西辽的夹缝中朝贡认主, 后来崛起为一个军事扩张帝国, 疆域一度抵达帕米尔高原并囊括了河中和整个波斯, 然后第六代君主摩诃末招惹了大汗原地裂开, 他的儿子札兰丁·明布尔努集结军队在八鲁湾川击败了蒙古军队,但也改变不了整体的颓势, 因此只能流亡各地, 按时间线, 他现在确实应该盯上了格鲁吉亚, 希望借此打开黑海的贸易窗口。 花剌子模不可怕(毕竟在征服的过程中既不考虑民族问题也解决不了内部纷争, 这样的帝国看似强大其实脆弱), 可怕的是花剌子模背后的蒙古,札兰丁跑到了格鲁吉亚, 那就意味着成吉思汗已经崛起,给欧洲带来噩梦的蒙古西征也即将开始。 对硬刚这位横扫欧亚的一代天骄, 不是他妄自菲薄, 是他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论是冶铁科技还是军队构成大汗的优势都显而易见, 历史上蒙古西征时东罗马正赶上尼西亚流亡,不论是拉丁帝国还是尼西亚帝国都没有和蒙古铁骑正面对上,但本位面欣欣向荣的东罗马就是一块惹人垂涎的肥肉,他无法保证成吉思汗就一定对他没有兴趣,因此从登基开始,他就一直为防着大汗来袭苦心孤诣地搞外交防线,包括不限于调节留里克家族内部纷争、结好匈牙利、供养十字军骑士和在小亚细亚搞养蛊,极端情况下他甚至不排斥紫衣南渡等大汗水土不服后再还于旧都-----南罗马就不是罗马了吗?而曾经的敌人,比如在意识到招惹不了十字军转而向伊拉克扩张的阿尤布王朝,在大汗面前也不是不可以成为盟友,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让基督教徒们意识到大汗的可怕性,否则教廷抓到机会会率先开他教籍。 “我们必须保卫格鲁吉亚,不仅是为了我们在正教国家中的威望,更是为了收回特拉布宗。”他一来便直接给本次行动定调,“我想你们都非常明白,为什么我过去二十年一直容忍特拉布宗孤悬在外,甚至没有去染指黑海的贸易,对于曾经的我们而言,保证地中海的贸易更加重要,但现在则未必。” “但我们的敌人非同寻常地强大。”率先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提奥多尔,“他们不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而是一个强大的新帝国,或许我们应该承认他们在高加索地区的贸易权利。” “但背弃基督徒有损国家声誉。”阿莱克修斯·杜卡斯不满道,“恕我直言,奥古斯都,您确实应该通过保卫正教徒的国家来强调您身为正教保护人的地位,我们相信您在处理拉丁人与希腊人问题上的公正,但这样的公正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是的,虽然过去二十年塞萨尔通过做大蛋糕和向外转移矛盾的方式缓和了两教的冲突,但随着他和教廷关系的恶化以及与十字军国家关系的疏离,他和他的后继人必然会逐渐将政策中心倾泄回本土,这是必然的结局。塞萨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相反,他阅读着从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送来的其他有关于他们现在面临的异教徒的信息,眉头渐渐锁紧,因为他的沉默,会议室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奥古斯都发话。 “我们必须支持格鲁吉亚,但我们确实不应该贸然出击,先派遣信使,看那个札兰丁有没有和我们交涉的意愿。”许久之后,他们才听到奥古斯都开口,有些奇怪地是,他的神情不像往常那样成竹在胸,相反,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仿佛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做,“不必畏惧,也不必担忧,即便真的不得不与这个花剌子模帝国为敌,我们也不一定要在战场上和他们交锋,毒药,刺杀,宫廷阴谋,很多手段都可以击溃一个帝国。” , 历史上,攻打格鲁吉亚的札兰丁是一个好战且急于复仇的流亡王子,攻打格鲁吉亚的兵力据估算不过四千,但格奥尔基四世提到的札兰丁却是一位拥兵数万之众的强大苏丹,这显然不是一个被德里苏丹国驱逐的流亡者能聚集起的部众,在没有弄清花剌子模的具体情况前,他确实不敢贸然出击,天知道前世的历史知识会不会反而干扰他的判断。 很顺利的,札兰丁派来了使节,在这个过程中,塞萨尔也了解到了一些基本的信息,比如此时的札兰丁确实是一位流亡者,但是是因为他的奶奶秃儿罕可敦支持她的幼孙兀思剌黑,关于他最关心的问题,蒙古铁骑与成吉思汗花剌子模的使者却一字未提。 “欢迎你的到来。”当花剌子模的使者来到黄金议事厅时,塞萨尔以撒拉森的语言开口,“你们的故土,太阳照耀着的土地,曾是波斯的行省,贵霜的臣属,萨珊、塞尔柱与契丹的朝贡国,亦不曾有丝国的商队路过,可承蒙上苍的眷顾,六代君王的努力,这里有一天竟能崛起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 “而您的帝国历史是如此悠久,传闻鼎盛时期曾将海洋圈做内湖,如今城市仍然繁华,军队仍然强盛,却早不复昔年的威势。”使者暗暗惊叹这位罗马皇帝果然如传闻般博学多识,但言语上他仍然不忘提醒塞萨尔罗马已今非昔比,闻言,塞萨尔没有动怒,相反,他表现出一副更加谦逊的神情,“没有帝国能永久强盛,但从国家的兴亡中,我们总能探索出真理的脉络,从而引以为鉴,如明灯般指示我们的未来。远道而来的客人啊,在这美丽的宫殿和温暖的海风中,我们不妨暂时忘却一些剑拔弩张的紧张,交流一下彼此的历史------比如,你们是如何打败了骄横的契丹人,从而令丝绸之路东西贯通?” 第184章 “我们的先王在即位之初便受到侄儿的挑战,他觊觎王位,不惜求助于古尔的苏丹,所幸先王的才干远超叛徒,他收复了呼罗珊,高踞帕米尔高原,在塔剌思河畔击败契丹的守将,被称为第二个亚历山大,当代的天可汗。” “然后呢?他是否遭遇了其他势力的挑战,以至于他钟爱的儿子被迫流亡到欧罗巴与亚细亚的交界之处,而非端坐在东方的王座之上?” “他确实遭遇了一些挑战,他的母亲逼迫他无视我的主人年长的事实与出众的才能,改立她心爱的幼孙为储,但先王对此并不情愿,他在临终前将苏丹之位留给了我的主人,包括他最精锐的部曲,我的主人才是当之无愧的苏丹......” “我对苏丹的遭遇深感同情,如若苏丹有结好之愿,我亦不介意奉献我微薄的知识与财力,帮助他夺回应得的遗产,但我现在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塞萨尔不得不将话说得更明白些,“我听闻在契丹的东部仍有广阔的草原,那片土地曾经孕育了阿提拉的军队,那是曾令欧洲震慑的上帝之鞭,一千年来,草原都不乏杰出的英雄,不知他们是否曾经威胁过贵国的统治,亦或者化为贵国征服的亡魂?” “东方的草原确实曾经涌现过一些骑马的勇士,他们自称为蒙古人,各个部落之间彼此厮杀,最后留下两个最强的部落,在斡难河河畔决一死战。” 十三翼之战!“那最后呢,哪个部落获得了胜利,是札答兰,还是乞颜?”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都没有胜利,他们南方的女真人,他们自称金朝,金朝的天子忽然对北方派遣重兵,同时击溃了两个部落,他最信任的将军杀死了一个首领,扶持了另一个,蒙古人从此对女真人俯首称臣。” “谁死了,谁又活下来了?那个被女真人将领杀死的首领,他叫什么名字!”塞萨尔急切地问。 “他叫铁木真,孛儿只斤·铁木真。”使者很奇怪罗马皇帝会对蒙古人这么感兴趣,但他如实回答道,“但这个名字并不重要,在那场河边的决战里,他被女真人的将领亲手杀死,而他的部曲亦被瓜分,他的对手获得了胜利,却因烹杀俘虏引来部下的怨恨,五年后,他死在部下手里,而东方的草原也再度陷入纷争。” 作者有话说: ssr:莫???????? 第110章 花剌子模(下) 后世的互联网曾经流传过一个经典笑话, 有人问为什么反派不在主角力量弱小时把他直接端了,回答曰朱重八一觉醒来,看到元顺帝率领千军万马前来抢他的乞丐碗, 不禁陷入沉思。 元朝的灭亡是必然,哪怕元顺帝真的开天眼把朱重八提前做掉,那最多也就是给大元续命个十几二十年,更有可能直接便宜了陈友谅或者张士诚。但比起真·籍籍无名的乞丐朱重八, 已经成为乞颜部首领的铁木真毕竟目标还是要大一些,如果本位面的金朝皇帝真的提前注意到了北方的威胁,没有和南宋死磕而是趁成吉思汗立足未稳时成功把他做掉, 那蒙古的统一确实会拖后, 甚至拖着拖着等冷兵器时代结束直接被蝴蝶了。 那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防着大汗过来是图什么!当然, 这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他这些年给国库攒的战争基金和玩命发展的武备可以换个方向虐菜,小亚细亚就挺合适的, 但惊喜之余, 他不免也有些感慨, 这意味着那支曾令欧亚大陆闻风丧胆的蒙古铁骑不复存在, 而伟人的诗词也不会再提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历史的轨迹和无数人的命运就此扭转。 幸福来得太突然, 以至于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看着眼前的花剌子模使者, 他还是及时地扼止了自己的情绪,复而道:“是的, 这个首领的下场告诉我们, 强大的军队固然可以征服新的疆土, 但唯有仁德才能实现真正的长久统治, 如果不从他的下场中汲取教训,那你的主人也将重蹈他的命运。”他的神色骤然严肃,声音亦变得冷硬起来,“告诉你的主人,你们的帝国看似强大,实则不过如气球般一戳即破,若花剌子模真的坚不可摧,他又为何会被一介妇人驱逐?” “他的父亲自称为第二个亚历山大,那就请他沿着他的足迹,到亚历山大未曾征服的地方去,那里肥沃的土壤能滋养无数的人口,而他们的统治者也已衰老,崭新的太阳将照耀恒河与印度河。如果他执意要攻打基督庇佑的土地,那迎接他的将是整个基督教世界的痛击,来君士坦丁堡的路上,相信你也曾听闻过我的事迹,从海洋到陆地,从欧洲西陲到亚洲和北非,我没有打过一场败仗,我不介意在我的手下败将中再添一位。” “我可以承受失败,而你的主人不行。”他站起身,“回去复命吧,如果他足够智慧,他会清楚南下才是他最合适的选择,否则他将为他的愚蠢与自大付出代价,于洪流中湮灭。” , 札兰丁能盯上格鲁吉亚,很大程度上是认为这不过是个能替他打开黑海贸易口同时国力又孱弱的小国,性价比超高此时不冲更待何时,但如果攻打格鲁吉亚的代价是同时招惹至少一个大帝国,那他必须要掂量再三,毕竟他再自负也清楚他现在没有冲冠一怒的资本,他最大的敌人是他的奶奶和弟弟,而不是跟他素昧平生的罗马皇帝。 为了彰显对格鲁吉亚的支持,他立刻调兵前往特拉布宗,而等札兰丁终于想清楚了其中利害,乖乖退兵南下后,格鲁吉亚也应该表示一下了。“承认特拉布宗归属于罗马,并臣服于我,格鲁吉亚教区亦需为君士坦丁堡教区管辖。”他向格奥尔基四世提出了条件,胃口很大,但格奥尔基四世不得不接受,如果他不接受这支本来准备对付札兰丁的军队就要调转枪口修理异端了。“作为正教的保护人,如果你的国土再次受到异教徒的侵袭,我亦会不辞辛苦前来相助,这是我的责任,亦是你的。” 第185章 格鲁吉亚开口求助在先,格奥尔基四世事实上已经做好了割让特拉布宗的准备,不仅如此,格鲁吉亚还得取代特拉布宗的地位成为东罗马和东部游牧民族之间新的缓冲国,毕竟,从此往后,攻守易型了。 1226年开年就如此顺利,三月,西西里也传来消息,埃莉诺生下一个儿子,以西西里王国的祖先普利亚公爵威廉二世命名为威廉·欧特维尔,这是他的第一个孙辈,他欣喜若狂,自掏腰包给西西里全体国民发钱举办了三天三夜的宴会。“等理查的孩子出生,你又打算怎样庆祝呢?”安娜问他,身在默西亚的理查也写信过来,玛利亚怀孕了,“他是默西亚总督,他应该根据他的财政状况决定。”塞萨尔毫不掩饰他在这个问题上的双标,“如果连给他孩子办庆典的钱都拿不出来,他将来又怎么统治一整个帝国?” 事实证明,他对理查的要求或许确实苛刻了些,担任默西亚总督后,理查的理财能力突飞猛进,度过了前几年的适应期后,他首次在没有加税的情况下实现了财政盈余,和玛利亚一起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到君士坦丁堡述职时,他难掩初为人父的兴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怎么无微不至地从玛利亚怀孕开始就开展对他儿子的胎教。“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塞萨尔不得不打断他,“理查,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的孙子的名字。” “他出生在普雷斯拉夫,西蒙大帝建造的城市,所以我们给他起名叫西蒙,以向这位伟大的君主致敬。”理查骄傲地表示,“西蒙大帝热衷于罗马文化,召集无数学者翻译罗马著作,传播教义,编撰法典,相信我的西蒙也会延续他的事业,成为一位兼具学者与将领身份的伟大君主!” 热衷罗马文化,所以进攻君堡意图紫袍加身,还自封“罗马与保加利亚人的皇帝”吗?想起他曾经整的活,他真的分不清“奥古斯都西蒙”和“阿基坦公爵腓力”哪个更地狱笑话一些。“等,你们就回默西亚吧”他决定停止这段对话,“带上瓦西尔,他的父亲给我写了信,希望他能回弗拉基米尔......” “不,我不要瓦西尔回去。”他的话被狄奥多西突兀地打断,他从西蒙的摇篮边跑过来,,激动地道,“我爱他,我不想和他分开!如果您一定要他回弗拉基米尔,就让我和他一起走吧!” 第111章 联姻 在《冰与火之歌》系列丛书中, 马丁老爷子曾经描写了一位“不该成王之王”伊耿五世和他叛逆的儿女们,这位伊耿五世本是一位“四子的四子”,因此当他自由恋爱和贝丝·布莱伍德结婚时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你一个四子的四子又坐不上铁王座你爱娶谁娶谁! 但命运捉弄,伊耿五世最终成为了国王,而他的五个孩子有四个都叛逆地背弃了婚约,长子爱上一位平民女子, 次子长女相恋,三子则拉着一个英俊青年出柜。如果是看小说,他能当看个乐呵, 可现在他正体会着耿五的心情, 他心爱的小儿子对他出柜了, 并且对象还是他的另一个养子------虽然瓦西尔跟他更像师生关系不像当年的腓特烈一样跟他关系密切可毕竟名义上他们确实是养父子啊!!!!!!!!!! 我做错了什么, 我的教育哪里出问题了?金雀花家族有同性恋基因吗?哦,爱德华二世是, 可爱德华二世是约翰的后代不是理查一世的后代啊!“把瓦西尔叫过来。”当他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后, 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叫来另一个当事人询问一下情况, 面对家人们或忧虑或警惕的表情, 他用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很开明, 我不是封建大家长,我没事, 我真的能接受......” 虽然塞萨尔一再表示他的精神状态很稳定,但狄奥多西显然不这么认为。当塞萨尔和瓦西尔谈完话, 焦躁不安的狄奥多西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瓦西尔......” “我是来告别的, 狄奥多西。”瓦西尔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却瞬间给他浇了盆冷水, “我要回家了。” “父亲对你说了什么吗?”狄奥多西愣愣道, 他开始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他只是暂时不能接受,他爱我们,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能答应我跟你一起走......” “事实上,不需要更多的时间,奥古斯都也能理解我们,弄清楚我们的事情后,他本来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罗斯的。”瓦西尔轻声道,“但我认为那不应该是你的命运,狄奥多西,你没有去过我的家乡,你甚至没有离开过君士坦丁堡,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理查,我不用承担奥古斯都的责任,很多人的一生就逗留在一两个地方。”狄奥多西不解道。 “这很重要,狄奥多西,第三子不意味着完全不用承担家族的责任,爱情也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同样的,我也是这样,回到弗拉基米尔,我需要承担大公的责任,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永远只享受骑马和打猎的快乐,我们也许会争吵,会在压力面前后悔现在的选择,我不希望这是我们的结局。”望着狄奥多西失落的神色,他心中也泛起酸涩与疼痛,但他仍坚持道,“狄奥多西,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成为更成熟的样子,最后再选择要不要来弗拉基米尔见我。” 我希望你们能见识更广阔的的世界,总有一天你们会像飞鸟一样从我手上飞走......“可我不想和你分开。”明白了瓦西尔的意思,但狄奥多西仍倔强道,“瓦西尔,我想象不出有什么比和你在一起更让我快乐。” 第186章 “当你走出君士坦丁堡后,你会明白的。”瓦西尔反而释然了,他走上前,抱着他,吻了吻他的嘴唇,虔诚道,“命运将我们分开,命运也会引领我们重逢,人生那么长,我总会再次见到你的。” , 1226年7月,未来的第三任弗拉基米尔大公瓦西尔·君士坦丁耶维奇·留里克离开君士坦丁堡回到弗拉基米尔公国,与此同时,他的挚友,奥古斯都的幼子狄奥多西·塞萨罗亚也离开了父母,前往耶路撒冷成为一名圣殿骑士。 “狄奥多西不愿意离开,可我不能离开。”金角湾的城墙上,塞萨尔听到狄奥多拉轻声说,“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如果离开君士坦丁堡,离开了你们,我就再也不能回来。” 是的,在中世纪,狄奥多拉离开君士坦丁堡的唯一可能就是远嫁他国,想起匈牙利前段时间寄来的那封信,塞萨尔微微眯起眼睛:“事实上,匈牙利的安德烈国王确实给我写信,希望他的长子贝拉能够迎娶你,他在信中说贝拉王子自从见了你一眼,便为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发誓非你不娶------狄奥多拉,我怎么不知道他见过你?” “贝拉?”狄奥多拉怔了怔,随后开始认真思考,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想起当年理查婚礼上的事,“那是理查哥哥婚礼前的事了,他在布拉切奈宫的花园里见过我......别这样看我,父亲,我没有对他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塞萨尔苦笑道,他非常清楚小女儿从童年时期就显露出的善于掌控他人情绪的能力,当她长成一个美丽非凡的少女后,这样的能力会演变为出众的魅力,未来的贝拉四世对她倾心并不让他意外,“可怜的贝拉,但愿他早日移情别恋吧,否则他将饱受爱情的苦痛。” “您不打算把我嫁给他吗?他只比我大六岁,是王位第一继承人,匈牙利很富有,而且也是罗马外交环境中很重要的一环。” “这是表面的优势,但实际上在解决了保加利亚人后,和匈牙利的盟约没那么重要了,且安德烈二世得罪贵族的能力和我的叔叔约翰不相上下,若他的儿子想要收回权力,他势必会得罪贵族,做他的妻子会很辛苦。” 更何况这位贝拉四世虽然被后世冠以“大帝”之名,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想起这位在腓特烈二世和列位教皇之间的反复横跳和一连串的败仗经历,塞萨尔真的不希望有这么个女婿,他没有发现他身边的女儿正陷入沉思。 “他需要外力帮助他对抗贵族,所以,他会将我当成他的盟友,他有求于我,而我可以掌控他。”想到其间利害,狄奥多拉忽然眼前一亮,她抓住父亲的胳膊,恳切道,“答应他的求婚吧,父亲,你送走一个女儿,得到的会是一个王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0 12:50:32~2023-11-10 18:1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未来 海风吹过奥古斯都的紫袍和公主的裙摆, 狄奥多拉紧紧盯着父亲,她看到他眼中浮现出惊愕和茫然,许久之后, 他摇了摇头:“不行,狄奥多拉,这不是你和狄奥多西玩游戏,政治斗争太残酷, 你可能因此粉身碎骨。” “可总有人能在政治斗争中胜利,他们能够胜利,为什么我不行?”狄奥多拉笃定道, 她黑金色的卷发被海风吹起, 露出的眉眼精致却透露出野心的光彩, 她不甘于平庸, 从很小的时候便是如此,“还记得您给我和狄奥多西讲过的那个故事吗?关于太宗文帝, 还有媚娘。” “媚娘没有在修道院中终老, 是因为她从不在挫折面前低头, 她成为女帝不是因为命运的馈赠, 是因为她一直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她更用力地抓住父亲的手, “如果您把我嫁给国内的贵族, 过上平常人眼里作为公主的幸福生活,我只会在我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苦恼中郁郁而终, 或者因为我的野心威胁到政治的稳定。与其面临这样的选择,不如让我去匈牙利, 给我主宰我命运的机会吧, 父亲, 哪怕粉身碎骨, 我也心甘情愿!” 她焦急地等着父亲的回答,她知道父亲爱她,纵容她,但事关她未来的人生父亲的爱可能反而阻碍他同意她的选择:“如果你被匈牙利人反对,你就立刻回家。比起匈牙利的王冠和国土,我更在意我的女儿。”等待许久后,她终于等到了塞萨尔的回答。 “不用担心我,父亲。”狄奥多拉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环住父亲的脖颈,像小时候伏在父亲肩膀上撒娇,她靠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许下自己的誓言,“我只会带着匈牙利的王冠和国土回来,不达到我的目的,我永远不会回到紫宫!” , 1227年夏天,在安德烈二世和贝拉王子都对求婚不抱希望时,奥古斯都忽然同意了小女儿的婚事,并且出手极其大方,直接给了狄奥多拉多达两千人的私人卫队和抵得上一些小国十年收入的陪嫁。按照约定,公主会在次年春天年满十六岁后和贝拉王子完婚,届时将由公主的兄长,默西亚总督理查·塞萨罗亚护送她前往匈牙利。 当十六岁的公主身穿由丝绸、金线与无数珍珠宝石制成的礼服、头戴花环和面纱款款走下马车时,匈牙利的国都仿若被一道天光照亮,所有的贵族都为她惊人的美貌震慑。而她的丈夫,未来的贝拉四世更是欣喜若狂,他立刻爱上了他美丽固执的妻子,对她言听计从,信任她如信任自己,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会在生命的最后对这段婚姻悔恨不已:“我以为我娶来了玫瑰,实则娶来了怪物,她熔炼我的王冠,吞噬我的国土,总有一天她会把整个匈牙利当成礼物送给她的家族!” 第187章 在最小的孩子也离开君士坦丁堡后,奥古斯都终于感到一丝疲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经四十四岁,在中世纪已经算个老人了。“等理查参加完狄奥多拉的婚礼,我想把他召回君士坦丁堡。”一天夜里,他忽然对他的妻子说,“我是时候传位给他了。”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呢?”安娜问,塞萨尔睁开眼睛,他望着墙上的一副地图,“我想去希拉波利斯,我想写书。” 希拉波利斯是小亚细亚西南部的一座古城,那里曾经有罗马皇帝的行宫,但因为小亚细亚局势不稳和塞萨尔过去二十多年的繁忙,即便还保留着一些沿海的据点,他也从没有去那里度假过。“如今欧洲大陆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们的了,哦,腓特烈想进攻西西里,小亚细亚上还有罗姆苏丹国苟延残喘,交给理查吧,他有能力应对他们的威胁也有能力收复故土,等收复了小亚细亚,我要在希拉波利斯修建一座新的行宫,那里的景色,棉花堡,还有温泉,医生说你之前那场肺炎的后遗症其实更适合去温暖的地方疗养,等新的宫殿修好,我们就带上我们的孙辈去那里长住。” “我要像教育我的孩子们一样教育西蒙,不,我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经验,我可以做一个更优秀的教育者!我要教他了解如何认识这个世界。还有东方,我们已经收回了特拉布宗,我要想办法重新打通和东方的贸易,丝绸,瓷器,茶叶还有香料,我要把那些来自东方的珍贵货物重新堆满罗马的宫殿,对了,我还要修一座教堂,叫‘圣理查大教堂’怎么样?我要提醒西欧人我们是圣徒的后代,想开我的教籍先问问上帝吧!”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在意识到他马上要退休,马上要奔向快乐的养老生活后他根本无法抑制他的激动,他的前半生南征北战、殚精竭虑,将一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重新建设成一个强大的帝国,而现在他是时候重新拾起他的个人爱好,享受一下美好的人生了。他看向他身侧的妻子,安娜的目光有些恍惚,许久以后,她才轻声道:“真美好的未来啊。”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塞萨尔说,那是他们的未来,无比美好、能作为一个故事完美结局的未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奔向那样的未来了。 , 弘吉剌·孛儿帖一生经历了三次令她痛彻心骨的别离。 第一次,是她出嫁之前,她的母亲从一路将她从克鲁伦河送到古连勒古山中的桑沽儿小河,她丈夫的家里;第二次,是那场震慑草原的决战中,她亲眼看到她的丈夫被那个效忠于女真人的汉人将领斩杀,他一切的雄心壮志都化为乌有,重新聚拢的部众也四处流散;第三次,是在她的儿子们长大后,她的长子术赤与弟弟们互相争斗,眼看乞颜部即将再次分裂,她再一次挺身而出,放逐自己的长子而维护次子与三子。术赤带着忠于他的人负气西去,并立誓不再东归,她本以为她不必再经历痛苦的骨肉分离,但现在她的儿子要死了,她不知能否见他最后一面。 当孛儿帖奔进她的长子的斡儿朵时,术赤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看到母亲的身影,他却挣扎着想从兽皮上爬起来,抓着她也已经苍老的手,恳求道:“妈妈,妈妈......” “我的孩子啊......”见到长子的形容枯槁,孛儿帖也已经老泪纵横,靠在母亲的怀里,术赤气若游丝,颓然地抓着她胸前的衣襟,“我一直想问您,我到底是不是父汗的孩子,我是客人还是他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我希望他能善待你,可他死后,我又怎能舍弃他的孩子而帮助你?”孛儿帖含泪道,自从她那英勇的丈夫死于那个汉人将领之手,他曾经集结的强大部众也随之烟消云散,所幸她的三个儿子都像父亲一样勇猛,偏偏他们却并不团结,她只能选择舍弃其中一个,“如果你和你的弟弟们争斗,那乞颜部的儿女又何时能完成复仇?我的孩子啊,不要责怪母亲默许你的弟弟们放逐你,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你们父亲一样的英雄,但我不希望你们的弯刀对准你们的兄弟!” “我明白了,我明白的......”术赤喃喃道,他徒劳地伸出手,“把我的儿子们都叫过来,斡儿答,拔都,别儿哥......让他们都过来!” 他的儿子们陆陆续续来到他身边,他目光在他们间梭回,最后落到他的次子拔都身上:“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和兀乞的儿子,我曾与我的兄弟们争斗,我不希望你们也如此。” “拔都的才能远胜于我,我会爱他,替他拉弓驯马,我永远不会反对他。”他的长子斡儿答回答道,得到满意的答复,术赤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的目光陡然命令,他朝天空高高举起双手,“我,孛儿只斤·术赤,黄金家族的后代,孛儿只斤·铁木真的儿子,我的弟弟们占据了日出处,你们就到日落处去,到我的父亲和我的先辈都没有踏足的地方去!太阳所照耀的地方,都会成为蒙古人的牧马地!” “为了长生天!”他重新颓然倒在母亲的怀里,而孛儿帖已经泣不成声,术赤的儿子们也是如此,“为了长生天!”拔都低唤道,再抬起头时,他满面泪水,目光却无比坚定,“太阳所照耀的地方,河流淌过的地方,都会成为我们的牧马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0 18:17:04~2023-11-11 11: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88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大结局 1228年春, 在塞萨尔已经开始筹谋退位事宜时,罗马传来另一个不太妙的消息,教皇洪诺留三世去世, 枢机主教乌戈利诺·迪孔蒂即位为格里高利九世,新官上任三把火,格里高利九世立刻宣布支持腓特烈二世对西西里的诉求,并勒令塞萨尔致信他的女儿女婿从命。 驱狼吞虎, 玩得挺6,但他能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将要退休的老头啊, 西西里也好, 小亚细亚也好, 这些麻烦事还是留给理查去操心吧!“让理查快点回来。”他再度写信督促道, 算算日子,再有两个月, 理查就应该回到君士坦丁堡了。 当理查收到父亲的信时, 他正和他的随从们游猎, 刚下过雨, 土地有些湿软, 因此他只是骑马漫步, 而非像往常一样疾驰。“我从没见过如此急于交出权力的皇帝。”读过信,他对身边的米海尔·拉斯卡里斯道, “为了权力,至亲会成为仇敌, 以至于拔剑相向, 我的父亲建立了如此煊赫的功业, 却没有贪恋这一切。” “我叔叔告诉过我, 奥古斯都最珍贵的品德在于他的克制。”米海尔·拉斯卡里斯道,他目光中不乏崇敬之色,“他的军事才能如此优秀,却从不滥用武力,他国库中的财富如此丰盈,却从不纵欲享乐,甚至一开始,在我的叔叔和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将军想要拥立他登上皇位时,他也没有立刻答应。很少有人对自己和世界的认知都如此清醒,并且一直保持。” “和父亲相比,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理查感慨道,他仰望着头顶的太阳,那光芒正透过昨日暴雨时荫蔽的乌云照耀他们的头顶,“不过幸运的是,我还有很多时间,而我的父亲只是退休,如果遇到问题,我还可以向他请教。” “是的,您是最幸运的皇储。”米海尔·拉斯卡里斯由衷感叹道,理查·塞萨罗亚在万众期待中出生,他也不负众望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并且他和他伟大的父亲并没有在新旧权力更替的过程中产生冲突,纵观历史,这样的事例太过罕见,以至于有些不真实。 但他的未来真的会一帆风顺吗?理查想,他已经听说了西西里的事,他将要与腓特烈为敌,和这个曾经教过他剑术、骑术,陪他一起读书的兄长为敌,很早之前父亲就提醒过他,腓特烈不再是他的兄长而是他的敌人,但这样残酷的感觉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真实。“你的父亲会老迈,会死去,而腓特烈也不再是你的兄长,他是你的敌人,你终有一日会独自面对这世界的寒霜,我希望到了那一天你已经足够强大且成熟”,现在到了他已经足够强大成熟的那一天了吗? 他微微一晃神,就在这个瞬间,他的马踩中一个雨后的水坑,湿软的土壤根本承担不起一匹马和一个成人的重量,他的马嘶鸣一声,他察觉到不对,却来不及握稳缰绳。“殿下!”米海尔·拉斯卡里斯惊叫道,然后他看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撕裂他灵魂的噩梦------理查连人带马跌倒在地,而受惊的马刚好踩中他的脊背,他口鼻间立刻涌出鲜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 当塞萨尔匆匆赶到默西亚时,病榻上的理查已经奄奄一息,怎么会这样,他想,他觉得这是场噩梦,当他从噩梦中清醒后他的儿子已经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可他在默西亚,理查躺在床上,室内是浓郁的血腥气。 他一个踉跄,无数的回忆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前世的父母、舅舅一家、理查一世、亨利七世、埃莉诺、约翰......他曾经送别过无数亲人,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他不愿意相信。“父亲。”他听到理查在呼唤他,他似乎找回些理智和力气,他来到理查的床边,颤抖着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如同他刚出生时那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不该在雨后骑马,不幸发生的概率也许只有万分之一,可当它落入我们头上时,它就是全部。”理查气若游丝道,他开始咳嗽,鲜血涌出他的口腔,沾染上他和塞萨尔的衣服,那样的鲜红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固执地摇着头,“不,这不是全部,理查,你会好起来,你会披上紫袍,加冕为新的奥古斯都,你会比我,比你的所有先辈都要伟大,你会重新征服西部的领土,而我会在希拉波利斯骄傲地看着你......” “多美好的未来啊,可父亲,我会死在今天。”理查说,他勉力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他的妻子,这个动作让他咳得更厉害了,“玛利亚,玛利亚,我美丽的妻子啊,我以为我们可以度过幸福的余生,可我无法给你幸福了,等我死后,你一定要再找到你的幸福......” “不,理查,我的幸福是给我的,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幸福呢?”他的妻子不断地摇着头,她伸出手,想要拥抱丈夫却只触碰到满手的血腥,理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而再度望向自己的父亲,“等我死后,您不要执着着让西蒙继承皇位,他太小了,我不希望他重蹈阿莱克修斯二世的悲剧,和腓特烈和解吧,或者把狄奥多西从耶路撒冷叫回来,父亲,未来没有那么糟......” “我的继承人是你,理查,二十三年了,我耗尽心血教育你,看着你从一个婴儿长成一个成年男子,你比我更优秀,比我曾经对你的期望更优秀,我已经可以触碰到那个美好的未来,你怎么能让我放弃你......” 第189章 “可这是我的命运,父亲,我们无法反抗命运。”理查说,他终于支撑不住了,他颓然倒在父亲的怀里,泪水混在鲜血滴落在塞萨尔的手背上,“不要太辛苦,亦或是自责,您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也许是这个时代承受不住我们的梦想,再伟岸的巨人也会被洪流吞没,用您曾经告诉我的那句塞里斯的古语,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所以他用尽力气历史也会殊途同归,像查士丁尼一样,半生奋武的理想如流沙般逝去。“不,那不是我们的命运,那不是罗马的命运。”他不断地重复着,可他清晰地感受到理查的呼吸逐渐微弱,身体也开始冰凉,他感到他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尖笑着握着,他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感受着将要发生的事,可他无力阻止,像九岁那年亲眼看着他的父亲合上眼睛。 他耳畔传来哭声,他的儿媳泪流满面地抓着他儿子的手,断断续续地呼唤着为什么上帝不把她也带走,上帝,呵,是的,上帝带走了他的父亲,现在又带走了他的儿子。“不要欺骗自己,塞萨尔,我已经感受到上帝在召唤我了。”理查一世临终前的话再度响在他耳畔,他恐慌地收回手,他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理查,冲进君士坦丁堡的十字军、碎成一地的尼西亚帝国、1453的炮火,他的噩梦交织在一起。 他瞪大眼睛,虚空之中似乎也有另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历史无从改变,它终究会走回原来的轨迹,那毁灭是否是他和他帝国的命运? “我该怎么办......”他着魔似地低语,室内的人看到奥古斯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试图奔向室外,却踉跄着倒地,他们想搀扶他,却看着他绝望地撕扯着自己的紫袍,朝着天空疯狂地嘶吼道,“上帝啊,我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卷《奥古斯都》完结,第四卷《千年帝国》未完待续! ====== 感谢在2023-11-11 11:49:48~2023-11-11 14:2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潜水员 10瓶;酒妄、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卷 千年帝国 第114章 不幸 “是的, 宋老师,我不想再读研了。” 很多年后季庭柏都记得他大三时鼓起勇气去见他最崇敬的老师,世界史博导宋松声的那一天, 一周前,他加入了宋松声的项目组,可以在他新的论文后挂一篇二作,他放弃了更好学校的邀约, 保研至本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不是他突然接到舅舅舅妈的死讯的话。 “我的家庭情况您也知道, 我舅舅一家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弟弟刚读初中, 我不能不管他。”他盯着自己的脚, 感觉出口的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他根本不敢与宋松声对视, “如果继续读研, 我最多只能承担我自己的生活开销, 我得工作, 我应该能拿到薪水不错的offer......” “然后呢, 等你弟弟上了高中, 上了大学,乃至于结婚生子后, 你才打算再拾起你的学术梦想,你知道远离这个圈子后再拾起曾经的知识和人脉有多难吗?”听到他的话, 宋松声似乎很平静, 他甚至叹了口气, “小季, 你曾经说过历史是你的梦想,你永远不会放弃你的梦想。” “但我现在准备放弃了!”季庭柏低吼道,他觉得委屈不堪,如果他有正常的家庭,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他追求梦想又怎会这样艰难?“我对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如果......” 他说不出来,如果早知道他的人生会在大三再遭重创,他还会对宋松声说他一定要报他的研究生吗?宋松声看了他一眼,沏了杯茶,白雾后的眼睛仍然那么温润平和,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尾音带着叹息,仿佛还在课堂上娓娓道来一般:“谁能预测未来呢?像苏维埃,诞生于人类最高尚的理想,毁灭于人类最卑劣的欲望,可即便知道牢不可破的联盟甚至没有一百年的历史,难道在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上,那些战士们就不为革/命而奋斗吗?历史学科的意义是我们曾经来过,奋斗过,我们留下了火种,拓宽了历史与人文社科的边界,也许我们能做的并不多,但生命的最后,我们知道我们一生都为理想活着,我们不曾后悔过。”他搁下茶,声音忽而严厉,“季庭柏,如果你现在放弃了,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后悔吗?” 季庭柏不语,他知道他一定会后悔,所以他才这样急迫地想要斩断自己的退路。宋松声撇了撇茶沫,声音又恢复了师长的温和:“如果你担心你和你弟弟未来的生活,我可以资助你,不介意的话,你甚至可以住我家里,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将来你读研、读博有多么地寂寞,无论你日后在学术研究上遇到了多大的困难,只要你还活着,还能思考,你就永远不能放弃用你的所思所学改造这个世界,当你有了帮助他人的能力时,你也要竭尽全力地去帮助他们,而不是因现实的残酷退却。” “老师,我......”他说不出话来,自尊心或许驱使着他谢绝老师的帮助,可他实在无法放弃这个机会,他知道宋松声想要他做什么,他也自信他能做得到,“谢谢老师。”他最后没有再客气,但眼圈已经泛红。 “不用谢我,千里之材常有,赤子之心难得。”宋松声轻声道,“当初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你的名字出处是‘庭柏不受寒,依然照人绿。雾收晨光发,可玩不可掬’,想请我写一幅字给你,我给你写了,但今天我想另给你写一幅。” 第190章 他起身,来到他练字的桌案前,铺纸提笔一气呵成。他写的是沈辽的《庭柏》,却改了两个字,“郁郁庭下柏,何年移此栽。虽然失地性,自是凌云材”。 那幅字被他珍藏在宿舍里,后来又被他带到了人才公寓,他看到站在墙边凝望那幅字的季庭柏回过头,和他遥遥对望:“我们都曾经历过离别。”他对他说,三十五岁的季庭柏五官清秀,风度翩翩,笑起来时温和又明朗,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想不到他曾经经历过那样坎坷的人生,在那枚火/箭/弹之前,命运从没有打/倒他,“亦曾陷入绝望,但生命尚未停息,奋斗便不会终止,我从不指望命运眷顾我,如果命运执意要压垮我,我就驯服它!” 你要驯服命运,哪怕粉身碎骨,但也好过碌碌无为地悔恨......他忽然坐起,前世的迷梦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他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安娜。”他看着他的妻子,有一瞬间出现了迷茫与恍惚:他那似乎会永远优雅美丽的妻子也在一夜间老去了,“三天了,你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安娜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冰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我们都等着你,别这样下去了......” 是的,理查死了,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未来是何方向,他必须在此刻出面稳固人心,他什么都懂,可他只觉得疲惫,他曾经永远充沛的精力似乎也在一瞬间泄去了。“我太幸运了,安娜。”他忽然说。 “为什么这样说?”安娜问,而他靠在她怀里,拨弄着她业已出现霜白色的头发,“小时候,我跟着我的父亲参加十字军,我在塞浦路斯把那副埃及地图交给我父亲,而他果然胜利了,长大后,我也加入了十字军,我想要阻止威尼斯人,阻止施瓦本的菲利普,我也轻而易举地成功了,再后来,我遇到了你,我顺利地求婚了,我登上了皇位,我将希腊贵族和拉丁贵族视为乌合之众,强大的撒拉森军队和突厥人亦不过是散兵游勇,那些我曾经忌惮过的大人物也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们有五个孩子,他们每一个都那么健康美丽而优秀......我自以为驯服了历史与命运,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从没有真正地残酷对待我,可为什么我一定能保证我永远幸运,为什么不幸就一定不会降临在我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疾病,意外和死亡才是我们生命的常态,过去四十四年,我随时有可能经历这样的绝望,只是利刃未曾落下,我才忘乎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保持谨慎和谦逊,但我并没有做到。” “那现在呢?利刃已经落下,你还要战斗吗?” “我当然要战斗。”塞萨尔说,这一刻,安娜才觉得她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奥古斯都回到他的躯壳中了,“给腓特烈写信,告诉他......他的父亲想见见他了。” 作者有话说: 未来几个月真的会非常非常忙,我下个月12.9号飞英国尽量保证在此之前一周2~3更 ========= 感谢在2023-11-11 14:23:58~2023-11-13 21:0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杳杳、宇宙级生物研究保护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院外青竹 100瓶;丧气咸鱼 40瓶;断骨 30瓶;资深潜水员、甜包、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5瓶;安山度、冰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儿女 北宋末年赵lt;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gt;宋朝廷曾经搞出过一个骚操作。 众所周知, 幽云十六州问题是北宋朝廷从建国到亡国的ptsd,虽然澶渊之盟后宋辽百年约好,但等金朝崛起威胁辽国后, 大宋一看有机可乘立刻联金灭辽,因为明面上的“兄弟之国”和客观上的地理阻隔,结盟时双方基本通过海路沟通掩人耳目。 而现在,在意识到他必须向腓特烈妥协, 而他们又想避开教皇视线的前提下,他们想见面也只能在伊庇鲁斯海岸边的一艘船上,米海尔·科穆宁·杜卡斯已经去世, 仅有一个私生子继承他的势力, 知道奥古斯都是他地位财富最强的依仗, 这位和父亲同名的小米海尔对他称得上忠心不二, 也全力配合他这一次秘密出访。“好久不见。”当他听到腓特烈二世的声音时,他确实有一瞬恍若隔世的迷茫, 他望着他, 口舌中旋转了好几个音节, 但他最后出口的是较为生疏的那一个, “陛下。” “好久不见, 腓特烈。”他反而没有在意这些, 神色如常地坐在他的座位上打量着腓特烈二世,三十四岁的腓特烈二世已经显露出他常被后世描述的孤僻、严厉等特征, 但在他面前,这样的特征并不算明显, 这不奇怪, 这场谈判中, 他才是占据优势和上风的那一方, 他还年轻,而他已经开始老了,“不宽慰一下我的丧子之痛吗?” “我也很难过。”腓特烈二世静了静,低声说,就如理查内心深处并不想和他对抗一样,他也并不希望和理查刀兵相向,即便理智上明白理查的死是他打开外交和军事困局的天赐机遇情感上他也不愿意接受这一点,“即便您已经不再将我当做您的儿子,我仍将理查当做我的弟弟,我相信理查也是。” “他已经死了,葬在默西亚,我们再如何怀念他他也没办法从棺材里站起来,像我父亲一样。”塞萨尔反而比腓特烈更早平静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腓特烈,你已经不必要和教皇联合,他并不信任你,与其与虎谋皮,不如同我重修旧好,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191章 “您让您的敌人想出价,这不像您的作风。”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可以看出我的虚弱,并且一定会趁虚而入,与其姿态难看地粉饰这一点,不如坦然承认,这样我们都还保有颜面。” “确实如此。”腓特烈二世了然道,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对他已经呈露出衰老之态的养父道,“第一,承认我的西西里王位,并撤去对伦巴第同盟的支持。” “好。” “第二,重申我是您的养子,并封我做您的凯撒。” “好。” “第三。”他不自觉攥紧了手,同时紧紧盯着塞萨尔的眼睛,“我要娶埃莉诺。” 这是他最后一个条件,也是他唯一吃不准塞萨尔会不会同意的条件,他注视着他,一瞬间他确实在他眼里看到了惊怒和犹豫,可最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目光重新平静以至于冷漠,“好,只要你能让她成为寡妇。” 腓特烈二世的第一任妻子在生下他的长子亨利·霍亨斯陶芬后三年便去世了,这些年他情人不断,却并没有再娶,或许潜意识里他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得偿所愿,腓特烈二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望着塞萨尔,忽然叹息一声:“我以为您不会答应,你爱您的子女们,他们是您的骨肉而非您的玩具。” “你曾经也是我的儿子。”塞萨尔站起身,“舍弃你的时候,我一样痛苦,但克制情绪是君主的必修课,我很高兴,腓特烈,你已经学会这一点了。” 他转身离去,腓特烈二世有些恍惚地望着他的背影,而后他双手扶额,将脸孔埋入自己的手臂间,长长地叹息一声。 , “我们会被赶走,对吗,妈妈?” 西西里的王宫中,刚满三岁的威廉·欧特维尔忽然拨开了他的玩具,仰头对他的母亲说,埃莉诺·塞萨罗亚怔忪了片刻,随后她抱起威廉,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不会的,不要担心,威廉。” “告诉他真相吧,埃莉诺。”梅达尼亚忽然说,她在丈夫去世后也来到了西西里居住,想起童年时的经历,她对现在的气氛更加感同身受,“我小时候,我的母亲和哥哥姐姐也这样安慰我,但最终王宫仍被攻破,亨利六世死了,但腓特烈二世又来了。” 腓特烈二世,腓特烈。“坦克雷德会保护我们。”埃莉诺勉强笑道,她努力劝自己保持镇定,“还有我父亲,他也许会抛弃西西里,但他绝不会抛弃我。” 是的,腓特烈二世多少还是会给他曾经的养父一点面子,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家人前往君士坦丁堡流亡避难,像曾经在普瓦捷一样------她的人生注定颠沛流离吗?“他们来了!”一个侍女忽然冲进来,“怎么这么快?”埃莉诺有一瞬的失神,但她很快稳住情绪,对梅达尼亚道,“带威廉到地宫中躲一下,您知道地宫在哪里。” “那你呢,埃莉诺?” “我去维持秩序,我是西西里的王后,也是坦克雷德的妻子,我不能逃走。”她说,此刻她的神色异常坚毅凛然,她毕竟是奥古斯都的女儿,罗马的紫衣公主,“放心吧,夫人,最不幸的情况,我父亲也会给我出赎金的。” 腓特烈二世的攻势非常突然,而西西里的守军似乎对抵抗进攻并无多少强烈意愿,这令埃莉诺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腓特烈二世在西西里的经营和渗透如此之深吗?尽管她努力维持秩序,但王宫仍在第二天失陷,曙光中,她看到腓特烈二世踏着鲜血和一地的狼藉向她走来:“好久不见,埃莉诺。” “好久不见,腓特烈。”埃莉诺勉强笑道,他是她少女时期曾经爱慕过的人,或许那并不是爱慕,只是出于对婚姻和爱情的向往对他有些不同,但曾经的情感早已在时光中散去,她现在对他的恐惧更多,“你赢了,王位本就是你的,现在,你是否应该恪守贵族的礼仪,将我和我的家人送去我父母身边------不要告诉我,你打算把我们扣为人质威胁我父亲,这不像你的作风。” “你的儿子和你丈夫的母亲可以去君士坦丁堡,但你不能。”腓特烈二世说,“埃莉诺,我是来向你求婚的,如果不是奥托四世意外去世,你九年前就应该嫁给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结婚了,我的丈夫是坦克雷德......” “他已经死了,在我的士兵踏上西西里的土地后,他死在乱兵中。” “什么?”埃莉诺失声道,她浑身颤颤,脑海全然被震惊和悲伤占据,当她回过神来后,她已经泪流满面,“你谋杀了他!”她控诉道。 “你可以这样认为,但除了上帝,没有人知道真相,战场上的意外谁也说不清楚。” “我成了寡妇不代表你可以娶我!我要告诉我父亲,他不会答应的!” “他已经答应了,在我来西西里之前,我已经取得了他的许可。”腓特烈二世说,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埃莉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拆开,当她看完那封信后,她跌坐在地,全然茫然失措,而后歇斯底里地尖叫道,腓特烈二世望着她,目光与其说是渴望,不如说是怜悯,他知道埃莉诺这一刻的心情:“承认吧,埃莉诺,他灵魂深处就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利益至上的人,子女亦是他可以称量和舍弃的棋子。” “而我们都被他抛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3 21:09:41~2023-11-17 11:5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92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杳杳、宇宙级生物研究保护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乐 91瓶;秋风簌簌、丹朱尘墨 20瓶;明若 13瓶;断骨 10瓶;llll 2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继承人(上) 1229年4月, 神圣罗马帝国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攻占西西里,再度宣称自己西西里国王的头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他和前任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二世的遗孀埃莉诺·塞萨罗亚结婚,后者的父亲承认了这桩婚事,并按照他们之前秘密约定的那样承认了他养子的身份与凯撒的头衔,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仿佛她的前任丈夫从不曾存在。 但她还没有那么快忘记他,或许永远不会,尽管一开始并不是因爱情而结合, 但不论是因为他们这些年的夫妻情谊还是这个惨烈的结局, 她都没有办法对丈夫的死亡无动于衷。“留下来吧, 夫人。”在得知梅达尼亚打算回到拉马什后, 她主动找到她,“在我身边, 我才可以尽可能地保护您, 威廉也是。” “不用愧疚, 埃莉诺, 这不是你的错。”梅达尼亚倦然道, 她望着她曾经的儿媳, 她面容哀伤,苍白憔悴, 胸前装饰着白色的玫瑰,那意味着死亡和哀悼, 在坦克雷德死后她便如此打扮, 连婚礼也不例外, “也许坦克雷德的死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发生后,为了维持他在西西里的影响力,你父亲只能选择将你嫁给腓特烈二世......” “埃莉诺女王给我写了一封信。”埃莉诺忽然打断她,她半低着头,闻嗅着胸前那朵玫瑰花馥郁的香气,轻声道,“她在信中安慰我,尽管她很难为我提供什么帮助,但她理解我的处境,女人的命运取决于父亲、丈夫和兄弟,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是极少数,我曾经认为我的妹妹过于强势,不利于她和她未来的丈夫相处,但狄奥多拉比我聪明得多。” “你妹妹在结婚后循规蹈矩,将来必然是一位可堪为典范的王后......”梅达尼亚想起匈牙利的传闻,和贝拉王子结婚后,狄奥多拉公主不仅皈依了天主教,同时热衷于举办宴会和资助贫民,如今匈牙利的男□□口称赞她的敏锐、慷慨和渊博学识,女性则争相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在光彩夺目的妻子面前,她的丈夫反而黯然失色。 “那是她的伪装,她想要替父亲掌控匈牙利,在此之前她要博得匈牙利的人心,再用爱情迷惑她的丈夫,她现在的付出都是为了以后的回报,但那些伟大的目标和我没有关系了。”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许坦克雷德的死确实是一个意外,亦或是腓特烈一人的行为,但我父亲至少默许了这一切,并乐见这个结果,永远不要怜悯一个掌握权力的男人,当他们身处顺境时,他们不吝于分享一些好处给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但当他们陷入逆境,或者女性亲属威胁到他们的权力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们,因为她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她们的憎恨是他们可以承担的代价。” “挣脱这样的命运需要我们摆脱世俗加诸于我们的种种观念,像我的曾祖母,她任性,多情,忤逆,失去了丈夫的爱也不被世人理解,那又如何?她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她带着女公爵的权力和尊荣活到了最后一刻,埃莉诺女王和狄奥多拉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们想要成为手握权力、从而不会被轻易舍弃的女性统治者,她们从没有将希望寄托在父亲和兄弟的仁慈身上,而现在,我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了。”她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她才终于露出了几分彷徨和脆弱,“这意味着我要和我的过去割舍,父母不再是我的后盾和退路,我不再是那个被宠爱着的女儿了。留下来吧,夫人,作为我的母亲,我儿子的祖母,我的盟友。” “与其说女人是男人的玩具,不如说弱小者是强大者的玩具------而女人并非不能成为强者。”昔年寄居普瓦捷时,阿基坦的埃莉诺的教诲再度回响在耳边,布列塔尼的的埃莉诺记住了这句话,她成为了统率安茹家族的女王,那她呢,西西里的梅达尼亚明白了吗?“我没有女儿,在你嫁给坦克雷德后,我就把你当成是我的女儿。”她最终说,她将埃莉诺搂进怀里,像怀抱圣子的圣母像一样。 , 在得知了腓特烈二世的婚讯后,最惊怒交加的无疑是新任教皇格里高利九世:作为英诺森三世的侄儿,见证了英诺森三世临终前的癫狂与绝望,他一直将塞萨尔当做是他最大的敌人,因此当选教皇后,他一改洪诺留三世时期相对温吞的绥靖态度,意图强势地狙击塞萨尔的统治,腓特烈二世进攻西西里和理查·塞萨罗亚的去世本被他视为上帝赐下的机遇,未曾想腓特烈二世这样快便背叛了他。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果然不可信,尤其他还被那个恶魔养育,他应该和他的养父一起化为灰烬!”格里高利九世暴怒着诅咒道,他意识到他的行为反而帮助希腊的奥古斯都和德意志的凯撒完成了和解,洪诺留三世即位初期曾极力避免的联盟如今已然成为现实,而如果腓特烈二世成为塞萨尔的继承者,或者以父亲的身份成为塞萨尔外孙的共治皇帝与摄政,那一个极度接近曾经的罗马帝国的强大国家将再度出现在欧洲大陆,在这个大帝国面前,教皇国无疑是螳臂当车。 “希腊皇帝还有两个在世的儿子,他的大儿子还留下了一个孙子,他们真的愿意接受一个德意志血统的养子继承他们父亲的一切吗?”一位枢机主教提出质疑,而他的话反而激发了格里高利九世的灵感,他忽然双目发光道,“对,他们不会满意,而他们一个是法兰西国王的封臣,一个是圣殿骑士......强大的帝国往往亡于内部纷争,他们会互相争斗,如同亚历山大的继承者们!” 第193章 , 教皇使者的到来并不让塞萨尔意外,相反,他有些讶异以强硬固执闻名的格里高利九世在他和腓特烈二世再度结为姻亲和同盟后居然还试图通过和平手段解决问题:“我的养子和我的女儿曾有婚约,如今他们各自单身,选择再续前缘也在情理之中。”塞萨尔率先堵住了使者可能提出的诉讼,“他们的婚姻合理合法,我身为父亲也不能干涉。” “这是他们的自由,圣座亦无意干预。”使者回答道,这令塞萨尔提起戒心,教皇在腓特烈二世和埃莉诺的婚姻上放他一马意味着他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筹码,“圣座十分理解您如今对儿女的关怀,在您的长子去世后,有关您帝国的归属也是圣座十分关心的问题,他已经和路易八世通信,路易八世同意他的封臣回到希腊继承您的王位,他和路易八世的长女所生的儿子会成为阿基坦公爵腓力二世,路易八世也乐意做他外孙的监护人。” “听起来不错。”塞萨尔不咸不淡道,“所以腓力呢,他答应了吗?” “如果您给他写信,他会答应的。” “看来腓力像他小时候一样聪明。”塞萨尔了然道,“我和他都清楚立他为新的继承人会出现怎样灾难的结果,路易八世可以找个理由篡夺阿基坦,而他也无法在希腊站稳脚跟,所以哪怕他哥哥去世了,腓力也没有想过他会成为下一任奥古斯都,在你们发出邀约时,他将决定的权利交给我。” “可如果他有您的全力支持,局面将完全不同。”使者道,他终于露出了图穷匕见的微笑,“毕竟,您是一位天主教徒,还有一位圣徒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如此抗拒您信仰天主教的儿子成为您的继任者------您已经成为了一位异端同情者吗?” “因为这既不利于天主教的传播,也不利于我儿子的生命安全,他会被君士坦丁堡的市民撕碎,像安条克的玛丽一样。如果圣座执意要我选择腓力,我只能选择顺应本地希腊贵族们的诉求,回归正确的信仰,这样,我信仰天主教的儿子再也没有可能继承皇位,如果他仍然有此意愿,他必须更加变本加厉地证明他愿意维护正教徒的利益,我现在尽力保护的天主教徒在希腊的权利可能会化为乌有。” “你------”使者骇然道,“你不敢这样做,你的小儿子还在圣殿骑士团,他是你唯一的继承者......” “我的儿子会成为殉道者。”塞萨尔平静道,但使者只觉有惊涛骇浪在自己的胸膛中震荡,“我会为他骄傲,给他修一座教堂以表哀思------就在圣墓大教堂旁边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7 11:53:11~2023-11-17 22:1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若、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继承人(下) 圣墓大教堂, 耶路撒冷......如果塞萨尔宣布皈依正教,就意味着他不再有义务资助十字军,费心费力地替他们对抗异教徒, 相反,他有充足的理由进攻叙利亚的十字军国家,从耶路撒冷到亚美尼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前提是不在意他小儿子的性命。在来之前,他们自信地认为只要不松口允许狄奥多西解除圣殿骑士的誓言, 塞萨尔便会投鼠忌器,从而做出让步,但若他不在意这一点, 他们便无计可施。 他望着塞萨尔仍旧平静的脸, 终于明白为什么英诺森三世和格里高利九世都将他视作恶魔, 上帝啊, 魔鬼为何不落入地狱中?他面前,塞萨尔仍然不急不缓道:“当然, 我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天主教徒是我的臣民, 天主教君主也多是我的朋友和亲属, 因此, 我真诚地恳求圣座, 尽他所能维护我的统治,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天主教徒的权利, 以及防卫东方的异教徒。”他看着使者,露出一个和他先前如出一辙的微笑, 但使者心知肚明他无法做出反击了, “毕竟, 我还是一位天主教徒。” , “你究竟想做什么?” 在教廷的使者离开后,安娜终于按捺不住来找他,议事厅里,塞萨尔撑在桌案边,身后是奥古斯都的黄金宝座:“让教廷趁早放弃靠狄奥多西来敲诈我的想法,让他一直留在耶路撒冷,或者去罗斯也行,他应该自由地生活,奥古斯都的担子对他来说太重了。” “可你完全不考虑让狄奥多西成为继承人吗?” “除非我只能选择他。只要他还活着,贵族们就不会完全失去信心,只要狄奥多西还活着,不管他在不在君士坦丁堡,有没有被誓言束缚,他们总还有退路。”他又想到了什么,宽慰安娜道,“不要担心,耶路撒冷确实不算安全,但鲍德温六世会照顾好他的。” “那如果你没有选择狄奥多西,你又选择了谁呢?”安娜的忧虑并没有减轻,她直视着塞萨尔,有些急迫地说,“是腓特烈吗?如果他只是西西里国王,他再合适不过,可他已经是德意志的凯撒了。” “我也希望我还可以选择腓特烈,如果奥托四世没有去世,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会不同。”塞萨尔有些恍然道,他盯着桌案上的花纹,声音并不笃定,“但现在不行了,希腊贵族们不会接受德意志的凯撒做他们的奥古斯都,事实上,我选择的是腓特烈的孩子,他和埃莉诺的孩子。” 第194章 安娜的脑海蓬然炸开,她愣愣地看着塞萨尔:“他们还没有孩子。” “他们总会有。”塞萨尔说,在第一段婚姻中,腓特烈二世和埃莉诺都有子女,理论上他们生不出孩子的可能性非常低,“当他们的孩子出生后,我会将他接到君士坦丁堡,也许我不会亲自教育他,但可以确保希腊贵族们放心他不会成为一个亲德意志的天主教徒,如果我去世后他还没有成年,我会让腓特烈做他的共治者与摄政,腓特烈知道我的打算,这能喂饱他的胃口确保他不主动和我敌对,如果他有足够的野心,他会试图让他和埃莉诺的孩子也继承德意志的王位,但那就不是我管的着的事了......” “那西蒙呢?如果你选择了腓特烈和埃莉诺的孩子,西蒙该怎么办?” “在西蒙成年前,我不会选择他,希腊贵族们顾忌着他的保加利亚血统,而他若想要维护他的地位,要么依靠他的保加利亚母家,要么依靠西欧的天主教徒,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塞萨尔静静道,“如果狄奥多西是最后一个选择,西蒙就是倒数第二个,除非我活得足够久,能确保我死后他已经足够成熟,在此之前,我不会表露出想要传位给他的迹象,贵族们会担忧,而野心也不适合一个可能成为觊觎者的继承人。” “可如果你不把西蒙当做继承人培养,皇位落到他头上时,他又该怎么治理这个国家?”安娜显然并不认同他的做法,“这对西蒙不公平,塞萨尔,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他的母亲整天沉浸在悲伤中,而你不仅不加倍地爱他,补偿他,你还想让他和他的表亲成为你死我活的竞争者,塞萨尔,你在逃避......” “那我能怎么做?倾尽全力、耗尽心血教育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然后再把他送进棺材吗?”塞萨尔忽然爆发道,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道,“我曾经这样对理查!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可理查死了,他在棺材里,他为成为奥古斯都而生,可他没等披上紫袍就死去了!是,我在逃避,我不想接受我选择了西蒙他却可能活不到成年或者不能登上皇位的结果,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我就不要投入精力耗费期望,这样至少我不会陷入绝望中!” 他的怒吼回荡在空荡荡的议事厅,许久之后,他还回过神,他的妻子望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他立刻后悔了,结婚二十五年,这是他第一次在安娜面前动怒,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应该将怒火带到家人面前:“安娜,我......” “不要再说了。”安娜轻快却坚定地打断他,她擦干泪水,重新恢复了镇定,“我理解你的心情,塞萨尔,我们都爱理查,但你在他耗费的精力远比我多,我理解你不希望在西蒙身上重蹈覆辙的恐惧,但我还承受得住。不管是再度承担失去继承人的绝望,还是像安条克的玛丽一样被处死,我都承受得住。” “我会把西蒙接到布拉切奈宫,我自己也会住在那里,确保他既能接受继承人的教育也不引发贵族们的担忧,等腓特烈和埃莉诺的孩子出生,你可以让他住在大皇宫,尽量不要让他和西蒙见面,知道彼此的存在,如果他们注定会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产生情谊,这会酝酿阴谋。” 她转身离去,塞萨尔下意识伸出手,却又望而却步。他无望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走上台阶,深深陷入王座里,他感到冥冥之间似乎有丝线缠绕牵扯着他的手脚,像一只蜘蛛,他编织着蛛网,自己也被困在蛛网中。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卷比我预想中进度还快很多,感觉我可以在出国前写完正文 第118章 罪过 1230年5月, 腓特烈二世的第二任妻子埃莉诺·塞萨罗亚在西西里生下他的次子,即便正忙于征伐意大利,腓特烈二世仍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到西西里参加了次子的洗礼, 欣喜若狂地抱着自己的儿子向每一个到场的宾客展示,反而是孩子的生母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出席。 在得知次子将要被送到君士坦丁堡由父亲教育时,埃莉诺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将要与刚出生的儿子分别的悲痛,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这才是他的目的。”而在参加完次子的洗礼后, 腓特烈便立刻返回了意大利,同时将西西里的事务全部委任给埃莉诺,顺便把他的长子也送到了西西里交给埃莉诺教育, 终其一生, 除了必要的场合, 他和埃莉诺几乎没有见面, 仿佛他们的婚姻仅仅是为了向他们共同的父亲复仇。 “德意志的凯撒希望以您的名字为他的次子命名。”将那个孩子带到大皇宫后,卡洛小心翼翼地道, 腓特烈二世的用意昭然若揭, 他不知道奥古斯都会作何反应, 而塞萨尔只是神色如常地接过他的外孙, 伸出手逗弄他, 而那个孩子也热情地回应他, 一瞬间,卡洛觉得在长子去世后愈发冷漠严肃的奥古斯都的神情松快些许, 像他年轻时,但也只是一瞬, 他将他怀中的外孙重新还给侍女, “那按希腊语, 他的称呼应该是西西里的凯撒。带他去他在大皇宫的房间吧, 相信侍女和教师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安娜始终没有搬出布拉切奈宫,而这一异常行为也终于令希腊贵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多年来一直同气连枝的奥古斯都和奥古斯塔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已经出现了分歧,只是他们并没有主动激化分歧的意向,贵族们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浑水摸鱼选边站队的机会,他们能做的只有一直等待下去。 第195章 同年八月,欧洲又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法兰西国王路易八世因病去世,他的长子腓力·卡佩即位,即腓力三世,登基之后,腓力三世立刻任命他的姐夫与挚友,阿基坦公爵腓力·塞萨罗亚为宫廷总管,或许称为“宫相”要好听一些,而腓力在腓力三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诺曼底与埃莉诺女王见面,最终劝动埃莉诺女王放弃在腓力三世立足未稳之际进犯巴黎。 路易八世也死了,比历史上晚了几年,至于腓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明白腓力并不会像他曾经的打算一样在阿基坦维持塞萨罗亚家族和安茹家族的联系,相反,他可能会成为安茹家族的敌人与觊觎者,或许他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但腓力小的时候,他搞不清他的想法,他长大后他自然也不能干预他的行为,他唯一能确保的是他还活着的时候无论是腓力还是埃莉诺女王都不会轻易与对方敌对,他要尽可能活得久一些,所有人都这样期望。 如今他的孩子们能让他稍微放心些的就是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了,但也不全然,尽管他们已经成年,面对再复杂的局面也有自保的能力,可闭上眼想起他们的样子,他们仿佛还是他膝上的小儿女,缠着他的手臂央求着父亲不要急着去工作,再多陪他们一些时候。那是他最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时光,但他清楚他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他的余生只能尽可能挽留他前半生的光辉和温度,也许他能握住一些,也许什么都留不住。 1230年在心照不宣的沉默中过去,皇储去世带来的震动暂时缓和了下来,支撑了东罗马二十多年的奥古斯都还矗立在大皇宫,在他还能以年富力强的形象示人时,人心便不会涣散,就这样吧,他已经不再是青年时踌躇满志的帝王,现在的他只能做抵挡在巨浪面前的一块顽石,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站得更久,久到他身后的人能够驾驭巨浪。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好在之前储备的粮食和柴火还够,他把这些分发给平民,又开放了部分宫室和庄园,让他们不至于在这个冬天冻饿而死,但在冬天还未完全过去时,瓦西尔从弗拉基米尔寄来信:东方的草原上,一支如他曾经描述的骑着矮种马、射术极其精湛的军队已经出现,他按他教他的封闭堡垒坚守不出,但粮食和柴火有限,他们坚持不了太久。 , 耶路撒冷的冬天与希腊气候相似,冬季温和多雨,因此狄奥多西在来到耶路撒冷后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今天难得没有下雨,他走出他的住处,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这里是基督教世界最神圣之地,是所有赎罪者朝圣之地,他本以为他在世界的尽头能够明白瓦西尔所说的更广阔的世界,可他仍然茫然,他站在天地之间,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第三子不必承担责任,不论是继承领地还是繁衍后代,他曾经也欣然接受这样的命运,他有两个哥哥,还有无所不能的父母,他们总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可现在不一样了,理查死了,他再天真也明白帝国的未来不会再像曾经的预期那样稳固,尽管父亲和母亲都给他写信让他不要过分担心,可难道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耶路撒冷吗? “约翰神父回来了,狄奥多西。”当他回到耶路撒冷王宫时,鲍德温六世忽然对他说,因为父亲的缘故,他一直对他很好,但今天他的态度似乎还有些不同,“他是跟随你祖父来到圣地的神父,曾经参加过雅法之战,后来他加入了医院骑士团,一直救治着耶路撒冷的病患,包括撒拉森人。”他轻叹一声,“据说在收复圣地后,理查一世曾经向他忏悔,但没有人知道他对他说了什么。” 他立刻对这位约翰神父产生了好奇心,事实上,他一直很崇敬自己的祖父,虽然他从没有见过他,而他的事迹也因时隔太久不再如昔日般如雷贯耳,像是圣像被锁进了库房之中。“您好,约翰神父。”在见到约翰神父后,他感到对方也在打量他,他不自觉挺起了胸膛,可约翰神父只是叹息一声,“殿下,您并不是很像您的祖父。” “我的父亲和哥哥更像他。”狄奥多西有些泄气道,来到耶路撒冷后,他身形更强壮了些,面貌也不再如少年时一般精致得不辨男女,想到他的哥哥理查,他显而易见地陷入了悲伤,“可理查死了,他真该来耶路撒冷看看的!” “我已经听说了理查皇储的事,当年得知理查国王死讯时,我也同样悲痛,或许人间承受不住这样光彩的人生,他们才早早回上帝那里去了。”约翰神父道,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再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他同他父辈的相似之处,目光慈爱而平和,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那么,殿下,您为什么来找我呢,是想听听你祖父的故事吗?” “我听过很多我祖父的故事,我和我妹妹小时候,父亲常常给我们讲他父亲的故事......”狄奥多西的目光有些恍惚,紫色帷幔中的童年已经十分久远,狄奥多拉结婚了,他们都像飞鸟一样离开了君士坦丁堡,离开了父母的身边,“他所描述的祖父并不同于人们对他的印象,被人们传颂的圣徒是一位虔诚的圣战士,但父亲认为比起忠于上帝,他更忠于自己的心,他一直如此教育我们,可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什么,我真正渴望的事情不能宣诸于口。” “什么事情呢,殿下,是您来到耶路撒冷又来找我的渊源吗?来到耶路撒冷的都是赎罪者。”约翰神父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我是神父,是与上帝沟通的使者,如果您有想要忏悔的事,你可以告诉我,上帝会原谅您的罪过。” 第196章 心底隐秘的期望被蓦然撩拨,狄奥多西有些失神,介于金色与黑色之间的卷发被风吹起,拂过他剔透的蓝眼睛,他仰望着头顶的圣母像,注视着她悲悯的眼眸,微不可闻地道:“那,如果我爱着一个性别相同的人,这是我的罪过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8 11:39:32~2023-11-19 11:1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5瓶;冰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平民 教堂内陷入了静默, 约翰神父的目光十分复杂,许久之后,他才下定决心道:“你的祖父, 曾向告诉过我他曾经有过同性恋行为,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他的罪过。” “......”狄奥多西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这一刻的震慑,好半天,他才讷讷道, “那他向您忏悔了什么?” “忏悔他因一己私欲发动战争,忏悔他对平民翻下的罪恶。”约翰神父道,和现在的狄奥多西一样, 当年的理查一世向他忏悔时, 他也曾如此震动, “农民向领主纳贡, 在领主发动战争时征召入伍,拿着镰刀和锄头在全副武装的骑士面前如草芥般被碾碎, 如果他们侥幸胜利, 回到故乡, 领主的敌人也会为此恼羞成怒, 劫掠他们的财富, 强/奸他们的妻女, 让他们流离失所。每一个西欧的领主都对此习以为常,而您的祖父曾经也是这样的领主, 人们称颂他在墨西拿的功绩,可谁记得他洗劫墨西拿的罪恶, 即便他后来返还了劫掠的财富, 但不代表他没有做过恶。和这样的罪恶相比, 他曾经痛苦不已的父亲的漠视和对同性的情感不值一提, 他自以为是骑士精神的践行者,可他无时无刻不对弱小者犯下罪恶。” “所以他为此忏悔......”狄奥多西喃喃道,约翰神父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有很多贵族都向我忏悔过他们的罪恶,但只有理查国王真心悔改,并真正将他的悔恨践行在他的行动中。平民是如此宽容,只要领主对他们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善意,他们便愿意用全部的忠诚和鲜血维护他,这一点,基督徒和撒拉森人没有不同。” “骑士应该保护弱小,而非倚强凌弱,我希望你们对欺凌弱小者如雄狮般威猛,对弱小者则如绵羊般温顺,否则即便我远在英格兰,我都会下令剥夺你的盔甲和战马,耶路撒冷也无法为你赎罪。”冥冥之间,狄奥多西仿佛听到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他后退一步,他感到他素未谋面的祖父正在十字架前注视着他,“您没有回到故乡,而是留在了耶路撒冷,是因为我的祖父吗?” “是的,他向我忏悔,而我同样自省,我会用我的余生赎清我曾经漠视平民的罪恶。” 所以理查一世死了,但约翰神父加入了医院骑士团,他救助了无数平民,从这个角度看,理查一世仍然活着。“我们比平民更幸运,但不比平民更高贵。”童年时期,父亲对他和狄奥多拉的教诲又再度响在他耳畔,“我们幸运地生为贵族,平民供养我们的生活,我们也有义务为他们主持正义,而非挥霍他们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财富。你们现在还小,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总有一天你们会清楚君主的权力来源于人民,一切野心实现的前提都是人民的拥护。” 他又想起了瓦西尔,在他们到跑马场赛完马,到剧院看完表演,到教堂外祈祷后回到大皇宫时,他们一起坐在夜晚的露台边,怀揣着各异的心事。“我有时很想念我的家乡。”瓦西尔忽然对他说,“想念我的父母,弟弟们,还有那些教士和农民。” “你的家乡一定很美吧?”他问,他想起了瓦兰吉卫队士兵给他说起的那些瑰丽的传说,充满憧憬道,“我听说过海盗们的冒险故事,听说在征服者威廉登陆前,英格兰也曾经由海盗统治。” “不,我的家乡很贫穷,同时寒冷,那些海盗是被逼到绝路的平民,君士坦丁堡的农民所过的生活在罗斯也如同贵族。”瓦西尔说,他望着露台外的月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是教堂,那里温暖、明亮,即便听不懂教士祈祷的语言我也觉得那是动听的,奥古斯都来到弗拉基米尔时,我的父亲耗费了一年的收入来款待他,可我的祖父只是摇摇头说‘不像样,不像样’,事实确实如此,罗马人的嫌恶连我作为孩童都看得出来,除了奥古斯都,而我们都知道他不表露出不满只是因为他有足够的风度。” “难怪瓦兰吉卫队的人都不想回去。”狄奥多西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忽然有些激动,按捺着隐秘的期待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们一样留下来,君士坦丁堡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全世界都渴望的城市,为什么你不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呢?” “不行,狄奥多西,任何一个罗斯人都可以选择留下来,但我不行。” “为什么?”他顿时失望了。 “因为我是未来的弗拉基米尔大公,我从来到君士坦丁堡开始就注定是要回去的,这不是因为我贪恋我的领土头衔,而是因为我肩负着责任,从我在君士坦丁堡见到奥古斯都时他就告诫过我。他教育我,资助我的同胞,都是为了让罗斯人也成为罗马的一员,让罗斯也摆脱贫困的生活。”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回到我的故土,用奥古斯都教育我的一切知识去治理我的故土。我希望我的臣民也能过上罗马人一样富裕美好的生活。君主的责任是保护人民,狄奥多西,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第197章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应该做什么......”他忽然道,望着耶路撒冷的天空,他终于感到自己不再茫然了,他辞别了约翰主教,想要去找鲍德温六世,但见到他后,鲍德温六世却先开口了,“狄奥多西,我正要找你。” “是圣殿骑士团出事了吗?”他一怔。 “不,是罗斯。”鲍德温六世说,他拿出一封信,狄奥多西一眼就看得出那是奥古斯都寄来的,“从东欧草原上来了一群异教徒,已经攻下了梁赞公国,正在向弗拉基米尔进发,他们比撒拉森人和突厥人都更加可怕,瓦西尔大公正在竭力抵抗,你父亲寄信过来,他认为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第120章 重逢 在他开始学习军事课程后, 塞萨尔便着重于培养他应对东方的游牧民族,当时塞萨尔曾经描述过一支神秘的军队:“他们每个人都是天生的骑手与射手,且十分善于使用弯刀和钩,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们每人有四至五匹备用马,他们的马十分矮小,但能忍耐严寒与酷暑, 罗斯的雪原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他们以马奶和马肉为食,因此奔袭千里也不必担心补给, 而他们的组织度同样可怕, 不论是翻越崇高的雪山还是跨越贫瘠的雪原都能保持有效的阵型, 阿提拉的传说也不及他们可怕。” 他曾经以为这样的战术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那群自称“蒙古人”的异教徒正如塞萨尔的描述, 从见到他们的第一天起, 他就知道为什么连纵横欧陆、战无不胜的奥古斯都也对这只军队深深忌惮, 好在塞萨尔很早就告诉了他克制这支军队的办法:“但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正面对决中, 他们所向披靡, 面对坚固的堡垒,他们则束手无策。如果你在你的领地遇到这样的军队, 无论他们怎样叫骂羞辱,都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他们总会意识到比起执着于攻下顽固的城市更聪明的选择是回到草原上。” 得益于这些年塞萨尔孜孜不倦地以传教之名派来的教士和工匠, 弗拉基米尔的城防非常坚固, 而且他在城内开垦土地、修建地道, 即便是围困时期也不是坐以待毙,甚至能时不时给蒙古人一些突然袭击。 如果所有罗斯公国都能执行奥古斯都教给他的战略,或许蒙古骑兵早已知难而退,但无奈的是,他回到罗斯的时间并不久,封臣们对他并不信服,而来自东方的威胁也没有被他们重视,奥古斯都愿意出钱帮他们修建堡垒开垦荒地,他们自然欢迎,但要他们忠诚地执行他的所有战略是不可能的事。进入三月,当河流开始解冻后,他忽然接到消息,罗斯托夫失守。 作为宗主,他有义务回援封臣,另一方面,如果蒙古军队从罗斯托夫迂回进攻,他将腹背受敌,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弗拉基米尔的事务交给他的弟弟弗谢沃洛德,再三告诫他不论蒙古军队如何挑衅都不能打开城门,但弗谢沃洛德仍有忧虑:“可你需要和蒙古人正面交锋,他们是可怕的战士,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熟悉罗斯托夫的地形,而且弗拉基米尔并没有可供他们放牧的草原,进攻罗斯托夫是他们的最后一搏。”瓦西尔说,尽管他的心也在打鼓,但他必须如此宽慰弗谢沃洛德,“城堡里还存放着火/药,必要的时候,可以将火/药抛向战场,送野蛮人和我们一起去见上帝!” 但他们也有火/药,并且威力更强,他不知道从罗马来的工匠能不能仿制,但即便他们能做到也来不及在这一场战争中应用了。面对蒙古人,他们仅有的优势在于对地形的熟悉和装备了英格兰长弓的重骑兵,这支骑兵由奥古斯都出资建立,在近战中素质不逊于神秘的蒙古人,他记得塞萨尔对他说过对抗蒙古人不能片面追求人数的杀伤而应该着重对抗蒙古军队中承担组织阵型和指挥冲锋的重骑兵,此前的围城战中,他针对蒙古重骑兵进行了有效的狙击和杀伤,而迂回至罗斯托夫的军队以轻骑兵为主,这是他有信心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蒙古人的依仗。 1231年3月17日,弗拉基米尔大公瓦西尔·君士坦耶维奇·留里克在伏尔加河畔与蒙古军队交锋,这是这支神秘的军队第一次正式走入欧洲王公的视野,而在投入战场后,瓦西尔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塞萨尔再三告诫他不要和蒙古人在平原上交战,他们的勇猛和彪悍即便他早有准备也仍然令他惊愕。“保持阵型!”他大吼道,他回想着塞萨尔在军事课程上教他的内容,遇到这样的情况,奥古斯都会如何做,理查会如何做...... “到我这里来!到旗帜中!”他又吼道,他举起了他的徽章和旗帜,他记得这是理查一世在雅法之战中采用过的战术,将士兵团结到领主的旗帜下,第一排骑士单膝跪地手持盾牌,将长矛对准斜上方,第二排和第三排则是弩手,他们交替搭弦,确保射箭的效率,最中央则是他和少量步兵,通过旗帜来吸引外围的野战部队向他靠拢。 强悍如蒙古人也无法突破这样的防御,但代价是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他的防护比大多数人都更精良他仍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他似乎被什么击中了,管他的,他要先击退蒙古人,其他的事等胜利后再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能发现聚拢在他身边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但蒙古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坚持一下,他们就快胜利了...... “什么人来了!”他忽然听到身边人叫道,语气不乏恐惧,难道蒙古人还有援军吗?“不,不是蒙古人,是罗马人!”外围的骑士兴奋地道,他看到天空尽头出现了塞萨罗亚家族的金红狮子旗,黑压压的一片,是援军。 第198章 “把他们赶下河!”狄奥多西吼道,他率先冲锋,或许他并不像父亲和理查那样精于指挥艺术,但他是个出色的战士,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事实证明,强悍如蒙古骑兵也经受不住这一轮夹击,他们的阵型终于开始散乱,抛下战马和武器试图遁河逃走,但他们的去路已经被截断,结局已经注定。见状,瓦西尔终于松了口气,他看到为首的那位骑士正骑马向他奔来,他一眼就认得出他:“狄奥多西,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也渴望见到你,我想告诉你我明白你曾经对我说的了,狄奥多西急忙下马,瓦西尔站得不太稳,他试图取下他的头盔,但他的手似乎使不上力,狄奥多西立刻伸手想要扶住他:“你还好吗,瓦西尔?” “我还好,我......”瓦西尔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就在狄奥多西握住他手的一瞬间,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的头盔摔落在地上,鲜红而黏稠的血将他淡金色的头发绞在一起,而他的半个头颅也随着头盔一起掉落在地,露出了森然的白骨------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9 16:27:46~2023-11-20 20: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若悦卿 36瓶;奔赴热爱与山河 20瓶;读者、冰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诀别(上) 来自弗拉基米尔和默西亚的死亡通知几乎是同时送到君士坦丁堡。瓦西尔死了, 玛利亚也死了。 如果对玛利亚来说,离开人世与心爱的丈夫重逢还称得上是解脱,可瓦西尔呢?他那么年轻,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教育他,读完他的死讯却只需要一分钟。还有狄奥多西,他的人生还那样长, 他从小就心软,敏感,善良又温柔, 他亲眼见证了瓦西尔的死亡, 他怎么在失去爱人的余生中痛苦而悲伤地活着? 如果理查还活着, 他们该多么幸福......回想起理查带着玛利亚和西蒙回到君士坦丁堡的那个下午, 塞萨尔发现他几乎不敢去想象理查没有去世的可能,那种美好的可能会令他更为现实的残酷感到痛苦, 而他身边甚至没有妻子的安慰------那次争吵后, 安娜带着西蒙搬到了布拉切奈宫, 两年来, 他们从没有见面, 他们此前从未争吵, 自然也不知晓该如何复合,但当他站在大皇宫的窗台望着海边的布拉切奈宫时, 他知道他的妻子仍和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这样就够了。 狄奥多西给他写了信, 他想要留在瓦西尔的家乡, 也许蒙古人会卷土重来, 即便没有蒙古人, 给罗斯人更加富裕美好的生活也是瓦西尔的夙愿,他想要替他完成。只要他不在明面上解除圣殿骑士的誓言继承皇位,那教皇对他的去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罗斯比耶路撒冷更加远离君士坦丁堡,狄奥多西的选择会更加削弱他的继承权,抗击异教徒也是一个合适的借口,比起狄奥多西,他更担心狄奥多拉,比起贫瘠却悍勇的罗斯,富庶的匈牙利无疑更加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在罗斯碰了钉子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不再可能是波兰,而更很有可能选择南下进攻匈牙利。 喀尔巴阡山脉的阻隔并不能令匈牙利高枕无忧,历史上他们有过翻阅喀尔巴阡山脉的事例,何况此前瓜分保加利亚时匈牙利也分到了多瑙河北岸的平原地区,如果蒙古人选择这条线路,那默西亚地区也会受到威胁。 唯一的好消息是狄奥多拉在匈牙利的夺权之路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她在去年生下了她的长子,这些年的坚持不懈的形象工程令她深受匈牙利人民的爱戴,贝拉更是对她言听计从,按照历史,安德烈二世还有三年就去世了,成为王后后,狄奥多拉无疑会在政治上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在他写信提醒狄奥多拉蒙古人可能的威胁时,她对此并不畏惧:“如果蒙古人要来,就让他们来吧,换个角度想,为什么不把战争当成是一个机会?我不介意让蒙古人冲垮这些骄横的贵族,再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他给予狄奥多拉的支持不逊于给瓦西尔的,由于国土毗邻,他还能及时派兵援助,相信他的女儿吧,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也许有一天她取得的成就会令历史震慑。 他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写书,如他幼时期望的那样,在一个个孤寂的夜晚这是仅能宽慰他的事,他已经来不及做很多事,但他可以留下一些火种,总有一天后人会从历史的长河中将其打捞出。 时间不经意间过去了,这一天,他正在花园里看着凯撒玩耍,尽管他起初并不希望过于亲近这个从交易中诞生的孩子,他表露出的偏好会增大凯撒在继承权上的筹码,从而更加刺激腓特烈的野心,在他做出最终决定前他并不想要西蒙和凯撒任何一方被认为是他更属意的继承人,但一个人身处大皇宫,儿女和妻子都不在身边,当看到凯撒时,他确实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恐惧孤独。 凯撒已经三岁了,接受完洗礼后他就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埃莉诺对他不闻不问,而腓特烈也很聪明地没有通过赠送礼物等方式引发凯撒可能受他影响从而亲德意志的担忧。他们的血缘是客观存在的,当腓特烈想要宣称他们的关系时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唯一的隐患在于他们的父子关系可能会生疏,但如果你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爱你爱到把西西里和德意志都一起打包送给你,谁又会在乎他在你童年时的缺位呢? 第199章 如果他还有先知视角可以看到最终结果,他倒也愿意配合腓特烈完成这一场豪赌,但理智告诉他完成这样的伟业需要超越时代的魄力和能力,不论是一团乱麻的德意志还是根基薄弱的东罗马都很难支撑这样的野心,他将东罗马带出泥潭也就是二十多年的事,选择西蒙是更加保守的思路,因为玛利亚去世了,希腊贵族们不会再担心他受到母亲的影响,那么唯一的桎梏就是他的年龄,他比凯撒大一些,可还是太小了。 如果他去世的时候西蒙和凯撒都还是孩子,他该选择谁呢?如果选择西蒙,谁来摄政,安娜吗?可安娜也不一定能活到他成年,到时候他怎么面对有一个强势父亲支持的凯撒?除非让腓特烈师出无名,让凯撒像从没有出生过一样不曾存在,可他们都是他的孙辈,理查的儿子,埃莉诺的儿子,腓特烈的儿子,他该舍弃谁? 到了那一天,他会做出决定的。现在,凯撒只有三岁,西蒙也只有六岁,他忽然想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西蒙了,他还记得他父亲吗?知道母亲的死讯时他哭过吗?六岁的孩子已经醒事了,或许他应该去布拉切奈宫看看他,和安娜缓和一下关系,他得想想他该如何做......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眯起眼,心想自从安娜离开大皇宫后侍女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遵守秩序了,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来到了他面前,他终于意识到来人是来找他的:“什么事?”他没有回头。 但很快来人的声音令他如遭雷击,那个侍女跪在他脚边,哭诉道:“求求您去布拉切奈宫吧,去看您妻子一眼,奥古斯塔,奥古斯塔已经病危了,医生说,她要回到上帝那里去了......” 第122章 诀别(下) 塞萨尔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完从大皇宫到布拉切奈宫的这段路, 当他赶到布拉切奈宫后,他看到安娜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 侍女和医生们围绕着她,还有一个男孩,他知道他是西蒙。 他匆匆扫了一眼西蒙,他长得像母亲, 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精致秀美的五官,但他的眼睛是剔透的蓝色,有别于金雀花明亮深邃的卡佩家族的浅蓝色, 对视的一瞬间, 西蒙的眼神浮现出冰冷和抵触, 他立刻扭过头。 也对, 他根本不认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头发斑白、身形佝偻的老头子是曾经将他举过头顶的祖父。他来到安娜的床边, 看着妻子虚弱苍白的脸,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攥住:“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是肺痨。”安娜说, 她的目光还是那样温柔平静, 仿佛他们从没有争吵过, “那次肺炎从没有真正痊愈,我一直都清楚我活不了太久。” “不!”塞萨尔固执道, 他根本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你会好起来, 等西蒙长大, 我们还有美满的余生要一起度过......” “这不像你, 塞萨尔,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自我欺骗,你是个勇敢的人,你能面对现实的残酷。”她又开始咳嗽,她的眼睛流露出悲伤和痛苦,塞萨尔很少看到安娜露出这样的眼神,“在我出生时,我是暴君和异端的女儿,他们用美丽的辞藻赞美我,用华丽的珠宝装饰我,可我知道他们只是将我当成筹码和礼物,我的命运无法由我自己选择......十八岁前,我从没有奢望过我可以有这样的一生,我成为了十三世纪的狄奥多拉皇后,我有我的家庭,我被尊重和爱着......”她又猛力地咳嗽着,鲜红的血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那么触目惊心,仿佛刀割的伤口,“塞萨尔,我从没有后悔嫁给你,我很庆幸那一年你向我伸出了手,谢谢你选择了爱我......” “你值得这样的人生,安娜,没有谁比你更值得我付出爱了。”塞萨尔嘶哑着说,他看到他的泪水将安娜的咳出的血晕开,可他甚至觉察不得他在哭,他只感觉他从身体到灵魂都酸胀着,“不要离开我,安娜,我不能没有你,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孩子们也都不在我们身边,没有你我怎么在人世活着......” “你必须活着,塞萨尔,就像你曾经说的,君主应该保护人民,你应为国家和人民活着......”她咳嗽的声音忽然停止了,眼神也明亮了起来,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她已经油尽灯枯,“我一直想告诉你,塞萨尔,维持稳定的秩序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徒劳地等待,贵族和教会的耐心有耗尽的那一天,不论披上紫袍的是西蒙还是凯撒,他们都只能在一个臃肿腐朽的宫廷中艰难地统治,趁他们还对你保有尊敬和畏惧,去做那些本应该由理查做的事,错过了这个机遇也许你一生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但我们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塞萨尔说,他又想起多年前那个梦境,王座上的理查一世在虚空中注视着他,他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他此刻的痛苦和茫然吗?“没有人不会犯错,哪怕你当时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最后也可能会被证明是一个错误。如果当年我让埃莉诺和腓特烈结婚,那理查死后我不必面对现在的困境,而埃莉诺也不会恨我......” “但总有一些事情是我们可以确信的,像你曾经告诉我的,撕裂愚昧,撕裂腐朽,我们不能停止追求真理,追求光明,理性与文明永远不会成为错误。”她笑着说,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美好的事物,“未来不是命运写好的,未来是由我们创造的,向那个光明的新世界奔去吧,我会在未来等你,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第200章 那个未来,那个他曾经和安娜说过的,摆脱了愚昧和黑暗,人人皆可追求美满生活的未来,那个未来会有安娜吗?那个未来会比他曾经的认知更好吗?他感到脸颊边安娜的手渐渐冰凉,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安娜?” 没有人回答他。 “安娜。”他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终于确定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 他松开手,颤颤巍巍地从床边站起来,意识到祖母的死亡,西蒙不顾侍女们的劝阻扑在安娜身边歇斯底里地大哭,而他晃了晃,拒绝了侍女的搀扶而是执意独自站立,他抬头望向窗边,阳光是如此冰冷而刺眼,但他没有重新低下头:“给弗拉基米尔写信......把狄奥多西叫回来。” , 1233年3月12日,奥古斯塔,塞萨尔一世的妻子安娜·科穆宁因肺痨病逝于布拉切奈宫,同一时间,奥古斯都给第四任弗拉基米尔大公弗谢沃洛德·君士坦丁耶维奇·留里克寄信,召回他留在北方的幼子狄奥多西·塞萨罗亚。 当狄奥多西风尘仆仆地赶回君士坦丁堡时,他几乎不敢相信不过两年的时间他的父亲就老了这么多,他枯坐在皇位上,身穿哀悼的黑衣,而他的面孔严肃漠然仿佛生来就陷在这身黑衣中。“父亲。”他大跨步走到塞萨尔面前,跪倒在地,像幼时一般伏在他膝上,脊背微微颤抖,而塞萨尔抚摸着他的头发,用近乎叹息的语调感叹道,“你瘦了,狄奥多西,你吃了很多苦吧?” “我只是在经历平民从出生开始就经受的一切。”狄奥多西说,他摊开手,他的手上本来只有握剑的茧,但现在那双手已经粗糙不堪,他握过缰绳也挥舞过锄头,“不要担心我,父亲,比起留在巴尔干的宫廷罗斯的冻土更能让我感到心灵的平静。” “有多少贵族愿意像你一样抛弃富贵的生活走入平民中呢,但狄奥多西,你能帮助的人是有限的,你能创造的财富也是有限的,如果你真正想要帮助人民摆脱贫困,你要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我将皇位、头衔和领地留给了你的两个哥哥,对于你,我的期望一直是你能找到你的人生价值,快乐、自由地活着,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用担心你承担不起过于沉重的责任,有一些我曾经教给理查的道理现在是时候教给你了。你怎么看待君主和贵族?” “他们互相忠诚,君主有责任保护贵族,贵族则有义务效忠君主。” “但贵族并不是理所应当就应该效忠君主,相反,他们本质是一种利益交换关系,君主要做的是尽可能团结更多的贵族,哪怕他们彼此之间是敌对的。在我刚登上皇位时,我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希腊人和拉丁人的关系,而他们最大的共识是抗击撒拉森人,所以我要发动圣战,只有在撒拉森人的威胁面前他们才会短暂团结。” “如果一个君主能处理好和贵族的关系,他有极大概率能够在皇位上平安终老,但他并不能成为一个真正杰出、受人爱戴的君主,相反,他的绥靖政策会令贵族们的胃口愈发膨胀,以至于权臣噬主,能够制约贵族的力量来自于民间,当国家的领土足够庞大时,君主只能实施间接的统治,而间接统治的渠道并不能仅仅由贵族把控。” “君主不仅要处理好和贵族的关系,也要处理好和民众的关系,民众并不只是君士坦丁堡中享有诸多特权的市民,他们在乡野里,在河流边,他们被视为灰色的牲口,他们个人的力量非常微弱,但一旦他们团结一致,他们将掀起滔天的巨浪,没有先进的理论指导,浪潮会很快平息,现阶段,我们无法真正驾驭这样的巨浪,我们能做的是让巨浪冲击现有的机构,打破贵族和教士的垄断,重新分配他们的财富,而我们所能追求的下一个阶段,权力的最高机构的既不是上帝,也不是君主,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法律。”塞萨尔说,“法律之下,人民不分贵贱;法律之上,人民永远自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0 21:39:30~2023-11-22 16:4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优悠 50瓶;42808255、做个好人 20瓶;叮当喵 15瓶;时光易逝、丹朱尘墨 10瓶;明若 9瓶;安山度 6瓶;多肉葡萄 5瓶;麦芽糖 2瓶;冰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诫圣法令 当听到那句话后, 狄奥多西的目光显而易见地茫然,他抬头望着父亲,困惑道:“可我们该如何让人们相信这一点呢, 父亲,他们相信教义超过法律。” “所以我们首先要让他们明白教义不是完全正确的。”塞萨尔气定神闲地说,“知道为什么撒拉森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亚洲席卷到欧洲吗?因为他们的教义比圣经更先进,他们保护贫民, 禁止蓄奴,即便历经几个世纪他们也开始腐化,但基督教比他们腐化得更久。正教也好, 天主教也好, 他们还具有一定的生命力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更加原始更加落后的地方, 罗斯人虔信正教是因为正教神父能给他们带来面包和火炉, 如果有另一个宗教能在面包和火炉之外再给他们带来腌肉,他们会立刻投向新教的怀抱。” “教会不是神的使者, 而是一条沟通君主和民众的纽带, 一个维持秩序的自治组织, 但披着一层神圣的外衣, 他们很难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当教会反过来侵吞君主的权力和民众的利益时它就超脱了它原有的角色。利奥三世发动了破坏圣像运动, 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他的认识水平限制了这场运动本能达到的高度。” 第201章 “我曾经阅读过塞里斯的史书, 他们的历史上也曾有四次针对宗教的大规模禁绝,发动禁绝宗教运动的君主目标非常明确, 因为他们的教士享有免税的特权, 不事生产, 侵吞田亩, 同样的问题在利奥三世时期的罗马也存在,他有足够的魄力对教会开刀,但他错误地认为崇拜圣像与否只是教义的争端,他将没收的教产授予破坏圣像派,也没有真正扼制教会藏蓄教产、干预政治的权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幽幽道,“更为灾难的后果是东西教会大分裂,这一段历史你也很清楚,我和你母亲的结合看似是弥补东西教会大分裂的象征,但这样的和解不过是受限于撒拉森威胁的产物,当撒拉森人的威胁消失后,维持和解的原因是我还拥有令人忌惮的武力和威望,但随着我的老迈和死去,真正的和解必然伴随着一方的消亡,或者他们一起走进垃圾堆。” “我本来是如此计划罗马的未来的:我将皇位留给理查,他有充足的钱财、军队和军事才能收复小亚细亚,收复小亚细亚后,我会在希拉波利斯营造新的行宫,将其作为君士坦丁堡和开罗以外的第三个政治中心,同时大量地向小亚细亚移民,像我曾经对埃及做的一样,当小亚细亚的统治稳固后,远东的十字军国家会彻底失去与西欧联系的渠道,在文化,他们会愈发东方化,经济上亦对罗马产生深重的依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我们就能彻底吞并他们的国土,完成远东地区的整合。” “毋庸置疑,教皇会为此恼怒,他会试图再发起一次十字军,但他不可能再复现曾经的盛况,因为随着物质财富的增加君主和教会的冲突会愈发加剧,东西教会会彻底决裂,但我们不必在乎。但理查的死打乱了我的一切计划,我的首要目标变成了保证权力的顺利交接,但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去,我需要确保哪怕我下一刻就闭上眼睛政权也能顺利运转,所以我告诉你我的安排。” “我会重新编撰法典,明确宗教机构的权益只限于人的日常生活,他们无法利用他们超然的地位聚敛财富、干预政治,我死后,如果西蒙和凯撒还过于年幼,我会传位给你,你可以做出一些妥协,但不能背离我的方向,时间越久,你积累的筹码便越多,当人民真正感受到削弱教会权力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后,改革便不可逆转,即便再出一个伊琳娜女皇那样的倒行逆施者也回天乏术。” “你母亲去世了,西蒙不能无人教育,在他成年之前,我需要你承担对他的教育和监护,确保他能继续践行我的理想,我不担心凯撒,他的血统和身份注定了他会站在教权的对立面,但西蒙不一样,他必须明白国家政权运行的原理,他的心志也不能软弱,血统赋予了他继承皇位的资格,但能不能坐稳皇位依靠的是他们自己。” “我明白,父亲。”狄奥多西回答道,他很快又问,“所以您选择的继承人是是谁,是西蒙,还是凯撒?” “能活到成年的那一个。”塞萨尔平静道,“如果他们都活到了成年,我会选择其中一个继续活着,如果我没有活到他们成年,那就由你代替我做出选择。” “这很残忍,狄奥多西,这和你此前认识的世界完全不同,强迫你去接受这样一套和你童年时的教育全然不同的理想太过艰难,但我希望你能够接受。” 他的尾音回荡在室内,他的小儿子半伏在他膝上,肖似母亲的天蓝眼珠此刻是茫然与震慑,但最终,他的目光重新坚定,他低垂下脸,亲吻着父亲的手指:“我会捍卫这样的理想,哪怕粉身碎骨。” , 1234年1月,在妻子去世将近一年后,愈发孤僻冷漠的奥古斯都颁布了毁誉参半、争议不断的《诫圣法令》,限制教士积攒教产、干预政治等一系列权利,这无疑代表着他将抛弃过往对正教的妥协和保护路线。 教士阶层惊怒交加,军事贵族则态度暧昧,毕竟教士同样也干预着他们在封地内的统治,对此明确给予支持的反而是近年来与塞萨尔关系愈发冷淡的罗马教会,虽然格里高利九世笃定他是基督教最危险的敌人,但作为天主教的教皇,他当然乐见东方正教的“异端”势力受到打击,因此他难得公开赞扬了塞萨尔的行为,但意外的是,塞萨尔对他的示好毫不领情,直接宣称《诫圣法令》面向的对象是巴尔干境内的全体教士,天主教教士也不例外。 《诫圣法令》的本质是皇权与教权的矛盾,他不打算将其转变为希腊人与拉丁人的矛盾,否则在本土势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巴尔干希腊贵族随时会将拉丁人和天主教徒连同《诫圣法令》一同赶走。教皇确实愤怒,但他只能无能狂怒:一来君士坦丁堡地区并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二来他也害怕他开除他教籍的行为会将他彻底推向正教一方,那眼下的改革自然会无疾而终。 他的另一个依仗在于他此举其实也暗合了西欧君主真实想法,以至于令他们纷纷响应:英格兰,埃莉诺女王立刻宣布在她直辖的布列塔尼地区和新征服的爱尔兰地区推行金雀花家族自亨利二世时期开始的司法改革;德意志,腓特烈二世也趁势敲打了不服从他统治的诸侯,后者一直试图联合教士阶层以他信奉异端、不够虔诚为由逼迫他让渡权利;法兰西,腓力三世虽然没有像埃莉诺女王那么积极配合,态度却也颇为暧昧,直到格里高利九世松口承认腓力三世对纳瓦尔王国的宣称权后他才象征性地谴责塞萨尔的行为,但也口惠而实不至。 第202章 现在欧洲的主要君主基本上都是现实主义者,或称为“宗教实用主义”,在教皇没有给君主们实质性的好处前,他们是不会费心费力牺牲自己利益帮教皇维护权威,王权加强、教权衰落才是这个时代的主基调,他顺时势而行,自然推进顺利。确保他的宗教改革不会受到过多外部因素影响后,他更加大刀阔斧地推进改革,由此自然激发了君士坦丁堡教士的激烈反抗,这一天当他走进圣索菲亚大教堂时,教士正激烈地引经论典地论证耗资巨大的宗教礼仪是如何沟通人与上帝,塞萨尔坐在皇座上安静地听着,当教士终于感到精力不济,试图停下来稍稍喘气时,他忽然开口:“耶稣是从降生开始就身披华服、穿戴珠宝,燃放昂贵的熏香吗?” “不是,陛下,但人世的供奉是我们与上帝沟通的渠道,这是我们虔信上帝的证明。” “我们当然应该虔信上帝,崇拜圣像亦乃天赋权益,但铸造圣像和圣物的黄金和珠宝只会亵渎圣父与圣子的神圣,它们应该走出教堂,来到平民手中,让天主的信徒都能聆听福祉。” 圣像!教士意识到了什么,他后退一步,试图从历史中寻找依仗为他壮胆:“圣像神圣不可侵犯!利奥五世之后,罗马从没有过毁坏圣像的皇帝!” “哦?”塞萨尔拖长了音,下一刻,他身后一位侍从立刻拿起锤头将殿内的一尊圣像砸得粉碎,教士吓得连忙跪地忏悔,他面前,塞萨尔仍不咸不淡道,“那现在,你面前坐着一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2 16:45:54~2023-11-23 11:4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垚嬴 10瓶;54857636 5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女王 狄奥多西近日心情不豫。 有关《诫圣法令》的争议愈演愈烈, 而父亲对此的决心没有丝毫松动,他提拔支持他主张的平民担任教会职务,拒不从命的教士则被剥夺身份放逐埃及, 其中不乏他熟识者。 这就是君主必须具备的坚定意志吗?他理解父亲的行为逻辑,但情感上他知道他暂时难以接受。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吗?他默默地想,情不自禁握着胸前的十字架, 那是瓦西尔的遗物,沾濡了他的血肉,走在他们儿时曾经一同玩耍的大皇宫和街头巷尾, 他发现他仍然无法从失去瓦西尔的悲痛中真正解脱。 他不必要解脱, 弗拉基米尔有了新的大公, 但瓦西尔永远是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会带着他的他灵魂的重量和他的责任一起好好活着。“西蒙呢?”他决定做些事分散他的注意力,侍女回答说西蒙在大皇宫。 在母亲去世后, 西蒙便搬到了大皇宫居住, 但父亲仍然不愿意在明面上表现出他在孙子和外孙之间的偏向, 也坚持限制他们互相接触。当他来到西蒙的房间时, 西蒙正在玩着一把被小心翼翼封住剑刃的宝剑,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理查的收藏, 那是曼恩战役后腓力二世送他的礼物,据腓力二世所说这把剑的再上一个主人是亨利二世。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他站在门边说, 想起理查,他心里又涌起层层叠叠的悲伤, 他多希望他的哥哥还活着, “你很想念你父亲吗?” “不能说是想念, 我不记得他的样子, 侍女们说他和我祖父很像,但我也几乎没有见过我祖父。”西蒙说,他吐字清晰,逻辑缜密,呈现出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但我确实对他怀有期望和憧憬,他不能回应我,但也不会让我失望。” “你的父亲很爱你。”狄奥多西说,他陷入了回忆,“从你母亲怀孕开始他就每天给你讲故事,你出生时,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他曾经告诉我他最骄傲的事不是他在战场上的功绩,而是拥有了你母亲和你。” “但他死了。”西蒙说,他放下剑,垂下眼睛,狄奥多西觉得他在克制着发抖,“如果我的父亲活着,有关我处境的一切不利因素都将不复存在,我会活在所有人的爱中,可我的父亲死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我的祖母试图弥补这一点,但她也死了,她死之前一句话都来不及对我说。” “我们都很悲痛,也很遗憾。”狄奥多西回答道,而西蒙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冷淡道,“我知道,大皇宫里有另一个孩子,我们是竞争者,很多人都希望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祖母没有试图隐瞒我这一点,她告诉我尽管我们都愤恨命运的捉弄,但现实就是如此,我们要么接受,要么为此痛苦,然后发疯。” “你感到痛苦吗?”狄奥多西试探着问。 “不,我接受这样的现实。”西蒙说,“但不代表我要接受未来的命运,我要寻求爱,我要被爱着,命运不能剥夺我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他忽然抬头望着狄奥多西,他们的眼睛很相似,但西蒙的眼中是灼热的渴求,“你会爱我吗?” 这本应是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他当然应该爱西蒙,但在他将要回答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父亲克制着去亲近西蒙和凯撒,他也应该如此,他的情感偏向会干扰他最终的决定,但看着西蒙的眼神,想起他的父亲,想起西蒙本该拥有的人生,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 “我是你的叔叔,我会爱你的。”他最后说,蹲下身,抱住西蒙,西蒙伸出手,拍打着他的肩膀,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203章 , 到了1235年,君士坦丁堡的秩序已经开始趋于稳定,得益于他坚持推进基础教育,从平民中搜刮出一批具备教士需要的文化素养的人不算难事,至于被他淘汰的那批教士,他直接把他们打包送去埃及,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希腊文化的优秀代表,稳定性总比撒拉森人高得多。 在埃及,他对各项宗教仪式一直是不提倡、不反对的态度,这在无形之间限制了宗教势力在埃及的发展,削弱宗教带来的差别其实是加速民族融合的手段。 如果想要更好地贯彻他的意志,他应该推动语言、货币、文化习俗等全方面的统一,可惜这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事,历史的经验教训是改革的力度过大会引起守旧势力的进一步反弹,扭转观念甚至需要一个帝国覆灭的代价,这显然不是他乐见的结果。 从教会入手,挤压宗教势力的生存空间和教义争端带来的内耗,推动社会的世俗化,吸收东方的先进科技以进一步助推社会进步,这个世界虽然成吉思汗出师未捷身先死,但蒙古铁骑仍然如约而至,除开军事威胁,这其实也是加强文化交流的机会,他计划在他的著作里尽可能地论证与东方加强联系的必要性,毕竟塞里斯是中世纪欧洲视域下难得的不信基督但也不会被视为必须感化或消灭的异教徒国家,鼓励后代学习塞里斯总比学习撒拉森好听些。 小亚细亚的问题现在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罗姆苏丹国的衰弱本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但现阶段他确实不宜发动对外战争以增大治理难度,拖延下去又可能导致从中崛起一个新的上升期的游牧民族(也许是奥斯曼,花剌子模说不定也有兴趣),经过他这一轮对教会的折腾,教会要么从此安分守己清贫度日,要么像高/利/贷/者一样成为定期薅羊毛的提款机,狄奥多西圣殿骑士的誓言换个角度看也是一个潜在的宣战借口,就看鲍德温六世有没有兴趣分赃了。 他的下一步计划是颁布新的法典,在埃及将他宗教平等、民族融合的原则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希腊倒不用着急,步子太急只会适得其反,但他的身体可能支撑不了他再频繁奔波于埃及和希腊了,就在他派遣亲信前往埃及调研情况时,他收到一封黑色的信,来自英格兰。 亨利三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小时候,他曾经崇拜过自己的父亲,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清楚他的父亲约翰国王绝不是一个伟大的国王,就连合格也称不上。他谋杀他的侄儿,囚禁他的侄女,而他未曾想到他做下的罪恶会由他的儿子来承担代价,登基之后他美好的童年生活就离他远去,他和母亲分开,被限制与外界的交流,名为国王实则是戴着王冠的囚徒,从十岁开始他的人生就被一面红色的阴影笼罩。 但现在这个笼罩在他头顶的阴影要消失了,埃莉诺·金雀花,英格兰的女王要死了,不论她多么强硬固执死神都不会对她有分毫怜悯,他心情很复杂,比起摆脱控制的欣喜更多的是感慨和叹息,埃莉诺,她是姐姐,妻子,君主,尽管她总是以刚强的形象示人,但他知道她内心深处仍然是那个被囚禁在高塔中的少女,恐惧令她强大,只有权势能给她带来心灵的慰藉。 “我给你找了一个妻子。”当他走到埃莉诺女王的床边时,她忽然对他说,她已经老了,五十一岁,青年时的美貌已经离她远去,但她深蓝色的眼睛仍然明亮深邃,直视着他时她眼中的光芒仍令他震慑,“普罗旺斯伯爵的次女,法兰西王后的妹妹,和她姐姐一样是个美人,她也叫埃莉诺。” “你还没有死。”亨利三世说,尽管他们从没有像真正的夫妻一样交欢,甚至连私下相处的时间都寥寥无几,但他们毕竟保有夫妻的名分,“没有妻子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给丈夫挑选新的妻子。” “因为我不是你的妻子!”埃莉诺女王忽然说,她抓着亨利三世的手,目光更加灼热渴望,如果细看,她眼中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焦躁和恐惧,“我们发下了婚誓,但从未真正完成婚姻仪式,我成为女王是因为我的父亲是你父亲的兄长而非因为我是你的妻子!解除我们的婚姻关系,但保留我作为女王的头衔,女王和王后是同一个单词,但我不是王后!” 这才是她真正不甘和恐惧的原因,尽管人尽皆知她是这二十年间英格兰的主人,但她并不想要世人认为她是依靠丈夫得到王位和行使权力,她是女王而非王后。如果不解除她和亨利三世的婚姻,她到底是女王还是王后会成为一个模糊不清的、被所有男性君主默契地回避的问题,但如果她和亨利三世解除了婚姻关系但仍保留女王的头衔,那将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她的地位和权力。 “你是有史以来欧洲最伟大的女王,并且比大部分国王都出色。”在埃莉诺女王急迫的目光中,亨利三世回答道,他低下头,吻了吻埃莉诺女王的手,是封臣亲吻君主而非丈夫亲吻妻子,“你夺回了我父亲丢失的领土,征服了爱尔兰,践行了祖父的遗志推动司法改革。总而言之,我非常感谢你的存在,否则我会在野心家的包围中惊惧度日,也许连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确定,即便能活到成年,我能接手的也不是现在这个横跨大西洋的大帝国。” “谢谢你,亨利,或许我不应该把我对你父亲的恨施加在你身上。”得到肯定的许诺后,埃莉诺女王终于松了口气,而亨利三世摇摇头,轻声道,“我理解你为什么恨我,我也不在意这一点,但现在所有的仇恨都离我们远去,安息吧,陛下。” 第204章 1235年8月16日,金雀花王朝的第四位君主“母狮”埃莉诺女王去世,根据遗愿,她安葬在贝克修道院,她的曾祖母玛蒂尔达身边。作为亨利一世指定的继承人,她曾以“英格兰的女主人”自称,却终生未能加冕,而现在一位真正的女王长眠在她身边。 同一年,英格兰国王亨利三世与普罗旺斯的埃莉诺订婚,在婚姻谈判开始前,他以他和埃莉诺女王从没有圆房要求解除他们的婚姻,他宣称这是埃莉诺女王的遗愿,但几乎没有人相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3 11:43:20~2023-11-23 13: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hoenix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审判 得知埃莉诺女王去世的消息, 比起悲伤,他更多的是茫然与怅惘。 他的堂妹也去世了,多年前的普瓦捷宫廷中玩耍的孩子们现在只剩他一个人。阿基坦的埃莉诺, 狮子亨利,玛蒂尔达,奥托四世,埃莉诺女王, 这些陪伴他度过童年时期的人都相继死去,他清晰地意识到旧的时代已经落幕了,他很可能是下一个, 但在此之前他要尽可能地留下更多。 进入1236年, 宗教改革已经进入了深水区, 要逼迫教士们交出藏匿的财产显然不能依靠不痛不痒的道德绑架了, 这个时候有强大的私人军队和唯唯诺诺的牧首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前脚牧首开除教籍, 后脚军队帮教士体面。 但他也会遇到一些棘手的情况, 比如在摩里亚, 一位名叫莱昂提乌斯的教士坚决不服从命令, 斥责奥古斯都是“伪装成圣徒的异端”, 他毋庸置疑干扰了改革进程, 可他既没有私吞教产,也没有为非作歹, 同时还因坚持清廉苦修深受民众爱戴,这种情况下, 开除他的教籍无疑会有弊无利。 “他是个圣人。”塞萨尔得知之后如此评价道, “圣人不应该贪恋权力, 解除他的教会职务, 但不开除他的教籍,允许他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比起反抗君主,人间的苦难更值得他付出心血。” 总体来说,宗教改革的推进还算在他的计划之中,有生之年,他能确保尝到甜头的贵族和平民对打压教会形成共识,只要后代不倒行逆施这样的进程会一直持续下去。 今年西蒙十岁,凯撒七岁,他们的政治教育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或许他可以借助满清经验搞一个秘密立储制,可惜考虑到和腓特烈二世的关系,虽然人尽皆知他的打算,但他不能公开宣称他会在西蒙和凯撒中间二选一。 如果选择了凯撒,西蒙很难活下去,如果选择了西蒙,凯撒倒是可以回他父亲身边,霍亨斯陶芬家族有足够的领地。狄奥多西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圣殿骑士的誓言于他已经形同虚设,这无疑有违他政教分离的原则,当他宣布解除狄奥多西骑士誓言的那一天,他和教皇必然会彻底决裂,但现在时机还不算成熟。 再等一两年吧,等宗教改革推进地更深入,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他也是时候斩断自己与天主教会的关系,为他的继任者扫清障碍,这无疑有助于安抚希腊的本土势力,还可以借此消耗一部分军事贵族的力量,唯一的问题在于和西亚十字军国家的关系,鉴于从经济到军事他们都深度依赖东罗马,纵然不满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他也只期望他们能作为抵挡东方异族入侵的缓冲国,真到了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不需要他提醒,他的后代也会自觉收拾异端。 但格里高利九世显然不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1238年3月17日,格里高利九世公布了一份西多会教士菲奥雷的乔吉姆的手稿,宣称塞萨尔·塞萨罗亚是僭取皇位的第七位敌/基/督/者,他是天主的敌人,是恶魔在人间的化身,他对他施以绝罚,并号召整个欧洲的基督教徒一起对抗异端。 , 得知这一消息时,塞萨尔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的神色,他只是神色如常地问:“他有哪些盟友?” “意大利城市同盟,匈牙利西部的威尼斯人,保加利亚人叛乱......”狄奥多西深吸一口气,“以及蒙古人,教皇要求耶路撒冷王国协助蒙古人进攻埃及。” “蒙古人?”塞萨尔意外道,历史上,教皇确实曾经试图联合蒙古人对抗马穆鲁克王朝,但拉着异教徒打异教徒跟拉着异教徒打异端性质可完全不同,“看来我们的圣座只记得蒙古人是罗斯和匈牙利的敌人,忘了他们还是异教徒,他发动战争的理由是我是异端,他不觉得他的行为很可笑吗?” “可他毕竟是教皇,他的话是圣谕,对民众和贵族都有一定影响。” “但没有君主们的支持,他的谕令只是废纸一张。”塞萨尔淡淡地说,“他的时机挑的不错,我现在和贵族们的关系算不上好,如果要他们出兵出力,我需要把赋予平民的权利转给他们,但这会意味着他此前的改革都是无用功。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的私人军队,但欧洲的主要君主都没有标明立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狄奥多西,你去耶路撒冷,试一试劝说鲍德温六世保持中立,再写信给狄奥多拉,让匈牙利出兵镇压保加利亚叛乱,不用管巴尔干,敌人真的打上来了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和财产也不会再不识大体,真正需要留意的地方在埃及,蒙古人一直没有办法攻下匈牙利,他们显然也清楚原因在于我一直在支持狄奥多拉,所以他们愿意大费周章地绕到叙利亚进攻埃及,可他们的骑兵离开草原战力就将大打折扣,当年瓦西尔能在罗斯托夫拦住他们,我也能在埃及拦住他们。” 第205章 “如果埃及失守,你立刻加冕凯撒为共治皇帝,把腓特烈彻底绑上我们的战车,在此之前,他会集结军队,但不会越过阿尔卑斯山,埃莉诺......我抛弃了她,她现在对我不闻不问也是理所应当的,最坏的情况是她向威尼斯提供船只,不过她能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有限,交给腓特烈和狄奥多拉头疼吧,至于法兰西,我不确定腓力三世会怎么做,如果他选择了教皇,我会联系亨利三世出兵进攻巴黎,之后价码随他开。” “我曾经拜见过菲奥雷的乔吉姆,他对我说的版本是第七位敌/基/督/者确实存在,他将窃取教皇之位,将欧罗巴带向永恒的黑暗。”他站起身,“想要用敌/基/督/者的名头对付我,他先洗清自己的嫌疑吧!” , 1238年5月7日,在格里高利九世颁布绝罚令的一个半月后,塞萨尔·塞萨罗亚宣称格里高利九世才是真正的敌/基/督/者,并要求所有欧洲君主都站在他一方对抗这位亵渎天主荣耀之人,这意味他和格里高利九世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他们中必然有一个要声名狼藉成为真正的异端。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腓特烈二世,他旗帜鲜明地赞同了塞萨尔的言论,同时集结重兵踞守阿尔卑斯山:打击教皇权威符合他的利益,但在塞萨尔给予足够的回报前,他并没有动力远渡重洋帮他守卫本土。“教廷将不再神圣。”他朝着罗马的方向说,“而这场战争将是开端。” 耶路撒冷,狄奥多西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去面见鲍德温六世,见到他后,他顾不上寒暄,立刻急切地替父亲辩解道:“我的祖父和父亲统帅了三次十字军东征,将叙利亚和埃及重新纳入天主的怀抱,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蒙受敌/基/督/者的指控!看看那些蒙古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真的相信他们是天主派来襄助基督徒除去异端的士兵,而不是撒旦的使者,教皇宣称我的父亲是恶魔,可他正将恶魔带向人间!” “我的父亲在我十岁时战死。”鲍德温六世忽然说,“那时候,我被控告为私生子,我被野心家包围,国土亦岌岌可危,那时候,是奥古斯都抛下他自己的国土和他刚出生的儿子奔走在保卫耶路撒冷的路上,他给耶路撒冷提供食物,提供武器,而教皇除了几道不痛不痒的谕令从没有给过我们什么。” “耶路撒冷可以没有教皇,但不能没有奥古斯都。”他最后说,他环视一圈贵族们的脸孔,掷地有声道,“奥古斯都是人间最高尚的君主,天主最虔诚的信徒,谁敢中伤他的名誉,就请他面对整个耶路撒冷的怒火吧!” 法兰西,当腓力·塞萨罗亚匆匆赶到他房间时,腓力三世还没有穿好衣服:“不用这么着急,腓力。”他抱怨道,他身边的玛格丽特王后则见怪不怪地开始穿衣服,“我不打算迎合教皇对你父亲开战,除非他愿意把金雀花家族在法国的所有领地都交给我,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我没有担心我父亲。”腓力·塞萨罗亚大口喘着气,“我在担心教皇,腓力,你立刻进攻图卢兹,打开从意大利到法国南部的通道,当教皇想要逃出罗马时,他总得有一条去路。” 匈牙利,贝拉四世收到消息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说他的妻子正赶来议事厅,看到狄奥多拉的身影后,他立刻上前扶住她:“你不用管这件事,狄奥多拉,你才刚生完孩子......” “我不是第一次生孩子!”狄奥多拉斥责道,贝拉四世早已习惯了她的强势和独断专行,因此只能默默听从,“召开作战会议,立刻越过多瑙河向默西亚进发,镇压完叛乱后立刻前往耶路撒冷。”她忽然抓住贝拉四世的衣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在成为你妻子,给你生孩子之前,我首先是我父亲的女儿!” 西西里,埃莉诺正在修剪着花瓶中的一枝白玫瑰,闻言她稍稍抬眉,对身旁的亨利·霍亨斯陶芬道:“你认为谁会胜利?” “从目前的消息来看,支持奥古斯都的君主比想象中更多。”亨利·霍亨斯陶芬犹豫片刻后道,“或许教皇想错了,他不应该招惹这个敌人,奥古斯都从没有打过败仗。” “但这也是他有生以来所面临的最强的挑战,他的声誉从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危如累卵,如果我作为他的女儿也站出来斥责他,他将在道义上陷入被动。” “您想这样做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我没有好处,毕竟如你所说,他毕竟还是有很大可能成为胜利者。所以,我和西西里哪一边都不站。”她轻声说,她没有发觉亨利·霍亨斯陶芬正有些发神地望着她,“我们只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当欧洲各地传来有关君主们的立场的讯息时,格里高利九世无疑惊怒交加,而在欧洲各地都紧锣密鼓地在教皇和奥古斯都间站队时,风暴中心的奥古斯都已经登上了前往埃及的船。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菲奥雷的乔吉姆的预言确实是敌/基/督/者会占据教皇之位 ================ 感谢在2023-11-23 13:52:18~2023-11-23 17: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乐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罗马 这是易卜拉欣在埃及生活的第三十年。 当他从叙利亚逃往埃及时, 他只期待能多活些日子,埃及已被异教徒控制,但留在叙利亚他随时会饿死。他穿过沙漠, 奄奄一息地倒在国境线边,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基督徒,就在他满怀恐惧,以为他要死于非命时, 那个人喂给他一勺水,虽然他的动作明显很不情愿:“欢迎你,撒拉森人。”他用很生涩的语言说, “奥古斯都说过, 我们不能杀害没有携带武器的人, 去尼罗河, 上帝会审判你的罪恶。” 第206章 他来到了尼罗河边,一个会说撒拉森语言的希腊人问了他的名字, 然后在纸上用一串奇怪的符号登记了他的身份, 接着他被安排去清理尼罗河的淤积泥沙和搬运石头, 和他做同样工作的还有很多和他一样逃难至此的撒拉森人。 他不知道他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但当石头垒成严丝合缝的样子时, 他发现河流竟然真的不再肆意泛滥, 相反,淤积的泥沙沉淀下来, 变成了肥沃的土壤。他有些高兴,但又有些失落, 这意味着他从此将失去这份有食物和水以及一个不漏风的住处的工作, 也许他又不得不继续逃亡。但这个时候, 那个给他安排工作的希腊人又来了, 这一次,他给他安排了田地,这片土地属于他,他从此可以做一个自耕农。 他建了房子,娶了妻子,生了孩子,虽然他需要交税,但留下的粮食足以他养活自己的家庭,他对此已经万分满足。他平静的生活终结于一个基督徒邻居的到来,见到他后,他立刻露出万分嫌恶的神情,转过身不停地祈祷着,他听不懂他所说的语言,但他清楚那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冲突不断,大多数时候他选择忍让,直到他对他的孩子动手。当哈希姆哭着向他展示他胳膊上的伤口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翻看着那本每户人都有的册子,找到主管这一片区的官员,要求面见奥古斯都。 “你违反了法律。”当奥古斯都听完双方的陈述后,他对他的邻居说,“你依仗你的年龄和体型欺辱一个孩子。” “可他是个异教徒!陛下,您是基督徒的君主,您怎能维护一个异教徒!”邻居申辩道。 “正因为我虔信基督,我才希望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奥古斯都说,“圣经中,主告诫我们不能欺凌弱小,而你违背了这一原则。”他的声音忽然严厉,“忏悔,并发誓你不再对你的邻居口吐恶言,并伤害他的家人,否则你将无法升入天堂,上帝不会原谅你的罪恶。” 他的邻居嘴唇动了动,但他最后还是当着奥古斯都的面忏悔,并发誓不再对他施/暴。之后,奥古斯都又将他叫到了室内,对他说了些什么,当他再次见到他的邻居时,他仿佛脱胎换骨。“我或许确实不应该对你怀抱偏见。”再一次到同一口水井打水时,他的邻居第一次主动找到他,并且他说出口的话不是恶毒的诅咒,“你其实不算坏,不像我曾经遇到的那些异教徒......哦,我不应该称呼你为异教徒,我对奥古斯都发过誓的。” “那你该如何称呼我?”他问,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从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决定主动自我介绍,“易卜拉欣·本·阿卜杜拉,你可以叫我易卜拉欣。” 他的邻居显而易见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片刻后,他有些不情愿道:“我叫约翰,的黎波里的约翰。” 约翰后来也结了婚,生了孩子,他们的孩子在同一所学校学习知识,说着同样的语言,如果不是他们毕竟信奉不同的宗教,或许他们可以结婚呢!约翰在五年前去世了,他在门口徘徊,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打扰他的临终祷告,但约翰主动把他叫进了他的房子。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他已经奄奄一息,但他还努力地对他说,“我的父母都是撒拉森人杀死的,我憎恨撒拉森人,我曾经恨不得将他们都杀掉,可奥古斯都告诉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杀人者终会付出代价,不是每个撒拉森人都是刽子手,你从没有伤害过我,相反,你在忍让我,我真正应该憎恨的是那些肆无忌惮作恶的屠夫,不论他们是撒拉森人还是基督徒。” “撒拉森人和基督徒其实信奉的是同一个神,上帝即是安/拉,当我们死后,我们会前往同一个天堂,我们会在天堂重逢吗?” “会的,我们都会去天堂。”他已经泪如雨下,而约翰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他去天堂了。 他今年四十八岁,已经称得上高寿,回想起他坎坷的少年时代,他发现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能度过这样美好的一生,是真主指引他来到了埃及,从此过上安定的生活,可真主为何要指引他来到基督徒统治的土地...... 或许他应该感谢的不是真主,而是奥古斯都,这个忤逆的想法起初令他惊惧痛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他竟然越来越相信这个观念,神能给他的奥古斯都给了,神不能给他的奥古斯都也给他了,得知奥古斯都即将来到埃及,他让他的儿子扶着他,拄着拐杖来到码头,当他遥遥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时,他欣喜若狂,他回想着希腊人的发音,尝试着呼唤道:“奥古斯都......”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潮中。有更多的人朝奥古斯都涌上去,像潮水一样,每个人都是一滴水,但当他们汇集在一起时,他们会掀起滔天的巨浪。浪潮层层叠叠地席卷,将那个紫袍的老人推上王座,他来到了开罗的中心广场,面向广场上的人群,他清了清嗓子:“好久不见,我是你们的奥古斯都......” 喧嚣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他努力伸长脖子,想要听清奥古斯都的话,他身边的人也同样如此:“当我第一次来到埃及时,我还只有十八岁,我在废墟中加冕为埃及国王,后来又成为罗马皇帝,三十五年过去了,许多曾见证我加冕之人业已作古,余下的也垂垂老矣,但我很高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因为战争和劳役死去。” “对于我来说,我一生中最值得我骄傲的成就不是我征服了多大的疆土,聚敛了多少的财富,而是因为我的统治真的给大多数人带来了更美好的生活,希腊人,拉丁人,撒拉森人,突厥人,意大利人,亚美尼亚人,你们所有人,我很高兴能够看到你们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地生存,王冠也好,生命也好,我愿意牺牲我所拥有的的一切事物换取这样的和平能够持续下去,但现在有人要破坏这一切。” 第207章 “教廷已经传来谕令,开除我的教籍,宣称我是将把欧洲和亚洲带向黑暗的敌/基/督/者,他赋予了来自东方的蒙古骑兵神圣的权益,让他们能够穿过叙利亚和西奈半岛摧毁我们的城市,掠夺我们的牲畜,强/奸我们的妻女,如若教皇能够评判一个人是否能升入天堂,我不惮于堕入地狱以换取纷争的平息,但我不能容许蒙古骑兵对你们这些无辜的人犯下罪恶。我在埃及供养了军队,但或许他们并不足以抵抗蒙古人,因此,我号召你们拿起武器,抵御东方的敌人。” “你们不是在保卫我,不是为了保卫国王或奥古斯都的霸权,而是在保卫你们自己,保卫你们通过辛苦的劳动换取的所有财富。希腊人,拉丁人,撒拉森人,突厥人,意大利人,正教,天主教,撒拉森教,都不重要,信仰和民族,这些都不重要,在这里,你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你们是罗马人。” “在帝国伊始之地,有一座‘献与诸神之庙’,每当帝国的军团征服一个新的国都,他们便会将新的神明请入庙中,由所有人供奉。我接受了教皇的加冕,但我奥古斯都的身份并非来源于神的授予,罗马的存在从不是因为上帝的庇佑,在耶稣诞生前,在先知降世前,罗马就一直都在。” “罗马不是一个国家,他是一种文明,一种信仰,一种包容文化、崇尚理性、尊重知识、与时俱进的象征,在罗马,一个人不论他是否是异端,是否信奉宗教,他都有在太阳下生存的权力,他可以因为杀人被处死,因为强/奸被处死,但独独不能仅仅因为他和你们有着不同的信仰就被处死。至少在埃及,你们享有绝对的宗教自由,因为你们是罗马人,” “埃及是罗马人的埃及。”他最后道,那声音如洪钟般响在每个人的脑海,“以我的王冠与我的生命发誓,没有任何人能剥夺你们在此安居乐业的权利,教皇不能,上帝也不能!谁要挑衅你们的权利,我们就把他们赶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3 17:50:28~2023-11-24 13:4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暴走兔 108瓶;鎏卿 40瓶;伊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大结局 格里高利九世未曾料到的是, 他声势浩荡的“大绝罚令”最后竟然没有得到任何一个欧洲君主的响应,唯一一个出言附和他的腓力三世也只是出兵图卢兹,而有腓特烈二世大军的抵挡, 谁都清楚他不过是浑水摸鱼。 而叙利亚海岸,从耶路撒冷到亚美尼亚,全体十字军国家都拒绝服从教皇的命令,转而全力抵挡蒙古人的入侵, 从埃及出发的撒拉森骑兵抵挡住了蒙古军队的第一波冲锋,而后与十字军一同在约旦河附近与蒙古人激战,蒙古人起初取得一些优势, 但他们无法抵挡从西奈半岛源源不断赶赴战场的援军, 等到由匈牙利王后狄奥多拉·塞萨罗亚率领的匈牙利军队(以及在她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加入平叛阵营的希腊军队)在平定了默西亚叛乱后气势汹汹地穿越小亚细亚和南线战事形成合围后, 蒙古人终于不得不承认失败, 向东方逃窜。 东方战场大局已定,盘踞在阿尔卑斯山的腓特烈二世也终于率军南下征伐意大利, 西西里的埃莉诺王后亦派遣船只帮助巴尔干和埃及的军队登陆意大利, 奥古斯都军与凯撒军在罗马会师, 与此同时, 他们指出一直被视为教廷向西欧君主行使权力的法律依仗的《君士坦丁献土文献》系伪造, 其采用的语言是11世纪以后的拉丁语, 而文献理应成文于4世纪。 这一事件极大破坏了教廷的威信,甚至动摇了教皇国的合法性, 本来还试图在意大利抵抗的格里高利九世只得仓皇逃往法国,腓力三世宣布成为天主教的保护人, 并在阿维农地区设置了新的教廷安置格里高利九世, 以“阿维农之主”为标志, 天主教会由盛转衰, 而从狄奥多西一世确立基督教为国教开始的“一神时代”也开始向“多神时代”转变,这个过程必然伴随着斗争与曲折,但结局是光明的,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欧洲正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一切的源头此刻已经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在东方战场大局已定后,他便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他的小儿子狄奥多西,自己悄然回到了君士坦丁堡。回到大皇宫后,他颁布了著名的《天国王朝法》,规定埃及地区的所有居民在不违背世俗法律的前提下拥有绝对的信仰自由,并将自己刚满十四岁的孙子西蒙·塞萨罗亚立为共治皇帝,没有人再对他的安排提出质疑,经此一战,奥古斯都的威望与权势已然凌驾于东西罗马分治后的所有君主之上,无论是教会、贵族还是西方的凯撒都再也不能限制他------尽管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西蒙,我梦到你父亲了。”这一天,在大皇宫的花园里,塞萨尔忽然对西蒙说,他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着西蒙的脸,他长得并不像父亲,可他能感受到理查的灵魂正注视着他,“他说他很想念我,真奇怪,我明明也那么想念他,可在他死后,我从没有梦见过他......” “因为您的想念对现实毫无作用,相反,情感会干预您的理智,使您做出不智的判断。您一直回避着这一点。”西蒙静静地说,他的面貌还没有完全脱离男孩的样子,可他的目光却那么冷静敏锐,他的心智比他的年龄成熟许多,塞萨尔咳了咳,他试图抚摸西蒙的头发,“很抱歉,西蒙,在你失去父母后,作为祖父,我本应该加倍爱你,但我没有做到......” 第208章 “这不重要,祖父。”西蒙说,他半蹲下身,握住塞萨尔的手,轻声道,“我理解您的决定,我也认同您的选择------但我永远不会再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他的眼中有戾气,这可能会成就他,也可能会毁掉他,将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有生之年,他已经做完了他所有能做的。生命的最后时光,奥古斯都拒绝留在封闭的房间里,他在花园里安放了一个架子,他每天都面对这阳光、海岸与鲜花。“狄奥多西,你回来了。”这一天,他再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他的小儿子,他颤抖着伸出手,而狄奥多西赶紧握住,“意大利的战事已经结束了,父亲,我们大获全胜。” “很好。”塞萨尔点点头,这是查士丁尼一生奋武却功亏一篑的伟业,可完成这一切后,他并没有感到骄傲,“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从意大利撤军,但保有贸易特权,很多人都不赞同这个决定,那可是罗马......” “现在的我们并没有治理罗马的能力,有一天我们会收复所有失去的疆土,但不是现在,现在就把意大利交给腓特烈头疼吧。”塞萨尔说,他眯起眼,望着头顶的太阳,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也曾经梦想着能够重建昔日的罗马帝国,但罗马城不重要,罗马也不重要,只要罗马人记得我是谁,我从哪里来,那罗马就永远不会消亡。” “一个人生前无论创下多么伟大的事业,征服多广袤的疆土,他最终的埋骨之地也不过区区几尺,唯有历史,文明和精神上的财富是永恒的。你还年轻,狄奥多西,对伟业的崇拜还蒙蔽着你的眼睛,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等西蒙成为一个成熟的君主,你就离开君士坦丁堡吧,你要去所有孕育苦难的地方,去所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帮助一个会因寒冷、饥饿、疾病和屠杀而死的人活下来比你立下再煊赫的战功都重要。” “卡尔·马克思说过,如果一个人只为自己劳动,他也许能够成为著名的学者、大哲人、卓越诗人,然而他永远不能成为完美无疵的伟大人物......但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那时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老师,我做到了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狄奥多西听不懂的语言,他只能理解为父亲弥留之际的呓语,但他能明白父亲说的话:“我会的,父亲。”他低声道,握着小儿子的手,塞萨尔终于满足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前,狄奥多西听到他正轻声呼唤道,“安娜......” 1240年5月18日,一个夏日的午后,罗马的奥古斯都,塞萨罗亚王朝的第一位君主塞萨尔·塞萨罗亚在君士坦丁堡大皇宫的花园里逝世,时年五十六岁。他生前的威名震慑欧亚,死后也有无数人为他悲痛,从英格兰到叙利亚,从天主教徒到撒拉森人,人们为他的死去悲痛万分,怮哭不绝于市。得知这一消息时,阿基坦公爵腓力·塞萨罗亚久久不语:“你很难过,腓力。”腓力三世对他说,“但和我祖父去世时不一样。” “我确实很难过,少年时,我曾经不满他关心我的兄弟姐妹超过我,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我渴望过能像我哥哥一样得到他独一无二的重视,但我已经再也得不到了。”腓力·塞萨罗亚轻声说,没有等到腓力三世再出口安慰他,他已经重新收拾好了情绪,“但这不重要,即便没有得到父亲足够的关心和重视,我也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有独立人格和立场的人。我该给我的弟弟和侄儿写信了,我们冒着被指控为异端的风险收留了教皇,现在,我们应该把他卖个好价格了。” 与此同时,罗马的驯鹰室内,当腓特烈二世得知养父的死讯和他最后的选择时,他只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他将整个意大利连同罗马都交给了您,您已经超越了您的祖辈,不必执着于东方的皇冠。”使者小心翼翼地说。 “但我同样需要为了这份礼物耗费毕生的精力,乃至于深陷其中,像他曾经对匈牙利和亚美尼亚做的那样,别的君主会被这份礼物哄骗,但我不会,我是他的养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腓特烈二世说,观察着使者的表情,他忽然笑道,“但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我或者凯撒成为了奥古斯都,我们都还是要处理意大利的问题的,教廷的残余势力还很强大。将凯撒送回我身边吧,他还小,回到德意志后他就不会再对西蒙的皇位造成威胁,我并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 “也就是说,您不打算宣称东方的皇冠了?”使者松了口气。 “我确实渴望成为他的继承者,但我的个人欲望不应该干预我们共同的理想,从成为君主的那一天起个人的私欲就是我们应该克制与摒弃的事物,他教会了我这一点。”腓特烈二世站起身,抚摸着他最喜爱的一只鹰,叹息道,“就像我曾经不了解他一样,他也并不了解现在的我,我是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凯撒,我的故乡在西西里,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奥古斯都,我一生都将忠于他。” 使者离开了,而腓特烈二世仍然望着窗外,回想起多年前的西西里的海滩。“再会,父亲。”他轻声说,他臂弯上的鹰扑展着翅膀向未来飞去。 第209章 1250年12月13日,在他的养父去世十年之后,“世界惊奇”,文艺复兴的奠基人,西西里国王与神圣罗马帝国霍亨斯陶芬王朝复辟后的第一位君主腓特烈二世于佛罗伦萨逝世,根据遗愿,他安葬在西西里,墓碑上绘有苍鹰与白十字。 这都是未来的事。在帝国终于从奥古斯都去世的悲痛中稍稍走出后,塞萨尔一世的葬礼终于举行,根据惯例安葬在圣使徒教堂。“他是一位真正伟大的君主。”圣使徒教堂的地宫中,注视这塞萨尔·塞萨罗亚和安娜·科穆宁的棺椁,年轻的奥古斯都忽然说,“很少有君主能同时做到仁慈与勇敢,在开疆扩土的同时受到人民由衷的爱戴,同时他的个人品德也无可挑剔,忠贞,慷慨,博学,谦逊,宽容,所有形容美德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即便命运对他十分残忍,他的心智也不曾动摇。”狄奥多西说,和狄奥多拉一起坐在父母膝上的时光在他的记忆里还那么清晰,可他的父母都已经死去了,“他曾告诫过我要拥有坚定的意志,但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西蒙,我希望你能够做到,像我父亲一样。” “我尊重他,崇敬他,但我无法成为这样的人。”西蒙摇摇头,“片面模仿伟大君主只会适得其反,亚历山大,奥古斯都,查士丁尼,他们每个人的品质都是迥异的,我的血脉赋予了我继承皇位的资格,祖辈的威望能够帮助我,但我不能为之束缚。” “你一定能做到的,西蒙。”狄奥多西肯定地回答,而西蒙只是微微牵动嘴角,没有再说话。 他们离开地宫,随着大门缓缓关上,黑暗将那光辉的历史一同掩盖,也掩盖了塞萨尔一世棺椁上的那句话: 不朽的奥古斯都,永不向命运屈服的塞萨尔·塞萨罗亚,与挚爱长眠于此,等待在光明的新时代重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每天12点继续连载番外,第一个番外是《塞萨罗亚王朝史》 ================== 感谢在2023-11-24 13:48:30~2023-11-24 15: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卷 番外 第128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 序言: 在研究东罗马时代的欧洲历史时, 塞萨罗亚王朝是一个绕不开的节点,王朝上承科穆宁时代的封建化和东西欧二元政策,下启罗什舒亚尔时代的欧洲再征服和东西文明交融, 见证了欧洲历史从中古时代到交汇时代的转折,至今仍有无数这一时期的艺术作品活跃在文坛和舞台中。毋庸置疑,研究塞萨罗亚王朝的历史对我们理解从中古时代开始走向衰落的罗马帝国如何起死回生至关重要,而作为第一个在中古时期建立了东方式集权体制的欧洲国家, 其政治体制的建立过程对我们今天的国家治理也具有参考意义。 什么是“塞萨罗亚”?以希腊语直译,“凯撒利亚”或许更接近其本意,但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人们都更习惯于以中古高卢语的“塞萨罗亚”作为其官方称呼。要了解塞萨罗亚王朝的建立背景, 我们首先需要对12世纪末期的欧亚大陆的局势有基本的了解。 从1185年科穆宁王朝覆灭到1204年塞萨罗亚王朝建立, 中间的二十年还曾经存在着一个短暂的安格洛斯王朝, 其王朝的建立者伊萨克二世延续了科穆宁时代结好西欧应对外部威胁的策略, 但他的个人能力和家族实力远不如阿莱克修斯一世强大,因此只能被视为是一种无用的绥靖;西亚和北非, 著名的撒拉森君主萨拉丁·本·阿尤布已经占据了埃及, 虎视眈眈想要向叙利亚进军, 耶路撒冷拉丁国的第六任君主“麻风病人”鲍德温四世正在艰难维持着基督教在远东的统治;小亚细亚, 罗姆苏丹国亦占据大部分土地, 令此地的基督教国家举步维艰;东欧中部, 匈牙利王国正处于贝拉三世治下的鼎盛时期;更北部的罗斯,第一任弗拉基米尔大公弗谢沃洛德·尤里耶维奇·留里克的伟业则刚刚拉开序幕。 将目光放到欧洲的东部和西部, 混乱与征伐亦是时代的主题:最西陲的英格兰(今不列颠尼亚)和法兰克(今高卢),阿基坦的埃莉诺的两段婚姻带来的余波仍笼罩在金雀花家族和卡佩家族头顶, 她的第二任丈夫、和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儿子及她第一任丈夫后续婚姻生下的儿子仍在混战之中, 她本人则被秘密囚禁远离风暴中心;德意志, 腓特烈一世正试图对意大利进行最后一次征服尝试, 西西里则仍处于欧特维尔家族的统治之下;伊比利亚半岛,基督教国家们和阿尔摩哈德王朝南北对峙,维持着力量均势;更遥远的中亚和东亚地区,花剌子模正在兄弟内战,金朝、西夏和南宋则维持着并立格局,困扰欧洲与亚洲两个大帝国两百余年的蒙古铁骑此时还是一群分散的部落,强盛的后秦王朝亦未建立,而隔着中亚的辽阔草原,西欧与东亚彼此之间音信不通,对彼此的了解还停留着数个世纪之前,尽管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迎来历史的转折。 作为欧洲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私生子王朝”,塞萨罗亚王朝和其前身金雀花王朝与后继者罗什舒亚尔王朝一样盛产着天才与疯子,因此他也被称为“恶魔王朝”、“索多玛王朝”,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出于宗教立场对其展开的指控是狭隘的、受限于时代的,随着马基亚维利主义的问世,曾经最被基督教称颂的路易一世和阿兰二世反而被证明是塞萨罗亚王朝最无能的君主,而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出发,大多数塞萨罗亚君主都可称为是对历史开展起重大促进作用的杰出人物。 第210章 此前有关塞萨罗亚王朝的研究多集中于其政治、军事、文化、外交等层面,而鲜有人关注其君主本身,一个集权体制的运行高度依赖于君主的个人能力与偏好,因此,本书将从他们的生平入手,探索他们是如何选择了或惊世骇俗、或随波逐流的人生,需要强调的是,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我们无法用现代公民道德标准去评判一群中世纪的贵族,但隔着历史的长河,我们仍能为这个时代鲜明的人性惊异,这样的特质贯穿塞萨罗亚王朝的历史,但其实与中世纪流行的禁欲苦修教义相悖。 本书系拿破仑学术基金会赞助项目,衷心鸣谢君士坦丁堡大学和长安大学对我撰写本书过程的大力支持,在史料搜集和地理考据上给予我无私的帮助,如有史实的错误和纰漏和史观上的片面幼稚之处,诚恳对我做出批评指正,历史的河流之中总会有些难以探知的暗流,但主流依然清晰,我尽可能顺水而行,并力求准确。到达大海的路还很长,但我相信,这段旅程本身比结果更重要。 , 插图索引: 君士坦丁堡地图 东西教会大和解镶嵌画(今藏于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博物馆) 塞萨尔一世、安娜一世及其子女雕像群(今藏于西西里行省博物馆) 希拉波利斯行宫 圣理查大教堂 地中海世界 西蒙一世的家庭(拉斐尔·桑西绘,今藏于罗马特区君士坦丁博物馆) 《阿维农协议》原件(今藏于高卢行省君士坦丁·拿破仑纪念馆) 阿兰一世的指环(今藏于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博物馆) 艾德蒙一世雕像(今藏于耶路撒冷圣墓博物馆) 新海培伦金币(今藏于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博物馆) 艾德蒙一世时期的市政工程遗址 莫斯科城外的艾德蒙一世(弗朗索瓦·热拉尔绘,今藏于高卢行省巴黎博物馆) 安条克的康斯坦丁与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的婚礼(作者不详,今藏于安条克行省省立博物馆) 罗斯臣服(作者不详,今藏于罗斯大区莫斯科市立博物馆) 阿兰二世的婚礼(保罗·德拉洛克绘,今藏于高卢行省巴黎博物馆) 后秦世宗像(作者不详,今藏于君士坦丁堡大皇宫博物馆区) , 帝王世系: 塞萨尔一世与安娜一世 西蒙一世 阿兰一世 艾德蒙一世 路易一世 阿兰二世 西蒙二世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编年史番外道德底线很低,会有很多抓马且不符合现代道德价值的事件,宝贝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番外完结后是论坛体番外,目前确定了两个《家人们谁懂啊,我今天才知道狮心王理查居然是塞萨尔一世的亲爹》和《刚看完西西里的新展,不是很理解你们中世纪罗马特色养父子》,有想看的梗可以继续提名,全文应该是写不到两百章了,但写个一百六七十应该没问题 ===================== 感谢在2023-11-24 15:19:54~2023-11-24 18:3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妄 5瓶;安山度 3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 王朝之前 要了解塞萨罗亚王朝的前史, 我们首先需要了解12世纪的不高冲突,为了更贴近中世纪的表述,后续章节中我将以“英格兰”和“法兰西”来称呼不列颠与高卢。尽管时至今日这两个地区在文化、地理、习俗等方面都有着不小的争执和矛盾, 但需要指出的是,从英格兰诺曼王朝的第一任君主“征服者”威廉一世登基以后,英格兰在未来几个世纪中都深受法兰西文化影响,直到被更强势的罗马文化取代。 诺曼王朝的统治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 在亨利一世统治时期,一场海难夺走了他的继承人,他转而试图立自己的女儿“无冕女王”玛蒂尔达为继承人, 并精心挑选了安茹伯爵若弗鲁瓦(他的父亲在将伯爵之位传给他后便前往耶路撒冷, 迎娶耶路撒冷的女继承人成为耶路撒冷国王, 这是金雀花家族对耶路撒冷王位宣称最早的依据)作为女儿的第二任丈夫, 这引发了他的外甥斯蒂芬的不满,在亨利一世死后, 这对表兄妹爆发了持续二十年的内战。 尽管玛蒂尔达与若弗鲁瓦关系冷淡, 但二人对他们共同的儿子与继承人, 安茹的亨利无疑都怀着来自父母的爱, 当长子长大成人后, 玛蒂尔达转换立场, 决意支持自己的儿子成为英格兰国王。斯蒂芬在1153年屈服,正式确定已就任诺曼底公爵的亨利·金雀花作为他的继承人, 而后者此时已与前法兰西王后、阿基坦的女公爵埃莉诺结婚。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我们常常将若弗鲁瓦及其后代称为“金雀花家族”, 但中世纪的西欧其实没有同时代东方严格的姓氏意识, 他们更多地以自己的领地自称(如安茹的亨利, 阿基坦的理查, 布列塔尼的杰弗里),将金雀花作为姓氏的表述只出现在少量文献和誓言中。这个名称的来源是有“美男子”之称的若弗鲁瓦常常在自己的帽子上别一枝金雀花的个人喜好,他的英俊与魅力也遗传给了他的后代,吸引了当时还是法兰西王后的埃莉诺女公爵:后者以美丽、多情、精明和任性闻名,尽管在十五岁时就与法兰西的路易七世结婚,但古板无趣的路易七世显然无法满足妻子,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后,二人的关系彻底破裂,几乎在同一时间,埃莉诺王后遇到了前往巴黎宣誓就任诺曼底公爵的亨利·金雀花。 第211章 我们无法判断那个时候他们是否就已私定终身,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后就对彼此产生了浓烈的好感,因此在埃莉诺成功离婚的六周之后他们就迅速在普瓦捷结婚。对此最恼羞成怒的无疑是路易七世,这意味着法国三分之一的领地都落入了未来的英格兰国王手里,而更令他羞愤万分的是埃莉诺在和亨利·金雀花结婚后迅速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们离婚理由中有一条就是指责埃莉诺无子。 此后的十几年亨利·金雀花正处于志得意满中:他继承了英格兰的王位成为金雀花王朝的亨利二世,他征服了布列塔尼并试图染指爱尔兰,他的爱妻给他生下了八个孩子,其中有四个活到成年的儿子,小亨利、理查、杰弗里和约翰,他被推举了诺曼人的领袖,在整个欧洲都享有威望,一个强大的“安茹帝国”正冉冉升起,然而,亨利二世独断专行的作风早已引发他妻儿的不满,在生下最小的儿子约翰后,他的妻子与他分居,并带走了她最喜欢的儿子理查,他活下来的长子小亨利忌惮弟弟们已经拥有领地(理查和杰弗里已经分别成为阿基坦公爵和布列塔尼公爵)而自己应继承的领地仍被父亲牢牢掌控,杰弗里亦试图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兄弟三人在1174年发动了反对父亲的战争,他们的支持者包括他们的母亲阿基坦的埃莉诺和埃莉诺的前夫路易七世(他同时也是小亨利和理查当时的岳父)。 反抗很快被亨利二世挫败,他宽恕了他的儿子们,却恼恨于妻子的背叛,在他统治生涯的晚期,他将妻子软禁在不同的城堡中,以妨碍她继续挑唆她的儿子们,但这对缓和父子矛盾收效甚微。在路易七世去世后,他在第三段婚姻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腓力·卡佩继位为腓力二世,腓力二世的精明远甚于父亲,他延续了离间金雀花父子的策略,继位初期,他表现得温和无害,在亨利二世的帮助下,他成功推翻了母亲和舅舅们独揽大权,转而向金雀花家族露出獠牙。 他起先联合了布列塔尼的杰弗里,而后又联合了阿基坦的理查,在亨利二世的儿子中,理查·金雀花无疑是才干最为出众的一位,尤其体现在军事方面,1174年的内战中他也是最后向父亲屈服的一位。在小亨利和杰弗里分别在1183年和1186年去世后,理查成为了父亲的第一继承人,而出于对失去权力的恐惧,亨利二世极力打压理查,乃至于试图传位于幼子约翰。 英格兰的父子矛盾无疑被腓力二世看在眼里,他趁势向理查示好,二人结为同盟,并在1189年成功迫使亨利二世屈服,在得知最宠爱的幼子约翰也背叛他投向理查和腓力二世的阵营后,亨利二世在绝望中死去,他的儿子理查·金雀花继位成为英格兰的理查一世,他便是赫赫有名的“狮心王”理查。理查一世一生中最伟大的成就乃是从撒拉森君主萨拉丁·本·阿尤布手中收复了圣城耶路撒冷,但他对世界历史最大的影响不在于他的赫赫战功,而是因为那个他在1184年生下的生母不详的私生子,塞萨尔·菲茨罗伊,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罗马塞萨罗亚王朝的第一任君主塞萨尔一世。 , 国王之子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1183年,亨利二世的长子小亨利已经去世,但作为事实上的长子,理查一世的继承人地位并不稳固,相反,他被要求将他统治的阿基坦交给他的弟弟约翰,这无疑会令理查一世陷入和他哥哥一样受制于人的窘境。他对此激烈反抗,但他的父亲不以为意,在父子之争中,他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哪怕父亲囚禁他的母亲,引诱他的未婚妻,此时的理查一世也无能为力。 在这段政治失意的苦闷时光中,他和一位不知名的女子生下了一个私生子,从“塞萨尔”这个法语名字中可以看出来他的母亲很有可能是一位法国女子,但她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始终不为人知。尽管没有取得合法的身份,但这个儿子很早就被他的生父承认,并由他的祖母抚养,他之所以在出生时得到比普通私生子更好的待遇很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有力破除了围绕在他父亲身上的同性恋或者不能生育的传闻,而这一点对于理查一世的名誉十分重要。 有关塞萨尔·菲茨罗伊在父亲登基前的童年生活我们知之甚少,但在他的回忆录与论著《论战争》中他曾经提到他和他的祖父亨利二世在希农城堡见过一面并进行了交谈,但谈话的具体内容不为人知。 他童年时代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亨利七世,此时这位开创了韦尔夫王朝的君主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时期,他的领地被他的表亲腓特烈一世剥夺,本人亦不得不逃亡至其第二任妻子英格兰的玛蒂尔达的娘家。根据当时的编年史记载,玛蒂尔达公爵夫人在亨利二世统治生涯的末期仍活跃在社交场上,并能获准与母亲通信,甚至在父母关系相对不那么紧张的时间段探望母亲,作为她丈夫的亨利七世自然也和由阿基坦的埃莉诺抚养的塞萨尔有所接触。 据《论战争》中的记载,作为姑父的亨利七世事实上承担了塞萨尔幼年时期的教育,包括政治、军事、法律、宗教等方面,他的教育深度实际如何不敢定论,毕竟直到英格兰的玛蒂尔达去世、亨利七世回到德意志时塞萨尔也只有五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此后的时间中一直保持着较为亲密的关系,这一点在亨利七世回到德意志后也没有中断。 第212章 1189年对于塞萨尔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年份,他的生父理查一世登基,他的祖母因此重获自由,而他本人也得以走出祖母被囚禁的城堡参与更多金雀花家族内部的活动。这一年,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履行诺言参加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而阿基坦的埃莉诺则忙于为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物色一位新的新娘,她最终选择了纳瓦拉公主贝伦加丽亚。 在文学家的描述中,这段逸闻的前有后果乃是理查一世见到贝伦加丽亚后立即为她的美貌倾倒,从而抛弃了与腓力二世的姐姐爱丽丝的婚约,但事实上,抛弃与亨利二世通奸的爱丽丝转而选择一位新的妻子很可能是理查一世早有计划的事,只是在墨西拿他终于向腓力二世摊牌了。感到羞辱的腓力二世立刻离开墨西拿动身前往阿克,而理查一世立刻举行了婚礼,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分裂就此注定。 塞萨尔本人跟随祖母和父亲的未婚妻前往墨西拿,并参加了父亲的婚礼,婚礼结束后,他并没有跟随祖母回到普瓦捷,而是和父亲、父亲的新婚妻子以及另一位姑姑英格兰的琼(她是西西里国王威廉二世的遗孀,日前刚刚成为寡妇)一起前往圣地。《论战争》没有记载他从墨西拿的婚礼到随父亲登陆阿克之间的经历,但他显而易见见证了他父亲征服塞浦路斯的行动,他自己也从塞浦路斯时任统治者伊萨克·杜卡斯·科穆宁手里搜刮了一些书籍,那时他还不知道他未来的人生会同“科穆宁”这个姓氏产生怎样的交集,而距离他在《论战争》中回忆的第一次来到太列巴湖,还有一年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4 18:30:07~2023-11-25 21: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乐 34瓶;llll 10瓶;招财猫、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3) 在《论战争》中, 塞萨尔·塞萨罗亚曾形容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领导层由“两个不虔诚的战士和一群既不虔诚也非战士”组成,“两个不虔诚的战士”是指他的父亲理查一世和姑父亨利七世,一群“既不虔诚也非战士”则是指当时忙于勾心斗角的耶路撒冷贵族们。 评价他那获封基督教圣徒的父亲是一个“不虔诚的战士”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这也能解释为何《论战争》被塞萨罗亚皇室视作只能在皇室核心成员中传阅的禁书,直到近代才得以向公众开放。但毋庸置疑的是,《论战争》中详细记载的理查一世对十字军东征的真实态度和他与萨拉丁的交往信件极大颠覆了理查一世被视为“圣徒国王”的形象,许多有关理查一世的研究论著都需要重新审思。 不过尽管塞萨尔在回忆录中否认了理查一世对基督教的信仰纯正性, 但他个人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严重的问题,甚至父亲的“不虔诚”反而加深了他对父亲的崇敬,根据他的后续人生, 我们可以肯定早在童年时期他便将宗教当做粉饰君主形象的工具, 他在成年后一再利用父亲的圣徒身份为自己的行动辩解, 自己亦着力于表现出一个虔诚君主的形象, 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在塞萨尔晚年提出的“敌/基/督/者”指控很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但讽刺的是, 他自己反而被当时几乎所有人视为窃取教皇之位的敌/基/督/者, 最终因异端罪被处死。 不论亲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给年幼的塞萨尔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受限于年龄和身份, 他本人并未参与战争, 也没有目睹他父亲征服埃及的伟业, 他再次出现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主要场合是随同他的父亲、继母和姑姑参加他表兄香槟的亨利和时任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的婚礼,并目睹了“狮心骑士团”的诞生。这场婚礼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基督徒获得全面胜利的标志, 而理查一世也功成身退,带着自己的家人踏上返程之路。也就是在离开耶路撒冷前, 他带着自己的私生子前往了太巴列湖, 这一段故事在《论战争》中有过详细记述: “我那时还不会骑马, 因此只能与父亲同乘一骑,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直到来到太巴列湖,他要求我下马洗浴,认为这能够使我获得十字军战士的身份从而洗清我身为私生子的罪恶,但我拒绝如此。我告诉我父亲,在我没有成为一位真正的战士,在耶路撒冷得到真正的和平之前,我不会踏入圣湖,我父亲陷入了沉默,他随后向我忏悔了我的出生和他与我祖父的矛盾,他希望从此往后能够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爱我,教育我,我受宠若惊,同时感动至极。” 在《论战争》中,塞萨尔一世并不吝于表现自己对父亲的崇敬与怀念,同时他本人也深受其父影响,但我想要指出的是理查一世对他唯一儿子的态度常常是被忽视的,作为私生子,且他的生母很可能身份并不高贵,理查一世愿意亲自教育儿子、乃至于在临终前请求教皇赋予他合法的身份,对一个中世纪西欧国王来说也是极罕见的事。 圣湖边的谈话被塞萨尔视为他和理查一世父子关系和他个人人生经历的重要转折点,但此时他并不知晓他即将与未来的妻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见面。在离开耶路撒冷后,为了回笼消耗于战争的资金,理查一世将埃及沿海的富庶地区卖给了时任东罗马皇帝伊萨克二世,后者在君士坦丁堡为理查一世及其家人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也就是这场宴会上,塞萨尔和他未来的妻子安娜·科穆宁第一次见面,尽管据他本人回忆他当时根本没有看清她的脸。 第213章 在不列颠作家威廉·莎士比亚的著名喜剧《抢婚纪》中,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在耶路撒冷约定了他们的儿子与外甥女的婚约,长大后塞萨尔如约来到君士坦丁堡迎娶他的未婚妻,卑鄙的篡位者之子阿莱克修斯则因觊觎安娜公主的美貌和东罗马的皇位,和他的姐夫施瓦本的菲利普、威尼斯总督丹多洛一起试图阻止婚约履行,但勇敢的塞萨尔在他的朋友提奥多尔等人的帮助下挫败了阴谋,迎娶安娜公主并获得皇位。 故事一波三折、十分精彩,但需要指出的是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早在墨西拿就已经决裂,腓力二世本人在阿克之战后便启程回国从未进入耶路撒冷城,而他本人对他的外甥女也并无监护权,即便有,他显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外甥女嫁给宿敌的私生子,哪怕是在塞萨尔成为了普瓦捷伯爵后他也从没有和他联姻的打算。 离开君士坦丁堡后,理查一世又带着他的家人在西西里短暂歇脚,而后启程回到普瓦捷。因为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的巨大威望,他很快挫败了他的弟弟约翰和腓力二世煽动的国内的反对阴谋,转而致力于延续亨利二世的政策,如果理查一世能活得更久,也许他能真正整合父母的领地,甚至于更进一步,但他在1193年骤然去世。 , 私生子伯爵 理查一世的病逝非常突然,甚至被一些人怀疑他是被他的宿敌腓力二世谋杀,但二人在理查一世去世前已有半年没有见面,因此我们只能将其视为一种戏剧家喜爱的猜想。临终前,理查一世曾请求教皇赋予自己唯一的儿子合法的身份,这被一些人视为他有意令他的儿子继位的表现。 有关塞萨尔一世是否被考虑过继承英格兰的王位学界素来争议不断,有学者认为所谓的“理查一世遗嘱”不过是罗什舒亚尔王朝的瑟蕾拉女皇为了增强她对英格兰王位的宣称而伪造,但剖析金雀花王朝时期的史料,我们不难看出理查一世对自己的私生子确实着力培养,尽管也许他的用心是希望塞萨尔能像他祖母的私生子兄长格洛斯特的罗伯特一样保护自己未来的婚生子女,但在理查一世还拥有两个完全合法的男性继承人(弟弟约翰和侄儿亚瑟)的情况下,他传位给自己年幼的私生子的概率是非常渺茫的,哪怕他确实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他的母亲和弟弟显然也无法接纳。 毫无疑问,父亲的去世令年幼的塞萨尔非常悲伤,对父亲的怀念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他的孙子西蒙一世在希拉波利斯修建“圣理查大教堂”已被证实最早是塞萨尔的计划,但这并不代表他和他常被视为辱没父兄威名的叔叔关系恶劣。“狮心”理查一世去世后,他的弟弟“无地的”约翰最后继承了王位,这个绰号本是为了嘲讽他不像哥哥们一样继承了父母的领地,但当他登基为王后,这个绰号延伸出了“失地的”的意思,面对腓力二世的咄咄逼人和侄儿亚瑟对他地位的挑战,约翰手足无措、孤立无援,他唯一能指望的是威廉·马歇尔和他另一个关系良好的侄儿。 塞萨尔本人在十四岁时受封为普瓦捷伯爵,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个头衔和爵位,很有可能来自于他的祖母的授意,在理查一世死后,阿基坦的埃莉诺重新就任阿基坦女公爵,同一年,他击败了腓力二世进攻曼恩的军队,尽管据编年史记载,这一场战斗双方参与人员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千人(其中骑士可能只有两百人),和塞萨尔后来在东方指挥的大规模军团作战规模上难以相比,但毫无疑问,他少年时便展现了杰出的军事才能,这为他后来的伟业奠定了基础。 进入1200年,塞萨尔的人生迎来了又一个转折点:因为身陷离婚案,腓力二世和约翰王达成了和解,承认了后者的国王身份,自觉被背叛的亚瑟来到普瓦捷,并对祖母的阿基坦提出了申张:在约翰王长期无子、侄儿亚瑟又是他最大挑战者的前提下,他显然不希望亚瑟继承阿基坦,因此在一次家庭聚会(可能是阿基坦的埃莉诺的生日宴会)中,他公开提出了希望由塞萨尔继承阿基坦的想法,但塞萨尔本人拒绝了这件事,几乎在亚瑟回到普瓦捷的同一时间,他离开了普瓦捷,前往不伦瑞克拜访亨利七世,并见证了后者的死亡。 在亨利七世的遗嘱中,他将自己的大部分私人收藏都赠与了塞萨尔,这也是另一个有关二人关系的佐证,并且这样的密切联系延续到了他的儿子奥托四世和塞萨尔身上。《论战争》中,塞萨尔曾提到了亨利七世坚定了他有关“与命运搏斗”的决心,这次谈话很可能发生在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中。 作为安茹家族的一员,他参加了奥托四世的加冕礼,同一年秋天,他在他父亲曾经宣誓加入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图尔大教堂宣誓加入第四次十字军,他的叔叔约翰王和表兄奥托四世都对他给予了金钱支持,显然将他参加十字军作为增加家族威望的象征。在塞萨尔动身坐上远征的战船时,他还不知道他即将遇到两个于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物,一个是与他爱恨纠葛数十年、彼此猜忌又彼此牵挂的养子与敌人,另一个则是他的妻子和一生的挚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5 21:36:10~2023-11-26 21: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4章 第131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4) 有关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尽管这场战争的结果导致人们常常认为时任教皇英诺森三世是因为想要向当时由东罗马控制的巴尔干地区和小亚细亚沿海传播天主教才发动了这次征召,但直到安格洛斯的阿莱克修斯四世求援之前,十字军的战略目标一直是非常明确的收复埃及(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理查一世曾征服埃及的沿海地区, 但这一地区在移交给安格洛斯王朝后很快再度丧失),而从筹备开始,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就始终笼罩在欧洲大陆上两个政治联盟争斗的阴影中。 让我们回顾一下1200年的欧洲局势:最西岸,在理查一世去世后, 腓力二世开始在争斗中占据上风,而布列塔尼的亚瑟始终不肯放弃对英格兰王位的宣称;伊比利亚半岛,收复失地运动如火如荼, 但此地的基督教政权还无力干涉欧洲事务;意大利, 西莱斯廷三世仍在1198年去世, 著名的英诺森三世继任教皇, 本次影响深远的十字军正是因为他想要增强教廷权威才问世;德意志,奥托四世成功继位, 但施瓦本的菲利普仍是不容小觑的反对势力;东罗马, 伊萨克二世在试图收复保加利亚地区(今默西亚)时被他的哥哥阿莱克修斯三世推翻, 这种政治上的混乱与失序是12世纪末东罗马帝国的常态;耶路撒冷, 安茹家族的外甥、来自香槟的亨利国王统治稳固, 正计划攻取西奈半岛;西西里, 未来的腓特烈二世还处在教廷的监护中,不知道他的人生即将迎来重大转折。 (1200年欧陆形势图, 红色部分为安茹家族姻亲与盟友) 由此可见,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后, 安茹家族已经在欧洲建立了一个势力强大的包围网, 哪怕是在关键人物理查一世和亨利七世去世后, 这个牢固的联盟仍然压制着腓力二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 因此二者很快被动地联合起来,在15世纪披露的一份卡佩家族的王室档案中,腓力二世曾明确要求施瓦本的菲利普确保他的外甥女成为巴塞丽莎(13世纪初东罗马皇后的称呼),根据人物关系判断,阿莱克修斯四世的动向很可能在第四次十字军出发前就被他的姐夫施瓦本的菲利普掌控,而后者与腓力二世显然是希望通过扶持伊萨克二世复位来打开外交上的困局,同时通过联姻进一步维持他们的联系。 我们无从得知塞萨尔本人是否在参加十字军时就洞悉了这一计划(他个人的回忆录否认了这一点),但可以确定的是,从作为安茹家族代表的普瓦捷伯爵加入了十字军以来,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就完全偏离了腓力二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的计划,双方的第一次冲突发生在威尼斯,由于选择加入施瓦本的菲利普一方的自由骑士远少于计划数目,这导致他无法支付多达五万银马克的多余船费,他因此同意了时任威尼斯总督丹多洛要求攻打同为天主教国家的匈牙利所属的扎拉地区作为抵债的条件。 这一计划被塞萨尔阻止,而他也没有支付船费,反而通过自己与英诺森三世的良好关系胁迫丹多洛为圣战事业义务提供船只,他解决了危机,保护了匈牙利的利益,但无疑使得他和施瓦本的菲利普关系恶化,同时也彻底得罪了本来只是比较倾向施瓦本的菲利普的丹多洛总督。 双方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在二人先后到达西西里集结后,因为在威尼斯蒙受了声誉损失,施瓦本的菲利普面临兵源缺乏的窘境,他因此试图在他的兄长亨利六世曾入主的西西里王国征召军队。亨利六世的西西里王位主张来自于他的妻子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欧特维尔,二人先后去世后,西西里的王位被二人的独子腓特烈·霍亨斯陶芬继承。 康斯坦丝女王在临终前请求教皇成为年幼的腓特烈的监护人,但出于对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仇恨,时任教皇英诺森三世对这个年幼的国王并无好感,他只是试图将西西里当成一个扩张教廷势力的基地,对腓特烈本人,他默许了教士对他的忽视乃至虐待,而国王的父系亲属此时皆忙于争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也无暇顾及这个在西西里长大的侄儿,直到施瓦本的菲利普在威尼斯失意,他才试图去争夺腓特烈的监护权------但和他刚刚结下梁子的塞萨尔比他快了一步。 在腓特烈二世后来的回忆录中,他称他和塞萨尔第一次相遇是在西西里的海滩边,他从马上跌落,被后者取笑(有趣的是他后来并没有安葬在欧特维尔的家族墓地而是选择了一个海边的修道院,不知是否与塞萨尔一世有关),而他们正式见面是在施瓦本的菲利普试图以叔叔的身份夺取腓特烈的监护权时,塞萨尔通过他与英诺森三世的良好关系再一次阻止了施瓦本的菲利普的图谋,而这一事件也标志着二人的彻底决裂,他们都不愿意再和对方一起共事。 根据后来的事态发展推测,在西西里的风波后,施瓦本的菲利普很可能就彻底放弃了征服埃及的计划,转而希望能保持实力扶持自己妻子的弟弟成为东罗马皇帝,但这对他渴望和塞萨尔分道扬镳的想法背道而驰,在塞萨尔攻下埃及、加冕为埃及国王后,他若想要借助十字军的力量就必须借助塞萨尔的支持,在阿莱克修斯求援、十字军前往君士坦丁堡后,施瓦本的菲利普阴谋的破产也拉开了序幕。 , 狮子与双头鹰 在东方的十字军尔虞我诈的同时,围绕英格兰王位之争的风波也愈演愈烈:由于约翰王和已有婚约的昂古莱姆的伊莎贝拉结婚,腓力二世重启对亚瑟的支持,但亚瑟本人在米雷博之战中被约翰俘虏,不久后神秘死亡,谋杀侄儿的指控令约翰王的声誉跌入谷地,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年过八十的母亲,埃莉诺王太后再次走上历史舞台。 第215章 在最心爱的儿子理查一世去世后,阿基坦的埃莉诺便淡出了政治中心,但这不意味着她完全失去对政局的把控,相反,由于约翰王的倒行逆施,安茹家族的封臣更加重视王太后在政治中的作用,寄希望于她制止幼子的胡作非为,而约翰王的敌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亚瑟被俘的米雷博之战本意是希望通过控制祖母来增强他的影响力,但沦为俘虏的人成了他。 儿子与孙子的争斗如此幼稚愚蠢,导致自己晚年还要遭此劫难,这无疑令阿基坦的埃莉诺恼羞成怒,人们通常认为她是在亚瑟之死后才对约翰忍无可忍,但她很可能在亚瑟离奇死亡之前就有了同时放弃约翰和亚瑟的想法,转而扶持另外一位统治者取代他们。 君士坦丁十一世在攻占罗马后曾公开了一份教廷文件,文件证明阿基坦的埃莉诺早在1203年1月便向英诺森三世请求婚姻赦免,让受她监护的孙女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后来的英格兰女王埃莉诺一世)能够与她的一位堂兄弟结婚,这位要与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结婚的堂兄弟显然不是后来和她结婚的约翰王之子亨利三世(尽管二人的婚姻后来被撤销),后者此时尚未出生,而是此时正在埃及作战的普瓦捷伯爵塞萨尔。 1203年的金雀花家族早已不如此前枝繁叶茂,在亨利二世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八个子女中,长子威廉、次子小亨利皆无子,萨克森夫人玛蒂尔达的独子即神圣罗马帝国的奥托四世,理查一世无婚生子,布列塔尼公爵杰弗里仅有一个存活的女儿即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卡斯蒂利亚王后莱昂诺尔此时有一个存活的儿子与六个女儿,图卢兹伯爵夫人琼有二子一女,约翰王尚无婚生子,也就是说,不考虑女儿的后代,二人五个儿子仅存的后代只有理查一世的私生子和杰弗里的婚生女,二人年龄相仿,且均未婚,促成二人的结合以取代不得人心的约翰王是当时英格兰贵族们都能接受的方案。 塞萨尔一生中有三次获得英格兰王位的可能,第一次是理查一世去世,第二次即是此次,第三次则是约翰王去世,而第二次是他机会最大的一次,如果他此时不是在外作战而是留在国内,或者他在加冕为埃及国王后立刻回国,世界历史也许会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但当阿基坦的埃莉诺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英格兰的使者前往埃及送信时,十字军已经远赴巴尔干,13世纪初谜团最多、最令人费解也最受文学家们追捧的宫廷阴谋即将上演,而故事的主角,年轻的埃及国王,此时或许还对他的未来浑然不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6 21:53:29~2023-11-28 12:1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污浊失格 30瓶;鼠由可可 10瓶;小铜钱 5瓶;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5) 回顾科穆宁王朝的历史, 有关希腊人与拉丁人的合作与纷争可谓贯穿整个王朝,从阿莱克修斯一世的求援、约翰二世和曼努埃尔一世的修好到阿莱克修斯二世和安德罗尼卡一世时期的矛盾激化,从贵族到民众双方的对立已经尖锐至不可调和, 而1204年十字军的到来无疑令矛盾更加激化。 让我们回顾一下第四次十字军的阵容,在阿莱克修斯·安格洛斯远赴埃及求援后,十字军最终决定替他夺回皇位,条件是他需要支付二十万银马克的军饷并宣布将君士坦丁堡教会置于罗马教会的管辖下, 这个条件很丰厚,塞萨尔本人也在《论战争》中回忆这是一个“基督徒不得不答应”的条件,但同时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他的队友目的不纯, 施瓦本的菲利普想要一个傀儡, 而威尼斯总督则希望报复曼努埃尔一世曾经驱逐威尼斯人的仇恨。 这支各怀鬼胎的船队就这样出发了, 他们非常顺利地攻下了君士坦丁堡, 篡位的阿莱克修斯三世不战而逃,接下来就是坐下来分赃, 直到这个时候, 阿莱克修斯四世才透露出国库里空空如也、他无力支付欠款的真相, 并提议十字军通过抢劫君士坦丁堡来抵债, 对此塞萨尔表达了不满, 并直接在会议上杀死阿莱克修斯四世以阻止这一计划。 我们很难理解塞萨尔的行为, 在他本人的自传中,他声称这是因为他愤恨于阿莱克修斯四世对臣民的背叛, 但我们很难解释一个仅仅只是在童年时期和父亲一起来君士坦丁堡做过客的人对和他毫无关系的城市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所以另一个充满阴谋和揣测、但具备一定合理性的猜想长期被认可, 那就是在阿莱克修斯四世登基之后, 原本作为他未婚妻的安娜·科穆宁背叛了婚姻和卡佩---霍亨斯陶芬的联盟, 转而选择了塞萨尔。 让我们回顾一下安娜·科穆宁的身世和童年经历, 她的母亲法兰西的阿格涅丝是腓力二世唯一的同母妹妹,在幼年时即与曼努埃尔一世之子阿莱克修斯二世订婚,这本是一桩美满的婚事,二人年纪相当,出身也匹配,但随着阿莱克修斯二世被谋杀,阿格涅丝的处境顿时尴尬了起来,一方面,她和同样被处死的太后安条克的玛丽一样是在君士坦丁堡宫廷中不受欢迎的异端,另一方面,她的美貌和高贵的身份又令人垂涎,因此,在篡夺皇位后,安德罗尼卡一世迅速与阿格涅丝结婚,后者此时年仅十三岁。 我们无从得知安德罗尼卡一世是否立刻与阿格涅丝完成了婚姻仪式,但至少在十五岁的时候,阿格涅丝已经怀孕,并且由于这个缘故没有在推翻暴君的暴动中随着安德罗尼卡一世一起逃走,她很可能在混乱中受惊生产并因此死去,但她的孩子得以健康存活,尽管有着洗不清的身世污点(父亲是声名狼藉的暴君,母亲则是不受欢迎的异端),但这个女孩毕竟是生于合法的婚姻中,又有一个实力雄厚的舅舅,对于根基薄弱的伊萨克二世,他需要利用这个刚出生的女孩加强他登基的合法性并保持与法兰西的友好关系,因此他很快承认了她的身份并让这个被命名为安娜的女孩和自己的儿子阿莱克修斯订婚。 第216章 童年时期,安娜接受了非常优越的教育,她受到希腊宫廷和君士坦丁堡中法国教士的双重监护,她的舅舅腓力二世对这个外甥女也颇为关心,二人有不少往来信件和互赠礼物的纪录,童年时的复杂环境和优越的教育赋予了她杰出的政治才华,在阿莱克修斯四世登基后,安娜曾在信中向舅舅提起她对他统治的忧虑并希望能够前往法国避难,腓力二世的回复则不为人知。 如果腓力二世拒绝了她的提议,转而劝说安娜接受联姻,那二人无疑在安娜本人的婚姻问题上出现了分歧,17世纪的历史学家威廉·埃文斯在其著作《雄狮与雌鹰》提出阿莱克修斯四世很可能是死于他未婚妻和其情夫的谋杀,在他的观点中,他认为在阿莱克修斯四世流亡的时间里,被当做未来的巴塞丽莎的安娜·科穆宁早已秘密拉拢了大部分希腊贵族,他们对阿莱克修斯四世讨好德意志人的行为十分恼怒,转而拉拢了同样不希望阿莱克修斯四世登基的塞萨尔,许诺让他和安娜·科穆宁结婚以取代阿莱克修斯四世登上皇位,毋庸置疑,塞萨尔心动了,他铤而走险杀死了阿莱克修斯四世,而希腊贵族们诡异地没有对他追责。 这个阴谋论能被广泛接受的前提在于解释了塞萨尔为什么在没有拿到军饷的前提下还费心费力地维护希腊人的利益,但由于塞萨尔·塞萨罗亚和安娜·科穆宁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都谈不上光彩,因此有些敬爱这对君主的人无法接受。需要指出的是,围绕在阿莱克修斯四世身上最致命的一个问题在于他背负的20万银马克债务,从十字军的角度出发,只要阿莱克修斯四世还在位,他们就还有讨债的机会,但如果是一位十字军统帅亲手杀死了阿莱克修斯四世,那十字军讨债的理由便不再充足。 塞萨尔一世很可能是出于既不想承担债务也不想看到和施瓦本的菲利普关系密切的阿莱克修斯四世坐在皇位上的目的才决定以阿莱克修斯四世迫害基督徒的理由杀死他,在此之前,他很可能已经取得了希腊贵族们的支持,并已经有了和安娜结婚以取得皇位的计划,从我的个人角度出发,我认为不论塞萨尔一世和安娜一世登上皇位是否采取了阴谋,他们都完美胜任了他们的职责,而他们的婚姻确实存在一些解释不清的疑点,譬如在塞萨尔一世的情书中,他曾抱怨“整理账本比向你求婚还难”,但根据官方记录,他们是在英诺森三世和约翰十世在西西里商议了他们的婚姻后才首次见面。 但毫无疑问,不论他们是因为利益还是感情结合,他们的婚姻在他们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毋庸置疑是幸福的,继征服埃及后,他又通过婚姻获得了东罗马帝国的皇位,尽管这个皇位随时可能被推翻。针对罗马教廷,塞萨尔一世很清楚地意识到如曼努埃尔一世一样对罗马教会进行单方面的让利与讨好是无济于事的,何况作为一个拉丁国王的私生子,他在君士坦丁堡的统治基础远比科穆宁皇帝们薄弱,他的权力来源只有教皇的加冕和他的科穆宁妻子,但后者可以改嫁,前者也随时可以被否认,因此,在即位初期,他尽力安抚对他心存顾虑的希腊贵族,而很快他就将迎来有关他皇位稳固的第一个挑战:威尼斯海战。 , 奥古斯都的诞生 让我们转换视角,再度回到1204年的大皇宫,如果塞萨尔一世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最大赢家,那最大输家无疑是威尼斯总督:他没能回笼造船的资金,也没能阻止塞萨尔一世成为埃及国王,扶持阿莱克修斯四世的计划亦失败,而和他结下死仇的塞萨尔一世成为了巴西琉斯,跟他关系紧密的热那亚人满载而归,可以想见的未来里,威尼斯都将在地中海贸易中处于守势,在此之前,他可能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威尼斯民众推翻。 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结束后,君士坦丁堡其实没有立刻推举出新的巴西琉斯,至少这个人选没有公开化,而塞萨尔一世也没有继续留在君士坦丁堡,而是选择了回国处理英格兰的王位继承问题,在此期间,他拒绝了祖母埃莉诺让他和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结婚以取代叔叔约翰的建议,转而试图通过《大宪章》来限制约翰的王权,从而帮助其稳固统治,很多人都将他放弃英格兰王位当成他早已在希腊密谋登基的证据,但其实不论他有没有成为东罗马的巴西琉斯,他都会在埃及进行统治,英格兰的王位对他而言确实不像对其他私生子一样具有诱惑力。 到了1205年,君士坦丁堡的希腊贵族们仍然没有就皇位的归属有一个合理的方案,而这段历史最吊诡的一幕是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和英诺森三世代表的罗马教廷和解,并接受了由英诺森三世提出的由已经加冕为埃及国王的塞萨尔登基的提议,以21世纪的眼光看待,我们仍然难以理解教皇和牧首此时的精神状态,塞萨尔一世本人在回忆录中对这段往事也避而不谈,将其视为一场政治作秀或许更贴近真相。 当时的协议中,二人商议他们将共同主持塞萨尔一世和安娜一世的婚礼和加冕礼,二人结婚后也会共享政权,这个提议在当时看来是一个双赢的选择,在教皇看来,和他关系良好且保持天主教信仰的塞萨尔成为巴西琉斯无异于在巴尔干和小亚细亚建立了新的十字军国家,且他的后代都需要向同时期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一样接受教皇加冕才能登基,这是对天主教权威的空前加强,而在牧首看来,选择塞萨尔能够回避掉阿莱克修斯四世带来的债务和埃及问题,而如果塞萨尔过于亲近拉丁人和天主教,他毕竟是一个根基薄弱的外来者,他们如果不满随时可以换掉他。 第217章 不论冰面下是如何暗流涌动,1204年5月21日,塞萨罗亚王朝的第一代君主塞萨尔·塞萨罗亚(他第一次采用这个姓氏是在他的婚礼上)与安娜·科穆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与加冕礼。也就是在加冕礼后,塞萨尔一世和后来的腓特烈二世确定了养父子的关系,他们在往后的十余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直到腓特烈二世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凯撒,但可以确信的是,不论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矛盾,终其一生,他们都没有真正憎恨对方。 作者有话说: 后世眼中的ssr和安娜:心机私生子和影子女皇!狼狈为奸互相利用的野心家夫妇!把君堡贵族十字军教皇牧首全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真实的ssr:我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精罗和恋爱脑 真实的安娜:很酷,但我结婚前的终极目标是跑路苟命 ============= 感谢在2023-11-28 12:16:35~2023-11-29 22:2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优悠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若悦卿、夕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若、秋风簌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河豚核 213瓶;昭逆 97瓶;卿卿 63瓶;li 20瓶;llll、cici、云胡观真 10瓶;酒妄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6) 阿基坦的埃莉诺参加了这场婚礼, 尽管塞萨尔一世最终选择放弃她安排的婚姻和王位选择来到东方,她仍对这场婚礼表达了祝福,并将自己的私人珠宝赠与安娜, 她在婚礼的三天后去世,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顾不上为祖母悲伤,塞萨尔一世立刻投入到新政权的建立中, 而他首当其冲下手的就是埃及问题。 许多记录都显示塞萨尔一世在登基初期对本地的撒拉森贵族进行了严酷的打击,但并不意味他是一个残酷的君主,相反, 他在埃及的底层民众中相当受到爱戴, 对此他曾在《论战争》中详细阐述异教君主应该如何治理国家的问题, 他认为他与撒拉森贵族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但和撒拉森民众是可以合作的,这种重视民众、淡化宗教的治理风格贯穿了他在埃及的统治, 并最终成为他和教廷决裂的原因。 不过在他统治伊始, 教廷非常乐见于他打压撒拉森贵族的行为, 认为这是一个虔诚的君主应有的行为, 而意大利商业城邦中相对不太重视宗教差别的热那亚人也成为了他的盟友, 这令威尼斯感到更加不安, 因此,威尼斯总督丹多洛最终决定联合比萨人血洗热那亚, 这样的暴行震惊了整个欧洲。 死人是无法复仇的,但死人的盟友可以, 和热那亚关系最密切的就是立足未稳的塞萨尔一世, 但他其实面临着是否复仇的选择题:他才刚刚登基, 他的皇位还很脆弱, 罗马海军也已经荒废,他为数不多的政治资本应该花在更有意义的战争上,如果他此刻和其他欧洲君主一样选择宣而不战,他其实不会受到太多谴责,但塞萨尔一世义无反顾地押上了自己所有的资本对威尼斯宣战。 在《论战争》中,他称和威尼斯的战争是他“必须要打的一场战争”,如果失败,他将一无所有,但成功后他可以彻底坐稳皇位,同时将夺回地中海的贸易霸权,所以他必须应战。在战前,他用自己的血统和人脉关系将半个欧洲拉入他的阵营:因为他阻止十字军进攻扎拉,匈牙利的安德烈二世对他很有好感,在他开出威尼斯本土的价码后安德烈二世立刻同意从扎拉出兵,十字军国家,他的表哥耶路撒冷国王亨利和曾受他父亲帮助的吕西尼昂家族也派遣了海军,教皇更是为了他对全体威尼斯人颁发了史无前例的“大绝罚令”,同时他还不计代价地雇佣意大利城邦的船只和水手,受他监护的西西里国王和本土军队亦加入了他的阵营,饶是如此,他仍然担心失败,向伊比利亚半岛三国寄信希望能够雇佣他们的海军,只是战争比他想象得更加顺利。 他大获全胜,以不到五十艘船的损失将一度称霸地中海的威尼斯共和国彻底击溃,并生擒威尼斯总督恩里克·丹多洛,将其吊死在狄奥多西墙。这一战彻底改写了科穆宁王朝以来贸易霸权旁落、经济地位不再的状况,令罗马帝国再度成为主导东地中海的霸主,同时也彻底奠定了他在欧洲的威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回到君士坦丁堡后,他欣喜若狂地给这个儿子起名为理查·塞萨罗亚,并在君士坦丁堡举行为期一个月的大狂欢。 对于二十一岁的塞萨尔一世而言,以长子的降生为节点,他的人生是一段通向顶峰的上坡路:他开始推动经济改革,重新整顿了科穆宁王朝末期崩坏的经济秩序;他积极向埃及移民,修建学校和水利工程;他改革了军队,改革军队建制并将英格兰长弓和简易的火/药大规模装备进军队中;最后,他将沿用了六个世纪的“巴西琉斯”改回了拉丁语的“奥古斯都”,这意味着他的野心将不止局限于东地中海,尽管此时距离瑟蕾拉女皇统一欧洲还有两百四十八年。 , 统治生涯 要研究塞萨尔一世的统治,我们需要从内政和外交两个角度进行分析,内政上,他的妻子一直是他忠诚可靠的盟友,经过初期的磨合,她很快理解并认同了塞萨尔一世的统治意图,并以自己身为女性与科穆宁公主的身份调节塞萨尔一世与希腊贵族们的关系,哪怕是在她怀孕时也不例外;外交上,枝繁叶茂的金雀花家族也在他统治生涯的前半部分给予了他相当他的助力。 第218章 即位早期,塞萨尔一世大多数时间都选择留在埃及统治,除却修建基础设施和发展贸易,他还引入流亡的热那亚人和接受过教育的希腊人,从无到有建立了埃及的基层治理体系,并创建了“奥古斯都法庭”亲自审理案件,哪怕他审理的可能只是邻居间的纠纷,在埃及的统治稳固后,他开始试图在军事上更有作为,他因此和他的表兄耶路撒冷国王亨利一世一拍即合。 耶路撒冷国王亨利一世原为法兰西的香槟伯爵,他的母亲是阿基坦的埃莉诺与路易七世生下的长女法兰西的玛丽,他参加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在舅舅理查一世的支持下,他和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结婚,并因此成为耶路撒冷国王。因为舅舅的威望和妻子的支持,他在结婚后很快掌握了王国权力,将耶路撒冷王国带向全盛,势力抵达西奈半岛,他同时也派兵支援了塞萨尔一世夺取埃及,并在他前往巴尔干后代为摄政。 对亨利一世来说,他的表弟成为了罗马皇帝是另一个意外之喜,而塞萨尔一世的新婚妻子安娜·科穆宁和他也是表兄妹关系,他们的外祖父均为路易七世,在二人统治生涯重叠的三年中,他们在军事上进行了密切的合作,他们曾计划联合亚美尼亚王国和安条克公国一起收复埃德萨,但亨利一世在这场军事行动中战死,他死后,塞萨尔一世接过了指挥权,帮助亨利一世之子,年幼的鲍德温六世顺利继位,而后又夺回了埃德萨地区和亚美尼亚的东部领土,处斩萨法丁苏丹,将阿尤布王朝的势力几乎完全驱逐出了叙利亚,这场战役在中后期被英诺森三世追认为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因为这次成功的军事行动和后续对战果的合理分配,塞萨尔一世在东欧和西亚的十字军国家中收获了巨大的威望,这也是他后来在面对蒙古人入侵和教皇格里高利九世的大绝罚令时能够反败为胜的重要依仗。 塞萨尔一世的另一个盟友是神圣罗马帝国韦尔夫王朝的第二位君主奥托四世,童年时期,奥托四世跟随父亲亨利七世和母亲英格兰的玛蒂尔达生活在普瓦捷,这对表兄弟很可能在童年时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塞萨尔一世曾经撮合了奥托四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切尔尼戈夫的奥莱娜结婚(她生下了奥托四世唯一的婚生子亨利九世),奥托四世则在遗嘱中将自己的一笔继承自理查一世的遗产留给了塞萨尔一世的儿子理查·塞萨罗亚,政治上,二人一直齐心协力地打压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势力,同时就和德意志北方的斯拉夫人缓和关系达成一致意见,在奥托四世因狩猎意外去世前,塞萨尔一世的北部地缘环境一直相当安全。 但他的亲戚们也不都是省心的,比如他的叔叔约翰王,或许约翰王对他的侄儿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可能还有些依赖,但这和他给侄儿添堵并不冲突。在被迫签署了《大宪章》后,约翰一世的统治维持了一段较长时间的稳定,但在他的姐姐图卢兹伯爵夫人英格兰的琼去世后他立刻躁动起来。 英格兰的琼原为西西里王后,随同理查一世参加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并曾在阿克城维持秩序,回国后,她展露出与作为西西里王后时迥异的政治野心,在嫁给图卢兹伯爵雷蒙德六世后,她积极参与伯国内部事务,对图卢兹盛行的清洁派采取了温和的态度,这使得她博得了臣民的爱戴,母亲去世后,她又成为了阿基坦公国的摄政,曾屡次和腓力二世发生冲突(有趣的是,不少编年史作家都记载在墨西拿腓力二世曾对琼一见钟情,并向她求婚,可惜理查一世和琼都对这段联姻不感兴趣),甚至有文件证实她还曾干预了诺曼底的事务,种种迹象都表明尽管琼无意挑战约翰的地位,但并不代表她放心约翰在法国地区的统治,而约翰一世的法国封臣显然也更乐于接受琼的统治,对于安茹家族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约翰一世对姐姐的行为敢怒不敢言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此时是琼的受监护人,她对约翰一世及其子女的王位一直构成强有力的挑战,这令约翰一世寝食难安,在琼去世之后,约翰一世一方面感到如释重负,另一方面又开始警惕琼的丈夫,编年史作家证实约翰一世一度非常担心雷蒙德六世会通过和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结婚以谋取英格兰王位,因此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图卢兹,参加琼的葬礼并拿走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的监护权,直到约翰一世去世,布列塔尼的埃莉诺都一直处于软禁中。 当1211年琼去世后,压在约翰一世头上的所有阴影都烟消云散,他将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接回诺曼底后立刻宣布不承认《大宪章》,并武力讨伐对此惊怒交加的叛乱的诸侯。不出所料地,他被打得落荒而逃,而腓力二世也抓紧这个机会悍然进军诺曼底,阿基坦也岌岌可危,作为名义上的阿基坦公爵塞萨尔一世(阿基坦的埃莉诺临终前立下遗嘱将阿基坦留给塞萨尔一世的次子,在其次子成年前由塞萨尔一世遥领头衔)还在忙着给耶路撒冷王国的后续风波收尾,无暇顾及阿基坦的危机,因此他只能求助琼的丈夫雷蒙德六世,请他雇佣一批军队至少守住普瓦捷,不至于等他回到西欧后覆水难收。 雷蒙德一世信守了承诺,但他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在约翰一世已经对他心存猜忌时还借助妻子的影响力干预了英格兰的内部事务,要求约翰一世重新承认《大宪章》。等塞萨尔一世终于解决了耶路撒冷问题,准备腾出手替叔叔善后时,他却得知约翰因为记恨雷蒙德六世插手叛乱间接破坏了他的好事,竟然以他信仰清洁派为由向英诺森三世请求教皇派兵讨伐图卢兹。 第219章 作者有话说: 历史学家表示隔了快一千年我们还是无法理解约翰的思路....... ============ 感谢在2023-11-29 22:29:04~2023-11-30 23:1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gad是真的 30瓶;猫小妙、今天加更了吗 10瓶;酒妄、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7) 我们难以理解约翰一世的思路, 在他受到诸侯们的反对时,作为他姐夫的雷蒙德六世本该成为他的盟友,而如果雷蒙德六世及其后代失去对图卢兹的统治权, 得利最大的也是腓力二世,但约翰一世确实做出了这个愚蠢而短视的选择。显而易见,塞萨尔一世也为叔叔的行为恼羞成怒,他来到图卢兹, 越过约翰一世劝说雷蒙德六世退位,将伯爵之位传给他和琼的长子雷蒙德七世,但雷蒙德六世仍能实际掌控图卢兹的政权。尽管冲突化解, 但塞萨尔一世和约翰一世的关系显而易见恶化, 直到约翰一世去世, 他们不再有通信记录。 图卢兹事件的另一个影响在于给塞萨尔一世和英诺森三世的关系埋下了破裂的引子, 英诺森三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茹家族已经膨胀成一个不受教廷掌控的势力,他因此试图和卡佩王室重修旧好, 后者是欧洲大陆上为数不多坚持与安茹家族对抗的势力(施瓦本的菲利普于1208年遇刺,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最后一位男性成员即是受塞萨尔一世监护的西西里国王腓特烈)。 但这一阶段, 英诺森三世还没有彻底意识到塞萨尔一世的危险性, 在塞萨尔一世前往罗斯调解第一任弗拉基米尔大公弗谢沃洛德·尤里耶维奇·留里克的继位纠纷时, 英诺森三世还曾写信赞扬他向北方传教的行为。尽管和叔叔的关系变得冷淡, 但从1211年到1216年的这五年间能称得上是塞萨尔一世统治生涯中外部环境最好、内部环境也最稳定的五年,他在希腊和埃及的统治都走向正轨, 欧陆上的敌人也几乎不再构成威胁,他开始更多地陪伴家人, 抚养在此期间出生的两个最小的孩子(即后来的圣狄奥多西和匈牙利王后狄奥多拉), 直到约翰一世于1216年去世。 在姐姐去世后, 失去管束的约翰一世更加胡作非为, 在此期间,他丢失了包括重要的维克桑和鲁昂在内的大部分诺曼底公国领地,安茹也岌岌可危,尽管和叔叔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亲密,但塞萨尔一世仍然带着自己的次子,后来的阿基坦公爵腓力·塞萨罗亚前往希农见了约翰一世最后一面,临终前,约翰一世曾请求塞萨尔一世接过英格兰王位,塞萨尔一世再度拒绝,但他答应了作为约翰一世死后英格兰的摄政以对付腓力二世。 尽管塞萨尔一世三次拒绝英格兰王位的行为令时人不解,但分析他本人在《论战争》中透露出的战略思想和政治哲学理念,我们不难看出他一直秉持着对领土头衔的“适度”原则,他固然对领土有渴求,但他非常注重新征服的领土是否能够被他有效控制,是以他放弃了第五次十字军东征中获得的东亚美尼亚和绝罚战争中攻占的意大利领土,但坚持对默西亚地区和埃及地区实施有效控制。 英格兰王位也是同样的道理,在他还是国王的私生子且金雀花家族还有合法继承人时,继承英格兰只会令王国再度陷入内战,当他取得合法身份并成为了罗马的奥古斯都后,英格兰的遥远的领土和巨大的国防压力会令他首尾难顾,因此放弃他的继承权利转而扶持他的亲属是明智的选择。约翰一世死后,塞萨尔一世确实帮助英格兰收复了失去的疆土,和腓力二世签署了《一月和约》,承认了诺曼底和安茹从法兰西国王领地中独立,并秘密约定瓜分法国东部的霍亨斯陶芬家族领地,但他并没有帮助约翰一世的儿子亨利三世坐稳王位,相反,他和他的堂妹布列塔尼的埃莉诺达成协议,扶持后者成为女王与亨利三世共同统治。 在当时看来,这只是一个为了解决继承争议不得已为之的权宜之计,但埃莉诺女王在登基后很快展现出卓越的政治才能,进入中古时代后,她是英格兰第一位真正实现独立统治的女性统治者,也是最成功的的一位。 处理完英格兰的继承问题后,塞萨尔一世又促成了奥托四世和切尔尼戈夫的奥莱娜的婚姻,从而调和了北方的矛盾,此后,他开始安排自己的次子腓力·塞萨罗亚就任阿基坦公爵,并开始和匈牙利国王安德烈二世约定征伐保加利亚,同一时间,他拒绝了响应教皇要求他出兵协助清剿图卢兹的清洁派,理由是他的长子和次子都身在法国。 从这封拒信开始,他和英诺森三世的关系几乎是注定破裂,但令二人都始料未及的变动在于塞萨尔一世此时正在图卢兹探亲的长子理查·塞萨罗亚。虽然塞萨尔一世拒绝从命,但腓力二世之子路易八世响应了教皇的请求,图卢兹的危机爆发后,埃莉诺女王立刻出兵征讨布列塔尼,同时她还争取到了奥托四世的支持,后者收到消息后立刻亲自率兵前来支持表妹。 埃莉诺女王对布列塔尼的宣称权来源于其母布列塔尼女公爵康斯坦丝,在埃莉诺女王的生父布列塔尼的杰弗里去世后,康斯坦丝又结了两次婚,并在第三次婚姻中生下女儿阿丽克丝,埃莉诺女王的继承权毋庸置疑高于她的异父妹妹,但由于她长期处于琼的监护和约翰一世的软禁中,布列塔尼的诸侯们并不情愿由她继承领地,转而选择了阿丽克丝,这一行为得到了腓力二世的支持,他安排阿丽克丝和一位卡佩家族的旁支成员结婚,但一旦埃莉诺女王重获自由,她伸张自己的继承权是理所当然的事。 第220章 得知埃莉诺女王进攻布列塔尼,路易八世立刻停止了进攻图卢兹,转而撕毁《一月和约》进攻曼恩,双方就此陷入对峙。图卢兹赢得了喘息时间,但战局的变数在于阿基坦(奥托四世的大军被布拉班特佣兵阻隔),腓力·塞萨罗亚已经继承了阿基坦,但他还尚未完全掌控此地。 从路易八世进攻图卢兹的路线推测,这一次行动他显而易见是得到了腓力·塞萨罗亚的支持的,从后者后来的行为推断他支持卡佩王室的行为很可能是出自他的自愿,但这样的行为显然和他父兄的意愿相悖。得知了曼恩的危机后,时年十四岁的理查·塞萨罗亚认为他有支援他的亲属,他说服了雷蒙德六世将理查一世遗留的一副盔甲和二十名骑士借给他,然后从法国最南部的图卢兹一路向北,当他抵达曼恩时,他已经集结了一支由八百名骑士、两千名弩手和三千名步兵组成的军队。 我们无从得知理查·塞萨罗亚整合军队的诸多细节,但显而易见,他成功整合了这支陌生的队伍,身穿他祖父理查一世的盔甲加入战场。许多编年史作家都详细描述了这场战役,当理查·塞萨罗亚带领援军来到曼恩时,法国贵族以为是理查一世亡灵回归,不禁泪流满面地跪下祈祷,路易八世的军队因此兵败如山倒,他本人仅带着少量亲随逃回巴黎,图卢兹的征伐行动也不了了之。 这场战役的结果是埃莉诺女王收复了包括维克桑在内的约翰一世丢失的所有土地,并逼迫路易八世和已经退位的腓力二世承认了她布列塔尼女公爵的身份,她的异父妹妹被宣布为私生女并终生囚禁于修道院,在布拉班特佣兵被迫回防后,奥托四世也成功与英格兰军队会师,这也是他和理查·塞萨罗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他大力称赞后者,在他因狩猎意外去世前,他还不忘立下遗嘱将理查一世留给自己的一部分遗产转交给理查·塞萨罗亚,尽管后者只比他多活了八年。 当曼恩战役正进行地如火如荼时,塞萨尔一世正在匈牙利进行访问,回到君士坦丁堡后,他才听说了长子的事迹,对此他曾在日记里难掩惊喜地写到“我的儿子在十四岁时完成了许多人四十岁都无法做到的伟业,而我竟然还以为他是个处于叛逆期的十四岁孩子”,这是“叛逆期”这个教育学名词第一次被正式提出,但另一方面,塞萨尔一世需要意识到由于破坏了路易八世征伐图卢兹,他和英诺森三世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在英诺森三世临终前,塞萨尔一世曾经前往罗马试图挽回他们的关系,但二人最后一次交谈显然并不愉快,不过和教廷关系恶化并不是塞萨尔一世不能接受的代价,此时他不仅在近东地区拥有强大的影响力,神圣罗马帝国的奥托四世和英格兰的埃莉诺女王也都是他强有力的亲属与同盟,在这个出自金雀花家族的三巨头同盟的阴影下,教廷即便不满也无力做出应对,走投无路无路之际,他们想到了另一个被他们遗忘的盟友,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最后一位成员,西西里国王腓特烈·霍亨斯陶芬。 作者有话说: 零点加更,么么 ================= 感谢在2023-11-30 23:10:05~2023-12-02 11: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黄白柳灰 10瓶;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8) 腓特烈二世------从西西里到德意志 在研究从中古时代到文艺复兴的这段历史中, 神圣罗马帝国的腓特烈二世是一位绕不开的人物,他博学多才,骁勇善战, 出身高贵却童年坎坷,风流多情又严肃忧郁,同时,他还是“大空位时期”前最后一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阿尔诺德大帝和统一欧洲的罗什舒亚尔家族的共同祖先, 他的一生充满迷茫、忤逆、纠结和抗争,种种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汇聚一体,而他和他的养父、老师、岳父与宿敌塞萨尔一世的关系毋庸置疑是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对塞萨尔一世复杂的感情贯穿了他的一生。 作为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成员, 腓特烈二世受到出自金雀花家族的塞萨尔一世监护是一个令后世吃惊和费解的事(两个家族虽无深仇大恨, 但仍结怨不浅), 腓特烈二世的父亲亨利六世曾屡次在于腓力二世的通信中称呼塞萨尔一世的父亲理查一世为“我们共同的死敌,出笼的恶魔, 冷酷无情的野心家, 狡诈的骗子和不忠的僭位者”(有趣的是, 二人从未正式见面, 唯一一次正面冲突是理查一世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假借回援西西里之名进攻埃及, 导致亨利六世第一次试图征服西西里的行动无疾而终), 但不论塞萨尔一世和腓特烈二世对自己的父亲是何态度(塞萨尔一世非常崇敬父亲,腓特烈二世则很少提及生父, 甚至一度回避以霍亨斯陶芬的姓氏自称),父辈的恩怨都显然没有影响他们建立关系。 腓特烈二世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与西西里女王康斯坦丝一世之子, 他的父母结婚时父亲二十一岁, 母亲三十二岁, 这段婚姻本不被期待获得子嗣, 但他的母亲在四十岁时怀孕。父母相继去世后,时任教皇英诺森三世成为他的监护人,这是出于他母亲希望他能够远离德意志的混乱政局平安度过童年期的考虑。 第221章 为了儿子的监护权,他的母亲支付了300公斤黄金的抚养费,这笔钱保障了年幼的腓特烈的生命安全,但并未改善他的童年处境。童年时期,教士们热衷于将这个小国王培养成一个虔诚的圣徒,而德意志和意大利的野心家都企图通过控制这个小国王从而掌控西西里,就在第四次东征的十字军到达西西里的前一年,他还曾经遇到过一次绑架,一位曾经随同他的祖父腓特烈一世参加过十字军的骑士马克瓦德胁迫卫队打开了城门,来到了六岁的小国王面前,而年幼的腓特烈对此的反应是一边尖叫一边疯狂抓挠自己的身体,最终迫使马克瓦德放弃了绑架的念头。 这样的事件在腓特烈二世的童年屡见不鲜,他因此对身边人满怀戒心,常常独自一人来到海滩和街道,同时沉迷于各种书籍,甚至包括撒拉森人的典籍。这样的童年经历和塞萨尔一世是有些相似的,作为私生子,后者的童年也饱受歧视,不同的是安茹家族始终是塞萨尔一世的归属和依仗,而霍亨斯陶芬家族只将腓特烈二世视为需要戒备的继承人和控制西西里的工具。 腓特烈二世的回忆录以他第一次遇到塞萨尔一世开篇,他将之视为自己人生的起点,据他所说,他第一次遇到塞萨尔一世是在西西里的海边,这一点在《论战争》中得到了印证,但二人第一次有据可查的公开会面在施瓦本的菲利普也来到了西西里后,在威尼斯蒙受了声誉和兵力损失的他试图在西西里弥补损失,他因此想要得到自己侄儿的监护权,但腓特烈二世对此极力抗拒,他再度采取了近乎自残的手段希望逼退施瓦本的菲利普。 腓特烈二世的监护权问题无疑令本就风波不断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更加分裂,出生安茹家族又亲近教皇的塞萨尔一世自然不愿意看到施瓦本的菲利普拿到侄儿的监护权,因此他参与调和了这次事件,劝说腓特烈二世离开藏身的高塔。对此编年史作家记载“普瓦捷伯爵来到了国王藏身的窗下,他们似乎很熟悉,他的态度比国王的叔叔更加温和和诚恳,他最终成功劝说国王离开了高塔,重申了圣座对国王的监护权,而国王的叔叔对此更加惊怒,他们约定了有关埃及领土的划分,败者将一无所有,我们所有人都相信普瓦捷伯爵会是胜利者”。 在腓特烈二世的回忆录中,他描述和塞萨尔一世的第二次见面是“来自天堂的光撕裂了我的世界”,他认为塞萨尔一世是一个“英俊,古怪,但真正尊重我且对我没有图谋”的人,他因此萌生了想要他替代英诺森三世成为他监护人的想法,《论战争》中,塞萨尔一世的回忆侧面印证了这件事,“腓特烈希望我能成为他的监护人,但这太幼稚了,我既不是他的亲属也没有高贵的身份,何况我们的家族还矛盾重重”,在腓特烈二世积极主动地寻求改换监护人时,塞萨尔一世对此是消极抗拒的,担忧二人会因为血缘最终对立的想法贯穿了他和腓特烈二世的交往,九百年后的我们从未见过这两位君主,却能从他们的回忆录中得知他们的真实想法,而他们本人哪怕曾经亲密无间,却始终没有了解真实的对方。 在塞萨尔一世加冕为埃及国王后,腓特烈二世曾出席了他的加冕仪式,他的回忆录证实了阿莱克修斯四世是在塞萨尔一世的加冕晚宴上闯入十字军的,这很可能是塞萨尔一世和阿莱克修斯四世矛盾的根源,在攻打君士坦丁堡的战争中,腓特烈二世也随行参加,和许多编年史作家的记载不一样,作为当时和塞萨尔一世最亲近的人,他描述“他根本不在意这次围城战,他宁愿给我讲故事也不愿部署作战计划,他说任何一支弩箭射中君士坦丁堡都会令他痛不欲生,而我也认同这个观点,以至于等阿莱克修斯三世不战而降时,他惊愕多过于喜悦”,这段回忆否认了史学家曾经一度流行的塞萨尔一世早在围城战时就和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有联系的观点。 腓特烈二世并没有参与有关阿莱克修斯四世债务的一系列风波,但他以西西里国王的名义允许了十字军在西西里中转返程,他和塞萨尔一世的交往在此暂时停止,二人的下一次交集发生在1204年3月15日,教皇英诺森三世和牧首约翰十世在名义上身为教廷属邦的西西里会晤,在英诺森三世提议由塞萨尔一世登基成为新的巴西琉斯后,腓特烈二世“被惊喜砸晕了脑袋”,他因此大声附和教皇的想法,极力夸赞塞萨尔一世是多么地高尚、虔诚和英勇。他的反应显然在英诺森三世的意料之外,但他很快将之视为一个能真正将腓特烈二世培养成符合教廷利益的虔诚国王的机会,在塞萨尔一世的婚礼和加冕礼上,他正式提出了这个想法,而塞萨尔一世最终同意了。 以和塞萨尔一世确认监护关系为分界点,腓特烈二世的童年开始幸福起来,在前期塞萨尔一世频繁往来于希腊和埃及之间时,他几乎都随同养父一起行动,他亲历了塞萨尔一世在埃及建立有效统治的过程,这奠定了他后来开明的宗教政策和在德意志建立全新法律制度的基石,他同时还参加了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在香槟的亨利意外战死后,他曾经挫败了蒙菲拉特侯爵试图拥立其侄女玛利亚的阴谋,同时亲历了塞萨尔一世与阿尤布王朝最后一位颇有作为的苏丹卡米勒的谈判,他形容塞萨尔一世“并不为胜利喜悦,就像小西庇阿的名言一样,当他来到太列巴湖边时,他陷入了长久的迷茫与惆怅,十字军战士的荣耀也不足以澄清他的苦闷”。有关塞萨尔一世对他亲历的三次十字军的回顾与反思一直是他个人研究的热门方向。 第222章 家庭关系上,他和塞萨尔一世的长子理查·塞萨罗亚关系密切,直到晚年腓特烈二世都还在惋惜着后者的早逝,对他疼爱的第二个儿子凯撒·霍亨斯陶芬,他称他“和他的外祖父和舅舅非常相似,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时候的理查一样”,同时他还和塞萨尔一世的长女埃莉诺·塞萨罗亚订立了口头的婚约,她后来成为了她的第二任妻子,关于这段婚姻,他形容:“在埃莉诺出生时,我就下定决心要爱她,娶她,我要让我的孩子拥有我父亲的血脉,我确实得偿所愿,但我们的婚姻最终以互相憎恨收尾。”,而塞萨尔一世则表示:“我爱他,教育他,我渴望阻止与他为敌的命运,但我最终失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2 11:31:05~2023-12-05 12: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世浮华 100瓶;安山度、多肉葡萄、池鱼 10瓶;流芳、闲院洛澜 5瓶;酒妄、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9) 值得一提的是, 腓特烈二世和他名义上的养母安娜一世很可能关系并不融洽,他的回忆录中很少有和安娜一世接触的记录,即便提到也多以“我父亲的妻子”或者“奥古斯塔”代称, 这样的关系很可能促成了安娜一世在执政时期的两次继承风波中都激烈地反对腓特烈,只是这样的矛盾起初并不认为会影响大局。 在腓特烈二世的回忆录中,他声称在他的父亲抛弃他之前他从未有过背叛他的想法,但根据多方的记录, 他在奥托四世还没有去世时已经对后者的野心有所忧虑,并开始和教廷合作。曼恩战役后,安茹联盟大获全胜, 奥托四世因此开始谋求霍亨斯陶芬家族在德意志西部的领地, 包括富庶的勃艮第地区和本该作为他第一任妻子施瓦本的贝亚特丽斯(施瓦本的菲利普之女)嫁妆的施瓦本公国, 腓特烈二世可能不在意霍亨斯陶芬的家族领地, 但他必须担心奥托四世的下一个意图是否是西西里王国所属的卡普亚与那不勒斯。 这一地区的稳定同样威胁着教廷,是以双方确实存在着合作的基础, 只是在他们还没有公开反对奥托四世时, 奥托四世便在狩猎中意外去世, 身在意大利的腓特烈二世立刻由教皇洪诺留三世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腓特烈二世看来,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他可以不再担心奥托四世对自己的威胁, 同时还可以继续维持和养父的亲密关系,但他的养父并不这样想。 得知奥托四世的死讯后, 塞萨尔一世悲痛欲绝,当即陷入昏迷之中, 联想到他的父亲也是在壮年时突发急病离世, 在他昏迷卧床的两个星期中, 他去世并导致继承危机的可能性无疑被认真考虑过, 而已经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腓特烈二世在这个关口来到君士坦丁堡无疑加剧了冲突。 据腓特烈二世回忆,他在加冕后立刻来到君士坦丁堡是为了和塞萨尔一世延续盟约,得知养父病重的消息后,他立刻利用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生活多年的优势试图稳固秩序,但此举遭到了安娜一世的强烈反应,据编年史记载,安娜一世在得知腓特烈二世召见了御前会议后便立刻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包括塞萨尔一世的另一个养子瓦西尔·君士坦丁耶维奇·留里克,后来的第三任弗拉基米尔大公,因战死于对抗蒙古人的战斗而封圣)躲进了塞萨尔一世养病的宫殿,由忠心耿耿的瓦兰吉卫队保护,并严格限制进出。 安娜一世的强烈反应显然是出自对腓特烈二世的担忧,作为塞萨尔一世的养子和准女婿,如若塞萨尔一世遭遇不测,他其实也是奥古斯都之位有力的竞争者,而十五岁的理查·塞萨罗亚尽管在此前的曼恩战役中展露头角,但在年龄和政治经验上他显然不占优势,腓特烈二世在自传中矢口否认他对养父的皇位存在野心,但结合他后来将次子凯撒·霍亨斯陶芬送到大皇宫抚养的行为,他的个人言论并不足以采信。 无论如何,经历了这一场□□,这对养父子的关系已经注定破裂,当塞萨尔一世醒来后,他撕毁了腓特烈二世和他的长女埃莉诺的婚约,并胁迫腓特烈二世放弃了西西里王位将其转让给曾与理查一世结盟的坦克雷德一世的后代。这一事件给腓特烈二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他将塞萨尔一世的行为视作对他们情感的背叛,同时又矛盾地明白这是他不得已的选择。对此塞萨尔一世的态度相当坦然,他直言不讳地在著作中承认从收养腓特烈二世开始就做好了会舍弃他的准备,他们的血统和身份注定了他们的情谊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可腓特烈二世对此十分抗拒,比起政治利益,情感关系在他的灵魂中占据更大的比重,这与他的政治身份相冲突。他一生都试图突破这一桎梏,但他徒劳无功。 , 保加利亚战记 以奥托四世去世和腓特烈二世登基为分界线,塞萨尔一世的统治进入中后期,虽然北方的地缘环境不再友好,但腓特烈二世的威胁在此时尚未凸显。比起腓特烈二世,他更在意的是北部的保加利亚人。 从七世纪开始,保加利亚就始终威胁着巴尔干的北部领土,有“保加利亚屠夫”之称的马其顿王朝皇帝巴西尔二世曾一度摧毁了保加利亚帝国,但在伊萨克二世时保加利亚的威胁就死灰复燃。即位之初,塞萨尔一世的战略重心一直放在埃及和近东,但现在消灭保加利亚威胁的时机显然已经成熟。 第223章 近百年后,将塞萨罗亚王朝带向极盛的艾德蒙一世曾称塞萨尔一世是“一个伪装成圣人的君主和伪装成军人的哲学家”,这是他最知名的称号“战争哲人”的来源,但相比他为人津津乐道的战略思想和担任主帅的两次十字军东征,塞萨尔一世对军队结构的改革长期存在研究空白,他不仅突破了中世纪的宗教偏见,将撒拉森人编入军队,还对军队的后勤、训练、人才培养等方面都做出改革,有效提高了军队的训练度和组织度。 科技层面,他大力资助工匠,创新了冶铁、制盐、锻造等工艺,提高了罗马军队针对周边国家的技术压制,并且他在西欧还处于冷兵器时代时就注意到了火/药在实战中的巨大威力,在《论战争》中提出了“三段击”结合火器的步骑协同战术思想,尽管受限于统治基础的相对薄弱,他对军队的改革并没有后来的艾德蒙一世和塞巴斯蒂安一世那么深入,实战中他也更依赖于他自己亲自训练出的嫡系部队,但以上两位在军事成就方面异常突出的奥古斯都都承认他们的军事改革深受《论战争》的影响,只是他们都不是将塞萨尔一世提出的“国家主义”政治军事学贯彻得最彻底的君主。 但无论如何,到了1221年,东罗马已经重新确立在东欧地区的军事霸主地位,对于威胁其北部的保加利亚,塞萨尔一世已经失去耐心了。事实上,早在曼恩战役爆发前,塞萨尔一世就已经有了联合匈牙利解决保加利亚威胁的计划,只是由于奥托四世的去世和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拖延了一年。 当塞萨尔一世的身体完全康复后,对保加利亚的作战计划便正式确定下来,经历了此前的重病和继承危机,塞萨尔一世在继承人的培养上选择了更加激进的策略,在指挥了前期的战役后,他便退守至色雷斯地区,将军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他的长子理查·塞萨罗亚,后者在曼恩战役中展露的军事天赋在保加利亚之战中得到了证实。 尽管塞萨尔一世的长子理查·塞萨罗亚的知名度长期被父亲和儿子压制(他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更受文学家青睐),但事实上,同期的不少记录都显示他被视为是具有骑士风度的统治者、平民的保护人和超越祖辈的军事天才,他的密友米海尔·拉斯卡里斯甚至曾盛情称赞他是“13世纪的亚历山大、大西庇阿和贝利撒留”,认为他“温和、勤奋、慷慨、善良、忠贞、敏锐且魅力非凡,具备祖辈的一切美德且更胜一筹”,如若只是亲近者的夸赞,那或许还包含一些对皇储的溢美,但如果同期所有人都众口一词,那记录的可信度会大大提高。 在保加利亚之战中,最能体现理查·塞萨罗亚军事才能的无疑是多瑙河水战,因为连日不断的暴雨,火/药被认为难以在战场中发挥作用,而泛滥的洪水也使得军队难以前行,但年轻的皇储力排众议,调集船只迎着洪水朝特尔戈维什泰进发,使得因安德烈二世指挥无能导致进度迟缓的北线战事转败为胜。战后的外交谈判中,他也秉持了他父亲的团结适度原则,如约将多瑙河北部的土地转交给安德烈二世,尽管他要求匈牙利割让了贝尔格莱德地区,但连安德烈二世本人都清楚这是必要的代价。 毫无疑问,保加利亚之战令东罗马和匈牙利的关系更加融洽稳固,在塞萨尔一世的小女儿狄奥多拉·塞萨罗亚嫁给安德烈二世的儿子贝拉四世后,两国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的联系更加紧密,奠定了阿兰一世时期匈牙利并入罗马的基础(狄奥多拉本人的暴力手段也功不可没)。在战争结束后,理查迎娶了统治保加利亚的阿森家族的玛利亚,和父母受到非议的夫妻关系相比,这段感情被视为是甜蜜的,理查在婚后出任默西亚总督(保加利亚的称呼在阿森家族的统治覆灭后不再沿用),在此期间,他和妻子形影不离,不少编年史作家都记录皇储“在保持理智的前提下尽其所能地爱着他的妻子”,但除了一些慈善与艺术活动,玛利亚·阿森不像她丈夫的母亲安娜一世一样活跃于政治。 在担任默西亚总督期间,理查·塞萨罗亚延续了父亲在埃及的统治风格,他整顿税制,修建学校,救济贫民,开设法庭,他的统治被认为是睿智且开明的,这一点变相激化了后来的希腊贵族与默西亚人的矛盾,因为希腊官僚很难放下对默西亚人的偏见,而理查·塞萨罗亚一直力争做到公正与平衡。 在默西亚地区的统治稳固后,塞萨尔一世的下一个目标转向了小亚细亚,第五次十字军东征中,罗姆苏丹国元气大伤,作为东罗马帝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塞萨尔一世显然将小亚细亚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在此期间,他还和花剌子模进行了外交接触,在花剌子模的明布尔努王朝的建立者札兰丁·明布尔努因祖母和弟弟的驱逐流亡至黑海沿岸时,他曾试图进攻格鲁吉亚以插手黑海贸易,此举受到塞萨尔一世的警告,札兰丁最终知难而退,塞萨尔一世随后迫使格鲁吉亚臣服并交出由科穆宁家族最后两个直系男嗣统治的特拉布宗,此后的一百多年,特拉布宗一直是奥古斯都直属的封地,直到西蒙二世时期将其转交给后秦皇帝使其成为丝绸之路的枢纽。 在1228年的塞萨尔一世看来,他已经到了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他的五个孩子都各有归属(长女埃莉诺嫁给了西西里国王坦克雷德二世,幼子狄奥多西则前往耶路撒冷成为一名圣殿骑士),他的帝国繁荣稳定,军队强盛,国库丰盈,他的继承人又是如此优秀,足以应对小亚细亚的罗姆苏丹国和试图收回西西里的腓特烈二世,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在希拉波利斯修建新的行宫,但命运却在此时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钟爱的长子,完美的继承人理查·塞萨罗亚在一次游猎中意外坠马,他得知消息后不眠不休地赶到默西亚,但只来得及见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 第224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5 12:06:35~2023-12-05 22:1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 20瓶;云销雨霁 4瓶;招财猫、la dolce vita、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0) 继承危机 纵观塞萨尔一世的一生, 我们其实不难发现,尽管他的成就极其突出(考虑到他极低的人生起点这样的成就更加非凡),但他的人生其实都在重复经历着死亡与离别, 根据他自己的回忆,他的生母在他出生时去世,终其一生他都不清楚她的名字和身份,他的父亲和他在七岁时才建立了亲密关系, 并在不到两年后骤然去世,陪同他成长的祖母、姑父和叔叔和作为稳固盟友的两个表哥都先于他离世,但没有一次离别比长子的早逝更令他痛彻心扉, 因为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悲剧, 他已经结婚, 有了儿子, 年轻、健康且精力充沛,当他活着的时候,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帝国的未来, 一轮崭新的太阳正冉冉升起, 但当他死去时, 猝不及防的茫然击中每一个人的心, 他们从没有考虑除了理查·塞萨罗亚以外的另一个选择, 是以他们对悲剧毫无准备,也没有预案。 许多人都目睹了理查·塞萨罗亚的离世, 在长子死在自己怀中后,塞萨尔一世“尖利咆哮, 泪流满面, 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紫袍”, 值得注意的是, 尽管塞萨尔一世的信仰已经被证实并不虔诚,甚至被怀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编年史记录他在长子去世后曾绝望地呼唤上帝,并在此后拒绝进食和饮水,直到他妻子赶来。 我们无从知晓这对一直配合默契的夫妻是否在此时就已经有了针对继承问题的分歧,但可以确定的是,比起继承问题更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帝国的外部危机:1228年春,手段相对温和的教皇洪诺留三世去世,个性顽固的格里高利九世继任教皇,和他的叔叔英诺森三世一样,他致力于提高教廷的权威,所不同的是他在即位之初便对塞萨尔一世展露出强烈的敌意,他支持腓特烈二世对西西里的宣称,后者在德意志已然确立权威,正野心勃勃地意欲南下,曾属于他的西西里王国是他征途的第一站。 格里高利九世在神学方面成就突出,但在战略目光上无疑是短浅而愚蠢的,他过分相信教皇的权威,将日益东方化的塞萨尔一世视为“天主的背叛者”,但腓特烈二世同样是教廷危险的敌人,如果征战顺利,他将同时掌控德意志与西西里,而此前的教皇们对此都极力避免。 在腓特烈二世集结军队进攻西西里时,塞萨尔一世本计划令他的长子前往迎战,但在理查·塞萨罗亚去世后他必须要重新考虑和腓特烈二世的关系,和小他十岁、年轻体健的曾经的养子相比,时间并不站在他这一边,是以在格里高利九世欣喜于有名将之名的理查·塞萨罗亚去世、等待着塞萨尔一世替子出征、和腓特烈二世“父子”相残时,他却得知二人已经和解,腓特烈二世迎娶了他曾经的未婚妻埃莉诺·塞萨罗亚,并且塞萨尔一世承认了他们的婚姻、腓特烈二世作为他养子的身份和西西里王位,并封他为凯撒。 值得一提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前身查理曼帝国系公元395年东西罗马分治后灭亡了西罗马帝国的蛮族建立,虽自称“罗马人的皇帝”,但长期不为东方的东罗马帝国承认,其本身亦在公元843年分裂为西法兰克、中法兰克和东法兰克,即法兰西、意大利和德意志的前身,东法兰克后来日益强盛,由此垄断原本在西法兰克和东法兰克之间流转的皇帝称号,在腓特烈一世在位时期,他又在国名前冠以“神圣”一词,依据史学叙述的惯例,我们将从公元800年查理曼加冕至公元1453年查理六世退位时期的东部政权称为“神圣罗马帝国时期”(也有史学家认为查理大帝本人通过接受教皇加冕得来的皇冠系非法取得,故应将其建立的政权称为日耳曼尼亚的查理曼王朝,其后分别为奥托王朝、法兰克尼亚王朝、霍亨斯陶芬第一王朝、韦尔夫第一王朝、霍亨斯陶芬第二王朝、韦尔夫第二王朝、霍亨斯陶芬第三王朝、大空位时期和哈布斯堡王朝,但这种说法隔断了查理大帝与加洛林王朝的关系,且不少史料都证明东罗马时期的巴西琉斯和奥古斯都们虽然没有放弃对西部领土的宣称,但在各类文书和往来信件中都间接承认了北方政权的独立与平等,直到罗什舒亚尔王朝时期才完全否认),在奥托四世之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拉丁语称呼为“奥古斯都”,德语称呼则为“凯撒”,这因此存在与东罗马帝国外交上的界限不明。 在中古时期的中后期,受限于生产力和地理阻隔,两个“罗马帝国”的交流不算密切,更多专注于内部事务,但从阿莱克修斯一世求援开始,东欧与西欧交流开始密切,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期,霍亨斯陶芬王朝的腓特烈一世还和安格洛斯王朝的伊萨克二世会面,种种迹象都预示着双方的冲突不可避免,但由于奥托四世和塞萨尔一世的良好关系,双方的冲突被延后了,他们开始频繁交往,在塞萨尔一世将自己的称呼改为“奥古斯都”后,奥托四世不论是在拉丁语还是德语中都以“凯撒”自称,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欧洲的其他君主区分二人,另一方面也是向表弟表露善意并帮助他巩固地位。 奥托四世的行为常常被后世视为是一种自我矮化,但事实上,当时的德意志人并不是十分在乎和位于希腊和埃及的罗马人地位的差别,名义上他们都是由教皇加冕的君主,彼此地位平等,在腓特烈二世继位后,他沿用了奥托四世的习惯,这本无可厚非,但在他接受了塞萨尔一世的册封后,“凯撒”这个称呼无疑回归了古典时期低于“奥古斯都”的“副皇帝”的本意,坐实了西部的德意志统治者地位低于东部的希腊统治者的说法。 第225章 但腓特烈二世的行为放在当时的环境下同样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凯撒”同时还曾作为“奥古斯都”的继承者称呼,作为塞萨尔一世的养子、女婿和凯撒,他事实上是理查·塞萨罗亚死后塞萨尔一世的第一继承人,这样的诱惑足以让他和德意志贵族们接纳名位上的暂时下降,塞萨尔一世的另一个潜在继承人,他的次子阿基坦公爵腓力·塞萨罗亚便曾在和其密友腓力三世(此时尚未登基)的通信中提到他父亲已经决定选择腓特烈二世作为他的继承人,“他爱他,认可他,超过对我。” 比起名分上的纠结,腓特烈二世得到的实际好处也足以令他满足,在腓特烈二世展露出南下的野心后,塞萨尔一世迅速对意大利的伦巴第同盟提供了支持,但在他们重修旧好后,塞萨尔一世抛弃了伦巴第同盟,这令教皇重新暴露在德意志的尖刀下,格里高利九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论他合作的对象是塞萨尔一世还是腓特烈二世,他都无异于与虎谋皮,并且他的权威和手段甚至还不如他的叔叔。 这是塞萨尔一世在外交上的胜利,但他同样代价惨重:在腓特烈二世和埃莉诺·塞萨罗亚结婚前,埃莉诺已和坦克雷德二世结婚,并且婚姻相当幸福,但在腓特烈二世进攻西西里时,坦克雷德二世离奇地战死,几乎是在她成为寡妇的第二天,她就再度结婚,我们很难不怀疑她的第二段婚姻是阴谋的产物。 不论是当时还是后世,坦克雷德二世的死亡都迷雾重重,尽管当时无人质疑二人第二段婚姻的合法性(腓特烈二世在回到德意志后和莱茵兰的贝尔塔结婚,后者是奥托四世的异母兄长莱茵兰公爵海因里希的女儿,在生下他的长子亨利·霍亨斯陶芬的三年后去世),但不代表有人不对坦克雷德二世之死提出异议,关于这个问题,埃莉诺在父亲和第二任丈夫活着的时候缄口不言,但在她的长子威廉·欧特维尔和次子凯撒·霍亨斯陶芬争夺西西里王位时,她公开宣称她的第一任丈夫的死亡是腓特烈二世在得到塞萨尔一世允许后的谋杀,而她本人也从未加冕神圣罗马帝国皇后,因此她和腓特烈二世的婚姻不应被视为合法。 作为当事人,她的言论具有一定采信价值,她在第二次结婚后和父亲变得冷淡的关系和与腓特烈二世长期分居的事实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点,但我们同样可将其视为是埃莉诺王后为了自己偏爱的长子和继子编造的谎言,因为私生子的传言能有效削弱凯撒·霍亨斯陶芬的竞争力。 但无论如何,在凯撒·霍亨斯陶芬出生后(他的名字继承自外祖父),他确实是奥古斯都继承人的有利竞争者,对他的父亲尚存疑虑的希腊贵族们在凯撒来到大皇宫后态度也开始松动,但他并非继承人的不二人选,除了塞萨尔一世另外两个儿子,他还有另一个竞争者,那就是理查·塞萨罗亚的独子西蒙·塞萨罗亚,作为皇储的遗孤,他的继承权毋庸置疑,对他父亲的死亡感到悲伤和痛惜的人也围绕在他周围,而其中最强硬也最有话语权的正是他的祖母,安娜·科穆宁,罗马帝国的女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5 22:19:23~2023-12-06 11:3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山度 6瓶;招财猫、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1) 血缘上一脉相承的金雀花王朝、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虽然在执政风格上各有侧重, 但一个有趣的巧合是三个王朝的统治者都不乏生性刚强的伴侣,他们在青年时相爱至深,到了后期却反目成仇, 这一点在夫妻双方都是实权统治者(如阿兰一世与伊丽莎白女王,君士坦丁十一世与瑟蕾拉女王)时表现得尤为明显,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时,有的夫妻会形同陌路, 有的甚至直接兵戈相见。 在中世纪的统治者中,塞萨尔一世可谓是家庭生活的典范,尽管他的子女教育受到诟病(他的儿女们都才干出众, 但并不顺服职责), 但他确实做到了忠贞、慈爱并尊重子女的个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的教育理念更加受到赞誉,鲜少有人意识到他本人的晚年个人生活其实是相当孤独与失败的。 他的婚姻可能诞生于阴谋, 但他们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幸福的, 尽管即位初期塞萨尔一世常年在外征战, 但他几乎每天都要给妻子写信, 诉说自己的爱与想念(他的情书部分被收录进《论战争》, 部分则散失), 他本人也没有任何绯闻,在他的情书外泄后, 英诺森三世还曾写信责怪他“沉湎色/欲”,塞萨尔一世的回应则不见于载。除了情感和物质上的慷慨(他对妻子的金钱需求有求必应, 也不吝花费重金为妻子定制礼服和珠宝, 他渴望为妻子花钱的愿望过于强烈, 以至于他妻子不得不出面制止), 他还与妻子分享权力,在他统治稳固后也不例外。 在塞萨尔一世的个人回忆中,他认为他的祖父母关系破裂的原因除了惯常猜测的丈夫不忠,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亨利二世漠视了妻子的权利而将她的领地当成自己可以随意处置的家产,在阿基坦的埃莉诺来到君士坦丁堡参加他的婚礼前,她曾经郑重其事地叮嘱他“要爱你的妻子,迁就她的喜好,她的利益,永远给予她尊重和信任,一个女孩成为你的妻子不代表她就要全心全意为你奉献,上帝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由而独立的个体”,他一直努力在他的婚姻生活中贯彻这一原则,前提是他们没有分歧,一旦无法调和的分歧出现,他们便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第226章 安娜一世在继承人之争中选择支持自己的孙子西蒙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抛开她和腓特烈二世本人的矛盾,塞萨尔一世提出的由凯撒·霍亨斯陶芬继位、腓特烈二世担任他的共治皇帝的方案也并不为她接受,这显然会破坏她费心维护的拉丁贵族与希腊贵族的关系,腓特烈二世的入主也可能演变为一个灾难,对此,塞萨尔一世则认为如果他和安娜一世都活不到孙子和外孙子成年,有一半保加利亚血统的西蒙无疑不能服众,而凯撒至少还有一个权势煊赫的父亲能令野心家投鼠忌器。 局面就此僵持,另一个在当时的文书记载中被有意回避的风险是不论是西蒙还是凯撒,他们都存在在幼年期夭折的风险,有理查·塞萨罗亚的前例,他们都不敢认定其中一个是板上钉钉的继承者,因此二人很快就如何处理继承危机达成了一致意见,安娜一世带着西蒙离开了大皇宫搬到布拉切奈宫居住,直到1233年安娜一世去世,他们没有任何的通信和会面记录。 尽管夫妻失和,但二人对不进一步激化继承危机导致的冲突是存在共识的,这一点遏制了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就继承问题进一步分裂。与此同时,塞萨尔一世另外两个存活的儿子的继承权也被纳入考虑,但他的次子腓力·塞萨罗亚已在法国生活多年,与罗马的政治环境格格不入,三子狄奥多西·塞萨罗亚则已经发愿成为圣殿骑士,将其召回并重赋其继承权会令他和教廷本就微妙的关系的更加恶化,而他已经分别成为西西里王后和匈牙利王后的两个女儿也显然不能承担继承人的职责,在《论战争》中,塞萨尔一世曾经表露出他后悔让他的小女儿太早结婚,“她聪明,坚强,野心勃勃,她可以成为一个好女皇”,如果赫赫有名的“荣耀者”狄奥多拉在兄长去世时尚未结婚,培养小女儿成为继承人无疑也是塞萨尔一世考虑过的可能(在塞萨尔一世的时代,东欧的格鲁吉亚地区曾经活跃着一位“伟大者”塔玛拉女王,他的曾祖母、祖母、堂妹和妻子也都是优秀的女性统治者),但这一次错失皇位并没有影响狄奥多拉在塞萨罗亚王朝的历史中发挥作用,在父亲去世的二十年后,她还将带着匈牙利的王冠和领土重返故乡。 格里高利九世曾经写信要求塞萨尔一世考虑腓力·塞萨罗亚的继承权,但这个提议不仅塞萨尔一世不曾考虑,腓力本人也无甚兴趣,他和他的卡佩妻子相处融洽,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岳父路易八世虽同他关系不睦,但他的继承人腓力王子一直维护他,二人正踌躇满志地想要扩大王室的权威,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动力掺和继承人之争的想法,因此在格里高利九世提出这个想法后他只表示听从他父亲的意见,而他父亲果不其然回绝了教皇,至于他弟弟狄奥多西,圣殿骑士的誓言毕竟束缚着他的继承权,但希腊贵族们仍将其视为可能的继承人人选。 悬而未定的继承风波就这样被心照不宣地淡化,各方势力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毕竟此时的塞萨尔一世身体状况还算乐观,他的寿命长短很可能关乎帝国的命运,这段时间,他开始整理自己前半生的书信和手段,正式撰写他那不朽的著作《论战争》,对学术的兴趣似乎是他灰色晚年仅有的调剂,他将之视为自己的避风港湾,但不幸仍接踵而至。 尽管1228年他和腓特烈二世再度成为同盟,但二人的关系始终是相互戒备的,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他和他另一个养子弗拉基米尔的瓦西尔大公一直关系和睦且联系密切,后者在1226年回到弗拉基米尔,在他短暂的统治生涯里,他被认为是一位英明、慷慨、公正的统治者,塞萨尔一世在《论战争》中对他的养子也难掩喜爱自得,乐观地认为他将给留里克家族统治的罗斯地区带来文明与繁荣,但蒙古人的到来令一切化为乌有。 时隔九百年,蒙古文明已经湮没于历史,其族群亦融入世界各族,从其历史影响来看,我们很难想象出这支军队带给欧亚大陆的震慑,但艾德蒙一世将他在伏尔加河畔全歼蒙古骑兵刻上他的记功柱,后秦建昭帝亦将“破鞑靼乞颜部,封狼居胥,于伊犁复置昆陵、蒙池都护府”视为他一生武功的顶峰,早在他们之前,塞萨尔一世就在《论战争》中详细论述了蒙古人的文化、军种和制度,并严肃地指出如果基督徒不重视蒙古人的威胁,他们将成为整个欧洲的噩梦。 我们无从知晓塞萨尔一世是何时开始搜集有关蒙古人的情报(推断是和花剌子模交往后),但从实际战果来看,蒙古军队其实颇对不起这些伟大君主们对其的重视,根据金朝史书的记录,蒙古人中最强大的乞颜部大约在1227年分裂,孛儿只斤·拔都带着他的兄弟和族群西征,并在1230年来到留里克家族统治的罗斯地区,他们起初势如破竹,直到他们抵达弗拉基米尔城廓。 年轻的瓦西尔大公在面对蒙古人时展露出惊人的军事素养和战略定力,他封闭堡垒、坚守不出,同时开垦土地、修建地道,反客为主地骚扰蒙古人,并向他的养父求援,他的挚友,塞萨尔一世的幼子狄奥多西·塞萨罗亚对此极为重视,从耶路撒冷北上带领雇佣军赶来援救,蒙古人被成功击退,但瓦西尔大公在此战中战死,目睹了挚友的死去,狄奥多西悲痛欲绝,他的余生从此和挚友的故乡紧密相连,而他少年时的开朗和快乐都离他远去,往后的人生他始终活在悲伤和忧郁中,“只有在和平民一起劳作时他才会露出笑容”。 第227章 同一年,他长子的遗孀玛利亚·阿森也因病去世,儿女辈的凋零令开始走向暮年的奥古斯都连遭重击,但他将要经历的离别还不止于此,1233年3月,他的妻子病危,记录显示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惊慌失色、仓皇奔走、直到因恐惧跌倒在地后才想起他应该乘坐马车”,而在妻子去世后,不少人都回忆奥古斯都的灵魂被悲伤撕毁,他们从没有见过奥古斯都如此悲伤脆弱。 夫妻间的最后一次对话没有记录,尽管青年时他曾给妻子写了无数灼热的情书和诗歌,但在她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在任何个人记录和公开场合中提起他的妻子,“这或许是件好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想起亡妻后骤然发疯”,同一时间,他召回了他身在罗斯的幼子狄奥多西,父子二人很可能在这段时间达成了由狄奥多西来填补塞萨尔一世去世后可能出现的政治空白的一致意见,而第二年,他颁布了著名的《诫圣法令》,贯穿整个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前期的王权与教权之争即将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6 11:35:17~2023-12-06 23: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ci、llll、啥都不说了 10瓶;fyg@ 5瓶;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2) 上帝与凯撒 有关君主与宗教的关系, 塞萨尔一世在《论战争》中也曾详细阐述,他回避提及上帝(或者其他神明)是否存在的问题(这使得他究竟是不是无神论者直到今天都是热门学术议题),但他明确否认了教士阶层是上帝使者, 他认为宗教事实上是人对现实生活不满而催生的产物,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宗教也应顺从时代做出改变,他肯定了撒拉森教相对于基督教的进步性, 但仍认为任何教派都不应该凌驾于世俗权力之上,“君主可以表现得虔信宗教,但不能为宗教所迷惑”。 尽管塞萨尔一世的宗教观很可能是出于提高他身为君主的权威的目的, 但毋庸置疑, 他的宗教观在中世纪的虔信之风中可谓是石破天惊, 他很可能受到了祖父亨利二世和父亲理查一世的影响, 前者一直试图从教会手中夺得司法权以获取司法独立,但最终因挚友托马斯·贝克特的背叛和死亡功亏一篑, 而后者虽获封基督教圣徒, 却展现出超乎时代的宗教宽容, 他很可能受到了他的一生之敌, 阿尤布王朝的第一任苏丹萨拉丁·本·阿尤布的影响, 他郑重其事地安葬他, 并一直珍藏着萨拉丁留给他的一封书信,他夺回圣地所收获的声望更多被他应用在保护撒拉森平民的权益中。 父辈对宗教的实用主义策略被塞萨尔一世实践得登峰造极, 早期,他与英诺森三世关系密切, 二人主导的两次十字军东征令教廷声威大震, 但同样也给新生的王朝带来了安稳的外部环境, 在地缘环境不再恶劣后, 塞萨尔一世便通过经济和文化的密切交流来维持与十字军国家的联系,对穷兵黜武继续东进则兴致缺缺,对境内的宗教矛盾,他也采取了相对温和的策略,尽可能地促进世俗层面的融合并调和冲突,这样的政策受到平民的爱戴,但毋庸置疑令教廷不满,只是作为一个在希腊和埃及实现了稳固统治的天主教君主,塞萨尔一世毕竟还是具备相当强的象征意义,因此格里高利九世尽管对其不满乃至憎恨,却始终不敢真正得罪他。 但这并不代表塞萨尔一世的宗教策略是无懈可击的,他非常清楚天主教和正教以及在帝国境内占据人口比重越来越高的撒拉森教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为了不刺激他的养子和女婿腓特烈二世,他没有松口承认他的幼子狄奥多西或者孙子西蒙的继承人身份,这令他在妻子去世后和希腊贵族们的关系更加微妙和疏离,只是他的威望仍对帝国的稳固有利,希腊贵族们尽管对未来存在忧心,但也不愿主动破坏平衡。 可在继承危机和宗教危机叠加的情况下,对宗教问题的放任绥靖无疑会对他继承人的统治构成隐患,在妻子去世后,塞萨尔一世终于不再回避这个问题,《论战争》中,他直白地阐述了“应以世俗的法律代替宗教的戒律”,而他也不愿再放任教士阶层占据庞大的教产和政治话语权,是以《诫圣法令》中,他明确限制了教士积攒教产、干预政治等一系列权利,要求教士需恪守戒律、清贫度日,将财产归还给平民。 这一主张很可能受到了他童年时生活的法国南部的清洁派和西多会教士的影响,但塞萨尔一世不论是在理论还是实践中都比二者更加科学,他否认绝对的禁欲主张,肯定教士和平民都应该从劳动中获取财富,同时他将教士遗留出的空白在一定程度上让利贵族,使后者也成为宗教改革的支持者。 和他势同水火的格里高利九世诡异地在他颁布法令的前期对他表明支持,一方面,他乐见塞萨尔一世的行为对正教权威的打压(虽然塞萨尔一世对罗马境内的天主教教士也一视同仁),另一方面,在尝到宗教实用主义的甜头后,欧洲大陆上的各大君主也都不愿牺牲自己的利益来维持教皇的权威,这令格里高利九世进退两难。 不过,教皇并非没有机会做出反击,随着改革进入深水区,塞萨尔一世开始动用武力,胁迫教士交出财产,这令一些虔诚的贵族们也开始对他的行为不满,认为他被魔鬼蛊惑,而罗马教廷,格里高利九世意外得到了一份手稿,欣喜若狂的他将之视为上帝赐予他打败魔鬼的神谕,遂通告欧洲,宣称塞萨尔·塞萨罗亚是僭取皇位的第七位敌/基/督/者,他是天主的敌人,是恶魔在人间的化身,他对他施以绝罚,并号召整个欧洲的基督教徒一起对抗异端。 第228章 手稿的作者是西多会的教士菲奥雷的乔吉姆,他曾长居西西里,潜心研究教义,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理查一世曾两次拜访他,有确切证据证明当他从耶路撒冷返程时他还带上了他的私生子,而那份被用来指证塞萨尔一世“敌/基/督/者”的手稿直到19世纪才向公众披露,这为我们研究塞萨尔一世的童年经历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角度: “我一生积德行善,即将回到上帝身边,但我难以原谅我的谎言......那个孩子,那个圣徒的私生子,敌/基/督/者,我难以想象他在七岁时便拥有如此敏锐的思维,毫不敬畏上帝,也蔑视一切权威......我被他说服!或许当平民也能轻而易举获得贵族的生活时人间和天堂将不再有分别,而与神对话的人也不必存在......他是魔鬼,我被魔鬼蛊惑,他的父亲勒令我隐瞒我们的对话,可我在生命的最后不敢欺瞒。” 他还用了极长的篇幅来论证有关财富和信仰的观点,此处不再赘述,这份手稿在他去世后由他所在的修道院收藏,直到辗转落入教皇手中。毋庸置疑,“敌/基/督/者”为格里高利九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讨伐塞萨尔一世的借口,恶魔已降临人世的传言在12世纪末颇为盛行,而如菲奥雷的乔吉姆所说,理查一世曾为了保护儿子勒令菲奥雷的乔吉姆隐瞒他们的对话,那圣徒之子的身份也不再能为塞萨尔一世提供庇佑。 塞萨尔一世立刻做出了回击,他言之凿凿,称他确实曾同菲奥雷的乔吉姆对话,但菲奥雷的乔吉姆宣称敌/基/督/者将僭取教宗之位,格里高利九世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才中伤于他,他没有拿出证据,但证据并不重要,他将与教廷开战,失败者会成为真正的异端。 格里高利九世颁下绝罚令的另一个依据在于塞萨尔一世的堂妹和盟友英格兰的埃莉诺女王已在1235年去世,继位的亨利三世和塞萨尔一世虽为堂兄弟,关系却并不亲近,而意大利城邦也对他撤去支持将他们送给腓特烈二世怀恨在心,更别提卡佩家族一直是塞萨尔一世的敌人,虽然他们很少正面冲突。 塞萨尔一世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在他的帝国内部,由于受到非议的宗教政策和悬而未决的继承人问题,他和境内的贵族关系微妙,如果要他们出兵出力,他需要把赋予平民的权利转给他们,但这会意味着他此前的改革都是无用功,而若他要在继承问题上明确希腊贵族们倾向的西蒙或者狄奥多西,那他势必会得罪腓特烈二世,后者是欧洲大陆上第一个旗帜鲜明支持他的君主,并立刻征召大军向阿尔卑斯山前进,他的援助能够改变战争的结局,但代价同样不菲。 除此之外,格里高利九世还挑动了与塞萨尔一世有着深仇大恨的威尼斯人和在理查·塞萨罗亚去世后不再稳定的保加利亚人叛乱,这能有效阻碍他的女儿,已经成为匈牙利王后的狄奥多拉出兵援助。狄奥多拉此时年仅二十六岁,但已然威望隆盛,在她身为王储妃时,她积极主动地扮演一个好妻子,她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和大量希腊官员,但仍积极主动地适应匈牙利的风俗,在婚礼举办前就记住了所有贵族的名字并以匈牙利语与他们交谈,她品味高雅,热爱文学与艺术,她将罗马风格的礼仪和装饰风格带入匈牙利的宫廷,并不吝在社交场上展露魅力,令贵族妇女们纷纷以效仿她的穿着打扮为荣,她还很快生下孩子,在二十六岁时,她已经有了四个健康的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不吝重金以她孩子的名义向平民分发食物和钱财,有效挽回了因安德烈二世种种愚行摇摇欲坠的王室声誉,与此同时,她还十分注重维护和她丈夫的关系,编年史作家形容狄奥多拉“美丽固执、喜怒无常,但她乐意在心情好的时候对丈夫表露依恋和温柔,使他重振雄风......他爱她,讨好她,对她无可奈何,他成了妻子的提线木偶,但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这样做”。 作者有话说: 狄奥多拉,一款匈牙利13世纪的明星idol和无师自通的pua大师,受害者贝拉半夜哭湿枕头 ============== 感谢在2023-12-06 23:15:29~2023-12-07 11: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3) 在蒙古人于弗拉基米尔铩羽而归后, 他们在钦察草原一带建立了金帐汗国,富庶的匈牙利被拔都可汗视为案上鱼肉,他于1232年第一次进攻匈牙利, 大肆践踏平原,贵族们闻风丧胆,但年轻的王储妃却临危不惧。 “我的祖父,父亲和哥哥都是天主勇敢的战士, 我也绝不会在野蛮人面前退缩!”她如此宣告,而后她沿用瓦西尔大公的策略坚壁清野,成功拖住了蒙古人的进攻脚步, 此后数年, 她一直坚决地与蒙古人对抗, 甚至亲自领兵杀敌, 蒙古人对战俘残忍,她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甚至还在平原上大量播种会导致牲畜死亡的山羊豆, 令蒙古军队依仗的战马资源大受损失。 拔都可汗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 但他始终无法打败她, 一方面, 她的父亲源源不断地给她提供军费和粮食, 另一方面,匈牙利人将她视为降临人间的圣母, 借着和蒙古人的战争,她大量清洗与她为敌的贵族, 以信仰之名将他们送上战场, 再名正言顺地瓜分他们的财富和土地。作为天主教国家的王后, 狄奥多拉的光辉功绩收获了整个欧洲的敬仰, 尽管对她的父亲恨之入骨,格里高利九世仍不得不在道义上为狄奥多拉王后提供支持。 第229章 但在他对塞萨尔一世颁下大绝罚令后,他的女儿也成了敌/基/督/者的后代,格里高利九世对蒙古人很有兴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他在计划对塞萨尔一世颁下大绝罚令后就开始与拔都可汗联系,给出的价码则是更加富庶的埃及,拔都可汗给出了积极的反馈,他亟需让他的敌人付出代价,况论他们本就侵略成性。 在格里高利九世构建的包围网中,被他视为理所当然支持者的还包括近东地区的十字军国家,这些拉丁君主们的王位合法性便来自于教皇,他们自然应该全心全意帮助教皇对抗天主的敌人,他因此要求以耶路撒冷王国为首的十字军国家配合他的计划让蒙古人通过叙利亚进入埃及,但以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六世为首的君主们全部拒绝从命。 时至今日,看到依托教皇谕令建立的十字军国家竟然集体反叛维护一位被绝罚的君主时,我们仍然能为此感到深刻的震惊与动容,如鲍德温六世所说,在他的父亲香槟的亨利去世时,塞萨尔一世抛下自己的国土和刚刚出生的儿子保护他的国家,他在第五次十字军东征中居功至伟,却仍在战后如约将征服的土地交予安条克公国和亚美尼亚王国,十余年如一日地为十字军国家提供支持,他重视名誉、保护平民,而他一生所做的所有善行都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中给予了他支持与回馈,他的儿女、朋友和臣民都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哪怕他的敌人是上帝。 他大获全胜,战役的结局是他的儿子狄奥多西和养子腓特烈二世会师罗马,格里高利被迫流亡法国南部的阿维农地区,而他颁布的《天国王朝法》开启了信仰自由的多神时代,这一法典的名字来源是撒拉森君主萨拉丁·本·阿尤布的书信,以绝罚战争为转折点,罗马教廷一度凌驾于世俗君主之上的煊赫权势土崩瓦解,只有伊比利亚半岛上三个抵御撒拉森人的基督教国家仍奉教皇为最高领袖。 和此前一样,塞萨尔一世没有执意在意大利进行统治,他拿走了贸易特权,但将包括罗马在内的所有意大利领土交给了腓特烈二世,以此换来他不再执着于宣称他次子对东罗马帝国的继承权,腓特烈二世称这是一个需要耗费他余生所有精力的有毒的礼物,但他仍然接过,此后十年,他在意大利修建大学,控制行会,赞助艺术,翻译典籍,被奉为文艺复兴的奠基人,他订做了大量绘画、雕塑作品来纪念他的养父,这些珍贵的艺术品长期在德意志和西西里的宫廷收藏,直到随着他最后的直系后人,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一起来到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 若论开疆扩土,塞萨尔一世在历朝历代的罗马皇帝中并不能排在前列,国家治理上,他也没有真正驯服从马其顿王朝时期便愈发傲慢的贵族军将,而仅以强大的个人威望和经济发展的红利缓和矛盾,但后世在评选影响世界历史的百大帝王中,他仍名列前茅,被视为改变历史的关键杰出人物。 国家是什么,文明又是什么,早在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作为严谨的政治理论见诸报端的数百年前,塞萨尔一世就提出了这个问题,而他的答案是文明由人创造,国家则依托文明诞生。在古典时代的罗马帝国拥抱了希腊文明后,他再一次重塑了这个民族的精神,正是在这样的精神感染下罗马才能够真正挣脱黑暗的中世纪涅槃重生。 个人角度,他出生时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私生子,死去时却改变了整个欧洲,在等级森严、神权强势的中世纪,他证明一个人真的可以突破时代和身份的桎梏向一切权威开战,最终令世界俯首称臣。《论战争》的最后,他感叹不论他生前立下了多么煊赫的功业,死后亦不过是圣使徒教堂里的一尊棺椁,但他不会被历史遗忘,历史会记得每一个成就了历史的人,直到今天,他的辉煌功绩和斐然成就都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世界,他被人尊敬,也被人怀念。 , 被放弃的继承人 当塞萨尔一世登基时,他接手的还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帝国,而当他离开人世时,他的国家已经成为东欧的霸主,触须直达亚平宁半岛,而最终这个强大的帝国落入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手里,“冷酷的”西蒙一世,他被称为是一个如玫瑰般美丽但如北风般冷酷的统治者,他严酷以至于疯狂的个性和他的成就一样鲜明。 在绝罚战争的东线战事大局已定后,塞萨尔一世便将刚满十四岁的孙子西蒙·塞萨罗亚加冕为共治皇帝,这意味着在塞萨尔一世的长子理查·塞萨罗亚意外去世后持续十一年的继承风波终于尘埃落定。和他的后代路易一世不同,身为皇储之子,西蒙一世从未被祖父坚定选择,除了他本人的年龄以外,另一个原因在于他的母亲仍然在世,她出身于保加利亚王室,是保加利亚阿森王朝末代君主伊凡二世的长女,而伊凡二世曾长期与罗马为敌。 西蒙一世的父亲默西亚总督理查·塞萨罗亚曾被称为是十三世纪的亚历山大,而他也和亚历山大一样娶了自己征服国家的女子,这桩婚姻是广为传唱的爱情故事,但其中的政治目的也不容忽视,在《论战争》中,塞萨尔一世曾经详细阐述了他的文化征服理论,他认为要真正振兴帝国,只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远远不够,君士坦丁堡要成为文化的中心,做所有东欧国家乃至西欧国家梦寐以求的地上天国,让敌对国的人民相信做我们的仆人好过做自己国家的主人,这样敌国君主的统治便会不攻自破。 第230章 在保加利亚战役中,他的第一步相当成功,但土地上的征服不是终点,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同化保加利亚人,但不能在一开始便将他们当做我们的一员,否则会激起本土的不满,当新的民族加入后,罗马需要保证主体民族的绝对优势,确保新成员能在一到两代之后彻底融入,否则就会像曾经的罗马一样被蛮族撕裂,直到退守到巴尔干与小亚细亚才彻底稳住阵脚。这样的理论意味着他们需要向保加利亚人展示善意,由帝国的继承人迎娶保加利亚的公主是一个合适的策略,但不论是塞萨尔一世还是皇储理查,他们都默契地将理查的妻子玛利亚·阿森隔绝在帝国的统治之外,只让后者在文化、慈善方面发挥作用。 这样的策略在理查结婚之初是合适的,当时看来,他非常年轻,足够活到他的儿子成年,作为“生于帝王之家”的紫衣贵族,他也不像他的父亲一样受限于拉丁人的身份和天主教的信仰在本土的统治受到限制,他的妻子不必像他的母亲一样在政治上发挥作用,自然也不必太过在意她的保加利亚血统,但在理查英年早逝后,这个无关痛痒的缺陷成为了西蒙·塞萨罗亚的致命伤。 西蒙的名字来源于保加利亚第一帝国的知名君主西蒙大帝,他的父亲鲍里斯大公将正教奉为国教,而西蒙大帝本人亦曾在少年时来到君士坦丁堡为质,深受罗马文化濡染,他崇慕东罗马的文化,以至于生出在政治上取代其的野心,他自称为“罗马人与保加利亚人的皇帝”,并曾一度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只是最终铩羽而归。 西蒙大帝本人不仅军事才干出众,在文化上的成就也同样突出,曾召集无数学者翻译罗马著作,并传播教义,编撰法典,营造新都,是保加利亚当之无愧的最伟大的君主,用这位君主给自己的儿子和继承人命名,理查的魄力确实惊人,但考虑到他的名字来源也并非是致敬传统的罗马与希腊皇帝,“西蒙”这个名字倒也称不上出格,假使理查没有因坠马去世,或许西蒙一世会成为一个更温和的君主,但童年时的经历改变了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7 11:31:10~2023-12-07 22: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217350 20瓶;喜欢酒红不喜欢红酒 10瓶;酒妄、招财猫、感恩的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4) 在西蒙的父亲去世后, 他祖父的家庭分崩离析,塞萨尔一世偏于支持他的养子和女婿,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 他的祖母安娜一世则仍维护他的继承权。西蒙对祖母非常依恋,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他对自己父母的相对漠然,他不记得自己的父亲也不认识自己的母亲,当母亲的死讯传来时, 他起初并不悲哀,直到祖母落泪后才上前安慰。 但仍有不少迹象证明他对父母存在怀念与幻想,在他和他的叔叔狄奥多西的通信记录里, 他曾提到他前往默西亚祭奠自己的父母, 在和他的儿子阿兰一世的交流中, 他也曾将一柄短剑赠与他, 告诉儿子那是他祖父的遗物。但无论西蒙一世是否爱着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在他的童年时代无疑是缺席的, 六岁之前, 他由他的祖母抚养, 后来则由他的叔叔狄奥多西教育, 他的祖父塞萨尔一世则始终避免亲近他, 直到将他立为共治皇帝后二人才有了密切的交流。 西蒙一世在孩童时期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他在三岁时就掌握了拉丁语和希腊语,能阅读典籍并熟悉他父亲和祖父热爱的地图和沙盘, 他思维敏锐,逻辑严密, 对诗歌和文学兴趣相对匮乏, 但仍能以文雅的语言赞美他人, 他很少亲近人, 但熟谙宫廷礼节,是以不会令旁人感到冒犯,对乐器和武器,他的学习不那么顺利,他的祖母没有强令他学习,但仍要求他坚持锻炼身体。 六岁时,他的祖母因肺炎的后遗症去世,年幼的西蒙极为悲痛,他直到登基后还耿耿于怀“我的祖父占据了她临终前的全部时间,我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对她说”,这是有关安娜一世去世场景的全部记录。尽管有关他继承权的最大支持者因病去世,但妻子的死动摇了塞萨尔一世在继承人选择上的态度,他将西蒙接回了大皇宫,并召回自己的幼子狄奥多西教育他,他没有亲近西蒙,但也没有亲近西蒙的表弟和竞争者,腓特烈二世与埃莉诺王后之子凯撒·霍亨斯陶芬。 这对表兄弟在文学作品中被视为命定的死敌,但事实上,塞萨尔一世避免在童年时让他们见面,不论是让他们产生情谊还是互相竞争。在西蒙一世的童年时代,叔叔狄奥多西是另一个对他产生重要影响的人物,对于叔叔,他形容他“高尚,善良,温柔,可他太心软,他承受不了权力和皇冠的重量,他和理查一世一样堪为骑士精神的典范,但理查一世能走向王座,他只能走入平民中”。 狄奥多西是塞萨尔一世晚年唯一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子女,他和西蒙的密切关系影响了塞萨尔一世对继承人的倾向,当他在“绝罚战争”中收获了足以庇佑子孙的威望后,他最终选择了西蒙作为他的共治皇帝的继承者,对被他放弃的外孙,他则将他送回了他生父身边,以确保他不会对西蒙一世的皇位产生威胁。当祖父的葬礼过去后,年轻的西蒙一世终于真正成为了帝国的主人,而他所面临的第一个政治问题就是该如何处理流亡阿维农的教皇格里高利九世。 第231章 , 阿维农协议 安茹家族与卡佩家族的恩怨由来已久,但鲜少有人注意,科穆宁家族事实上和卡佩家族关系密切,这是由12世纪后半叶的近东政治格局奠定的。 十字军国家多由法国贵族构成,而安茹家族更在其中占据重要比重,耶路撒冷王国的鲍德温三世与亨利二世之父若弗鲁瓦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视为安茹家族的支系,香槟的亨利和伊莎贝拉一世的结合更加深了二者的联系,尽管香槟的亨利本身并无安茹家族血统,除此之外,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叔叔,普瓦捷的雷蒙德亦曾入主安条克,统治塞浦路斯的吕西尼昂家族更是完全依靠理查一世才获取这片土地,艾德蒙一世后来征服十字军国家的理由之一便是他身为安茹家族后代亦有对这些土地的法理宣称,只是他的继承权并不充分,因此他后来改口称他是为收复故土才征伐此处。 科穆宁王朝的曼努埃尔一世是一位精力充沛、颇有作为的君主,在从父亲约翰二世手中接过帝位后,他试图促成与西方的和解,同十字军国家的交往在他的外交策略中占据重要比重。他的第二任妻子安条克的玛丽系安条克女公爵康斯坦丝之女,他通过战争和婚姻确立了对安条克公国的宗主权和继承权,而他的独子阿莱克修斯二世也与卡佩家族的阿格涅丝公主订婚,这无疑是联盟的产物。 这一联盟同样和英法之争密切相关:英格兰君主亨利二世被视为诺曼人的领袖,他的女儿英格兰的琼的第一任丈夫西西里国王威廉一世则威胁着曼努埃尔一世的西部领土,作为安茹家族的首领,亨利二世同样在近东地区具有影响力,尽管他本人对十字军并无兴趣,但威胁客观存在,综合种种微妙的外交关系,曼努埃尔一世最终和卡佩家族的路易七世结为姻亲,对曼努埃尔一世而言,法兰西的阿格涅丝是一位能匹配他继承人身份的公主,同时也迎合了他试图融合东西文化的努力,而路易七世也乐得给让自己的小女儿成为这个古老帝国的女主人,至少法国教士和商人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君士坦丁堡,成为天主教在希腊的代言人。 地缘上,和法兰西结盟也符合“远交近攻”的策略,隔着德意志和意大利,东罗马和法兰西不会产生领土上的冲突与纠纷,而二者的死对头神圣罗马帝国与英格兰也素有联盟传统,亨利二世的大女儿玛蒂尔达嫁给了萨克森公爵(未来的亨利七世),他的母亲也曾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后,以12世纪的欧洲地缘环境,东罗马和法兰西确实是天然的盟友,可随着塞萨尔一世的登基一切精妙的布置都全部颠覆。 塞萨尔一世的登基是种种偶然因素叠加下的奇迹产物,但当他作为英格兰国王的私生子,却迎娶了科穆宁王朝的末代公主成为巴西琉斯后,他势必会成为天主教在东欧的代言人,路易七世和腓力二世在东罗马的一切经营自然也由他接收。他的安茹血统为他赢得了有利的外交环境,但同样也迫使他与法兰西为敌,他自己尚能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种冲突,在叔叔约翰一世去世后,他以雷霆手段稳固了英格兰的政局,扶持埃莉诺女王登基并遏制了腓力二世西进的脚步,但他的策略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的家族利益与东罗马的地缘利益相冲突的现实,而他继承了阿基坦的次子腓力·塞萨罗亚无疑是这个问题的最大受害者。 腓力·塞萨罗亚出生于1208年,他出生时他的父亲正忙于维护鲍德温六世在耶路撒冷的统治,母亲亦奔波于帝国各地,这导致了他与父母和家族相对疏离的关系,按照阿基坦的埃莉诺的遗嘱,他要继承阿基坦公国,因此十岁之前,他虽然生活在大皇宫,却一直接受着法国人和天主教神父的教育。 但他的继承权并非无可争议,即便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放弃了对阿基坦的权利,安茹家族的其他成员也对阿基坦有着正当宣称。他的继承合法性来源于曾祖母的遗嘱和父亲合法私生子的身份,但阿基坦的埃莉诺尚有诞生于合法婚床的后代,不论是英格兰的埃莉诺女王还是约翰一世的后代,他的父亲虽然威望隆盛,却远在希腊,无法时时刻刻保卫他的领地,是以在正式就任阿基坦公爵后,腓力·塞萨罗亚选择了向卡佩家族靠拢,腓力二世对此求而不得,他亲自教育他的侄孙,腓力·塞萨罗亚的行为这被视为是对家族的背叛,但其实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可在他的父兄尚在世时,这样的选择会带来灾难。曼恩战役中,他的兄长理查·塞萨罗亚无视他的反对征召了阿基坦的士兵,令路易八世征伐图卢兹的行动功亏一篑,尽管退位的腓力二世出面调停了纷争,但路易八世终其一生都没有放下对腓力·塞萨罗亚的成见,即便是在将自己的长女嫁给他后也不例外。 所幸路易八世的长子腓力王子一直将与自己同名的表兄视为挚友。在理查·塞萨罗亚去世,塞萨尔一世出现继承危机时,路易八世曾经极力促成腓力·塞萨罗亚前往君士坦丁堡继承皇位,这能极大增加他在东方的影响力,而阿基坦也将由他年幼的外孙继承,无疑能为他间接掌控,在腓力·塞萨罗亚拒绝这一提议后,翁婿间的关系再度降到冰点,他解除了腓力·塞萨罗亚的宫廷职务并将他赶回普瓦捷,他的长子则极力维护自己的姐夫,劝说父亲无果后索性和腓力·塞萨罗亚一起回到普瓦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7 22:20:49~2023-12-08 19: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2章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5) 卡佩家族的父子矛盾令腓力三世成为家族首个没有在父亲生前加冕的法国国王, 他的父亲病逝得非常突然,而他还逗留在普瓦捷和姐夫一起看书,得知父亲去世后, 腓力三世立刻回到巴黎加冕,得益于他母亲控制了宫廷,路易八世的在四十三岁骤然去世且王储逗留在外并没有造成中央失序。 在腓力三世登基后,腓力·塞萨罗亚终于摆脱了他在路易八世时期的尴尬地位, 腓力三世立刻任命他为宫相,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诺曼底与埃莉诺女王见面,最终劝动埃莉诺女王放弃在腓力三世立足未稳之际进犯巴黎, 在埃莉诺女王去世后, 他挑起了亨利三世与贵族间的矛盾, 卡佩家族则乘机渔利蚕食诺曼底, 对南部的图卢兹,他则重申了自己身为阿基坦公爵对图卢兹伯爵的宗主权, 同时鼓动英格兰的琼的幼子理查与兄长相争, 令雷蒙德七世疲于奔命。 格里高利九世发动的绝罚战争被他视为扩张权威的绝好机会, 在他的劝说下, 腓力三世成为欧洲唯一一个声援格里高利九世的大国君主, 但他并未与腓特烈二世的军队正面交锋, 而是南下入侵图卢兹,虽然对腓力三世宣而不战的行为不满, 但当格里高利九世被迫逃离罗马后,他发现只有法兰西是他唯一能够避难的地方。 格里高利九世逃到法国后, 腓力三世立刻宣布成为天主教的保护人, 在南部的阿维农地区设立了新的流亡教廷, 但他始终没有如格里高利九世期望的那样公开谴责塞萨尔一世敌/基/督/者的身份并将教廷迎回罗马, 对于已成丧家之犬的格里高利九世,威望隆盛的塞萨尔一世和腓特烈二世都无甚兴趣,但教皇的身份毕竟还是存在一定号召力,在塞萨尔一世去世后,如何处理格里高利九世成为这些欧洲君主们下一步需要商议的问题。 父亲去世后,腓力·塞萨罗亚终于表露了他的真实意图:毫无疑问,虽然他和家族的关系相对疏离,但完全否认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不澄清他身上“敌/基/督/者”的嫌疑无疑是弊大于利,而对于傲慢自负的格里高利九世,他也并没有什么好感,收留他不过是为了把他卖出更好的价格。借着父亲葬礼的机会,他和自己多年不曾联系的弟弟狄奥多西和素未谋面的侄儿西蒙一世重新取得联系,他强调了格里高利九世正统教皇的身份且坚决不愿撤回对塞萨尔一世的指控对他们家族声誉的损害,以及自己对父亲受到指控自己却无力辩解的痛心,同时表示既然教皇的存在只会干扰世俗君主行使权力,不如从源头上否认教廷。 我们无从知晓这是腓力·塞萨罗亚的真实想法还是出于权衡利益的考虑,当他的信件送到君士坦丁堡后,西蒙一世对此展露出极大的兴趣,狄奥多西则心存顾忌。“这太疯狂,一旦有君主背离阵营,我们就将成为真正的异端,我们不应该如此激进”,他对西蒙一世说,西蒙一世则表示“当罗马人的军队踏上意大利时,教廷已经不存在了”。 尽管油画作品《阿维农的渎圣同盟》中描绘了腓力三世和西蒙一世签署条约的画面,但事实上,真正来到阿维农签约的是腓力·塞萨罗亚和狄奥多西·塞萨罗亚,这是这对兄弟时隔二十余年再次见面。和约得到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腓特烈二世和英格兰的亨利三世的承认与支持,他很快在协议上补上了自己的名字,以《阿维农协议》为分界线,欧洲确立了世俗君主至高无上的准则,从征税、立法到任命主教,一切宗教事务都应交由各国的世俗机构裁定。 格里高利九世直到协议签署才明白自己来到阿维农是落入了腓力三世和腓力·塞萨罗亚的陷阱,他大声咒骂着骗子和魔鬼的后代,但他的反抗毫无作用。他被宣判为真正的敌/基/督/者,架上火刑柱被烧死,腓特烈二世任命自己的亲信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为新任教皇,但他只在名义上作为天主教徒的代表,除德意志之外,包括十字军国家在内的所有天主教国家的宗教事务他都无权干涉。 , 苍白的死神 《阿维农协议》签署后,狄奥多西便卸去了自己的监护职务,回到了他挚友瓦西尔大公的故乡,西蒙一世曾经挽留他,但狄奥多西执意远行。“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君主,而非那个渴望着爱与权力的孩子。”他对侄儿说,“我承诺父亲的职责已经完成,现在,我要回我深爱的人身边去了。” 尽管和叔叔就此分别,但此后的数年中,二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书信来往,而西蒙一世也不吝给予罗斯援助,“如果这能令我叔叔开心些的话”。在当时人的记载中,西蒙一世被描绘成一位黑发蓝眼、皮肤苍白、秀美而纤细的男子,他被认为更加肖似他美丽的保加利亚母亲而非英武的父亲和祖父,但他很快证明他在开疆扩土上的成就不逊于他的先辈。 小亚细亚问题曾经困扰了数代科穆宁君主,自曼兹克特战役后,东罗马始终不能彻底收复小亚细亚,而漫长的沿海领土尽管能够提供税收,却增大了国防压力,在塞萨尔一世时期,他也曾有收复小亚细亚的计划,但长子的去世令这一计划付诸东流,在内部环境不稳定前,他明智的选择是不去招惹更多的敌人,但当他的孙子登基后,局面又发生了变化,西蒙一世亟待进一步增强自己的权威,而战争是最合适的手段,签署了《阿维农协议》、巩固了祖父的宗教改革成果后,他便发动了夺回小亚细亚的战争。 第233章 西蒙一世亲临战场督军,尽管他不像他的祖辈一样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但他仍被视为是一位极其杰出的战略家与指挥官,突厥人闻风丧胆,他们再度提起尼基弗鲁斯二世的传说,将西蒙一世视为“苍白的死神”,西蒙一世对此欣然接受,“我给他们带来死亡好过他们带给我”。 和祖父对待撒拉森人的仁慈宽厚不同,西蒙一世对待突厥战俘的态度相当冷酷,同时,他的军队也不如祖父的时代那样军纪严明,但攻城略地的效率则更胜一筹,他的叔叔曾经写信劝说他,但西蒙一世回信称:“对于帝国来说,异族人已经够多了”。 不过西蒙一世从没有如教士阶层期望的那样收回他祖父确立的埃及境内的宗教宽容原则,相反,他更进一步,在小亚细亚执行同样的策略。对于新征服的土地,他倾向于选择随同他征战的将领而非祖辈生活在此的老贵族,他们曾经对他表示不满,西蒙一世安静地听完,随后表示“我从没有限制你们在战场上获取领地的权利”,他真的将他们送上了战场,而后再也没有人向他索要土地。 通过战争建立了威望后,他很快和自己的姑姑狄奥多拉王后联手,在原保加利亚地区推动文化上的移风易俗,并大量清洗曾在绝罚战争中反叛塞萨尔一世的旧贵族,他的舅舅卡里曼·阿森发动叛乱,他毫不留情地将他刺瞎双眼并阉割,宣称这是背叛者的下场,连他年迈的外祖,伊凡·阿森亲自求情也不曾动摇他的决心。 但西蒙一世并非没有朋友,除了他始终作为他坚定盟友的叔叔狄奥多西和姑姑狄奥多拉,他还同一些少壮派的希腊贵族关系匪浅,他们敬仰他,崇拜他,对为他献出生命乐意之至,他们构成了西蒙一世统治的基石,其中最知名的两位是杜卡斯家族的米海尔·杜卡斯和达拉瑟诺斯家族的约翰·达拉瑟诺斯,前者被他任命为小亚细亚军区长,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后者则在帝国各地执行他的文化征服战略,建立教育体系与人才选拔体系,他被奉为强调文化与社会对人的影响的文化教育学的始祖。 将突厥人的威胁彻底逐出小亚细亚后,西蒙一世开始大兴土木,他遵循祖父的计划,在希拉波利斯的古城遗址上修建了新的行宫,并以纪念祖父为由修建了建筑史上的瑰宝“圣理查大教堂”,行宫建成后,他对此地独有的“棉花堡”地貌,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逗留于此,奥古斯都的喜好推动了政治中心的转移,逗留在君士坦丁堡的旧贵族们由此更加边缘化,这为他们后来的暴/动埋下伏笔。 西蒙一世独断专行的作风令他招致诸多非议,但他的姑父腓特烈二世对他颇为欣赏,感叹“理查拥有我想要拥有的儿子”,他发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他正和他的妻儿闹得沸沸扬扬,而一切都还要从腓特烈二世丰富的个人生活和复杂的家庭关系说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8 19:35:25~2023-12-08 22:3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6) 父亲, 母亲,儿子 在回到德意志后,腓特烈二世与莱茵兰的贝尔塔结婚, 她是奥托四世的异母兄长,莱茵兰公爵海因里希的女儿,一年前刚刚成为寡妇。这段婚姻在政治上有助于腓特烈二世与韦尔夫家族缓和关系,私人角度, 他们也能称得上幸福,腓特烈二世在第一段婚姻中还算忠诚,至少没有任何私生子的记录, 他们在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亨利, 以父母的父亲命名。 但在结婚第三年, 贝尔塔皇后便因病去世, 对她在第一段婚姻中带来的孩子,腓特烈二世也视若己出, 这令他即便是在联姻关系终结后也和韦尔夫家族保持着相对缓和的关系。在第一任妻子去世后, 他开始变得放浪, 他有很多情人, 她们给他生下十余个私生子女, 他对他的私生子们也做到了父亲应尽的义务, 关心他们的生活、教育和婚姻,并为他们安排领地和职务, 但他婚生长子的地位仍不可动摇,他起初将亨利交由科隆大主教监护, 等他再次结婚后, 他又将亨利交给了他的继母。 文学故事和影视作品中, 腓特烈二世和埃莉诺王后常常被描绘成一对被无辜分离的恋人, 但事实上,即便他们青年时曾经有过爱情,在他们真正结婚后,爱情也烟消云散,生下腓特烈二世的第二个婚生子凯撒·霍亨斯陶芬后,二人便长期分居,腓特烈二世也很少过问他长子的教育,这令他没有及早意识到他妻子和儿子(以及他妻子和前夫的儿子)已经结成了对抗他的同盟,对他们之间萌生出的超越母子界限的情愫也浑然不知。 在凯撒·霍亨斯陶芬出生前,腓特烈二世的家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所有人都默认他的长子亨利会继承德意志的王位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他的私生子们则将各司其职襄助兄长,但在塞萨尔一世去世、凯撒·霍亨斯陶芬回到父亲身边后,平衡被打破了,腓特烈二世异常宠爱这个没有在他身边长大的幼子,从腓特烈二世的描述中,凯撒的外貌和他的舅舅理查、外祖塞萨尔一世非常相似,而他本身的血统也比他的兄弟们更加高贵,腓特烈二世的近臣们开始怀疑在次子错失奥古斯都之位后,他的父亲有意将凯撒之位连同他名下的所有领地都交付与他。 第234章 对此反应最激烈的是腓特烈二世的私生子曼弗雷德,此前他一直自认为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但异母兄弟的到来改变了他的境遇,他描述凯撒是一个“只知道骑马、打猎和傻笑的蠢货”,父亲则是一个“跟着儿子一起傻笑的老头”,而这一矛盾被他的长兄察觉并利用,1248年,他发动了叛乱,而他的私生子弟弟们有五个都同他一起反抗父亲。 这场叛乱很容易令人想起多年前金雀花家族的“无爱之战”,而结果也如出一辙,腓特烈二世以雷霆之势平定了叛乱,但他并没有立刻宽恕自己的儿子们。他认为长子的忤逆有妻子的指使,他因此来到西西里,埃莉诺王后对此供认不讳,“我做出了和我曾祖母一样的选择,你也可以做出和我曾祖父一样的”。 腓特烈二世并没有沿用亨利二世的策略,他宽恕了妻子,却囚禁了他的儿子们,他开始筹谋让他疼爱的幼子继承皇位,但由于他在1250年去世,他的意图最终没有达成。遗嘱中,他将自己在德意志的领地留给了长子亨利,将西西里王国留给了次子凯撒,但当凯撒哀悼完父亲,打算加冕为西西里国王时,他却得知他的母亲和兄长已经将他的异父兄长威廉·欧特维尔扶持为西西里国王。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亨利八世和威廉二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异常深厚,幼时被外祖父监护、少年时又深受父亲宠爱的凯撒第一次意识到世界的残酷,他来到西西里的宫廷,充满愤怒地质问母亲:“我渴望你的爱。”他控诉道,“我给你写信,给你送礼物,在父亲面前为你求情,可你爱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都超过爱我!” “如果我选择爱你,那谁来爱我死去的第一个丈夫呢?”他的母亲回答,“你是为了东方的罗马帝国的稳定才诞生的,如果你的表兄夭折,或者你外祖父过早去世,你可以做奥古斯都,但事实是你的外祖父活得足够久,西蒙也活得足够久,既然不需要你继承东方的皇冠,那你将一无所有。”她始终拒绝和次子见面。 二十岁的凯撒·霍亨斯陶芬蓦然发现自己举目无亲,在欧洲也没有容身之处,疼爱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他的母亲漠视他,兄弟们嫉恨他,而表兄西蒙一世虽然和他无仇无怨,却也不愿意让他回到君士坦丁堡挑战他的权威,最后还是他的舅舅阿基坦公爵腓力·塞萨罗亚收留了他,虽然腓力的目的是为了借助他的血统宣称曾由他曾祖母统治的勃艮第地区,但凯撒对此感激涕零,他热情地向舅舅表达自己的爱,将他视为自己的第二个父亲,腓力·塞萨罗亚对此不算受用,在和腓力三世的谈话中,他形容凯撒的爱让他觉得不适以至于惊悚,“毕竟他和我的父亲和哥哥太像了”。 尽管异母弟弟不再对自己构成威胁,但对年轻的亨利八世而言,他仍有着苦闷的事,他自幼丧母,也无亲近的女性亲属,继母埃莉诺开始抚养他时正逢二十三岁芳龄,美丽、温柔而高雅,他将她视为自己心中最理想的女性。这样的情感在他长大成人后也不曾消退,甚至更加热烈,等到父亲去世,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爱情。 亨利八世第一次向埃莉诺王后表露自己情感的时机已不可考,但最晚在1251年,他已经萌生出了和继母结婚的想法,“如果你宣称你的第二段婚姻无效,那你也不再是我的母亲”,埃莉诺王后对此万分惊愕,她严令亲近的侍从不能外泄消息,转而避居意大利,并开始计划给亨利八世找一个妻子,亨利八世对此一无所知,他仍然风雨无阻地给继母写信,诉说着自己的爱和迷恋,直到埃莉诺王后通知他她已经帮他订了婚。 她为他挑选的妻子是腓力三世和普罗旺斯的玛格丽特王后的长女玛丽,玛丽公主继承了父母的出色容貌,同时聪敏、博学且睿智,毋庸置疑可以胜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后之职,亨利八世对此反应激烈,他坚决拒绝和埃莉诺以外的任何女性结婚,否则他宁肯放弃皇位,将其转交给自己的弟弟凯撒,这桩丑闻令卡佩王室倍感羞辱,腓力三世尤其暴躁,他宣称“如果亨利八世想要退位,他最好速度快些”,随即立刻将长女嫁给了凯撒·霍亨斯陶芬,凯撒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婚姻生活被认为是相当美满的,据说凯撒曾经还以兄长的名义捐献了一座礼拜堂感谢他将如此可爱的妻子交给他。 尽管婚事告吹,但埃莉诺王后仍然拒绝继子的求爱,哪怕是在她的长子也劝说她“不要让亨利那么痛苦”后也不例外,她拒绝和亨利八世见面,宣称“只会出现在他婚生子的洗礼上”,但当1255年亨利八世感染疟疾、奄奄一息,苦苦哀求着继母能够来看望他时,埃莉诺王后最终仍心软赴约。“如果我早于父亲遇到你,早于威廉的父亲遇到你,你能否爱我?”他在继母的怀里微弱地恳求道,而他的继母泪水落在他年轻的脸孔上,“亨利,我一直爱着你,像一个母亲。” 亨利八世的遗愿是安葬在位于墨西拿的欧特维尔家族墓地,他的祖父母和埃莉诺王后的第一任丈夫俱安葬于此,他显然是希望死后也与继母不再分开,埃莉诺王后遵从了她的愿望,她扶持了奥托四世之子亨利九世继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换取后者承认西西里的独立,回到长子身边终老,去世前,她要求将自己葬在拉马什,她第一任丈夫的母亲拉马什伯爵夫人梅达尼亚·欧特维尔身边,据说她还要求在自己的棺材里装上她最喜欢的白玫瑰,她的爱与恨都如此矛盾,“如玫瑰一般在风中飘零”。 第235章 对于西蒙一世而言,腓特烈二世一家的恩怨纠缠不过是为他提供了相对稳定的北部环境,并彻底消弭了凯撒·霍亨斯陶芬对自己的威胁,真正打击他的事情是他的叔叔狄奥多西·塞萨罗亚于1252年在罗斯托夫去世,死前的愿望是和自己的挚友瓦西尔大公安葬在弗拉基米尔,西蒙一世悲痛欲绝,他立刻要求天主教的教皇和正教的牧首给自己高尚且受人爱戴的叔叔封圣,也就是这一年,他答应了他另一个叔叔的提议,迎娶腓力三世的次女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希腊贵族们松了口气,盖因奥古斯都一直对婚姻兴趣缺乏,但谁也没有想到,在他的婚礼上,他对妻子的表兄,布拉班特的阿兰一见钟情,执意要他留在君士坦丁堡------而随同玛格丽特公主前来参加婚礼的法国贵族们都知晓这对表兄妹曾是少年时的恋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8 22:34:19~2023-12-09 11:3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嘻嘻的木子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7) 西蒙一世的家庭与晚期统治 腓力三世的女儿们都以美貌闻名, 法兰西的玛格丽特也不例外,她在编年史中的外貌描述是“面容白皙红润,有着黄金般的头发、羞涩而纯净的蓝眼睛和娇艳欲滴的嘴唇”, 是一位毋庸置疑的美人。 和姐姐玛丽的精明强干、光芒四射相比,少女时期的玛格丽特被认为是一个温柔而内向的女孩,她喜爱读书和祷告多过于游猎和宴会,而祖母的族亲布拉班特的阿兰是她童年的玩伴, 尽管阿兰也算王室的亲戚,但作为布拉班特伯爵的三子,他既无缘继承爵位, 父亲也没有多余的领地, 身份上自然不能与玛格丽特公主相配, 故在意识到这对表兄妹的关系过于亲近后, 玛格丽特王后便勒令阿兰离开巴黎。据说得知这个消息时,玛格丽特公主“异常伤心, 终日哭泣”, 但在她开始谈婚论嫁时, 她显然已经顺服于责任和命运。 和西蒙一世的婚姻被视为是一个绝佳的归宿, 西蒙一世尽管名声残酷, 但素来重视家庭, 况且在腓特烈二世去世后,他毋庸置疑已经是欧洲最具权势的君主, 和他成为姻亲对卡佩王室也大有裨益。婚礼十分盛大,玛格丽特的美貌也令奥古斯都的近臣相信她必然能够博取丈夫的欢心, 阿兰出现在为迎接皇后举办的比武大会上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与疏忽, 没人想到西蒙一世会注意到他, 并执意要求他留下。 前来护送玛格丽特皇后的法国贵族心照不宣地隐瞒了皇后和骑士少年时的恋情, 毕竟此事时隔多年、无从考证,而以玛格丽特的教养和品德她显然也不会在婚后做出不忠之举。根据法国方面的记录,腓力三世在得知此事后异常惊愕,立刻召见了促成这桩婚事的腓力·塞萨罗亚询问他是否清楚他侄儿的想法,而腓力·塞萨罗亚的回答是“或许你应该问一问你祖父”。 无论如何,联姻毕竟事关盟约,腓力三世虽然忧虑女儿会和阿兰旧情复燃,但他暂时还可以相信女儿忠贞的品行。君士坦丁堡中,有关奥古斯都的家庭关系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非议,他的密友约翰·达拉瑟洛斯曾写信委婉地劝告他“注意影响”,西蒙一世则称“他不过是选择了大多数罗马皇帝都有的生活方式”。 但在结婚的第三年,西蒙一世的家庭关系无疑已经稳定下来,玛格丽特皇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令担心继承人问题的贵族们总算松了口气(他们选择性忽略了西蒙一世给他的儿子起名阿兰),与此同时,布拉班特的阿兰开始越来越多地参与到帝国的事务中,他为奥古斯都组建了对他绝对忠诚的“直辖卫队”,他们身兼护卫与监察的职能,与传统的瓦兰吉卫队各司其职,直辖卫队再度加强了奥古斯都对帝国的控制力,但也令他和旧贵族的矛盾更加激化。 尽管西蒙一世与布拉班特的阿兰的关系更为人熟知并津津乐道,但事实上,他对他的妻子也非常关爱,爱她如爱自己,他不顾贵族们的反对在君士坦丁堡为妻子修建了一座天主教教堂,每次同贵族们争吵后“只想像孩子一样靠在她怀里”,在她生病时“破天荒地地虔诚祈祷”,她被视为唯一一个可以从西蒙一世手里救下罪犯的人。在玛格丽特第二次怀孕时,西蒙一世日夜守候在妻子身边,当他唯一的女儿出生时他“喜极而泣”,他以他最敬爱的祖母为他的女儿起名安娜,尽管安娜公主被认为和布拉班特的阿兰更加相似,被怀疑是皇后的私生子。 不论如何,妻子和情人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西蒙一世的执政风格,就连不喜欢玛格丽特皇后和阿兰爵士的约翰·达拉瑟洛斯都承认西蒙一世在他那受人非议的家庭关系里学会了温和与忍让,“这能帮助他成为一个更好的统治者”,不过在西蒙一世从家庭生活中得到慰籍、并逐渐消弭早年的戾气时,他的统治开始变得不太顺利,1253年至1258年,他的帝国接连发生地震、干旱和洪水,和他祖父在位时的风调雨顺对比鲜明,对此有谣言宣称这是上帝对奥古斯都罪恶喜好的惩罚,并诅咒他两个年幼的孩子,西蒙一世暴跳如雷,他逮捕了散布谣言者,打算将他们处以极刑,在妻子的求情下才不情不愿地宽恕他们,但仍将他们驱逐出君士坦丁堡。 1258年,西蒙一世又先后接到了他的两位亲属的死讯,一位是他的姑姑埃莉诺王后,另一位是他的叔叔阿基坦公爵腓力,尽管和腓力·塞萨罗亚并不像他同狄奥多西·塞萨罗亚那么亲密,但得知叔叔去世时他仍然非常悲伤(他的岳父腓力三世比他更悲伤,他不眠不休地守候在腓力·塞萨罗亚的遗体边,在他的葬礼上甚至扑进棺材里,五年后,他也去世了,遵照他的遗愿和他的挚友一起安葬在巴黎圣母院的墓室,陪伴他们的还有彼此的妻子),但他同样意识到,一个旧的时代已经落幕,他应该在先祖的伟业上更进一步。他计划对西西里作战,将此地彻底纳入统治,并以此为跳板进攻意大利。 第236章 在当时看来,奥古斯都的计划是可行的,他年轻体健,军事才能出众,麾下良将如云,而亨利九世正忙于镇压内部叛乱,无暇顾及意大利,当时的记录中,罗马人已经将罗马城视为他们的囊中之物,西蒙一世或许可以提前一百多年完成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成就---如果不是他在三十三岁时骤然去世。 , 遗嘱与混乱 西蒙一世的病逝非常突然,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1260年4月12日,他还在和阿兰爵士商议作战计划,陪伴他的孩子们玩耍,并为妻子订购了一批她喜爱的意大利工艺品(战争爆发后商贸往来很可能中断),但4月13日,他在御前会议上忽然昏倒,呼吸急促、呕吐不止,随即高烧不退,无法下床站立。 4月15日,医生宣布他的生命将在一至两天内结束,得知这一噩耗,玛格丽特皇后悲痛欲绝,但病床上的西蒙一世反而提起精神安慰她:“不要哭,玛格丽特,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哭泣”,他随即开始安排他的身后事。他即刻给米海尔·杜卡斯和约翰·达拉瑟洛斯写信,让前者停止征伐西西里的计划转而前往君士坦丁堡护驾,又委派后者担任他儿子的摄政,并善待他的妻子和情人,同时他让阿兰爵士召回他的直辖卫队,“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们不要公布我的死讯,也不要离开大皇宫”,安排好这一切后,他将自己的指环交给他的儿子阿兰,抚摸着他的头发对他做了最后的叮嘱,到了晚上,他烧得更加严重,他断断续续地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有的能回答他,有的则不能,他在4月16日凌晨去世,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悲伤欲绝的家人,后来他的儿子阿兰一世对自己的儿子艾德蒙回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我父亲让我保护家人,善待人民,幸福生活,可我一样也没有做到”。 西蒙一世要求他的家人在忠于他们的人回到君士坦丁堡前不离开大皇宫显然是担心都城内的旧贵族会对他们不利,他非常清楚他的妻子和情人被视为蛊惑他的外来者,只是因为他的威严大臣们才对他们保持表面的敬意。奥古斯都的死讯在一开始被严格封锁,但他毕竟是在御前会议上晕倒,因此贵族们很难不怀疑,4月18日,他们终于确信了奥古斯都已经去世,虽然对未竟的征服事业抱有遗憾,但他们更欣喜于从此不再听命于“被拉丁人蛊惑的冷酷暴君”,他们非常清楚,西蒙一世不可能不对他的家人有所安排,一旦米海尔·杜卡斯和约翰·达拉瑟洛斯回到君士坦丁堡,他们将迎来灭顶之灾,因此他们抢先行动,冲入大皇宫逮捕了阿兰爵士,并控制了玛格丽特太后与年幼的小皇帝和公主。 他们的行动如此顺利需要依赖于瓦兰吉卫队的倒戈,因为西蒙一世更加依赖新建立的直辖卫队,与旧贵族联系更加紧密的瓦兰吉卫队自感被奥古斯都疏远,因此参与了这次行动,这被视为瓦兰吉卫队历史上最可耻的背叛。阿兰爵士被指控谋杀西蒙一世并意图通过控制小皇帝来独揽大权,玛格丽特太后则被指控通奸和异端,阿兰一世和安娜公主则被软禁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中,由虔诚的修士看管,他们每天只能得到少于必需的食物,还要时时忍受责骂与羞辱,而仅仅一周以前,他们还是深受家人宠爱的紫衣贵族。 安娜公主很快开始生病,但修士拒绝为她提供医治,不论她的哥哥怎样命令或者哀求,而他们的母亲和舅舅则更加悲惨,阿兰爵士否认对他的一切指控,他用尽全力反抗,诅咒着背叛死去的西蒙一世的贵族,“你们妄图成为帝国的主人,实则不过是蛀虫和篡权者,西蒙最大的错误是容许你们苟延残喘,但忠于他的人迟早会替他做”,他死于酷刑,尸体被吊上狄奥多西墙,而玛格丽特太后很快精神失常,她言辞混乱,神志颠倒,但当有人试图诱使她承认她的两个孩子是通奸的产物事,她却尖叫着否认,“不,他们是西蒙的孩子,西蒙最爱他的孩子”。 如何处理阿兰一世和玛格丽特太后成为贵族们下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诚然,他们可以宣布阿兰一世和安娜公主都是玛格丽特皇后与阿兰爵士通奸的产物,但塞萨罗亚家族并无身在君士坦丁堡的其他成员,他们没有替代小皇帝的人选,而忠于西蒙一世的米海尔·杜卡斯的军队正向君士坦丁堡进发,若西蒙一世的妻子和孩子们还活着,他会投鼠忌器,但一旦他们去世他将无所顾忌,作为掌握了军权的先皇近臣,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为米海尔·杜卡斯做了嫁衣,正当他们争吵不休时,他们忽然收到了另一封从匈牙利寄来的信:匈牙利的狄奥多拉王后听闻侄儿的去世悲痛不已,想要前来参加葬礼,并且,她已经抵达了默西亚地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09 11:34:25~2023-12-11 00: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爷 20瓶;多肉葡萄 10瓶;池鱼、斯巴达综合症患者c君 5瓶;安山度 2瓶;曦容、感恩的心、水精灵、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8)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1240年:在父亲去世后, 狄奥多拉王后悲痛不已,拒绝包括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在内的所有人靠近,但等她走出悲伤, 她以更加充沛的精力投入到战争与政治斗争中,将《阿维农协议》的准则带入匈牙利。她的丈夫贝拉四世起初认为这是自己的胜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察觉他的妻子的野心已经不再受到控制, 填补清洗旧贵族带来的政治空白不是匈牙利人而是罗马人,而他们唯狄奥多拉的命令是从,完全无视了自己这个国君。 第237章 贝拉四世对此深感不满, 意识到妻子不可能主动交出权力后, 他开始联合曾与他为敌的旧贵族, 试图发动政/变囚禁妻子, 但狄奥多拉王后提前得知消息,反过来抓捕了贝拉四世和旧贵族们, 当着全宫廷和全体市民的面, 她衣衫不整地跪在贝拉四世面前, 歇斯底里地控诉着她是多么地爱他和他的国民, 她给他生了四个孩子, 全心全意地辅佐他的统治, 换来的却是他如此绝情的对待,她的泪水是如此真挚, 令贝拉四世几番动容,想要原谅自己的妻子并与她重修旧好, 但狄奥多拉很快擦干泪水冷静地宣布由于她的丈夫已经不再忠诚和仁爱, 她决意让自己的长子继位, 自己则代为摄政。三个月后, 贝拉四世在软禁处意外身亡,狄奥多拉悲痛欲绝,为丈夫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但丧夫之痛并不阻碍她继续统治。 在她的长子安德烈三世成年后,他开始对母亲的独断专行不满,狄奥多拉的回应是把儿子送上与蒙古人对抗的前线,他在第二年便战死沙场,由他的弟弟继位为贝拉五世,贝拉五世生性软弱,对母亲唯命是从,而狄奥多拉王后始终对他保持着严格的控制,母亲的强势与压制被认为是导致贝拉五世无子早逝的原因。到了1250年,在狄奥多拉王后多年来的铁腕政策下,匈牙利的行政机构大量为希腊官员掌控,民众则崇慕罗马文化,旧贵族们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被处死,她的第三子拉斯洛四世继承王位,拉斯洛四世和母亲的关系相对良性,他忠实执行着母亲的执政策略,但拉斯洛四世的情人身份卑微,不能与他结婚,故他的继承人是他的姐姐玛利亚的女儿伊丽莎白(玛利亚十九岁即因产褥热去世),这意味着当拉斯洛四世和伊丽莎白去世后,阿尔帕德王朝在匈牙利的统治亦将宣告终结。 得知故国的变故,狄奥多拉王后立刻动身前往君士坦丁堡,她写信痛斥阿兰爵士对西蒙一世的背叛,并要求以君主的名义亲自审判侄儿通奸的妻子。狄奥多拉的来信被希腊贵族们视为和平解决争端的机遇,作为塞萨尔一世的女儿,她同样有着对皇位的继承权,而由她宣称玛格丽特太后的两个孩子都是私生子也不会招惹非议,况且她已经丧夫,按照帝国的传统,他们可以通过与狄奥多拉结婚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更令他们惊喜的是,米海尔·杜卡斯也很快宣布他将忠于狄奥多拉王后,这预示着他们可以不付出代价便掌控篡权的成果,只待狄奥多拉王后回到君士坦丁堡,他们便可以坐地分赃。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西蒙一世的尸体还被搁置在大皇宫,他们匆忙将死去近一月的先皇装进棺材,用大量的香料来掩盖异味。 狄奥多拉先是在色雷斯地区与米海尔·杜卡斯会合,而后即刻向君士坦丁堡挺近,进入圣索菲亚大教堂后,她立刻关上了教堂的大门,堂而皇之地坐上她父母加冕时的皇座。“当我的父母在世时,你们或者你们的祖先都是他们忠诚的大臣。”她用温柔的嗓音道,“但现在,我看到的是一群叛徒,叛国罪将由君主裁决,如果你们的君主躺在棺材里,那就由我代为审判。” 这场单方面的审判中,狄奥多拉及其军队杀死了三十七名贵族和二十一位修士,穹顶圣母的注视下,教堂内人头滚滚,她随后剥夺了这些人的所有家产,以叛国和亵渎上帝之名,她随后通过逼供问出来软禁阿兰一世的地方,亲自接他回到大皇宫,但察觉动静后阿兰一世厉声尖叫,语无伦次地阻止他们靠近自己的妹妹,狄奥多拉王后不顾阻拦越众而入,这才发现安娜公主已经死去多时,阿兰一世目睹了妹妹从生病到死去,至少三天的时间里,他与妹妹的尸体为伴,哄着她,给她讲故事,连看守他们的修士都以为小公主只是睡着了。 1260年7月10日,经历了三个月的混乱后,阿兰一世正式加冕,他的父亲、舅舅和妹妹被安葬在他父亲为他母亲修建的那座小教堂中,他的母亲还活着,但已精神失常,她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抱着两个枕头抗拒旁人接近,尽管她的儿子就坐在她面前。“如若掌握权力,软弱即是原罪。”在阿兰一世失魂落魄地离开母亲的房间时,狄奥多拉如此对他说,“愚蠢亦是。” 狄奥多拉王后此后又在君士坦丁堡统治了两年时间,她将西蒙一世的政策以法律形式正式确立,清洗了瓦兰吉卫队中的姻亲关系,确信全新的卫队绝对忠于年幼的奥古斯都,召回约翰·达拉瑟洛斯担任摄政,她又安排她的外孙女和阿兰一世订婚,确保他们的后代能统治富庶匈牙利平原,并委派她的亲信安德烈主教担任阿兰一世的教育者。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在她童年的房间去世,根据她的遗愿,她安葬在圣使徒教堂,她是塞萨尔一世和安娜一世唯一一个安葬在他们身边的子女。 , “不被祝福的”阿兰 在狄奥多拉王后去世后,阿兰一世更加内向和忧郁,他经常徘徊在母亲的房间边,尽管她已经认不出自己。他的摄政约翰·达拉瑟洛斯对此颇为痛心,他曾试图安慰这个不幸的孩子,但阿兰一世只是沉默地听完他的话而不给予回应,而约翰·达拉瑟洛斯尚有无数国事需要处理,并不能长久地陪伴年幼的小皇帝,因此阿兰一世童年时的教育几乎全部托付于狄奥多拉王后从匈牙利带来的亲信安德烈主教。 安德烈主教具备圣徒的一切美德,慷慨、温和、博学、公正,他前半生都埋首于经文,却成为一个愤世嫉俗者,他忘我地为阿兰一世讲授他的思想与见解,并不在意阿兰一世是否回应。二人关系变化的开端是阿兰一世撞见了安德烈主教和一位侍女忘情亲吻,当安德烈主教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情人后,他才察觉小皇帝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这是我的欲望。”他对阿兰一世解释道,像他此前的授课一样滔滔不绝,“人心是自由的,神的戒律也不能限制人遵从自己的内心,我非常尊敬狄奥多拉王后,她遵从自己对权力的欲望,我也非常欣赏西蒙一世,他忠于自己对情感的欲望,哪怕这样的欲望是有违世俗与教义的。” 第238章 “所以你也不约束自己的行为?” “我为何要约束?”安德烈主教不以为然道,他随后向小皇帝伸出手,循循善诱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不是吗?” 他们自此成为亲密的师生与朋友,而安德烈主教的教导也埋下了阿兰一世后来任性妄为的种子,但当时,约翰·达拉瑟洛斯只是欣慰于阿兰一世终于不再沉浸在痛苦和悲伤中,尽管他倾向于君主保持适当的缄默,但他总不能完全不与人交流。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兰一世长成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他博学敏锐,放荡多情,脾性古怪,热衷于在臣子面前表现出琢磨不透的样子,而他德高望重的摄政成为了他的阻碍。 阿兰一世开始试图收回大权,这令他和约翰·达拉瑟洛斯的关系出现了裂隙,但鉴于约翰·达拉瑟洛斯是西蒙一世时期便活跃的重臣,二人的矛盾尚还可控,随着奥古斯都的年纪增长,他的婚约也提上了日程,最初,这段婚姻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他们是第三代表亲,年龄差不过三岁,阿兰一世高大英俊,风流多情,魅力非凡,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从童年的不幸中走了出来,能够成为一个比他父亲更加受到爱戴的君主,对于未婚妻,阿兰一世十分重视,在婚前便为妻子修建了按她喜好布置的花园,并不吝给她赠送礼物,而伊丽莎白女王储亦继承了母亲和外祖母的美貌,作为未来的女王和奥古斯塔,她一直活在周围人的奉承之中,伊丽莎白骄傲且野心勃勃,对于未来的丈夫,伊丽莎白同样不乏期待,她以外祖母为偶像,希冀丈夫对自己言听计从,阿兰一世的身份和年貌令她满意,而有匈牙利王国作为嫁妆,她认为自己索取政治权威理所当然。 他们在1272年3月12日正式结婚,婚姻之初,他们还算幸福,但他们很快开始吵架,矛盾频发,约翰·达拉瑟洛斯对此忧心忡忡,劝说阿兰一世维护和妻子的关系,“至少要生下孩子,否则狄奥多拉王后的努力将付诸东流”,他同样也试图用家族利益来劝说伊丽莎白皇后,皇后对此恼羞成怒,认为阿兰一世及他的宫廷将她当做图谋匈牙利的工具,却不给她基本的尊重,因此在结婚五个月后,震惊欧洲的丑闻爆发了:伊丽莎白皇后与一位法国骑士通奸,被抓奸在床,而毫不知情的奥古斯都还在安德烈主教的建议下给妻子亲手做礼物。 第146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19) 得知妻子的丑闻后, 阿兰一世暴跳如雷:诚然,他在婚前确实行为不检,但自从婚事提上日程, 他已基本做到忠诚,这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牺牲,对于奥古斯都的愤怒,劝告他的反而是他的老师安德烈主教:“她还没有怀上孩子, 事情不算无可挽回。” “可她背叛了我!” “在你们结婚前,你已经背叛了她,而且你本来也打算在完成了责任后继续背叛她, 既然如此, 你又为什么要苛责你的妻子?你是奥古斯都, 可她将来也会是女王, 对于统治者我们不能因为性别不同就对他们采取双重标准。” 阿兰一世最后忍气吞声地对外坚称妻子的不忠系误会,表面上, 他们取得了和解, 但大皇宫中的众人都清楚夫妻二人已经形同陌路, 阿兰一世再度有了公开的情人, 她甚至还是伊丽莎白的亲属, 约翰·达拉瑟洛斯对此忧心忡忡, 他曾经建议阿兰一世与伊丽莎白皇后离婚,武力夺取匈牙利, 但安德烈主教坚决反对。经过此事,伊丽莎白皇后与安德烈主教越走越近, 对约翰·达拉瑟洛斯则恨之入骨, 同一年, 阿兰一世的母亲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去世, 直到临死前,她都坚信她的丈夫和哥哥去了意大利,而她怀里的两个枕头就是她的孩子们。 多年来,皇宫中的人都有意识地淡忘了太后,这样有助于将那段血腥的过往彻底埋葬,他们以为奥古斯都也如此希望,但母亲的去世几乎击垮了阿兰一世,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进食也拒绝离开房间,童年那个痛苦的灵魂再度占据了他的躯体,一反常态的是,伊丽莎白皇后反而能够共情丈夫的心情,她亦在童年丧母,从此只能从画像和叙述中得知母亲的音容笑貌,她不会做妻子也不会做母亲。 在安德烈主教的鼓励下,她开始尝试着接近丈夫,袒露自己的心声,结婚一年后,这对夫妻总算变得亲密起来,伊丽莎白皇后在第二年生下了他们的长子阿莱克修斯,这是著名的贝拉三世在君士坦丁堡生活时的曾用名,随着地位的稳固,伊丽莎白皇后开始更多地在政治上发挥作用,随着年纪的增长,阿兰一世和约翰·达拉瑟洛斯的矛盾愈发尖锐,他认为后者多年来的改革不过是给他自己培养了一群只会读书和写书的门生故吏,对帝国百无一用,而约翰·达拉瑟洛斯仍将阿兰一世当成自己要费心看顾的幼主,时常不顾阿兰一世的反对发号施令,阿兰一世对约翰·达拉瑟洛斯的容忍度已经越来越低,他开始图谋将其解职,从而彻底大权独揽。 伊丽莎白皇后支持了丈夫的计划,1275年,约翰·达拉瑟洛斯愤而辞官,而阿兰一世也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真正的奥古斯都,尽管与约翰·达拉瑟洛斯反目,但他并没有完全废止他的改了策略,相反,他在约翰·达拉瑟洛斯的基础上做了扩充,建立了军官的培养体系并大量修建军事基础设施,这些改革策略为后来艾德蒙时代的大征服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同样引发动荡:阿兰一世过分依赖他提拔的亲信,这些人的身家性命系于奥古斯都一人,不敬畏贵族也不爱护平民,在国力进一步增强的同时,社会矛盾也日益尖锐,“圣经派”在此期间开始流行,但阿兰一世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一教派的威胁,只将其视为教会的野心复燃,予以镇压,他的妻子为此积极献策。 第239章 不过尽管夫妻二人在政治上配合无间,但二人的感情生活一直丰富多彩,二人的长女狄奥多拉公主被现代dna技术证实并非阿兰一世的亲生女儿,而阿兰一世至少有三个私生子在1275年至1290年间出生,对他们唯一的婚生子阿莱克修斯,阿兰一世颇为不满,盖因后者生性柔善,同情曾被血腥镇压的教会和旧贵族,阿兰一世认为儿子毫无君主的气度,“他会将灾难带给所有人”,但当阿莱克修斯在18岁时去世时,阿兰一世仍然痛不欲生,“我呵斥他,对他不满,可我从没想过我会失去他”。 针对继承人的问题,阿兰一世很快和伊丽莎白皇后达成了共识:他宣布他将传位于他的长女狄奥多拉,并立刻安排女儿和伊庇鲁斯将军的次子曼努埃尔·塔罗尼特结婚---人尽皆知后者是阿兰一世寄养在亲信家中的私生子。 阿兰一世是否清楚他钟爱的长女的身世问题自由心证,但这确实是一个能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由于阿兰一世从未承认过曼努埃尔的身世,即便是教会也挑不出他们婚姻的毛病。狄奥多拉公主容貌美丽、意志坚定、野心勃勃,被认为非常肖似她的曾外祖母狄奥多拉王后,她的名字亦因纪念她而来,在她的兄长阿莱克修斯在世时,狄奥多拉便曾经屡次呵斥他的行为,而当她成为了继承人,她也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她早早意识到了圣经派的威胁,并清楚“我们的敌人不过是一些绝望的农民”,她处置了狐假虎威、横征暴敛的官员,并仿效塞萨尔一世设置了“公主法庭”,她很快赢得了爱戴,当她的车驾经过街道时人们争相恐后地亲吻她的帘幕,是以公主在多数时候都选择秘密出行。 阿兰一世对“女儿”和继承人非常满意,他计划在自己的外孙出生后便正式立女儿为共治皇帝,并计划给自己的外孙起名凯撒以向王朝的开国之君致敬,但他的爱女在难产中去世,她的儿子也在出生三天后夭折,她的丈夫伤心欲绝,两年后也因抑郁消沉而死---阿莱克修斯皇子去世时,阿兰一世十分悲痛,但狄奥多拉公主的去世则令他绝望,他开始发疯,歇斯底里,他的妻子和钟爱的情人也不能令他情绪平稳,整整一年的时间,帝国上下都活在提心吊胆中。 到了1295年,阿兰一世总算不再逃避继承问题。他和伊丽莎白皇后尚有一位在世的婚生女,十七岁的海伦娜公主,她的美丽更甚于她的姐姐,但才智远不能及,更为棘手的是,海伦娜已经结婚,对象是米海尔·杜卡斯之子,君士坦丁·杜卡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海伦娜狂热地爱着君士坦丁,哪怕后者并不忠诚,但除此之外,令阿兰一世更不满意的是君士坦丁和去世的阿莱克修斯皇子亦是密友,他们同样主张恢复教会和旧贵族的权利,“让我们在上帝的指引下重获幸福”,阿兰一世起初根本不想让君士坦丁做自己的女婿,是狄奥多拉公主为了妹妹的幸福求情:“成全他们吧,只要我活着,海伦娜一定会幸福的,如果有一天君士坦丁不再能讨她欢心,我就砍了他的头”。 若他的继承人还是睿智的狄奥多拉公主,阿兰一世或许还可以容忍海伦娜和君士坦丁,但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让他们成为他的继承人,“她愚蠢,天真,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昏头脑。如若掌握权力,软弱即是原罪,愚蠢亦是。” “可她是我们的女儿!”伊丽莎白皇后申辩道,“血脉赋予她继承的权利,当她哥哥哥姐姐去世,她就应该是女皇,如果你要否认海伦娜的继承权,那就连我一起否认吧!” 夫妻二人就此反目成仇,和曾经塞萨尔一世和安娜一世的克制不同,阿兰一世和伊丽莎白皇后都不吝扩大争斗的范围,令帝国几乎撕裂,从1295年到1298年,帝国的政治陷入混乱和黑暗,小亚细亚地区开始出现叛乱,阿兰一世希望和皇后暂时休战一直对外时,伊丽莎白皇后却宣称除非他立君士坦丁·杜卡斯为共治皇帝,“否则你别想让他父亲的部队替你平叛”,忍无可忍的阿兰一世彻底和妻子撕破了脸,他派自己的私生子出征,并开始筹谋与伊丽莎白离婚并武力吞并匈牙利,他有这个能力,但同样顾及后果,“这是个灾难,而且也不是我的父亲和姑祖母期望的。” “如果是我母亲的话,她期望如此。”伊丽莎白的舅舅,年迈的匈牙利国王拉斯洛四世回答说,“没有什么比塞萨罗亚家族的强盛更令她欣慰了。” 1298年5月16日,匈牙利阿尔帕德王朝的末代君主拉斯洛四世去世,伊丽莎白皇后起初将正式继承匈牙利王位视为自己增大继承之争中筹码的机会,但拉斯洛四世的遗嘱令她措手不及:他宣布,他在继位之后便同他的情人,出身卑贱的库曼女人玛尔塔结婚,而他们的私生女索菲亚同阿兰一世的儿子,在小亚细亚叛乱中立下卓越功勋的指挥官艾德蒙,才应该是奥古斯都和匈牙利王位的正统继承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11 01:15:42~2023-12-12 15: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乐 24瓶;酒妄 2瓶;青荇、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0) 私生子艾德蒙 拉斯洛四世与库曼的玛尔塔的关系始于他们年少时期, 玛尔塔的身世已不可考,但她父母应系基督教徒,且有一人为库曼人, 她与父母在战火中失散,成为一个军官家庭的女仆,后来又与还是王子的拉斯洛结识,可以确信的是, 库曼的玛尔塔“非常美丽”,她一头黑发,眼眸灰蓝, 同时思维敏锐, 博闻强识, 抓紧一切机会汲取知识, 拉斯洛王子在见到她后立刻被她迷住,将她索要过来, 并在此后愈发为玛尔塔着迷, 与她形影不离, 他们的恋情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热烈, 以至于拉斯洛抗拒父母安排的婚姻, 贝拉四世勃然大怒, 但狄奥多拉王后予以支持,据悉她在见到玛尔塔后感叹她是“少有的能令她觉得美丽的女子”, 但她同意二人同居很可能是出于不希望第三子有合法子嗣的考虑。 第240章 等到拉斯洛四世登基,他仍对玛尔塔忠贞不二, 但在拉斯洛四世宣称他们曾经秘密结婚前没有人认为他们之间存在合法婚姻, 他们有两个女儿, 索菲亚和叶芙多基娅, 姐妹二人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在阿兰一世见到索菲亚后,他立刻为她心动,对她发动了猛烈的追求,索菲亚是他最喜爱的情妇之一,也是少有的令伊丽莎白皇后感到不满的存在,这与索菲亚的个人作风无关(她相当谨慎与温和),而是因为伊丽莎白皇后对她的母亲存有恶感,她认为“库曼女人”损害了阿尔帕德王朝的声誉,且颇为嫉妒库曼的玛尔塔及其女儿们的美貌,因此在生下艾德蒙后,索菲亚便和儿子一起回到匈牙利居住,她的妹妹也很快在伊丽莎白皇后的安排下嫁给一位匈牙利贵族。 艾德蒙的童年时光是在外祖父的宫廷中度过的,虽然身份尴尬,但他的外祖父与父亲都不吝给予他金钱和教育上的资助,作为私生女的私生子,他的童年能说得上相当幸福,他婴儿时哭声便异常洪亮,拉斯洛四世形容他“强壮得像头小狮子”,而他确实在军事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他善于使用武器,能同时与十余个骑士作战,他还是出色的骑手和弩手,鲜少有人能在校场与他争锋,他还十分英俊,关于他最早的外貌记载是他十二岁,“那个孩子非常高挑,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我们很难形容他长得像哪个家族或者国家的人,但他确实非常英俊,我们非常理解公主的态度,她渴望他是他的兄弟,高贵的阿莱克修斯皇子在他面前也被衬托得像个农夫”。 这段记载出现在狄奥多拉公主1290年造访匈牙利时,和母亲不同,她非常欣赏这个异母弟弟(虽然他们事实上并无血缘关系),她提醒他“你的四肢比所有人都强壮,但一个真正杰出的将领需要脑子”,她指导艾德蒙阅读了塞萨尔一世的著作《论战争》,并和他约定在下次见面时考察他的学习进度,在狄奥多拉公主当时的规划中,她希望这个异母兄弟能够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弥补她身为女性在开疆扩土上的短板,但一切都随着狄奥多拉公主的早逝化为乌有。 艾德蒙十分尊敬和怀念自己的异母姐姐,他给她修了至少十座纪念碑,重用她留下的臣属,自己的长女也起名叫狄奥多拉,尽管他的行为可能也有借助狄奥多拉公主的声望加大自己合法性的考虑,但毋庸置疑他们之间也确实存在着真挚的感情。虽然再也没有人考察他的学习进度,但少年时的艾德蒙仍然如饥似渴地阅读《论战争》,“从我得到这本书开始,我每天睡觉前都要读一遍”,他将《论战争》视为“赋予他智慧和灵魂的禁果”,并亟待在战场上检验自己所学,当阿兰一世因小亚细亚的叛乱困扰时,他主动给父亲写信,希望能担任指挥官,阿兰一世欣赏他的勇气,授予了他军队中的职务,他起初只将其当做一个测验,但艾德蒙给予他的惊喜比他预想的还多。 在来到前线后,艾德蒙很快发现在米海尔·杜卡斯去世后小亚细亚的边防已经开始松弛,军官们自负傲慢,克扣军用物资,并试图向这个初来乍到的私生子索取好处,对此艾德蒙先是设宴款待,而后历数他们的罪状,并当场斩杀三位执意不服从他命令的军官,当众人惶恐不安时,他又抱着军官们的尸体泪流满面,真诚地向其余官员阐述自己如此行事的缘由,当劫后余生的军官们亲吻他的手和脚时,他身上甚至还带着血。确立了在军队中的权威后,艾德蒙又重新整顿了武器和粮食,他亲自查探地形,勉励士兵,和他们同食同卧,对敌人,他也缜密地分析战术,倾向于劝说下属相信他的策略而非简单命令,最后,他将战争的突破点放在叛军接收的亚美尼亚王国援助点上,出人意料地发动奇袭,最终令叛军不战而溃,顺带还胁迫亚美尼亚缴纳赔款。 这是艾德蒙一生中的第一场战役,他在此战中表露出的军事素养和个人才能令阿兰一世倍感惊喜,感叹“我最优秀的孩子都是私生子”,他随即任命艾德蒙为小亚细亚军区长,负责重整边防,并安排他和约翰·杜卡斯的女儿安东尼娅·杜卡斯结婚。尽管此时阿兰一世可能已经有了立其为继承人的想法,但伊丽莎白皇后仍将其视为他拉拢杜卡斯家族、阻碍君士坦丁·杜卡斯掌握军权的举动,她写信要求拉斯洛四世“管好他的外孙”,拉斯洛四世的回复则不为人知。 当伊丽莎白皇后得知拉斯洛四世的遗嘱后,她顿时惊怒交加,来到阿兰一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为了库曼奴隶的后代背叛自己”,而阿兰一世对此的反应十分平静,“你先背叛了我,伊丽莎白。”他对她说,“我可以接受你偏爱海伦娜和君士坦丁,但我无法接受你将我父亲征服的疆土也当做威胁我的工具。我不会动摇决心,我相信你也是,既然矛盾不可调和,我们就接受反目成仇的命运,不要在深夜来你仇人的房间,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对方的葬礼。” 他们确实就此再未见面,伊丽莎白皇后怒气冲冲地回到匈牙利,想要讨伐“不忠的丈夫和可耻的叛徒”,但她发现在她的国土几乎无人响应她:她从结婚后便生活在君士坦丁堡,几乎没有造访过她的故乡,而匈牙利人更希望从小在匈牙利长大的艾德蒙成为新国王......在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杜卡斯的任性傲慢也令贵族和官员不满,而后者对此毫无警觉性,仍幻想着等登基后实践阿莱克修斯皇子的遗志,这将更多潜在的中立支持者推向了奥古斯都和他的私生子,旧贵族们倒是支持她,期冀海伦娜和君士坦丁能够令他们重获权威,但伊丽莎白皇后也明白他们百无一用,既无才能也无地位,而这群人竟然是她最大的盟友。 第241章 直到这个时候,伊丽莎白皇后才意识到她青年时得到的所有幸运的馈赠都已标好价格,她在1297年4月13日抑郁病逝,直到死前都认为阿兰一世受到了索菲亚的蛊惑,得知消息后,阿兰一世立刻与索菲亚结婚,将后者加冕为罗马皇后与匈牙利女王,次月,他又宣布艾德蒙是他的合法子嗣,赐予他塞萨罗亚的姓氏,并为他举办了极其隆重的加冕典礼立他为共治皇帝---尽管他此时已经病入膏肓。 在电影《情迷多瑙河》中,索菲亚被描绘为一个美丽、善良、温柔、睿智的公主,她与阿兰一世相识相恋,却被骄横的表姐取代地位,只能含泪与爱人分开,他们苦苦思念对方,直到晚年才得以终成眷属,但阿兰一世对索菲亚的一切破例行为应当都是对艾德蒙的爱屋及乌,而非对她本人的爱慕,就在去世的前一年,他还和索菲亚的外甥女玛利亚发展恋情,后者生下了阿兰一世的遗腹子,即后来的安条克公爵康斯坦丁·塞萨罗亚,他是艾德蒙一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亦是后来的塞巴斯蒂安一世的母系祖先。1298年2月17日,阿兰一世去世,他临终前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处死他的女婿君士坦丁·杜卡斯,并将女儿送进了修道院,以此彻底消灭这对夫妻对艾德蒙皇位的威胁。他的遗愿是安葬在父亲为母亲修建的教堂中,他的家人都安眠于此,在1260年那场政/变中,他一个人孤独地活了下来,他一生中真正快乐的时光只有五岁之前,直到他死后,人们才发现他那枚心爱的、从不离手的指环里面是他童年的五人家庭的小像,时隔三十八年,他终于回到了家人们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12 15:55:06~2023-12-13 04: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1) 当阿兰一世去世时, 艾德蒙一世年仅二十二岁,被父亲正式立为继承人前,他在小亚细亚担任了四年军区长, 经过实践的检验,他的才能愈发卓著,从士兵到军官都深深敬仰他,认为他具有他的祖先狮心王理查的风范, 并且能做得比他更多。 即便阿兰一世在伊丽莎白皇后死后和艾德蒙一世的母亲索菲亚正式结婚,但这并不能改变艾德蒙一世私生子的地位,他的母亲是否有权继承匈牙利也具有争议, 国内, 新贵族们固然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毕竟海伦娜更糟糕), 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向艾德蒙一世索要价码以换取他们的忠诚, 因此,在即位之初艾德蒙一世面临的情况其实相当险峻, 阿兰一世尽一切努力让他坐上皇位, 但现在他需要自己戴稳皇冠。 艾德蒙一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匈牙利加冕, 这个举动不止是为了名正言顺地从母亲手里接过权力, 更重要的是向君士坦丁堡的贵族们彰显他深得匈牙利民心, 如果他们反对他的统治他也并非没有倚仗。巡游过程中, 他没有选择住在华丽的行宫和官邸中,而是搭建帐篷深入民众, 倾听他们遇到的不公和困扰,他效仿塞萨尔一世和狄奥多拉公主的举动亲自审理案件, 并且在离开匈牙利回到本土后也没有撤走他的帐篷, 巡游耗时一年, 花费亦甚大, 但这次巡游让他帝国每一块版图的官员和平民都领略到了新皇帝的公正与慷慨,他们相信他会是一位比他的父亲和祖父更好的君主。 结束巡游后,艾德蒙一世开始处理阿兰一世时期的旧臣,他并没有一味地处罚曾忠于伊丽莎白皇后的官员,而是就事论事,以他们是否胜任职责作为奖惩标准,即便有顽固不化者,他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出色的口才和个人魅力让这些大臣对他放下成见,令他们感激涕零地匍匐在他脚边献上他们的忠诚。 尽管统治看似稳固,但艾德蒙一世十分清楚这还远远不够,他的父亲放弃自己的合法妻子和婚生女儿选择他,他的成就不能仅仅限于“比他异母姐妹稍好一些”,他必须证明自己是个优秀乃至于杰出的君主,这样才不算辜负阿兰一世的期望,而很快他便等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在绝罚战争中,鲍德温六世支持了他的表叔塞萨尔一世,但鲍德温六世已于1268年去世,即位的是他的孙子鲍德温七世。鲍德温七世能征善战、野心勃勃,即位后,他励精图治,将耶路撒冷由地中海沿岸的一个殖民国家扩张为占据整个叙利亚的强大王国,脱离了教廷的控制后,耶路撒冷王国成为了近东十字军国家的宗主国,和建立之时相比,他们更加本土化,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在贸易、军事、文化上都深度依赖东方的罗马帝国。 鲍德温七世亟待改变这一局面,小亚细亚的叛乱背后就有他的唆使和鼓动,而艾德蒙一世的登基被他视为机遇,他想要在艾德蒙一世立足未稳时出击,以此摆脱罗马的控制,他将艾德蒙一世视为猎物,而艾德蒙一世也同样如此。 双方的矛盾导火索是塞浦路斯岛,适逢阿莫利二世无嗣而终,双方都宣称自己对塞浦路斯拥有主权,是以战争一触即发。对比双方的纸面实力,鲍德温七世执政多年、积威深厚,且在阿克等重镇建立了强大的舰队,与之相对应的,是艾德蒙一世几乎没有水战的经验,他的帝国内部也并不稳固,且自从西蒙一世征伐西西里的计划流产后,罗马已有多年不曾经营舰队,若要依赖雇佣军作战,代价无疑高昂。 第242章 鲍德温七世很快顺利攻占了塞浦路斯岛,他接管了此地的资源,将此地建立成一个新的军事基地,而在他得到的情报里,艾德蒙一世还在征召舰队,包括在埃及的驻军。鲍德温七世认为这是一个新的机会,他效仿狮心王理查的战术,从亚历山大登陆直取开罗,毫无防备的埃及军队在鲍德温七世面前溃不成军,他一路高奏凯歌,直至拿下开罗,兴奋的鲍德温七世甚至计划迎娶丧夫的海伦娜公主从而像塞萨尔一世一样入主君士坦丁堡,然而就在这时,他得知一个惊愕的消息:就在他进攻埃及的这段时间,艾德蒙一世已经穿越西奈半岛攻下耶路撒冷。 , 征服者之冠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塞浦路斯之战之前:艾德蒙一世十分清楚,从地理条件、水战经验、舰队实力等角度出发,他面对鲍德温七世都没有优势,若在塞浦路斯与鲍德温七世正面交战,他胜率并不可观,而鲍德温七世并不需要战胜他,只要他在战争中暴露了自己的虚弱,那对他私生子身份存在疑虑的贵族和官员会抢先一步推翻他,因此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在海上与鲍德温七世交锋,而是决意利用自己的陆军优势直插耶路撒冷本土。 西奈半岛地形以沙漠为主,为了保证补给线的安全,艾德蒙一世同样采取了狮心王理查的战术,沿海行军并征调埃及的舰队护航,当艾德蒙一世的军队出现在耶路撒冷城下时,防守空虚的耶路撒冷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拿下,1300年2月10日,耶路撒冷城头挂上了双头鹰的旗帜,而此时距离阿拉伯帝国从希拉克略一世手中夺走耶路撒冷已经过去了近七个世纪。就在他征服耶路撒冷的庆功宴会上,他得知他的妻子生下他长子的消息,欣喜若狂的艾德蒙一世立刻以他收复圣城的先祖理查一世为他的儿子命名,他是塞萨罗亚家族第二位起名为理查·塞萨罗亚的成员,也是最后一位。 不过艾德蒙一世同样也没有高兴太久,因为他也得知了鲍德温七世攻占开罗的消息,不论他此前如何避免和鲍德温七世在海上开战,此时海上的正面冲突都不可避免。他当机立断,从阿克出发截断埃及和塞浦路斯之间的线路,而后向埃及挺近,力图将鲍德温七世及其军队困在包围圈里。由于通向耶路撒冷本土的道路被切断,得不到兵员补充鲍德温七世只能在当地征召农民,但已经深度罗马化的埃及民众对入侵者深恶痛绝,他们拿起锄头和镰刀,与鲍德温七世全副武装的部队搏斗,令后者不堪其扰,而当艾德蒙一世的军队终于登陆时,埃及民众箪食壶浆以迎,争先恐后地跪在他面前,兴奋地亲吻他的手和脚---艾德蒙一世似乎已经奠定了胜局,但鲍德温七世没有坐以待毙。 他绕道达米埃塔,和艾德蒙一世的军队正面交锋,这一场正面会战关系到两个杰出将领与伟大君主的命运,但最终是艾德蒙一世的胜利。“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你本可以建立不朽的伟业,统治从叙利亚到埃及的强大王国,如萨拉丁一样。”当这对交战近三年的敌人终于见面时,艾德蒙一世如此说,“但你遇到了我。” 我们无从得知如果没有艾德蒙一世的存在鲍德温七世是否可以取得比肩昔日的萨拉丁·本·阿尤布的成就,但我们所熟知的结局是艾德蒙一世在历经三代君主的积累后将塞萨罗亚王朝带向极盛,而鲍德温七世最终在洪流中湮灭。艾德蒙一世处死了他的敌人,但为他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以攻占耶路撒冷开始,艾德蒙一世开始了他的征服之路,塞浦路斯,安条克,亚美尼亚,格鲁吉亚......一个个国家被踩在他马蹄下成为历史,而他在征服的过程中也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将罗马的语言、文化和塞萨罗亚前三代君主不断深化的法律改革和行政改革传播到新的国土,1315年5月19日,当波兰国王跪在他面前献上自己的王冠和国土后,艾德蒙一世将他灭亡的所有国家的王冠全部融化,铸就一顶崭新的冠冕,他将之称为“征服者之冠”,但后世更喜欢称之为“艾德蒙之冠”。 此时的艾德蒙一世已然超越了他所有的先祖,其功业足以令帝国时代的罗马皇帝们亦为之汗颜,而此时的东欧只剩下最北方的罗斯诸国还未臣服,意气风发的艾德蒙一世随即致信弗拉基米尔大公,罗列了从君士坦丁四世开始历代罗马皇帝对罗斯地区的馈赠与恩典,要求他们臣服于自己并配合自己征服德意志东部的计划,他认为罗斯的王公们应该乐意之至,但他收到了一份拒信: “我们绝对忠诚于罗马皇帝。”第六任弗拉基米尔大公,亚历山大·弗谢沃洛多维奇·留里克回答道,“所以请让合法的罗马女皇,海伦娜·塞萨罗亚公主披上属于她的紫袍,再让我屈膝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13 04:46:56~2023-12-15 02:0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杳杳 2个;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咪 40瓶;青空的伯爵 10瓶;感恩的心 6瓶;云销雨霁、杳杳 5瓶;招财猫 2瓶;安山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2) 莫斯科的冬天 在今天罗马人民共和国欧洲部分的行政区划中, 行省和自由市是基本的行政单位,唯有东北部的罗斯是“大区”,而一切的渊源都要追溯到艾德蒙一世征途的最后一站, 征服罗斯之战,这是一段令罗斯人倍感自豪的历史,也是罗斯地区走向封建化的开端。 第243章 在当时看来,亚历山大大公的行为是轻率而不智的:罗斯向来仰慕罗马文化, 从塞萨尔一世开始,双方的交流愈发紧密,他不遗余力地支持罗斯的建设, 出兵维护罗斯国土, 他的儿子狄奥多西甚至埋葬在罗斯, 这意味着艾德蒙一世的文明同化策略对罗斯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相反,如果亚历山大大公知天命、识时务, 他们还能得到南方的支援, 令这片贫瘠的冻土繁荣富庶, 但历史学家们常常忽略另一个细节:在波兰臣服前, 时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六世曾极力阻止, 未遂后索性洗劫其西部领土, 盖因波兰的臣服直接威胁到其家族领地萨克森与巴伐利亚的稳定,而以艾德蒙一世的雄才大略, 他在整合东欧后势必会对德意志下手,毕竟“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罗马皇帝”。 结合艾德蒙一世进攻东德意志地区的萨克森和巴伐利亚的战略, 罗斯在臣服之后不仅不会得到繁荣与稳定, 相反, 他们会成为对抗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韦尔夫家族的阵地, 波兰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此外,亚历山大大公对罗马帝国从西蒙一世开始的行政改革也抱有疑虑,毋庸置疑,这套行政制度是高效且开明的,但这会妨碍到罗斯王公的利益,没有王冠的神圣性加持,家族的富贵并不能长久绵延,民众或许会欢迎艾德蒙一世,但留里克家族绝不乐意。 但无论如何,与横扫东欧的艾德蒙一世作对都是不智之举,而亚历山大大公事后也承认自己怀抱侥幸心理,认为艾德蒙一世不会为一时之气劳师远征,对于他征服德意志的野心,波兰在地缘上更加重要,罗斯则可有可无,如果是即位之初的艾德蒙一世,他或许确实会一笑了之,但此时的他已然自恃为亚历山大大帝在世,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亚历山大大公挑战自己的威严,是以收到拒信后,他立刻对弗拉基米尔公国宣战,以武力迫使亚历山大大公交出国土。 事已至此,亚历山大大公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他召集了罗斯的诸王公,慷慨激昂地陈述了艾德蒙一世的入侵可能带来的危害,并驳斥他和他的父亲阿兰一世是“不受上帝祝福的私生子”,根本无权窃取皇冠。在北方的罗斯,宗教的影响力仍然强大,因此亚历山大大公确实成功地鼓舞人心,团结了他的阵营,但这离对抗艾德蒙一世的军队还远远不够:罗马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唯艾德蒙一世的命令是从,而罗斯诸国只是在名义上听从亚历山大大公的命令,他们几乎没有火器,最坚固的堡垒要追溯到塞萨尔一世时期。 起初,艾德蒙一世的军队确实势如破竹,在伏尔加河畔,十万罗斯大军一触即溃,艾德蒙一世还在行军路上顺手击溃了被金朝驱赶至此的蒙古人,基辅很快沦陷,弗拉基米尔坚持了两个月,但最终仍被攻破,亚历山大一世只能率领军队向莫斯科撤退,但天平在此时倾斜:罗斯的贫瘠和恶劣的地理条件超乎艾德蒙一世此前的想象,若他在攻下弗拉基米尔后停手,他的补给线尚还稳固,大部分罗斯王公也已经投降,他可以在此修整慢慢分化瓦解亚历山大大公剩余的支持者,但艾德蒙一世并没有充足的耐心同亚历山大大公周旋,根据粮食和天气判断,他认为他还有一个月左右的窗口期,他计划在这段时间彻底击败亚历山大大公,因此在1316年9月13日,经过短暂的修整,大军再度向莫斯科挺进。 军官和士兵们忠实地执行着奥古斯都的命令,尽管他们需要忍受日益寒冷的天气、泥泞的冻土和开始配给困难的食物,但跟随在奥古斯都的旗帜下,他们仍然无怨无悔,而亚历山大大公也深知他已退无可退,他没有阅读过《论战争》,也没有接收过系统的军事教育,更不像他的敌人那样身经百战,有关罗马军队他能倚仗的最有价值的经验是他曾祖父的兄长瓦西尔大公对抗蒙古人的战役,在艾德蒙一世的大军挺进前,他抓紧时间加固了莫斯科的城防,搜刮了方圆数十里的粮食和物资,封闭城门坚守不出,与此同时,他还派遣小股部队骚扰艾德蒙一世的补给线,这些努力虽然微小,但最终被证实有效。 离莫斯科越近,艾德蒙一世的怒火便越甚,他不能获得补给,同时还需要忍受骚扰,由于他和士兵同食同住,他甚至几次险些被刺杀,不得不躲在自己的帐篷里,此前的战役中,他或许遇到过困难,但从未如此狼狈,能支撑他的只有在胜利后向亚历山大大公复仇的愿望,这样的愿望如此强烈,以至于令他迫不及待。 1316年10月12日,艾德蒙一世的大军终于抵达莫斯科,他即刻发动了猛烈的攻势,但城市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很快沦陷。莫斯科的城墙并不如弗拉基米尔坚固,但交战近一年,亚历山大大公已经摸清了罗马军队擅长使用的火炮的特点,他在城墙上铺上了大量湿润的毛皮和灰石,有效削弱了火炮的杀伤力,同时他还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成功袭击了存放补给的营地,令罗马军队的后勤雪上加霜,当然,更大的优势在于他取得了奥托六世的支持,后者再度进犯波兰,偷袭罗马军队的后方,原本已经臣服于艾德蒙一世的地区亦不再安分,令艾德蒙一世腹背受敌。 又半个月过去,艾德蒙一世仍然没能攻下莫斯科,他不得不背弃自己一贯的战略,粗暴地掠夺当地人的财产以保证军队的供给,这样的行为在短期内缓解了军队的困境,但也将一些原本倾向于投降的罗斯王公推向艾德蒙一世的对立面,而更为不利的消息来自于帝国内部,他的妻子安东尼娅皇后给他写信,称财政已经趋于崩溃,“圣经派”的暴/动愈演愈烈,如果他不及时回到君士坦丁堡,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244章 从十七岁时踏入战场以来,艾德蒙一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困境,他很清楚他在政治上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而他引以为豪的武力不再能解决所有问题,他决定寄希望于强攻莫斯科,只要他打败亚历山大大公并杀死他,他就摧毁了他的反对者的精神图腾,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面阻止了他。 康斯坦丁·塞萨罗亚,他既是艾德蒙一世的异母弟弟,也是他的表外甥,艾德蒙一世非常疼爱他,他亲自教导康斯坦丁,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抚养,在康斯坦丁十四岁时,他以奥古斯都的名义将他合法化,赐予他塞萨罗亚的姓氏和安条克公爵之位,此后他追随兄长南征北战,在征服波兰之战中及时发现德意志军队的踪迹并截断其去路将其最精锐的骑士团全部歼灭,这也是奥托六世没能在战争之初便援助罗斯的原因。罗斯之战中,他亦立下汗马功劳,是兄长最坚定的支持者,和兄长一样,他亦对《论战争》的内容烂熟于心,此时他非常清楚即便艾德蒙一世打败了亚历山大大公,他也无法扭转他的颓势,而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无数忠诚的将军和士兵战死,对于兄长的皇位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是一场错误的战争。”1316年11月16日,他走入了兄长的营帐,“对于您征服德意志的野心来说,罗斯不重要,即便亚历山大大公冒犯了您的尊严,在攻下弗拉基米尔以后也足够偿还了,这场战争持续到现在是因为您的自负,你已经成为了赌徒,如果下个月我们还没有攻下莫斯科,那军队将会哗变,事实上,现在已经有人不满了。” “谁感到不满?谁想背叛我?”艾德蒙一世暴躁道,“康斯坦丁,告诉我他是谁,是从谁开始的?” “从我开始。”康斯坦丁直视着他兄长的眼睛,艾德蒙一世披着厚重的毛皮,双目警觉而敏感,早已不见昔日的张扬与骄傲,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你背叛我,康斯坦丁,我那么爱你......” “我知道,哥哥,正因为我也爱你,忠诚你,我才要不顾惹怒你的风险来劝告你。”康斯坦丁跪在他的脚下,恳求道,“我的哥哥,我的君主,请你走出你的帐篷,看一眼你的士兵们,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脚都是冻疮,可他们还为了你坚守在这里......罗斯有这么重要吗,亚历山大·弗谢沃洛多维奇·留里克有这么重要吗?值得这些最忠诚的士兵献出生命,而你甚至不能给他们发放抚恤金。” 根据编年史的记载,听完康斯坦丁的话后,艾德蒙一世的脸“被痛苦和愤怒支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出营帐,来到他的士兵们中间,如康斯坦丁所说,连日的苦战已经令他们身心俱疲,但看到奥古斯都,他们仍然兴奋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争先恐后地亲吻他沾染泥泞和雪水的紫袍。见此情形,艾德蒙一世终于忍不住跪地痛哭,第二天,他宣布撤军回国,释放了所有俘虏并承诺赔偿损失,签署和约时,他终于和亚历山大大公正式见面,据说他凝视他许久,最后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罗斯属于你,未来也属于你。” 艾德蒙一世的远征就这样黯然收场,而他也无力再继续对德意志的征服,奥托六世迎来了喘息之机,而在远方的勃艮第,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勃艮第公爵阿尔诺德·霍亨斯陶芬,在这一年击败了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世的军队,取得了勃艮第的独立,他自称“公民的仆人”,认为自己应该服从于自己的人民,但后世更喜欢称呼他为“阿尔诺德大帝”。 第150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3) “勃艮第人” 勃艮第王国是中世纪早期的一个王国头衔, 后来归入法兰克帝国,在加洛林王朝的查理大帝去世、他的三个孙子瓜分帝国时,原属于法兰克帝国的勃艮第王国索恩河以西的领土归入法兰西的前身西法兰克王国, 成为后来的勃艮第公国,剩余的领土后又被瓜分为上勃艮第和下勃艮第,分别归属于中法兰克帝国洛泰尔一世的长子路易和次子洛泰尔二世,随后经历了数百年的纷争演变, 形成了法国的勃艮第公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勃艮第伯国两个次级政权。 神圣罗马帝国的勃艮第伯国起初由伊夫雷亚家族统治,1156年,勃艮第的女继承人贝亚特丽斯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结婚, 勃艮第伯国就此并入霍亨斯陶芬家族领地, 腓特烈一世和贝亚特丽斯子嗣繁盛, 但到了1250年, 霍亨斯陶芬家族仅有他们的孙子腓特烈二世的两个婚生子亨利·霍亨斯陶芬(即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八世)和凯撒·霍亨斯陶芬,在腓特烈二世去世后, 亨利八世将他的弟弟驱逐出德意志, 后者被他的舅舅阿基坦公爵腓力一世收留, 他效忠于腓力一世的领主法兰西国王腓力三世, 并迎娶了腓力三世的长女法兰西的玛丽, 在舅舅和岳父的帮助下, 凯撒夺取了勃艮第伯国,并在兄长无子早逝、韦尔夫家族的亨利九世四处平叛之际夺取了包括施瓦本公国在内的德意志东部领土, 又在妻子的运筹帷幄下从她的弟弟,腓力三世之子路易九世手中接过勃艮第公爵之位和公国领地。 最初的计划里, 凯撒与玛丽的长子、次子和幼子将分别继承勃艮第、施瓦本和洛林, 但他们的长子和次子都意外早亡, 他们的幼子腓力继承了父亲的全部领地, 他还通过联姻兼并了香槟地区,勃艮第公国的强大引起了时任法兰西国王查理四世的担忧,他在1295年和1300年发动了两次对勃艮第的战争,在1302年彻底击败腓力公爵,并夺取了他一双儿女的监护权。 第245章 阿尔诺德·霍亨斯陶芬出生于1297年,五岁时,他就和襁褓中的妹妹贝亚特丽斯一起作为人质来到了巴黎宫廷,在与勃艮第公爵的协议中,贝亚特丽斯和查理四世的儿子路易订婚,嫁妆则是香槟伯国,通过掌控香槟,法国国王能更加方便地统治腓力三世时期征服的富庶的低地地区,同时也扼住了勃艮第的命门,对于阿尔诺德,查理四世倾向于将他一直软禁在巴黎造成勃艮第公国主权与治权的分离,从而蚕食其领地。 但法国国王的敌人并不止勃艮第公爵,在西部,阿基坦公爵亨利·塞萨罗亚的野心也日益膨胀。在阿基坦公爵腓力一世担任宫相的时期,他辅佐腓力三世兼并了佛兰德斯等地,他自己也彻底吞并了图卢兹,他还挑唆英格兰国王亨利三世与其子爱德华的矛盾,帮助卡佩王室吞并了安茹和诺曼底的部分土地,等亨利三世的儿子爱德华一世即位,他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后者将战略重心放在苏格兰和威尔士,从而巩固了塞萨罗亚家族在诺曼底的统治。 腓力一世在临死前重新划分了领地,并将阿基坦和诺曼底两个公爵头衔分别交由他的两个儿子腓力二世与路易继承,尽管爱德华一世一度收复了诺曼底,但他无能的儿子爱德华二世在位期间丢掉了安茹家族除布列塔尼外在欧洲大陆几乎全部领地,并且由于腓力一世的次子路易一系绝嗣,他的孙子亨利·塞萨罗亚继承了祖父的全部领地,对卡佩王室构成了强力威胁,在阿兰一世面临继承危机时,他还一度想要继承东罗马的皇位,即便在艾德蒙一世登基后,他也没有放弃对奥古斯都之位的宣称。 在查理四世征伐勃艮第时,亨利公爵积极支持,战后,他也如愿得到了奥弗涅地区作为嘉奖,也就是这个时候,亨利公爵终于展露了他的野心:此时他已经是法国境内最强大的封臣,实力不逊于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结婚后的亨利二世,同时,作为英格兰的理查一世和东罗马的塞萨尔一世的后代,他认为自己对英格兰王位和东罗马皇位也有着最优先的继承权,无能的爱德华二世和私生子出身的艾德蒙一世根本不能与自己竞争,1310年,亨利公爵发动叛乱,要求索取包括维克桑在内的全部曾由诺曼底公爵统治的领地,如若他成功,作为查理四世的妹夫,他下一步很可能便是效仿矮子丕平篡位。 查理四世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养出一个新的心腹大患,他匆忙与勃艮第的腓力公爵和解,将他的两个孩子送回勃艮第,亨利公爵与腓力公爵在利摩日交战,亨利公爵曾经试图劝说腓力公爵加入自己的阵营,但腓力公爵选择信守对查理四世的承诺,因此亨利公爵在战后公然处死了勃艮第公爵腓力,此举无疑在法国掀起轩然大波。 十五岁的阿尔诺德继任了勃艮第公爵之位,他发誓为父报仇,并且他的军事天赋很快显现,他在两年后的普瓦捷之战中击败亨利公爵,胁迫其交出诺曼底和安茹。查理四世对其感激涕零,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但阿尔诺德婉言谢绝,他只要求解除妹妹贝亚特丽斯和查理四世之子路易的婚约,“我妹妹有权利挑选她喜爱的丈夫”。 查理四世信守承诺,但等其子路易十世登基,他又重提昔日的和约要求与贝亚特丽斯结婚并索取香槟,阿尔诺德为此再度与路易十世开战,这一次他不再信守对法兰西国王忠诚的誓言,在战后要求独立,路易十世被迫应允,独立之后,阿尔诺德以勃艮第国王自居,举行了加冕典礼并自行裁决领地事务,他以他的祖先腓特烈二世为榜样,在勃艮第推行文教与法治改革,整顿市场秩序,并统一了语言、税收、货币等标准,他同时还是极为杰出的军事理论家,他改革了勃艮第的军队编制,重视炮兵和火器的运用,同时严明军纪、重视单兵素质的训练,建立了令欧洲闻风丧胆的“铁军”,据悉艾德蒙一世在得知了阿尔诺德的改革后大为惊叹,“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他本就是巨人”。 阿尔诺德同时还是最早主张建立共和制度的中世纪人物,他认为血统并不能给人带来继承皇位的天然权利,才能和仁爱之心才是统治者真正需要的东西,为了贯彻这一点,他一直拒绝结婚,宣称下一任勃艮第国王将由勃艮第人民决定,他的开明统治令德意志东部的人民十分向往,他们反感奥托六世的严酷统治,希望作为霍亨斯陶芬家族后代的阿尔诺德能够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而诸侯们也想借机从抬高自己的身价和资本,因此1317年5月,以哈布斯堡公爵为首的德意志诸侯来到勃艮第,希望阿尔诺德出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阿尔诺德对此始料未及,但回过神来后,他认为这是一个推动自己宪政思想的机会,因此他同意了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邀请。1317年8月,正打算趁艾德蒙一世兵败回都之际吞并波兰的奥托六世得知东部拥立勃艮第的阿尔诺德为神圣罗马帝国凯撒的消息,不得不撤兵东进,艾德蒙一世的残部因此得以顺利回到巴尔干和小亚细亚。 从1317年至1319年,阿尔诺德一世和奥托六世展开内战,但当阿尔诺德一世取得全面胜利后,他并没有如支持他的诸侯所愿分配奥托六世及其追随者的领地,而是将田产和庄园分给了平民。他收获了平民的爱戴,却将自己推向了贵族的对立面,他们联合在一起对抗阿尔诺德一世,而同他有宿怨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世和阿基坦公爵也放下纠纷全力支持德意志贵族们。1323年,阿尔诺德一世在政治上的失败已经注定,他的嫡系军队还剩下五千人,以他的军事才能,他尚可以从他的敌人中选择一个相对薄弱的加以报复,但阿尔诺德一世拒绝如此:“若是杀死国王和公爵们,复仇或许有意义,但我们都清楚死去的只是无辜者。” 第246章 “您的臣民也很无辜,当您失败后,他们会再次沦为奴隶,您口中的无辜者向他们施暴时不会顾及您的仁慈。” “可我至少给他们带来了十年的自由,他们见识过自由的样子,心中就会永远留存着希望的种子。”阿尔诺德一世回答,“总有一天旧有的制度会被全部摧毁,上帝和国王都不能再禁锢人的灵魂,人民说着统一的语言,用着统一的货币,他们不再有贵族和平民的分别,他们将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欧洲将迎来文明的曙光.......我相信那一天会到来,而我也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所有事。” 他视死如归,但仍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和臣民,如果贝亚特丽斯能够摆脱控制,那他的敌人们始终会投鼠忌器,他给艾德蒙一世写信,请求他庇护自己的妹妹贝亚特丽斯和仍然忠于自己的部众,后者是欧洲唯一一个有能力保护贝亚特丽斯也不曾同阿尔诺德一世结怨的人,阿尔诺德一世给出的价码也非常慷慨,包括价值两百万海培伦的财物、他的士兵工匠和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全部领地,艾德蒙一世对此极为重视,他派自己的弟弟安条克公爵康斯坦丁亲自翻越阿尔卑斯山护送贝亚特丽斯及其卫队来到东罗马境内,康斯坦丁也提出了让阿尔诺德流亡君士坦丁堡的提议,但阿尔诺德再度谢绝,“我是勃艮第人,我要和我的人民在一起。” 直到1324年7月,反对阿尔诺德一世的同盟才得知他已经秘密与艾德蒙一世缔结和约的消息,而这也意味着阿尔诺德一世已经成为彻底的孤家寡人,他坐在王座上,身边却空无一人,他被阿基坦的新任公爵腓力三世俘虏,后者将他系上镣铐和枷锁,关在笼子押送回巴黎,“你不屑于享受贵族的权利,那现在你享受平民的待遇吧”,不知情的民众在游街的途中向他扔各种秽物并辱骂叛徒,回到巴黎后,他拒绝向路易十世下跪请求宽恕,后者因此打碎了他的膝盖骨令他瘫痪,他在不久后神秘死亡,据说“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人们普遍怀疑他是被路易十世推下塔楼而死。 随着阿尔诺德一世的去世,神圣罗马帝国进入“大空位时期”,那些曾经结盟一起对抗阿尔诺德一世的诸侯们互相厮杀,直到哈布斯堡家族崛起。他和一切阻碍人民的自由与独立的人和势力作战,他自己也因此粉身碎骨,但他妹妹的后代最终达成了他的夙愿。 第151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4) 辉煌与苦涩 从莫斯科撤军后, 艾德蒙一世的威望虽然受损,但他的嫡系军队仍得以保存,这令他在返回君士坦丁堡后能迅速镇压反对派, 维护了他身为奥古斯都的权威。但他并非不需要为他的失败付出代价。 “圣经派”是西蒙一世在位末期流行的一种教派,其创始人是一位名叫莱昂提乌斯的教士,他激烈地反对塞萨尔一世的宗教改革策略,认为世俗权力对宗教事务的干涉会带来灾难, 但他认同塞萨尔一世要求的建立廉洁教会的理念,西蒙一世在位时期,圣经派的势力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他们深入民众, 宣传他们受到的苦难是因为君主的过失, 奥古斯都们煊赫的权柄令上帝不快, 才对他的民众降下责罚。 这样的言论收获了一定的市场,而在阿兰一世在位早期, 摄政的约翰·达拉瑟洛斯并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些教士对皇权的威胁, 他奉行文化开放策略, 允许圣经派教士自由传教。在此期间, 圣经派开始向上层贵族渗透, 同时为了团结同样在政治上被边缘化的旧贵族, 他们又进一步阐明了对政权体制的构想,认为高贵的姓氏意味着学识、风度与教养, “将军的儿子比铁匠的儿子更懂得如何成为将军”。在约翰·达拉瑟洛斯辞职后,阿兰一世曾经召见圣经派的领袖聆听教义, 他对此的评价是“他们明明是一群野心家, 却想把自己塑造成圣人”, 他将圣经派视为教会的野心复辟, 对此予以严酷镇压。 他的行为取得了一定成效,但给他创造了更多敌人,他的儿子阿莱克修斯和女婿君士坦丁·杜卡斯是圣经派的同情者,认同应当让出权力以换取上帝的怜悯,狄奥多拉公主则对此嗤之以鼻,“清醒一些,这跟上帝毫无关系,他们反对父亲只是因为对现有的生活不满,我们该做的是给他们面包。” 她的策略被艾德蒙一世继承,但并不完全,在他在位初期,圣经派确实受到了遏制,但当人们意识到奥古斯都的战功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加富足的生活后,他们又重新选择了圣经派,并且逐渐狂热,演变到了反叛的地步,在教士的宣传下,艾德蒙一世失败的远征盖因他祖先们的渎神行为和他私生子的原罪,若不为此忏悔,上帝会降下更多的苦难以惩戒他的罪恶。 这些不利的谣言被野心家利用,他们试图借此推翻艾德蒙一世,拥戴被囚禁在修道院中的海伦娜公主登基,艾德蒙一世和安东尼娅皇后以老辣的手段将其击破,但艾德蒙一世仍需要对他未来的统治做出部署:经历了莫斯科的失败,他在未来五年内都无力再组织对神圣罗马帝国的征服,事实上,在决意撤军的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了这一野心,转而决定将自己的野心拘束于东欧已经征服的土地,恢复凋敝的经济和崩溃的财政,但若圣经派执意破坏他的统治,他的余生都将疲于奔命,是以在权衡利弊后,艾德蒙一世决定与圣经派妥协,他召开了第三次尼西亚公会议,并邀请圣经派的代表出席。 第247章 在长达七个月的漫长谈判中,圣经派取得了国教的地位,得以名正言顺地传教并不再遭到驱逐与迫害,他们转而承认了艾德蒙一世的合法地位,颂扬他是“上帝派来拯救罗马帝国的使者,世俗的血统无损他神圣的地位”,名义上,奥古斯都兼任最高祭司长,是宗教的最高领袖,“奥古斯都的命令即是上帝的命令”,牧首则退居宗教系统的第二席。 与圣经派的和解有助于艾德蒙一世在兵败莫斯科后赢得喘息的时间,但也为塞萨罗亚王朝的衰亡埋下了伏笔,在艾德蒙一世统治的最后十年,他从未干预帝国的宗教事务,这使得奥古斯都的缄默成为了约定俗成的准则。同时,莫斯科的失败也深刻改变了艾德蒙一世的统治风格,他不再追求军事上的胜利,转而更着力于文化和民生上的统治,他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力求改善普通民众的生活质量,他修建的道路和排水系统直到18世纪都还能有效运行,1322年,艾德蒙一世颁布了罗马法制史上的又一座丰碑《公民法典》,这一法典以《天国王朝法》为蓝本,但涉及的广度、深度远在其之上,以此法典为基础,罗马帝国建立了全新的行省制和军区制,全境的自由公民皆享有同等的权利、承担同等的义务,认同帝国、认同罗马文化的准则被拔高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促使帝国走向文化上的整合。 艾德蒙一世对《公民法典》颇为自得,他曾经表示“我在1322年才成为真正的征服者”,安条克公爵康斯坦丁的回答则是“亲爱的哥哥,没有您1300年的成功,认同这本册子的人一只手就能数清楚”,但无论是艾德蒙一世还是康斯坦丁,他们显然都满足于现有的成就,当勃艮第的求援信送来时,他们既为其代表的丰厚利益心动,但同样也忧心干涉勃艮第事务会与法兰西和德意志交恶,从而令帝国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环境再度动荡。 经过短暂的讨论,艾德蒙一世最终仍然决定插手,“把那个女孩接过来吧,德意志人和法兰西人总不至于为了她攻打巴尔干”,而当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抵达君士坦丁堡后,如何为她安排归宿便成了艾德蒙一世下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阿尔诺德一世已死,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意味着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巨额财富和从香槟到西西里的广袤领土,她几乎注定会嫁给塞萨罗亚家族的成员,艾德蒙一世还有两个未婚的儿子,甚至于他自己也可以娶她(安东尼娅皇后已经于1323年去世)。 艾德蒙一世仍然选择和他最信任的弟弟一起商量此事,但与此前不同,安条克的康斯坦丁对此焦躁不安,最后他终于向兄长表露他有意迎娶贝亚特丽斯,得知此事,艾德蒙一世并没有立刻同意,他提醒弟弟:“你订了婚,康斯坦丁。” “安东尼娅只是希望我娶她的某个侄女,可我从没有见过杜卡斯家族的女孩们,这谈不上什么婚约。” “雷蒙性情古怪,不喜欢女人,我一直头疼该给他找一个怎样的新娘。” “那更不应该让他和贝亚特丽斯结婚,抛开我们对她哥哥的承诺,女继承人只有生下孩子她的财产和领地才能真正和她丈夫的家族合而为一。” “她是个女继承人,你也是个大贵族。” “勃艮第和安条克很远,如果您顾及这一点,我可以放弃安条克。” “我并没有怀疑你,康斯坦丁,事实上,我并不介意你选择你想要的妻子,我希望你获得幸福,但我想要一个理由。” “因为我爱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她了。”康斯坦丁终于以哀求的语气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而艾德蒙一世哈哈大笑,站起身用力拍打弟弟的肩膀,“那你在带她回到君士坦丁堡后就应该告诉我,如果你更坦诚些,你现在已经是个幸福的新郎了。” 他们在1325年春天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康斯坦丁率领舰队夺取了西西里岛和亚平宁半岛的南部领地,将之作为妻子的封邑。法国方面,路易十世对此恼羞成怒,他宣称他和贝亚特丽斯的婚约仍然有效,并据此宣称勃艮第王国的土地,他的征途并不顺利,在勃艮第本土,爱戴阿尔诺德一世的人民对他恨之入骨,他在来到勃艮第的三个月后便遇到刺杀,“那些暴/民恨不得将国王活活撕碎”,而路易十世的骤然去世也令法兰西出现了继承危机:由于一直执着于与贝亚特丽斯的婚约,路易十世并未娶妻,而他的父亲也并没有其他存活的男性后人,离王位血缘最近的是他的妹妹伊莎贝拉和姑姑让娜,不巧的是,她们都嫁入了塞萨罗亚家族,分别是艾德蒙一世的长子理查的妻子和阿基坦公爵腓力三世的母亲。 理查与法兰西的伊莎贝拉的婚姻是查理四世为对抗阿基坦公爵亨利的产物,在阿尔诺德一世拒婚后,他转而将女儿嫁入罗马皇室,既是出于联姻传统,也是考虑到他们对阿基坦公爵亨利都抱有恶感(他一直强调艾德蒙一世的私生子身份,据说圣经派也有他的资助),这段婚姻起初无关王位继承,但当卡佩王室主支绝嗣后,伊莎贝拉顿时身价倍增。艾德蒙一世迅速给他三岁的孙子改名路易,公然宣称他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一世,腓力公爵亦宣称自己应当继承法国王位,他自称腓力四世,宣称自己是合法的法兰西国王,由于他与他父亲骄横的作风,法国贵族们并不乐见他登基,但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成为罗马帝国的行省和承认一个不受欢迎的君主中做艰难的二选一。 第248章 作者有话说: 目前草稿箱里已经写到塞朝尾声了,和我旧文的剧情开始衔接了,考虑到我专栏里的旧文构成很复杂,现在简要说一下这个世界观下我挖的坑的关系: 我最早的构思是《后秦棠华书》和《帝国编年史》(以及我大概永远不会动笔写的《后秦太平录》),这两个坑是十四世纪后半叶发生在东方和西方的两个遥相呼应的故事,并且衍生出一些我要么坑掉要么放硬盘总之永远不会发在jj的短篇,后来我在《后秦棠华书》的基础上写了if线《西望长安》,并且在《西望长安》的基础上衍生出来《建昭帝纪》、《亚美尼亚之梦》、《继后》这几个短篇和中篇故事,《私生子王朝》是全系列的前传,是个我一开始都没想到我能坚持写完的故事,但这个编年史番外是我一直有计划的,问题在于我采用哪个版本的后续作为塞朝的结局。 从我个人角度我是比较倾向《西望长安》这个相对光明美好的结局的,但《西望长安》的基础设定之一是同性生子,这和《私生子王朝》的世界观冲突太大了,同时又涉及到君士坦丁十一世这个关键人物的身世无法回避,《帝国编年史》里对塞巴斯蒂安一世的婚姻和家庭、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身世和他与第一任妻子那不勒斯的瑟蕾拉的爱恨纠葛设定比较完善,但一来《帝国编年史》的重要背景人物建昭帝没有登基这个点在逻辑上解释不清楚,我自己也不愿意放弃他在《西望长安》里已经比较完善的人物设定,二来《帝国编年史》全员恶人疯批开会天雷滚滚的剧情已经不太符合我现在的价值观了,而且我也害怕我真的按照原设写了会被喷(瘫) 我现在简要介绍一下我比较倾向的两个思路,看看你们更接受哪种:一种是基本遵循西望长安的设定,塞巴斯蒂安是个比较彻底的同性恋遇到顾煊前也没有正式结婚,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身世问题就模糊掉;另一种是偏向帝国编年史但重组故事逻辑,两个主角都各自有过妻子和孩子但仍然纠缠不清,君士坦丁十一世是塞巴斯蒂安第二任妻子的孩子,采用哪个版本我已经纠结快两个月了,只能求助评论区??_?? =================== 感谢在2023-12-15 06:51:22~2023-12-19 04:1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寂言 110瓶;天在水、多肉葡萄 5瓶;招财猫、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5) 法兰西贵族哪个都不想选, 因此在腓力公爵正式加冕前三天,他们合力将他推下塔楼,据说他死前曾经尖啸着一个名字。他相对温和的弟弟亨利成为了阿基坦公爵和法兰西国王的假定继承人, 亨利二世系被贵族们推举上位,但他很快收拢了权柄,并抓准时机控制了香槟地区,因此当艾德蒙一世整军待发时, 他发现他需要面对的是法兰西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君主,他或许可以取得军事上的胜利,但他会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强行征服法兰西对他弊大于利。 亨利二世也并不想与艾德蒙一世在军事上对抗, 况且他还有另一张底牌, 他是塞萨尔一世之子腓力·塞萨罗亚的合法后代, 若艾德蒙一世执意宣称路易在继承法兰西时的血缘优先,那他也需要对他的匈牙利王位和奥古斯都之位做出解释。经过长达一年的交涉与谈判, 艾德蒙一世最终承认了亨利二世的王位, 与此同时, 亨利二世也宣布他及他的后代放弃对罗马皇位的宣称, 这为艾德蒙一世及其后代去除了继承法上的最后一个隐患。 不过双方并未在勃艮第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艾德蒙一世宣称勃艮第是罗马的行省之一, 亨利二世亦宣称在阿尔诺德一世去世后勃艮第领地应该归属王室,但顾及到路易十世的下场他不敢轻易涉足勃艮第, 是以在此后的一个世纪,勃艮第取得了相对的独立地位, 他们按照阿尔诺德一世曾经的设想一样自行选举统治者, 这被视为近代共和制度在欧洲的最早尝试。 法兰西的继承事件过去后, 艾德蒙一世开始尝试将权力移交给他的长子理查, 理查不像父亲一样有着卓越的才能,但仍能称得上贤明。由于阿莱克修斯皇子和海伦娜公主的前车之鉴,艾德蒙一世非常注重继承人教育,但他在早年的军旅生涯中形成了说一不二的作风,而理查皇子也生性骄傲,是以屡屡与父亲发生冲突,在移交权力的过程中,艾德蒙一世难以克制自己的控制欲,而理查皇子则怀疑父亲的诚意,同时,对于因干涉教育日益强大的教士阶层,艾德蒙一世倾向于打压,理查皇子则受妻子的影响主张绥靖,双方的矛盾关系只能依靠安条克的康斯坦丁进行调解,在康斯坦丁的建议下,艾德蒙一世把儿子送去了伊庇鲁斯,希望锻炼他的才能和心性。 此后两年,奥古斯都与继承人的矛盾有所缓和,作为中间人的康斯坦丁在兄长和侄儿之间努力斡旋,让父亲和儿子都相信彼此成为了自己期待的样子,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1329年5月,当理查回到君士坦丁堡后,他和父亲再度发生激烈争吵,艾德蒙一世愤怒地拿起藤条鞭打他,直到康斯坦丁赶来后才停手,但为时已晚,三天后,理查因伤口感染去世,而他的两个儿子,路易和阿兰,此时分别是五岁和三岁。 继承危机如同诅咒般贯穿了塞萨罗亚王朝的历史,五十三岁的奥古斯都在儿子去世后厉啸着摔倒在地,他左大腿骨折,从此只能依靠搀扶才能站立,而他在早年的征战中落下的伤病也彻底拖垮了他的身体,曾经意气风发的君主如今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昏睡,他总是呼唤着对一些年轻的仆人来说过于陌生的名字,那些都是曾追随他但最终为他战死的人,他在青年时宣称他记得住他每个士兵的名字,当他老去后,他也没有忘记他们的名字,而在看到仆人们茫然的表情后,奥古斯都克制不住地失声痛哭,他已与精神失常无异。 第249章 “我梦到狄奥多拉公主了,康斯坦丁。”1330年的某一天,当安条克公爵前来看望他兄长时,艾德蒙一世忽然对他说,“我忘不了我见到她的那一天,那样的美丽和光彩四射,我爱她,忠诚她,像你对我,我也渴望成为她那样的人......我答应她好好学习《论战争》,她要来考校我,可我做得还不够好,我发起了那场错误的战争,我没有处理好和理查的关系,我亲自杀死了他,我的父亲不惜与抛弃自己的妻女也要传位于我,我却留下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帝国,如果是公主殿下的话,她一定能做得更好.......” “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哥哥。”康斯坦丁单膝跪在他兄长面前,“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每个君主也是,伟大如亚历山大也无法做好所有事。” 艾德蒙一世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恢复了清醒,他放逐了自己乖戾的次子雷蒙,释放了修道院中的海伦娜公主,加冕他的孙子路易为共治皇帝并委任弟弟康斯坦丁担任摄政,1331年,艾德蒙一世去世,他的去世意味着一个伟大时代的落幕,他的是非功过争议不断,就连他自己无法摆脱矛盾的评价,但毋庸置疑,尽管他的过错十分鲜明,但他的功绩也同样煊赫,“艾德蒙”这个名字在往后的历史中成为了征服者的代名词,虽然直到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都相继终结,帝国也没有迎来一位艾德蒙二世。 , 不该成皇之皇 在艾德蒙一世去世后,他的孙子路易登基成为了路易一世,他的名字更像一位法兰西国王,但尽管艾德蒙一世已经放弃让孙子继承法兰西王位,路易也没有改回本名“曼努埃尔”,这一点有艾德蒙一世想等待时机重新宣称法兰西王位的考虑,也出于孩子母亲的要求。 法兰西的伊莎贝拉在1318年与理查·塞萨罗亚正式结婚,由于结婚时年龄尚小,二人在1321年才正式圆房,并在1324年和1326年生下两个儿子。伊莎贝拉美丽、温柔、虔诚,也不像西蒙一世的妻子玛格丽特皇后一样有通奸的嫌疑,她是受到丈夫和孩子喜爱的妻子和母亲,但她并没有很好地履行皇后与太后的义务,她不适应罗马的文化,只愿意待在西蒙一世为玛格丽特皇后修建的那座天主教教堂里,后世普遍认为伊莎贝拉影响了她丈夫对宗教事务的态度。 在伊莎贝拉的教育下,她的两个孩子都成为了虔诚的教徒,在路易一世登基后,他的摄政康斯坦丁及时察觉了这一点,他接过了路易一世的教育任务,不动声色地隔绝伊莎贝拉对路易一世的影响,由于康斯坦丁一贯的圆滑与谨慎,他的举动不至于令他和伊莎贝拉成为仇人,但伊莎贝拉从此更加变本加厉地对她的幼子阿兰施加影响。 路易一世与康斯坦丁的关系非常密切,在理查皇子还在世时,路易一世就非常喜欢康斯坦丁,在父亲去世后更是将其当成自己第二个父亲,但对康斯坦丁的亲近并不能改变路易一世的软弱个性,康斯坦丁曾经感叹“对于路易来说皇冠太重,他应该戴荆棘冠”。 在对路易一世的引导无果后,康斯坦丁终于放弃了把路易培养成一个英武君主的计划,转而将自己的执政重心放在了军事上:他从波兰出兵,夺取了奥地利公爵的领地,这意味着德意志北部已经门户大开,罗马军团随时可以挥师北进;在东部,他又击败了金帐汗国的军队,孛儿只斤·拔都最后的直系后代战死沙场,其分支阿吉莫干惕家族选择东进,在后续的史书中,东方称其为“鞑靼”,西方则仍以“蒙古”指代,因为阿吉莫干惕的东进,东西方两个伟大帝国再度被联系在一起,稳固的东部边境促进了贸易的繁盛,为西蒙二世时期打通商路埋下了伏笔。 康斯坦丁的另一个重要功绩是促成了罗斯的臣服:在艾德蒙一世撤军后,亚历山大大公收获了巨大的威望,他因此不再满足于大公的头衔而自称“罗斯国王”,并效仿欧洲的其他国王与皇帝建立了符合罗斯国情的君主□□制度,在他的统治下,罗斯开始走向封建化,但尽管亚历山大一世是因对抗罗马皇帝才成就伟业,他却仍然十分推崇罗马文化,他仿效艾德蒙一世的改革在国内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制度和人才选拔体系,以至于被戏称是“罗马人与罗斯人的国王”。 亚历山大一世活了六十三岁,他一共娶了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所生的长子二十一岁时便战死沙场,只留下两个女儿,他第三任妻子所生的四个儿子在父亲去世后各自占据封邑争权夺利。康斯坦丁认为这是洗刷艾德蒙一世兵败罗斯的耻辱的绝佳机会,他以塞萨尔一世曾调停弗拉基米尔继承危机的先例介入罗斯的继承问题,在四位王子间反复变换支持者,当亚历山大一世的第四子尤里·亚历山德罗维奇·留里克取得胜利时,他发现他继承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王国,因此他被迫同意了康斯坦丁的要求,将他长兄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路易一世和阿兰皇子,并臣服于奥古斯都。 罗斯的臣服被视为罗马帝国的重大胜利,为了欢迎帝国的新成员,康斯坦丁重启了由于背叛阿兰一世而遭到冷藏的瓦兰吉卫队,罗斯的贵族们也在政治上享有诸多权益,但康斯坦丁的执政也并非没有疏漏:在14世纪,伊比利亚半岛的“收复失地运动”进入尾声,卡斯蒂利亚的玛利亚女王在继承了她父亲留给她的三个王国后收复了曾落入撒拉森人之手的所有失地,被奉为“不朽的荣耀者”,玛利亚女王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她认为自己能最终完成统一伊比利亚半岛的伟业应悉数归于上帝的庇佑,因此在建立统一的西班牙王国后,她宣布国王应是上帝的仆人,“如同星辰拱卫日月”,而自绝罚战争后教廷的名存实亡更令她感到痛心,因此在1348年,玛利亚女王率军远征意大利,将教廷迎回罗马,并将一位西班牙籍教士奉为教皇格里高利十世,而格里高利十世就任教皇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追封被火刑处死的格里高利九世为圣徒,而参与了《阿维农协议》签署的罗马奥古斯都、法兰西国王和英格兰国王都是背叛了上帝的异端,他对他们除以绝罚,并勒令他们迅速悔改并来到罗马悔罪。 第250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19 04:11:25~2023-12-20 04: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6) 在玛利亚女王计划征伐意大利时, 康斯坦丁还在筹谋着令罗斯臣服的计划,在后世,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他的战略失误, 他没有及时察觉到以天主教立国的西班牙对罗马帝国的威胁,导致后者成为未来君士坦丁十一世征服西欧时最强大的敌人,而比起在文化上已经成为附庸的罗斯,意大利无论是从地缘位置还是文化意义上都更为关键, 但在当时看来康斯坦丁的选择可以理解,毕竟罗斯内乱的机遇确实令人心动,而如若选择征伐意大利, 他很难澄清他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还是自己妻子的利益(康斯坦丁或许问心无愧, 但谣言如影随形)。 但无论如何, 玛利亚女王的行动意味着教权与君权的争斗再度成为欧陆的主流, 而一个新生的强盛王国也将成为欧陆局势的操盘手,对于玛利亚女王的举动, 康斯坦丁主张强力反击, 尽管他倾向于适当让利宗教以巩固统治, 但他绝不允许宗教势力再度凌驾在皇权之上, 他认为这应该是帝国的共识,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 伊莎贝拉太后非常支持玛利亚女王的行为,她将女王奉为知己与圣女, 频频给她写信,帝国内部不同派系的争端令玛利亚女王察觉到机会, 她转而令格里高利十世改口, 称君主们虽然在过去一个世纪不曾蒙受上帝的祝福, 但上帝仍会给予他虔诚的信徒机会, 但若他们执迷不悟,那他们都将堕入地狱。 康斯坦丁对格里高利十世的言论嗤之以鼻,他认为玛利亚女王“缺乏对理性和哲学的思考,将愚昧和无知视为虔诚”,并真的寄出数十本哲学书籍让她“认真学习”,玛利亚女王收到“礼物”后暴跳如雷,将那些书籍全部付之一炬,这样的行为也在康斯坦丁的预料之中,他开始筹谋进攻意大利,计划一举收复包括罗马城在内的所有失地,为此他还庄严地做出承诺,称他绝不会利用妻子的血统宣称他对意大利的统治权,罗马城将成为帝国的另一个都城,而亚平宁半岛会成为“全体罗马人共有的行省”,但伊莎贝拉太后坚决反对康斯坦丁的渎神行为。 他们针锋相对,伊莎贝拉太后执意要求康斯坦丁停止他罪恶的行为,而康斯坦丁也不肯让步,声称这她会将帝国推向灾难,夹在母亲和叔祖之间,路易一世左右为难,以至于一病不起,直到临终前,他还苦苦哀求他们不要争吵,“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1346年7月16日,路易一世因病去世,儿子的死亡令伊莎贝拉太后悲痛欲绝,她从此对安条克的康斯坦丁恨之入骨,认为他渎神的举动惹怒了上帝,才令自己的儿子英年早逝,而安条克的康斯坦丁也同样痛苦不已,为了帝国不至于进一步分裂,他放弃了征伐意大利的计划,同意承认罗马教皇为基督教徒沟通上帝的使者,有权对人间的事务做出裁夺,但他仍在谈判中确保了奥古斯都是帝国境内的最高宗教领袖并有权审判境内的教士。 路易一世在位时间长达十七年,但他几乎完全生活在摄政与监护下,没有独立执政的经历,同时深受母亲与叔祖的影响,是以他也是塞萨罗亚王朝最缺乏知名度的君主,但这并不代表路易一世的死亡不令人惋惜,虽然缺乏君主的才能,但他拥有君主的品质,他仁爱、谦逊,并给予了安条克的康斯坦丁充分的支持与信任,而后续的历史也证明路易一世的无子早逝是一个可怕的灾难,他的弟弟,“受神祝福的”阿兰二世登基,成为了塞萨罗亚王朝的第六位君主,在阿兰二世在位期间,教权开始空前膨胀,而王朝的衰落与灭亡也进入了倒计时。 , “受神祝福的”阿兰 在结束了和教皇的谈判后,安条克的康斯坦丁便卸去了摄政职务,回到了他的封地安条克公国,不到一年后,他也因病去世,他和贝亚特丽斯夫人的两个儿子分别继承了安条克和西西里。 和兄长的温和仁慈不同,阿兰二世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狂信徒,坚定地认为作为私生子的后代塞萨罗亚家族有着与生俱来的原罪,这导致了艾德蒙一世的远征失败,在艾德蒙一世洗心革面重新敬神后,上帝开始原谅他们的罪恶,而他要做得比他的先祖们更多。 康斯坦丁的去世彻底去除了阿兰二世的桎梏,他开始大量任用神职人员担任税收、军需、官员选拔等重要职务,终止了被他视为“巫术”的科学实验,焚毁大量哲学书籍,并驱逐帝国境内的异教徒,他还曾经想要废除《天国王朝法》,为祖先的渎神之举忏悔,但就连他的母亲伊莎贝拉太后也认为这样的行为太过疯狂,她出面制止了他。 罗马教皇对阿兰二世的表现十分满意,他效仿狮心王理查的先例,许诺阿兰二世在死后必然名列圣徒之列,这更加助长了阿兰二世的行为。所幸自西蒙一世时期崛起的新贵族阶层仍是帝国内部不容小觑的政治势力,他们或阳奉阴违,或坚决抗命,这使得阿兰二世的宗教狂热影响力仅局限于奥古斯都直辖的巴尔干东部与埃及地区,对诸侯们的态度,阿兰二世大为恼怒,教皇也督促阿兰二世早日解决他那些渎神的封臣,并承诺为他提供支持。 阿兰二世另一桩疯狂之举是他的婚姻问题,他不喜欢安条克的康斯坦丁为他安排的罗斯妻子,称他的妻子玛利亚皇后是“一头愚蠢又丑陋的驴”(但同时期的其他记录不止一次称赞玛利亚皇后的美貌,并且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无论如何也同愚蠢和丑陋扯不上关系),人们普遍认为他对玛利亚皇后的苛刻态度是因对安条克的康斯坦丁的恨乌及屋,以及对玛利亚皇后一直试图劝说他停止疯狂的宗教政策的缘故。 第251章 在玛利亚皇后去世后,阿兰二世迫不及待地迎娶了一位新的妻子,法兰西国王亨利三世的女儿阿格涅丝,后者和阿兰二世的母亲同样以虔诚和美貌闻名,他的第二任妻子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给他的幼子起名为安托万,对他的偏爱溢于言表,在安托万皇子的周岁生日时,他对所有宾客宣布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他认为他的幼子系他登基后出生,乃是真正高贵的“生于帝王之家”的紫衣贵族,且他的母亲是腓力·塞萨罗亚的合法后代,毋庸置疑拥有对皇位的宣称,且优先权高于他和第一任妻子的三个儿子,因此他决意立自己的幼子为共治皇帝,待自己去世后安托万·塞萨罗亚便是唯一的奥古斯都。 此举引起轩然大波,到场的贵族们全部拒绝承认安托万的地位,甚至一度想要对皇后和皇子拔剑相向,安条克公爵康斯坦丁的次子西西里总督凯撒·塞萨罗亚出面平息了风波,宣称这是奥古斯都的玩笑,才使得一场血案免于爆发,但阿兰二世对凯撒·塞萨罗亚的行为怀恨在心,他认为凯撒是在向他第一任妻子所生的三个儿子示好,从而合谋篡夺他的皇位,因此他很快秘密与教皇达成了协议,他提供了西西里的布防地图与兵力布置,并在战争爆发后不予援救,结局是教皇扶持了欧特维尔家族的后代在西西里王国的基础上建立了那不勒斯王国,并宣布其为教廷属邦。 西西里的失守直接威胁到了帝国的西部边境,而当凯撒总督的兄长和朋友为战死的凯撒总督哀悼时,阿兰二世却吝于表达一丝一毫的同情,反而宣称“不敬神者终将为神所惩诫”,他的言行进一步加剧了皇族与贵族间的矛盾,他们已经对阿兰二世忍无可忍,他第一任妻子所生的三个儿子成为了反对派的领袖,1356年7月14日,阿兰二世的长子西蒙在军队和圣经派教士(他们同样不满意阿兰二世亲近天主教的行为)的支持下发动政变,推翻了阿兰二世的统治并登基成为西蒙二世,阿兰二世对此恼羞成怒,在软禁地,他日夜辱骂着背叛他的儿子,叫嚣着上帝会惩戒他们的罪行,他拒绝进食和饮水,是以四天后他便死在软禁地,他被宣称是突发疾病,西蒙二世得以顺利登基,但他从此饱受弑父的谣言困扰,他从登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奥古斯都。 得知阿兰二世的死讯,教皇格里高利十世痛斥罗马人的渎神之举,西蒙二世借此宣战,试图夺回西西里,但风暴令舰队被摧毁大半,征途只能草草收场。这场不幸的战争似乎也预示了西蒙二世统治的基调,他终生都将与不幸的诅咒相伴,他的一生都在不断地失去,想要完成的事业也总是功亏一篑,而塞萨罗亚王朝的统治也即将走向尾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0 04:22:42~2023-12-21 02:2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销雨霁 4瓶;安山度 3瓶;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7) 被诅咒的君主 纵观塞萨罗亚王朝的历史, 尽管每一代的皇位传承都有着为人所不愿发生的意外事件和腥风血雨,但权力的交接大体仍算平稳(后人甚至能察觉出一些温情),也不曾出现有悖人伦的血腥事件。但阿兰二世和西蒙二世的权力交接则不然, 父亲既不忠诚也不慈爱,儿子则直接举兵忤逆,若在古罗马时期,通过政变上位甚至不会引发争议, 甚至是两百年前,他们的先祖狮心王理查一世也曾和兄弟们一起反抗父亲,但塞萨罗亚王朝数代之中一直试图建立相对稳定的皇位继承, 安条克的康斯坦丁甚至愿意为了内部的稳定放弃征伐意大利, 很幸运, 他们此前的五次权力交接还算平稳, 但西蒙二世的行为挑战了政治秩序,也为他在位晚期的继承人厮杀埋下了伏笔。 长期以来, 对于塞萨罗亚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西蒙二世, 人们常常认为他的软弱无能加剧了王朝的衰落, 但事实上, 根据他继位后的种种表现, 西蒙二世能称得上是有才能与野心的君主, 素质远胜过他的叔叔和父亲,只可惜他确实欠缺运气, 而他接手的帝国在经历了路易一世和阿兰二世的统治后已经内忧外患,以至于不破不立。 推翻阿兰二世的统治后, 参与政变的多方势力都等待着瓜分战利品, 起初, 罗马教皇的干涉被西蒙二世视为团结帝国的机遇, 但收回西西里的军事行动以失败告终,他因此无法再回避贵族和教士们的诉求,否则弑父的嫌疑和污点随时能让他从奥古斯都沦为死刑犯。因此在举办加冕礼的同时,西蒙二世颁布了《黄金诏书》,赋予了军事贵族和教士阶层更大的权利,这使得地方上的军事贵族在事实上形成了割据,而教士阶层则干预着中央决策,对塞萨罗亚王朝的中央集权和君主□□都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即位后的前十年,西蒙二世一直试图以较为和平的手段从贵族和教士们手中收回权力,他的策略似乎是成功的,并且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一方面,他成功地将此前曾经多次执行的均分继承在法律层面落实,从而分化了贵族势力,另一方面,他又以通商贸易的名义允许异端甚至异教徒来到罗马境内正常地生活与贸易,从而制衡了宗教势力,这两个计划的关键一环在于安条克,准确地说,是在于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安条克女公爵伊琳娜·塞萨罗亚。 第252章 在康斯坦丁·塞萨罗亚成为了安条克公爵后,他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大力建设此地,当他去世时,安条克已然成为整个叙利亚的经济中心和贸易枢纽,不同族群与信仰的人在此杂居、和睦共处,无负“远东皇后之城”的荣耀,在他的儿子第二任安条克公爵曼努埃尔·塞萨罗亚继承公爵之位后,安条克公国的经济更加繁盛,安条克公爵的生活奢华甚至超越了奥古斯都。 伊琳娜·塞萨罗亚是曼努埃尔·塞萨罗亚的幼女,她的哥哥们都在幼年夭折,因此她成为了安条克的女继承人,而安条克公国作为联通亚洲贸易的枢纽已经俨然成为帝国的经济中心,理论上,伊琳娜对其祖母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的领地也有着继承权(她的叔叔凯撒死前尚无子嗣),只是在伊琳娜成为女公爵后人们已经很少再提起西西里的事。 不论伊琳娜是否是安条克和意大利、勃艮第乃至德意志的女继承人,从她出生起,她在婚姻市场上便身价不菲,而她在幼时便显露的美貌则令她更加受到欢迎,伊琳娜在幼时即被许配给玛利亚皇后的幼子雷蒙·塞萨罗亚,但他们感情不谐,时人形容他们是“又一对路易七世和埃莉诺王后”,且雷蒙在婚后五个月便因病去世,二人没有任何子嗣,摆脱不幸婚姻的伊琳娜根本来不及为前夫悲伤,而是立刻改嫁给她的表哥阿莱克修斯·杜卡斯。 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所在的杜卡斯家族在塞萨罗亚王朝一直是政坛上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还曾经有过登基为巴西琉斯的历史,这两个强大诸侯的联合无疑令西蒙二世寝食难安,而更令他痛苦的是,他和他两任妻子所生的三个儿子都相继夭折,在政治上一直支持他的两个弟弟也先后死于非命(玛利亚皇后的次子凯撒在二十五岁时死于比武大会,他有一个儿子,起名为雷蒙,但由于凯撒是众所周知的同性恋者且妻子曾有出轨历史,雷蒙的身世一直存疑),这样的前提下,身为皇族成员的伊琳娜和杜卡斯家族的进一步联合无疑在帝国内部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以至于威胁到他的皇位,更为不巧的是,由于伊琳娜是康斯坦丁·塞萨罗亚唯一在世的后代,他甚至不能通过扶持她的亲属以分化她的权力。 但命运总算眷顾了西蒙二世一次,结婚一年后,阿莱克修斯·杜卡斯在比武大会中意外身亡,伊琳娜悲痛欲绝,她腹中的孩子也因此流产,这意味着她无法再通过婚姻加深与杜卡斯家族的联系,人民一度以为她会就此一蹶不振,但一年后,她仍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宣布要挑选自己的的第三任丈夫。此时的伊琳娜是罗马帝国最为美丽富有的女性,不少贵族都希望博取她的欢心成为她的第三任丈夫,甚至曾有人提议让再度丧偶的西蒙二世迎娶伊琳娜,西蒙二世的回答则是“我不会娶我弟弟的妻子,希望她也永远不要有第三个丈夫”,但奥古斯都的愿望显然不是女公爵本人以及渴望得到女公爵欢心的贵族们期望的。 就在贵族们想尽办法向伊琳娜女公爵求婚时,伊琳娜女公爵却选择了一个籍籍无名的意大利人作为她的第三任丈夫。阿雷西欧·罗什舒亚尔,一个没有贵族头衔的意大利商人,他自称他的祖先曾是伦巴第同盟的一员,但已无从考证,人们更倾向于这是他为了哄抬升价编造的谎言,而即便他所说属实,这点“贵族血统”也不值得高傲的罗马人放在眼里,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罗什舒亚尔”这个姓氏会在一百年后成为欧洲的主人。 总而言之,当阿雷西欧·罗什舒亚尔出现在历史中时,他的形象是一位富有的商人和英俊且充满魅力的单身汉,他擅长乐器,更擅长哄女人开心,“没有一个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因此在和伊琳娜女公爵见面后,后者立刻对他产生了兴趣,起初她或许只是把他当做自己孀居生活中的乐趣和调剂,但经历了三个月的相处,她毫无疑问已经被他的魅力折服,伊琳娜女公爵发誓非他不嫁,他们很快在安条克举行了婚礼。 这场婚礼在帝国内部掀起轩然大波,贵族们声称他们的婚姻非法,毕竟阿雷西欧出身卑微,怎能与高贵的女公爵相配,但西蒙二世反而对此态度暧昧:诚然,阿雷西欧的卑微身份有损皇室威严,但伊琳娜若与其他大贵族结婚,他的皇位必然受到威胁,既然如此,他何不祝福这段郎才女貌的新婚夫妇,颂扬他们的爱情宣布他们是天成佳偶,至少其他野心家都不能和伊琳娜结婚了。 在奥古斯都的支持下,牧首宣布他们的婚姻合法,而阿雷西欧显然不满足于做女公爵的配偶,他在婚后来到了君士坦丁堡,请求面见西蒙二世,也许是出于好奇,西蒙二世接待了他,我们无从知晓他们的谈话,但当他从议事厅出来时,他已经获得了西蒙二世的友谊和信任,被西蒙二世任命为主管财政的御前大臣,在担任这一职务的十七年中,他“从石头缝中变出钱”,得到改善的财政状况使得西蒙二世可以通过雇佣军队增加他的权威,虽然对于日益庞大的边防压力和骄横的贵族们而言,他的财力还是捉襟见肘,军力也是杯水车薪。 表面上前,西蒙二世的政治危机得到了缓解,但西蒙二世很快陷入又一个困境:在伊琳娜结婚后,他又娶了一任妻子,但他仍然没有从第三段婚姻中得到他梦寐以求的继承人,此时他唯一的子嗣便是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女儿海伦娜公主,鉴于塞萨罗亚家族不乏才干出众的女政治家,他也曾经试图培养女儿的政治才能,但海伦娜公主如同近百年前与她同名的那位公主一样天真烂漫,无法承担皇冠的重量。1372年,西蒙一世已经彻底放弃了生下继承人的希望,而贵族们也对帝位的归属虎视眈眈,就在这时,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来到了罗马,他自称大秦景王,而在后续的历史中,他有一个更加如雷贯耳的身份:后秦世宗,建昭帝。 第253章 第155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8) 东方与西方 在塞萨罗亚王朝将古老的罗马帝国从衰落带向兴盛的同时, 东方的中国也经历着剧烈的变革:“靖康之变”以来,中国形成了金、南宋与西夏并存的局势,西夏过于弱小, 只能在两个强大国家的夹缝中生存,金与南宋则一直为敌,试图吞并彼此。 转折点在于12世纪末期金朝北方的蒙古的崛起,出于对应对蒙古威胁的考虑, 金朝的第六位皇帝金高宗完颜允昌放松了对金国境内汉人的控制和压迫,并试图与南宋结好,他的措施起初取得一些成效, 蒙古人的威胁被成功攘除, 他们逃到中亚建立了金帐汗国, 但频繁的兴兵和不成正比的收益使他的行为得不到国内的谅解, 形成对比的是完颜允昌对属国西夏和南方的汉人政权过分的宽容,在南宋韩侂胄北伐时一味求和, 不仅废除了隆兴合议中称叔、岁币的协定, 还主动交还了秦州与商州, 内政方面, 金高宗延续了父亲金世宗对儒学的重视, 并更进一步重用汉人官员, 后来代金的后秦政权正是从高宗一朝发迹,与此同时, 他又废除了父亲为了维护女真文化而颁行的种种政令。1201年,金世宗病故, 其子完颜珏即位, 后称金德宗。 金德宗治下, 金朝统治危机渐渐浮现, 金世宗对蒙古的穷兵黜武对国力造成的影响开始浮现,黄河泛滥等天灾也使得百姓对金朝的不满加剧,后期完颜珏索性不理朝政,终日沉湎玩乐,1212年,金德宗去世,其子金宣宗完颜洪御登基。完颜洪御希望通过对外征服重振国威,下诏对西夏与南宋开战,却陷入了负面受敌的困境,国内叛乱亦兴起,为了平息叛乱,金宣宗不得不重用在金世宗时代开始崭露头角的汉臣秦氏一脉,但作为汉人,秦家族的人始终难以得到真正的信任,君主的猜忌和女真人的敌意最终令他们在1320年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诛三族,幸存于世的仅有时任卫国公的次子秦璜和幼子秦璟,兄弟二人愤而起兵叛乱,但金朝宗室完颜守忠亦为将才,这使得秦璜始终没能真正完成他的复仇。 金秦内耗之际,因败于罗马军队之手不得不东撤的蒙古骑兵于1335年试图再次攻金,危急关头,秦璜留言“国危当甚家仇”,亲率精锐之师北伐,金朝朝廷趁机命军队攻打秦军,诸将听命,唯有完颜守忠坚称此时应当与秦军一同抗击蒙古,被以谋反之名下狱赐死。1336年,秦璜被蒙古人射杀,其弟秦璟掌军,即后世秦太/祖,经过蒙古与金朝的打击,秦军元气大伤,秦璟遂率残部退隐。蛰伏八年后,秦璟在关中再次起事,金绍宗慌忙退位,将皇位传给金朝唯一可用之将,完颜守忠之子完颜承义,即后世金昭宗,二人的对抗以秦璟攻入金朝都城,手刃完颜承义为终结,1344年,秦璟称帝,改元武兴,追封祖父、父亲与两位兄长为皇帝,所建政权史称“后秦”。两年后,南逃的金朝政权亦溃灭,秦璟继续挥师南伐,南宋慑其威势,于1358年投降,后秦自此完成了大一统,北方壮大的蒙古则于同一年灭亡西夏。 与蒙古的对抗成为后秦建国初期最主要的政治任务,后秦太/祖对蒙古人恨之入骨,曾三次御驾亲征试图“荡平鞑虏”,武兴十二年,太/祖病逝于军中,其长子秦煜继位,改元泰康,是为后秦太宗。和父亲相比,后秦太宗更注重文治,他让利士绅,与民休息,广开言路,在他的同母弟弟睿王秦辰战死沙场后更颁布了《泰康偃武诏》,与蒙古约和并“尽解天下武备”,史称“泰康之治”。 隐藏在盛世之下的危机是帝国内部剧烈的党争。后秦的统治基石是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武兴十八公”,别称“关中勋贵”,但帝国的经济重心却是长江以南的江浙地区,“以二省控天下近半赋税”,而南朝自恃正统,更不屑于与北朝的“归正人”为伍。尽管南宋政权的投降称得上是“知天命、识时务”,但这无助于减轻太/祖对他们的恶感,在武兴六年的“南北榜”案中,太/祖诛杀了数十位涉嫌科举舞弊的官员,江南地区名望最鼎盛的六个世家(史称“江南六族”)整整一代的青年才俊被终生禁止入仕,“江南诗书簪缨之家,不及北地籍籍无名之徒”,对于蒙古问题,江南世家也倾向于仿宋辽之例“约为兄弟”,而非“以江南之财赋,控西北之戎马”,这令以军功立家的关中勋贵抗拒不已,太宗曾经试图通过通婚联姻等方式缓和南北矛盾,但尽管民间的隔阂开始消融,统治阶层的对立却日益尖锐。 泰康一朝的文武之争以《泰康偃武诏》的颁布暂且休止,表面上,江南党似乎取得了胜利,但关中勋贵并没有失去希望,双方的对立在泰康末年表现为太宗皇帝的继承问题:太宗内宠颇多,但子嗣多幼年夭亡,所活唯有第七子衡,且亦自幼多病,而他的侄儿景王“少慧极,好笑语,有文武才,其仪容殊盛,亦为一时之冠”,在文武/南北矛盾不可调和且储君之位悬而未决的情况下,帝国内部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关中党以景王为首,希望景王登基后打压江南党恢复太/祖时期的重武国策,江南党则以太宗皇帝的继后陆氏为首,希望由幼主继位,太后垂帘听政。 在“王党”和“后党”的争斗中,王党本处于劣势,转机在于泰康二十八年鞑靼宝图汗撕毁盟约自云中南下,入长城、过河西,虽因兵马疲弊只劫掠而去,但仍令京师群情激愤,以为奇耻大辱,在朝廷还为是战是和争论不休时,景王于九月二十一呈上后来名留青史的《谏出雁门疏》,自请率兵出关,次年大破鞑靼,斩宝图汗,一时名望无极。 第254章 经此一役,储君之争已然明朗,但江南党的经济优势仍然是景王担忧的问题。自李唐安史之乱后,中国的中央政府逐渐失去对传统的路上丝绸之路的掌控,及至燕云十六州丢失、经济重心完成南移,海上丝绸之路已经完全取代了陆上丝绸之路的地位,科穆宁王朝的阿莱克修斯一世便曾和宋朝有过直接的商贸往来,而随着欧洲生产力的复苏,以热那亚、比萨为代表的商业城邦也积极发展东方贸易,欧洲人对东方的茶叶、瓷器、丝绸等无比着迷,而商路的巨大收益几乎被江南世家独占,出身北地的后秦王朝并不能有效征收商税。 在意识到丝绸之路的巨大收益后,景王很难不为此心动,但若要往江南地区渗透,等同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难以确定优势,是以景王在掌握了西北军权、加陇右、关内大行台后,他便计划重开陆上丝路,对江南党完成釜底抽薪。这个战略无疑是疯狂的,但最终被验证是正确的。 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景王完成了一场“十四世纪的亚历山大远征”,在经过西域诸国时,他或以文明感化、或以武力胁迫,最终在1371年年末来到了安条克。女公爵夫妇热情地招待了来自远东的客人,而在明白了景王的意图后,阿雷西欧·罗什舒亚尔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能帮助奥古斯都摆脱政治困境、并帮助他的家庭谋取更大利益的机会。 在阿雷西欧的引荐下,景王在第二年带领他的随从来到君士坦丁堡,与西蒙二世正式见面,编年史记载了他来到君士坦丁堡后的盛况:“.......那位亲王是如此地风采卓绝,率领的随从又是如此庞大齐整,我们难以想象人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他的神态是那样地庄严,弹奏的乐器又是如此地优美,仿佛天国的圣音,他不熟悉罗马的礼节,但他尽可能适应我们的风俗,且他的言谈举动十分高雅,毋庸置疑是一位真正高贵的贵族,他带来了塞里斯的特产,美丽的绸缎、珍贵的茶叶和令学者欣喜若狂的典籍,文明的光彩照耀着整个君士坦丁堡,感谢上帝将他引导到我们面前!” 景王在君士坦丁堡逗留了半年的时间,而他的目的显然不仅仅只是向罗马人炫耀自己的魅力和祖国的富有,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他确信了罗马(此后后秦的史书中称罗马为“西秦”)是一个足够庞大的市场,而西蒙二世也不愿利润庞大的东方贸易被贵族们利用成为威胁皇权的筹码,他们都从中看到了机会。 在阿雷西欧的牵线搭桥下,西蒙二世和景王达成了同盟,而他也要索取奖励,他希望他和伊琳娜女公爵的独生子能够和海伦娜公主结婚,从而成为西蒙二世的继承人,这个孩子还将继承位于东西贸易要冲的安条克公国,这意味着未来的罗马皇帝将拥有强横的财力应对贵族的威胁,不管西蒙二世对这个孩子的父母有什么意见(他将阿雷西欧当成挚友,但始终不喜欢且忌惮伊琳娜女公爵),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对他的帝国和他的女儿都是最好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1 06:09:10~2023-12-22 05: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断骨 70瓶;自由奔放的鸟鸟 20瓶;优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29) 继承者们 当这个提议被提出时, 贵族们激烈反对,盖因这个孩子的父系血统不够高贵,且有私生子的嫌疑(他出生后他父母的婚姻才得到牧首认可), 但景王强大的军队镇压了贵族们的骚动,他还将东方哲学与塞萨尔一世的著作《论战争》联系在一起,慷慨激昂地论述了“天命归于有德之人”的正当性,因此这场□□的结局时贵族们承认了这个结果, 对那个名叫塞巴斯蒂安的孩子宣誓效忠,承认他是未来的奥古斯都。 在景王离开君士坦丁堡的三年后,他的堂弟皇七子衡与伯父太宗皇帝相继去世, 景王继位为后秦王朝的第三位皇帝, 改元建昭, 登基后, 建昭帝建立了云台、仪銮司、制器司、神机营等机构,极大强化了君主专/制, 并在“金銮逆案”后将江南党驱逐出政治重心, 又在南直隶、浙江二省“通计一省丁粮、均派一省徭役”, 进一步加强了对江南地区的控制;外交上, 他大力发展两秦贸易, 鼓励两秦间的商贸往来和文化交流, 并先后于建昭五年和建昭二十七年御驾亲征,彻底消灭了蒙古人对商路的威胁, 使得商路从此畅通无阻,而奥古斯都直属的特拉布宗地区也在名义上成为后秦皇帝的封邑, 建昭帝以唐人对罗马的称呼将其改名“拂菻”, 作为中罗友谊的见证, 拂菻在1956年成为两国共管的自治区, 其特殊的历史孕育出来独特的“拂菻文明”。 建昭十二年,阿雷西欧曾经带着他的儿子来到长安城和建昭帝会面商讨商路的规划,在原计划中,结束了这趟旅行,塞巴斯蒂安就应该和海伦娜结婚并成为西蒙二世的共治皇帝,但这段婚姻最终没有成功---就在父子二人前往长安缔结盟约时,海伦娜公主和一位歌手私奔,当她的未婚夫回到君士坦丁堡后,她已经怀孕。 海伦娜的行为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西蒙二世雷霆大怒,但仍然试图挽救,他说服了塞巴斯蒂安的父母,等海伦娜生下孩子后再让她和塞巴斯蒂安结婚,但不幸的事情再度发生,海伦娜在生下一个男孩后难产而死,西蒙二世不仅在晚年再遭丧女之痛,他期冀的权力传承也再生波折。 第255章 有关海伦娜公主的死亡,大皇宫档案馆中还保留着一份记录,记录者称公主在临终前向父亲控诉他“为了他的养子忽视自己,把自己当成赋予养子继承权的工具而非心爱的女儿”,这为我们了解海伦娜公主的个人想法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无论如何,海伦娜公主的死亡和婚姻的告吹令潜在的皇位继承者们再度看到了机会,他们开始游说西蒙二世选择他的弟弟安托万或者侄儿雷蒙,但西蒙二世再度强调了他和塞巴斯蒂安的养父子关系和塞巴斯蒂安的继承人身份,表示这一点绝不会因为海伦娜的死亡动摇。 海伦娜死后,塞巴斯蒂安的父母安排他和他的表妹安东尼娅·杜卡斯结婚,对此西蒙二世的态度“不算赞同”,但也没有反对,有关安东尼娅的记载甚少,哪怕是在她的女儿亚历山德拉撰写的史书中也鲜少提及母亲,有关她和塞巴斯蒂安的关系比较惹人猜测的是他们在结婚两年、生下了女儿亚历山德拉后“反目成仇”,时任安条克主教回忆“公爵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闯进教堂,要求与他的妻子立刻离婚”,他同时还给西蒙二世写信称“无法再忍受和她共同生活一分钟”,有关他为何突然如此痛恨妻子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有传言称年轻的公爵发现了妻子和他的亲生父亲通奸,但这一传言无法解释为什么塞巴斯蒂安的母亲伊琳娜女公爵也反对他们离婚并保护自己的侄女。 无论如何,虽然塞巴斯蒂安最终放弃了离婚的想法,但他也不愿意再和妻子生活在一起,在西蒙一世的支持下,他来到军队服役,并在第二年击败了撒拉森军队,将帝国的领土扩张到了突尼斯地区,久违的军事胜利彻底稳定了塞巴斯蒂安的地位,西蒙二世不止一次对他的亲信表示对养子的满意和欣慰,“但他还是太任性,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物都是完美的,他还要再成熟一些”。远赴非洲作战期间,他和他妻子的哥哥马戴奥斯·杜卡斯仍然保持着书信往来,并给自己的女儿亚历山德拉寄过礼物,但他始终对安东尼娅和她在他离开安条克后生下的儿子亚历山大不闻不问,马戴奥斯也没有在信中提到妹妹。 此时的塞巴斯蒂安正处于他前半生的巅峰时期,他年轻英俊,战功赫赫,威望隆盛,人们俨然已经将他当成奥古斯都看待,“他会比艾德蒙还要伟大”,但对于塞巴斯蒂安来说,真正改变他人生的转折很快便要到来:1382年,可怕的腺鼠疫在安条克爆发,他的父母、妻子和素未谋面的儿子都死在瘟疫中,只有女儿因为前往外祖家躲过此劫。有关腺鼠疫的来源一直众说纷纭,现代历史学家认为这是起源于中亚地区的一种病毒,因14世纪后半叶东西方开始密切的交流传播至欧洲,而位于东西方贸易要冲的安条克自然首当其冲,亲历了瘟疫的教士曾经这样描写彼时安条克的情况:“我数不清我为多少人祷告,他们都死了,贵族和平民的尸体都无人送葬,船只和货物孤独地停留在港口,不同信仰的人们互相指责,他们曾经可以和睦共处,但现在却都坚信对方带来了灾祸.......这是地狱!是上帝在惩罚我们,我们都会死在今天......” 尽管西蒙二世曾经写信反对,但塞巴斯蒂安还是回到了安条克,此时他的家人已经下葬,而瘟疫并没有缓解的迹象,他尝试过阻止瘟疫的传播,譬如捕杀老鼠,隔离患病的人群并尽量减少人员流动,但收效甚微,就在所有人都已经放弃希望决定听天由命时,他却宣称瘟疫传播屡禁不止还在于被掩埋的尸体,棺材和土壤并不能阻断他们身上的疾病,所有尸体都应该被烧毁并浇上石灰。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上看,他的做法是合理的,而他的举措是出自一位来自后秦的医生的建议,他自称曾服务于后秦太宗皇帝,在泰康二十二年,长安城曾经也爆发了类似的瘟疫,是太宗皇帝力排众议焚烧了所有瘟疫死者的尸体后瘟疫才彻底平息(其中不乏公卿贵族,太宗皇帝做出这个决定其实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而在罗马,焚烧尸体面临另一种阻碍:“圣经派”的教义中明确提出来人在死去后“须保持完整的身体以迎接复活之日”,经过近百年的传播,土葬已经成为罗马境内基督徒的共识,而火葬被视为波斯人的象征,向来为基督徒抗拒,作为安条克公爵和未来的奥古斯都,塞巴斯蒂安不应该让自己背上一个被异教蛊惑的污点,但他最终还是采纳了这一建议。 毋庸置疑,基督徒们不会轻易接受公爵的命令,教会更是激烈反对,“上帝对我们的惩罚还不够多吗”,而民众也不肯相信焚烧尸体有助于缓解瘟疫,安条克的秩序接近崩溃,在这一前提下,塞巴斯蒂安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他带领忠于自己的嫡系部队闯入了教堂,挖出了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儿子的棺材,在安条克的最高处搭建土堆,亲自焚烧他们的尸体。 公爵的行为令教会惊怒交加,但此时他已经完全掌控了安条克的秩序,由于此前的封闭城市和港口的命令,他们也不能寻求外界的干涉,只能看着公爵罔顾教义。三个月后,瘟疫终于彻底平息,安条克在瘟疫中死去了四分之一的人口,但瘟疫仅限于安条克及周边地区,君士坦丁堡中,焦急忧虑的西蒙二世也终于得知了安条克的变故,在得知了塞巴斯蒂安的行为后他“愤怒到晕厥”,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他的养子,而是说服了教会将罪过推到“蛊惑我儿子的魔鬼”(指那位后秦医生)身上,他要求塞巴斯蒂安回到君士坦丁堡接受审判,在他的计划里,只要塞巴斯蒂安低头悔过,教会也选择接受,再把塞巴斯蒂安派去边境对抗撒拉森人,等他再取得一两场光彩的胜利后人们就会彻底忘记这件事(当然他可能需要应教会的请求驱逐一些异教徒),塞巴斯蒂安如约而至,但拒绝忏悔,“上帝没有保佑安条克,而你们口中的魔鬼救了几十万人。”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下,他对他的养父、贵族们和从瘟疫中幸存并指控他罪行的教士说,“我不曾受到蛊惑,我也永远不会忏悔。” 第256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2 05:33:40~2023-12-23 08:0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山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塞萨罗亚王朝史(30) 从后世的角度看, 很多人都会觉得塞巴斯蒂安坚决不肯忏悔的选择是错误的,如塞萨尔一世所说,“当需要信守承诺的前提条件不再存在, 君主亦不再需要坚持诺言”,若他听从西蒙二世的安排和教会暂时妥协,他仍是名正言顺地皇位继承人,不必背上叛教者的骂名并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全部决裂(出面指控他的两个关键证人马戴奥斯·杜卡斯和伊西多尔都是他少年时的朋友, 他们本应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却在后来成为了他政治和宗教上的最大对手),若他已然放弃了继承皇位的可能, 他后来却又回到了权力斗争的中心, 付出更大的代价和更多的时间得到了一个备受非议的皇位, 并最终死在阴谋的疑云里。 但从塞巴斯蒂安后来的辩诉中, 我们又不难理解他的想法:“我不能让他们认为瘟疫是上帝的惩罚,瘟疫会卷土重来, 当人们怀疑这是上帝在惩罚领主和教会的不忠, 他们的怒火会酿成一场比西西里奴隶起义更可怕的叛乱, 而到时候不会再有人愿意冒着被指控叛教的风险采用已经被证实有效的策略......他们说我是魔鬼, 那我就是魔鬼, 如果魔鬼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一如西蒙二世所说, 十七岁的塞巴斯蒂安还太任性,他不是一个成熟的统治者, 他坚持了自己所认为的正义和真理,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并且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震怒的教会对他处以绝罚, 在他的脸上烙下叛教者的烙印, 并一度打算在狄奥多西墙上吊死他,他的表兄恨他,“即便你恨你的家人你也不该让他们堕入地狱”,他带走了自己的外甥女并拿走了她的监护权,西蒙二世一度已经同意了在死刑判决书上签字,最终促使他改变主意的是建昭帝从长安城寄来的一封信,“......我也曾有一个被我舍弃的心爱的孩子,我知道那种痛苦,抛开你们的感情和你曾经付出的心血,处死他让塞巴斯蒂安的亲戚或者其他大贵族争夺安条克也是危险的,你的帝国承担不起这场分裂的战争,如果鬣狗们都觊觎猎物,不如将猎物悬在他们都够不到的地方。” 当塞巴斯蒂安是皇位继承人时,他的财富、名望和军事才能能帮助他巩固地位,西蒙二世不吝于将自己未曾拥有的父亲的爱和稳固的继承人地位给予自己的养子,但当他已经不可能再继承皇位,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优势就是对新继承人的威胁,处死他并瓜分他的遗产是个选择,但如建昭帝所言,争夺安条克的战争会彻底撕裂这个脆弱的帝国,他和西蒙二世好不容易打通的商路也会受到威胁,既然如此,让塞巴斯蒂安声名狼藉地活着是现阶段最合适的选择,西蒙二世没有杀他,但也再也不愿意见到他。 他在七岁时得到了一切,又在十七岁时失去了一切,此后的十余年,关于塞巴斯蒂安的记载非常零散,他本人也很少回忆这一段经历,有据可查的是他在这段时间一直和长安保持联系,并且奔走在帝国边境与蒙古人和撒拉森人作战,他仍然很富有,在佣兵和异教徒中广积声望,并且和军方保持着一定联系,但已经远离了君士坦丁堡的权力中心,而贵族们也渐渐遗忘了他。 失去了满意的继承人后,西蒙二世的统治进入微妙的平衡,他已经年老,而觊觎者们势均力敌,奥古斯都的支持是改变天平比重的最后一块筹码,是以他们都按捺野心,试图博取奥古斯都的欢心并借此成为继承人,他的身边看似热闹繁盛,其实只余无边的孤寂和绝望,他常常悲叹“我身边围绕着鬣狗,我是被他们争夺的腐尸”,但明面上,他仍然尽可能地不表露自己的情绪以破坏政治上的平衡,“如果我的死亡意味着帝国的分裂,那我只能尽可能多活久一些”,但在统治的最后一年,他和他曾经的养子取得了和解,在临终前立他叛教的养子为共治皇帝,觊觎者间掀起轩然大波,而早有准备的塞巴斯蒂安一世已经控制了紫宫,饶是如此,在消息传遍了整个君士坦丁堡后教会和将军们也举起了叛乱的旗帜,在持续了四年的继承与宗教战争后,塞巴斯蒂安一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将阻碍他统治的教会和军事贵族一网打尽,确立了奥古斯都无上的权威,塞萨罗亚王朝就此终结,而罗马帝国时代最后的顶峰,光辉与混乱并存的罗什舒亚尔王朝亦拉开了序幕,1420年,罗什舒亚尔王朝的第二位君主君士坦丁十一世收复罗马,处决末代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自此结束了欧洲被宗教统治的历史,而三十三年后,他的孙女瑟蕾拉女皇则以征服者的身份踏上了她的祖辈曾经统治的英格兰,成为第一个统一欧洲的君主,“欧洲已匍匐在我脚下,世界亦将对我俯首称臣,我即上帝,我即国家,我即罗马。” , 尾声 纵观塞萨罗亚王朝的历史,我们会觉察到一种微妙的矛盾与平衡:这个王朝介于“东罗马时代”和“新罗马时代”之间,既有着繁荣的文化,也有着辉煌的武功,但我们很难找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概括这个王朝。一个有趣的巧合是,塞萨罗亚家族本身系统治英格兰的金雀花家族的分支,而其分支罗什舒亚尔王朝又最终毁灭了金雀花王朝的统治,从英格兰来,自英格兰止,狮心王理查一世被认为是英格兰最伟大的国王之一,他的后代却亲手摧毁了这个王国。 第257章 然而抛开一个家族、一个王国的存亡,我们会发现对于历史的发展而言,塞萨罗亚王朝奠基、罗什舒亚尔王朝执行的再征服战争无疑是文明的幸运,在他们到来之前,英格兰经济落后,卫生糟糕,政治混乱,文化建设趋近于零,是高卢文明的拙劣附庸,但当罗什舒亚尔王朝终结时,英格兰已经成为了一个贸易发达、文化繁盛的行省,就连哈德良长城之北的爱尔兰地区也以拉丁语为通用语言,有了面向所有平民的学校、医院和完善的法律,对于新罗马时代的君主们来说,他们最伟大的地方在于改写了征服的定义,认为真正的征服不是武力的破坏,而是文化的传播,他们有责任与义务带领更多的人走出贫困和愚昧,正是在这样的文化氛围影响下,“解放全世界”的口号才能在19世纪响彻整个世界。 历史证明,战争与暴力终将被埋藏,文明与理性、和平与发展才是人类最终选择的方向,而很多我们今天熟知乃至习以为常的事物都是在塞萨罗亚王朝时期,或者说由塞萨尔·塞萨罗亚本人提出与奠定的,信仰自由、文化统一、理性至上、以民为本......这些原则被视为是现代人理所当然的权益,但其实并不是古罗马的传统,在《论战争》成书的年代,塞萨尔一世的思想可谓石破天惊,诚然,将历史的发展归功于个人的努力是违反唯物史观的,但他毫无疑问是能够推动历史发展的杰出人物,并且影响更多的人成为杰出者。在撰写此书的过程中,我曾经来到了太巴列湖,这里现在隶属于耶路撒冷大市,是著名的阿尔法级旅游景点,站在湖边时,我情不自禁想到了塞萨尔一世,他跟随父亲狮心王理查来到太巴列湖湖边时,是否曾想到惨烈的哈丁战役,而当他带着他的养子腓特烈二世重游故地时,他所提到的“在良知与理智纠缠下的迷惘”是否又是他对自己和父亲行为的否认,以至于促生了他反叛教廷。在他自己的回忆录中,他始终拒绝以“对异教徒的圣战”称呼他所率领的两次十字军东征,而是将其称为维护家族统治和帝国稳定的地缘战争,地缘安全的目的又是为了服务于推翻教权、建立宗教平等的世俗统治的目的。 他矛盾的想法难以被当时人理解,他自己也常常陷入困惑与反思,但迷惘不曾阻止他坚定地向自己的目标前进,《论战争》的最后,他说“当人民意识到他们本就是刀剑时,他们会斩破一切枷锁成为真正的巨浪”,这个预言在今天成为了现实,斩破枷锁的过程也许很漫长,甚至于我们而言,斗争仍在继续,国别仍然存在,地区间也不时爆发小型冲突,可我们曾见过乌云后撕开的天光,就绝不会再陷入迷茫。这是历史的意义,亦是文明的价值,在此,我再次真诚地感谢所有曾经帮助我查阅史料、探讨观点的老师和朋友们,我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将这本专著呈现在你们面前,如果读到这段话的人认为一个下午的时间没有浪费并乐于赞美我的作品,这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作者有话说: 番外一完结,番外二是论坛体,目前计划如下,欢迎继续提名: 《家人们谁懂啊,我今天才知道狮心王理查和塞萨尔一世是亲父子》 《刚看完西西里的新展,不是很懂你们中世纪养父子》 《从玛蒂尔达开始盘点,你金塞罗是真不缺猛女啊》 《莎宝你在吗莎宝,你对你的家庭教育有悔吗莎宝》 ============================ 感谢在2023-12-23 08:08:40~2023-12-24 00:3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川烟草不见秋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论坛体(1) 【主题】家人们谁懂啊, 我今天才知道狮心王理查和塞萨尔一世是亲父子。 1l 裂开/ 裂开/裂开,八竿子打不着俩人咋会是父子关系啊(嚎叫) 2l 轻轻抚摸楼主,顺便贴耳朵轻轻提醒一下楼楼其实阿基坦的腓力和塞萨尔一世也是亲父子, 是不是很惊喜 3l 太惊喜了(咬牙切齿),新世界的大门又打开一扇 4l 不是,楼楼没读过《论战争》吗,莎宝秀他的圣徒父亲时你就没想过同时期唯一一个圣徒国王就是狮心王吗? 5l 你不能要求一个刚入们的女高看《论战争》这种门槛过高的哲学书籍, 而且老实说,莎宝写亲爹时挺为尊者讳的,如果事先不知道他和狮心的关系其实很难把他笔下的爹和通常印象里的阳光开朗骑士王联系起来...... 6l 莎宝是真的很爱他爹, 一己之力把狮心王的风评从一个割据政权的短命国王拔高到中世纪顶流骑士王的水平 7l 众所周知, 《论战争》别名《狮心传》 8l 别名《给安娜的情书》 9l 别名《中世纪育儿经验谈》 10l 别名《还我儿来》 11l 一个雄鹰般的女人微笑凝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2l 有一说一狮心父子挺双向奔赴的, 当爹的死了几十年还是欧陆白月光庇佑子孙, 当崽的一边刷狮心提款机还不忘搞点神迹让提款机系统升级,读到曼恩战役的记录时我真的蚌住了, 这也能行? 第258章 13l 狮心提款机当儿子的能刷, 当孙子的不能刷了? 14l 狮心、莎宝、理查这祖孙三代真的是金塞罗非常罕见的真·父慈子孝 15l 所以跟阿基坦的腓力关系那么僵果然是头胎照书养二胎当猪养吧...... 16l 阿基坦的腓力是三胎啊, 而且其实他和爹妈的关系谈不上僵, 去了阿基坦有跟爹定期写信关心过亲爹丧偶后的精神状态, 妈妈死后也是正经哀悼过的 17l 他姐姐后期跟爹妈的关系才是真僵 18l 东罗马的埃莉诺二婚后的状态就是创死全世界, 得知爹死后的反应居然是“我从1229年开始就一直为他哀悼”,莎宝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 19l 伤心啥啊跟女儿决裂也是他自己作的, 当事人都接受现实承认代价了我们就别瞎意难平了 20l 其实为了政治利益把女儿当交易品在中世纪是常规操作,对象还是初恋, 埃莉诺反应那么大估计也是因为落差太大受不了从爸爸的宝贝变爸爸的工具...... 21l 莎宝育儿水平成谜 22l 别提莎宝了, 提提他爹和他爷爷吧, 我是先看塞朝史再看不列颠史的, 只能说金朝这父慈子孝的风味不愧塞朝的直系亲属,每翻一页都会被震撼又一次 23l 不知道楼上有没有看罗朝史,罗朝还更青出于蓝胜于蓝 24l 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想法,就罗朝毕竟欧亚大舞台玩得花点我也能理解,金雀花就几个岛还能这么打生打死恨海情天是真的令我震撼....... 25l 而且他们的言行很割裂,你看狮心给爹写的那些情真意切的孝子书信绝对想不到他跟狐狸一起联手逼死了亲爹 26l 他跟狐狸也是塑料关系,据说狮心死的时候狐狸乐得在巴黎彻夜蹦迪 27l 他是该乐乐,地狱模式被降维鲨了接下来都是简易关卡,这么想狮狐其实也有点好磕,像相交线一样从彼此的人生路过,各自安好各自成全 28l 这对没啥好磕的本质为了对付亨二结盟的塑料关系,狐狸和杰弗里才是真爱 29l 这对真的,给你修礼拜堂跳进你的棺材把你葬在老婆孩子的身边,拥立你的儿子几十年后还耿耿于怀没有保护好你的女儿 30l 千秋万岁魂魄犹相依...... 31l 醒醒,巴黎圣母院已经被烧了 32l 狮狐唯一能磕的大概是孙辈的关系,可阿基坦的腓力明明是狮心的亲孙子,却把自己和腓三的关系比做狐狸杰弗里....... 33l 阿基坦的腓力,一款安茹老六卡佩死忠,死前还记得提醒腓三别忘了从他开始搞分封继承法,他真的我哭死 34l 放安茹跪西湖边,放卡佩进武侯祠 35l 爱一每天都在思考卡佩到底给了堂兄什么好处他才这么往死里坑自己 36l 狮心和莎宝是那种看似没啥联系但了解后发现很合理的父子,莎宝和腓力是那种知道了是亲父子也时常忘记他们居然是父子的父子 37l 对于莎宝和腓力,忘掉彼此的父子关系也许对彼此更好 38l 也不至于这么绝情吧,硬要抠这对父子糖还是有点的,比如腓力收留了据说长得很像亲爹和大哥的外甥凯撒 39l 凯撒长得像外公和舅舅的洗脑包不都是磕莎宝和腓二恨海情天的同人解编出来的吗! 40l 还真不是编的,腓二回忆录里说过儿子长得像自己养父,当然也不排除他自己滤镜太重的可能...... 41l 可腓力收留凯撒不也是图他的强宣称吗 42l 私心是真的,爱也是真的,磕一口舅甥 43l 我透过他的眼睛看着你,磕一口兄弟(指默西亚的理查和阿基坦的腓力) 44l 所以莎宝和腓力的父子情果然是狗都不磕吗(崩溃) 45l 不是没想过磕,是这对父子有一种诡异的分寸感,实际关系或许没有亨二和狮心那么恶劣,但就是感觉很平淡 46l 亨二和狮心好磕的点在于爱和恨都很极端,狮心恨亲爹逼死亲爹是真的,立下盖世功业全面超越亲爹后却又宁可收敛一身骄傲跪在爹脚下忏悔也是真的,我甚至怀疑阿基坦的埃莉诺最后也选择跟亨二合葬都是看着儿子的份上不恨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47l 呜呜呜丰院三宝啊,我下次去高卢的时候一定要去丰院康康 48l 这么看狮心对莎宝也是尽心尽力,自己跟爹的关系一团糟居然还能处理好跟儿子的关系 49l 因为小时候的莎宝也是很好养的崽,看莎宝的回忆录他一直觉得爹保障他日常生活生命安全他就满足了,亲爹居然还试图为他提供情绪价值有这个心就已经很感动了 50l 莎宝在中年丧子前真的一直情绪稳定,精神内驱力超强 51l 他玄孙直接破防二年后也噶了 52l 艾德蒙那个性质不一样,儿子是他间接弄死的,虽然我觉得他弄死他儿子也不一定是坏事,没有康斯坦丁摄政估计塞朝得提前几十年玩完 53l 塞朝提前玩完也没什么,快进到罗朝血流成河--- 第259章 54l 实不相瞒,《帝国编年史》拍到第五部我就开始吸氧了,第六部直接抬走 55l 其实我真的很想采访一下莎宝对路易阿兰这对神棍兄弟的看法 56l 能有什么看法,肯定是拒绝承认这是他后代啊 57l 塞朝有自己的徽钦 58l 康斯坦丁一口老血,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60l 你塞真的该感谢阿兰一世拖着快入土的身子还生了一个康斯坦丁,不然西二死了以后原地裂开吧 61l 说不定都等不到西二来裱糊,阿兰二世的时候就绷不住了 62l 虚假的中兴之主:艾德蒙 真实的中兴之主:他爹 63l 虚假的中兴方式:励精图治改革打仗 真实的中兴方式:多生私生子,万一出来ssr 64l 还要挑潜在的王位继承人生 65l 托你塞的福,私生子在后代真不叫个事了,幻视一些九子夺嫡 66l 你罗主支绝嗣后全靠各路私生子续命,另类传统了属于是 67l 其实我们常提金塞罗,但金雀花的前身诺曼王朝也是个私生子王朝,莎宝的人生轨迹早已注定....... 68l 我一直很好奇如果莎宝当初没去打四征他会不会当英格兰国王 69l 《红衣主教》不是写过了吗,莎宝不当拜皇会做红衣主教然后杀穿欧陆,某种意义上当拜皇挺限制他发挥的 70l 你别看莎宝表面是个道德模范正经人,其实内核真的挺金雀花式疯批的 71l 莎宝是伪装成圣人的疯批,他的后代是不装了的疯批 72l 所以莎宝真的没有考虑过当英格兰国王吗?感觉他如果子承父业和狐狸对撕也挺有意思的 73l 那狐狸会试图离间他家庭关系并拐走他的二儿子,本位面狐狸都没怎么努力阿基坦的腓力就做卡佩忠臣了,要是他多用点心思他的好侄孙能把整个不列颠变高卢封臣 74l 狐狸才是真正的安茹魅魔吧喂! 75l 狐狸还是吃了打仗不行的亏,亨二狮心活着的时候打不过,换约翰上了没高兴几年又遇到莎宝 76l 狐狸靠耍心计都能把安茹家耍得团团转,武力要是稍微强点岂不是提前一百年把不列颠赶下海...... 77l 赶下海就赶吧,反正最后都是罗马的行省,我愿称英法百年战争打着打着瑟蕾拉闪击普瓦捷一穿二把这俩全都打成罗马行省称为中世纪最强降维打击 78l 瑟蕾拉:我全都要 第159章 论坛体(2) 【主题】刚看完西西里的新展, 不是很懂你们中世纪养父子 1l 莎宝的信、莎宝的画、莎宝的雕像,腓二你有这么爱吗!!!!!!(摔桌) 2l 看到西西里和养父子两个关键词就锁定目标了,确认过眼神, 是我推 3l 是我推 4l 是我推 5l 是我推 6l 虽然金塞罗一贯盛产抓马关系,但这对的恨海情天也是能名列前茅的 腓二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给我一种怨妇感 7l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8l 你罗有自己的丕, 腓二是真的很努力想留住有关莎宝的一切 9l 有一说一,莎宝的育儿水平是真的很迷 连亲生带养子总共七个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龙生九子,自由个性教育也不是这么个性的喂! 10l 你往上对比下他爷爷亨二, 莎宝已经算育儿大师了 11l 但他跟腓二的关系就真的很怪, 一种欲言又止的撕扯感 在《论战争》里找糖磕的时候我总有种莎宝有点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既视感 12l 腓二回忆录里的感情就很明显, 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抛弃我呜呜呜呜哇虽然你抛弃我了但你好像还是有点爱我的算了不计较了反正我爱你就对了 不过腓二那么想当莎宝的儿子为什么那么排斥莎宝的老婆啊! 13l 我个人觉得腓二和安娜关系不好纯属捕风捉影, 但凡腓二在自传里对安娜表现得亲密点,今天我们磕的就不是父子文学而是小妈文学了 14l 亨八有话要说 15l 有一说一, 腓二和埃莉诺这对cp真的很阴间, 抛开历代二创作品看他俩的相处不就是仇人关系吗 16l 抛开没有证据的初恋梗埃莉诺和腓二有什么糖吗, 她和她前婆婆都比她和腓二好磕 17l 和一婚老公、和继子、和小儿子、和爹、和前婆婆哪个不比和二婚老公好磕! 18l 腓二感觉也没多爱埃莉诺, 更多的是想做养父的儿子 话说我一直好奇埃莉诺结婚后他没有考虑过娶狄奥多拉吗 19l 莎宝愿意让腓二做女婿的前提是大儿子死了他不能和养子继续交恶, 理查死的时候狄奥多拉也结婚了 20l 如果那时候狄奥多拉也没结婚莎宝的想法也是让女儿当女皇, 怎么可能想不开把女儿嫁腓二 21l 第260章 也许狄奥多拉想挑战高难度副本呢,嫁给腓二把神罗也洗成拜拜, 东西罗马提前统一 22l 艾特一下腓一,就说是不是罗马吧 23l 这一对要是真的成了估计撕得翻天地覆 24l 腓二怎么想我不知道, 反正亨八应该不会再爱上小妈了 25l 埃莉诺的cp里我最磕的就是亨八了, 《情迷孽海》里的病娇美少年永远的白月光, 死在埃莉诺怀里时我哭得喘不上气 这一版也是演员最有cp感的 26l 吐槽一下上世纪的翻译风格, 还不如直译《西西里王后》呢 27l 亨八是真的很爱埃莉诺,爱到宁愿和埃莉诺的前夫合葬 虽然最后埃莉诺还是没有选择跟他葬一起 28l 腓二的家庭真的怪无语的,第一任老婆的儿子苦恋第二任老婆,两任老婆和前夫的儿子为了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撕得你死我活,为当拜皇造出来的小儿子最后做了卡佩忠臣娶了亲妈一心想撮合给哥哥的老婆,而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对养父的爱而不得 下一组这么离谱的家庭关系得等到罗朝父子了 29l 最惨的还是坦克雷德二世,从你们这群人的爱恨情仇中路过 最后老婆和亲妈相亲相爱,他和老婆的继子一起干瞪眼 30l 其实埃莉诺明显是把坦克雷德当白月光的,但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作品都不怎么磕这对...... 31l 因为不像腓二有强取豪夺破镜重圆热门元素也不像亨八有禁忌感,所以注定炮灰了 32l 话说回来,先看论战争再看腓二回忆录会觉得莎宝挺渣的腓二那么爱他他居然能狠心和腓二决裂,但看完腓二回忆录再回头看论战争还是能品出一些别样的滋味,莎宝每次不经意提到腓二都透露出一种平静又残忍的感觉,我知道我很爱你,很了解你,我选择了跟你为敌的命运,我就永远不会回头 33l 而腓二就很固执,分道扬镳后明明应该看透他们的关系本质是利益交换他还是不愿意抛下,即便后来举起了刀穿上了盔甲,都还是固执地走在追逐养父背影的路上 34l 我一刀刀砍向你,可我也在一步步追着你 他一次次矛盾地在回忆录里写他恨莎宝,可我的行动比我的心更诚实 35l 真正磕这对是因为腓二回忆的莎宝和他决裂那一天,“我看到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我,我那么熟悉他,熟悉他的一切,可他离越近我便越觉得陌生,那短短的几秒钟将我的前半生全部击碎,拥抱和亲吻的瞬间我感受到的不是温暖信任而是冷酷的判决,‘腓特烈,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我脑海中所有有关他的美好的回忆和意象都自此蒙上不可弥合的裂痕,尖刀插入我心脏,我想我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了” 36l 呜呜呜呜呜隔着文字都觉得好痛好痛,莎宝你没有心! 37l 也不能这么说莎宝,养父子关系存续时莎宝的教育是真的尽心尽力,在腓二当了神罗皇帝后跟他决裂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毕竟神罗皇帝拿拜皇当爹下场十有八九是被神罗诸侯一起脚刹,决裂了反而把腓二的开局盘活了 38l 莎宝有时候有点回避型人格,你说他晚年丧偶不崩溃吗,可他觉得只要他不提老婆,那跟老婆就只是分居,丧偶之痛就没有办法影响自己的理智 对腓二也是,他不必强调他爱不爱腓二,因为他爱不爱腓二都不影响他用君主的视角审视腓二,割舍情感很痛苦,但这是他身为奥古斯都理所应当要承受的痛苦 39l 什么孤勇者啊! 40l 莎宝就是很孤勇者,在中世纪硬生生把快玩完的东罗带飞起死回生,威尼斯阿尤布罗姆保加利亚这些拜皇们头疼几百年的死敌砍如切菜,在全欧洲都信基督的情况下把教皇打成异端,没有莎宝宗教问题估计还要再缠绵几百年 他内核其实挺东方的,那种不信神佛人定胜天的劲特别像,总觉得他跟建昭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41l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莎宝! 42l 莎宝就是超级好,金塞罗我最爱的就是莎宝 43l 谁不爱莎宝呢,一款欧陆魅魔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可惜莎宝只爱安娜哈哈哈哈 44l 如果腓二和安娜不和是真的,我其实觉得对比他对理查的态度,他是觉得同样是莎宝爱的人,理查是他投对胎能够得着的,安娜是他怎么投胎都够不着的...... 45l 腓二:理查,羡慕你的一切 46l 真的很不能理解腓二居然还馋西蒙,是你十几个儿子不够你爱的吗! 47l 有一说一,腓二自己意难平莎宝抛弃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莎宝式的让儿女们又爱又恨的爹 他儿子们集体造反居然是因为觉得爹太宠小儿子 48l 亨二点了个踩 49l 谁还记得腓二的亲爹其实是亨六....... 50l 亨六深柜狮心,腓二明柜莎宝,这很父子 51l 提供一个诡异的角度,腓二想当莎宝儿子腓力不怎么想当莎宝儿子,他们为什么不换换? 52l 第261章 腓力还真对此发表过言论:“他爱他,认可他,超过对我” 这孩子身心真的非常诚实地拥抱卡佩家,不从原生家庭索要好处也不在意亲爹爱不爱自己,我自己精神能自洽就行 53l 磕出来一丝诡异的怨妇感,其实腓力也挺羡慕腓二的吧? 54l 停!家庭关系已经够乱了! 55l 磕腓二和腓力不如磕腓力和凯撒,什么感天动地舅甥情 如果那个凯撒长得很像理查和莎宝的洗脑包是真的话还可以磕一下莎宝两个崽 56l 同样是莎宝的儿子和养子,狄奥多西和瓦西尔怎么没这么抓马....... 57l 他俩明明算官配,却因为太不狗血活生生有了拉郎配既视感 58l 果然金塞罗还是需要疯批一点才对味儿,西蒙一世就是因为够疯批,八竿子打不着的卡佩腓三和凯撒都能拉上cp 59l 然而实际上他跟这俩甚至都没见过面...... 60l 西蒙和凯撒多少有点对照组的感觉,同龄的皇位竞争者,娶了同一对姐妹,结果命运天差地别 一个权势滔天却英年早逝,一个甘于平淡却儿孙满堂 61l 你管开局除了强宣称一无所有结局手握仨公爵头衔叫“甘于平淡”? 62l 凯撒本人确实没多少野心啊,都是老婆指哪打哪 虽然开局似乎嫁得没有妹妹好,但玛丽的结局比玛格丽特幸福多了 63l 谁能预见命运呢,腓二在高塔上看到莎宝朝他张开双臂时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推开他吧 后来那么意难平只因开头太美好,最后相思相望不相亲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4 06:13:14~2023-12-25 05: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世清欢 19瓶;天在水 10瓶;云销雨霁、倚窗吹花、安山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论坛体(3) 【主题】从玛蒂尔达开始盘点, 你金塞罗是真不缺猛女啊 1l 每当我遗忘了他们的血缘关系时,他们总会以实际行动提醒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2l 都金塞罗了,你在惊讶什么 3l 都金塞罗了, 你在惊讶什么 4l 都金塞罗了,你在惊讶什么 5l 这一大家子充分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彪悍的基因是可以遗传的 6l 英格兰的玛蒂尔达,带兵和表哥硬刚二十年, 被困牛津时冒大雪徒步穿行十二公里,身体素质超级可怕 阿基坦的埃莉诺,彪悍的人生更不需要解释, 打过十字军造过老公反, 熬死俩老公还活蹦乱跳活到八十几, 死前一年还穿越大半个欧洲跑君堡参加孙子婚礼 以上两位证明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7l 强强联合的基因就是卡斯提利亚王后莱昂诺尔和图卢兹伯爵夫人琼, 一个跟老公共治硬刚阿尔摩哈,一个在法兰西呼风唤雨还养出一个更彪悍的侄女 话说狐狸曾经向琼求婚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8l 多半是真的, 不列颠和高卢都有记录, 而且当时俩人都是单身狮狐也还没决裂 突然好奇这俩如果结婚了会有什么热闹看 9l 可能会像他俩爹妈一样吧, 不过狐狸和路七性格不太像, 有路八在琼就算生不出儿子也不至于离婚 10l 要是按隔壁霍家的剧本就是小妈文学了....... 11l 狐狸受到了惊吓并表示这种热闹我们就不参与了 12l 可以参考贝拉四世和狄奥多拉的剧本, 一见钟情却娶回来一个毒蛇般的女人 金雀花第三代的猛女基因也稳定发挥, 而且实打实出女王了 13l 埃莉诺一世是真牛逼,顶着一头debuff干成了亨二都没干成的事 14l 基因上有玛蒂尔达和阿基坦的埃莉诺优良遗传, 教育上有祖母和姑姑手把手 不过被囚禁到三十一岁还能绝地翻盘充分证明心理素质也很强悍了 15l 埃莉诺一世前半生很倒霉,但后半生运气真的顶 神罗皇帝和东罗皇太子一起杀出来帮她打曼恩战役就问有没有排面吧 16l 她的王位也是莎宝力排众议扶持的, 莎宝真是为安茹操碎了心 话说这俩好像还订过婚? 17l 不是订婚那么简单, 是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等莎宝打完四征回英格兰结婚加冕一条龙, 结果莎宝被抢过去当拜皇了! 18l 英格兰气出一口老血 19l 关键莎宝居然还把奶奶给他和堂妹申请的结婚赦免用在撮合堂妹和堂弟上, 这操作真的目瞪狗呆 埃莉诺一世算是莎宝仅有的绯闻对象了吧 20l 还有一个,他女儿的前婆婆西西里的梅达尼亚,《紫宫恨》里强行撮合他俩是初恋 很不懂为啥老是给莎宝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绯闻,官配夫妻不香吗! 21l 别提莎宝了,他老婆也经常被安排莫名其妙的cp 最离谱的就是《名花倾国两相欢》 22l 《名花倾国两相欢》(直译《安娜女皇》),讲述了自幼父母双亡的公主安娜利用美貌和才智周旋在伊萨克二世、阿莱克修斯三世、阿莱克修斯四世、提奥多尔·拉斯卡利斯、阿莱克修斯·杜卡斯、施瓦本的菲利普、丹多洛总督之间,并挑选了塞萨尔一世作为自己的傀儡,垂帘听政将欧洲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的故事 第262章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23l 为什么连丹多洛都不放过啊(崩溃) 24l 野心勃勃的钓系女王安娜我看着还挺带感的,考虑到她女儿的事迹也不算离谱 更离谱的难道不是《巫山云》吗!!!!!!!!!! 25l 《巫山云》(直译《阿莱克修斯与安娜》),讲述了青梅竹马的阿莱克修斯四世与安娜公主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在塞萨尔一世因为垂涎安娜的美貌和罗马皇位而谋杀阿莱克修斯后,安娜悲痛欲绝,遂曲意逢迎委身仇人,最后在弄死大儿子理查后自杀,死前告诉塞萨尔一世“我从未爱过你” 怎么你们罗马也爱搞这种“她只是失去了生命,他可是失去了爱情”的虐女文学吗!!!!!!!!! 26l 跟老公生了五个娃孙子都有了兢兢业业共同治国几十年,你跟我说她其实是在报复老公? 27l 安娜本人看了都大为震撼 28l 说到安娜,其实科穆宁家也是出猛女的,比如阿莱克修斯一世的女儿安娜 29l 科朝的安娜和罗朝的亚历山德拉,东罗女性史学家双璧 30l 区别在于一个只黑弟弟,一个亲爹弟弟一起黑,君十一很多黑料都是法兰西的玛格丽特给他澄清的 31l 君十一居然要靠第三任老婆给他洗白姐姐和第一任老婆给他泼的脏水....... 32l 君十一真的很拧巴一人,砍了第一任老婆的头,还给孙女起名瑟蕾拉 33l 这有啥,他死前还要求跟第一任老婆合葬呢 34l 毕竟是老婆都造反了还给亲亲老婆写情诗的人,据说当时瑟蕾拉一方的人都以为是宣战书 35l 原谅君十一吧,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老婆造反了,他只是咬手绢觉得老婆带孩子回娘家太久了想老婆嘤嘤嘤 话说那不勒斯的瑟蕾拉也有东罗马的埃莉诺的血统,怎么造老公的反是什么家族遗传吗! 36l 主要女性统治者除了老公也没什么造反对象,比较例外的是卡斯提利亚的布兰奇 37l 卡斯提利亚王后莱昂诺尔这一支也出来很多猛女,最猛的确实是布兰奇,姨妈造外甥反古今中外闻所未闻 38l 太平和李三勉强可以类比 39l 卡斯蒂利亚不想被费尔南多三世联统很正常,但一开始确实都没想到是布兰奇出头造反,毕竟卡斯提利亚王位怎么也轮不到她 40l 很难说没有受到表姐埃莉诺一世的影响,她俩好像还有过通信记录 41l 一个冷门八卦,其实埃莉诺一世和布兰奇都曾经被考虑过和路易八世订婚,虽然最后路八两个都没娶 42l 不知道任何一桩成了会怎么样,一定有很多热闹 43l 最后肯定免不了互撕的,你看从阿基坦的埃莉诺开始祖孙三代女性的婚姻基本没有善始善终的 造老公的反都是基操了,更可怕的是像狄奥多拉一样直接把夫家杀到绝嗣 44l 狄奥多拉,一款猛女基因的集大成者,拳打教会脚踢贵族硬杠大汗的欧洲武则天,自我认知是爸爸妈妈的乖乖女宝 45l 就说从塞朝视角是不是莎宝的乖女儿吧,把匈牙利直接洗成罗马文化还附送一个艾德蒙大帝,而且匈牙利至今还把她当民族英雄...... 46l 她的曾外孙女狄奥多拉也很厉害,可惜身体素质没有她好年纪轻轻就难产去世了 47l 狄奥多拉是真的很可惜,艾德蒙到老了还觉得自己比不上姐姐皇位该姐姐坐 48l 别的不说狄奥多拉至少不会头铁打罗斯,当然如果不打罗斯东罗下一步肯定是打神罗了,想看艾德蒙和阿尔诺德的巅峰对决 49l 艾德蒙和阿尔诺德谁更猛我不知道,反正康斯坦丁是肯定娶不到贝亚特丽斯了 50l 如果把造老公的反当成猛女的硬性指标,那其实腓二的妈也符合这个标准,霍家也是家学渊博...... 51l 对不起,我差点以为你说的是莎宝和安娜,我寻思着因为继承人问题吵架分居怎么也够不上造反的层次吧....... 52l 是神罗的亨利六世和西西里的康斯坦丝啊(崩溃),怎么你们都默认腓二其实是莎宝的儿子了吗! 53l 不管是不是,起码他的后代跟莎宝后代最后是血脉合流了,最后还成功上位了 猛女基因的又一集大成者瑟蕾拉,造老公反算什么,我直接杀穿全世界 54l 瑟蕾拉但凡1453后专心搞新大陆别和秦彻对轰,两秦都不至于最后双双自爆 55l 搞新大陆也会发生冲突的,第二次远东战争的导火索不就是蓬莱问题吗 最后能签《碎叶条约》是因为双方都打不动了,谁能想到酝酿了三四年眼看艾德蒙和祁宵就要决一死战了,瘟疫把这俩连人带军队一起带走呢....... 56l 女皇人在君堡死亡通知都收麻木了,谁能想到东征前她一群如狼似虎的侄儿,最后死前却只能传位给痴呆的阿兰三世...... 57l 罗朝是底子够厚,瑟蕾拉之后各种群魔乱舞还能撑一百多年,最后实在撑不住裂开了 第263章 58l 类比一下就是秦汉大一统后进入魏晋南北朝,最后天降猛男拿破仑重整山河 59l 我一开始只是想带着高卢独立,可奋斗着奋斗着就奋斗成现代罗马国父了....... 60l 庆幸最后刷出了拿皇吧,再晚一点可能真的就彻底裂开了 拿皇其实应该类比最后成功统一南北的刘裕,气吞万里如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5 05:18:13~2023-12-26 05:2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论坛体(4) 【主题】莎宝你在吗莎宝, 你对你的家庭教育有什么想说的吗莎宝? 1l 在教育学课堂上偶遇莎宝,怎么莎宝的教育问题到了21世纪还要被口诛笔伐吗! 2l 因为以中世纪的教育标准,他确实很奇葩 以近现代教育学的标准, 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很奇葩 3l 其实中世纪的画风我们懂都懂,神学教育的天下养出啥奇葩都不稀奇 关键莎宝不是搞的神学教育啊!他很认真地教孩子了啊! 4l 很认真地教孩子,所以孩子们都成材了 孩子们都成材了,所以要搞事了 5l 莎宝五个崽搁现代都是要他头秃的熊孩子 6l 可莎宝带孩子的样子......真的很香很涩呜呜呜呜 谁能抗拒你那杀伐果断威震欧陆的爹无论多忙都要抽时间把你抱在膝盖上讲故事啊! 7l 脑补一些一边奶孩子一边天凉了教皇该去阿维农了的莎宝, 不怪当时的人觉得他很奇葩后代也很难理解啊! 8l 所以有这么好的爹腓力为啥会成为老六啊! 9l 因为莎宝的男妈妈状态与他无瓜......他甚至不能算丧偶式育儿......安娜基本刚生完三胎就跑埃及去了 10l 所以真不怪腓力会酸腓二,腓二跟莎宝两口子相处的时间都比他这个亲儿子多 11l 腓二,唉, 欲言又止, 莎宝教育学的经典受害者 12l 对你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狠的时候也是真的狠, 老实说看了1453档案后莎宝在我心中的形象真的有一点点颠覆...... 13l 其实我觉得还好,不就是在教廷想逼他立腓力当继承人时放话要全面倒向正教把十字军一锅端了吗, 比较可怕的是教廷说你小儿子还在耶路撒冷, 他说没事啊回头我给他修个教堂 14l 所以莎宝内核真的是金雀花疯批啊, 感觉鲍六多少有点痴心错付 15l 莎宝也就口头说说威胁下教廷, 他肯定是清楚教廷不敢跟他一换一才敢这么说的 16l 但对我一个磕莎宝和双胞胎亲情向的厨来说真的很难过, 呜呜呜连最疼爱的亲生养大的孩子也可以被他舍去吗 17l 侧面说明莎宝是真的不重男轻女 18l 侧面说明莎宝说他爱腓二真不是立人设, 腓二惨就惨在不是莎宝亲儿子,并且莎宝有儿子 19l 谁能抗拒莎宝这样的爹......尤其腓二还亲眼见证过他带孩子的样子 20l 除开腓力时不时酸一下, 其实腓二和莎宝的儿子关系都不错 但他要真是莎宝亲儿子就是另一对小亨利x狮心了 21l 是的,我其实真的很震惊莎宝说狮心的遗言里竟然包括说他爱小亨利 22l 狮心还爱亨二呢, 但你看他在亨二活着的时候干的事这真的叫爱吗, 他爱狐狸还差不多 23l 杰弗里哭晕在厕所, 所以杰弗里注定是金雀花家族大戏的编外成员吗! 24l 和狐狸演高山流水君臣相得吧, 跟埃莉诺女王演父女档也行 25l 狮心的性格做次子就是会很拧巴,尤其是在长子压不住他的时候 他做长子或幼子会快乐一些 26l 莎宝作为独生子女就很幸福...... 27l 沉默片刻,虽然是独生子女可他是私生子啊! 28l 按中世纪标准私生子是不算儿子的 29l 但他待遇比很多婚生子都强啊,就连继承权他爹都想办法帮他要赦免了,只是他最后没用上 30l 对于十八岁的莎宝来说,王冠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31l 落泪了 32l 对此艾德蒙的解决方法是:全都融了 33l 虽然狄奥多拉活着的时候艾德蒙还没出生,但他们这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很难不说是一种遗传 莎宝你知道你女儿这么凶残吗! 34l 莎宝眼中的狄奥多拉:我最漂亮最乖最可爱的宝,呜呜呜呜我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儿面对蒙古可汗该怎么办啊!!!!!!!! 35l 莎宝在大皇宫提心吊胆哭湿枕巾的功夫狄奥多拉已经在匈牙利清洗三轮了 36l 我真的很好奇狄奥多拉是怎么变得这么凶残的,腓力还可以说是缺爱她从小就是爸妈最爱的崽啊! 37l 正因为是爸妈最爱的崽,所以心里只有爸妈,勉强能再装下哥哥姐姐和侄儿 第264章 至于自己的老公孩子那对不起真的没多余的爱了,听话可以表演一下夫妻恩爱母慈子孝不听话直接嘎了 38l 一款欧洲武则天 39l 我倒是觉得没啥,谁规定了女人就一定要爱丈夫爱儿子,不能永远只做爸爸妈妈的乖女儿吗 代入狄奥多拉的视角她肯定觉得做爸爸妈妈的女儿才是最幸福的,贝拉爱她又怎么样能像爸妈一样无条件爱她吗,匈牙利就算不穷那也没有罗马好啊 40l 只能说狄奥多拉最适合的路线就不是嫁人而是应该留在君堡当女皇,但她当女皇对塞朝来说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顺带鞭尸一下哈堡,同样是联姻吃绝户金塞罗都是实打实付出了武力和精力的,就你觉得只要结婚老婆全家的地就都是你的 41l 他们居然还想吃君十一的绝户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42l 我其实非常能理解为什么最后匈牙利人认狄奥多拉不认贝拉,尼玛外来的王后内能打土豪分田地外能吃娘家打大汗,你就是让位给老婆也是应该的! 虽然狄奥多拉可能内心一直是铁血罗马人,但论事迹她是肯定够得上做匈牙利民族英雄的 43l 怀孕时亲赴前线鼓舞士气,生完孩子马上开作战会议,病得起不来身了还在看账目表,她不做匈牙利女王谁做? 44l 狄奥多拉的性格就是这样,她自己对她的一生应该是非常满意的,虽然最后阿兰一世和伊丽莎白没善终但换成索菲亚也一样 后人可能还怨念她的夫妻关系母子关系,但她本人应该真的无所谓 45l 我觉得狄奥多拉是莎宝的崽里唯一一个能够欣然理解并接受父亲会为了国家利益舍弃自己的人,当然她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能被父亲舍弃的地步 反观她姐姐就真的很痛苦 46l 莎宝养女儿真就俩极端,有埃莉诺这种痴情恋爱脑也有狄奥多拉这种冷血事业批 47l 你可以说埃莉诺心软重感情,但她绝对不是恋爱脑 只能说她本意可能是想做个贤妻良母,但一旦意识到靠爹爹会卖了你就立刻自我意识觉醒要做大女主了 48l 本来按莎宝的计划,西西里在埃莉诺的儿子这一代就能被自然消化成殖民地+行省了,他自己这么折腾一通直到君十一才靠联姻+武力双保险彻底解决问题 49l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亨二和狮心能想到莎宝的后代最后灭了金雀花吗? 50l 无所谓,反正是约翰的后代,我不心疼 51l 亨二后代从同时统治英法罗开始就血赚了,ck里安茹家族的威望也是最高的,毕竟皇帝咔咔出 塞巴斯蒂安按ck的规则也是该姓塞萨罗亚的,他爹妈只能入赘婚姻 52l 说到入赘婚姻,莎宝好像认真考虑过改姓科穆宁....... 53l 窒息了,阿一竟成最大赢家 54l 按东罗朝代的划法,塞朝算成科穆宁复辟其实没问题 主要是塞朝确实形成稳固统治了,而且画风和科朝差距很大 55l 除了一代目娶了科穆宁公主以外跟科穆宁真的没啥关系,硬要说的话就是感谢阿一求援,不然没有十字军莎宝也不会跑来君堡 56l 我一个英国国王的私生子,怎么就跑来君堡当拜皇了呢! 57l 这算什么,我玩游戏还玩过让狮心直接当拜皇呢 老实说忽略文化差异宗教差异他和拜拜真的挺适配的,拜拜拿他当打仗工具人,他拿拜拜当军费提款机...... 58l 那莎宝呢!生出莎宝了吗! 59l 莎宝是开局自带的,问题在于我1184娶了阿格涅丝,所以安娜成了我闺女...... 60l 快进到血亲圣婚! 61l 其实可以晚几年等安娜出生以后再娶阿格涅丝,到时候让私生子娶老婆和前夫的女儿也很合理 就是这家庭太混乱了 62l 腓二直呼内行 63l 其实第四次十字军是差点玩脱的,当时阿四已经同意洗劫君堡还债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莎宝会突然跳出来 64l 这就是四征很魔幻的地方,拜皇欠十字军钱拿君堡抵债,十字军头子拍案而起砍了拜皇 那能怎么办呢,只好让十字军头子当拜皇了 65l 其实我蛮喜欢《帝国编年史》搞的紫袍加身名场面的,一直坚信捅死阿四后莎宝就被保送拜皇了,后来的三让而受天命纯属走流程 66l 管他保送也好,走流程也好,反正莎宝证明他天生就该当拜皇 连带阿一求援教皇的行为也直接被拔高到促进东西欧文化交流功德无量的高度 67l 但教皇就纯属引火烧身了,并且时间间隔还没多久 68l 允悲 作者有话说: 明日预告:人麻了真的,我的理查太子又双叒叕凉了! ================ 感谢在2023-12-26 05:24:53~2023-12-27 05:3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在水 5瓶;范范一號、小叮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5章 第162章 论坛体(5) 【主题】人麻了真的, 我的理查太子又双叒叕凉了! 1l 你游是有什么诅咒吗为什么我起名叫理查的天才太子永远活不到登基啊!!!!!!!!!!! 2l 虎摸楼楼,淡定 我的理查太子倒是没有死,但他教育偏了走成神学, 十八岁时出家了....... 3l 你们的理查太子好歹成年了,我亨二开局生了十胎才生出狮心,养到十三岁瘟疫挂了...... 4l 说到亨二,我有次寻思着他不是斯蒂芬继承人吗干脆1153开局想和老婆多拼一胎, 结果史蒂夫活到六十多老当益壮征服苏格兰,亨二仍然是苦哈哈一伯爵...... 5l 斯蒂芬:我只说我会传位给你,没说我会活多久 6l 然后我吸取教训, 1155国王开局 然后连续十代!连续十代全部非正常死亡!九个谋杀一个难产! 最崩溃的是我的六代目和七代目从一两岁开始精心培养结果刚成年就挂了啊!!!!!!!!!!!! 7l 写做金雀花, 读做波吉亚...... 8l 我也发现这个定律了, 所以我狐狸开局给长子起名理查, 生龙活虎活到八十多,去世时已经把不列颠高卢西班牙全部吞了...... 9l 以、毒、攻、毒 10l 讲真的, 一个理查太子早逝可能是巧合, 两个理查太子都早逝真不怪人迷信了 难怪利奥说他要是不让位就得被改名理查 11l 利奥改名是什么梗啊! 12l 利奥是罗朝三代目西蒙三世长子的长子, 姑姑瑟蕾拉没结婚按理说五代目应该是他, 但他弟弟艾德蒙太优秀, 利奥就主动表示该让弟弟继位, 由此得名“识大体的”利奥 衍生出的地狱笑话是有人问“识大体的”利奥为什么让位弟弟,利奥说如果我不让位的话, 他们会给我改名理查,毕竟众所周知叫理查的长子都没法上位 13l 什么罗马让皇帝啊! 14l 你还真别说, 罗朝的艾德蒙真有个花名叫李隆基, 都是三郎 15l 不管利奥识不识大体, 反正瑟蕾拉的侄儿们没有一个活过她 虽然你们没有起名理查, 但你们全都是理查 16l 莎宝的理查是真的很可惜,艾德蒙的理查我只想让他顺手把路易和阿兰一起带走直接传位康斯坦丁吧 17l 其实艾德蒙传位康斯坦丁完全没问题,而且可以直接无缝衔接罗朝 18l 理查呜呜呜呜,不管是放中国还是放罗马他都是完美的太子啊! 他和莎宝甚至都没有父子矛盾! 19l 我的莎宝晚年本来应该在希拉波利斯含饴弄孙著书立传啊! 20l 别,他抽空摸鱼写论战争已经写出部文史哲教心共同噩梦了,真专心搞学术我期末背的书又得多一打 21l 莎宝云,治国只是责任,学术才是梦想 22l 育儿呢,乐趣吗 23l 是一种对欧洲不是很友好的爱好...... 24l 真的很难想象如果理查没有英年早逝塞朝历史会怎么发展,起码西西里不至于拖到罗朝才解决吧 25l 我感觉会有更多人磕他和腓二相爱相杀,毕竟这俩可是盖章过的亲如兄弟 26l 亲如兄弟在金塞罗没啥含金量,狮心和狐狸也被盖章过亲如兄弟 当然腓二和理查应该是有过真感情的 27l 如果理查活得久,那西一有没有可能续不过爹啊 28l 那我们就应该惋惜西蒙太子了,不过如果理查没有死他和玛利亚会拼二胎吧 29l 玛利亚真的,一款13世纪玛丽苏 罗马太子对亡国公主一见钟情原地求婚,亲朋好友全部祝福两国从此化解世仇亲如一家,浪漫吗,这是史实! 30l 因为理查原地求婚的事,我对莎宝和安娜一见钟情说其实接受度很高,毕竟金塞罗祖传恋爱脑 有没有可能当初在君堡发生的事真的没那么复杂,纯纯就是莎宝受够蠢人砍了阿四然后又对阿四的未婚妻一见钟情不当英王当拜皇了啊! 31l 当年见到安娜时的莎宝也才十九岁啊!年轻人血气方刚见到符合自己审美的气质挂大美人一见钟情恋爱脑上头怎么了! 32l 莎宝选择当拜皇这事应该和安娜关系不大,他俩更像是被撮合相亲结果一见面就双箭头了 33l 都是多角度盖章过的大帅哥大美人,一见钟情很正常 34l 我觉得莎宝就是因为自己也一见钟情过才对理查原地求婚的事反应那么平淡 35l 莎宝:不愧是我儿啊 36l 你儿在特尔戈维什泰惊天一跪,从此成为中世纪言情顶流 从莎士比亚到穿越女都爱嫖他 37l 《多瑙河的女儿》有话要说 38l 多瑙河的女儿,讲述了21世纪的平凡少女凯瑟琳穿越到13世纪的保加利亚,化身为阿森王朝的玛利亚公主,和敌国太子理查展开的爱情故事 道理我都懂,但我不懂为什么男二是腓二 39l 讲真多瑙河的女儿里腓二向丧夫后的玛利亚求婚并表示“东方的皇冠给他,西方的皇冠也给他,我一定会爱西蒙如爱自己的儿子”时我竟然觉得很合理,娶不到莎宝的女儿娶莎宝的儿媳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做莎宝的儿子呢 第266章 40l 玛利亚这人设真的挺适合穿越的,走虐恋线爽文线都可以 41l 间接导致她老公画风往言情男主一去不复返,现在就连翻拍莎翁的《理查太子》都得花二十集讲他和玛利亚的爱情故事 42l 噢!玛利亚!您的目光是诞育我的交融水乳,您的言语是滋养我的雨露阳光,我此前的人生中所能让我骄傲的一切事物都是纸糊的盔甲和腐烂的干草,在您面前如破烂的布缕般不足为道,我的双眼是为目睹您的美貌而装进我的眼眶,我的胸腔里填满了自我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渴望,请允许我虔诚地亲吻您的裙摆,那上边沾染着涤净我灵魂的露珠,请允许我仰望您的面孔,如同仰望日月的辉光。 台词已经会背了(摇手) 43l 偶像剧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理查目前为止基本都是帅哥演的 反观他爹,帅点的形象都是偶像剧爱情片剧情ooc到没边,历史剧纪录片里一律默认他是个绝望的老头...... 44l 有史以来最帅最贴脸的莎宝演的居然是安娜和阿四的爱情故事里巧取豪夺的反派男二! 45l 那版的莎宝真的,人设是反派但野心勃勃不信神明的帝王范儿特别正,诡异地和正史形象贴合了起来 虽然我们都清楚剧本是阿四粉丝抹黑莎宝 46l 阿四为什么也能有粉丝啊!!!!!!!! 47l 因为莎翁的《抢婚记》确实黑了阿四,之前翻案风流行时很是培养了一批阿四粉 他们甚至连同意十字军抢君堡都能洗,说是阿四为了打压旧贵族借刀杀人...... 48l 引入和拜拜深仇大恨的德意志威尼斯拉丁人打击本土旧贵族,亏他们想的出来...... 49l 抢婚记虽然不怎么符合历史,但我看得挺乐呵的 话说狮心和狐狸如果没撕破脸的话会考虑子女娃娃亲吗? 50l 他俩很难有不撕破脸的可能,但照安茹和卡佩打打停停的风格结个儿女亲家其实不奇怪 51l 如果狮心能活到莎宝成年,那为莎宝的继承权考虑他肯定会让莎宝和小埃莉诺结婚 这俩都不怎么好找对象,内部解决挺合适的 52l 小埃莉诺不当女王的话继承权的问题太敏感了,约翰一直不让她结婚估计就是怕侄女婿反手篡位 抛开亨三不谈,跟埃莉诺一世同龄的结婚对象里除了莎宝稍微合适点的就是奥托四世了吧? 53l 是的,正好奥托的婚姻一直很坎坷,如果他和小埃莉诺早早结婚了等他死的时候儿子也成年了,腓二估计就不回神罗一直蹲西西里了 54l 腓二好像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觉得如果不是奥托四世死了莎宝不会跟他决裂 55l 腓二就是间歇性emo爸爸不要我了,实际上奥托如果不死他可能就要和奥托死磕了 莎宝:头疼 56l 那欧陆风云真成莎宝的家庭纷争了 57l 本来也是他的家庭纷争,最后罗朝搞再征服时打生打死的基本都有他血统 不过莎宝本人也emo过觉得如果奥托四世不死,那腓二会一直蹲西西里,理查出事后他直接传位女婿皆大欢喜 58l 莎宝是真的有认真考虑过让腓二当继承人的,谁说他不爱腓二嘤嘤嘤 59l 中世纪罗马特色恨海情天养父子总是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60l 可惜莎宝就算爱腓二考虑过腓二,他觉得最完美的继承人还是理查 61l 因为理查确实最完美,从能力到身份到性格,除了寿命....... 62l 雨天路滑,请勿骑马 63l 一个水坑送走了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谁说不是一种黑色幽默呢 作者有话说: 本文的ck梗基本都是我的真实经历,以及昨天意外在伦敦看到了亨二狮心埃莉诺的棺材复刻件,落泪了呜呜呜呜 明日预告:看金塞罗发家史绷不住了,教皇你到底是怎样的冤种啊! ======= 感谢在2023-12-27 05:36:15~2023-12-28 07: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肉葡萄 5瓶;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论坛体(6) 【主题】看金塞罗发家史绷不住了, 教皇你到底是怎样的冤种啊! 1l 我愿称晚期中古史为教廷被金塞罗迫害的一生 2l 老师迫害教廷这种事跟我们小金可没有关系,除了亨三那会儿跟着吆喝了一阵别的时候我们可是妥妥的天主孝子,阿维农也是隔壁卡佩搞的 3l 天主孝子不是高卢专属吗! 4l 高卢:天主孝子 东罗:东正慈父 5l 无言以对, 这很金塞罗 6l 知道后续的发展后再看十字军史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尤其是四征和五征 “英诺森三世对此非常乐意,他认为西西里的腓特烈一定会在塞萨尔一世的教导下成为一个如理查一世一般虔诚的圣徒国王”,地狱得我都绷不住了 第267章 7l 英三真的被莎宝骗得好苦啊--- 8l 其实不怪英三前期超爱莎宝, 莎宝前期真的很像一个圣徒预备役啊! 9l 收复埃及、促成东西教会和解、绝罚威尼斯、打穿阿尤布、斩首苏丹、收复亚美尼亚,搁ck里天主得狂增威望,不怪英三被迷惑 我都怀疑假如莎宝跟他爹一样在五征后及时去世, 英三得悲痛欲绝连夜给莎宝走完封圣手续送他和爹团聚 10l 不用怀疑, 英三直到莎宝拒绝出兵图卢兹之前都一直对以格九为代表的亲信团表示像狮心这种圣徒国王的存在其实对教廷不是很友好, 但如果是莎宝他不介意封圣徒 11l 就算是在莎宝拒绝出兵图卢兹后英三都还挺爱莎宝的, 写信表彰他往罗斯传教 12l 他对莎宝有滤镜,莎宝不管干啥他都觉得是在宣扬天主权威 13l 莎宝表示我真的只是作为拜皇正常外交啊! 14l 抛开英三的滤镜不谈, 莎宝难道就没有pua英三吗! 15l 英三:宝, 在埃及干什么呢? 莎宝:在感化异教徒, 圣座。 英三:可我听说你在建学校...... 莎宝:感化异教徒要从娃娃抓起。 英三:啊, 那我需不需要给你派点神父...... 莎宝:神父应该去更需要他们的地方, 我这里您发点钱就行了, 对了我马上要打圣战,能给我加个buff不? 英三:加!十字军认证也给你补!你放心杀我在后方给你撑着! 16l 从英三的角度, 莎宝又听话又能打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圣徒君主,尤其他还以拉丁人的身份当上了拜皇, 要知道拜拜之前可是连天主教的太后都忍不了 17l 英三估计觉得桀骜不驯的拜拜在莎宝手下已经是个大号十字军拉丁国了 18l 醒醒, 西亚的十字军国家都被莎宝洗成他卫星国了! 19l 我一直觉得全体十字军国家集体跳反教皇是绝罚战争中最燃的一幕 20l 第二燃, 最燃肯定是腓二和狄奥多西会师罗马, 要是是莎宝亲自率军攻占罗马就更燃了 21l 我觉得是埃及的撒拉森人和基督徒为了守护家园拿起镰刀锄头一起硬刚蒙古人,人民万岁! 22l 落泪了,对莎宝来说绝罚战争真是他人生最后也最盛大的谢幕 23l 一直不懂格九是怎么想的,且不说菲奥雷的乔吉姆的手稿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有几个师啊敢和莎宝硬刚 24l 退一万步讲就算莎宝是异端,蒙古人妥妥异教徒啊...... 25l 当时格九好像跟拔都协商好了拔都同意改信天主,反正他们游牧民族不在意这个,严格意义上拔都不算异教徒 但搁十字军国家眼里格九是真不干人事啊放蒙古人进叙利亚是认真的吗,谁不知道这群人职业杀人放火啊!!!!!!! 26l 格九跟他叔叔是两个极端,他肉眼可见地恨莎宝 27l 莎宝表示我怎么得罪你了! 28l 脑洞一下,会不会是嫉妒他叔叔英三太爱莎宝...... 29l 这也能磕? 30l 英三死前跟莎宝已经彻底撕破脸了,莎宝最后一次去罗马是带了几十个骑士强闯教皇寝宫,合理怀疑英三是被他气死的 31l 从格九角度看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死莎宝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可惜他没能力搞死他 32l 人菜即原罪 33l 莎宝在论战争里说得很明白,宗教是维护统治的工具统治者应该秉承宗教实用主义,不能真被宗教忽悠瘸了 他要是能看到路易阿兰这对神棍兄弟干的事能给气活吧 34l 莎宝!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做法)(围炉转圈)(上香)????????(做法) ?????(做法)(念咒)(旋转)(摇铃)(跳大神)(低声吟唱)(摇铃)(甩旗)(点火)(做法) 35l 莎宝听到了,所以莎宝降下了罗朝父子 36l 塞一:你骂我叛教者→你叛国→把你扬了→你也骂→把你也扬了 君十一:人在罗马,教皇已经砍了,剩下十几个枢机主教运回君堡放狄奥多西墙吊死吧 37l 同性恋真是塞巴斯蒂安众多黑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38l 叛教者皇帝和异教徒凯撒,塞一这开局就踩在教会头上蹦迪 但他在西欧的风评比君十一好很多,看外号就看得出来,一个黑衣王一个撒旦王...... 39l 没办法,塞一不杀到西欧头上西欧还可以吃吃恋爱脑疯批的瓜,君十一杀到自己头上就立刻破防了 40l 废太子落草为寇最后造反上位古今中外都是独一家,感觉西二同意他当拜皇的目的就是创翻全世界来吧大家一起玩完吧 虽然塞朝末期那局面确实不破不立塞一不荡清国内君十一也没办法横扫欧亚 41l 吃人的弑亲禽兽拒绝了和谈 见鬼的异端向罗马宣战 光荣的德意志一定不能屈服于契丹的杂种 希腊国王向教皇国进军 君士坦丁十一世占领了梵蒂冈 第268章 罗马皇帝将于今日视察他忠实的日耳曼尼亚 42l 拿皇笑话永不过时 43l 虽然拿皇宣称他是君十一二女儿后代大概率是假的,但他扬起意大利那堆乱七八糟的教派时的样子真的很君十一 44l 话说拿皇想过称帝的事是真的吗? 45l 应该是真的,他都改名叫君士坦丁·拿破仑了,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拿破仑王朝的君士坦丁十五世 后来不知咋的又想通了觉得还是应该共和,又把名字改回来了 46l 但现在还是有些纪念馆管他叫君士坦丁 47l 问题不大,历史书上多个考点的事 48l 回顾拿皇的一生,真的很难想象他最初的人生目标居然是带领高卢独立...... 49l 这有啥,莎宝一开始的理想还是当主教专心写书呢,甚至他当了拜皇之后都还想过要是他玩翻车了就投奔俩表哥拾回初心继续写书 后来的事我们都懂 50l 他当主教大概是凯撒二世那种主教 51l 凯撒·波吉亚真的很可惜,差点就可以统一罗马搞波吉亚王朝了 52l 可惜啥啊1453后开神权倒车就是不能忍,罗朝就算让痴呆的阿兰三世上位了也不会重新承认教皇的,立国之本都动摇了 能捞到个共治的凯撒二世就偷着乐吧 53l 阿兰三世真是罗马的惠帝...... 54l 落泪了,何不食小蛋糕啊 55l 其实我觉得塞朝晚期能被宗教绑架就很神奇,毕竟莎宝作为开国之君私生子+叛教者buff叠满,就算想走宗教路线也不至于那么魔怔吧 56l 你低估了阿兰二世的魔怔态度,关键他信的还不是圣经派,是天主 57l 都是艾德蒙的锅,没事你打什么罗斯啊! 58l 那一年,艾德蒙冲冠一怒打了罗斯,间接导致了奥托六世东进、阿尔诺德登基、路易十世和腓力四世联合、路易十世暴毙、亨利二世整合诺曼底+阿基坦+香槟+低地完成集权腾出手支援收复失地运动、西班牙建立、玛利亚女王把教廷迎回罗马,然后往死里折腾东罗 59l 然后还因为伊莎贝拉成了假定法国女王把她供着眼睁睁看着她把俩儿子都教成神棍,问题是伊庇鲁斯的理查这一系的法兰西宣称最后也没用上啊! 60l 不仅没用上,还导致康斯坦丁不敢打意大利生怕别人觉得他是想自立,所以选择打罗斯错过了阻止玛利亚把教廷迎回罗马的最好时机 不是康斯坦丁你为啥忠心在这么离谱的地方! 61l 康斯坦丁为什么不能直接篡位啊! 62l 没办法,他哥对他恩重如山,篡位是绝不可能篡位的 而且后来阿兰二世是放弃了塞家对意大利的宣称的,后来塞一想打意大利还得先让君十一和那不勒斯的瑟蕾拉订婚 63l 君十一的经历告诉我们,就算是联姻扩张也得打铁还需自身硬 不过其实我觉得他三婚没必要娶法兰西的玛格丽特,都是莎宝的后人我凭什么不能当法王啊 64l 其实还是有必要的,塞朝对法兰西宣称来源是阿基坦的腓力和法兰西的伊莎贝拉,这俩都不是君十一先祖,塞一接西二的班靠的也是养子身份不是血缘关系 英格兰反而更名正言顺,毕竟只要承认莎宝对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权,那拜皇就该当英王 65l 无所谓,瑟蕾拉也不是法兰西的玛格丽特的后代一样把法兰西打成高卢行省 到1453时罗马统一欧洲已经是天命所归了,落泪 作者有话说: 明日预告:盘点一下金塞罗的美人们,你金塞罗的美貌基因真的很稳定啊 ================= 感谢在2023-12-28 07:44:46~2023-12-29 05: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26 20瓶;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论坛体(7) 【主题】盘点一下金塞罗的美人们, 你金塞罗的美貌基因真的很稳定啊! 1l楼主 莎宝全家福镇楼! 2l 蹲 3l 蹲 4l 蹲 5l 已经过了三十秒了楼主你怎么睡得着啊! 6l楼主 来了来了! 首先从金雀花开始,亨二没有找到特别明确的美貌记载,只是提到“十九岁的诺曼底公爵一头红发, 魅力非凡,他立刻迷倒了法兰克王后,他们很可能在此时就已私定终身” 7l 感觉和我的印象不太一样,总感觉亨二应该是个大帅哥才能迷倒埃莉诺, 看描述人格魅力的感觉更强 8l 亨二的爹明确记载是个美男子,他妈有被提过美丽,但可能是礼节性的 9l 按遗传亨二绝不会丑, 而且埃莉诺是颜控耶, 亨二起码得是个标准线以上的帅哥吧 10l楼主 埃莉诺的美貌记载就很锤了, 和路七结婚时被形容“国王很快迷恋上了他外表艳丽的新娘”, 和亨二结婚后被感叹“法兰克最美的女子和最富饶的领地从此都属于他” 第269章 11l 埃莉诺的妹妹叔叔堂妹都被记载过美貌,基因超级稳定 12l 她的孩子有美貌记载的比例也相当高 13l 和路七的两个女儿都有提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外孙耶路撒冷国王亨利一世也是有记载的帅哥, 伊莎贝拉女王直接一见钟情 14l 和亨二的三个女儿也都是大美人啊!玛蒂尔达是“只有迷人的公爵夫人吸引我留在宴会场”, 莱昂诺尔是“美丽、虔诚、睿智的王后”, 琼更不用说了狐狸一见钟情二婚时也被称赞“比少女时更美貌” 15l楼主 是的, 亨二和埃莉诺的三个女儿都有很实锤的美貌, 婚姻也都很幸福 现在放儿子的,小亨利“身材高大、极为英俊、皮肤苍白, 有着金雀花家族的深邃蓝眼睛和金红色头发,他仿佛是一位来自古典时代的英雄, 同时兼有帕里斯的美貌、赫克托尔的勇敢和阿喀琉斯的盖世武功” 16l 出自威廉·马歇尔的记载, 他一向对小亨利滤镜很深 17l 他好像还说过莎宝比起狮心更像小亨利....... 18l 是的, 狮心应该是没有哥哥好看的, 但也是大帅哥 以及威廉·马歇尔曾经表示默西亚的理查比起莎宝更像狮心,鉴于他在曼恩战役后确实见过理查,其实可信度也还是有的 19l 金雀花的遗传基因这么强大吗! 20l楼主 狮心“他和他的兄长容貌相似,但并无幼王亨利那样光彩夺目的英俊,且因军旅生涯饱经风霜,但他的四肢更加修长优美,因为常年奔波于军营间,他神情显得冷峻坚硬,当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他会释放魅力,但很少有人有这样的荣幸” 21l 狮心感觉是一款糙汉帅哥 22l 不,狮心不打仗的时候其实相当讲究,今天阿基坦的博物馆里还有他的各种珠宝和漂亮衣服....... 23l 狮心是文艺青年啊!打仗的时候都还要弹琴写诗伤春悲秋那种! 莎宝给老婆写情诗的爱好可能是遗传爹 24l楼主 我翻资料时意外发现约翰也是有美貌记载的,说他很英俊但并不强壮 但杰弗里是真的没有,查无此人...... 25l 但埃莉诺女王是多角度盖章的艳光四射大美女,三十多岁了还被形容“美貌令厅堂为之明亮” 26l 金雀花第三代的美貌基因也很稳定,奥托四世被形容是“有史以来最英俊的德意志国王”,莎宝好像也说过奥托表哥比他的舅舅们都要英俊 27l 不光奥托,莱昂诺尔的女儿们好多也被记载了美貌,其中最好看的应该是乌拉卡 28l楼主 约翰的女儿伊莎贝拉也被形容是大美人,不过可能是遗传了母亲 琼的三个孩子反而没有记载,可能是因为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事迹所以也不太关注吧 29l 亨三和普罗旺斯的埃莉诺也是强强联合,爱一盖章的大帅哥,老婆也是美人 30l 结果生出爱二这个美丽废物...... 31l 废物归废物,美貌基因还是很稳定的 隔壁卡佩在腓三后也基本都有美貌描写,颜值改造大成功 32l楼主 说回塞朝,莎宝就不说了公认的大帅哥,就连跟他有仇的施瓦本的菲利普也要骂一句他靠美貌和甜言蜜语蛊惑了腓二 33l 作为见证了高塔名场面的人,施瓦本的菲利普应该对莎宝的美貌有清晰的认知 34l 吹莎宝还是要看腓二:“我匆忙推开窗,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朝我张开双臂的人,他深蓝的眼睛是那样明亮,金红色的头发如同夕阳的余晖,白十字的衣袍异样圣洁,我收藏了很多古希腊的雕像,但他们都不像我未来的父亲这样有着惊心动魄的吸引力,我想到他在海边的恶作剧,我知道他或许会很古怪,但我无法克制我奔向他” 35l 腓二其实是莎宝的颜粉吧! 36l 腓二只是颜控,他对莎宝全家的美貌都有详细记载 37l楼主 对安娜:“我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第一次见到我父亲的妻子,毋庸置疑,她是能在外貌上与我父亲匹配的人,她令我想到希腊人对智慧女神的形容,正如神谱的记载,她有一头亚麻色的卷发,皮肤白如象牙,天蓝色的双眸明亮动人,她同时拥有希腊人与法兰克人的美,人们说这位最后的科穆宁公主如同圣像上的珍珠般熠熠生辉,我认同这个比喻” 对理查:“当我看到凯撒时,我总情不自禁地想起理查,十岁时,他已经显露出了和父亲相似的英俊,并且更加骄傲明朗,他是年轻的狮子,总有一天会成为狮王,长久以来,我对那一天既期待又恐惧,我曾经想象过理查二十岁的样子,可直到他去世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对埃莉诺:“埃莉诺的长相和她的父母都不算相似,但美貌仍毋庸置疑,她十四岁时是个温柔羞涩的女孩,但二十四岁时已然冷若冰霜” 对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我常常陪他们玩,看着他们在阳光下奔跑,父亲说当他抱起这两个最小的孩子时他感觉自己到了天堂,事实也确实如此,我敢断言,人间绝不曾出现如此美丽的孩子,他们像天使一样” 38l 第270章 腓力呢!腓二没有记载腓力吗! 39l楼主 确实没有,看得出来他的视角里他和腓力不熟,和腓力对他隐隐的深柜形成强烈对比 但腓力我也找到了美貌记载,他结婚时有被形容过是个英俊的少年 40l 这含金量明显不如爹妈和兄弟姐妹耶! 41l 突然觉得腓力和杰弗里应该挺有共同语言 42l 莎宝的崽崽们结婚对象也都是帅哥美女,除了狄奥多拉 意难平莎宝的崽里颜值最高的双胞胎一个不婚一个嫁普男 43l 贝拉四世也不差吧,只是确实可能不是大帅哥 狄奥多拉四个孩子里只有女儿玛利亚被形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而且也遗传给了伊丽莎白 44l 拉斯洛四世的两个女儿是非常锤的大美人,但很可能是遗传库曼的玛尔塔 西蒙一世也明显是随母 45l楼主 西一的画风和默西亚的理查完全不同,他多次被明确提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46l “如玫瑰般美丽”真的让人蚌住,而且西一据说很不喜欢剪头发,在结婚前一直是黑发蓝眼的长发美人 47l 结婚后就靠老婆给他梳头,据说西一每次跟贵族吵完架就气呼呼回来找老婆和情人贴贴,两个人一个哄他吃饭一个给他梳头发...... 48l 西一的家庭关系真的很稳定,总感觉他是童年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正常的一夫一妻婚姻也满足不了他 49l楼主 阿兰一世的画风比他爹正常点,应该是中规中矩的帅哥 跟伊丽莎白也是强强基因联合,三个孩子都很好看 50l 狄奥多拉不是已经锤了不是阿兰一世的了吗 51l楼主 对,但狄奥多拉确实是大美人,海伦娜更美,但恋爱脑 52l 阿兰一世的私生子里也很出了几个大帅哥,艾德蒙和康斯坦丁就不说了,和狄奥多拉结婚的曼努埃尔据说超级无敌帅,狄奥多拉是从她爹的私生子里挑了个最帅的...... 53l 毕竟要满足情绪价值嘛,可惜帅哥也是个恋爱脑,老婆孩子死了自己也跟着去了 54l 艾德蒙祖上有狄奥多拉和玛尔塔两个实锤神颜加持,个人认为是塞朝颜巅 阿莱克修斯也是有美貌记载的啊!加上身份加持还能把阿莱克修斯比成农夫他是得多帅啊...... 55l 艾德蒙的帅是不需要质疑的,据说亚历山大一世之所以变精神罗马人就是因为见过艾德蒙后被他的风采折服 56l 其实我有点暗搓搓磕狄奥多拉和玛尔塔,神颜间的惺惺相惜 57l 所以狄奥多拉作为颜控是怎么忍耐她那最多算普通帅哥的老公的啊!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9 05:11:51~2023-12-30 07:3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承瑾raina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论坛体(8) 【主题】继续盘点金塞罗的美人们, 尼玛你们的美貌基因和疯批基因一样稳定啊! 1l楼主 前楼见(链接),限楼了另开一栋 2l 来了 3l 来了 4l 来了来了,楼主快冲! 5l楼主 接艾德蒙, 安东尼娅具体颜值不详,她主要被称赞忠贞和睿智 6l 感觉安东尼娅是贤妻良母款的,艾德蒙也不风流娶了老婆就安心过日子,好难得阿兰一世的儿子居然没有出轨记录 7l 他从小是拉斯洛四世养大的, 专情这一点应该随外公 但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应该是大美人,康斯坦丁对她一见倾心,阿尔诺德也被形容“清秀得像个女孩” 8l 那是阿尔诺德少年时期, 他后来回到勃艮第基本都形容他是庄严端丽 9l 据说阿尔诺德长得比较像腓二, 应该是清秀款的帅哥 10l 康斯坦丁的长相应该更偏匈牙利, 他和贝亚特丽斯的后代一直保持稳定的颜值, 到塞一再度迎来颜值高峰 11l 伊琳娜女公爵的时候已经是颜值高峰了,当时的人都称赞她是罗马最美的女人 12l 康斯坦丁这一系的基因可能在女性身上更明显, 他那个嫁进杜卡斯家族的小女儿也被形容是被阿佛洛狄忒祝福过的美貌 13l 难怪伊琳娜颜控, 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大美人耶 14l 所以看不上雷蒙真的很正常, 不过按理说塞朝美貌基因也很稳定啊轮到他怎么就被嫌弃了 15l楼主 艾德蒙的三个儿子只有雷蒙有美貌记载, “乖张但英俊” 骂他的时候都不忘提一嘴他好看, 可见真的很英俊了 16l楼主 以及法兰西的伊莎贝拉也很漂亮, 她跟伊庇鲁斯的理查夫妻关系好颜值应该占很大因素 两个儿子应该都像妈妈,路易是“如同圣像般庄严美丽”, 阿兰屡次提到从脸到性格都是一个法兰西人很明显像妈 17l 像妈不代表继承了妈的美貌,而且两个被忽悠瘸了的神棍漂亮有什么用啊!!!!!! 第271章 18l 这俩影视化的运气都不错, 出过经典形象而且都是大帅哥来演 《帝国编年史》第六部最后我看得居然都有点心疼阿兰了, 虽然很清楚历史上他就是个屑 19l 《帝国编年史》可是中罗合拍的举全球之力的史诗巨制, 当时是在布村附近建了一个微缩君堡然后一把火烧掉的 很多角色都是神选角, 路易一世和阿兰一世确实是超神的,尤其是阿兰,最后绝望地向上帝祷告时的脆弱感和疯批感封神了,就连琉璃窗缝里的光影都超级绝 放几张图 20l 嫉妒疯了啊啊啊啊为什么莎宝选角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贴脸演技好颜值高注定不可兼得吗! 21l 没办法莎宝太难演了,《帝国编年史》版演员是一人分饰演狮心莎宝两角,狮心演得还不错但少年莎宝有点违和 而且第一部开拍的时候各项投资都没有到位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很多大场面都没拍出来,确实是永远的遗憾了 22l 一人血书重拍第一部! 23l楼主 歪楼了,说回阿兰一世 罗斯的玛利亚颜值成谜,同期不少美貌记载,但阿兰却说她丑 24l 看画像还是很清秀的,可能不是大美人但绝对不丑 美貌的描述可能有水分,塞朝末期开始吹颜值是风气,形容一个比一个夸张 25l 纯纯是阿兰的污蔑吧,玛利亚真长得丑还跟她生了三个孩子 三个儿子最帅的应该是二儿子,伊琳娜盖章过的愿意结婚的英俊青年,西二青年时被形容是忧郁英俊,中年后还不忘提一句“悲伤摧折了他青年时的魅力” 26l 雷蒙落泪了,所以爸妈都好看哥哥们也都帅就他被嫌弃吗 27l 不排斥是伊琳娜审美阀值太高的可能,而且据说他俩性格也不合,雷蒙像爹是个虔诚神棍,伊琳娜根本不能忍 伊琳娜二婚的阿莱克修斯·杜卡斯也是大帅哥,可惜他俩没孩子 28l 再帅也帅不过第三任,阿雷西欧可是东西方都认证的超级大帅哥,能跟建昭交相辉映的存在 建昭是帅到连跟他不共戴天的蒙古人都要震慑的东方颜巅啊!!!!!!!! 29l “闻帝之声,金玉相撞;观帝之容,玉山天光”,死了几十年还被罗马人念念不忘的美丽传说,东西两秦共同的白月光 无比感谢西二在大皇宫给建昭留了幅油画画像,对比紫微城收藏的版本帅得更有冲击力,《后秦书》真的没有夸张 30l 建昭的美貌确实毫无水分,可惜继承了他美貌的女儿和外甥没有孩子 31l楼主 建昭影视化运气也好,虽然也经常被魔改剧情但演员没丑过,可能导演也知道建昭不找帅哥演是没有说服力的 阿雷西欧在古代中国对蛮夷有偏见的情况下还能在后秦书里留下“有类秦人”的评价,可见真的帅得很客观 32l 塞一比较像爹,美貌也是多国多民族盖章 不过纯粹夸他美貌的记载集中在十七岁之前,后期往往是骂他的时候还要提一嘴天使面孔魔鬼心肠 33l楼主 “未来的安条克公爵继承了他意大利父亲的金色头发和母亲的绿眼睛,而他的英俊还犹有过之,观察他的容貌时,你很难想象如此惊人的英俊真的是能出现在人间的,他超越我此前所有的想象,只有最高明的雕刻家所创作的作品才可比拟,他们雕刻出神袛,而现在神睁开了眼睛” 放一下塞一少年时的雕像和画像,这么完美的脸伊西多尔你是怎么下得了手在他脸上烫叛教者烙印的啊!!!!!!!! 34l 伊西多尔是真的很恨塞一,如果不是塞一cp锁得太死这对的恨海情天也是可以磕的 35l 塞一就算脸上烫个印子也还有被人说烙印不影响他的容貌,真正没人提美貌是他晚年发疯时 对比起来君十一颜值比较稳定,三婚时还被形容比儿子们都要英俊 36l楼主 “我在地毯的尽头看到了我未来的丈夫,他身着奥古斯都的紫袍,身形高大而挺拔,发丝如深夜般漆黑,眼眸则如翡翠般深邃.......他身边的廷臣不乏容貌英挺者,儿子们更是个个英武不凡,可没有一个人有他这样威严而俊美的风采,我下意识避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 出自法兰西的玛格丽特的记载,其实我一直觉得玛格丽特是有点喜欢君十一的,但鉴于前两任的下场宁愿躲去修道院也不想继续当皇后 37l 玛格丽特本身也是被哥哥们逼着嫁的,不怪她后来跟老公一起打娘家 君十一的三个老婆也都是大美人,最美的应该是胡安娜 38l 胡安娜真的,对君十一这种能砍老婆头的事业批索要爱情是怎么想的啊,他再爱瑟蕾拉该杀的时候不也不含糊吗 39l 更无语的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君十一不爱自己所以联合君十一的弟弟一起试图推翻他吗,估计君十一又一次接到老婆的造反通知时人已经麻了 40l 就这他还敢娶第三任也是勇气可嘉 41l楼主 西三的美貌描写不太多,估计是亲妈造反后被爹发配去意大利搞基建比较边缘化没有那么多人吹他 第272章 他老婆罗斯的玛利亚倒是经常被称赞美丽高雅,金塞罗叫玛利亚的皇后和太子妃真的很多 42l 西三应该没有爹帅,但罗朝美貌基因非常稳定他绝对也是大帅哥,三个孩子也都很好看 43l 瑟蕾拉从小美到大,君十一和西三关系缓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孙女 44l楼主 关于瑟蕾拉女皇↓ “我跪坐在威斯敏斯特的台阶边,仰望着罗马帝国的女皇,她身披厚重的紫袍,身后是彩色的琉璃窗,头顶是悲悯的十字架和圣母像,沉重的珠宝令她的行动有些迟缓,但更加衬托出她那惊人的美貌,她乌黑的头发如同檀木,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的眼睛深邃明亮,嘴唇更是娇艳欲滴,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握着权杖的手指也异常纤细优美,难以想象欧洲是被这样一双手操纵着” 45l 瑟蕾拉四五十了还被称赞美貌,巡游的时候有人泪流满面跪在地上说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侄儿们也都是天才性感大帅哥 46l 天才性感又怎么样全死在印度河边了有没有好好安葬都不知道,长子东征搞出这么个结局真的一口老血啊!!!!!!!!! 47l 唯一一个没有参加长子东征的侄儿还在回君堡的路上遇到海难,什么罗马版白船事件啊!!!!!! 48l 怎么不算是诺曼祖宗诅咒回归呢 49l楼主 说回正题,阿兰三世虽然是痴呆,不过也被形容是非常高大英俊的痴呆 虽然就算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 50l 痛苦纠结三分钟,漂亮神棍和漂亮痴呆中还是选择漂亮神棍吧,起码是个正常人(抹泪) 罗朝的这个结局就真的很讽刺啊!!!!!!!!!! 作者有话说: 论坛体结束,下一个番外是ssr的红衣主教if ========= 感谢在2023-12-30 07:30:57~2023-12-31 01: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雨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红衣主教(1) 1199年, 4月6日,利摩日。 阿基坦的埃莉诺不喜欢暴雨的天气,但今天偏偏是一个暴雨天。 她讨厌下雨, 也讨厌总是下雨和刮风的英格兰,隔着营帐厚重的牛皮,连绵不断的雨声不那么刺耳,反而显得沉闷, 但雨声无法被隔绝,一如她无法忽视怀里的人愈发微弱的呼吸,理查, 理查要死了, 她最心爱也最爱她的儿子就要死了, 因为坏疽, 多么讽刺,他那不可一世的父亲和威名赫赫的萨拉丁都不能击败他, 一个一时兴起的厨子却可以这么轻易地杀死他。 “我们应该给陛下做临终弥撒。”神父再一次提醒埃莉诺, 埃莉诺抬起手拭了拭眼泪, 坚定道, “不, 再等等, 给他做临终弥撒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于是他们只能陪着国王和王太后一直等下去,终于, 他们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一声嘶鸣, 有人掀起了营帐的帘幕, 他一身红衣, 在夜色中分外耀眼, 他带着满身雨水一步步来到国王和王太后面前:“我来了,父亲。”那个少年低声说,而理查一世也似乎终于有了些精神,他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和自己面貌相似的少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你来了,塞萨尔......” 先前那位提议给理查一世做临终弥撒的神父心口一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太后执意要等到他来给理查一世做临终弥撒,塞萨尔·菲茨罗伊,理查一世的私生子,没有合法的身份和继承权,却在童年时便在神学上显露出惊人的天赋,十岁时,他前往梵蒂冈修习神学,深受教皇英诺森三世的赏识,后者在他十二岁时将他破格提拔为枢机主教,如果不是他的斡旋,让英诺森三世对亨利六世和腓力二世处以绝罚,或许理查一世还不会那么轻易从德意志脱身。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国王的归来曾经让英格兰欢呼雀跃,但现在国王要死了。他面前,他唯一的儿子握着他的手跪坐在他面前,他的长相和父亲一样英俊华丽,神情却透露出一种近乎冷漠的理智,深邃的蓝眼睛和金红色的头发交相辉映,神父试图从他眼中寻找即将失去父亲的悲伤,但很遗憾,他只看到其中有隐隐约约的遗憾。“不要移动身体,这会加剧您的痛苦。”他说,理查一世微微侧过脸,喘着粗气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曾经提醒我,若我执意以身涉险,总有一天会迎来戏剧性的死亡,我应该听你的话,塞萨尔。” 塞萨尔微微抬眸,他看到随着理查一世的动作他的伤口再度裂开,他没有制止他,这只会浪费时间,“我死后,我的全部领地都将由我弟弟约翰继承,除了留给我的妻子贝伦加利亚的年金和寡妇产,我的个人财产留给我的母亲和我的外甥奥托,请将我的尸体分成三份,我的头颅和内脏送往沙鲁修道院,我将永远守护阿基坦,我的心脏送去鲁昂,我不会在与我哥哥争斗了,我的身躯和我加冕时的礼服一起安葬在丰特弗罗德修道院,安葬在父亲的脚下,我会永远忏悔......” “很合理的安排,我会监督您遗嘱的执行。”塞萨尔答道,而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理查一世已经气息奄奄,埃莉诺已经泣不成声,她紧紧抱着理查一世的头颅,恳切道,“不要再说了,理查,让神父给你做安魂弥撒,你会升入天堂。” 第273章 “天堂,天堂......”理查一世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个单词,而塞萨尔已经重新起身,开始给理查一世做临终弥撒,“愿主的平安常与你们同在,愿这圣水使我们想起曾领受的洗礼,并怀念以苦难和复活救赎我们的基督,主耶稣基督经由这世界回到父那里去以前,就是在受难的前夕,给我们留下了自己的圣体圣血,使我们度过今生回到他那里去的时候,饱飨圣体圣血的食粮,作为复活的凭证,请大家为他祈祷......” 儿子的颂声中,理查一世勉强睁着眼睛,和他最亲近的人都围绕在他身边......可还有一个人,还差一个人,他去哪里了? “腓力呢?他没有来看我吗?”理查一世忽然咆哮道,塞萨尔念了一半的祷词也突兀顿住,“愿全能的天主,因他救赎人类的神圣奥迹......” 已经完了,理查一世的双目仍半睁着,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位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居功至伟的国王,他难道没有办法升入天堂吗?“愿全能的天主,因他救赎人类的神圣奥迹,赦免你今生来世的罪罚,开启天堂之门,领你进入永福的天乡。”短暂的静默后,塞萨尔平静地念完了最后的祷词,他上前合上了理查一世的双眼,低声道,“安息吧,父亲。”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他父亲一眼,目光异样复杂,望着痛哭失声的祖母和士兵们,他低垂下眼睛,用衣袖掩藏住叹息,神父试图寻找他为父亲哭泣的痕迹,可当他放下衣袖时,他已经恢复了刚刚踏入营帐时的平静与严肃,仿佛并不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儿子。 , 得知理查一世的死讯后,腓力二世下意识感受到轻松与喜悦,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敌人将不再能威胁自己后,他才慢慢觉察到一丝复杂的悲哀与苦涩,理查死了,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早已反目成仇,在阿克理查曾经放言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和他父亲死前一样痛苦,他已经永远做不到了,在这场绵延了两代人和几十年的争斗中活得更久的人才是胜利者,现在他的对手成了约翰,他不足为虑,值得忌惮的是他的母亲......还有理查的儿子。 他一开始没有在意这个私生子,他的存在只能证明理查也没有他宣称的那样忠诚和坚定,他爱理查的时候他可以容忍他,当他放弃对理查的幻想后他更不会在意他,这令他在见到塞萨尔的第一眼感受到了震惊和惊惧---他从没有想过他那样像他的父亲。 “我来宣布圣座的谕令。”十五岁的红衣主教对他说,他张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的语调异常优雅,神情却严肃得近乎冷漠,他胸前的金色十字架和他金红色的头发异常相衬,他看着塞萨尔低下头亲吻了胸前的十字,随后再度抬手,金雀花家族标志性的蓝色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他,“由于您对您第二任妻子的行为,您将被处以绝罚,法兰克境内一切的宗教活动也将停止,同时,圣座对英格兰的王位纷争也十分关心,他督促您早日停战,并参加第四次十字军。” “是圣座的愿望,还是你的愿望?”腓力二世总算回过神来,他从复杂的思绪中平静下来,他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理查本人都已经躺进了棺材,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一个和他相似的幽灵,“私生子,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不要指望绝罚能让我放弃为亚瑟伸张权利,圣座迟早会意识到你在蛊惑他,和亚瑟的王位比起来,我什么时候离婚的问题不是那么着急。” “就像您蛊惑克雷芒三世一样?圣墓被践踏,弥赛亚在哭泣,如果第四次十字军东征迟迟不能成行,人们会意识到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本是收复圣城的绝好机会,如果不是因为您。”提到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腓力二世的脸色又开始铁青,但他面前的少年仍然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向他分析利弊,“您临阵脱逃的行为令人不齿,违背誓言攻击我父亲领地的行为更是无数领主迟迟不肯参加第四次十字军的原因,再拖延下去,您将为圣城的陷落承担全部责任,圣座有名正言顺的利益对您施以永久绝罚,除非您收复圣城,或者战死在路上,圣座仅以您对妻子的行为对您施以绝罚其实是一种对您的保护,毕竟悔改婚姻远比率领十字军容易。” “你是在提醒我我永远没有办法摆脱教廷的控制?只要英诺森三世愿意,他随时可以绝罚我?”腓力二世冷笑,“你就那么确信他一定会站在你那一边?” “圣座只是对人间的事务做出来公正的裁决,如果您对此不满,您也可以选择武力抗命。”塞萨尔说,“可惜,您并不是像我的父亲和祖父那样英明的统帅和勇敢的战士,所以现在,接受和平的条件,放弃为亚瑟宣称王位,为第四次十字军提供资金,这是您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确实是,不过同样的伎俩并不能保证约翰一直高枕无忧,只要亚瑟一直在他的宫廷里。正当他打算去找亚瑟,诱使他相信自己只是迫于形势向约翰妥协时,他却得知塞萨尔比他提前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31 01:55:49~2023-12-31 03:2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红衣主教(2) 亚瑟很早就听闻过他那个大名鼎鼎的私生子堂兄, 被上帝亲吻过的私生子,最年轻的红衣主教,狮心王的儿子。 第274章 虽然他的生父是杰弗里, 又从小在腓力二世的宫廷中长大,但亚瑟心中一直隐隐崇拜着他素未谋面的伯父理查一世(或许他们曾经见过面,但他已经遗忘),他认为像理查一世一样英勇无畏的君主才应该是国王的样子, 在得知伯父放弃了他而选择了他的另一个叔叔约翰时,他曾对此失望,乃至于忿忿, 但腓力二世坚持宣称他王位的行为又令他重燃希望, 并为之欣喜期待。 “但现在法兰克国王放弃你了。”他的堂兄对他说, 他半低着头, 这令他偏于刚硬的轮廓显得柔和一些,但他的神色仍然平静得近乎冷漠, 亚瑟有些烦躁地盯着他红衣上的金色十字架, 在他焦躁不安的当下十字架似乎能让他平静一些, “他狡诈, 阴险, 出尔反尔, 你早就有所察觉。” “我知道!”亚瑟不耐烦道,他下意识想发作, 但当目光与塞萨尔平静的蓝眼睛对视时他的怒气便不自觉地被压抑下来,他看到塞萨尔拿起他的十字架亲吻, 他的手指修长且关节分明, 因此这个举动也异样优雅, “你的母亲希望通过投靠腓力二世来摆脱金雀花家族的控制, 但你不是金雀花的仆人,你是金雀花的继承人,未来还会是金雀花的主人,腓力二世才是那个想利用并控制你的人。” “所以我该怎么做?”心中隐隐的不安被证实,亚瑟的神色显得更加张皇无助,他看着他的堂兄,他的眼睛颜色其实比他和他的姐姐要浅一些,但他过于沉静的目光赋予了他一种别样的深沉幽微的光彩,他相信他这个聪明绝顶的堂兄一定能给他答案,“回你的家,回普瓦捷,我们的叔叔和祖母都会善待你,至少在一开始他们会表露出这样的态度。” 亚瑟眼前一亮,可很快黯淡,他敏锐地意识到一丝他熟悉的被利用的气息,他顿时为之恼怒:“我和我的叔叔是竞争者!他,他也想利用我,你们全都想要利用我.......” “前提是你有利用的价值。”塞萨尔截断他,“等待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是无用的,若要获得权力,你需要自己获得资本,在血统外加上无可取代的价值,如此其他手握权力的人才会因忌惮而试图拉拢你,而非利用,这是一种利益的交换,回来普瓦捷,你可能为自己创造价值,但留在巴黎,你只能等待。” 就像你一样,你是拥有王室血统的红衣主教,这是稀缺的资本。“你有被利用的价值,所以教皇喜欢你,叔叔拉拢你,腓力国王也不敢冒犯你.......”而你原本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私生子,你的价值是自己创造的,一瞬间,亚瑟仿佛明白了塞萨尔的意思,他开始呼吸急促,他起身猛然握住塞萨尔的肩膀,“带我回普瓦捷,我,我也想拥有血统以外的价值......” “在这个时代任何个人价值都需要依赖血统实现。”塞萨尔说,亚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讽刺,但他不知道他在讽刺什么。他们来到马厩,选好了马,但很快听到了钢铁与泥土撞击的声音,是骑士,“看来离开巴黎不会那么顺利。”塞萨尔说,“腓力二世有时候也不介意使用武力。” “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普瓦捷。”他言简意赅,他扫了马厩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亚瑟腰间,“就在现在,你和我一起,如果腓力二世试图使用武力,我们也以武力对抗他。” “你是个主教......” “不代表我不会用剑。”塞萨尔说,他没有回头,而是翻身上马,示意亚瑟跟他一起,他伸出手的一瞬间,亚瑟的心跳也下意识为之一紧:他确信他的堂兄现在能保护他,并且将来也能保护他。 , 约翰很难形容他对塞萨尔的态度。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三岁的孩子,被亨利二世带到曼恩,在颠簸的马车上也坚持阅读那些晦涩的书籍,亨利二世对他很感兴趣,在生命的最后经常和他交谈,这令他感受到一丝嫉妒,虽然他很清楚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嫉妒继承一个不可能继承王位的私生子,他可以做一个证明理查一世生育能力的工具,一个逗亨利二世和埃莉诺开心的玩具,将来或许会成为战士或教士,但他是维护统治的工具而非继承人的命运在他出生时就已经注定,这一点不会因为他过人的聪慧有所改变。 等到理查一世登基,他又回到了埃莉诺的身边,约翰总觉得这个早慧的私生子一直在暗中审视自己,他的那些小心思和与异母哥哥杰弗里勾结的举动在他眼里都无处遁形。等到他去了梵蒂冈,他终于松了口气,但他仍然常常听到这个名字,关于他如何在神学的辩论会上大放异彩,关于他成了最年轻的红衣主教,关于他促使亨利六世释放了他父亲---某种意义上,理查一世的回国令他试图篡位的谋算泡汤,但理查一世毕竟没有真正处罚他,所以他似乎也不应该迁怒塞萨尔,何况当他成为国王后,这个深受教皇信赖的红衣主教侄儿应该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而不是像亚瑟一样给他带来麻烦。 想到亚瑟,约翰就烦躁不已,这令他在见到塞萨尔后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潜意识里,他是信任塞萨尔的,他相信这个侄儿总是能帮他解决他面临的棘手问题,毕竟安茹家族的利益与他息息相关,而他永远不会成为安茹家族的继承人。“腓力二世已经答应了和约。”他一来就为约翰带来了他想听到的消息,尽管他脸上带着伤,身上还有血腥气,但约翰并不在意这个,他为他带来的消息眼前一亮,登时大喜,但他很快意识到还不够,“那,那亚瑟......” 第275章 “我把他带回来了。他相信腓力二世已经放弃了他,想寻求您的庇护。”塞萨尔仍然不急不缓道,约翰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塞萨尔的异样,“塞萨尔,你的伤......” “我在离开巴黎前遇到了一些麻烦。”约翰本来想多问几句,但塞萨尔看他一眼,他下意识便收敛了关心的欲望,这些哄小孩子的把戏并不适用于他的侄儿,“这是个好消息,但不意味着您从此高枕无忧,除非您找个理由将他软禁起来,确保他不会回到腓力二世身边。” “他毕竟是我的侄儿......”约翰显得有些犹豫,而塞萨尔似乎也并不打算劝说他,而是继续分析他和腓力二世的盟约,“根据你们的约定,你的一位侄女或外甥女将要嫁给路易王子,如果是布列塔尼的埃莉诺,您的继承权将面临威胁,因此最好的选择是图卢兹伯爵夫人的女儿或者卡斯蒂利亚的公主,我个人认为图卢兹伯爵夫人的女儿不错,腓力二世曾经向她求婚,您可以宣称你是为了腓力二世的爱情才选择让他的儿子和一个年幼女孩订婚,长期没有继承人的王子有利于您的统治,但这样的选择也有风险,一旦她的哥哥去世,她将成为女继承人,这样不利于您在阿基坦的统治。” “那就选择卡斯蒂利亚的公主!最好继承权靠后些,免得腓力又借机生事。”约翰不耐烦道,他早就受够了腓力二世喋喋不休地用继承法论证亚瑟的继承权在他之前。 “卡斯蒂利亚没有义务为我们收拾烂摊子,当然如果祖母亲自翻越比利牛斯山,莱昂诺尔王后也会给母亲一个面子,不过比起继承顺位,我建议选择相对不聪明的那个,法兰克国王注定是您的敌人,法兰克王后也是。顺便,不要忘记您对圣座的承诺,宣布英格兰成为教廷属邦,隔着法兰克,圣座并不能直接干涉您的统治,在您彻底击败腓力二世前您最好信守承诺,比腓力二世虔诚顺从是您在圣座面前仅有的优点。” “我知道。”约翰有些恹恹地答道,得到英诺森三世的帮助总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他还算能够承受,毕竟腓力二世才是他现在最迫切要打败的敌人,完成了任务,塞萨尔起身准备离开,约翰叫住了他,“所以你打算去哪里,回梵蒂冈吗?” 从内心深处,约翰不是很希望塞萨尔回到罗马,他没有把握对付腓力二世,而这个两次促成腓力二世的绝罚令的红衣主教至少能让他忌惮,但塞萨尔却给了他一个他无法反驳的理由。“当然。”他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他胸前的金十字击打在红色的衣袍上,翻飞的红衣后仿佛有黑色的影子浮现,“我的血统不代表我会永远拥护安茹家族,我是红衣主教,我只站在上帝那一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31 03:21:36~2024-01-01 06:1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宅在一生 200瓶;伊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红衣主教(3) 乌戈利诺很难形容自己对塞萨尔的态度。 作为英诺森三世的侄儿, 他自幼专研神学,他渴望像英诺森三世一样披上教皇的白袍,而如英诺森三世一般令世俗君主成为拱卫教皇的月亮更是他的夙愿, 因为血缘和理想,他理所当然认为他是英诺森三世最为亲近的人,可那个私生子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英诺森三世那么喜欢他, 塞萨尔·菲茨罗伊,他是个背负原罪的私生子,而安茹家族也不算多么虔诚的家族, 可英诺森三世听从他的游说给亨利六世和腓力二世颁下大绝罚令, 给予他列席神学辩论的机会, 甚至在他十二岁时就破格提拔他为枢机主教------“我有自信, 我的学识不逊于枢机团的任何一人。”那个少年抬起他蓝色的眼睛,“并且, 我能带给圣座更大的利益, 你们无法做到, 而我可以做到。” 有一些事确实只有他能做到, 譬如游说英格兰国王臣服, 劝动腓力二世支持十字军, 以及阻止奥托四世南下,他心中有些不甘不愿, 他意识到了塞萨尔相对于他们不可替代的优势是什么,他那一半来自骑士国王的血脉注定了他留在人世的一只脚可以毫不费力地插入王权纷争中, 而已经踏入教廷的那只脚又使得他天然站在宗教的立场上, 国王的私生子有很多, 对神学理论研究深刻的人也有很多, 可身兼两重身份的只有他一个。 而且他还那样英俊,肖似父亲的面貌同样令他从中获益,而他也像他父亲一样有着与生俱来、毫不费力的魅力,能够吸引人的目光并获得人们的喜爱,不论是贵族、教士还是平民,在这样的氛围下,始终无法真正喜欢并接受他的自己仿佛是个异类,他意识到自己的迥异,可他无法改变周遭。 他会成为教皇吗,最年轻也最英俊的教皇......乌戈利诺每想到这个可能便隐隐察觉到自己的不安与妒忌,他清楚塞萨尔的学识和威望会随着他的年龄渐长走向全盛,而他已经注定是现在的样子。“好久不见,乌戈利诺。”他看到那个少年在圣殿前下马,红袍翻飞,姿态异常优美,与那双平静的蓝眼睛对视时,他总有着莫名的心虚,仿佛他隐秘的心思已然被这个少年洞穿,“你在法国耽误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他尽可能维持自己的冷淡与平静。 第276章 “但结果是好的。”塞萨尔说,他一步步向前,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乌戈利诺仿佛看到了一丝挑衅的笑容,但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塞萨尔不会有挑衅的意思,他不做会留人话柄的事,“相信我,圣座见到我时会很开心的。” 是的,每次见过他,他的叔叔的心情都会好一些。“你总是能带给我好消息,塞萨尔。”听完了他的汇报后,英诺森三世果然满意地笑了,塞萨尔低垂着眼睛,姿态更加地谦逊而虔诚,“当腓力二世意识到约翰国王能压制他的原因是圣座的支持时,他们会争相出价,但以绝罚威胁并不能长久地保证君主们的顺服,武力带来的威慑才真正能令他们畏惧,第四次十字军势在必行,而我们要谨防不虔诚者玷污十字军的神圣。” “你是说威尼斯人?”英诺森三世几乎不需要思考便能够明白塞萨尔的意思,“他们是□□诈的恶棍,与他们合作实属无奈,我已经准备好了绝罚他们。” “对于不信上帝的人,绝罚的谕令亦不足以让他们悔改,唯有武力才能。”塞萨尔回答道,英诺森三世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个隐约的狂热笑容,他不自觉坐正了身体,他知道当塞萨尔这样微笑时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康斯坦丝女王将西西里奉献为教廷属邦,以换来她的儿子成为您的监护人,那么现在,西西里应该履行作为封臣的义务了。” , 腓特烈·霍亨斯陶芬不记得这是第几个试图绑架他的人了。 从他开始有记忆起,他身边就始终围绕着敌人与野心家,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为了什么,但他清楚他们的目的:成为他的监护人,然后夺取西西里------他们无论表现得多么恭顺和温和,眼神里都有着藏不住的贪婪,像秃鹫盯着腐肉。他们以为他是个小孩子吗,他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吗? 厌恶一切不怀好意的外来者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比起那些自诩神圣、高贵且文明的恶徒,车夫和小贩反而是更令他觉得友好和安心的人物,集市是他的学校,商贩则是他的老师,唯一令他不满的是无论他去哪里身边都得跟着教廷派来“保护”他的主教,真讽刺,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履行监护的职责,但当危险真正来临时,他们却逃之夭夭。 但现在监护他的人换了一个,他坐在王座上,警惕地盯着这位新来的主教,他很年轻,看上去至多比他大十岁,英俊得刺目,哪怕他对所有来自教廷的人都毫无好感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并且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他精致的五官和凛冽的轮廓,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他的穿着,象征枢机团的红衣------他才多大,他怎么会是红衣主教? “我曾经的名字是塞萨尔·菲茨罗伊。”那位红衣主教对他说,菲茨罗伊,国王之子,他是哪个国王的儿子?“我们的父亲曾经见过面呢。” 他的父亲,亨利六世,他见过哪几个国王?他狐疑地盯着他,看着他金红色的头发和明显带有诺曼人特征的长相,他很快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理查一世的儿子?” “私生子。”塞萨尔纠正道,说起这个身世的污点时他毫不避讳,甚至隐隐将之当成谈资,而这个回答显然意味着腓特烈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心中升起一丝得色,但很快,他似乎明白了教廷派这样一个人当他的新监护人的用意,“你想报复我!”他大声嘶吼,“我的父亲囚禁过你的父亲,所以他们派你来报复我!” “我说过,菲茨罗伊是我在人间的姓氏,而国王私生子的身份也已离我远去,事实上,我已经快忘了我父亲了。”塞萨尔微笑道,他半跪在腓特烈面前,保持二人目光的平视,这令腓特烈感到稍稍心安,他不喜欢成年人面对他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并不意味着他放下了戒备,“我是你的新监护人,我会教育你,保护你,爱你,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你怎么定义‘好好相处’?”腓特烈立刻又提起了警惕心,他往后缩了半寸,后背紧紧抵着王座,这样的触感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他退无可退,可敌人也无法亵渎,“你想用教义感化我,让我做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你们都这样做!”他忽然露出了微笑,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塞萨尔的目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一直非常认真、非常用心地研究基督教的教义,想考察一下我的学识吗,红衣主教?” 他很有自信,红衣主教所掌握的知识他能够对答,而他掌握的知识红衣主教未必涉猎。“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传闻,你很喜欢看书,能用多种语言同人交流,我相信你足够好学,并且你的兴趣不会只局限在神学教义中。”他停顿片刻,“比如撒拉森人的经书,或者希腊人的哲学,这些内容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没有看过!”腓特烈断然否认道,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因此他再度修饰了自己的回答,“我看我所有能看到的书,我不一定清楚我在看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书感兴趣,你是希腊人或者撒拉森人的同情者?” 他开始主动出击,让他的对手陷入自证的陷阱,这样他便无法关注他的破绽,但他似乎找错了他对手的弱点。“我同情并爱着所有人,我也尊重他们,我从不认为身份的高低和信仰的差别能够剥夺一个人生存与生活的权利,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塞萨尔说,他用更加诚恳温和的语气对腓特烈说,“我清楚你的一切,国王,你不喜欢别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爱好强加在你身上,你需要一个能教授给你必要的知识和技能,同时不限制你的自由,也不藐视你的权威的老师,而我恰好是这样的人,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好老师,” 第277章 “我凭什么相信你!”腓特烈仍然倔强地昂着头。 “听从我的教育是你的义务,接受与否则是你的自由。”塞萨尔答道,他朝他伸出手,再一次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是你的新监护人,我会教育你,保护你,爱你,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1 06:13:31~2024-01-04 12: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世浮华 22瓶;伽娜 10瓶;多肉葡萄 5瓶;感恩的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红衣主教(4) 1202年的春天, 身在安茹的约翰和身在布列塔尼的亚瑟都收到了塞萨尔从西西里寄来的信,他在信中警告他们不要互相争斗,尤其是不要听从腓力二世的挑拨, 他同时还提出了一个有关他们未来关系的处理策略,他要求亚瑟前往佛兰德斯,联合法国东北部的富裕诸侯分化腓力二世的阵营,这是理查一世曾经采用的策略, 尽管随着他突兀的去世一度波动,但同盟产生的基础仍然存在,而奥托四世也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 在给约翰的信中, 他强调让亚瑟远离诺曼底权力中心的必要性, 给亚瑟的信中, 他又强调前往佛兰德斯对提高他的声望和财政收入的必要性。“在你没有获得足以支持你独立执政的政治资本时, 我们的叔叔不是你的敌人。”他最后落款,“腓力二世才是。” 于是压力来到腓力二世这边, 一方面, 约翰和亚瑟暂时的和解令他无法挑拨安茹家族的内部关系, 另一方面, 他的绝罚令始终没有解除, 哪怕是在他接回了英德伯格后罗马方面也对他的行为挑三拣四, 这令他倍感恼火,出于花钱消灾的目的, 他不得不同意为第四次十字军再追加五万银马克军费的条件,这令他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 在为他提供大量财政收入的低地反叛的情况下更为致命。 欧洲西部的局势应该能僵持一段时间, 鉴于教皇这个域外因素确实能够影响英法之争, 短期内他们都需要对教皇毕恭毕敬, 而第四次十字军的发动也削弱了腓力二世在法兰克本地能够征召的兵源数量,这令塞萨尔对约翰和亚瑟能够暂时抵挡腓力二世的攻势有了些信心。接收完腓力二世的献金后,他回到罗马向英诺森三世汇报了英法战况和他在西西里的教育进度,英诺森三世赞扬了他的成果,但仍然表露出了一丝疑虑:“我听到了一些传言,塞萨尔。”他打量着他,目光不复此前的纵容,“有人怀疑你在依靠红衣主教的身份为你的家族牟利,事实上,你的叔叔确实通过你获得了一些好处,虽然中途或许有些偶然状况,但结果确实如此。” “这是恶毒的谣言,得利的是腓力二世,而他恰好深谙此道。”塞萨尔神色如常地回望着英诺森三世,“血缘只是我为教廷获取权威的工具,如果腓力二世对上帝虔诚恭敬,我当然也会爱他如爱我的父亲,但他只有处于劣势时才会暂时顺服。” “他是只狐狸。”英诺森三世了然道,“可他是国王,惩处一个身份高贵的不虔诚者未必能成功。” “可腓力二世并非没有敌人。”塞萨尔说,“如果君主不再虔信上帝,那么他也无权继续头戴王冠,教皇有权力对欧洲君主的土地进行裁夺,《君士坦丁献土文献》已经申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 这个夏天,塞萨尔一直留在图卢兹地区,这一地理位置便于他同时参与两线战局,他开始介入军队的组织,必要的情况下他甚至亲自指挥战役,而即便是在如此紧张微妙的情况下他也坚持给西西里的腓特烈写信,虽然他们的通信内容从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进入深秋,腓力二世终于扛不住军事和财政上的双重压力选择求和,但在转变策略前,他也及早为自己的未来先做筹谋,他改口宣称约翰的王位合理合法,并以此为由要求亲自和他缔结和约,约翰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了他的请求,写给腓力二世的信也重新变得友善亲密。 这一行为挑破了安茹叔侄之间被暂时压制的继承权矛盾,出乎意料地是,他一直提防的红衣主教并没有试图继续粉饰这一点,他赞同了腓力二世的说法,并为和约的执行提供担保,这令腓力二世且喜且惊:他似乎应该庆幸他少了一个麻烦,但出于本能的警惕,他认为这是一个他目前还不清楚真相的陷阱,并且他很快会迎来更大的麻烦。 在双方的和约中,对教廷最重要的是腓力二世也承认法国成为教廷属邦,和孤悬海外的英格兰相比,法兰克离意大利更近,因此这样的承诺更具含金量,同时也意味着他的权威受到更多的限制。“如果每个国家都宣誓忠于圣座,那誓言也只是形式上的顺从,身在梵蒂冈,你们根本承担不了治理庞大领地的代价。”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宣誓臣服后,腓力二世对他说,他不认为塞萨尔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如此选择更令他觉得古怪,“英诺森三世很天真,而你不仅天真,而且愚蠢。” “形式上的顺从已经足够了。”塞萨尔说,他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星半点沉静而笃定的光彩,“如果分而击之,您会是教廷的首要目标,我的叔叔再天真,也不至于跟您一起合作对抗圣座吧?” 是的,他曾经利用教廷对安茹家族的恶感对抗理查,而现在更不受欢迎的人是他,如果他想要扭转这一点,他需要比约翰表现得更加恭顺,并付出实打实的利益,而这显然与他想要完成集权的目标相悖。 第278章 一种罕有的无力感扼住他的喉咙,他意识到他正陷在敌人的包围网里,但他找不到破绽,他再次抬起头,看向红衣主教,对方的目光还是那样古井无波:他非常清楚塞萨尔是他的敌人,他想要夺走他的权柄,但他并不清楚塞萨尔想这样做的真实原因。 , 在约翰和腓力二世暂时握手言和的当下,亚瑟无疑是最惊怒交加的一个人,他的叔叔收复失地、稳定王位,他却一无所有,而他为之奋战的低地地区也在和约中取得了相对独立的地位,他们对他态度友善、感激不尽,但已经不再需要他。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再次见到他曾经信任的堂兄时,亚瑟立刻失控地大吼道,“你想看到安茹家族团结,你选择了我们的叔叔,等我们击败腓力二世后就有一个人会失去一切,你放弃了我!” 他心中激荡着不甘与怨愤,不知是为他的王位和利益,还是为塞萨尔放弃了他,他面前,塞萨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那样的目光下,亚瑟渐渐平静下来,他甚至又生出了期待,焦躁不安地搓着手,直到这个时候,塞萨尔才再度开口:“你并非一无所有,你会继承阿基坦,并迎娶腓力二世的女儿。” “这不够,塞萨尔,你知道这对我不公平。”亚瑟仍在控诉,他感到十分委屈,和他付出的努力及他的血统相比他得到的太少了,“玛丽还是个小女孩,她还是私生女!如果我选择了腓力二世,他也会欣然把她嫁给我!” “她是私生女还是婚生女是教廷一句话的事,比起她父母的婚姻是否合法,你更应该关注她的血统和继承权。”他加重了声线,用一种蛊惑般的声音对亚瑟道,“如果你一定要一顶王冠,法兰克的王冠不比英格兰的更漂亮吗?” 亚瑟张大了嘴,他听懂了塞萨尔的暗示,毫无疑问,他为之心动,但同样心存犹疑:“这太疯狂了!” “有什么疯狂的,安茹家族的王冠也是依靠女人得来,英格兰,阿基坦,耶路撒冷,都是如此。卡佩家族为了扩张领地承认女性的继承权,他们就应该清楚他们也有可能会被他人以婚姻吞并。” “可玛丽有哥哥,她哥哥已经结婚了!” “她只有一个哥哥,和我们的叔叔曾经面临的继承者数目相比,这个数字不算多。” 是的,在幼王亨利和他父亲活着的时候,谁能想到英格兰的王位最后会落到“无地的”约翰头上,亚瑟终于对这个未来有了一些信心,但他仍无法完全放下疑虑:“我相信这个可能,但你的承诺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等我披上白袍的那一天。”塞萨尔回答道,谈及那个可能,他语气笃定,仿佛已经确认了这一事实,“你失去英格兰的王位是因为你还年幼,并且腓力二世拥有你的监护权,但当你的目标是法兰克王位时,你的劣势将不复存在。统治法兰克比统治英格兰艰难,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做一个优秀的公爵,像你在佛兰德斯做的那样把更多的法兰克贵族拉拢到你的麾下,直到我给予你名正言顺的宣称,如果我活不到那一天,你就自己把你应得的东西取来。” 他获得王位的过程会远比他叔叔艰难,但他得到的荣耀也会远甚于他,而若他真的有了足够的能力,吞下英格兰也不是没有可能。暂时解决了英法之争后,塞萨尔再次回到西西里,但不久之后他就又得知了另一个重要的变故:在威尼斯人的挑唆下,十字军洗劫了扎拉,并且,他们已经改换目标向君士坦丁堡进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4 12:58:13~2024-01-05 20: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玉 10瓶;酒妄 2瓶;池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红衣主教(5) 从阿莱克修斯·安格洛斯来到十字军的那一刻起, 恩里克·丹多洛就清楚他复仇的机会来了。 君士坦丁堡,金角湾,曼努埃尔一世, 尖叫哭泣的人群,还有那一面镜子。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的刺眼的光,他眼前的世界刹那明亮,如同亲眼目睹太阳神的金车, 但下一瞬便陷入永恒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捂着眼睛厉声尖叫,被绝望和恐惧折磨得满地翻滚,但那些希腊人只是冷漠而平静地看着他, 他们对酷刑习以为常, 也习惯了面对受害者------多可笑, 他心想, 这群希腊人,他们既不甘接受衰落的事实, 又难以舍弃昔日的荣光, 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在腐朽中积重难返, 以至于最终沉沦。他们的帝国注定毁灭, 却要他付出一双眼睛陪葬, 呵, 破产的商贩,愤怒的市民, 战死的士兵,那些希腊人哪里有他的眼睛重要! 他想要复仇, 却始终没有等到时机, 所幸科穆宁家族最终也被自己养出的怪物反噬, 盲目亲近拉丁人只会激化矛盾, 曼努埃尔·科穆宁咽气时猜得到他妻儿的下场吗?他心中稍觉舒快,但还远远不够,有一天那座罪恶的城市也要和那些被希腊人扔下海的威尼斯人一起陪葬。 他已行将就木,但始终没有等到机会,他计划通过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再一次扩张威尼斯的势力,扎拉是意外之喜,而阿莱克修斯·安格洛斯的到访和请求更是天赐良机。“只有接受这个提议你们才能偿还债务。”他循循善诱,“想想二十万银马克意味着什么,你们会从此发家致富,再不必为生计忧愁。而且没有一个基督徒能够拒绝修复东西教会大分裂的诱惑,如果你们对攻打扎拉存在疑虑,就更不应该放弃这个成为圣徒的机会。” 第279章 他劝动了这些十字军骑士,他们虽然犹豫,但大多仍选择从命,人性就是如此,他们或许确实虔诚,但一旦有了一个借口,他们就会把什么誓言和教义都抛之脑后。他的计划很顺利,运气也很好,十字军顺利攻下了君士坦丁堡,但阿莱克修斯四世并无能力履行承诺。“如果你完成不了承诺,那十字军将使用武力。”他对瑟瑟发抖的阿莱克修斯四世说,他确信他能够得到支持,毕竟这些十字军骑士也受不了无时无刻的袭击和谩骂了,“你别无选择,陛下,如果选择配合,那你还可以在圣座的支持下坐稳皇位,反之,你会被市民撕碎,你还记得安德罗尼卡一世的下场吧?” “我,我......”阿莱克修斯四世的面部剧烈地颤动着,他正在天人交战,丹多洛好整以暇,他相信阿莱克修斯四世最终会妥协的,就在他以为他即将获得胜利时,议事厅的大门忽然洞开,他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身边的十字军将领在低呼着塞萨尔主教,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是谁:“十字军不得进攻基督徒的领地,这是圣座一再申明的原则。”他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他说的是拉丁语,但带有一些法兰克的口音,他是法国人?“参与了进攻扎拉和攻击君士坦丁堡的所有人,你们都被圣座绝罚,若不悔罪,你们将不能升入天堂,反而会堕入地狱为烈火和热油折磨。” “我们是为了天主的事业才惩罚不虔诚者。”原来是教廷的人,丹多洛松了口气,冷笑道,“若英诺森三世真的有足够的决心,他应该支持我们的行动,让背信弃义的希腊人付出代价,你身为教廷的使者,却偏袒一群异端!” “圣座对十字军的事业向来关切,他很疑惑为何虔诚英勇的战士们会受到蛊惑,以至于罔顾他的命令攻打基督徒的领地,他派我前来查探真相,而我想,我知道原因了。”他感到他的眼神正转向他,“奸诈的威尼斯人为他的野心诱骗你们,从而令天主蒙羞,你们需要以实际行动证明你们已经从罪恶中清醒,现在,行动吧。” 他想拿他为全体十字军的罪行顶罪!丹多洛且惊且惧,下意识口不择言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你能蛊惑多少人?别忘了,参加十字军的还有威尼斯人,在他们面前,绝罚的谕令不过是一张废纸!” 他有些后悔在言辞上落人话柄,但意义明确,他不觉得这个年轻的主教可以靠他的一条舌头改变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结局,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与之相伴的还有铁器撞击的声音:“如圣座所料,奸诈的威尼斯人会玷污十字军的神圣,好在他早有准备-----绝罚的谕令不可以令你们悔改,那雇佣军呢?” , “他们在交战。” 大皇宫的房间里,阿格涅丝踮起脚,趴在窗边望着城内的景象,平日,她可以在她房间的窗台上将整个城市的壮美风光尽收眼底,而现在这座世界渴望之城已经被血与火笼罩:“和十八年前一模一样,塞奥佐罗斯。” “比上一次更猛烈。”塞奥佐罗斯犹豫片刻,仍然道,“上一次只是愤怒的市民想要推翻暴君,这一次却是两个教派的争执,十字军内部似乎也有分歧,红衣主教指挥的军队正在与威尼斯人交战。” “红衣主教?”阿格涅丝一怔,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群身着红衣的老头子,“他们也可以打仗吗?那些老头子除了祈祷和念诵教义什么也不会。” “那个红衣主教是个年轻人,据说还有王室的血脉,十字军骑士很多都因为这个原因对他心怀敬重,这或许是他能如此年轻就成为红衣主教的原因吧。”他继续在脑海中搜刮着有关那位红衣主教的传闻,“我听到有人说他的父亲是英格兰国王,但不知道是哪一位。” “亨利二世,理查一世,还是约翰一世,我只知道这三个英格兰国王,他是谁的儿子都不重要,他的父亲一定是我家族的敌人。”阿格涅丝发出一声哧笑,但很快,她眼底又蒙上了一层悲伤与漠然,她眺望着海浪与城市,“不过敌人也不重要,我已经离开我的家族很久了,他们也已经忘了我了。” 她不到十岁时就登上了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船,那时候她拥有令人艳羡的婚姻,她的未婚夫血脉高贵、容貌清秀,和她年岁相当,并且将要继承欧洲最古老富裕的帝国,对阿莱克修斯二世,她也曾怀有朦胧的恋慕,如果他的父亲能活得更久些,或许他们也能幸福。 可一切都随着安德罗尼卡一世的到来化为乌有。他处死了阿莱克修斯二世的母亲,然后又绞死了他,她亲眼看着他的尸体被抛向大海,然后安德罗尼卡一世的目光转向了她。“你是他的未婚妻。”那个精壮的老人转过身看着她,她感到恐惧,但她退无可退,“难怪曼努埃尔选择你做他儿子的新娘,你虽然是拉丁人的公主,血统卑贱野蛮,但还算漂亮。” 他娶了她,不顾她的尖叫和反抗占有她,她流着泪给她的哥哥和母亲写信,得到的回复是让她接受现实:她的婚姻只是她父亲经营远东的产物,罗马皇后的身份能为卡佩家族增添威望,重要的只是这个身份,他们不在乎她的丈夫是和她年貌相当的小皇帝还是一个快入土的老头。 她不愿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安德罗尼卡一世每一次来她的房间都是地狱般的噩梦,在被裹挟着登上他出逃的船、又被风浪拉回岸上后,她看到那些愤怒的市民撕扯她丈夫时喜悦多过恐惧,她甚至想加入他们------“不要害怕。”她听到塞奥佐罗斯的声音,年轻的护卫提着剑,将她护在身后,“我会保护您的。” 第280章 她在那场暴/乱中奇迹般地毫发无伤,一切尘埃落定后,腓力二世曾经问过她要不要回到巴黎,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回到巴黎宫廷,再次被哥哥当成交易的筹码,她有可能被再次嫁给一个老头、鳏夫、同性恋或者残废,这一次她还能摆脱不幸的婚姻吗? 她留在了君士坦丁堡,卡佩公主和科穆宁皇后的身份到底还是能给她带来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塞奥佐罗斯也履行了承诺,从那一天直到现在,他一直忠诚地守护在她身边,如果不是政权更迭带来的混乱,她会遇到塞奥佐罗斯吗?“上一次,混乱让我得到了解脱,这一次,混乱或许可以带给我自由。”阿格涅丝回过头,塞奥佐罗斯看到她美丽的蓝眼睛正注视着自己,那里有他们都心知肚明、而从此往后再不必掩饰的爱意,“他们都忙着打仗,打完仗后会坐上废墟上瓜分利益,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动向------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塞奥佐罗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5 20:29:37~2024-01-06 23:0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在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红衣主教(6) 在出发之前, 谁也没有想到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会演变成一场内战,威尼斯人被尽数屠戮,他们的总督被吊上狄奥多西墙, 阿莱克修斯四世和伊萨克二世亦死于乱军之中,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静静地坐在大皇宫的窗台上眺望海景,金角湾的海风吹过他金红色的头发和象征枢机团的红衣,在湛蓝的天色下异样醒目。 提奥多尔·拉斯卡里斯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红衣主教到底是敌是友, 一方面,他确实阻止了威尼斯人的阴谋,但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帮助他们的理由, 经历了三天的交战, 君士坦丁堡现在一片狼藉, 他被推举为新的巴西琉斯和教廷使者谈判, 他知道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盖因他既无压制的实力, 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与动机,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并祈祷对方的胃口不算大, 他能出得起合适的价码。 “我想您已经听说过十字军会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原因。”他听到红衣主教开口, 他的拉丁语很娴熟, 但咬字有些刻板,他是个严肃以至于冷漠的人, “他们欠下了威尼斯人债务,想要通过阿莱克修斯四世的军饷偿还, 但现在债务一笔勾销, 想送走他们, 你们只需要付出适当的战利品, 并替我支付部分雇佣军的军饷,五万银马克,用这个价码换取被威尼斯占据多年的贸易主权,还算公道吧?” “我们拿得出五万银马克。”提奥多尔松了口气,确实,经此一役,威尼斯元气大伤,从阿莱克修斯一世开始埋下的祸根被清除大半,对于这个结果来说,五万银马克确实太便宜了,听到他的回答,塞萨尔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但很快流逝,“不过十字军不是普通的雇佣军,他们因信仰天主被召集,阿莱克修斯四世答允的条件也不止有军饷,他还承诺要令希腊教会臣服于罗马教会。” “恕我直言,我们很难做到。” “我也不指望你们做到。”塞萨尔轻笑一声,提奥多尔从他的笑容中觉察出一些危险的意思,“但你们总要表明一些态度,让我对罗马有个交代,您还没有加冕吧?” “是的。”提奥多尔隐隐察觉出了他的想法,还未等他把想法坐实,他便听到塞萨尔道,“那么,您的加冕礼将由我主持,像其他西欧君主一样。” “这------”提奥多尔下意识起身,他很快猛力摇头,“这和宣布臣服没什么区别,主教,我不能答应。” “可你们有什么选择呢?”塞萨尔说,提奥多尔感受到一种窒息感,如若他执意挣扎,无形的绳索会勒他更紧,他只能祈祷仁慈而非做出反抗,“比起实打实要付出的利益,您不过是对我屈下双膝而已,圣座不可能直接统治希腊,短期内也不会召集一支新十字军,您在您的臣民面前换一套说辞不闹到罗马来我也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如若拒绝,我可以在十字军中随便挑一个贵族宣布他是新的希腊皇帝,如果你们反对,那就继续交战,直到其中一方彻底失败。” “如果是为了反抗拉丁人的统治,很多本来不支持我的贵族和市民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十字军未必会胜利。” “但不妨碍你们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尽管也有可能两败俱伤,这是个陷阱,是件沾满剧毒的华服,但总有些天真的贵族愿意接过。”提奥多尔有些心惊,他非常清楚塞萨尔说的都是事实,他努力想找出他言语中的诱导和破绽,却只能泄气,他面前,塞萨尔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要么向我屈膝,要么和您的帝国一起毁灭,您事实上别无选择。” 海风仍然吹拂着他们的发丝和衣袍,提奥多尔内心天人交战,他不停地攥起拳头又松开,但最后他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他重新坐下来,“您是个可怕的敌人,主教。”他疲惫地说,“或许由您加冕也是我的荣幸吧。” “是我的荣幸。”塞萨尔安静地说,提奥多尔心中苦笑,认为这不过是红衣主教的谦辞,“在我离开之前,请将你们珍藏的古典书籍和编年史给我一份,我的学生对此很感兴趣。” “我会让教师们准备好。”提奥多尔答道,和他其他要求比起来,这个请求简直称得上是举手之劳,正当他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的谈话突然被宦官打断:“有非常重要的事,陛下,关于安娜皇后。” 第281章 , 阿格涅丝并不是很在意她的私奔被人打断这件事。 她是个寡妇,塞奥佐罗斯也是单身,不管她和家族的关系多疏离她到底也是卡佩家族的一员,这群法兰克骑士就算发现了她的踪迹也会对她毕恭毕敬,不至于真的把通奸的罪名压在她身上。 只是她和塞奥佐罗斯应该怎么办呢,是继续保持情人关系,还是再策划私奔第二次?她有些心烦气躁地等着,她以为会等来那些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希腊人,但来的竟然是一个身着红衣教袍的年轻人,四肢修长,面容英俊,她甚至觉得他有些眼熟。 “很高兴见到您,阿格涅丝公主。”听到这个称呼,她才想起来她为什么会觉得他的长相似曾相识,在她还作为卡佩公主生活在巴黎时,她曾经见过她两个异母姐姐的未婚夫,幼王亨利和阿基坦公爵理查,那对耀眼夺目的兄弟,她记得塞奥佐罗斯说过这位年轻的红衣主教是一位英格兰国王的儿子,“我可能见过你的父亲。”她对塞萨尔说,塞萨尔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我是理查一世的儿子。” 是的,阿基坦公爵理查后来成为了英格兰的理查一世,没有听说过他的妻子生下孩子的消息,他是私生子?“他们称您为安娜皇后?”塞萨尔的下一个问题打断了她的思绪,阿格涅丝一怔,解释道,“是的,和阿莱克修斯订婚后,我就改名为安娜,事实上,现在只有很少数的人还记得我的名字是阿格涅丝·卡佩。” “可您毕竟是卡佩家族的公主。”塞萨尔静静道,眼神古井无波,阿格涅丝觉得她的父亲路易七世有些地方和他有些相似,他比起国王更像一个不苟言笑的教士,但这位年轻的红衣主教从灵魂深处流露出一种冷酷的洞察力,一种掌握权势、搅动风云的压迫感,而她的父亲尽管真切地戴上王冠也不过是在权力的浪潮中随波逐流罢了,“您想要再婚,但在此之前您似乎并未征求您兄长的同意。” 兄长,兄长......“从我第一次结婚时,我就已经履行完作为卡佩公主的义务了,我的第二次婚姻系被强迫,从他们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开始我就没有母亲和哥哥。”阿格涅丝说,她语调漠然,似乎极力想表现得平静,但她仍高高抬起下颌,试图以这样的举动增强自己的底气,“我父亲给我的嫁妆根本无法支持我在君士坦丁堡的生活,我不需要他们的供养,我也不需要他们的保护,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生活都是我身为曾经的巴塞丽莎理所当然应该享受的待遇,而我已经决定为了爱情放弃这一切了。”她轻轻喘着气,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痛苦,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出身于敌对家族的少年面前袒露自己的心声,“如果我的哥哥愿意祝福我,这不过是他应该给我的补偿,我不会为此感激,如果他暴跳如雷地反对,他更没有资格!” “您的哥哥或许没有您想得那么坏,如果他想要拿您去联姻,他早就把您召回巴黎,您想要追求的因爱情结合的婚姻虽然不会为家族带来利益,但也不至于蒙羞。”待阿格涅丝情绪平复后,塞萨尔才缓缓道,他的语调似乎有些踌躇,“我会向圣座和腓力二世汇报您的事,如果害怕他们不同意,我可以为您和您的爱人提前证婚,或者让牧首证婚也行,十字军还在君士坦丁堡,他们不会拒绝。” “你是个好人,主教。”阿格涅丝松了口气,事实上,她也不觉得她父亲和哥哥深恨的亨利二世和阿基坦的埃莉诺是什么坏人,她没有体会过路易七世处处受制、被全欧洲嘲笑的屈辱,那对夫妻和她更没有打过照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伤害,这令她对眼前的红衣主教好感倍增。在解决了私奔和结婚的问题后,他们的谈话就应该结束,塞萨尔站起身,在离开前,他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阿格涅丝:“您是否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而阿格涅丝更加意外,短暂的怔忪后,她摇摇头:“我没有女儿,也许未来我和塞奥佐罗斯会有女儿。” “也许吧。”塞萨尔低声道,“祝福您。” 他转身离去,行走在大皇宫的长廊中时,他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和悸动,但这样的感觉很快如流沙般逝去,冥冥之中,他似乎觉察到了他命运的另一种可能,只可惜,他已经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另一种命运是什么样子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2章 红衣主教(7) 他的老师一整个下午都在看那本书。 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 腓特烈捏着手中的书,不时抬头去观察塞萨尔的动向。他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想要询问却无从下手, 他不喜欢那些指手画脚的老师,他蔑视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不知变通的老古董,他希望他们把他们脑子里仅有的一点知识或技能教给他后他们就从哪来会哪去, 但如果是塞萨尔,他更情愿他多关注自己一些,他知道他比他懂得多, 并且这样的差距并不会反映在他的态度上, 他给予了他充分的尊重和自由,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反而希冀他能多关注他一些, 这意味着一种重视,在他的众多身份中西西里国王的老师和监护人至少应该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 “有什么事吗, 腓特烈?”在塞萨尔合上书按揉眼睛和鼻梁的瞬间, 他终于注意到他了, 而腓特烈也终于可以将自己手中的书递给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看彼得·阿伯拉尔的书信集!”他控诉道, “我以为这本书很重要, 我花了一整天读完了他和他情人的抱怨和倾诉,可我不懂这有什么价值, 我早就会写诗了!” 第282章 “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在你的书单里,彼得·阿伯拉尔的通信集不算出格的一本, 而且你已经十七岁了, 到了该写情书去哄女孩子开心的时候, 事实上, 圣座已经打算给你安排妻子了。” “我宁愿你给我安排妻子。”腓特烈咬牙,他不信任英诺森三世安排的婚姻,但如果是塞萨尔安排的他还能接受,“那你最好晚一些结婚,等我有了更大的话语权,说回阿伯拉尔的问题,你知道他干过什么吗?” “他和他的学生相恋,他们生下孩子,最后他被阉割,他的情人也成为修女,他们隔着修道院的高墙通信------你喜欢这样冲破世俗的爱情吗?你也想结婚吗?”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我还是个孩子时就成了修士,不过我确实欣赏冲破世俗藩篱的爱情,在这个时代,彼得·阿伯拉尔相当可敬,爱洛依丝也非常勇敢,抛开你心里那点残存的对神和教士身份的尊敬,你重新看待这本书,你会发现他们只是两个寻常的相爱的男女,爱情的伟大仅仅因为他们的身份。” “他们受到了阻碍,因此才产生了反抗世界的叛逆......”腓特烈若有所思,塞萨尔看了他一眼,继续诱导道,“你觉得阻碍他们的是圣经,还是修道院呢?” 腓特烈低头不语,而塞萨尔终于彻底放下了他手中的书,抬起头注视着腓特烈,开始条陈缕述:“人的灵魂是生来自由的,他们可以选择爱人、爱何种人,教义的限制是人为强加的枷锁,只是在人们还是幼童时他们不会觉察出限制,等他们长大成人,他们已经习惯了枷锁的存在,也不觉得有挣脱的必要,不止是有关修士和修女的戒律,封臣对君主、君主对上帝忠诚的誓言也是枷锁的一环,枷锁从我们出生开始就存在,可没有人因好奇质问,枷锁为何会存在。” “因为统治的需要,权力被赋予神圣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认为手中的权力理所当然,而试图挑战权力的行为大逆不道。”腓特烈低声道,“爱情也是如此,在古典时代,希腊和罗马的时代,人们歌颂灵魂的爱情。” “是的,在通信中,我看到的是自由的人格,这样的人格在阿伯拉尔和爱洛依丝身上表现为追求爱情。”塞萨尔继续说,他认为历史上风流多情的腓特烈一定会为此共情,并明白他的用意,腓特烈似乎还想说什么,正当这时,有人匆匆过来,递给塞萨尔一封信,他拆开信,眉头渐渐锁紧,但最后他舒缓面色,望向腓特烈的时候眼底甚至带着笑意,“对做神圣罗马帝国的凯撒有兴趣吗,腓特烈?” , 腓力二世知道他在豪赌,但他必须如此做。 在诺曼底公爵和阿基坦公爵联手后,卡佩家族的势力几乎被堵死,如果安茹家族团结一致,他将毫无机会,但哪怕他们彼此争斗,他也举步维艰:亨利二世活着的时候,他像看待孩子的把戏一样轻易地摆弄他,理查一世活着的时候,武力的威慑和盟友的背叛更是几乎摧毁他,而哪怕他的敌人换成了无能的约翰,也还有无形的手支撑着安茹家族的权威,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却苦无对策。 他很早就破除了对宗教的幻想,如果上帝真的公正,他为何要令他虔诚的父亲蒙受屈辱却一再眷顾叛徒和荡/妇,他知道那个红衣后的黑色影子也如此想,偏偏他明明和他一样对神毫无敬畏,却还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破绽的圣徒。 圣徒又如何?他还披着那身红袍就注定了他需要站在教权的立场上,如果他打出一个绝对冠冕堂皇的旗号,清剿图卢兹的清洁派,他还能通过在英诺森三世面前的花言巧语替他的亲戚掩饰吗?“英格兰国王的军队已经登陆普瓦捷。”约翰果然没有对他的亲戚不管不顾,事实上,他非常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亚瑟始终对他的诱惑不为所动,真的就守在普瓦捷和布列塔尼拱卫领地,而在他进攻图卢兹、剑指普瓦捷后,约翰竟然也真的派兵援助,他们难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内讧吗? 好消息是,图卢兹伯爵异端的身份毕竟不受欢迎,他率领的骑兵冲垮了约翰军队和图卢兹军队的阵型,胜利的天平开始向他倾斜。“佛兰德斯伯爵和奥托四世的军队正在进攻巴黎。”当他刚松了口气时,另一个坏消息又接踵而至,理查的妹夫,理查的朋友,理查的外甥,他为什么有这么多亲戚! “给路易写信,告诉他先坚守不出,尽可能拖延奥托四世更长时间,我必须要在击败安茹家族以后才回去。”他如此吩咐道,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拿到了安茹家族的领地,收复巴黎是迟早的事,就看他什么时候彻底击溃约翰了。 他不断动员新的士兵,哪怕心急如焚也未曾冒进,他知道约翰一定比他更先失去耐心,他等到了机会,约翰果然按捺不住进攻他的阵地,而他早有准备,侧翼的骑兵切断了约翰的攻势,现在只需要将其主力包抄------“怎么回事?”他察觉到了一阵骚动,出于本能,他敏锐地意识到不对,而得到的消息更令他如遭雷击,“是西西里国王的军队,他们从海上登陆,正在袭击后方......” 西西里国王,亨利六世的儿子,腓特烈·霍亨斯陶芬,他为什么会帮安茹家族......他在亲随的掩护下匆匆登上高处,他看到了腓特烈二世的旗帜,而视野的尽头,枢机主教的红衣正在猎猎飞扬,他几乎是立刻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 第283章 当他再次见到塞萨尔时,腓力二世就清楚他一生努力的终局已然到来,真讽刺,他现在是个俘虏,而审判他的人竟然是理查的儿子。“路易呢?”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他和他的妻子已经前往卡斯蒂利亚避难,你的儿子和儿媳比你虔诚,他们更应该去和撒拉森人战斗。” “像你父亲一样吗?”腓力二世嗤笑,他用手指抚摸了一下眼睑,“那法兰克王位怎么办,你想扶持谁做傀儡,亚瑟吗?”得到塞萨尔的默认后,腓力二世终于露出了不解和茫然,“我不明白你的目的,即便路易去了卡斯蒂利亚,还有很多人比玛丽的继承权更加名正言顺,你以为凭借教廷的一纸谕令他就可以坐稳王位吗?” “正因为他的宣称站不住脚,才会滋长贵族们的野心和不满,他们会反对他,而亚瑟将不得不更加依赖教廷,法国的封建秩序会被全部摧毁,只有在混乱中才能孕育全新的秩序。” “什么是全新的秩序?” “和你的理想有些像,但不会局限在法国一隅,英格兰,法兰克,德意志,意大利,整个欧洲都会被连接在一起,我给我的欧洲设计了一个新的剧本,很遗憾,这个剧本里没有你的角色,所以我只能推翻你,有必要的话,我还会推翻更多人。” “你是个疯子!”腓力二世终于按捺不住痛斥道,而红衣主教只是施施然起身,并不理会他的指控,“对于没有睁开双眼的人,看穿了世界的人确实是疯子,我习惯了这样的视角,所以我很在意意外。”他稍稍低眉,“你曾经爱过我父亲吗?” 腓力二世一怔,在他回答之前,他听到塞萨尔再度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可腓力二世觉得他的心境并非如此:“但我很确信,他至死都爱着你,他去世时,我赶到利摩日给他做临终弥撒,一切都很顺利,但他在最后一刻突然嘶吼着你的名字,导致我的弥撒没有完成。”他与腓力二世目光交接,有一瞬间,腓力二世感到理查一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红色的幽灵在这一瞬间重临人世,“腓力呢?他没有来看我吗?” 腓力呢?他没有来看我吗?腓力二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以至于将要被活活挤碎,他痛苦地捂住脸,喃喃道:“他会堕入地狱......” “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你也应该下去。”塞萨尔说,这时候,他终于不再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了,“到地狱里去见我的父亲吧,他已经在地狱里等你很久了。” 地狱,地狱......红衣主教已经转身离去,而腓力二世跌倒在墙边,他想起理查一世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为什么我从没有在地狱里见过你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7 23:41:27~2024-01-08 22:0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红衣主教(8) “一切都很顺利, 圣座。” 在解决完战争的遗留问题后,塞萨尔再次回到了梵蒂冈,向病榻上的英诺森三世汇报了战争的结果:“腓力二世已经去世, 亚瑟在巴黎加冕,图卢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维持对清洁派的支持,法国境内的诸侯未必臣服亚瑟国王和玛丽女王, 但一定忠于圣座。” “至于神圣罗马帝国,奥托四世已经同意让他的侄女和腓特烈国王订婚,在他没有成年的子嗣前, 腓特烈是他的继承人, 如果奥托四世变得不受控制, 我们也可以用腓特烈取代他。”他望着英诺森三世, 嘴角挂着诚恳的笑容,“如今欧洲已经匍匐在教廷脚下, 从爱尔兰到西亚, 我们的夙愿已经完成, 您开心吗, 圣座?” “我似乎应该觉得开心,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英诺森三世喃喃道, 塞萨尔微笑着再次打断他,“就是这样的, 圣座,虽然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完成, 但一切会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 总有一天, 欧洲会采用统一的教义, 统一的法律,不会再有为所欲为的国王和贵族,所有人都将自由地生活。” “这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以及坚定的执行者,你已经开始按照你的想法来安排天主教徒的命运,塞萨尔,你想做教皇。” “不是现在,但将来的某一天,当我认为我已经可以胜任这一职责后,我会披上白袍。”塞萨尔回答道,他甚至对着英诺森三世微微一笑,蓝眼睛里有闪烁的光彩,“这样的野心不过分,对吗?” “确实,你是我最理想的继承者,你会超越我。”英诺森三世道,他颤抖着伸出手,塞萨尔立刻握住,而英诺森三世手中的力道骤然加重,“你会成为最有权势的教皇,但无人制约的圣人与恶魔无异,发誓,塞萨尔,发誓等你成为教皇后也忠于你对我许下的誓言,你要将天主的福音播撒到全世界......” “当然,我发誓。”塞萨尔毫不迟疑道,“如果我背弃我的誓言,就让我到地狱里去吧。” , “奥托四世去世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乌戈利诺并不觉得太高兴,诚然,他应该为一个不那么听话、需要教廷时时敲打的德意志国王的死高兴,但取代他的人或许会对教廷有利,他却不那么放心。“那就让西西里的腓特烈加冕。”洪诺留三世想都没有想就道,是的,在奥托四世无子去世的情况下,腓特烈·霍亨斯陶芬一直被视为继位的不二人选,而洪诺留三世估计还认为这个受教廷监护的国王统治德意志会是一件好事。 第284章 怎么会是好事?乌戈利诺想,在英诺森三世去世后,塞萨尔和他的冲突日益明显,他希望利用教廷的影响力审判异端、发动圣战,而塞萨尔却力主促成税制改革和卫生建设,这使得他在农民和市民中威望空前,但他做的事和一个世俗君主有什么区别! 对于他们的争端,洪诺留三世总是尽可能调和,意识到无用后索性不理不睬,但争端必然存在。他知道塞萨尔在等待,等待洪诺留三世去世,等待受他教育的腓特烈·霍亨斯陶芬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欧洲君主们几乎都和他交情匪浅,到了那一天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实践自己的理念,所以他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失败。 他来到洪诺留三世的住处时,塞萨尔已经先他一步:“......我已经写信给腓特烈,他正坐船从西西里赶到罗马,德意志的诸侯会接受他......他会率领第五次十字军,我们会夺回圣城......对,像我父亲一样。” 十字军,圣城,狮心王。直到此时,乌戈利诺才算对塞萨尔的行为有了些许认同,他在门口踟蹰半晌,终于出言附和:“腓特烈二世会是一位比他的先祖更加虔诚的君主。”塞萨尔回过头,他看到他的眼中有些许惊讶,他也有预计不到的事吗?“前提是他率领第五次十字军并夺回圣城,胜利应该作为加冕的条件。” “如果教廷没有为腓特烈加冕,他又如何征调德意志的士兵?”塞萨尔针锋相对道,预感到又一场冲突即将爆发,洪诺留三世及时制止道,“德意志需要君主,给那个孩子加冕吧,他一定会信守承诺。”看着乌戈利诺明显不满的面色,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补充道,“我们会在军队中派遣使者,确保十字军受到梵蒂冈的控制。” “我会和他一起前往圣地。”塞萨尔说,这是他一开始的计划,但在这个关口提出来多少有点退让妥协的意思。似乎只能这样做,如果腓特烈二世真的能收复圣城,这倒是一件好事。“希望你和异教徒战斗时也和你处置异端时一样英勇。”分别的瞬间,他忽然低声说,塞萨尔眯了眯眼睛,不甚在意道,“对,像我父亲一样。” 像他父亲一样,英勇无畏的狮心王理查一世,想起那位国王,他很难他会有塞萨尔这样的儿子。他看着腓特烈二世加冕,他已经结婚生子,是一位成熟的君主,可在他老师面前他还是那样地恭敬以至于依赖,而塞萨尔对此泰然受用。十字军出发了,洪诺留三世的身体也日渐衰败,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旧教宗将过世,新教宗将诞生,而塞萨尔很可能还没有办法回来。“他在耶路撒冷干什么?”他忽然想起来他很久没有听说十字军的消息了。 “他安排腓特烈二世和耶路撒冷女王伊莎贝拉二世结婚,同时一直避免和撒拉森人正面冲突,他和异教徒谈判,撒拉森的首领似乎倾向于归还圣城......” “不依靠鲜血获得的胜利毫无价值!”乌戈利诺冷哼道,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击溃他敌人的机会,“他对自己家族的敌人下手狠辣,却对异教徒和异端心慈手软.......魔鬼披上了圣人的外衣不代表他真的成了圣人。” 耶路撒冷,当腓特烈二世还在帐篷里和他新婚妻子的堂姐妹调情时,他的老师忽然掀开了帐篷:“有两个消息,腓特烈。”他无视了年轻女孩的惊慌与羞涩,“好消息是,卡米勒苏丹已经同意了交出圣城,前提是保障撒拉森人朝圣的权利,并交换俘虏。” “确实是个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教廷不满意我们避免冲突与异教徒约和的行为,所以,我们都被绝罚了。” , 耶路撒冷的带着沙砾的风拍打着帐篷,帐篷里,被绝罚的皇帝和主教相对而坐,塞萨尔正在给他和腓特烈二世的瓷杯里斟果汁,那是他们都喜爱的饮料,但腓特烈二世现在并没有享用的心情:“你好像并不惊讶。”他对他说,“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当教廷想要处罚我们时,他们总需要一个借口,如果我没有猜错,洪诺留三世快要死了,乌戈利诺主教想要成为新教皇,他需要损害他竞争者的名誉。” “所以你打算怎样做?” “反抗这样的判决,这样的判决本就对我们不公,有很多人都会支持我们。” “有哪些人?” “亨利三世,亚瑟一世,提奥多尔一世,他们都与我关系匪浅,是我构造的欧洲秩序的受益者,卡米勒苏丹为了避免战争也不介意给我们提供一些船只和粮草。最重要的是民众,只要有他们的支持,哪怕所有君主都站在乌戈利诺一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会成为教皇。”这是个确凿无疑的答案,因此塞萨尔甚至没有点头回应,而只将其当成一个被腓特烈二世叙述的事实,“那成为教皇之后呢?你不会只是为了避免被再次绝罚吧。”他终于问出了他心中潜藏多年的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缔造全新的秩序。腓特烈,我相信你早已察觉。” “由神主导的秩序?” “由人主导的秩序。”塞萨尔放下瓷壶,静静道,“我告诉过你,天主教的教义已经落后了,不适应时代需要的宗教应该放进博物馆,而撒拉森的教义也并不完美,我不希望几百年后撒拉森教成为今天的天主教,唯有突破宗教限制的科学理论能够赋予人真正的自由,除此之外,欧洲还应该连成一片,采用统一的法律,统一的制度,道路和水管将把整个欧洲连通,而教廷也不应该以上帝之名巧取豪夺,修道院的财富应该归还于民众,在此之前,我利用安茹家族和卡佩家族的矛盾削弱了贵族的势力,并确立了教皇废黜君主的先例,而要完成这一切,我需要一位足够强势的世俗君主帮助我,我选择了你,腓特烈。” 第285章 “为什么是我?”腓特烈二世问,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塞萨尔说的话,他想要将他培养成他理想的君主,而他最终成功,“是你最终选择了我,还是你只选择过我?” “第一个是我父亲,第二个是你,我父亲死于我遇见你之前,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只选择过你。”塞萨尔说,他向他伸出手,蓝宝石般的眼睛隐隐有渴望的野心在闪烁,“跟我合作吗,陛下?一起拥抱惊异世界的命运,哪怕粉身碎骨。” 他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那是他的印章和标志,腓特烈二世忽然笑了,他走到塞萨尔面前,跪在他脚边,亲吻那枚戒指:“遵命,圣座。” 作者有话说: 零点加更 ================= 感谢在2024-01-08 22:05:22~2024-01-09 16:2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若悦卿 20瓶;安山度 2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红衣主教(9) 1228年3月18日, 被绝罚的腓特烈二世公然宣称针对他和他的老师塞萨尔主教的绝罚令非法,并宣称要直接率军由耶路撒冷借道巴尔干攻打教皇国,在他的军队登陆之前, 英格兰国王亨利三世和法兰克国王亚瑟一世已经提前整顿军队进攻意大利,德意志诸侯也蠢蠢欲动。 格里高利九世为此焦头烂额,一方面,他紧急绝罚了亨利三世和亚瑟一世, 另一方面,他往伊比利亚半岛送信请求支援,宣称流亡的路易王子才是法兰克的合法君主, 但他的努力收效甚微, 即便是在教廷内部, 也有人对他主张对塞萨尔的绝罚以使自己成为新教皇的行为不满, 面对腓特烈二世的来袭,他们并不像此前对待其他德意志皇帝一样同仇敌忾。 5月25日, 腓特烈二世的军队登陆亚平宁半岛, 其后一路高歌猛进, 并最终在6月16日攻占罗马, 在后来的历史上, 这一天被称为“罗马之殇”。 这是他的先祖都未曾达到的成就, 腓特烈二世默默地想,他站在高处的山丘俯视着罗马城, 火光将漆黑的夜幕映成红色,人们正四散奔逃, 绝望地呼喊上帝------他们知道这场战争的理由就是以上帝之名推翻僭位教皇吗? 神是什么, 上帝又是什么, 正当他兀自沉思时, 他忽然听到塞萨尔开口:“腓特烈,历史该如何评价今天?” 他回过头,红衣主教亦正默默凝望着燃烧的城市,目光流露出一种罕有的复杂和彷徨,夜风中,他红色的衣角在山丘上扬起,与红色的天光隐隐相映。“他们会畏惧。”腓特烈二世说,“而后痛斥,谩骂,将我们钉上耻辱柱......也许在我们都还无从想象的未来会有人正视我们的目的和野心,从而认同我们,但我们无法活到那一天,我们也永远无法被认可。” “是否被认可也不那么重要。”塞萨尔轻声道,“称孤道寡,独夫民贼,一千年后的功勋能够偿还此刻的罪孽吗?” “这是必要的代价,伟大事业背后都是血流成河,一个成功的将军脚下必然踩着一万具尸骨。” “可一千年以后,被记住的只有将军的名字。”塞萨尔了然道,他旋即又垂下眼帘,“但你真的知道一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知晓未来和真理,却被困在过去和愚昧中,这是惩罚还是恩赐呢?” 腓特烈二世无言,他身边,红衣主教眺望着远方,声音几近不可闻:“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一个故事吗?” “你给我讲过很多故事。” “有关荒岛的那一个。从前有一个商人,他因为海难漂流到一个孤岛上,他在岛上开垦荒地、制作工具、建立房屋,逐渐在海岛上生存下来,但他从没有放弃过离开海岛、回到故乡的企图,有一天,他发现岛上有着食人的野人,他从野人手中救下一个俘虏,他教他语言,教他文明世界的习俗和技能,他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接近于原本自己的人,他给他起名为‘星期五’。” “我遇到你的那一天也是星期五。”他忽然扭过头,对他说。 腓特烈二世心中一惊,有一个瞬间,他感到他老师的灵魂如同被风吹动的火焰般在他眼前一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他窥见一角,他依稀知道答案,像是被幕布掩盖的明灯终于向他揭露一角,那束光芒或许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但只有他知道光芒的存在。 他们亲密无间,可他觉得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离老师的灵魂如此近过,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惩罚也好,恩赐也好,至少他是那个被选择、被给予的人,他的老师永远不会抛弃他,他们都不会孤独。 , 1228年5月28日,腓特烈二世率领的军队正式进驻罗马,宣布格里高利九世为篡权者与异端,同一天,枢机主教塞萨尔·菲茨罗伊宣称自己为合法教皇,尽管名义上他是由枢机团选举继位,但所有人都清楚比起他的名望和地位,他的学生和亲戚们才是他权力真正的支柱。 当新教皇披上白衣大步迈进教堂内时,这些曾经与塞萨尔朝夕相处的主教们敏锐地意识到他的不同,若说从前他还愿意以谦逊和恭敬粉饰自己的形象,那从此刻开始,他已锋芒毕露。他的步伐停止在琉璃窗前,十字架下,教皇的目光扫视众人,而后缓缓开口:“主教成为教皇后往往需要更换教名,但我不需要更换。圣子曾说‘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英诺森三世却宣称‘教皇是太阳,国王是月亮’,我无意评判两者的是非,但从我开始,旧有的规则将不再成为金科玉律,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塑造欧洲。” 第286章 “我不在乎统治欧洲的是上帝还是凯撒------从此以后,上帝,即是凯撒。” , 1228年6月24日,枢机主教塞萨尔·菲茨罗伊正式加冕为教皇,在位期间,他与他的学生,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始终保持着亲密的同盟,他们共同讨伐一切反对宗教改革的敌人,并强硬地推行世俗化政策,在他们的统治下,旧有的体制被完全摧毁,当他们先后去世时,世俗的法律已经取代了教义,国家和民族的分歧被极大弥合,文艺复兴的浪潮正在席卷整个欧洲。 他个人的权势登峰造极,但在他死后,教廷势力土崩瓦解,天主教的神圣地位不复存在,他和腓特烈二世的个人陵墓亦遭摧毁。有关他的是非功过,历代难有定论,但无论是他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崇拜者还是憎恨者,他们都无法否认他极强的个人能力和对欧洲的深刻影响。当后世的人翻看到此页的历史时,他们对他怀有畏惧,又不乏惊叹,不论他受到怎样的非议,他的名字和称呼始终镌刻在历史书上------ 铁与血的教皇,凯撒一世。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番外是金雀花的天堂(地狱)观影体,十二点准时见~ 第175章 观影体(1) 理查一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死后的生活。 对他生前收获的圣徒身份, 他个人不算十分认同,活着的时候,两教圣徒的身份或许会给他带来一些便利, 但他不确定这个他心知肚明来源含有水分的圣徒身份能不能保他上天堂。因此当他再睁开眼睛,发现视野很明亮、眼前也没有什么烈火热油撒旦等地狱刻板印象时,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他一生作恶多端,上帝居然还愿意放他上天堂吗? 他慢慢抬起头, 他看到他面前有一张造型有些奇怪的椅子,缝着皮,看起来很松软, 椅子上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随着视野渐渐清晰,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的长相, 金红头发,蓝色眼睛, 有些像他和他的兄弟们, 细看眉目和他也有些像, 但他非常确信他没有见过他。 “你是谁?”他谨慎地问道, 对方优雅地从旁边的架子上端过一杯酒, “我是你哥。”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确实, 他只有一个哥哥,他还不至于忘了小亨利长什么样, 他脑海里下意识划过了小亨利的样貌,正当这时, 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真是你哥。”他受惊地转过头, “也是你哥。” 他背后, 小亨利正瘫在一把造型相似的椅子上, 有气无力地说,他的哥哥,小亨利的哥哥,难道他是那个早夭的大哥威廉吗?还没等他收拾好心情面对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大哥,随着一声用力的咳嗽,他发现他正躺在一张和那两把椅子有些相似但更长更像床的椅子上,他的父亲亨利二世和他只有在处理布列塔尼事务时才会偶尔想起的弟弟杰弗里正默默地站在椅背后,他下意识爬起来:“父亲。”他手足无措道,虽然他还记得他死前曾经多么真挚地悔改罪行并渴望成为一个孝子,但看到亨利二世,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上帝应该没有原谅他,他果然还是下地狱了。 但面对他时,亨利二世的心情显然也同样复杂,被父亲用这样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发毛。“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理查。”在理查一世觉得他已经快要因心情焦灼而暴起之前,亨利二世终于说,“但你死得太早了。”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理查一世终于松了口气,而亨利二世摇摇头,“但至少是人能够控制的,给他放个回放吧,威廉。” “好的,父亲。”威廉微笑着说,他拿起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拨弄着,理查一世这才发现他们面前有个巨大的黑色摆件,随着威廉的动作,上面开始抽出彩色的画面,他看到了腓力二世。 腓力也下地狱了吗?理查一世不觉得意外(如果他还能因为收复圣城得到豁免,那腓力二世不下地狱只能证明上帝已死),但他觉得腓力二世应该不至于这么快下地狱,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因为他发现腓力二世的穿着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前无异,他拿起一个瓶子,那里面有一种透明的液体,他看到腓力二世将液体涂抹在嘴唇上,策马离开,而在他停下马的地方,他已经等他很久了。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跟腓力接触过密。”亨利二世幽幽道,而理查一世面容呆滞,显然还为自己的死亡真相天人交战,“不是理查的错,父亲,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敢用罗马人的毒药杀死理查。”拯救他的还是他那刚刚见面的大哥威廉,他又拨弄了几下那个长条的玩意儿,画面又发生了变化,他的母亲、妹妹、妻子、儿子和臣子们正穿着黑衣充满悲伤地在棺材前哭泣,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他的葬礼,“简单介绍一下,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只是一个让我们一家人观察我们死后家族情况的空间,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很久。” “我们坐着的东西叫沙发,这个东西是电视机,我手上的东西是遥控器,如果想要吃东西,我们可以点外卖,冰箱里面也有一些存货,不久后的未来,我们还会迎来我们的母亲和弟弟。”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准备好了吗,我的家人们,今天,为了欢迎理查的到来,我建议我们点一个满汉全席。” 第176章 观影体(2) 理查一世不太吃得惯满汉全席, 从醒来到现在,他受到的世界观冲击太大了,目前暂时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享受美食或者思考人生。“我刚醒来时也是这样的。”他身边, 小亨利盯着盘子,仍然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原来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 我其实挺喜欢这个房间的,虽然我们没有办法出去。” 第287章 “好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理查一世同样有气无力道,他真不知道如果腓力二世也来了这里局面会有多失控, 小亨利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的, 有我们一家人就够了, 不管我们曾经怎样争执,我们毕竟是兄弟。”他停了停, 忽然说, “我很感动, 理查。” “感动什么?”理查一世下意识绷紧了背。 “你说你爱我。”小亨利说, 他有些欲言又止, 理查一世没有在意, 因为他自己现在心里也五味杂陈,临死之前, 他可以坦诚他对小亨利复杂感情的根源,但当着小亨利的面要承认这一点他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他面前, 小亨利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第一次主动握着理查一世的手, “我也爱你,理查,如果没有那些争端我们会一直是兄弟。” “我们本就是兄弟。”理查一世说,他感到飘移的弦终于接上了正确的接口,直到这一刻,他才对这个奇怪的房间有了真切的归属感,他的家人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 虽然自己死得很突然,围剿腓力二世的计划也功亏一篑,但理查一世对国家的未来其实还是比较自信的,他构筑的包围圈基本已经堵死了腓力二世挣扎的可能,他的名望和遗产也够约翰挥霍,最大的变数在于亚瑟可能会在腓力二世的支持下反对约翰,不过不就是打仗嘛,他不信约翰顶着这么大的优势还能输---退一步说,就算他打不赢腓力二世,维持现状总不算难吧? “很难。”威廉评价道,小亨利认同地点点头,“有些同盟关系对你来说是助力,对约翰来说是负担,最直白的问题,他根本意识不到佛兰德斯伯爵转换阵营的原因是你愿意保障他们的独立并且资助他们反抗腓力二世,他只是觉得佛兰德斯是一个有钱的盟友,而他应该从盟友身上薅钱。” 亨利二世和杰弗里保持沉默,从亨利二世的角度出发,他其实和理查一世一样觉得在财政优势和领地优势同时存在的情况下打仗打赢(至少胜负持平)是理所当然的事,年轻人一开始可能不够成熟、略显莽撞,但磨练个一两年总该成熟了吧(安茹家族的家底应该够约翰锻炼,应该吧?),而从杰弗里的角度出发,他其实不希望约翰真的鲤鱼打挺英明神武,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儿女地位会变得相当微妙,或许约翰不会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不至于蠢到做一个弑亲禽兽),但他们的人身自由必然收到限制,所以如果亚瑟和约翰可以瓜分领地(或者干脆让亚瑟继承全部领地),他不介意腓力二世趁虚而入捞些油水:家族利益哪有个人利益重要! 所以在观看人间的实况转播时,表面和平的父子五人内心其实各怀鬼胎,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们认为不论约翰是英明神武还是无能昏庸,安茹家族在优势在我的情况下不说进一步扩张起码也能保住现有局面的情况下。“我觉得你没必要给你的私生子留下继承的可能。”杰弗里评价道,潜意识里,他觉得理查一世赋予他的私生子继承权是个不利的变数,他已经将那个看上去很聪明也明显会继承母亲对理查一世偏爱的私生子当成亚瑟的威胁了,“家族已经足够分裂了。” “那孩子和你们不一样。”亨利二世反而不以为意,虽然和塞萨尔的相处并不多,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私生子孙子比他的父亲和叔叔们都让他省心,他更应该担心的是他的妻子,因为理查一世的遗嘱,他觉得埃莉诺很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塞萨尔推上王位,“而且他还是个孩子,我们不用操心他,我们应该先看看约翰......” 他的话突兀地停顿住了,由于威廉贴心地将画面切到了约翰的视角,他们刚好可以看到他和腓力二世在维克桑交战,并且狼狈逃窜。“约翰还年轻......”亨利二世努力微笑,而理查一世盯着他死前刚刚修筑好的堡垒(现在已经一片狼藉),咬牙切齿道,“年轻不是胡作非为的理由,他应该坚守堡垒,他有骑士,武器,粮食,可他把这一切都留给了腓力!” 亨利二世无言以对,而哪怕是隐隐期待约翰的表现能够差劲些的杰弗里,此时也不禁流露出一些迟疑。你也不能这么差劲啊,他心想,毕竟他的理想是希望亚瑟能继承大部分领地,而不是他俩把领地一起送给腓力二世。 鉴于英格兰战线实在过于高血压,威廉又开了两个小窗,方便全家适当平复心情。“我们的外甥比弟弟好些。”小亨利感叹道,威廉把时间流速调快了些,因此他们可以看到香槟的亨利正在西奈半岛大杀特杀,狮子亨利也在德意志北方纵横捭阖,亨利二世已经开始期待外孙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了(他们选择性忽略了英格兰战线丢地速度也见涨的事实)。 “亨利六世好像要死了。”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平平无奇的一天,小亨利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细节,他立刻抢过遥控器给亨利六世调了一个特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小窗,心惊胆战地祈祷亨利六世快速咽气(理查一世尤其虔诚,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期待亨利六世倒霉),而事实果然如他们的预想,当确信亨利六世死亡后,小亨利第一个跳起来欢呼,理查一世紧随其后。 “难道奥托的父亲要比他先当上德意志皇帝吗?”狂喜之余,亨利二世还记得关注另一个细节,他开始遗憾为什么玛蒂尔达不多活一些时间,这样她可以和与她同名的祖母玛蒂尔达一样做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后(他很清楚他母亲对亨利五世的感情远甚过他的生父若弗鲁瓦)。“是的,父亲,比起教育儿子您更适合教育女婿。”威廉适时地恭维道,亨利二觉得他在阴阳怪气,但他没有证据。 第288章 不过他确实对现状很满意,虽然时间漫长了些,但当年对狮子亨利的投资果然还是收获了硕果。正当小亨利和理查一世正在点外卖准备开嗨时,杰弗里微弱地提醒道:“我觉得我们应该适当关心一下英格兰......” 是的,他们确实应该关心一下英格兰:约翰丢地已经丢到曼恩了。 , 到了这一刻,即便是对约翰滤镜最重的亨利二世(虽然更多应该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眼光没有那么差劲)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军事方面,约翰的能力真的不敢恭维,而他在过去几年中给自己制造了太多敌人,所以当他的领地遇袭时,诸侯们都袖手旁观,如果约翰本人亲自上阵......亨利二世觉得他再丢掉安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他为什么不快点去世?”小亨利盯着无能狂怒的约翰,发自内心地询问道,而他的父亲和兄弟们心中大抵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当他们觉得约翰已经足够令他们蒙羞后约翰总会做出更离谱的事。 亨利二世觉得他或许应该离开客厅回房间休息一下,他不是很想看到约翰丢掉曼恩,他更不想面对他的儿子们平静却胜过千言万语的目光。还好埃莉诺不在,他心想,埃莉诺可不会像儿子们一样克制(他们更倾向于武力,但现在的环境武力不适用),她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令他颜面无光,并且他明白埃莉诺嘲讽的内容都是正确的。 难道埃莉诺真的是对的吗?亨利二世绝望地想,从理查真的收复耶路撒冷后他就隐隐意识到当名望到达一个高度后是真的可以化为利益的,就算理查在回到英格兰后仍然像往常一样骄横,他也可以依靠圣徒的身份横行霸道,就算他没有收复圣城也没有获封圣徒他至少能够保证腓力二世不打上本土。 “你应该多活几年......”亨利二世微弱道,他本意可能真的只是希望理查一世多活几年,但理查一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腓力二世的那个吻,他觉得亨利二世一定在讽刺他。“你的私生子已经长大了,理查。”威廉的一句话及时将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又一场即将爆发的大战摁灭在了摇篮里,他点开小窗,画面里,十四岁的塞萨尔正在招募骑士和雇佣军。 他已经长这么大了。看到儿子,理查一世的心情非常复杂,虽然他其实不是非常在意他儿子会不会成为英格兰国王(他活着或许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为他造势,但在安茹家族还有至少两个绝对合法的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强行让塞萨尔登基最高兴的一定是腓力二世),但现在他真的非常希望他当年真的和他母亲结了婚或者请到了赦免令,塞萨尔总不会比约翰更糟吧?“他应该能打赢这场仗。”亨利二世说,“他懂得准备军饷,排兵布阵,鼓舞士气......他比我十四岁时强很多。” 也比我十四岁时强。对于自己儿子可能会是一个出色将领这件事,理查一世下意识地并不意外。“他赢了!”小亨利惊呼道,他点的香槟酒刚好送到,他立刻开了一瓶,“你生了个好儿子。” 是的,他生了个好儿子,虽然是个私生子,亨利二世总算能够鼓起勇气继续观看英格兰这边的变化,而似乎以这场未遂的入侵为转折点,腓力二世开始走背运,他因为和第二任妻子的纠纷被绝罚,为此不得不与约翰停战,承认约翰是合法君主,还没等到杰弗里为亚瑟惋惜,他就看到亚瑟一怒之下直接策马离开巴黎,径自跑到普瓦捷投奔约翰。 “他难道不应该回布列塔尼?”杰弗里瞠目结舌,在这一刻,他想到一种令他窒息的可能:约翰十分无能,而亚瑟可能比约翰更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9 21:26:49~2024-01-10 22: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观影体(3) 如果在亚瑟刚回到普瓦捷时, 杰弗里对他儿子可能有些愚蠢还只是猜测,那么后续的发展无疑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看着亚瑟如何在普瓦捷作死, 不言不语,安静如鸡。 “你儿子为什么看我儿子这么不顺眼?”忍了又忍后,理查一世还是忍不住问杰弗里,而杰弗里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看不惯理查的私生子没毛病, 想要祖母的阿基坦也没毛病,对身价下跌的未婚妻心怀不满打算悔婚也不是特别致命的问题,可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情绪和野心天天挂在嘴边啊!!!!!!! 杰弗里开始怀疑他跟腓力二世交朋友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当他跟腓力二世准备合伙拆掉安茹家时, 他当然不介意把对家的继承人养成废物, 但他绝不希望腓力二世在他死后把他儿子也养成一个废物, 同样崩溃的还有亨利二世,此时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大屏, 开始盘算他家族的未来:两个男性继承人看上去都不太有救了, 全家稍微靠谱一点的只有他奔八十的贤妻、快咽气的女婿和刚满十五岁的私生子孙子!!!!!!! 从这一刻开始, 亨利二世是真的开始认真考虑私生子继位的可能性了, 他很快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而且看样子, 他的贤妻跟他打的是同一个主意。“你该庆幸你还有个女儿。”他有气无力地对杰弗里说,虽然越过两个男性继承人有些困难, 但比起征服者威廉,亨利二世觉得塞萨尔做英格兰国王还是有些希望的。 所以他的废物儿子可以快点让位吗, 他已经等不及要揍他了。亨利二世悲伤地看着亨利七世去世(他真的很悲伤, 全家稍微靠谱一点的人从此又少了一个), 开始祈祷奥托四世在他亲爹的特训教育下能做个合格的德意志皇帝, 然后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期待的戏码,塞萨尔同意加入十字军。 第289章 “.......不论你们生前的仇恨和猜疑有多么深重,现在都请释怀了吧,总有一个瞬间你们是互相爱着的,我希望让那一刻成为永恒。”当听到塞萨尔在他们的坟前说这句话时,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的心情都很复杂:毋庸置疑,现阶段应该是他们父子关系最好的阶段,但要他们发自内心地承认自己像正常的父子一样爱对方......可能是,但绝不会承认。 “对于私生子来说,十字军战士的身份很有用。”没有那些复杂情绪的小亨利反而更关注塞萨尔参加十字军这件事本身,而提到十字军,理查一世又想到另一件事,“其实塞萨尔没有必要做英格兰国王。”他的眼神移到北非,“他可以做埃及国王。” “所以他打算看着腓力把我们家族所有领地都夺走?”亨利二世明显对这种可能不太期待,而理查一世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他母亲明显是希望让塞萨尔做英格兰国王的,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她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区别在于会以怎样的方式走向成功,杰弗里的想法则更加复杂,按照目前的情况,那个私生子好像在竞争英格兰王位和通过十字军获取领地两个方面都很有希望------难道对于一个年轻的私生子来说,他的烦恼会是“领地太多”吗? 十字军出发了,约翰和亚瑟的作死也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杰弗里已经不想去试图理解亚瑟为什么又跑回巴黎打算和腓力二世继续结盟对付叔叔了,他现在唯一的期待是希望亚瑟在作完死后还能回到布列塔尼老老实实当个公爵,不然他觉得亚瑟活得不会比他更久。“他为什么会想要劫持妈妈!”他复杂的思绪被理查一世暴怒的咆哮打断,此刻理查一世已经愤怒地走到电视机前,他毫不怀疑他现在有冲进电视机弄死亚瑟的冲动,“冷静,理查。”深谙应在家庭纷争中保持适当沉默的威廉适时开口,“毕竟你着急也没有用。” 是的,现在愤怒无济于事,他们真的只能徒劳地祈祷亚瑟不要太过分,如果砸了电视机,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亚瑟会做什么,亨利二世觉得在被孙子围困的情况下以埃莉诺的年龄其实有直接去世的风险,但他真的不太能接受跟他争斗一生的妻子以如此离谱的方式离开人世。“约翰来了!”小亨利惊呼道,他也很担心母亲,当发现约翰的援军到来时他确实兴奋了一瞬间,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考虑到约翰的战绩,他的到来或许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出于害怕理查一世情绪失控的目的,威廉不动声色地将时间流速调到了最大,而他们也看到约翰终于靠谱了一次,虽然可能也有他另一个省心的侄儿参加十字军前还不忘给祖母加防御的原因。“对亚瑟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杰弗里双目放空,他希望约翰在收完赎金并勒索亚瑟放弃继承权后能把他放回布列塔尼,或者干脆把亚瑟囚禁到死,这总比让亚瑟继续到处惹事强! 在他们为英格兰战线焦躁不安时,塞萨尔在埃及推进得相当顺利,看样子已经要加冕埃及国王了。“我早就有预感他会做埃及国王!”理查一世扬眉吐气道,而亨利二世已经再度痛苦地闭上眼睛:为什么啊!他哀嚎道,为什么这个优秀的孙子是私生子,而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合法孙子那么废物,以至于他根本不想承认亚瑟是他孙子。 不过目前看来,安茹家族的继承权纷争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在亚瑟被约翰囚禁的现实下,腓力二世也不能以亚瑟的继承权为由继续挑起纷争(亨利二世心中甚至燃起微弱的希望,也许约翰也不是那么废物呢?),现在电视界面分成两部分,一边是英格兰,一边是埃及,英格兰在清点战果,而埃及正连战连胜高奏凯歌------当然,埃莉诺正在向教皇请求近亲结婚赦免,对此相关人员都保持沉默:在约翰没有孩子且有可能持续作死的当下,给继承人上个保险真的很有必要,理查一世甚至在思考香槟的亨利和吕西尼昂家族谁比较适合替塞萨尔统治埃及了。 为了庆祝目前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小亨利点了一顿火锅(他最近相当迷恋这种塞里斯美食),他的父亲和兄弟们表示赞成,理查一世追加了一打啤酒和可乐,就在他们摩拳擦掌期待火锅外卖送达一起观看埃及征服大片时,他们发现约翰也喝醉了,他正在去找亚瑟的路上。 “他找亚瑟做什么?”小亨利不解道,而亨利二世内心已经警铃大作,他觉得有什么类似他那四位爱卿体察上意弄死托马斯·贝克特的事情要发生了,然后他看到约翰找到了亚瑟,约翰和亚瑟开始吵架,约翰暴怒着掐住了亚瑟的脖子------约翰掐死了亚瑟!!!!!!!!!!!!!!!!!!!!!!!!!!!!!!! “哐当”一声,小亨利手里的冰可乐摔在地上,而此时门外开始响起外卖机器人的声音:“您的火锅已送达,请您签收。” 这时候谁还管火锅啊!!!!!!!!!!!!!!!!!!!!! 最后仍然是全家情绪最稳定的威廉去拿了外卖,他甚至还有闲心把火锅、菜和饮料都挨个铺在餐桌上,并把啤酒和可乐放冰箱。当他做完这一切后,他的父亲和弟弟们还在呆滞中:巨大的刺激下,他们甚至也不在意塞萨尔的加冕晚宴被打断他本人也跟着跑去希腊这种小事了。他们想过很多种约翰和亚瑟争斗的结局,但绝不包括约翰亲手杀死亚瑟------当年亨利二世也没有亲自动手捅死托马斯·贝克特啊!!!!!!!!!!!!!! 第290章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埃莉诺秘密申请结婚赦免的行为是多么地明智,亨利二世无比庆幸他还有个继承了理查一世的军事天赋同时还情绪稳定的私生子孙子,以及一个未婚的合法孙女。“你为家族做的最大贡献就是你还生了一个女儿。”小亨利刻薄道,杰弗里保持沉默,他发现他真的无力反驳。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等塞萨尔回来,亨利二世现在真的非常憎恨希腊人和威尼斯人(以及多管闲事的施瓦本的菲利普),你们能不能快点把希腊人的家庭纠纷解决完让我的孙子回英格兰结婚加冕收拾残局! 在这种焦急的心情下,全家人终于坐到了餐桌边开始吃火锅,为了方便他们随时关注进展,威廉放下一块奇怪的白布,把电视机的内容投影到餐厅。“我一直不明白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玩意儿的。”亨利二世一边烫牛肉一边感叹道,“这是现代科技,父亲,从我还是个婴儿开始我就在学习这些。” 事实证明,死亡年龄确实限制了亨利二世接受新鲜事物,他三个青年去世的儿子对学习这些新事物就接受良好,小亨利甚至已经学会调整电磁炉的温度了,希腊,十字军、威尼斯人和希腊人仍然在孜孜不倦地扯皮(中间还夹杂着塞萨尔义务承担君士坦丁堡的治安工作),老实说,对于只关心塞萨尔什么时候回国的他们来说,这段剧情实在太冗长了。 “你们可以在城中劫掠!新罗马的市民各个富得流油,你们可以去抢劫他们的财富,别说十八万银马克,就是八十万银马克也有!”阿莱克修斯四世的发言倒是令他们的注意力短暂集中了一下,“他比约翰还蠢。”小亨利评价道,他的父亲和兄弟们都点点头,不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最多让塞萨尔在希腊再发一笔财(他们喜闻乐见)。就在理查一世起身准备拿一瓶新的啤酒的功夫,他看到了他的儿子拔剑而起:“死了就不是了。”塞萨尔说,而当他受惊地盯向屏幕时,阿莱克修斯四世已经被他儿子一剑捅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0 22:16:59~2024-01-11 22: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74947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观影体(4) 捅死了, 对,他就这么把阿莱克修斯四世捅死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人......”杰弗里微弱道,而他的父亲和哥哥们已经集体自闭, 开始反思他们的家族传统:安茹家族是不是就不会出什么正常人啊! 大不了就花钱消灾吧,亨利二世想,前提是他能够平安离开希腊,他觉得他需要重新评价一下他这个相处不多的私生子孙子, 不管阿莱克修斯四世有多么地愚蠢都不是你要让你背上弑君者身份的理由啊!!!!!!!!!!!! “希腊人可能不是很在意这些。”理查一世反而最先恢复理智,并立刻为自己的儿子开脱,“而且这个希腊皇帝也不怎么受到希腊人爱戴, 你看, 这些希腊贵族都不在意他......他们找塞萨尔做什么?” 由于视角一直集中在塞萨尔这边, 因此在安茹家族的视角中, 塞萨尔从离开议事厅开始就一直在他的房间里思考和焦躁地踱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好像希望争取塞萨尔的支持。”杰弗里谨慎地说, 虽然他也不是很理解希腊人的脑回路, 但这两个希腊贵族显然不像是打算给阿莱克修斯四世报仇的样子。“是的, 罗马需要一位有足够才能的伟大君主......”当塞萨尔说出这句话时, 他们总算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他大概是想拥戴一位新的希腊皇帝, 只要希腊人自己接受,那阿莱克修斯四世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在乎, 哦,施瓦本的菲利普或许会在乎, 不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问题在于他们未来的战略规划。“这个盟友对埃及国王很重要, 但对英格兰国王不重要。”亨利二世摇摇头, 不过塞萨尔就算回了英格兰他争取的盟友也可以帮助他的表哥香槟的亨利, 这样想他倒也没有那么在意杀死阿莱克修斯四世带来的名声瑕疵了。就在他们吃着火锅恰着酒、祈祷希腊剧本快点结束时,他们忽然听到其中一位希腊贵族高喊着:“我们想要恳请您做我们的巴西琉斯!”另一位希腊贵族则光速取出一件紫袍捧到塞萨尔面前,“国王陛下,我们代表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恳请您,请您接过这一重任,做我们的巴西琉斯吧!” 亨利二世:“......” 小亨利:“......” 理查一世:“......” 杰弗里:“......” 在父亲和弟弟们三观碎裂的时刻,还是威廉默默地发了一条弹幕:“今天我以安茹为荣,明天安茹以我为傲。” , 如果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他的私生子孙子会成为希腊皇帝,亨利二世会欣喜若狂,连带着看他孙子的父亲也会顺眼不少,但现在盯着电视上的紫袍加身场面,亨利二世只想仰天长啸:如果他孙子接过希腊的皇冠,那英格兰该怎么办啊!!!!!!!! 头一次,亨利二世觉得儿孙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他真的非常希望塞萨尔能回到英格兰收拾约翰的烂摊子,但他也挺舍不得希腊皇位的。“你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儿子?”他终于忍不住对理查一世道,“不,你为什么不多活几年,你多活几年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第291章 是的,如果理查一世能多活几年,现在的局面不会这么顾此失彼,亨利二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继承人太少抓耳挠腮,他长期以来的烦恼只是儿子太多。“我觉得没必要关心英格兰。”理查一世反而比较看得开,“看看希腊人的宫殿,多么华丽,英格兰那堆破石头谁爱要谁要!” “那阿基坦呢,你也不管阿基坦了?”小亨利凉凉道。 “......阿基坦还是要管的。”理查一世想了想,“但如果有机会让我去做希腊皇帝也挺不错的。”威廉默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 总而言之,现在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对于这个意外之喜内心感受相当复杂纠结,希腊皇位和巴西琉斯的身份很香,可难道他们真的要把安茹家族的祖产全部留给约翰嚯嚯掉吗!“你儿子好像要坠入爱河了。”还没等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纠结出个所以然,小亨利很快发现又一个新变化,“哦,她好像是腓力的外甥女。” 腓力的外甥女,这一刻,理查一世终于想起了当年他在君士坦丁堡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她会成为他儿媳?他真的很不想在他悔婚又绝育后他还是要跟腓力二世当儿女亲家。 但他儿子的婚姻不是他能够做主的,甚至也不是他母亲能够做主的,看着塞萨尔和安娜在屏幕上谈情说爱,理查一世的五官难以自控地抽搐,塞萨尔会来这个房间吗,他心想,如果他来了他怎么跟他解释其实你结婚前的感情经历你的父亲爷爷和叔叔们全都事无巨细全部一览无余啊!!!!!! “其实你儿子去当希腊皇帝也挺不错的。”围观完大皇宫的青春恋爱偶像剧,小亨利真诚地说,而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渐渐地也接受现实了,随约翰去吧,他们想,反正他们在希腊有皇位,安茹家族稳赚不赔,至于约翰可以等他死了之后再揍他。 保持沉默的是杰弗里。在亚瑟死后,他已经接受他的女儿会和理查的儿子结婚并成为英格兰王后的安排了,可现在理查的私生子去了希腊,看样子要在希腊结婚,不管英格兰的局势怎样发展,他的女儿都是处境最微妙的一个。 不如让她和腓力的儿子结婚吧,除了一个足够强势的夫家,她还有什么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呢?杰弗里内心深处一直把自己和全家分得很开,如果安茹家族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当然会竭力维持家族的利益,但如果有人和他竞争,他当然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利益。 不过鉴于他全家人都挤在一个客厅里,他还是不能明确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能保持沉默并暗暗祈祷约翰倒霉。等待英格兰剧情进一步推进的过程中,他们又被迫围观了塞萨尔的育儿预体验(理查一世表示虽然他不知为什么很想看亨利六世倒霉,但他儿子想给他当孙子他还是笑纳的)和约翰的持续自闭和发疯(众人表示你要疯快点疯给小埃莉诺找个赘婿或者让琼的儿子继位都比你继续嚯嚯祖产强),然后终于等到了塞萨尔向埃莉诺摊牌的名场面:“塞萨尔说得对,如果国王像约翰一样无能,约束他的权力对我们更好。”理查一世觉得他还算能够接受这个安排,“而且还有妈妈和琼,他们会管住他的。” “前提是她们都活得比约翰长。”小亨利说,琼他不确定,但他觉得他们的妈妈马上就要和他们团聚了,而一直在暗暗关心女儿的杰弗里此时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跟琼去图卢兹也好,他心想,虽然可能不能结婚自由也受限,但他不必担心琼虐待自己女儿,换成约翰,他觉得他真的不能高估约翰的底线。 老实说,看到埃莉诺以超过八十的高龄登上穿越半个欧洲的船时,亨利二世的心颇悬了几下,他清楚他妻子的身体素质,但海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好在他孙子看上去和他一样紧张,这令他收获了诡异的平衡。“你的眼睛很像你的外祖父,孩子。上一次我来到这座宫殿时,我还是他的王后。”听到埃莉诺这样对安娜说的时候亨利二世内心感受颇为复杂,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时候他在干嘛,好像还在和自己的舅舅斗智斗勇,还没等他思考出所以然,他又听到埃莉诺说,“......结婚之后,你要爱你的妻子,迁就她的喜好,她的利益,永远给予她尊重和信任。不要忘了你的皇冠和领土有一部分来源于你们的婚姻,一个女孩成为你的妻子不代表她就要全心全意为你奉献,上帝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由而独立的个体。” 他感到有两道视线正盯着他,一道是理查,一道是小亨利,威廉微笑点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杰弗里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低头不语,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康斯坦丝一直对自己那么冷淡,他的父母至少还相爱过,但他和康斯坦丝从未有过感情基础,她一开始就是作为安茹家族控制布列塔尼的工具嫁给他的。 而当他父母的爱情褪去后,矛盾自然而然爆发了,母亲有反抗的能力,当康斯坦丝有了反抗能力后,她也会如此做。平静微妙的气氛维持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默契地不言不语,保持沉默,并准备迎接新成员,看到埃莉诺去世时,理查一世的复杂纠结的内心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的顶峰:一方面,他应该为母亲去世悲伤,但同时他已经无法自控地想要站起来蹦迪了------在死了十一年后,他,理查·金雀花,终于又有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1 22:31:03~2024-01-13 23: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2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鱼 2瓶;天在水、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观影体(5) 现在客厅里的氛围很微妙, 非常微妙。 以无辜弱小又乖巧的威廉为分界线,这个家庭被划分成两边:小亨利和理查一世一左一右地坐在大沙发的两端,身旁则是他们的父亲和母亲, 小亨利目不斜视,表示他在父母战争中两不偏帮的态度,理查一世则在妈妈怀里嘤嘤嘤猛男落泪,有妈的孩子就是宝, 你问杰弗里,哦,杰弗里选择逃之夭夭, 对即将爆发的家庭战争避而不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去世时已经年过八十, 但埃莉诺接收新鲜事物的能力确实很强, 很快就弄清楚了他们现在的处境。“这和天堂没有区别。”埃莉诺已经开始优雅地享用她的法式甜点下午茶, “尤其是见到你们后,我亲爱的孩子们。” 亲爱的孩子们, 不包括亲爱的丈夫。亨利二世感到抓耳挠腮, 他觉得埃莉诺在有意忽视他, 但他没有证据。电视上, 人间的剧情仍然在有序推进, 考虑到家族现状, 威廉把默认设置换成了分屏,希腊, 塞萨尔正凯歌高奏,亨利二世觉得他已经可以忽视约翰了, 再不济他的子孙已经在希腊建立了稳固统治, 抛开异端不谈希腊不论是延续自罗马帝国的法统还是富裕美丽的领地都甩英格兰十条街, 何况有他的好女儿在, 约翰好像也不会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敬你们未来的奥古斯都,理查·塞萨罗亚!”看到自己的曾孙辈出生,亨利二世精神一震,“你出生时也是这样的。”他胆大包天地选择从理查一世的方向破冰。 “我出生时你在场吗?”理查一世不咸不淡地问,亨利二世这才意识到他竟然忘了这个细节,一时非常尴尬,这时候拯救他的竟然是埃莉诺,“塞萨尔出生的时候你也不在场,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亨利二世猛然抬起眼,正好和埃莉诺对视,并且她没有在第一时间避开他。这是她想要和好的信号吗,他们总不能一直回避对方的存在。 在生命的最后和死去之后,在旁观了这漫长的人生后,他觉得他可能明白了一些埃莉诺的想法,但不完全懂,正是这些空白的存在令他困惑:埃莉诺真的爱他吗,她真的在意爱情吗,她放弃路易而选择他的理由真的像他曾经想的那样仅仅因为他比路易更年轻、更英俊也更强大吗?亨利二世觉得他仍然无法释怀埃莉诺的背叛,在他们都死去后,利益的损失都不再重要,他在意的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的做错了什么,当见到自己反叛的妻子后,他曾失控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她始终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没有尊重我,亨利。”她最开始这样说,“而你也不再能够给我我想要的了,我放弃路易和放弃你的原因是一样的。” 她到底想要什么?王冠,权力,儿子,他都给了她,所谓的忠诚她一开始就不屑一顾,但这反而是他觉得最靠近真相的理由,也许不需要理由,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她不安分,不甘寂寞,只顾自己的快乐而毫不在乎丈夫与家庭,当爱情对她不再有吸引力后她就选择了权力,他阻碍了她,所以她背叛了他------可为什么她愿意将权力交还给理查,倾力奉献自己的才智和威望,却不愿意这样对他? “其实理查才是最爱你的孩子。”当儿子们都去休息后,埃莉诺盯着屏幕上的塞萨尔和安娜,幽幽道,他们正在逗弄他们刚出生的儿子,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他们也曾这么幸福,“他渴望爱,渴望绝对的认同和纵容,如果你在他小时候给予了他偏爱,或者至少让他看到一丝他有可能得到你的认可的迹象,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对次子的偏爱会令长子不满。”亨利二世说,他心里很明白埃莉诺说的是对的,但他一开始就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漠视和打压理查,他不觉得他做错了,“如果是威廉,他或许不会在意,可我哪怕只是允许理查提前治理自己的领地,亨利都会生气,然后和理查争斗,杰弗里则从中挑唆,最后我不得不为了亨利的权威压制理查,他更加认为我不够公正,或许确实是,我偏爱长子理所当然,偏爱次子则会带来灾难。” “威廉比亨利懂得如何做一个好哥哥。”埃莉诺遗憾地摇摇头,一瞬间,她在想如果威廉没有早夭他们的结局会否有所不同,但讨论这种可能显然无济于事,她话锋又一转,“我知道,你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背叛你,想知道答案吗,亨利?” “你知道我的想法,埃莉诺,你什么都知道。” “我从没有试图隐瞒过你,只是你不肯相信。”埃莉诺叹了口气,随后她看着亨利二世,极其郑重地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只是阿基坦公爵,我的目的也只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保住我的权威和独立,在我死后,这个爵位属于英格兰还是法兰克、属于理查还是约翰乃至于这个爵位是否能够被我的后代一直统治也不重要,只要我死去时还是阿基坦公爵,是欧洲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我就心满意足。” “为什么?”亨利二世觉得头有些疼,“你,你至少应该在意理查,他是你的儿子,你最爱的儿子” “因为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封臣、妻子和母亲只是世人加诸在我身上的身份,我爱理查的前提也是他足够爱我。”埃莉诺说,她脸上浮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神采,他曾经恐惧的神采,但现在他的心境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野心理所应当,女人的野心却离经叛道,圣经说女人只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将服从视为女性理所应当的美德,我不认同这样的美德,所以我无法成为夏娃,我只会成为莉莉丝。” 第293章 夏娃是亚当的肋骨,但莉莉丝和亚当一样都是上帝手中的泥土,他们同时同刻出生,他们真正平等,莉莉丝有离开亚当的自由,而亚当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我自以为我尊重了你,可我从没有明白你想要什么。”亨利二世苦涩道,“路易无法做到,我也无法做到。” “是的,你曾经给予我的正好是我想要的,比如热烈的爱情、可爱的孩子们和更加宽容的宫廷,而你确实也比路易更尊重我,可人的野心会膨胀,当我觉得爱情没有那么重要,你那施舍般的尊重也不能让我满足后,我就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一个试图反抗你的封臣了,我需要一个盟友,那个盟友恰好是我的儿子们和我曾经的丈夫。”埃莉诺点点头,但她旋即又垂下眼睛,亨利二世没有想到她也会有如此彷徨脆弱以至于显得温顺的时刻,“但或许我也做错了一点,我只在乎自己,我无法忍受事情的发展超出我的掌控,就像你的骄傲和固执阻止理查成为一个爱你、忠诚你的儿子一样,我也因我的自负付出代价,有些争执本可以避免,但我忽视这一切的存在。”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果理查不想结婚生子,我不应该强迫他,如果塞萨尔不想做英格兰国王,我也不应该按照我自己的意愿绑架他,我很庆幸生命的最后,我明白并做到了这一点,如果你活得足够久,你也许也能做到,但亨利,在你明白这一切前,你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在死前他不甘不愿地承认他把他的家庭关系搞得一团糟,可他不认为在他的错。“我做错了,埃莉诺。”他终于道,曾经他认为放下尊严向妻子和儿子们求饶认输是不可忍受的耻辱,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总认为作为丈夫、父亲和君主,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所有事,可我在一开始就做错了。” “没有人不会犯错误,何况我一开始就清楚我不能得到理解,如果我确实是一个爱丈夫和孩子超过爱自己的女人,那你不会做错什么。”她叹了口气,随即凝望着亨利二世,亨利二世感到他妻子眼里有闪烁的光彩,像他们最相爱时,“但现在,权力或者领地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更在意爱情带给我的快乐,重新爱我吧,亨利,让我们回到我们还相爱着的时候。” 还相爱着的时候,在丰特弗罗德修道院,他和理查的棺材上,理查的雕像是他死去时的样子,但他的雕像是他青年时,他和埃莉诺相遇的时候。“我一直都爱着你。”他说,他和他的妻子重新拥抱亲吻,双手久违地交握。 就这样吧,他想,这样也很好,憎恨也好,争斗也好,他们始终无法彻底离开对方------何况,他们毕竟相爱着。 第180章 观影体(6) 平平无奇、阳光明媚的一天, 他们全家人又整整齐齐地坐到了电视机前,今天他们吃的是威廉强烈推荐的广式早茶,一切都挺好的, 他们想,除了约翰。 亨利二世实在不明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如果他能有约翰这条件(遍布欧洲的强势亲戚和靠谱的姐姐), 他都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快乐的老国王,可约翰在干什么,他觉得琼在干涉自己, 觉得他的侄儿和外甥们是他的威胁, 他好不容易看到他曾经努力构造的“安茹秩序”终于收获了比他预想中还要好的结果, 但这一秩序唯一的作用只是给约翰兜底! “这就是你想要传位给他的好儿子吗?”理查一世凉凉道, 亨利二世感到他头顶有好几道不善的目光,他默默缩起身子:是我的错行了吧, 我眼瞎, 我该死------但能不能拉着约翰一起死啊!!!!!!!!!!!!!! 为了全家的心脏考虑, 他们一致决定还是当安茹家族已经集体搬迁到希腊比较好, 看着塞萨尔在东欧西亚南征北战、纵横捭阖, 亨利二世真的流下了感动的热泪:他格局太小了, 他心想,有能力的人永远不会抱怨大环境, 私生子又如何,拉丁人又如何, 他孙子就是能在希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坐稳奥古斯都的位置, 如果他的家族领地能靠希腊稍微近一些, 比如西西里或者匈牙利, 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烦恼了,等等,他好像莫名其妙多了个西西里国王做曾孙子? “琼去世了。”得知这个消息,理查一世的心口不禁拨凉,不仅仅是因为妹妹去世的悲伤,也是因为担心约翰:约翰之前几年相对安分,是因为还有琼,但如果失去约束,他毫不怀疑约翰会做出更多更可怕的事,塞萨尔能管管他吗,阿基坦毕竟是他次子的领地(他不太能接受塞萨尔的次子居然叫腓力),西亚这边第五次十字军看样子大局已定,他应该能赶回去料理后事吧? 无人在意的角落,杰弗里则默默地自闭:琼去世了,这意味着他女儿的监护权又回到了约翰手里,他已经不抱希望小埃莉诺可以结婚或者重获自由,他只希望他女儿不要像她弟弟一样死于非命。这不公平,他心想,他一直将男性继承权视为自己理所应当的权利,理所当然地向母亲和妻子索取,但当受害者变成他的女儿时,他的内心感受确实又复杂了起来,理查的私生子可以靠自己获取一个庞大的帝国,他的女儿却根本没有反抗命运的机会。 “不要太担心。”杰弗里忽然看到威廉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受惊地抬起头,威廉正在啃一只油卤兔腿,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朝他悄悄做了个口型,“看视频。”他说,杰弗里看到自己和威廉的对话框里果然出现了一段视频,主角是小埃莉诺和雷蒙德六世------闺女,你玩挺野啊! 第294章 抛开雷蒙德六世的问题不谈,目前看来,约翰果然不负众望地开始作死,前脚将小埃莉诺接回了英格兰,后脚就撕毁了《大宪章》,对此在场的家庭成员已经无甚反应(问就是已经麻木了,呵呵),但看到腓力二世进攻诺曼底、剑指阿基坦,小亨利和理查一世还是不受控制地面容扭曲:约翰是他的名字,丢地则是他的宿命------难道安茹家族注定要丢掉在西欧的所有地吗!!!!!!!!!!!! “如果他把英格兰也丢掉了,我不太希望塞萨尔收留他叔叔。”理查一世面色呆滞地道,他的全家沉重地点点头:到了那一天,他们希望约翰直接下海喂鱼。 该说不说,塞萨尔确实是他们全家最靠谱的人,人在西亚替耶路撒冷王国善后还不忘打钱给雷蒙德六世请他帮忙守住阿基坦,亨利二世现在对保住诺曼底已经不抱希望了,留住阿基坦也行,他想,有了阿基坦,安茹家族在欧洲大陆上就还有登陆点,只要约翰的后代优秀些,或者腓力二世的后代像约翰一样无能(他非常希望腓力二世也感受他现在的痛苦),那他们还有拿回领地的机会。 “我们的女婿都很优秀。”看到雷蒙德六世击退了腓力二世的进攻后,埃莉诺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她一开始不喜欢雷蒙德六世,但现在看来他其实算个不错的女婿,“只要守住了阿基坦,等塞萨尔的次子成年,我们还可以......” 她的话突然顿住:屏幕上,约翰正暴跳如雷雷蒙德六世的插手破坏了他的削藩计划,并立刻给英诺森三世写信请求他支持他讨伐信仰清洁派的异端。 埃莉诺也闭嘴了,虽然对约翰的愚蠢有充分的认知,但她还是感到大脑眩晕: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果是亨利二世或者理查一世,他们可能确实可以通过镇压诸侯的叛乱以加强王权,但你是谁啊,你是约翰,你打了那么多败仗为什么对你的能力没有清晰的认知,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够平定叛乱,可你真的可以打赢那些叛乱的诸侯吗!!!!!!!!!!! 埃莉诺现在真的非常后悔当年高龄生子,如果她没有生下约翰,现在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愤怒,他们只能祈祷塞萨尔在得知叔叔背刺姑父后能够承受住打击,他真的为安茹家族付出了太多------当看到儿子拆开信件时,理查一世紧张地观察儿子的反应,看到他双目猛瞪、嘴唇大张,下意识扶住额头但还是因为过于震惊愤怒险些倒下,西西里的腓特烈及时扶住他:“我要去图卢兹。”他微弱地说,“我要去哀悼我的姑姑,看望我的表亲------希望我可以活到那一天。” 是的,希望塞萨尔能够身体健康,至少得活得比他叔叔长,亨利二世已经想好了很多种痛扁约翰的方式,但现在看来约翰还没有要去世的迹象,因此他们只能肉疼地看着塞萨尔夹在约翰和雷蒙德六世之间好声好气地安抚(理查一世表示儿啊你废话什么你就不能废了你的叔叔直接上吗!!!!!!!!!!!),然后约翰还老大不情愿地觉得他“是为了和琼的姐弟关系及和塞萨尔的叔侄情谊勉力忍受”,你别忍受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你应该赶紧让位给你儿子,放个婴儿上去都比你强!!!!!!!!!! 好在腓力二世还是签了停战协议回到巴黎了,这个时候,他们无比庆幸欧洲大陆上他们还有个外孙/外甥指望得上,约翰为什么运气这么好,年轻时候有父母和哥哥姐姐们,老了还有侄儿和外甥可以依靠,但凡他是个正常人腓力二世还能保住王位吗! 还是看希腊这边的发展对他们的心脏比较友好,他们心想,这边塞萨尔正在哄他最小的两个孩子睡觉,他们真可爱,埃莉诺的心都要化了。“如果理查也能有五个孩子,我们现在该有多幸福。”亨利二世幽幽道,而理查一世不予承认,“算了吧,万一多出的四个孩子都是约翰呢?” 有约翰这样的孩子不如不婚不育!相反,塞萨尔的教育现在看来很成功,虽然他的次子可能有些孤僻,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当接到约翰的病危通知时,全家人都摩拳擦掌:忍耐约翰这么久他们终于可以算总账了:“我知道,我是个糟糕的国王,我还是糟糕的儿子,糟糕的弟弟,他们说得没错,我会把一切都搞砸......”亨利二世挑挑眉,难道约翰终于醒悟了?“......你父亲临终前想要传位的人是你,母亲属意的继位人选也是你,登基吧,塞萨尔,只有你可以打败腓力和他的儿子,让一切都拨乱反正,我,我是个没用的儿子,但我不能将安茹家族的领地都送给法兰克人!” “他为什么觉得塞萨尔还能回来做英格兰国王?”理查一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塞萨尔再强悍,那也不是无所不能,至少他不觉得他能隔着德意志、意大利和法兰克同时统治希腊和英格兰,而他的父母和兄弟们只是痛苦地摇摇头,他们已经放弃理解约翰了。“至于我,是的,曾经也许我确实可以做英格兰国王,但在我已经在希腊待了十二年以后贵族们只欢迎我做一个雪中送炭的盟友,你要我现在回来做英格兰国王,或者让我的儿子做,那你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办?”好在约翰虽然愚蠢,但塞萨尔还是清醒的,“在祖父在位时,他和我父亲做朋友,在我父亲在位时,他和你做朋友,如果我真的接过王位,他会立刻以支持你儿子的理由反对我,你觉得英格兰真的还经得起一场内战吗!” 第295章 确实禁不起,而且这也确实是腓力二世做得出来的事,幸好塞萨尔足够高风亮节,但凡他想为自己的次子夺取英格兰,腓力二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约翰终于要死了。”理查一世盯着屏幕,咬牙切齿道,老实说,他现在不关心诺曼底,也不关心阿基坦,他只想揍约翰! 当约翰醒来后,他看到了他的父母,以及他的哥哥们。“父,父亲?”他手足无措道,而亨利二世只是凉凉道,“好久不见,约翰。” 家庭混战,按下不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杰弗里默默给布列塔尼的埃莉诺开了个小窗:虽然他也很想揍约翰,但现阶段,他更关心他的女儿。 第181章 观影体(7) 面对父母和弟弟们对约翰的集体讨伐, 威廉识趣地选择不吭声:虽然他对约翰的痛恨可能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烈,但相对应的,他也没什么多余的情感去怜悯他现在的处境, 毕竟约翰的所作所为确实对得起他现在的苦难。 还是看戏吧,他想,而电视机屏幕上,他看到塞萨尔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法国贵族的衣服, 正在和以威廉·马歇尔为代表的英格兰贵族们就亨利三世的摄政问题扯皮,布列塔尼的埃莉诺为什么也在场?“上帝已经允许了他们的结合,此外, 我要纠正一点, 不是里奇蒙女伯爵, 而是英格兰的女王, 如果你们执意认为亨利三世是第一继承人,那他的母亲将会成为摄政。”出于本能, 他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开始摩拳擦掌打算看热闹, 于是不动声色地调大了音量, “我, 塞萨尔·塞萨罗亚, 理查一世之子,阿基坦公爵, 英格兰的摄政王,在此代表安茹家族在英格兰的所有领地向我的君主效忠, 天佑埃莉诺女王!” 当威廉把音量调到最大的那一瞬, 塞萨尔刚好说出了“天佑埃莉诺女王”, 这个振聋发聩的称呼终于把全家人的注意力从约翰身上转移到电视机前。“发生了什么?”埃莉诺问, 生平第一次,杰弗里感到全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别这样看着我,他心想,他觉得可能他还是更习惯被忽视和边缘化,而不是做全家人的显眼包。 但事态的发展不会受到他们心态的影响,全家人保持诡异的沉默,看着塞萨尔舌战群儒帮助小埃莉诺确定权威,然后所有英格兰贵族都向女王宣誓效忠。“我有儿子,有两个男性继承人,他们怎么能拥立女王?”约翰挣扎着站起身,不甘地咆哮着,“女人怎么能够独自统治国家?塞萨尔到底想干什么,他答应了我------” “他只是答应了你帮你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杰弗里回过头,女儿的处境转危为安(大大超过了他此前最乐观的预想,他现在真的非常感谢理查的儿子,他果然是整个安茹家族的希望),他现在终于可以跟约翰算他掐死自己儿子和囚禁自己女儿的旧账了,“你觉得,我的女儿会比你更差吗?” 在经历了全家人的痛殴后,约翰又即将独自承担杰弗里的怒火,从个人角度,他得罪最狠的其实是杰弗里,只是约翰一直忽视了这件事。其他人反而能够相对心平气和地看待英格兰的政局变化,塞萨尔的次子马上就要成年了,一切总不会比约翰在位时更糟。“前提是我确实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封臣,但如果我说,我想要诺曼底和安茹呢?”为了关注一下自己二孙子的成长动态,理查一世调了个小窗,但他很快后悔这个决定了,“缺乏整合的基础,英格兰国王迟早会失去他们的祖传领地,如果诺曼底和安茹迟早会易手,为什么不交到我和我的后代手里?我知道,您一直仇恨着安茹家族,您应该也不喜欢我的祖父和我父亲,但我和他们都不同......说不定,我会帮您完成复仇呢?” 当腓力·塞萨罗亚说出那句“我想要诺曼底和安茹”时,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小窗上,直到谈话结束,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次子都是这样。”威廉喝着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肥宅快乐水,感叹道,“而且腓力二世很擅长蛊惑第二顺位继承人对付第一顺位,都有叛逆期嘛。”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盯向理查一世:次子,腓力二世,叛逆期......这三个关键词似乎和他关系更加紧密。 “明白我的痛苦了吗,我的好儿子?”亨利二世的目光尤其幽怨和愤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反思了,在反思了。”理查一世默默地试图通过蜷缩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最亲爱的妈妈也会和父亲一起同仇敌忾地揍他,我为什么要爱腓力,他心想,他觉得爱过腓力二世已经成为了他的黑历史,他被反复鞭尸的缘由------他当年到底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啊!!!!!!!!!!!! 但现在他只能肉疼地看着他的二孙子跟腓力二世越走越近,甚至同意卡佩家族的军队借道利摩日进攻图卢兹,塞萨尔靠谱太久,以至于他们没有想到他会在教育问题上掉链子:“至少他是我们的后代。”埃莉诺倒是对此看得很开,她状若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约翰,“我更希望继承诺曼底的是理查的后代。” 约翰什么都不敢多说,安静如鸡。 也罢,现在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腓力·塞萨罗亚能够把诺曼底也收入囊中,然后他的后代可能因为领地太大被法兰克国王再次针对(亨利二世比较希望他们干脆直接取代卡佩家族得了),现在的变数在于当路易八世进攻图卢兹时,埃莉诺女王能不能偷家布列塔尼:“奥托为什么不能快一点!”杰弗里盯着屏幕,为女儿操碎了心,“这也不能怪奥托......”理查一世说,然后他看到他那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弟为父则刚狠狠瞪他一眼,想到自己二孙子的行为,他觉得毕竟还是自己理亏,因此难得地默默地忍受了下来。 第296章 不过他好像还有个孙子也来法国了,他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误伤。出于对孙子的爱和关系,理查一世给理查·塞萨罗亚开了个小窗,然后他看到他正在阿基坦的小道上连夜疾驰:“他在干什么?”理查一世疑惑地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理查·塞萨罗亚身上:很显然,他在招兵买马,打算去救援埃莉诺女王------不是,他这么靠谱的吗? “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他太冒险了。”亨利二世摇摇头,第一次对塞萨尔产生了轻微的不满,他的教育看上去也不太成功,反而是杰弗里精神一振:至少应该分散路易八世的注意力,他想,这样他的女儿可以借机脱身,或者能等到奥托四世到场,至于理查的孙子的安危他根本不在意,他又不是没有父亲,大不了让理查的儿子给他孙子付赎金,或者干脆冲冠一怒远征法兰克,他现在对除他女儿以外的所有人倒霉都喜闻乐见。 但局面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肉眼可见的速度,理查·塞萨罗亚的军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并且他还能维持这支军队的阵型和秩序,他真的只有十四岁吗?“你的孙子穿上你的盔甲后是真的挺像你的。”小亨利感叹道,他现在对理查·塞萨罗亚非常有信心,而当理查·塞萨罗亚的军队插入法兰克军队中时,冲天的“理查国王”几乎要将他们的耳膜震裂,“他们在叫你吗?”杰弗里不确定地问,而理查一世面色抽搐,他觉得他当年捞到的圣徒头衔终于有点实际作用了------现在的局面对人间的人来说怎么不是圣徒显灵啊!!!!!!!! 在圣徒显灵的加成下(圣徒本人正在啃烤肉派并狂灌啤酒),英格兰军队势如破竹,而奥托四世也终于抵达了现场,风卷残云兵临巴黎,迫使路易八世签订城下之盟,现在看来安茹家族的统治应该能稳固相当长一段时间。“早该这样。”亨利二世终于松了口气,扬眉吐气道,早知道他孙女也这么靠谱他当年就不该生下约翰(最好也不要让杰弗里生下亚瑟)。 是的,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英格兰有埃莉诺,德意志有奥托,希腊有塞萨尔,这个堪比古罗马三巨头的联盟毋庸置疑将统治整个欧洲,而且塞萨尔的继承人看上去也很优秀。“德意志传来不幸的消息,您的表兄,德意志的凯撒去世了......”当小亨利点的火锅又一次送到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噩耗,“奥托怎么了?”理查一世焦急道,然后他们开始观看德意志的剧情回放,奥托四世正和野猪搏斗,獠牙贯穿了他------“他为什么要突然迷恋打猎?”亨利二世咬牙切齿道,奥托四世打猎的启蒙人此时正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亨利二世现在也只想仰天长啸:为什么快乐总是这么短暂啊!!!!!!!!!!!!!! 现在的状况就是很无语,非常无语,刚刚建立好的大好局势就这么前途未卜:“谁继承德意志王位,腓特烈吗?”理查一世问,他觉得这样也很好,“是谁都可以,但最好不要是腓特烈。”埃莉诺幽幽道,“有时候,立场并不是因为情感决定的。” 还没等理查一世琢磨出母亲的意思,他就看到他的儿子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栽倒在地:等等,他怎么了,他也要死了,不,不是,他为什么这个时候生病------儿啊你快挺过来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4 12:07:57~2024-01-14 15:0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奔赴热爱与山河 10瓶;酒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观影体(8) 在塞萨尔昏迷不醒的两个星期, 安娜很焦急,并且恐惧,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丈夫的全家人比她更焦急,以至于暴躁,当塞萨尔终于醒过来时,亨利二世甚至喜极而泣:天堂和地狱真的只是一瞬间啊!!!!!!!!!!!!! “但他的麻烦并没有结束。”埃莉诺遗憾地说, 而很快其他人就明白埃莉诺的意思了,之前的两个星期,他们只顾着担忧塞萨尔是死是活, 因此忽视、或者根本不愿意设想如果他真的去世了他的帝国该由谁继承, 名义上, 他的妻子也是女皇, 而且他的长子也快要成年了,但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威望像塞萨尔一样统治着这个复杂而庞大的帝国, 一旦有挑战者存在, 那局面势必会滑向不可控制。 挑战者是腓特烈二世, 如果他再娶了埃莉诺·塞萨罗亚, 那他完全可以与理查·塞萨罗亚竞争皇位, 他在塞萨尔昏迷的时候利用自己曾在君士坦丁堡生活和接受教育的经历安抚贵族, 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理查·塞萨罗亚的威胁,讽刺的是, 他本人或许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就算我成为了德意志的国王又怎么样?我对你的爱不会改变,对教廷的恨也不会改变, 如果这一次您真的去世了, 我做理查的邻居总比其他人好!”当腓特烈二世如此控诉的时候, 就连理查一世都有些不忍地闭上眼:太天真了, 他心想,和曾经的他一样。当奥托四世活着的时候,塞萨尔和腓特烈二世当然可以父慈子孝,甚至更进一步结为真正的姻亲,但当腓特烈二世成为德意志国王后,他们联盟的基础就不再存在,塞萨尔需要和腓特烈二世划开界限,哪怕他真的将他当做儿子------作为被放弃的次子,理查一世会愤怒,会痛苦,会恼羞成怒地反抗父亲,但代入自己儿子的视角,他好像又能理解这样的选择了。 第297章 人果然都是偏心的,他想,殊途同归,涉及到继承人问题,合格的君主应该做出理智的选择,区别只在于塞萨尔和腓特烈二世曾经对彼此的结局有过幻想,并且不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真正深爱着对方。 但爱是无用的,或者说是不那么重要的。“在我们保持友好关系时,我尊重你的权威,在我们成为敌人后,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抓准机会削弱你,在适当的时机背叛你,这是一位君主的基本素养。而当遵守信义的前提与理由不复存在时,信义亦没有必要遵守,君主的真实想法常常有违他人前的品格。”他听到塞萨尔说,“朋友和敌人不是一成不变,理智与情感亦不是不可共存,腓特烈,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朋友和敌人不是一成不变,理智与情感亦不是不可共存......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腓力二世,他一开始就深谙这个道理,并且付诸于行动,从这个角度上看,也许腓力说他爱着他并不是假话,只是他一开始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再抬头看着塞萨尔的眼神时,他忽然有些惊慑他那近乎平静的冷酷: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合格君主的素质,为了这一天,塞萨尔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他一直这样,不论面临多么艰难的选择他的情绪都始终平稳,好像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打击到他的事:可你不痛苦吗,不孤独吗,命运给予你的任何打击你都能承受吗?今天你可以舍弃你视若亲生的孩子,那未来你会不会舍弃你的亲生骨肉呢? 他心情复杂地望着塞萨尔,在对儿子的爱和期望之余,他对他多出了几分陌生的复杂情绪:他应该庆幸安茹家族有这样一位英明而冷静的君主,但作为父亲,他总觉得他的儿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他也不希望塞萨尔的子女发现曾经疼爱他们的父亲变得陌生冷酷,像亨利二世一样。 剧情开始波澜不惊起来,或者说不论是塞萨尔横扫保加利亚还是埃莉诺女王征服爱尔兰,安茹家族都毋庸置疑走在上坡路上,偶尔刺激到他们的是一些意料之外的爱情戏码,比如理查·塞萨罗亚的原地求婚,或者狄奥多西的出柜:“你的孙子们真的都很像你。”亨利二世幽幽道,理查一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现在最害怕有人提起他的黑历史:如果你不会驾驭你的情感,你最后不要去触碰和渴求一些危险的情感关系,总结下来就是珍爱生命,远离腓力。 当塞萨尔把退位提上日程后,众人也都纷纷起身活泛筋骨,小亨利打算再点一顿火锅,提议全票通过,他们开始下单,就连约翰也斗胆点了一份嫩牛肉。“为了权力,至亲会成为仇敌,以至于拔剑相向,我的父亲建立了如此煊赫的功业,却没有贪恋这一切。”理查·塞萨罗亚正一边骑马一边感叹道,而他的随从也应声附和,“是的,您是最幸运的皇储。” 亨利二世感到又有两道不善的目光瞪向他,小亨利和理查一世一言不发,但仿佛说尽了千言万语:“我真想有这样的父亲。”小亨利幽幽道,理查一世也重重地点点头。 “是,是我的错。”亨利二世有气无力道,但他心里也疯狂尖叫那是因为塞萨尔的长子确实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并且真的能做到又听父亲的话又有自己的主见,你们两个想有这样的父亲为什么不想反思一下你们是不是这样的儿子呢!!!!!!!!!!!火锅外卖送到的声音拯救了他,他赶紧起身去拿外卖,并开始铺在餐桌上,刚刚把大餐布置好,他就听到一声尖叫的“殿下”,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理查·塞萨罗亚被马蹄踩断脊背的那一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亨利二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跌倒在地毯上,无意识转动的眼珠子发现他的妻子和儿子们也都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而就是在这一瞬间,屏幕瞬间一黑,“故事结束了。”威廉站起身,将亨利二世重新扶上了沙发,“对故事满意吗,我的家人们?” , 这是一个故事吗? “故事总要有一个结尾。”埃莉诺最先回过神,她望着威廉,脊背不知何时已经紧绷,在不确定他的目的前,她不会将他当成是儿子,“我们总要知道理查会不会死,他死后塞萨尔怎么办,他们都还没有走到人生的终点。打开电视,威廉,我们总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知道了又如何呢?也许他活得足够长能够再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也许继承危机会导致帝国四分五裂,但只要他还有后代,我们便总会悬心接下来的发展,即便他的后代死了,他的国土还在,或许将之称为故事并不恰当,这是历史,历史是不会停止的。”他微微俯身,“但历史会存在多种可能,比如有没有一种可能,塞萨尔没有出生,或者他没有这么优秀,那安茹家族的命运就是在约翰手里丢掉在欧洲大陆几乎所有的领地,在历史的洪流中彻底淹没,或许后代中会有昙花一现的杰出者,但他们建立的帝国永远不会是我们期望的安茹帝国,。” “你见过几种可能?”亨利二世也回过神了,他和埃莉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向威廉索问,“在我们到来之前,你到底在做什么?如果真的存在无数种可能,你为什么选择这一种?” “因为在无数中可能中,我最喜欢这一种,许多人都曾有过改变世界的机遇,但他们只改变了自己,只有他真的让未来的世界变得更好了。”威廉说,他的头发微微垂下,给他的脸孔蒙上一层隐约的阴影,长久以来,他一直活在影子中,“唯一的遗憾是这种可能里没有我的存在,你们都忘了我,我死去后我就被真实地遗忘了,我们都会被遗忘,洪水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们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人生里完成自己所能接触与预测的事,不必在乎那一切,现在我们的故事结束了,我们也该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第298章 “那你到底是谁?”理查一世忍不住问道,他感到心头一颤,一种原本飘移游离的情绪将他越缠越紧,他无法释然这种未知的困惑,“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这一切,你又为什么会介意这种可能里没有你的存在?” 然后他看见威廉笑了,这样的笑容很熟悉,当他在这个房间醒来看到威廉时,他就是这样笑着的,他施施然起身,随意地揉了揉理查一世的头:“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你哥。” 作者有话说: 观影体结束,下一个番外是现代篇,也是最后一个番外了 第183章 千年之约(1) 塞萨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一直在漂泊,他清楚自己是谁,做过什么, 可这样的意识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他始终没有真实的、落地的实感。这样的漂泊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断断续续听到了争吵声,而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清晰,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感到他浑身上下都是尖刺般的疼痛,但即便是在他如此痛苦时, 耳边的争吵声也没有停止, 他依稀能判断出是一男一女的两个红发白种老人, 时不时还夹杂几个红发的中年人试图劝阻, 但完全无用。 “你们......不要......吵......”他试图阻止他们,他现在真的只想要一个清净的环境让他缓一缓, 但那两个老人似乎并没有住嘴的打算, 他感到他的心跳正急剧挑动, 以至于影响了他的呼吸, 而比争吵声更刺耳的警鸣声将他本就混沌的思绪再度打乱, 好在那两个老人终于不再争吵, 他终于可以缓口气了,接着是各种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仪器乱七八糟地凑上来, 他感到自己像个布偶娃娃一样被各种摆弄,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惊叫------他发现他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语言, 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只能从他的身体反应和周围环境判断, 他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而现在,他在医院。 当他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他才终于弄明白现在的状况:塞萨尔·德·安茹,罗马人民共和国阿基坦行省普瓦捷区人,十八岁,因车祸入院,全身多处骨折且内脏受损,中度脑震荡,疑似因脑震荡引起失忆症和失语症,对语言和文字都出现一定程度上的感官紊乱------以上信息全部来源于他好不容易看到的连蒙带猜勉强看懂的双语病历单。 医院几乎每个带有文字的标志都采用了两种语言,他觉得这两种语言应该就是拉丁语和汉语,但和他第一次穿越前的世界相比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移和扭曲,而读音更是偏移得十万八千里。“你对中文的印象更深刻些。”唯一一个有时间陪伴他的亲人在纸上写到,“只要你还记得一种语言,复健就会很快。” 是的,虽然对于塞萨尔·德·安茹来说,中文应该是第二语言,但鉴于中文的特殊性和稳定性,虽然这个世界的中文对他来说简繁夹杂(还时不时蹦出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字),但他还算能看懂,他无比感谢汉语的稳定性。“你是我的叔叔?”他在纸上写到,对方朝他微笑,一边写一边很慢很用力地念着他写的字,“对,我是你的叔叔,我的名字是威廉·德·安茹。” 威廉·德·安茹,历史上,亨利二世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确实有一个早夭的长子威廉,在现代科技下,他确实很有可能活下来。在确认他恢复健康后,亨利二世和埃莉诺就打道回府(他们目前处于分居状态,塞萨尔真是谢天谢地他们离开了他真的不想每天被迫围观夫妻吵架,谁懂啊两次穿越都是被爷爷奶奶吵架声弄醒的人真的麻了啊啊啊啊啊),留下他的叔叔威廉陪他,据威廉说,他是小说家,这导致他的时间相对自由,不像他的弟弟们一样需要忙于工作(约翰除外,他是无业游民,据说亨利二世正策划让他去工厂打螺丝)。 不过他的叔叔显然身体不算多好,隔三差五就得住院输液疗养,考虑到现在家里还有另一个病号(还是一个需要重新学习语言的半文盲),威廉干脆跟他住了同一个病房帮他复健。 “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只记住了书面中文,难道是因为之前申请大学时走火入魔了吗?”经过半年的复健,他已经掌握了一些基础词汇,可以跟人进行交流,“论文太多。”他说,在他醒来之前,他靠强悍的科研履历刚刚保送君士坦丁堡大学(他也很惊讶他居然能在高中阶段发表双语顶刊),但一场车祸把他从全家的希望变成绝望的文盲。 在安茹家族中,能出一个进入君士坦丁堡大学学习并且有望在学术上有所建树的崽还是很值得高兴的,毕竟亨利二世当年以一分之差没能考入君士坦丁堡大学,这一点在他成为全欧闻名的法学教授后仍然难以释怀,儿子们也都没有完成他的心愿和梦中情校贴贴(根据威廉转述的信息他另外两个叔叔分别是足球明星和金牌律师,总之都不可能走学术),当他志得意满准备联系自己多年未见的前死党托马斯·贝克特(曾经的挚友并成功考入君士坦丁堡大学,后同亨利二世因学术意见不和决裂)炫耀一番时,他得知他的孙子车祸入院,并且可能,脑子坏了。 好消息是录取通知书仍然有效,坏消息是以他的文盲现状和身体状况,他至少得两年以后才能正式入学。威廉点点头,认同了他这个解释:“琼也这么说,不过这是件好事,有一个锚定物你重新学习语言会快很多,希望不要影响你以后做学术研究,可怜的孩子。” 第299章 琼是医生,在他刚刚醒来时,他的上一辈在现场劝架的三个人中就包括琼。“不会的。”塞萨尔说,他很清楚他的脑子其实没有受损,只是忘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如果不是琼一直压着他不许他过度学习,他可能已经学会现代拉丁语了。 对此威廉也爱莫能助。“你的身体指标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只要不受什么刺激就不会有问题。”威廉说,“知道你无聊,给你带了本书解闷,别让琼发现了。”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到花园里散心,衣袖不经意拂过他的床头柜,塞萨尔看向床头柜,那里是一本书,他能认出来封面上的七个汉字:塞萨罗亚王朝史。 ,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让塞萨尔看书!现在他该做的是休息,休息,不是学习!” 当闻讯而来的琼劈头盖脸地训斥威廉时,塞萨尔正半瘫在床上生无可恋:不是,为什么,怎么能,他不明白为什么莎翁要给他编一部他爹和腓力二世其乐融融结为儿女亲家的爱情剧,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安娜扯进紫袍加身这件和她真的毫无关系的事,他更不理解为什么腓特烈二世能把他的家庭关系搞成亨利二世2.0(顺便还让他儿子和埃莉诺演了一出贤者之爱),当然最令他窒息的还是西蒙------他临死前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能在他死后不到十年玩出一夫一妻一儿一女,不,西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谁影响了你,狄奥多西吗????!!!!!????!!!!!!! 《塞萨罗亚王朝史》他才看了六分之一,但他已经没有勇气读下去了,他感到他的心跳在加速,以至于下一刻就要骤停,在琼到来前他最后的勇气是看向最后一页,想看一眼他这群子孙的结局:看上去亡得还算体面,谢天谢地。 “你小时候看电影的时候就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威廉坐在他床边唉声叹气,而塞萨尔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怎么可能能够镇定,他心想,电影里的人可能是他的直系后代,甚至是他本人,他都不敢想象在正史已经如此离谱的情况下影视剧能编出多少更加可怕的剧情。我怎么活下来的?他哀叹道,他真的不会在小时候被送进精神病院吗!!!!!!!!!! “事实证明,让你远离任何专业相关的东西都是有必要的。”琼在一边写病历单,塞萨尔出生时,作为当时家里唯一一个未婚女性她承担了大量育儿工作,因此对塞萨尔的奇怪特质有深重的了解和心理阴影,“对了,理查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他明天过来看你。” “他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儿子了吗?” “这也不能怪他,一开始可能是负罪感,但后来是因为他在剧组脱不开身......不过好消息是,他不打算复婚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清醒过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出席他和腓力·卡佩的婚礼。”威廉感叹道,而琼重重冷哼一声,声讨道,“是,大冬天喝醉了去巴黎圣母院抱着和前夫同名的墓碑哭得惊天动地,被路过的游客举报送去威廉·马歇尔那里,然后分配的律师刚好是前夫的律师事务所,旧情复燃后找儿子商量结果导致儿子受刺激出门散心被车撞------跟卡佩一家只要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杰弗里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要不是他理查能被分配给他和腓力开的律师事务所吗?”威廉感叹道,他忽然反应过来塞萨尔一直没有对他父亲的感情生活发表意见,他下意识扭过头,塞萨尔十指紧紧抓着床单,脸色惨白,两眼外翻,疑似不测...... “给他吸氧!”琼当机立断道,而塞萨尔只是痛苦地别过头:他觉得,在经历这一轮世界观刷新后,不管是他女儿和他养子的儿子演贤者之爱,还是他孙子搞一夫一妻,他都再也不会被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现代篇别名ssr的受难史,以及狮心抱着的墓碑其实是腓三的,此时九泉之下的腓三和腓力同时无语凝噎 ================ 感谢在2024-01-14 20:25:40~2024-01-16 22:4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交白卷 126瓶;优悠 21瓶;可可乐 20瓶;45943082 10瓶;退休吧 3瓶;天在水 2瓶;曦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千年之约(2) 有关理查的感情史和他的复婚风波, 安茹家族上下已经闹过好几轮了,在塞萨尔养病的这半年里,他们也不止一次间接提到并痛斥理查不争气, 因此他们想当然地默认塞萨尔对此已经习惯性免疫------但他们忘记了,过去半年时间里,他一直是个听不懂拉丁语的文盲,是以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被亲爹出柜暴击后, 他又经历了一次世界观的颠覆,并且很显然,这是一次对他的心脏很不友好的颠覆。 “在完全康复前, 你是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琼严肃道, 塞萨尔和刚刚到场的理查一起痛苦点头, 其实我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你, 塞萨尔心想,虽然理论上他应该很想念父亲也很希望在现代和理查一世再续父子情谊, 可他现在已经不能直视他父亲了。 原来那些被他无意识忽略的理查一世在亨利二世和腓力二世之间的神奇操作其实是因为爱情吗!在这样的前提下, 他看金雀花家族的很多人和事都不由惊悚且狐疑起来, 比如亨利二世和托马斯·贝克特, 并且他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他们会不会也是一对到了现代还相爱相杀的恨海情天, 救命以后他全家人他都无法直视了啊啊啊啊啊啊!!!!!!!!!!!! 第300章 “都是亨利·霍亨斯陶芬的错!”理查得知前因后果后不由咒骂道, 是的,路过并举报理查的两位日耳曼热心游客就是亨利·霍亨斯陶芬和利奥波德·巴本堡, 塞萨尔都不知道他是该吐槽绑架事件虽迟但到还是痛苦于他父亲半夜跑去死人坟头痛哭的行为(据威廉描述他好像还拜的是腓力三世的坟头),对了亨利·霍亨斯陶芬还是腓特烈的父亲, 所以如果这辈子他又见到腓特烈他的开场白是什么, 你爹把我爹送进局子吗!!!!!!!!!! 塞萨尔忽然觉得他在医院里继续待着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至少他不会持续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社交关系创飞, 他只会被自己的家人创飞。“如果不是你大半夜跑到巴黎圣母院,亨利·霍亨斯陶芬也不会举报你。”威廉在一旁削苹果,“你的出入特许证就是用在缅怀你逝去的婚姻上的吗,大导演?” 是的,理查的现代职业是退役军官转行导演,公认的战争片之王,该说不说,结合他的文艺青年人设和调兵组织能力这个职业还挺适配的,不过.......“能不能不要提您的婚姻......”塞萨尔微弱道,对不起,他真的没有办法把理查一世和腓力二世和“婚姻”联系起来,“我没有干涉您的爱情和婚姻自由的意思,可您需要给我一些时间......”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理查现在看起来更痛苦了,顶着琼警告的目光,他仍然勇敢地开口,“事实上,我之前和他结婚更多的是想要刺激父亲,达成目标后,我就和他离婚了......” “这就是你被骗了五十万海培伦所以一年拍了七部电影还债的理由吗?”威廉凉凉道,理查看上去更痛苦了,“是,当时我还需要给塞萨尔的母亲付赡养费和学费,我就找鲍德温借了钱,被亨利和居伊误会了......然后腓力认为我是婚内出轨,他掌握了证据,所以我需要付给他更多的钱......” “如果你一定要搞同性恋的话,对象是鲍德温我其实挺能接受的。”威廉插嘴道,而塞萨尔显然关注的是另一件事:等等,他母亲! “我母亲还活着?”塞萨尔震惊道,琼差点一耳光扇过去,“你母亲当然还活着,她在蓬莱,三年前告诉我们她结婚了,为了她现在的生活考虑,我不建议你联系她。” 那也挺好的,塞萨尔心想,不过他很快捕捉到另一个信息:“蓬莱是哪里?” “蓬莱就是蓬莱啊。”理查奇怪道,威廉默默地从平板上调出一张世界地图,塞萨尔差点又被震惊得心脏病发:这不是美利坚吗? 美利坚你经历了什么......塞萨尔觉得他有必要补习一下这个世界的近现代历史,前提是他不要又被他的不肖子孙气得心脏病发,这边,理查仍然在试图解释他的感情史:“我真不明白腓力在想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跟阿尤布教授的交往......我们只是在探讨艺术和哲学!不过我们确实重新联系上了,我们的孩子都成年了,如果我们都有搭伙过日子的需求,那婚姻确实是一种保障......我没想到塞萨尔这么在意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半夜跑到巴黎圣母院抱着腓力三世的墓碑哭?”琼难以置信道,这任谁不觉得是他对腓力·卡佩余情未了啊!而理查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不想解释却又不得不解释的样子,“那是意外!巧合!我只是不知道我新电影有个情节怎么拍,所以到巴黎圣母院想找一找灵感......都怪那两个日耳曼人!” “他们大概是害怕你半夜纵火,巴黎圣母院不能被烧第二次了。”威廉说,是的,不论是哪个时间线,巴黎圣母院都逃离不了失火的命运。“不管您和腓力·卡佩到底有过什么复杂的感情,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了。”他反正不相信两个直男会因为刺激父亲和搭伙过日子这样的原因考虑结婚,看到儿子的反应,理查更加用力地强调道,“我们以前没有感情,以后也不会有!” 虽然他的语气真的非常诚恳,但他的哥哥、妹妹和儿子显然都不相信。“腓力·卡佩一直都不肯放弃和我们建立关系。”理查和琼走后,威廉感叹道,“他向琼求过婚,投资过小亨利的广告,和杰弗里一起开律师事务所,理查就更别说了,他最不肯放过理查,可怜的理查,如果他一定要通过同性恋来刺激父亲,为什么要选择腓力·卡佩呢?我们的表叔鲍德温不好吗?或者萨拉丁·本·阿尤布也不错。” 不希望弟弟和母亲前夫的儿子搞基,所以希望弟弟和表叔或者一个大他几十岁的老头搞基,我看你也挺癫的。“他为什么放过了你......”塞萨尔虚弱道,威廉耸耸肩,“哦,大概是因为我和他母亲结过婚,所以我其实是他继父吧。” , 为了他的身体健康考虑,塞萨尔觉得他最后不要再继续了解安茹家族和隔壁卡佩家族复杂的情感关系,这对他一个十八岁的半文盲来说过于沉重了!等到他终于康复出院,安茹家族已经敲锣打鼓(这个比喻被威廉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出来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准备欢庆八月节了。 “这个节日最早起源于奥古斯都,后来被波拿巴·拿破仑定为官方节日,1956年和中国的春节一起被定为全球共同的两个公共假日,所以每年的八月和二月都是最快乐的。”威廉向他简单介绍了节日的由来,这令塞萨尔更加急迫地想要弄清楚在他死后这个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在此之前,他首先需要应付他的亲戚们。 第301章 事实证明,不管是他印象里的东亚文化还是现在面临的西欧文化,应付亲戚都是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尤其在他的亲戚们他很多都对不上脸时。“怎么样,塞萨尔,听说你脑子坏掉了,噢,幸好你已经取得高中毕业证了,不然我真担心你拿不到高中毕业证......”还没等塞萨尔把眼前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头和人名对上,他亲爱的叔叔兼病友已经凉凉道,“但亲爱的亚瑟,如果你考不上大学的话,那鉴于你约翰叔叔的前车之鉴,你很有可能会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亚的农场哦。” 老亨利这些年被约翰折磨得身心俱疲,而澳大利亚作为开发程度较低的地区之一,毫无疑问是锻炼孩子的最佳去处。听了威廉的话,亚瑟立刻蔫头蔫脑乖乖坐好(威廉小声吐槽他真没想到弟弟们中脑子最好使的杰弗里居然能生出亚瑟这么蠢的儿子)。 “今天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午饭开始前,亨利二世用严肃的目光扫视一圈他的子女们(约翰除外,他已经被送去非洲了),“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经历了很多始料未及的事,但所幸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希望未来我们能一直相亲相爱下去。” 饭桌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最给面子的还是玛蒂尔达和杰弗里),但塞萨尔心里还是感受到一丝难言的温暖,一种归属感,这是个大家庭,是他此前的两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三代同堂大团圆。“他们都喝醉了。”散顿后,威廉说,作为体弱多病和大病初愈的两个病号,他和塞萨尔享受了不用喝酒的待遇,“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我们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可以补习了,不过前提是,你确定你的心脏能承受得住。” “我准备好了。”塞萨尔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坐到了电视机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6 22:44:16~2024-01-18 21: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女的书屋 100瓶;烤冷面 14瓶;冰台 5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千年之约(3) 有西蒙的一夫一妻珠玉在前, 塞萨尔觉得他对他子孙后代能整出怎样的花活都有了充分准备,但当他面容呆滞地看完塞萨罗亚王朝的纪录片时,他还是为他后代的离谱程度深深震撼:不是, 你们,你们怎么能,他不想评价让自己的私生子和妻子的私生女结婚的骚操作,他也不想吐槽你一代枭雄大帝为一时之气不打神罗打罗斯还激情杀子一个人演完伊凡雷帝和拿破仑的戏份, 他甚至都能接受受不了母亲和叔祖的精神压力活生生把自己弄得抑郁病死的刘盈操作,可改信天主是怎么回事,我奋斗一生把教皇打成异端就是为了把家业留给神棍嚯嚯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你的心脏考虑, 我建议你晚点再看罗什舒亚尔王朝的历史, 你只会更生气。”威廉幽幽道, 而塞萨尔也觉得他确实没有耐心再接受又一轮打击了, 因此他只草草扫了一眼罗什舒亚尔王朝的前期历史(多年后他真的非常庆幸他此时没有细看这几位君主的人生经历),然后开始努力将世界历史与自己的认知接轨。 他在西边奋斗的那些年, 东方的历史也在发生变动,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十分不幸地折戟于十三翼之战, 虽然种种蝴蝶效应下狄奥多拉仍然遇到了拔都, 但蒙古铁骑和他的认知相比还是烈度还是减轻不少, 与此同时, 东方的汉人政权也没有沉沦到底,而是崛起了一个全新的后秦政权, 并在塞萨罗亚王朝末期和罗什舒亚尔王朝初期有了密切而友好的交流。 在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和丰厚的财力的支持下,罗什舒亚尔王朝初期便大肆出击, 塞巴斯蒂安一世荡清了撒拉森人在西亚和北非的势力, 兵锋深入印度河畔, 君士坦丁十一世则对西欧发动了再征服(介绍说他和他第一任妻子打了四年内战, 他不清楚细节,但他觉得一定是对他的心脏很不友好的事),同期为了对抗罗马对东方贸易的垄断,西班牙开始试图开辟新航路,最后再征服战争由第四任君主瑟蕾拉女皇完成收尾,新航路开辟的成果也被女皇照单全收。 作者不吝笔墨夸赞这位女皇的睿智、公正、英明与美貌,他看着也觉得心里美滋滋,想着他后代里总算出了个正常人,但写到女皇的中晚期经历后,作者笔锋忽然一转,开始批判她发动的两次远东战争。 他来自中国,他的后代却发动了对中国的战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真正意识到他死后的塞萨罗亚王朝和后续的罗什舒亚尔王朝同他已经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只是历史的旁观者。“诚然,两次远东战争促进了两个大帝国的交流,使双方都无法在对对方的存在视而不见,《碎叶条约》作为两极格局的开端更无法被忽视,但我们同样无法忽视这两次战争对帝国带来的巨大灾难,在东方,宣靖帝的英年早逝和南洋舰队的覆灭导致‘棠华新政’以失败告终;西方,痴呆的阿兰三世无力掌控帝国,他身边围绕着野心家,这使得罗马在事实上形成了虚位君主......秦历318年(公历1632年),后秦末代皇帝退位,巧合的是,同一年罗什舒亚尔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与直系后裔亦因病去世,两个帝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迎来了崩溃与重生。” 像两晋南北朝和三世纪危机一样,伟大的文明总是一起倒霉,塞萨尔心态复杂地看着地图上裂成一地的欧亚大陆,草草略过了“大空位时期”的各种魔幻操作来到了下一个章节:“在17世纪后期、18世纪前期的混乱后,欧洲出现了矛盾的思潮,一方面,他们怀念新罗马时代的繁荣和强盛,另一方面,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也促使他们开始谋求自身的独立,而非被陌生且频繁更换的军阀统治......混乱中诞生了新的英雄和秩序。” 第302章 陌生的历史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熟人,望着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他在心底浮起了一丝久别重逢般的欣喜,和他此前认知不同的是,油画上的拿破仑并未身着西欧的加冕礼服,而是穿着更接近东罗马风格的紫袍,并且作者还特意强调了这副近似罗马皇帝的画像并不代表这位近代罗马国父有意称帝,他终生拒绝□□。 “18世纪中后期,欧亚大陆重新恢复了稳定,为了恢复凋敝的经济,中国和罗马重新建立了官方贸易通道,并且于1798年正式建立现代意义上的外交关系,与此同时,一种全新的思潮开始席卷亚细亚与欧罗巴,他们认为战争唯一的作用便是制造伤亡和消耗财富,国家的存在和民族的差异则是制造战争的源头,出于预防战争和消解差异的目的,1856年,《拂菻条约》签署,条约规定两国政府均不得主动发起战争、中文和拉丁文成为国际通用语言、在医疗、卫生、文化、教育等领域展开全方位合作、建立更高层次的常备对话机构等,这一协议奠定了今天的世界格局。” 他曾经熟知历史,认为这是了解现实的手段,但在他对历史本身并不足够熟悉和了解(他甚至也不算了解现实)的情况下用片面且粗浅的认知得出的结论无疑谬之千里,但同时,他心里也燃烧起了另一种火焰,关于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心,他猛然抓住威廉的手:“我要去博物馆!巴黎博物馆,拿破仑纪念馆,罗马,大皇宫,我都要去!” 他身边,他的叔叔像是被吓愣住一般只能缓慢地转动眼珠,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塞萨尔的头:“我很乐意陪你,但亲爱的塞萨尔,八月是公共假日,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不例外,半个月内,你就别想去博物馆了......” , 虽然他参观博物馆的计划受限于严格执行的假期胎死腹中,去著名人文景点熏陶氛围的想法也被琼一票否决(八月的欧洲人口密度对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很不友好,何况安茹家还出了理查因涉嫌破坏文物蹲号子的丑闻,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动用大导演的出入许可证),但塞萨尔仍然有快速捡回知识的办法:带孩子。 “腓特烈最近很头疼他孙子的教育问题。”亨利二世说(塞萨尔还是比较习惯以中世纪的称呼来分辨祖辈),他口中的腓特烈是亨利六世的父亲腓特烈一世,听起来他和亨利二世关系还算不错,“他养子去希腊了,他孙子现在需要一个家庭老师,知道塞萨尔被君士坦丁堡大学录取后,他一直希望让塞萨尔去辅导一下他孙子......” 如果这个孙子是腓特烈的话,他其实并不介意,就是可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别忘了他儿子刚把我送进警察局!”理查立刻抗议,而他的姑父狮子亨利也提出了反对意见,“我见过他那个孙子,那孩子太任性了,很难想象有人能管住他,以塞萨尔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他不适合受刺激。” “也不适合出远门。”杰弗里接口道,他的目光略显疲惫地扫过他的三个孩子,小埃莉诺一向不怎么需要他操心,莫德虽然没有姐姐聪明但一向很听话,但亚瑟......“亚瑟更需要他,我不希望他将来和约翰一样。” 和约翰一样成为家族之耻,虽然现在看来这是十有八九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亨利二世一锤定音,而塞萨尔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怎么政府层面搞文化融合所以东亚式的家长权威和卷生卷死的考试制度也传到法国了,哦不对,没有法国,法兰西已经改名高卢几百年了,“你不要指望我乖乖听话。”家长走后,亚瑟立刻戒备地盯着他,塞萨尔很明白他对自己的敌意来源,试问哪个学渣受得了自己有个学霸堂兄,家长还整天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如果你没有把我教好,那当然是你不够用心的缘故------你不是什么都会吗?” 不过对付孩子,他前世今生都不缺经验。“我不觉得我能够把你教好,我也没有这个打算。”塞萨尔同样不怀好意道,他放下书,捂住自己的心脏,看上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但亚瑟心知肚明他就是在伪装,面前,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堂兄盯着他,半带胁迫地恶魔低语道,“可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个脑子坏掉的病人,如果你惹我生气,让我本就脆弱的心脏雪上加霜以至于进医院------那你别中考了,直接去澳大利亚投奔约翰叔叔吧-----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8 21:02:17~2024-01-19 23: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渐层英短猫猫 20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千年之约(4) 对付熊孩子, 如果你没有特别强的教育动力,那放置play无疑是最合适的办法。八月假期的前半截,塞萨尔秉承任亚瑟如何作妖他自岿然不动看书刷题的态度熬过了整个辅导期, 而他的好叔叔也跟他站在同一战线时不时拎着亨利二世过来遛弯:学习氛围是多么浓郁啊! 但等大部分公共设施都恢复营业后,塞萨尔是真的再也待不动了,这时候埃莉诺建议他去普瓦捷参观自己工作的艺术馆,正好他叔叔小亨利在普瓦捷有一场比赛, 可以顺便一起看了,塞萨尔这才知道埃莉诺是欧洲知名的艺术策展人,曾策划了多场著名展览, 并直接推动了将现代艺术与古典展馆相结合的“博物馆革命”, 她最得意的作品是位于君士坦丁堡的大皇宫博物馆区, 据说她和亨利二世就是在那里相遇的, 虽然在埃莉诺的描述里,她宁愿将他们后来在巴黎的见面当成他们的初遇, 毕竟君士坦丁堡那次路易·卡佩和托马斯·贝克特都在场。 第303章 突破了中世纪的限制, 年过七十的埃莉诺仍然打扮时尚、妆容精致, 非常符合他曾经刻板印象里的优雅法国老太太, 并且即便已经退休, 她也仍然活跃在艺术界不断推陈出新, 只是偶尔抽空跟亨利二世重复争吵与不欢而散的循环------他们几乎见面就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但就是不离婚。 对于父母的感情纠葛, 安茹家族第二代基本已经习以为常,威廉甚至还跟他八卦了一嘴据说当年埃莉诺和路易·卡佩离婚就是受不了路易的亲戚和老师们试图劝说她回归家庭, 而路易·卡佩婚姻不顺显然不是埃莉诺的原因, 因为他的后两任妻子也都因为相似的原因和他离婚了。 最终的行程安排是上午去艺术馆参观、下午去看足球赛, 陪伴他的仍然是他亲爱的叔叔威廉, 没有前世记忆(或者历史记忆)的负累,他其实更倾向于和威廉建立叔侄情谊和革命友谊(上辈子唯一跟他有过长期相处的叔叔约翰人在澳大利亚种田,短期内应该是见不到了)。 威廉的身体是真的不怎么样,从普瓦捷的家到艺术馆,塞萨尔健步如飞还时不时打量一下周边风景感慨一下经过魔幻扭曲后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普瓦捷更接近他印象里的苏联美学风格,回头一看叔叔还在自己身后十几米开外气喘吁吁,只好又倒退回去亦步亦趋跟着威廉走。 “你冬天的时候支气管最容易发炎,怎么还陪塞萨尔过来?”玛蒂尔达心疼道,虽然威廉非常倔强地表示他可以坚持,但玛蒂尔达仍然勒令他坐门口休息,自己亲自带着塞萨尔参观这座埃莉诺倾尽心血的艺术馆,她继承了埃莉诺的衣钵,也做了艺术策展人。 “这里收藏的很多展品很多都是妈妈的私人收藏,还有她自己的一些作品,这是她在西西里的拍卖行里花八十万海培伦买下来的腓特烈二世定制的画,《鹰与塔》,这是蛋彩画到油画变革时期的作品,抛开历史意义在艺术价值上也是很出色的。”塞萨尔对着简介中腓特烈二世一连串的唬人头衔正无语凝噎时,玛蒂尔达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奥托刚刚跟我打了电话,他下午也要过来。” 在他还是个快乐(且gap中)的准大学生时,奥托表哥已经即将成为被捶打的社畜,最后的倔强就是在八月假期的末尾回普瓦捷看一场舅舅的球赛。塞萨尔不太能理解球迷的狂热,但选择了理解和尊重,等奥托跟他们在场馆外会合时,他首先关心了一下塞萨尔的身体状况,得知他刚和威廉一起从艺术馆出来后顿时大为放心:“我就知道你脑子肯定没问题!放心,多看几个展,你肯定跟得上大学进度的!” “......” 知道他们要来,小亨利直接让他的经纪人带他们去了视野最好的包厢,鉴于他现在的拉丁语水平还不算特别娴熟,语速又快又含大量专业词汇的球场解说对他来讲并不算很友好(何况他还不怎么熟悉本位面的现代足球规则),不过有威廉和奥托在身边时不时帮他解释几句,他还算能够看懂比赛,跟随小亨利的七号球衣移动视线也算能够弄清楚嗨点在哪里,虽然多少也有点假嗨的意思。“七号抢到了球!他绕过了右侧的防守,侧钩,超高难度的侧钩,球进了,漂亮!!!!!!!!!” 赛场上,小亨利正兴奋地爬起来和队友拥抱,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在包厢里也穿刺力十足,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奥托跟着喝彩,在高处,塞萨尔面色呆滞地看着观众席上歇斯底里的众生相,第一次对君堡市民看车赛看得大打出手以至于想推翻皇帝的情绪有了直观认知。 小亨利,恐怖如斯。 , 八月假期一结束,理查就打报告原地消失,据他所说他是要去做一个保密项目,但从亨利二世和埃莉诺到塞萨尔都不太相信他这套说辞,受不了全家人的死亡凝视,理查终于暴躁道:“跟腓力没有关系,我要去耶路撒冷,你们要怀疑也应该怀疑鲍德温或者萨拉丁!” “在耶路撒冷多待一段时间也很好,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那里。”威廉用一种温柔且小心翼翼的腔调开口,而理查已经放弃解释了,自暴自弃地告辞。本位面,鲍德温四世和他的两个姐妹仍然生活在耶路撒冷,并且西比拉和伊莎贝拉都已经结婚了,有时间的话塞萨尔其实挺想去见一见亨利表哥的。 于是一度热闹且拥挤的家里一下子空旷冷寂下来,塞萨尔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彻底恢复了,不过琼还是勒令他不要对知识过分饥渴以至于熬夜学习,塞萨尔嘴上答应行动上却我行我素。现在普瓦捷的家里是他和威廉相依为命(或者狼狈为奸),即将中考的亚瑟和高考的小埃莉诺也留了下来(杰弗里仍然不放弃希望亚瑟能在姐姐和堂哥的“正面影响”下发愤图强的机会)。 根据威廉的回忆,他和亚瑟的矛盾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五岁之前,亚瑟一直和父母与姐姐们住在布列塔尼,直到父母离婚后才来到了阿基坦,习惯作为唯一男孩众星捧月的亚瑟根本受不了老家还有一个比他更聪明更优秀的堂兄,在杰弗里屡次勒令他学习堂兄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进入了叛逆期,鉴于塞萨尔也不会惯着他脾气,矛盾自然愈演愈烈了。 “我为什么要忍耐他的脾气?”塞萨尔无语凝噎道,如果是中世纪,作为私生子的他可能确实需要对亚瑟避以锋芒(这还是建立在他被父亲承认且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前提下),但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在乎父母有没有结婚证啊! 第304章 不过杰弗里的教育方式明显也是存在问题的,塞萨尔怀疑他多多少少有些意难平他作为亨利二世的儿子们中相对聪明的一个儿子却如此不争气的现实,尤其理查显然还没怎么对儿子的教育的教育上心,但当他以亚瑟讨厌的人作为亚瑟的榜样时,他的行为显然会助长亚瑟的叛逆,并且会间接地给他造成困扰,比如现在。 “你怎么不去写作业?”下楼拿水果遇到亚瑟时,他随口问了一句,而亚瑟一下子像受了什么刺激,对他怒目而视,“作业很重要吗?你就写了作业吗?” “对你来说确实挺重要的。”塞萨尔说,以他没有通过高考而是直接保送君士坦丁堡大学的事实来看,他确实不太可能是那种会乖乖完成作业的好学生。他打算结束对话,上去跟威廉一起继续看电影,但亚瑟却不依不饶:“是,对你来说不重要,因为你可以用其他方式得到关注,你就只知道讨好别人,去祖父喜欢的学校,去祖母的艺术馆,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要做到最优秀,你就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的感觉。”他忽然冷笑一声,像找到了塞萨尔的痛处,“可你怎么不讨好你妈妈呢?哦,我忘了,你没有妈妈,你妈妈生下你以后就去蓬莱了,她为了钱生下你,为了钱不要你,她不爱你也不要你......” “我们的母亲就很爱我们吗?” 小埃莉诺本来在书房里自顾自学习,但她无疑对客厅里的纠纷都心知肚明,只是不闻不问。她摘下耳塞,抱着手臂站在门框边,目光在塞萨尔和亚瑟之间梭回,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自己做不了优秀的、让家人自豪的人,你就不配责怪别人做得到,你觉得我们努力学习是在讨好别人,可有没有一种可能,追求优秀和卓越是人的本能,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废物才是例外呢?” “你------” “塞萨尔,过来。”威廉也从三楼下来了,他之前已经听到了他们的纷争,此时他靠在楼梯的把手上,幽幽道,“你的时间很珍贵,不要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埃莉诺,你也是。” 小埃莉诺轻轻点点头,再次戴上耳塞回了自己的书房,跟着威廉一起回到顶楼,塞萨尔忽然道:“你知道我母亲在什么地方,对吗?”得到默认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开口,“把她的地址告诉我吧,我想见一见我母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9 23:20:35~2024-01-21 00:1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黄白柳灰 9瓶;喵喵罒w罒 5瓶;曦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千年之约(5) 在第一次远东战争中, 罗马海军在南洋诸国皆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从后秦东南沿海登陆,是以战争结束后,后秦武宗便派遣船队向极东航行, 最终抵达了一片富饶大陆,欣喜若狂的船队以为这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山,故将其命名为“蓬莱”。 有关蓬莱的归属问题引发了第二次远东战争,最终在《碎叶条约》中瑟蕾拉女皇承认后秦对蓬莱的权益, 在今天,他印象里的北美和南美在地图上的名字是蓬莱和印加,以巴拿马运河为界(这一地区早在西班牙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命名了, 因此神奇地没让他产生地名上的割裂差异)。 根据威廉的介绍, 按照《拂菻条约》的规定, 蓬莱和印加分别属于中国和罗马的势力范围, 不过在《拂菻条约》签订快两百年后的今天,差异其实不是那么显著, 由于蓬莱良好的自然条件, 近百年来中罗政府投资兴建了不少大学, 甚至鼓励本土学者移民, 教育性价比极高, 所以很多在欧洲本土出于种种原因卷不过又不想去澳大利亚种田的人会选择去蓬莱发展。 得知他要去蓬莱后, 威廉本来打算陪他去,但鉴于他的身体过于柔弱该提议一经提出就被全票否决, 最后是奥托表哥忍痛牺牲他本不富裕的假期陪他坐了八小时飞机。“我见过你母亲。”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奥托试图说些什么活跃气氛, 看到塞萨尔的目光转向他, 他更加绞尽脑汁地回忆道, “她很漂亮, 也很温柔,你出生后其实外公和外婆是希望她跟理查舅舅结婚的。” “后来呢?我父亲不同意吗?” “是你母亲不同意,她说她更想去蓬莱读大学,所以外公让理查舅舅支付全部费用,然后她就走了。”奥托显然很遗憾,“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做我们的家人不好吗,如果她想要读大学也可以在欧洲继续读,为什么要抛下她的孩子背井离乡到蓬莱去?亚瑟经常嘲笑你没有母亲,我知道你不是不在意,可你本来应该有母亲啊。” “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她是外婆一个员工的侄女,刚刚高中毕业,她怀孕后外婆才通知了理查舅舅。”小时候他可能不懂这些内情,但现在他已经可以大致拼凑出一个不算光彩的故事,奥托不禁有些懊悔,搜肠刮肚地试图安慰,“不要难过,塞萨尔,我们都是爱你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奥托。”塞萨尔稍稍低下头,“如果我的母亲其实并不期待我的出生,她当然有权利把我托付给父亲,再选择她想要的人生......我也只是想看一眼她而已。” , 安茹家族这边掌握有关他母亲的信息截止在三年前,在大学毕业后,他母亲就拒绝理查继续支付学费和抚养费了,但威廉仍然定期写信向她汇报塞萨尔的情况,三年前,她难得主动地给安茹家族写信,表示自己已经结婚并有了新的生活,过去的事她早已彻底遗忘,希望以后安茹家族也不要再提醒她。 第305章 威廉给他的地址是她三年前的地址,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母亲现在的住处。“就算她已经搬家了,这里至少也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到了那栋三层高的联排别墅外后,奥托有些迟疑道,塞萨尔没有回答他,而是观察着这所庭院:这个社区是高卢人聚居的社区,外观上和普瓦捷的民宅也颇为相似,有一只金毛犬正趴在狗窝里打盹,门口的信箱边镂刻着两个名字,弗朗索瓦·蒙尼尔和克洛德·洛朗,奥托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在他浅薄的记忆里,塞萨尔的母亲似乎确实叫克洛德。 “他们应该不在家。”奥托谨慎道,而塞萨尔轻轻摇摇头,奥托这才注意到主栋的大门是虚掩的。“你想再等等吗?”他放低声音问塞萨尔,塞萨尔的眼神更加迷茫,他盯着那道门缝,“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对于母亲,他的印象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和索尔兹伯里的墓碑,他好奇他的母亲,可在意识到她很可能就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时他忽然又近乡情怯:她为什么要给威廉写那封信?她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她不想再被打扰,既然已经知道她还活着,过得很好,那他其实应该尊重她的心愿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执念给自己徒添困扰。 “我们走吧。”他忽然又说,奥托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但他很庆幸塞萨尔没有再纠结了,转身的一瞬间,他不小心碰到了门锁,动静立刻惊醒了原本在打盹的金毛犬,它立刻大声吼叫起来,塞萨尔脚步一僵,一点做贼心虚的迟疑束缚着他没有立刻落荒而逃,而下一刻他听到了门推开的声音:“是谁?” 隔着铁栏和台阶,他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中年女子四目相对,他心里知道这有违他此前的想法,但他还是情不自禁想多看她几眼,找寻他们是否有什么相似之处,他确信那个女人也看清了他,因为下一刻她试探性地问他道:“塞萨尔?” “是我。”他反而松了口气,而克洛德已经主动打开了铁栏门,“进来吧,孩子。” 这应该是他最局促的一次拜访,尽管对象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母亲去了趟厨房,过了会儿端出两杯果汁(奥托没有进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她气定神闲道,“我丈夫在钓鱼,等他回来后,我会告诉他你来过的。” “他会介意这件事吗?” “他知道我有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的家人都是有名的人物,他还是你叔叔的球迷。”克洛德将其中一杯果汁递给他,“好了,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其实没有什么。”塞萨尔低声说,如果他想要知道父母相识和分开的细节,问安茹家族的人,他们不管情不情愿都会如实告诉他,但那并不是他的目的,“我其实只是想见您一眼,抱歉,我知道您不希望我打扰您现在的生活,我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的......”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塞萨尔。”克洛德温柔地说,而塞萨尔保持缄默,又想起亚瑟的话,也许亚瑟说的是对的,他习惯去做一个优秀的、令家人骄傲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确实想要追求卓越,也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所享受到的家人的爱才能让他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他从不承认他有这样的想法,但前世今生这种隐隐的不安一直存在,“我希望开启新的生活,是因为我认为过去的一切不需要我再付出精力了,但如果你仍然为母亲的事困惑苦恼,我也有义务和责任帮助你,我毕竟是你母亲。” “那我是怎么出生的?”塞萨尔问,他的五指紧紧攥住,“是因为我父亲需要一个儿子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克洛德一怔,她很快猜到他这一想法的缘由,轻轻叹了口气,正视着塞萨尔的眼睛,郑重其事道,“不是,塞萨尔,虽然我和你父亲的事一开始是个意外,但我想生下你只是因为那时候我爱着你父亲。” 她单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握着那杯果汁,双眼微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我读高中时,我父亲就去世了,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失去父亲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最后我没有考上大学,只能投奔我的远方姨母,她是你祖母艺术馆的经理,帮我在艺术馆里找了份工作。年轻的时候,我还算漂亮,而且身边围绕着很多浪漫多情的人,一次聚会中,我遇到了你父亲。” “他当时刚从军队退役,虽然不像现在这么有名,但更加促成了我们接近他的野心,他们开始起哄,然后你父亲果然吻了我,我知道他喝醉了,但我无法抗拒和他发生亲密关系的诱惑......第二天他很后悔,不断念叨着一切都完了,我很失落,在他提出要用金钱补偿我时我拒绝了,我希望能够找一份新的工作彻底忘了这件事,但我怀孕了。” “先是我姨母,然后是你祖母,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你父亲那时候已经结婚了,对象是你祖母前夫的儿子,这件事把两个家庭都闹得鸡犬不宁......我的存在让你的祖父母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他们让你父亲和他当时的丈夫离婚,然后娶我,威廉先生和琼尽量避免我知道你父亲的态度,但我很清楚他并不情愿离婚。” “他们让我等待,可我并不是毫无自尊,所以在你父亲终于同意离婚后我表示我不愿意和他结婚,而是希望能够在你出生后带你离开。你祖父坚决反对,他认为你父亲很可能只会有你一个儿子,而他的孙子也不能流落在外,你的祖母则仍然希望劝说我和你父亲结婚,并保证你父亲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第306章 “就在这样的僵持和拖延下,你出生了,因为大出血,我差点没有走下手术台,等我醒来后,你父亲终于向我求婚了......坦白说,我那时候是心动的,但我很清楚他想和我结婚只是出于责任和愧疚,他不会爱我,我是他儿子的母亲而非他的妻子,他出身名门,长相英俊,才华横溢,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是那样地优秀,而我只是个勉强高中毕业的贫困女孩,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相配的婚姻很难获得幸福,而我也不想我的余生都活在寂寞与患得患失中,所以我提出放弃你的抚养权,并由他们资助我来蓬莱读书。”她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看起来很像一笔交易对吗?事实上,我也不能否认我存在私心,我做不到在差点死去后抛下我的孩子一走了之,但我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希望我能通过读大学增长见识,成为能靠灵魂吸引你父亲并与他相匹配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1 00:10:23~2024-01-21 21: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感恩的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千年之约(6) “这不是交易。”塞萨尔说。 他知道, 人性很复杂,理想的情感与现实的理智是共存的,哪怕客观上他母亲确实在生下他后拿着补偿的金钱远走高飞也不代表他母亲真的把他当成一个交易品, 而他相信真相确实是这样。 克洛德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如果一开始,我还想过独自抚养你的话,那在意识到安茹家族能给予你的生活条件和对你的重视后, 我开始意识到带你离开或许对你也不公平,当时看来,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安排, 即便我当时和你父亲结婚了, 你的祖父母也会鼓励我继续读书, 只要有你的存在我和你父亲之间似乎就永远会有斩不开的联系, 威廉先生后来告诉我,你祖母的原话是‘让她去读大学, 越好的大学越好, 反正她和理查迟早会领结婚证’。” “你的父亲抗拒和人发展亲密关系, 但你的存在让他有了一个必须进入婚姻的理由, 我清楚这一点, 所以我更加渴望能够成为一个像你的姑姑们一样优秀的人, 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够做你父亲的妻子和你的母亲,可当我真正进入了大学, 见识到那些我曾经在画报和杂志上都见不到的风景,感受正常的大学生活后, 我开始意识到我此前的认知太过狭隘, 这些东西也许是你的家人们出生时就可以够得着的东西, 但对我来说确实是脱胎换骨。” “一方面, 我意识到我和你父亲的差别并不能依靠成年后的教育来弥补;另一方面,我开始滋生出新的想法,那就是我没有必要一定要成为像你的姑姑们一样优秀的女性,和从前的我相比,我可以靠我自己找到能养活我的工作,而身边那些追求我的人或许没有你父亲那么光彩耀眼,却是真正爱我、会费尽心思琢磨我的喜好以获取我关注的人,我开始反思,我有那么爱你父亲吗,我是爱他还是爱他身上那些耀眼的光环,我有没有必要牺牲我自己的喜好和我习惯的生活方式去做一个让他勉强满意甚至永远不会接受的妻子?” “到大学毕业时,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的家人们,表示我不会回到高卢,我也不会和你父亲结婚,我在蓬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就当我在生下你以后就已经去世了吧。他们接受了我的想法,但威廉先生仍然给我定期写信告知你的近况,我的离开看似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安排,除了你,渴望父母的爱是人的本能可你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威廉先生清楚这一点,他试图告诉我我的缺席并不会影响你的成长,从而减轻我的负罪感,他愿意这样告诉我,我也愿意接受他叙说的这种可能,并相信这是真实的。” “可你还是来了,塞萨尔,不管你是像你说的只是希望看我一眼,还是有更多的渴求,都请告诉我并向我索取吧,这是我应该做的,停止了对你的爱和想念不代表我不承担母亲的责任。”她轻轻吸了口气,“我不后悔生下你,以我当时的生活方式,不是你父亲,也会是其他人,如果是和我阶层相仿的人,也许我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婚了,我不会上大学,不会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我也不会遇到真心爱我的人,威廉先生说你非常优秀,我也很为你高兴,塞萨尔,我希望你能够幸福,我更不希望你的苦恼有我的原因。” “没有,我很感谢您,我也理解您。”塞萨尔低声说,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对于我来说可能有些遗憾,但如果忘掉我更有利于您此后的人生的话,就请忘掉我吧。”他忽然有些哽咽,“我很高兴,您过得很好,您应该有幸福的人生......” 他知道他有些失态,他不能这样,可他确实克制不住......他感到有人在替他擦拭泪水,他抬起头,克洛德已经站起身,轻轻抱着他:“我很幸福,过去、现在和以后都会幸福,你也是。” “我会的。”塞萨尔说,他也站起身,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个拥抱,“能问您最后一件事吗,是否是您给我起了我的名字,家族里没有叫塞萨尔的人。” “是的,是我。” “能告诉我我名字的由来吗?” “是我的父亲,我想要纪念他,很高兴你的家人们同意了我的想法。” “我知道了,谢谢您。” 第307章 他将桌子上的果汁一饮而尽,和自己的母亲告别,和奥托一起离开了这个社区。七十四年,两辈子,他终于看到了母亲的样子,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叫现在的名字。 , 塞萨尔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颇有大一统强迫症,具体体现在欧亚非三洲统一的中高考时间和题目,只是录取分数上受地区限制略有差异。 去了蓬莱一趟,他深刻感受到了本位面双语教学的贯彻之深入,好消息是他在重新学会汉语和拉丁语后到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语言障碍,坏消息是本位面中高考全部双语出题双语答题。两种语言,意味着双倍的工作量,等全家严阵以待迎接小埃莉诺出考场时她几乎要去了半条命,亚瑟就很轻松,甚至容光焕发------毕竟白卷不用双语。 中高考在五月,出成绩是七月,杰弗里的这个七月过得堪称冰火两重天:先是亚瑟惨不忍睹的成绩刷新了约翰创下的家族最低分,亨利二世震怒之下不顾反对将孙子直接送去和叔叔团聚(高中还是要上的,目前欧亚非已经完成了高中教育普及),连带着杰弗里这个当爹的也抬不起头,好消息是小埃莉诺本就优秀的成绩超常发挥被君士坦丁堡法律系录取,为此亨利二世兴奋地一蹦三尺高跑到大街上载歌载舞------虽然孙子保送去历史系确实很让他骄傲,但法律系才是他当年的梦中情系啊!!!!!!!!!!! 鉴于从查士丁尼开始的传统,法学一直是君士坦丁堡大学的强势专业,全球每年能被君士坦丁堡大学法律系录取的人寥寥无几,加上有亚瑟的对比,杰弗里觉得果然还是女儿更靠谱,而他也不太想去关注他的废物儿子了。 到了十月份,塞萨尔漫长的gap终于结束,而他跟小埃莉诺正好赶上同届入学,因此杰弗里在送女儿时把他也捎上了。送归送,但也不要指望他叔叔能帮他什么,法学院和历史学院的宿舍分别位于学校的北面和南面,等到了大门口他就自觉提出让叔叔先送妹妹不用管自己,自己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再回到君士坦丁堡,他发现印象里的大部分建筑都相对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只是现代科技肯定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据威廉说狄奥多西墙上还开了个蹦迪舞厅),不知道他最熟悉的大皇宫现在怎么样了。君士坦丁堡大学位于古城区外围,布拉切奈宫的部分花园也被规划为了教学用地,他依稀可以辨别他的宿舍楼的位置正好是狄奥多西和狄奥多拉以前最喜欢一起玩耍的一堵花墙,不由勾起嘴角笑起来。 宿舍是双人间,条件还算不错,住过东亚鸽子笼和中世纪阴森古墓的塞萨尔对此万分满足,他前脚刚放好箱子,后脚他的室友就进来了,并且看起来相当眼熟:“我是卡米勒·穆罕默德。” “塞萨尔·德·安茹。”塞萨尔总算想起他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来源了,正当他纠结面对撒拉森人该采取什么见面礼节时,卡米勒已经相当自然地抱着他来了个贴面吻:是的,本位面接吻是跟握手微笑点头一样的基本礼仪,他已经记不清二度穿越后他主动被动吻过多少人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礼节无形间有助于拉近距离,使他可以自然而然地和卡米勒聊天并分享彼此的家庭状况,确信他的父亲和叔叔确实分别叫萨法丁和萨拉丁后,塞萨尔也摊牌了自己的亲爹,而卡米勒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大:“你是理查·德·安茹的儿子!我超喜欢他的!我还有他签名!” 塞萨尔保持礼貌微笑,他知道他的炫父版本已经从我的圣徒父亲迭代到我的导演父亲了,而卡米勒已经急匆匆地丢掉行李在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塞萨尔凑过头看过去,很遗憾,他只认得出他亲爹:“这是我叔叔,这是鲍德温·德·安茹,当时他们在《天国王朝》的拍摄现场,我父亲居然不带我去剧组!” 原来是著名的麻风王,该说不说,看到理查一世、鲍德温四世和萨拉丁同框真的有点破次元的感觉。“等我父亲有了新电影,我们一起去。”塞萨尔说,想起理查口中那个耶路撒冷的项目,他还真的蛮想去看一下二十一世纪的鲍德温四世和萨拉丁的。收拾完东西,他跟卡米勒准备一起去食堂,但宿舍楼下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他。 “幸好没找错。”小埃莉诺说,高中毕业后她的穿衣打扮愈发放飞自我,此时她上身是一件塔夫绸质地的红色无袖上衣,下身一条不规则剪裁的黑色连衣裙,红唇卷发遮阳帽,加上高贵冷艳的气质,站在树荫下视觉冲击力极强,塞萨尔总觉得有不少双眼睛都暗暗盯着他,并且显然不算善意。小埃莉诺将一个手提包递给他,语气仍然不咸不淡:“你忘在车上的,我父亲让我帮你拿过来。” “好的。”塞萨尔下意识接过来,“杰弗里叔叔呢?” “他在等我吃完饭,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过来。” “我跟我室友一起。”塞萨尔说,而小埃莉诺的目光也顺带移到卡米勒身上,她稍稍点头示意,随后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我得回去放下东西。”塞萨尔也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现在面对小埃莉诺总有微妙的不自在感,而卡米勒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是谁啊?” “我堂妹,怎么了?” “堂妹啊......”卡米勒喃喃道,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虽然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但那一瞬间,卡米勒仍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心动的气息,他情不自禁拽了拽塞萨尔的衣袖,无意识道,“你妹妹还单身吗?” 第308章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狮心真的曾经试图拉郎过小埃莉诺和卡米勒(没有说他俩现代篇一定是cp的意思) ================= 感谢在2024-01-21 21:29:37~2024-01-22 20: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千年之约(7) 离开学还有三天, 卡米勒建议他们去大皇宫的博物馆区参观一下,塞萨尔正有此意。 “我觉得两个人可能有点少......”做好行程规划后,卡米勒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塞萨尔立刻警觉,“埃莉诺对博物馆不感兴趣,而且我叔叔还在君士坦丁堡。” “好吧。”卡米勒还是悻悻道,为无缘和一见钟情对象同游的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他很快又打起精神把话圆了回来,“不过我有个朋友对大皇宫很感兴趣,我们可以摇他。” 塞萨尔没意见, 他本身还是挺想去认识一些新朋友的。再次仰望他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大皇宫时, 他微妙地体会到了溥仪进故宫还要买门票的心情, 为了缓解他的复杂思绪, 他拿胳膊碰了碰卡米勒:“你朋友呢?” “他说他在售票处,我问一下具体地址。”卡米勒正低着头跟他朋友发消息确认方位, 而塞萨尔只能百无聊赖往售票处附近打量, 仿佛是一种心灵感应, 当他目光不经意扫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时, 他猛然倒回来细看一眼:“腓特烈?”他颤声道,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 卡米勒也用力挥着手,“腓特烈, 这里!” 然后他看到一只手牵住了腓特烈,他慢慢抬起眼睛, 看到了另一张和青年时的腓特烈二世一模一样的脸:“腓特烈......”他重复道, 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听到他叫他的名字,大的那个笑而不语,小的那个则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远方叔侄。” 在大皇宫门口的奶茶店里(本位面奶茶是全球流行的饮料top),腓特烈如此介绍着他们的关系,小腓特烈正在一边快乐地翻着甜品单,卡米勒则到点餐处等他们的三杯饮料做好。面前,相比刚刚经历三观刷新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塞萨尔,腓特烈显得自在很多:“我曾经以为我来到了未来的世界,但历史和我的认知有些不同,我一度以为我的记忆只是一个梦境,或者是威廉·德·安茹的小说,直到我遇到他和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还活着?” “不止他的父母,还有他的祖父母和叔叔们,真羡慕他,前世今生他都比我幸福得多。”腓特烈轻声说,而这时候小腓特烈终于决定了他今日份的甜点额,他大声宣布道,“我要果仁香草布丁,加焦糖液!” “不许加糖。”腓特烈无情地说,而塞萨尔相对心软地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其实可以加三分糖,尝尝味道。” “三分就三分!”小腓特烈生怕他反悔,立刻抢答道,他想道谢,但盯着塞萨尔,他发现他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腓特烈替他回答道,“塞萨尔·德·安茹,安茹教授的孙子,你爷爷本来希望让他来当你家庭教师的。” “那你为什么不做我的家庭教师?”小腓特烈大惑不解道,“之前生病了,不能出远门。”塞萨尔说,他轻轻拨了拨小腓特烈的头发,内心五味杂陈,“很高兴认识你,腓特烈·霍亨斯陶芬。” “是腓特烈·欧特维尔!”小腓特烈纠正道,而腓特烈耸了耸肩,无奈道,“他外祖父一开始反对把女儿嫁给日耳曼人,但他父亲的决心很坚定,所以最后协商的结果是可以结婚,但孩子要随母姓。” 行吧,看来亨利六世注定是入赘的命运,以及虽然长相非常相似,但除了年龄之外,两个腓特烈气质上的差别也非常明显,看着小腓特烈,他很容易重新带入他以前带孩子时的心境,但腓特烈二世有着成年人的隐隐压迫感,抛开他作为季庭柏时对他的崇拜心理,他对这样一个人也显然生不出轻视或者摆弄的心思。 正当这时,卡米勒也端着奶茶回来了,面对一无所知的非穿越人士,他们还是默契地没有聊魔幻话题,而是开始谈论各自的情况。腓特烈表示他是孤儿抚养权七拐八拐拐回霍亨斯陶芬本家,中途还经历了各种洗脑教育坑蒙拐骗,身世魔幻程度连塞萨尔都要掬一把同情泪,回到霍亨斯陶芬家族后他开始发奋图强,十六岁时就通过了君士坦丁堡大学严苛的入学考试(和高考不同,可以理解为少年班或者自主招生)进入医学院学习,所以虽然他比塞萨尔和卡米勒都要小,但他们都得叫他一声学长。 至于跟卡米勒的关系则始于网络,网络一线牵千里来相逢,今天其实算网友面基现场。“有机会的话能不能把你叔叔和你父亲聚在一起,我真的很崇敬他们。”腓特烈真诚地说,本位面理查是享誉全球的大导演,萨拉丁则是著名哲学家,抛开对历史人物重名好奇的因素腓特烈二世提出这个要求也合情合理。 虽然曾经历史上的腓特烈二世和狮心王理查看似没有直接交集,但间接联系非常多,塞萨尔觉得他以后可以私下问问腓特烈对他父亲的看法,虽然这种珍贵的访谈资料是不可能写成论文的。喝完了奶茶,三个男大学生加一个小学生便一起朝大皇宫进发,大皇宫只有部分区域以博物馆的形式对游客开放,还有一部分承担了政府办公用途,所以塞萨尔遗憾地发现去自己以前办公的地方参观的心愿居然搁浅了。 第309章 但还是有些地方似曾相识,或者说故地重游。“我觉得这里很眼熟。”小腓特烈突然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大部分摆设都被栏杆隔断,因此很多游客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就离开,可小腓特烈却停了下来,努力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着。“是的,很眼熟。”塞萨尔轻声道。 即便摆设大多都更换了,但他还是能够轻而易举辨认出这个方位,这是他养病时住的房间。在这个地方,我逼你签下放弃西西里王位的声名,告诉你该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君主,我爱你,我渴望阻止我们会彼此敌对的命运,割舍你的时刻我的心同样鲜血淋漓,可我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并且不曾后悔。 , 事实证明,不管世界线怎样变换,腓特烈作为医学生是永远会头秃的。把来看望叔叔的小腓特烈送回他母亲手里后(塞萨尔再三保证假期时一定来西西里给他当家教他才肯乖乖上车),腓特烈二世就再次回到了和学习死磕的日子,而塞萨尔和卡米勒也终于要开始上学了。 历史学和法学大一都要学习古典希腊语,卡米勒跃跃欲试希望塞萨尔问一下小埃莉诺要不要跟他们一起上课,塞萨尔表示你饶了我吧且不说他跟小埃莉诺谈不上多熟如果他真的帮卡米勒追到了小埃莉诺他的下半辈子就活在杰弗里的迫害中吧。 不过到了教室,他们发现小埃莉诺已经坐在第一排了,看到他们,小埃莉诺将她放在旁边座位的书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暗示毋庸置疑,塞萨尔还在想道谢的工夫卡米勒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了小埃莉诺的旁边,而塞萨尔也只能无奈地跟上去坐在卡米勒旁边。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塞萨尔又翻看了一下教材,作为前中世纪土著(?),他有自信他的古典希腊语水平在这个世界绝对顶尖,区区本科课程在了解了考试规则后完全不在话下,他以后其实可以考虑利用希腊语课的时间做些其他事,或者干脆翘课吧......“老师来了。”卡米勒小声提醒他,“哦,哦。”塞萨尔下意识收好书,往门口看了一眼。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狂喜和激动几乎让他停止呼吸:“安娜......”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行为在周围人眼中是多么地离谱和疯癫,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办,他怎么会在今天遇到安娜,他出门的时候应该换身衣服,不,昨天晚上他就该去剪个头,换个帅气的发型,他觉得腓特烈的发型就不错,他今天这个位置也选得不好,他应该正对讲台的,啊,安娜怎么没去讲台,她在看我,啊,她离我越来越近了,救命我还没有准备好啊啊啊啊啊啊------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到安娜停在他面前,温柔地开口道,她亚麻色的卷发扎起一半,露出两边优美的轮廓,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发现安娜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以至于他不是很能分辨她现在的眼神。 “塞萨尔......塞萨尔·德·安茹。”他下意识地回答道,他最后的理智是没有说自己是理查一世之子、罗马人的皇帝、奥古斯都、埃及国王和阿基坦公爵塞萨尔·塞萨罗亚。 “好的,塞萨尔。”安娜仍然温柔地笑着,她拿出一个本子,刷刷刷写下两笔,声音转瞬冷酷无情,“塞萨尔·德·安茹,扰乱课堂纪律,扣十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2 20:45:04~2024-01-23 20:4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010943 5瓶;如若悦卿 4瓶;曦容 2瓶;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千年之约(8) “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上第一节课时向老师求爱的?” 食堂, 腓特烈一边切他的馅饼,一边真诚且不解地询问道,而塞萨尔仍然陷在失恋般的悲痛和恍惚中, 听到腓特烈的疑问,他至少痛苦地摇了摇头:“你不懂,腓特烈,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 爱情嘛。”卡米勒反而跟他共情了,腓特烈和塞萨尔同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就懂爱情了!正当这时,卡米勒的爱情翩然而至, 塞萨尔刚想提醒, 他的爱情也紧随其后------等等, 她们认识? “埃莉诺......”塞萨尔下意识叫住她, 小埃莉诺回过头,充满不解地看着他, 塞萨尔这才想起来他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叫住小埃莉诺的借口, 在小埃莉诺耐心耗尽前, 他的余光扫向他的室友, 急中生智道:“呃, 其实, 我朋友想加你联系方式......” 卡米勒:“??!!??!!!!!???”别这么突然啊喂!!!!!!!!!!!!!!! “你哪个朋友?”小埃莉诺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堂兄现在怎么变得跟他弟弟一样蠢, 塞萨尔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快被卡米勒掐废了,他下意识做出一些补救, “呃, 不, 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杰弗里叔叔身体怎么样了......” 完了, 他绝望的想,他感觉小埃莉诺和安娜现在的眼神宛如在关爱智障。“是我。”腓特烈终于还是出手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对小埃莉诺道,“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不会经常打扰您的。” 小埃莉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秒钟,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塞萨尔刚松了口气以为涉险过关,安娜却突然开口:“杰弗里先生昨天刚回巴黎。” 第310章 “啊,好。”塞萨尔下意识答道,他差点都忘了这个他刚刚拿出来应急的话题了,但很快他又注意到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叔叔的事?” “你忘了我父亲和安娜的舅舅是能合开律师事务所的交情吗!”小埃莉诺忍无可忍道,她现在严重怀疑她堂兄的脑子是真的被车撞坏了,“就算忘了我父亲,你总该记得腓力先生是你父亲的前夫吧,我建议你以后上希腊语课时不要再做让我们所有人都尴尬的事,我们家的家庭关系已经够混乱了!” 她说完就拉着安娜扬长而去,徒留三人在原地风中凌乱。“你的家庭关系是真的很混乱。”腓特烈真诚道,而卡米勒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并开始痛悔莫及自己为什么没有鼓起勇气要小埃莉诺的联系方式,看出他的心思,腓特烈凉凉道,“放心,我报的你的号码。” “真的?”卡米勒惊喜道,他没想到腓特烈居然如此靠谱。 “我的经验很丰富。”腓特烈说,配合他的历史形象和他风流倜傥的气度,他这番话相当有可信度,“你加油,努力给我的小说提供一点素材。” “小说?”塞萨尔一怔,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懂腓特烈了。 “对啊,我的爱好。” “你不是学医吗?” “可我总得给我找点乐子啊。”腓特烈无辜地眨眨眼,“没办法,学医可救不了罗马人。” , 回到宿舍,塞萨尔仍然在为白天的事辗转反侧:看小埃莉诺和安娜的样子,她们显然很熟,如果安娜是因为腓力·卡佩的缘故认识的小埃莉诺,那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和安娜有关的记忆、威廉他们也从没有提到安娜呢? 他很确定,只要他见过安娜,在他失忆前也显然拥有前世记忆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去接触她,可他能找谁打听呢......“塞萨尔?”接到来自希腊的电话却不是自己宝贝女儿打来时,杰弗里显然是失落的,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打算应付一下侄儿,“有什么事吗?” “腓力·卡佩在吗?” “他不在。”杰弗里镇定自若道,而一旁的腓力已经走了过来,杰弗里打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一无所知的塞萨尔松了口气,问道,“我是想问一下,腓力先生和我父亲是哪一年结婚的?” “......你出生的前一年。”杰弗里不明白他侄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而一旁的腓力已经黑脸了,“那腓力先生后来结婚了吗?” “结婚了。” “他有孩子吗?” “有一个儿子,离婚的时候跟他妈妈走了。” “他有女儿吗?” “有一个外甥女,现在也在希腊。”杰弗里实在不明白塞萨尔为什么突然对腓力这么感兴趣,不过说到腓力的外甥女,他倒是想起另一件和塞萨尔有点关系的事,“如果你好奇你父亲的感情状况,有件威廉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倒是可以告诉你,在你母亲和腓力的妹妹都去蓬莱以后,我曾经建议他和理查干脆复婚一起带孩子算了,不过那时候理查觉得你母亲随时有可能回来,没有答应我,所以后来腓力也结婚了。” 复婚,带孩子,带他和安娜,他们会一起长大......“腓力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腓力皱起眉头,他在想理查的儿子到底想找他干什么,他直觉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杰弗里刚想把手机给腓力,就听到塞萨尔在听筒那头冷不丁抛下个重磅炸/弹,“您能不能帮我问下他,他现在还有动力跟我父亲复婚吗?” 杰弗里:“......” 腓力:“????!!!!??!!!” , 亲爱的安娜: 距离你回希腊已经过了三年了,听说你已经开始担任助理讲师了,我很自豪,同时也有些担心,我难以想象你是怎么看懂那些天书般的希腊语和撒拉森语,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放宽心,你已经足够优秀,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阿格涅丝最近搬家了,在一个高卢社区,她说她很喜欢她的新邻居,我试探性地跟她说了你的事,她给了我回应,不过她最近刚刚结婚,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明年二月节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望她,如果你有意愿的话。 我有时候不太理解阿格涅丝,为什么她如此沉迷于爱情带来的快乐,即便明知结局是痛苦,我跟杰弗里分享了我的苦恼,他表示赞成,他现在十分担心小埃莉诺也会在青年时期即被花言巧语迷惑,作为一个漂亮女孩的父亲,他时常需要操心很多问题,我起先不算在意,但他成功地向我传播了焦虑,我因此开始担心你。 你母亲和你爱丽丝姨母都为爱情付出了巨大代价,以至于失去了自己人生的更多可能,作为你的舅舅,我十分担心你可能也遗传了我们家族女性的一些浪漫的基因,以至于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我没有女儿,安娜,你就是我的女儿,我很清楚你能在事业上达到的高度,我很期望你能够成为享誉全球的杰出女性,我因此更加害怕爱情会阻碍你。 大学里有很多危险的诱惑,有的诱惑很直白,有的则伪装得很高明,如果你有谈恋爱的想法,我希望你最好选择人际关系简单些、干净得像苹果派一样的好孩子,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我希望你能活得幸福,任何意义上的。 爱你的舅舅,腓力 , 亲爱的舅舅: 感谢您的关心,请放心,我已经达到了毕业要求,我规划过我的学习和工作,助理讲师的工作不会给我带来太大的压力,顺便,请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去试图学习古典希腊语,您可以考虑继续尝试考一考律师执照,二十岁考不过的考试四十岁未必如此。 第311章 不要打扰母亲,尤其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有权利选择她想要的人生,更自由的生活和真正的爱情,如果她认为我会打扰她,请您转告她她尽管放心,我的生活很充实,她可以全心全意地爱她现在的家庭。 也请转告杰弗里先生,不要担心埃莉诺,她是一个足够坚定、目标明确的女孩,也许他将来操心的方向会是女儿太过坚强独立,以至于不需要任何情感支撑。不要将大学当成索多玛,这本质只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个阶段,我们可以在合适的年龄思考和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家长对子女的爱也许会同时给彼此带来烦恼,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适当遗忘一部分呢? 关于爱情,我一直秉持着这样的原则:我欢迎任何人爱我,我也有可能爱上任何人,但我对任何人的爱都不能违背我个人的原则。不用担心我会在爱情上犯错误,我相信我的心,我也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带着我选择的爱人来见您,也许是今天,也许是好几年后,我相信您一定会祝福我的,希望我们都能幸福。 爱您的外甥女,安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3 20:41:57~2024-01-25 21:2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乐、安山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千年之约(9) 开学一周后, 塞萨尔的导师终于结束了校外项目回到君士坦丁堡,萨拉丁·本·阿尤布简要点评了一下他在复健期的研究成果,然后就开始跟他唠起了家常, 并且话题不出意外又拐到了理查身上:“我下学期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你有问题可以发邮件给我,你父亲随时可能需要我帮他。” “我父亲到底去耶路撒冷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萨拉丁讶异道,“哦, 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遵守了保密协议,现在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在筹备翻拍《帝国编年史》的第一部和第二部, 我、理查还有鲍德温都被征召了。” 《帝国编年史》, 本位面公认的最伟大的电视剧, 拍摄跨度长达五十年, 见证了电视史的演变,从第九部开始更是升级到全球文化融合的高度由中罗政府牵头合拍, 最高收视率达95%的超级神作, 他复健期也曾看《帝国编年史》补课。不过这部电视剧开拍时还没有国家队支持, 因此受资金和技术限制前两部一直是许多粉丝的遗憾, 翻拍呼声非常高, 他隐隐听说过传闻, 但没想到这和自己亲爹有关系。 “理查和鲍德温现在还在耶路撒冷画分镜图,如果不是我一再强调没有我好几个项目都无法推进, 我估计也没办法回来。”萨拉丁说,“最近抓紧时间翻译一些希腊语资料, 一月有个项目, 我帮你申请到了一个名额, 这个机会很难得。” “什么项目?” “12世纪末君士坦丁堡的教义之争, 出于研究需要,□□批准我们参观圣使徒教堂地宫的未开放区域。”想起那些珍贵的原始史料,萨拉丁也情不自禁搓了搓手,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听你父亲说你之前车祸时损害了语言系统,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会影响我的翻译工作。” “哦,那就好,我本来想让安娜帮你,你知道安娜吧,她也是保送生......” “我的脑子不太好!” 迎着萨拉丁略显愕然的目光,塞萨尔汗流浃背,试图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有些我暂时还没有涉猎的古典文字会不会有理解上的问题,如果安娜......安娜老师能够帮我的话,我相信我引用史料时一定会更加严谨。” “好,好的。”萨拉丁有些意外,但还是连连点头,欣慰于他对学术的热情------真是史学界的希望啊! , 没有了琼的耳提面命,塞萨尔终于如愿以偿开启了在学术世界遨游的卷王模式:有什么比跟安娜一起翻译史料更快乐的事吗!!!!!!!卡米勒对他的行为表示惊恐,但行动上很难不受他影响,这导致腓特烈带着啤酒炸鸡烧烤来串门时时常怀疑他们到底谁才是医学生。 在塞萨尔的计划中,他希望等年末他的翻译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后请安娜到奶茶店聊一聊论文大纲,并顺理成章地邀请她看场电影,度过一个美好浪漫的跨年夜,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康斯坦丝·欧特维尔给他打了个电话,她首先非常礼貌地表示打扰他学习生活的抱歉心理,其次委婉地提出如果他十二月底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西西里参加一下腓特烈小朋友的生日聚会------她丈夫亨利已经被儿子逼得自闭了。 得知这个消息,腓特烈向他科普了一下小腓特烈的家庭状况:由于康斯坦丝是罗杰·欧特维尔老来得女,因此一向被罗杰视为掌上明珠,连带对小腓特烈也爱屋及乌,至于霍亨斯陶芬那边,老腓特烈越重视他唯一的孙子,就越气儿子居然连冠姓权都抢不到,是以小腓特烈的家庭包括两个以溺爱孩子为己任的熊老人、一个试图管教孩子但总是由于心软功亏一篑的母亲、一群对他有求必应的亲戚和一个位于食物链底端只能无能狂怒的爹,可想而知这样的家庭环境会教出一个怎样的熊孩子。 和其他人相比,腓特烈觉得他自己对小腓特烈的教育还是起到正向作用的,但不久之前西西里又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在亨利·霍亨斯陶芬和小腓特烈的例行争吵中,亨利·霍亨斯陶芬无意间说了一句作为父亲他当然有权管儿子吃不吃冰淇淋,哪承想小腓特烈立刻炸毛,大声宣布他有一个可以让他吃冰淇淋的父亲,这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外公和舅舅们全一拥而上追问他的新父亲是谁,小腓特烈报出了他的名字------不是,腓特烈,怎么你都有爹了你还惦记着让我当你爹吗???!!!??! 第312章 考虑到亨利·霍亨斯陶芬和理查以前结下的梁子,这件事顿时更加地狱了起来,他一度想以学业繁忙回绝掉这一邀请,但小腓特烈态度非常坚决,他想着小腓特烈的生日是二十六号,他和安娜约的是三十一号,中间完全够他在西西里和君士坦丁堡中跑一个来回(本学期课程已经结束了),所以最后还是欣然赴约。 “你就是腓特烈的父亲?”当他一下船听到罗杰二世的开场白后,塞萨尔就直觉此行不妙,顶着亨利六世杀人般的目光,他努力微笑,“嗯,孩子开心就好,这是我和腓特烈给他带的礼物,腓特烈期末课程太多......” “你能来就很好了!”小腓特烈高声道,他的生日聚会在一艘游轮上,聚会中,塞萨尔被介绍认识了霍亨斯陶芬家族和欧特维尔家族所有的亲戚(“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还特别慈祥地询问了他亨利二世的近况),比较反常的是有个自称威廉的欧特维尔多问了他一嘴琼的事,他后来得知他们曾经恋爱八年,最后在琼毕业的前一年实在忍受不了医生的作息分道扬镳。 问候完腓特烈的亲戚团后,他终于瘫在甲板上,一边仰望星空一边畅想和安娜的跨年夜,等小腓特烈过来的时候他也一动不动,只懒洋洋问:“我们什么时候回西西里?” “为什么要回西西里?我们现在在去罗马的路上。” “罗马?”塞萨尔下意识坐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不勒斯?” “妈妈没有告诉你吗,这趟行程就是环地中海一周游啊。”小腓特烈大惑不解地问,他很快又自圆其说,“哦,我们的行程确实变过一次,她问过腓特烈你在学校有没有课程,你结课了吗?” 我结课了可我有约会啊!“也就是说,我们要坐船坐到罗马,然后再回西西里?” “对!所以你可以享受整整一周的游轮假期,在地中海度过跨年夜,你开心吗?” 塞萨尔:“......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 且不提他从罗马飞往君士坦丁堡的样子有多么狼狈,总而言之虽然安娜对他失约的行为表示充分理解,但等塞萨尔回到君士坦丁堡后安娜也进入了期末季,他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好消息是,安娜也会参加这一项目,据她所说这是她主动申请的,考虑到考察中确实可能出现一些涉及古典希腊语和古典拉丁语的问题,学校最后同意了这一申请。 考完试后,萨拉丁就催促他赶紧准备好下地宫的相关事宜,今天是闭馆日,因此地宫格外寂静,不像他之前路过的几次那么喧嚣。目前,地宫对外展示仅限于罗什舒亚尔王朝时期已经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棺樽,塞萨罗亚王朝时期的棺樽上世纪曾一度开放,但由于保护不善在本世纪初被再次关闭进行修复。 虽然光线不算明亮,但塞萨尔还是能看清楚上世纪制作的解说标志,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以君士坦丁十一世和那不勒斯的瑟蕾拉的墓地为分界线(塞巴斯蒂安一世的安葬处至今下落不明),按照时间顺序依次往前。 “西蒙二世的棺樽没有任何宗教元素,和他父亲截然相反,路易一世棺樽上的圣像元素是最多的,从他们的棺樽风格其实可以看出一部分塞萨罗亚王朝晚期的宗教纷争,作为继任者,阿兰二世想要推动天主教的复辟,西蒙二世想要重新强调圣经派的影响,塞巴斯蒂安一世则希望摧毁旧有的一切。”萨拉丁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但在流了半个多世纪的血后,他们所争执的一切都盖棺定论,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事物,他们生前抗拒进入棺樽,留下的却只有棺樽。” “但至少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宗教流血。”塞萨尔说,跨过艾德蒙一世和安东尼娅皇后的合葬墓,他们来到了下一个墓室:塞萨尔一世、安娜一世与狄奥多拉公主(匈牙利王后)。 他和安娜的棺樽高度一致,狄奥多拉的则稍矮一些,像小时候依偎在父母身边一样,他久久地立在狄奥多拉的棺樽前,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的小女儿,他最疼爱的孩子,最美丽也最野心勃勃的孩子。即便生前对女儿的野心和能力已经有所了解,他仍为她所达到的成就惊叹,他唯独意外的一点是她为了她的野心做成了那样多不可思议的事,最后却只想做回父母的女儿。 在他灵魂漂泊的那些年中,陪伴他的曾经有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吗?“不要分神,塞萨尔。”萨拉丁有些不满地道,塞萨尔这才回过神,开始跟萨拉丁分析他们棺樽的风格以及背后的隐喻,他目光时不时掠过安娜,但她一直安静地低头记录,他因此也没有机会和她说话,尽管此刻他真的非常期望像从前一样拥抱他。“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结束完对塞萨罗亚王朝的考察和记录后,萨拉丁说,“我们还可以参观其他区域吗?”塞萨尔问,他的手指下意识捏紧,“科穆宁王朝,还有更之前的,也许以后我们需要用这些资料时就没有进入地宫的机会。” “好。”萨拉丁同意了他的要求,而他终于如愿以偿沿着他曾经走过的道路前行:科穆宁、马其顿、阿摩里亚、弗里几亚......一个个王朝的历史被他抛在身后,最后他来到了第一堵墙前,这里鲜少有人靠近,他一走近,厚厚的灰尘立刻簌簌落下,他不顾咳嗽,激动道:“这里有字!” 在项目组的成员赶来之前,他用探照灯照着拿堵墙,一字一句道:“如果黑暗与愚昧遮蔽双目,那便撕裂它;如果历史的车轮不可扭转,那便打破它。1204年5月17日,刻于加冕与婚礼前夕。历史与命运啊,我已奔你而来,我是刀锋,我是风暴,我是塞萨尔·塞萨罗亚。” 第313章 他是塞萨尔·塞萨罗亚,一瞬间,过去与现在如潮水般汇聚,他抬起头,紫袍的巴西琉斯在虚空中对他微笑。他曾经想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个谜语,一个只有他们能明白的暗号,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早在我们结婚之前,你就已经有了与历史和命运搏斗的决心吗?” 他回过头,安娜正望着他,她一直静静跟在他身后。巨大的狂喜吞没了他,他出口语无伦次:“你知道......你还记得我?” “当然。”安娜轻轻笑道,“我说过,我会在未来等你,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第192章 千年之约(10) 塞萨尔一世的刻字是一个意外发现, 一个在史学界引起小小震动的新闻,而最先发现这一考古成果的项目组无疑在学术产出上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结束了地宫的勘探后,塞萨尔立刻紧锣密鼓地投入论文撰写中, 当他将他的论文交给项目组过目时,他们的眉头在看到标题时就下意识锁紧,过了五分钟,萨拉丁抬起头, 不确定道:“你确定你要选择这个题目?” “是的,我选择这个题目,《论塞萨尔一世的反神权立场与主张》。”塞萨尔答道, 他曾经自觉地适应学术的规则, 但这一次, 在他有了足够的资本也有了足够宽松的学术环境后, 他决定完完全全遵从自己的本心,“有关塞萨尔一世的信仰问题, 历代皆存在争议, 有人认为他反对罗马教廷仅仅是在格里高利九世开除他教籍后的反击, 他本人一直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甚至怀疑《论战争》的真实性, 认为其中有关他否认自己和父亲理查一世信仰的内容系顺应罗什舒亚尔王朝的统治需求伪造, 但我认为《论战争》的内容完全真实,圣使徒教堂地宫中的新发现更佐证了这一点。” “塞萨尔·塞萨罗亚, 他从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反对神权的立场上,无论他是否信仰神、是否相信神的存在, 他挑战神权的决心都始终坚定。”对着项目组的成员, 他继续条陈缕析, “因为即便超越时人理解的力量确实存在, 也不代表我们要对此盲从,如果宗教有利于统治,我们就利用它,如果宗教不利于统治,我们就抛弃它,这不仅仅是宗教实用主义,也是物质决定意识在方法论上的体现,宗教的消亡不是因为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时期君主们发动的宗教战争,他们仅仅是加快了这一进程,根源是他们在总结了破坏圣像运动的失败经验后找出了撕裂神权屏障的真正办法,人定胜天,即便是上帝也不能剥夺人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任何一种神都没有剥夺不信神者生存权利的资格,他们通过普及教育向民众传达这一观点,这一原则直到今天还在沿用,我们所有人都因此受益。” “这是我的论文观点,也是我想要选择的研究方向。”他朝项目组的人微微鞠躬,“希望你们批评指正。” 塞萨尔·塞萨罗亚用一生的时间奠定了未来两个世纪欧洲反抗神权的基调,而他的真实面目,也在一位名叫塞萨尔·德·安茹的学生口中,得以清晰地呈现于世人面前,向他的后人诉说着他曾经的期望和野心。室内一片沉默,须臾,啪、啪、啪三声,安娜静静地鼓起掌,对视的瞬间,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 虽然对他擅自变更选题的行为有些生气,但萨拉丁最后还是肯定了他的立意,但同时也语重心长地提醒他既然想在立意上标新立异,那论证必然要格外扎实才能支撑这一颠覆式的结果,塞萨尔全程小鸡啄米,等萨拉丁表示他要去耶路撒冷和他父亲会合后他才如释重负,看着他的样子,萨拉丁冷不丁道:“我会保密的。” “保密什么?” “你谈恋爱的事。”看着塞萨尔瞬间呆滞的表情,萨拉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你掩盖得很好,不过放心,在你没有做好准备前,我不会告诉你父亲。” 虽然萨拉丁并没有对他的交稿时间做出限制,但塞萨尔还是开足马力废寝忘食,卡米勒对此望尘莫及,干脆也加入卷王行列帮他改论文。“你怎么总是写错别字?”这天,他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时,卡米勒忍不住提醒道,“喏,就这个‘复’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少写半边。” 复,复健。一瞬间,他似乎灵光乍显,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被他忽视了。“我之前车祸,总是记不太清楚一些字的写法。”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样吧,我念一句话,你帮我写一下正确的中文。” 卡米勒不明所以,但仍然照做:“你对中文的印象更深刻些。”他写道,“只要你还记得一種语言,複健就会很快。” 是的,尽管这个世界的中文也经过了繁体到简体的变换,但不可能每个字都和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一模一样,他想起来他从没有在任何书籍和指示牌上看见过“种”字,唯一一次是威廉给他写的那张纸,这是一个暗示,而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 二月中,塞萨尔终于从君士坦丁堡回到普瓦捷,一落地,他就立刻去了威廉的疗养院,见到威廉时,他正躺在花园里晒太阳,得知塞萨尔的来意后,他坐直了身体,玩昧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呢。” “但我现在明白了。”塞萨尔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威廉看他的眼神会透露出些许的惆怅感怀,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有些共同记忆属于他们那不为人知的故乡,威廉撑起脸,面色忽然严肃很多,“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的未来。” 第314章 “嗯?”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我仍然在童年时死去了,而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历史重新走回了原来的方向,我改变了家族的命运,但也仅限于此。”他话锋一转,“你后来又去了解过阿尔诺德一世吗?” “了解了一些。”塞萨尔答道,血缘上,他是他和腓特烈共同的后代,在他被他的直系后代气得心脏骤停时阿尔诺德一世的事迹堪称清流,他选择了一条不被时代理解的道路,而他最终也成为了殉道者,威廉摩挲着手指,感叹道,“我曾经认为他也和我们一样见识过光明的未来,但当我研究过他的论著后,我否认了这一猜想,引用艾德蒙的话,‘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他本就是巨人’,即便他的身躯不足以支撑起天空,可那不是他的错。” “他没有看到未来,但即便身处黑暗中,他也没有放弃向光明求索的决心,哪怕因此粉身碎骨,理想令他灵魂不朽,所以我格外遗憾,我有过这样的机会,但我并没有做一个忠于理想的人。”他深深叹息,“许多人都曾有过改变世界的机遇,但他们只改变了自己,但你真的让未来的世界变得更好了,所以无数种可能中,我最喜欢这一种,因为你的存在,罗马皇帝们真正以文化征服作为最高理想,量变引起质变,世界最终走向了和我们曾经的认知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他站起身,带塞萨尔来到他的房间,墙上面挂着一张世界地图,他的手指抚摸过欧亚大陆和北非:“以十字军东征为开端,绝罚之战,金蒙之战,艾德蒙远征,收复失地运动,武兴北伐,建昭西征,宗教战争,再征服战争,基督圣战,远东战争,长达三个世纪高烈度冲突促成了大航海运动和热/兵/器革命,尽管后秦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的灭亡阻断了东西方的官方交流,但地理的间隔已被打破,缺乏管束的民间交流反而空前繁荣,两大文明圈以中亚为纽带有机整合,等混乱结束、共和建立后,从政府到民众共同的厌战倾向催生出了《拂菻条约》,中国和罗马在政治和军事上都完成了高度互信,组建了联合政府,并共同推动文化融合,虽然这个过程也曾出现过一些波折,但半个多世纪后,文明与理性、和平与发展成为了公认的绝对正确、不容挑衅的准则,人类不应该将最高明的智慧都用在彼此敌对和防范中。” 他又走到地图另一侧,这个世界的世界地图习惯将南北美洲分开绘制,北美与东亚毗邻,南美则在非洲一侧:“在完成了欧亚大陆的整合后,联合政府开始尝试向美洲传播文化,当然,这个世界从没有亚美利加这个名称,北美被命名为蓬莱,南美起初以西班牙的玛利亚女王为名,但这一名称后来被废止,转而以纪念君士坦丁十一世为由改名为新君士坦丁波利斯。” “虽然《碎叶条约》规定南美,西班牙和罗什舒亚尔王朝都没有对南美实现有效统治,到了拿破仑的时代,武力征服已经不再是时代主流,此时的南美正处于印加帝国崩溃后的内乱期,但印加帝国的辉煌还未被遗忘,因此它最后的名称是印加,到此形成了今天的世界地理格局。” “1914年,联合政府决定对蓬莱和印加进行全方位的援助和建设,包括农业、工业、教育、医疗,帮助蓬莱和印加进入现代社会,这个计划被称为‘黎明计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很难想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间,世界历史会呈现出这样一副截然不同的面貌,超过一亿人抛弃富裕平静的生活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到万里之外的不毛之地,不是带来疾病和战争,而是帮助原住民摆脱贫困,过上和欧亚非人民一样的生活,并且他们的奉献坚持了两代人,未来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其中包括你父亲,他在转行做导演之前曾经在印加服役八年,中间差点因为疟疾死在亚马逊,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一句口号,‘解放全世界’,在国别、文化、性别和人种之上,我们共同的身份是人,人人生而平等,我们的发展度更高,但我们不应高高在上地将落后地区的人民当做被掠夺的生产资料,我们有义务帮助他们,哪怕付出生命。只有一种主义能够承担并执行这样高尚的理想。”他朝他伸出手,“布尔什维克万岁。” 布尔什维克,人类最高尚的理想,燃烧世界的镰刀红旗,联合所有无产者的国际主义。“人民万岁。”他握住威廉的手,冬日的阳光下,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26 21:36:02~2024-01-27 21:3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川烟草不见秋 30瓶;如若悦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千年之约(11) 得知塞萨尔回到普瓦捷后, 亨利二世和埃莉诺都非常高兴,难得休战一起平心静气和孙子一起吃晚饭,在简要叙述了大学生活和未来安排后, 塞萨尔终于开口说出了除了跟威廉认亲外此行最重要的事:“我谈恋爱了。” “男孩女孩?”看到塞萨尔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亨利二世也提高了警惕。 “女孩。”塞萨尔艰难道,“比我小一岁,是和我同届的语言学的保送生, 但由于我之前推迟入学,她现在比我高两届。她父亲是希腊人,母亲是高卢人, 因为父亲去世和母亲再婚, 她一直由舅舅抚养......她很漂亮, 而且非常优秀, 现在已经是助理讲师了,我们未来打算一起深造, 我们很相爱......” 第315章 “那不是很好吗?”埃莉诺越听越满意, 嘴角越咧越大,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未来的孙媳妇了,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我想不出有什么让我们对你们的爱情抱有顾忌的理由, 你的眼光比你父亲好得多......” “她舅舅是腓力·卡佩。” “......” “......” 远在耶路撒冷的理查,在一个平平无奇超负荷工作的上午接到了父母双方愤怒的电话:亨利二世咆哮着他为什么把恋爱脑遗传给了他儿子, 埃莉诺则冷笑着阴阳怪气谁让他没盯好他前夫呢,被男女混合双打搅得脑子都要炸掉后他索性挂断了电话, 然后就看到他儿子给他发来的消息, 大致内容是他现在被爷爷奶奶逐出家门, 所以要来投奔他这个亲爹了。 来就来吧, 他现在对他的家庭关系已经完全摆烂了。“有个很重要的人来了,理查。”鲍德温敲了敲门,理查这才想起他今天还有个重要约会,想起此前和制片斗智斗勇以至于精神崩溃的经历,他步履沉重地祈祷这位空降的大脑能稍微好相处些,他已经快被这电影折磨疯了。 一踏入,会客室,他立刻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情不自禁挺直脊背感觉梦回军旅生涯,长桌的尽头是一个穿着军队制服的中年人,典型的希腊长相,黑色短发、蓝色眼睛,面容异常冷峻严肃,以至于弱化了他的英俊,目光对视的瞬间,理查感到他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审查着自己,许久以后,在他觉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后,对方才缓缓开口:“我是军方派来协助拍摄的代表,很高兴见到你,理查·德·安茹。”他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我是亚历山大·马其顿。” , 继被爷爷奶奶扫地出门后,塞萨尔又在耶路撒冷被亲爹的领导抓壮丁,赶鸭子上架打了一个令他不堪回首的假期工,最后君士坦丁堡大学连发十道催促令他才得以和萨拉丁一起逃离剧组回学校赶论文,但前脚项目结项,后脚他又被亲爹抓回去补拍,君堡埃及耶路撒冷三地辗转折磨得他晕头转向,最后电影杀青时他几乎喜极而泣:他只想做个纯粹的学术人而不是在亲爹的电影里扮演历史上的自己! 不过等他出了剧组,他很快发现他需要面对更复杂且可怕的人际关系:腓力·卡佩已经知道了他和安娜的事,他前脚回到学校,后脚就发现腓力二世正在他宿舍门口虎视眈眈:“聊一聊吧,孩子。”腓力·卡佩用一种相当温柔的口气开口,安娜在一旁表示她真的爱莫能助,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加油你是最棒的! 塞萨尔的大二和大三都在安茹家和卡佩家的家族大战中度过,等大三下学期,腓力终于松口,塞萨尔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备了求婚并在一周给腓力寄去了订婚礼邀请函,气得腓力二世再度自闭。 订婚礼的前一天,他和安娜都收到了他们母亲寄来的礼物,巧合的是,寄信地址是同一个社区,甚至连门牌号也是相邻的。“她们应该是去同一个商场挑选的礼物。”塞萨尔盯着两个礼物盒里的同款手表陷入沉思,安娜试了试表带,不甚在意道,“挺好的,不管她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她们都愿意祝福我们,这就足够了。” 他们长辈的婚姻都不算圆满,乃至彼此憎恨,但不妨碍他们拥抱爱情,过去、未来和现在,他们都将一直相爱下去。 订婚礼结束后,萨拉丁带他出席了一个中罗合作的学术交流会,他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面孔,尽管他的穿着打扮和曾经的记忆有所出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很高兴见到您,宋先生。”他压抑着激动的心和想要落泪的冲动,微笑着走到对方面前,“我拜读过您的《塞萨罗亚王朝史》,我十分喜爱,也一直很想和您交流相关问题......” “我听萨拉丁教授提到过你。”见他主动攀谈,宋松声有些意外,但仍十分欣喜,“你的学术观点相当新颖,而且能够跳出文化背景的限制多方位应用史料,很少有人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娴熟地掌握古拉丁语、古撒拉森语和古汉语,我听说你打算研究交汇时代的国际关系,这个方向很适合你。” “是的,塞萨罗亚王朝和后秦王朝的交流是我硕士阶段的研究方向,出于这个目的,我希望能够来到长安大学深造,不知道我有没有受您指点的荣幸?” “当然,安茹,我非常欢迎。”宋松声愉快地说,塞萨尔也笑了笑,望着他曾经和未来的导师,他一字一句道,“您可以用我的中文名称呼我,季庭柏,四季的季,庭院的庭,松柏的柏......出自一首诗,‘郁郁庭下柏,何年移此栽。虽然失地性,自是凌云材’。” 确认了要去长安大学交换的计划后,安娜也申请了二硕,打算到长安大学研究古汉语,这样一来她和塞萨尔的毕业时间就完全同步,对此腓力颇有微词,但安娜的决心异常坚定:“这不是牺牲,只是我选择了一条可以平衡我的学术规划和生活规划的道路,我想拓宽我研究的边界,这和我的爱情与未来的家庭并不冲突。” 以他们出色的履历,未来留校任教毫无问题,对此最崩溃的是腓特烈小朋友,得知塞萨尔要去长安后他大哭大闹,甚至眼泪汪汪地表示他要转学去中国,但这一次他的爷爷和外公终于联手起来一起镇压了他的想法。留在欧洲的最后一个暑假,翻拍的《帝国编年史》终于正式播出,得益于他强烈要求不署名且不参与任何宣传活动,尽管新版《帝国编年史》引发全球轰动并万人请愿理查把后续几部一起拍完(理查本人表示拒绝,他宁可再去印加服兵役也不想再经历一遍这种重压折磨了),但塞萨尔的生活并没有收到太多影响,偶尔有人问他是不是去拍电视剧了,他也理直气壮地表示你认错了,我是搞学术的搞学术能保持精神正常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哪有时间去拍戏! 第316章 不过眼看新《帝国编年史》的第一部大获成功,理查也终于松了口气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地点选在耶路撒冷,由于拍戏的后遗症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和他们在耶路撒冷的亲戚团团聚了。得知这一消息,腓特烈和卡米勒强烈要求随行,看着室内的人头塞萨尔总觉得有点魔幻主义。 托《帝国编年史》的福,耶路撒冷又成为了全球热门景区,人口密度恍惚间让塞萨尔幻视十一黄金周,但来都来了该玩的还是得赶上趟。“我们明天去太巴列湖。”吃完晚餐后,理查宣布道,“我和萨拉丁当时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确定了哈丁战役的拍摄点,可惜你没有在太巴列湖的戏份,不然你其实还可以去当个群演感受一下。” “还是算了吧。”塞萨尔说,虽然理查拍的哈丁战役非常精彩(经费也在燃烧),但大热天穿着中世纪的沉重甲胄对已经习惯了现代轻装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了。 但太巴列湖还是该去就要去的。这天清晨,湖边游客还不算多,全副武装的理查轻车熟路地带他和安娜到了电视剧的取景地。看到那熟悉的一幕,塞萨尔情不自禁半跪在地上,他又想起了曾经粉身碎骨的记忆。 “不会再有战争了。”他身后,安娜忽然说,他感到她柔软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知道,太巴列湖对你有着特殊的意义,你一直恐惧这里的战火,第五次十字军东征是你并不情愿但不得不做的事情。可不会再有战争了,这里是旅游景点,即便还有信仰的差别,基督徒和撒拉森人也一定会和睦相处,耶路撒冷已经迎来了真正的和平。” 是的,和平,在二十一世纪,另一种可能下的世界,耶路撒冷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和平。他看着水面,黑发黑眼的季庭柏仿佛在对他无声地微笑,但笑容下一刻便消散在涟漪中,他的灵魂已经得到安息。 等我追随您的足迹再次来到耶路撒冷,等耶路撒冷得到真正的和平,我才会踏足这汪湖泊......他的人生终于在此刻形成了闭环,完成了他曾经的承诺和心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方他两世都未曾涉足的湖泊,就在他马上要碰到水面时,正在附近溜达的理查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大跨步上前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提起来:“没看到旁边的指示牌吗?这是阿尔法级旅游景区,禁止下水!” 作者有话说: ssr的故事到此就正式结束了,这个故事从构思到完成经历了很长时间,甚至我一度认为我永远不会写完这个故事,但幸好最后还是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 ssr的人设变过很多次,我非常喜欢最终确定的这个版本,与历史和命运搏斗的理想主义者,在最初的设定里他前世其实应该死于叙利亚,但在开文后临时改成了巴勒斯坦,当时确实没有预料到年底会有中东战争6.0,但这个巧合确实形成了文字和现实的相呼应。这篇文章寄寓了我的一些想法,也许以后我会有不同的理解,但现阶段我的认知和期望确实如文中所表述 一些番外支线可能在结算后以福利番外的形式放出,下一本开坑前我打算至少写完三分之二的存稿,具体时间不定(尽量争取今年),应该是模范家庭金雀花和马其顿雄狮二选一 过去半年感谢诸位的陪伴,有缘再会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