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标记我吗》 第1章 《可以标记我吗？》作者：雪光寒【完结+番外】 文案： 又名《我忘记了你》 德里克是皇帝的养子，得到了所谓的偏爱，也得到了排挤，他顶着一众非议坐稳了帝国元帅的位置，军功无人能及，唯一的缺点是人缘不好。 连王廷的猫路过都要挠他一下，更别说是昔日得意门生，一样跟他渐行渐远。 参加了一场二五仔含量超标的战役，毫无意外地死了。 好消息：又活了 坏消息：在别人的身体里，还成了omega。 铁血直a德里克：（我再死一次行不行？） 意外地重逢了跟他早已形同陌路的得意门生帝国新继任的莱恩公爵塞维尔，一人之下的掌权者。 好消息：对方显然对他念念不忘，倾尽所有也要获得他的一点遗物。 德里克（批好马甲）（拿出遗物）：合作了解一下。 坏消息：不小心闻到塞维尔的信息素，差点走不动路，匹配度很高，可能是100% 德里克： 更坏的消息：因为觉醒太晚，必须尽快找到人完成标记，不然就会死于精神力溃散。 德里克：标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是alpha啊啊啊啊啊！ 他假装忘记自己变成omega且需要被标记这件事，但很快发现他不需要假装失忆，他是真失忆了。 他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他不止忘了自己的来处，也忘了属于他的归巢。 后来有一只结合阻断剂摆在他面前，可以延迟他的发情期。 德里克：（真香）可能，不用了。 路人甲：？ 到了标记那一天，是他不由自主地沉沦，塞维尔，可以标记我吗？ 【阅前须知】 1.以为自己不被爱其实被坚定选择的帝国公爵攻塞维尔x爱是什么我不太懂但其实很爱的帝国元帅受德里克（裴子晏）。主受，受失忆且非人，ao师生年下。 2.星际abo机甲背景，私设如山，非常规重生，自割腿肉产品，全文存稿连带番外42w字不会坑，日更到完结。 3.本文对于o的设定，发情期出现必须标记，不然会死，发情期出现前会先出现发情热。 4.不喜欢可以点叉，可以提意见，可以骂我，但不要骂我的cp谢谢合作。 内容标签： 重生 机甲 星际 abo 师徒 失忆 搜索关键字：主角：德里克（裴子晏），塞维尔 ┃ 配角：司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a变o后发现学生暗恋我 立意：爱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星。 # 复归之火 第1章 觉醒（1） 宇宙空寂，幻影星空万古不变，一切声音在此失去喉舌，凭空出现的爆炸犹如一团砰然炸起的棉絮，悄无声息地轰然膨胀，将粉紫的星云染得黢黑，一切生命在此刻被吞噬。 除了热，德里克什么也感觉不到。 爆炸范围之外的星河之中，一艘星舰静静悬停，瞭望窗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爆炸波将他的脸映红，而他只是安静看着这场徇烂的爆炸。 帝国历1026年，被尊为帝国光辉的元帅德里克受命出征，前往昆西星系扫荡星盗，他孤身一人陷入重围，突围未果后，自行引爆了一枚反式元素弹，将包围他的星盗一齐拉入了死亡的深渊。 帝国迎来了璀璨的胜利，也痛失一位雷霆战将，举国哀痛，皇帝宫羿追其为亲王，他的下属元易时接任了元帅一职。 * 子晏！子晏！！ 德里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车辗过了一般，陌生的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入目却是一片鲜红的朦胧。 似乎有人摇晃他，但是叫的又不是他的名字。 他尝试抬起左手，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打断了他的尝试。他的左手似乎骨折了。可是他的左手不应该会骨折。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非常迷茫。 我他尝试张口，却只听见自己发出一些喑哑的声音，嗓子像被砂石堵住了一般，又痛又涩。 你别说话了，我已经检查过了。真是戈尔神保佑，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活着。 说话的人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什么，我带了止痛剂，打了可以暂时缓解你的情况 ，我们我们马上去医院。 德里克还想再说点什么，他想问对方是谁，想问他在哪，但还没来得及张口，随着这些疑问，他的脑海里猝然涌入无数的画面，像是水管被巨大的水流冲断，他根本来不及仔细回想，记忆太多太乱，仿佛有人在生生剖开他的脑髓，用细刀剜他脆弱的神经。 脑海中，全是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这些事情，全是一个叫做裴子晏的人所经历的。在这种清晰又难耐的剧痛下，德里克再一次意识模糊。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梦见了一个也叫作德里克的少年，是侯爵家的长子，这个名字是他的父亲为他起的，希望他能如大元帅德里克一样有一番丰功伟业。但在外祖父叛国，母亲自戕，加上他一直没有觉醒以后，他糟到了父亲的厌弃。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羞辱。 第2章 侯爵很快迎娶了新的侯爵夫人，新的侯爵夫人跟侯爵有一个8岁的私生子，只比他小两岁，德里克看着幸福的一家终于心灰意冷，他不愿再提及德里克这个名字，他用母亲的姓氏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裴子晏。 只是侯爵府上并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承认，这只是他心底的一丝倔强，或者说是怯懦。 再之后，他经常被侯爵夫人为难，很少有人帮助他，除了他的朋友尼尔。 在梦的结局里，裴子晏被侯爵夫人逼到了悬崖上，他虽然悄悄录下了侯爵夫人丑恶的一面，却被逼跳崖，宛如一只被剪羽的鸟，怀着深切的恨意迎来了死亡。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德里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 四处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房间的窗户破了，几束阳光从破损的地方挤进来，正好散落在他的身上。他甚至看得见阳光里灰尘正在柔和地翻涌。 德里克的内心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丝宁和的安心，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他再次尝试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疼痛立刻从他身上每一个部位辗过，他龇牙咧嘴，同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只是脑海中各种各样不属于他的回忆都在告诉他，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德里克根据记忆推算了一下时间，原先的自己已经死了七年之久。 这会儿，他在一个名为裴子晏的人的身体里，并且拥有了对方的记忆。德里克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是该可怜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庆幸自己幸运。 他知道自己总是不讨人喜欢，甚至王廷的猫路过他身边都要挠他一下。虽然身居高位，身边别说朋友，连个曲意逢迎的人都没有，被人背叛反倒成了理所当然。 他的下属元易时背叛了他，将他逼入绝境，让他不得不自戕，但他以为爆炸是终结，此刻却迎来新生，新生在这个可怜的人身上。 这身体的主人跟他很像，在绝境中自戕，却没有他这样的运气。他们素未谋面，但同病相怜，他占了对方的身体，显然欠了这个可怜孩子的人情。 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偿还，他会帮这个孩子复仇。同样的，别人拿了他的也得还给他，他要去找元易时，杀了对方。 恩必有偿，仇以血践。 门吱呀一声开了，裴子晏首先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这箱子大到德里克完全没办法看见箱子后的人，只能看见箱子下支着两条腿。那两条腿走到房间中央，然后弯曲着，随后箱子被放到了房间中央的地上，这时箱子后面一个年轻人抬起头看向了德里克。 子晏，你醒了！年轻人有着棕色的眼睛，两只耳朵尖尖的，是精灵种族，他松了一口气，笑得真诚，几步跑到裴子晏床边，看来我的治疗还是有用的。 德里克笑得虚弱，尝试着开口，尼尔，谢谢你。他声音有些沙哑。 尼尔是裴子晏的好友，是昆西星系塔尔星的人，所以长着塔尔星标志性的尖耳朵，白色皮肤和亚麻色的头发，他胸前挂着一块火焰纹章。 那是戈尔神的图腾。尼尔信教。 尼尔与裴子晏自小便认识，他是从前侯爵管家的儿子。老管家去世后，尼尔就离开了侯爵府，裴子晏经常帮助尼尔，所以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再加上他们都没有觉醒成alpha或者是omega，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德里克在尼尔的帮助下喝了一些水，干痛的嗓子稍微得到了一些润泽。 喂完水，尼尔将德里克扶回床上躺好，返回房间中央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拿出新的纱布和一些药品，在一旁嘟囔着说：本来想送你去医院，没想到侯爵夫人早就打好了招呼，不让收治你。我只好将你带回来。我跟街角诊所的医生关系不错，他悄悄给了我一些绷带、纱布和药，只是没有医院里的促愈剂，会好得慢一点。 没关系，辛苦你了，尼尔德里克浅笑，一边看着尼尔整理东西，一边问，我睡了多久？ 尼尔抬头看他眼眶微红，抱着纱布和绷带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给德里克拆开手臂上的纱布，同时回答道：两天了，你状态很好，中途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低烧，但很快就降下去了。 旧纱布拆下去，染着血污，落在地上。尼尔拆开一卷新的，纱布上抖落了一些烟尘，散发出些许药味。 这纱布的药味有些不对，德里克皱着眉，心里警惕起来，等一下。他想起身，但是周身的疼痛又让他躺了回去。 咳咳，纱布，咳，有问题。德里克断断续续地说。 尼尔一脸疑惑，可能放的时间有点长不过说道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住了嘴，手里的纱布也掉在地上。 德里克喘了口气，看着尼尔，你把纱布收好别扔，诊所也别去了，看来侯爵夫人还不打算放过我。 尼尔神色黯然，随即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都给德里克确认了一下。 结果大部分东西都不能用，只有几瓶尼尔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抑制剂能用，不过基本是别人用了剩下小半那种。但是这玩意两人都用不上，是尼尔准备拿去黑市换钱的。 第3章 没事，我现在没什么事，今天不换纱布就是了，我们再找点别的办法。德里克安慰着尼尔。 尼尔有些丧气，整个昆西星系都是侯爵的地盘，莱曼星更是侯爵只手遮天。听说最近莱恩公爵来了莱曼星，四处戒严，我们更好不好找法子了。 猝然听见莱恩公爵的名字，德里克有些疑惑，追问道：莱恩公爵？公爵不是病得起不来吗？怎么还能这么远到莱曼星来？ 尼尔看了德里克一眼，表情有些奇怪，犹疑着说：老莱恩公爵早就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塞维尔middot;莱恩继承了他的爵位，都好多年了。 是吗？德里克躺在床上，尴尬地笑了笑，慢慢回想了许久，才在属于裴子晏的回忆中找到些许痕迹。似乎是他死后一年的事情。他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好像是这样，我刚醒过来有些糊涂，一时没记起来。 塞维尔middot;莱恩这人他非常的熟悉。他上辈子在帝国阿德里安学院兼职任教期间，给这位alpha上过课。 在一群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中，塞维尔永远是那个最沉默寡言，但也是最厉害的人。他看起来跟所有人格格不入，不仅是因为他继承了莱恩家的血脉，金发碧眼，五官英俊深邃，更多是因为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属于学生的稚嫩感，不管任何课程他都学得非常快，再难的操作只要一遍他就能把握所有细节。 德里克时常觉得塞维尔不是一把未经开刃的匕首，而是一把身经百战的钢刀，他早已被淬炼得非常锋利，只需要有人将他拔出来。 精神力sss级，实战理论成绩全是满分。 塞维尔好像是一个天生的标准答案，符合阿德里安建校以来的所有教学要求，完美得像是个模板。有时候德里克都感觉阿德里安的考核标准是照着塞维尔的数据写的。 但让德里克印象最深的不是对方优秀得无可挑剔的绩点，而是他那双眼睛。 莱恩家一直有一根海蓝宝石权杖，顶端的海蓝宝石切面精准而完美，折光度顶尖，色泽透蓝，是初代莱恩公爵的遗产。德里克有幸见过一次，当即走不动路，赞叹不已。 而他第一次看见塞维尔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塞维尔的眼睛很蓝，颜色就跟权杖顶端那颗海蓝宝石一模一样的明艳，又透着极地深海的幽暗，深邃而纯粹，望之惊心动魄却又从来波澜不惊。 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起初，他很塞维尔关系很好，塞维尔是他身边少有能忍受他奇怪性格的人，但后面两人无缘无故地疏远了，且相互防备着，他猜测过可能是因为一些政治原因他是皇帝宫羿的养子，而宫羿一直对莱恩家抱有敌意。 他很惋惜，但他身边向来没有长久的朋友，人们疏远他是常态，他也习惯于此，故而也只能在惋惜里沉默。 德里克回忆得太沉浸，一时忘了尼尔还在他身边，直到他察觉额头一凉，才豁然清醒，抬头看向尼尔，尼尔正在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满眼都是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他摔坏了脑子。 看见尼尔的神色，德里克又连忙安慰了尼尔几句，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尼尔这才放心，起身去厨房做菜，准备晚饭。 裴子晏这具身体很弱，德里克讲了半天话，又回忆许久，其实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了，撑着吃了点流食，又睡了过去。 夜半，德里克昏昏沉沉眯开了眼，他恍惚从破碎的窗户里看见了稀疏的星星。星光忽闪忽灭，扑朔迷离，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他头脑反应很慢，直到发现那星星开始围着他转，才察觉不对，他的感觉回归本体，发现自己很热，出了很多汗，一身湿腻。 四下漆黑一片，德里克迟钝了半晌，终于发现这股潮热的源头来自他本身，是一种类似于情潮的热动，空气里浮动着一些诱人的香味。 像是一种酒的味道，一种他没喝过的酒。 德里克大脑宕机了一般，又像是被粘稠的液体糊住了运转不能，那些星星在他眼前晃了七八圈，他才反应过来他觉醒了！ -------------------- 想写一个关于上位者下位，下位者掌控；上位者纵容，下位者疯狂的故事，希望我能成功。 【带下预收文，文在专栏】《联姻对象是羽蛇alpha》 -普通版文案- 游羽被迫联姻，对象是从小跟他有婚约的那个alpha的弟弟，听说这个人alpha腺体受损，无法标记omega。 游羽：嗯反正没得选是个人就行。 结果后来发现来的是条羽蛇。 游羽： 商佐曾在某年夏夜救过一个从混乱区出逃的omega，他以为不会再见，谁知道不仅见了，还当场结婚。 商佐：就很突然，他穿着婚纱走进来，我很难不愿意。 差点想当场带着人飞走。 被原来订婚对象抛弃的omega，腺体残废的私生子alpha，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因为哪怕是腺体残疾的alpha也不会愿意接受游羽这样奇怪的omega吧？ 谁知道没多久，出了条新闻：克罗默生物公司私生子当街殴打公司继承人，疑因争风吃醋。 众人：？不是？谁打了谁？那alpha不是个残废吗？争风吃醋？为谁？那个omega？ 第4章 -搞笑版文案- 商佐遇袭后觉醒了异能，只是腺体受损严重，异能也有那么一点难评怪容易毒到自己的。 商佐：看，这是一颗带毒的牙（舔一下，出血了）（当场晕倒） 几个小时后商佐醒来：？不确定，再试试（舔牙）（倒地）（被送往icu） 前来捡尸的亲友：造了老孽了 联盟的治愈系异能者都无法治疗好商佐腺体的毛病，直到游羽出现。 游羽（大胆伸手）（摸摸犬牙）（出血）（冷静看伤口） 商佐（大惊失色）（立刻打120）（熟练） 游羽一把拉住他：（冷静）不好意思，你的毒对我没用，你的腺体我大概也能治（。） 商佐：？ 一不小心病治好了，异能厉害得有点过度了，暴打了公司继承人。 游羽：嗯我就随便治了一下。 【阅读须知】 1.黑得五彩斑斓信息素有毒咬谁谁死的羽蛇大尾巴攻x包治百毒双性泪痣女装美人受 2.商佐攻，游羽受；ao年上，先婚后爱；文名和文案想到更合适的或许会再改，但梗不会改啦~ 3.自割腿肉，全文存稿中； 4.abo异能背景，攻有人形态（会走）、半人半蛇大翅膀形态（会飞）及羽蛇本蛇形态（会扭？）。 5.文在专栏，欢迎大家点收藏啦！ 第2章 觉醒（2） 尼尔 尼尔 德里克神志有些混沌，他高高低低地喊着尼尔。尼尔睡在沙发上，他睡得浅，很快被叫醒。他听见黑夜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开了灯，冲了过来。 床上的人满面潮红，眼眸似乎攥着一瓯水，带着波光粼粼的雾气，那瞳孔的绿色此刻嫩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你尼尔一时间懵了，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甚至没有想到是觉醒，你哪不舒服？他伸手摸了摸德里克的额头，烫得惊人，你发烧了？！ 德里克喘着热气，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克制着低声喃喃，抑制剂 声音虽然小，但是尼尔听懂了。他先是愣住了，而后突然明白了过来，疯狂地在自己抱回来的箱子里翻找，拿出了几瓶残余的抑制剂，又找到一根针管。 他哆哆嗦嗦地翻出家里唯一一瓶酒，把针头冲洗了半天，才抽了一管抑制剂，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只知道自己抽了几瓶一样颜色的抑制剂，是紫色的。 alpha和omega的觉醒热很相似，只用抑制剂就可以缓解。要是在医院或者别的地方，可以通过试纸判断到底是觉醒成为了alpha还是omega，然后针对的使用抑制剂，但是这会儿没法判断也只能先试一试了。 德里克觉得这次的觉醒热格外的难受，比他之前的反应更重，在他的印象里，alpha觉醒热的反应都很轻。 模糊中，他看见尼尔抽了omega抑制剂还想提醒他抽错了，可他已经被觉醒热折腾得说不出话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针抑制剂打进了自己的皮下。 那紫色的液体缓缓打入皮下，德里克喘着气，感觉自己好像好过了一点。 这一针居然起了效，那股热潮居然在慢慢消退。随着情况好转，德里克的脑子也慢慢清醒起来，清醒的同时也伴随着一阵难以置信，脑海里只有一个让他生不如死的想法。 居然觉醒成了omega。 ！！？ 德里克带着这操蛋的念头在觉醒的疲惫中睡去。 朦胧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老师老师 可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 早晨的阳光温柔又和煦，柔柔映在德里克脸上，德里克双眼失神，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昨晚觉醒以后太累，他很快就带着林林总总崩溃的想法再次睡过去，再醒来已经十点多了。 abo群体的恢复力都是惊人的。虽然只睡了一晚，但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伤好多了，已经可以抬起双手看看自己的身体了。 只不过，因为骨折没有得到及时的矫正，他的手和脚看起来有些扭曲，这导致他还不能平稳的走路，成了个瘸子。 能动的第一件事，德里克就仔细检查了手臂上的智环。所有的功能都完好，可以正常上线，并且本地影像文件里确实静静的躺着一段坠崖前的视频。 德里克松了口气，不由得感叹起这具身体的主人运气可真是太好了，高空坠落智环居然完好无损。想当年他只是随手甩了一下手，不小心磕到门上就坏了一个智环。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子晏？尼尔终于睡醒了，哼哼唧唧在床上磨了半天才睁开眼睛，一睁眼便往德里克的方向看，随即发现对方已经醒了。 德里克心情还不错，笑起来给他打招呼，早上好，尼尔。 尼尔嗯了一声，头埋在沙发的抱枕上还有些不想起来，但他埋头的动作一顿，好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坐起来，看着德里克。 德里克莫名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就听见他张口：子晏！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觉醒了！！ 第5章 我还给你打了抑制剂！抑制剂起效了！我给你打的紫色的omega抑制剂，这梦要是真尼尔手舞足蹈的说着，突然看见了床边放着的紫色抑制剂空瓶和一只针管。 这场景熟悉得有些诡异，尼尔脑袋成功卡壳了。 子晏？尼尔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脸激动。 德里克冷漠看着他，对他马上要出口的话感到窒息。尼尔没有察觉他的窒息，还是很激动，他冲到德里克床前，失声大叫，你觉醒成o 闭嘴！ 德里克瞬间觉得自己的腿更瘸了。他怎么一夜之间就变o了呢？为什么是omega？哪怕是beta也好啊！ 尼尔被德里克莫名的悲愤搞得有些迷惑，但还是兴奋，太好了，子晏，我们这下可以去医院了，最近刚颁布了新法，abo群体具有优先就医的权利，特别是omega。 医院如果拒绝接诊，那我们可以上报帝国警署，医院将会受到处罚！真是太棒了，你等着我去借个轮椅过来，我们去医院！ 德里克被omega这个字眼刺得脑仁疼。还没来得及叫住尼尔，尼尔已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德里克知道，尼尔说得很对。因为abo这个群体的特殊性，体能和恢复能力高于普通人，若是遇上战事都是这一群体冲在最前线。所以，帝国最近颁布了《ao优先权法案》。不仅有优先就医的权利，同时对恶意伤害alpha和omega的加害人，将根据伤害程度将处以不同的惩罚。 若他还是个普通人类，侯爵夫人对他的钳制将让他束手无策，但如今他觉醒了，这些掣肘反而成了侯爵夫人的罪证。 尼尔很快搞了个轮椅回来，轮椅朽得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上写着街角诊所，这倒是让德里克想起了那几卷绷带的事情。他按住了尼尔想要扶起自己的手。尼尔疑惑地看着他。 帮我个忙，尼尔。德里克眨眨眼，浅浅笑起来，表情有些莫测。 诗曼餐厅是莱曼星最顶级的六星级餐厅，今日侯爵招待莱恩公爵的晚宴就在此处。虽然这会儿年轻的公爵尚未莅临，但是餐厅门口已经站满了警卫。 尼尔推着轮椅，在德里克的指点下，跟着德里克混进了餐厅旁边的一处巷道里，悄悄地打量着餐厅门口的警卫。 这会德里克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灰尘，连绷带上都是灰尘，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你的办法真的可行吗，子晏？尼尔有些担心，这里这么多警卫。 放心吧，没事。德里克看着自己身上的灰，正思考着自己还需不需要在地上再滚几圈，这样看起来好像更惨一点，但是又担心有些过犹不及，便作罢了。 原磁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警卫的站姿都变得刻意的规整起来，裴子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昆西侯爵奚铭岂今年四十五岁，正值壮年，侯爵夫人爱丽三十八岁也正是成熟妩媚的年纪，两人从车上下来，便去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莱恩公爵。 德里克打量着车上下来的人，皱起眉。 已经过去了七年，岁月没有在塞维尔的皮囊上留下痕迹，他看起来仍然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似乎将他身上属于人性的柔和全部收敛了。他从塞维尔身上只感受到一种冷漠而深邃的沉寂感和抽离感。 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还是那样蓝，似乎将一切都纳入眼底，洞若明火，但又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眼中留痕，他只是观察，并不融入。 德里克眉宇间泛起一丝不适，塞维尔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感觉这个人不像是一个活在人群中的人，他虽然站在人群之中，却好像漂离在人群之外。 塞维尔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在他们关系还好的时候，塞维尔虽然不苟言笑，但本质还是一个温和的人，偶尔会在他面前笑。而现在这个人，看起来就算昆西侯爵当场杀了自己，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是什么改变了他？ 德里克有些怀疑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了，他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还是决定继续。 奚铭岂很是重视这次的会面，周边的警卫都是往常的几倍，但谁知道遇上了亲王德里克一朝重生，往日宫羿的警卫都是德里克安排的，要混进奚铭岂的警卫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奚铭岂和夫人爱丽满面笑意的迎着公爵准备进入餐厅。来之前他们已经带公爵参观了莱曼星的机甲工厂、机甲科研所和军队。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公爵回去以后，昆西星系将会得到一波新的经费，发展前景可观。 可惜，这会儿，意外已经来了 父亲尼尔把德里克推出了巷道，德里克靠着轮椅的惯性往前滑了一段，然后又顺从惯性从轮椅上啪地摔了下来，吃力地往前爬。他用尽自己毕生的力气，喊出了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还带着哭声。 父亲！救救我！德里克一边爬一边喊，很快泪水就下来了。 惨叫的效果非常好，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看着地上扭动着爬过来的不明物体，警卫一时间警戒起来，一排黑黢黢的枪口对着德里克。但是，眼前这人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有杀伤力的样子。 第6章 侯爵夫人爱丽很快认出了地上的人是谁，脸都绿了。 这杂碎居然还没有死。一个不能觉醒的废物天天在她眼前碍眼就算了，现在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现。 当然就算她再蠢，也知道现在不能发飙暴露了自己。爱丽抬头看着奚铭岂，有些害怕，铭岂，这这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感觉让警卫拖下去吧？ 德里克又拼命爬了几步，他故意让身上的皮肤在地上蹭出了血，血液的味道渐渐散开这是一股香醇诱人的omega的味道。 这是一个充满风险的举动，搞不好德里克可能会被控制力差的alpha当场就地正法。但正因为人多，这样的事情又不会那么容易的发生，总会有人来阻止。 这会儿奚铭岂认出了这是被自己遗忘多年的儿子，但他没想到这个不受重视的儿子居然会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过度的震惊使他短暂的失去了判断力，甚至忽略了空气里弥散开的信息素的味道。 因着这信息素的味道，塞维尔眼皮微抬倒是分给了裴子晏一个单薄的眼神。 裴子晏动作诡异地爬着，急促地喘息，仰着头，像是溺水的人，似乎因为动过太过夸张，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坠子掉了出来，是一个类圆柱形的金属，这金属借着浓烈的日照，将一片刺眼的光送进了塞维尔眼中。 塞维尔被晃了眼，下意识偏头，但那避开的动作戛然而止，因为吊坠的形状完整地映在他的瞳孔里，他低头死死盯着那枚吊坠。 -------------------- 这篇文的设定是：不是所有人都有abo性别，没有觉醒出abo性别的就是普通人。觉醒出abo性别的人拥有精神力和很强的愈合能力。 第3章 指节（1） 是个omega。塞维尔身后的人低声给他汇报。 什么？oomega？这话侯爵夫人爱丽也听见了，她猝然意识到什么，随即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父亲德里克虚弱叫了一声，让人觉得他脆弱得立刻会被日光融化。而德里克看的方向，正是昆西侯爵的方向。 塞维尔抬眼看向昆西侯爵夫妇。 被这么一看，侯爵奚铭岂更是黑了脸，慌了神，冲身边的beta警卫喊道：去把他扶起来。 不过没有等侯爵身边的人过去，尼尔已经冲上去了，子晏！你没事吧？尼尔费力地扶起德里克，在赶过来的beta警卫的帮助下，将德里克扶上了轮椅。 德里克虚弱地看着奚铭岂的方向，嘴里喃喃，母母亲，我错了，我想去医院我我好痛 快送送他上车，去医院。奚铭岂赶忙打断了德里克的话，慌慌张张安排起来。 警卫赶忙推着轮椅往车上去，谁知还没走两步，那轮椅竟然咯噔一声四分五裂，在地上散成一片，德里克被迫摊倒在地上，仿佛一团皱巴巴的抹布。虽然轮椅散架不在他计划之内，但是德里克显然也没法反抗。 此刻，他离塞维尔一步之遥。 塞维尔更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圆柱形的物体，他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眼神很奇怪，像是难以置信。 看见德里克摔到在莱恩公爵面前，奚铭岂脸绿了，爱丽愣了一下，想笑又不敢，只好表情僵硬。塞维尔旁边的副官看得呆住，下意识去看塞维尔，他并没有期待自己能得到这位公爵的反应，却看见对方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去扶。 德里克很快被塞维尔的副官扶起，架到了塞维尔面前。 这下昆西侯爵夫妇忐忑起来，他们不知道塞维尔想干什么，但是他俩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最近颁布的《abo优先权法案》，他们的立场是反对，而塞维尔的立场似乎和他们相反塞维尔支持法案。 想到这，爱丽想笑不敢笑的表情也变绿了。 塞维尔并不看德里克，他甚至不关心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半死不活，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枚吊坠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勾起了斑驳褪色的链子，仔细打量末端的圆柱形物体。 过了很久，垂着头的德里克听见一声冰冷的质问，哪来的？ 之前德里克没注意自己还挂着吊坠，这会儿被扶起来有些迷茫，听见塞维尔问话，他才虚弱的睁开眼，瞟了一眼对方勾着的东西，然后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他很快掩去自己的表情。 他居然认识这个东西。这是他作为德里克时候的东西，是他左臂的机械指节。这东西怎么会在裴子晏身上？ 德里克电光火石般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的双份记忆，但因为他刚醒没多久，很多裴子晏的记忆还是混乱的，所以此刻他完全没想起来。 烈日仍照着他，风吹也不能缓解他此刻的热意，他给不出解释，但也不能一直这样沉默，所以，他当机立断地吐了一口血，身体一松，直直倒地，晕死过去。 一旁的尼尔看呆了，也看傻了，这跟计划的不太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裴子晏又晕了过去，急得要哭出来，他扑上去摇了摇裴子晏，没反应，于是手足无措四下张望，希望有人来救救他。 这一晕确实很突然，昆西侯爵夫妇企图揣摩塞维尔的表情，然后，发现他们宁愿去揣摩一张白纸白纸起码不渗人。 第7章 塞维尔终于说了他下车以后的第二句话，送去医院，看好。 副官闻言垂头领命，一言不发地将裴子晏从地上捡起来，架着裴子晏走了，尼尔抖如筛糠，但还是神色担忧地跟了上去。 塞维尔扫了侯爵夫妇一眼，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夫妻两人终于反应过来，在前面为塞维尔开路，领着他进了餐厅。 德里克一开始是装晕，但后面躺在医院柔软的床上之后，是真的感觉自己累了，他也察觉旁边除了尼尔还有其他人盯着自己，睁开眼睛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干脆顺其自然睡了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做梦了。 德里克梦见自己回到了侯爵府的花园里，他在一个凉亭里，倚着栏杆坐着，日光赤条条地照在院子里，四周空寂，除了郁郁葱葱的植物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声鸟叫也没有听见。 所以，那从灌木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分外明显。 他打眼看过去，瞅见绿油油的灌木从中，冒出了一个黑黢黢的颅顶，似乎是个小孩。德里克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也发生过这样的场景，那次他也是在茂盛的灌木里，发现了一朵不安分的蘑菇。 他勾唇笑起来，四处看了一圈没找着石子，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出一节指节，是他手上掉下来的，他本来准备收着，一会儿交给过来的机械师。 少一节指节应该问题不大。 这么想着，德里克将手里的指节扔了出去，正正砸在那朵黑黑的蘑菇顶上。 哎 蘑菇惊惶地捂着头，从灌木林抬头看向了德里克，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被抓包的慌乱。 德里克冲他笑了笑，眨了眨眼。 看见德里克笑了，蘑菇慌张的神色渐渐淡去，变成了好奇，变成了欢喜，他也冲着裴子晏傻傻地笑，像只小狗。 而后，蘑菇忽然意识到什么，又低头看地上，在四周找了找，把德里克扔过去的指节从土里翻了出来，发现不是石头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后从外套底下扯出内里还算干净的衬衣角，仔细地擦了半天。 德里克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意外，那只是一节废弃的指节罢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蘑菇身上脏兮兮的，身材也很瘦小。蘑菇将指节擦干净，然后从灌木里摸了出来，走到德里克身边，低头将指节双手呈给他。 走近了看，裴子晏发现这小孩十二三的样子，穿着的衣服其实价值不菲，只是磨损很严重，似乎已经穿了很久，洗了许多次，没有换新的。 这下他想起来了，侯爵奚铭岂的前妻是哈维星系前任侯爵的女儿，似乎在哈维侯爵叛变后不久就自戕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大概就是眼前这朵蘑菇了。 蘑菇看起来对那截指节很不舍，期间又偷偷瞄了一眼，那眼神湿漉漉又可怜兮兮。 德里克笑起来，你留着吧，这东西我已经没用了。 蘑菇惊喜地抬头看德里克，发现对方是认真的之后，迅速收回了手，将指节紧紧握在手心。 这时，安静的园林里传来了脚步声。 德里克侧耳一听，冲眼前的蘑菇说：快走吧，一会儿来人了就要被收回去了。 小蘑菇重重地点点头，转头跑了。 蘑菇前脚刚走，后脚机械师就来了，德里克坐在椅子上，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机械臂，让机械师慢慢给他卸下损毁的机械臂，然后检查缺损的部位。 果然，少了个指节。 在机械师询问原因的时候，德里克随便编了个理由，被削掉了，没找着，可能落在战场上了。 机械师没有再细问。 沉沉一觉之后，德里克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他仍然记得他做过的梦，梦里就是他身上这枚指节的来历。 他在战火中失去左手，帝国为他定制了一条左臂，据说工艺独特，每次损坏都是专人专修，每一个部件哪怕不能用了都要求交回。 但是有一次例外，在他最后一次出征昆西期间，手臂严重损毁过一次。当时他短暂地回到了昆西公爵府住了几天，让人进行手臂的维修和更换。 然后就发生了刚才梦里的事情。那朵蘑菇显然是幼年的裴子晏。 这是他死前不久的事情，他依稀还记得当时那个维修人员说，这次尊重他之前的要求，给他换一个轻便点的手臂，会更灵活。 这些事情他向来不太在意，所以也很快便抛之脑后，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想起来。可是这指节有什么重要的？塞维尔为什么要专门问这个指节。 裴子晏想不明白，但他隐隐有种因为这节指节，他还会跟塞维尔再见的预感。而这预感在裴子晏假装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时候，迅速且准确地应验了。 塞维尔优雅尊贵地坐在病床不远处的沙发上，如一尊精致而冰冷的雕塑，他穿着贴身而整肃的军服，只是衣领上带着一枚钻石胸针，有指甲盖那么大，净透而璀璨。这是他常年带着的东西，德里克以前也见过。 这也是他很不理解的一个地方，塞维尔看起来不是那种执着于钻石的人，他也猜测过会不会是谁送的，不过始终没好意思开口问过。 第8章 在德里克的目光落过去的瞬间，塞维尔也看了过来。德里克瞬间对上了塞维尔蓝色的眼睛，也对上其中的打量和审视。 德里克审时度势，判断场合，然后露出适合当前情形的表情，适当的迷茫、疑惑，而后惊慌，紧接着强装镇定，一切都迎合着塞维尔的审视。 这是德里克的一项奇怪的技能，他的感情表达很少有自发的，大多是模仿和学习别人的反应，然后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展现相应的情绪。 而此刻他没有展现出来的，恰是一些自发于他内心的感受他很迷惑。一个指节而已，至于亲自守在他床边，等他醒来刨根问底吗？这还能比钻石跟值钱吗？ 德里克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又看了眼挂钟。很好，现在是凌晨3点。 沉默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德里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虚弱又无礼地坐起身，勉强朝塞维尔投去一个破碎的浅笑，谢谢您，公爵大人。我不太方便起来给您行礼，希望您不要介意。 塞维尔面前有一张茶几，裴子晏的吊坠正放在哪里，此刻他垂眸看着吊坠，问了相同的问题，哪来的？语气冰冷，像是审讯，像是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 第4章 交易（1） 德里克慢慢挪起身，让自己坐在床沿。在他睡着期间，显然有人给他洗了澡，换了病号服。 他看起来干净很多，黑色的短发柔顺垂着，双眼碧绿，薄薄的病号服有些大，像个布袋一眼罩着他，而畸形愈合的四肢将衣袖和裤腿扭出了诡异的弧度，但他自己并不在意，他尽量让自己坐得笔直，双手支在床沿。 塞维尔并不关心他做了什么，也不看他，目光一直落在那枚吊坠上。 德里克饶有兴味地看着塞维尔，这指节只是他随手扔出去的废铁罢了。塞维尔这么在意让他很意外，但也是一件好事，突然来了好大一个把柄，不拿捏实在说不过去。 那我或许有幸让公爵帮个忙？他轻笑着开口，开始提要求，但话音的尾韵像是在引诱，他好像完全没有身为omega的自觉，在这样一个深夜，竟然去引诱一个alpha为自己帮忙。 塞维尔抬起头，德里克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他奇形怪状的肢体，最后才和他对视，过程像是在扫描一个物件。 他对这种扫视没有表现出不悦，甚至在察觉之后笑着解释，语气像是在描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让您见笑了，我从悬崖上摔下来以后忽然觉醒，伤口愈合变快，又无法去医院，这会儿已经出现了畸形愈合。在医院里估计也要住一段时间了。 畸形愈合一般在战场上最多见。 因为abo群体伤口愈合能力惊人，错位的骨折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就会照着骨折错位的方位畸形生长。这种生长方式因为违背了人体本身的形态，生长过程也往往伴随着剧烈的撕裂样疼痛。 不过好在畸形愈合不是不能治愈，说简单一点就是打断了重新长，但实际操作过程非常痛苦，需要打断很多次。所以不少人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会选择直接截肢，换一个全新且功能丰富的机械肢体。 但塞维尔听完德里克的解释之后，并没有露出类似动容或怜惜的表情，脸上只是一片空白，他像是被剥离了所有感情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德里克隐隐感觉到塞维尔这种漠然，严格意义上说起来似乎更像是一种麻木。 他在别人身上学习过这种情绪反应，而那个人刚刚经受了巨大了打击，情绪反应过于剧烈，身体难以为继，转而表现为麻木。 你想离开？塞维尔张口吐出没有情绪的字符。 德里克点点头，歪着脑袋笑着，我听说阿德里安学院历史悠久，学风优良，是众多学院之首，我想去那里读书。 他似乎在说些毫无干系的话，但在听见阿德里安学院这个名字的时候，塞维尔冷峻的面孔似乎有一瞬间皲裂又弥合，快得让人看不清。 我听闻德里克亲王也在那里读过书、教过书，我自幼就十分敬仰他，所以我对这所学校十分的向往。德里克轻飘飘地笑，恶趣味上了头，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又像是临时起意的试探。 塞维尔的表情再无波澜，他似乎看破了德里克的试探，并不上当，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后文。 唔，可惜阿德里安不收推荐信，德里克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其实是有另外的不情之请。他狡黠笑起来，仍然直视着塞维尔，没有在对方冰冷的直视中退却。 随后，他打开了智环里的视频，那是真正的裴子晏在死前录下的。 塞维尔的目光落在正在播放的视频上，斑驳的光影倒映在他的脸颊，勾勒着他的轮廓，投下阴影。视频很快播完，裴子晏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塞维尔没有再看裴子晏，他的目光落回那枚吊坠上，缓而慢地问：你的要求？ 交易就此达成。 裴子晏开始徐徐地讲自己的一系列要求，塞维尔不反驳也不询问，裴子晏每说一项，他就答应一样。说到最后，裴子晏的表情都古怪起来。 塞维尔的反应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好像不管他说什么塞维尔都会答应，哪怕是他要天上的星星，对方也会答应。可谁能把一颗星星摘下来送人，这太诡异了。塞维尔好像完全不在意答应他这些事情会导致的后果，只要能得到指节的消息，他在所不惜。 第9章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吗？德里克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塞维尔抬头看他，并不避讳，还有别的要求吗？ 德里克摇摇头。 塞维尔起身沉默地离开。 看着塞维尔离开的背影，裴子晏有些不大明白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前跟塞维尔的相处，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塞维尔如此在意的地方，他们之间甚至见面都只是点头而已。 而且，他记得自己是很防备塞维尔的。 难道是指节有问题？ 裴子晏下床，一瘸一拐走到茶几前，拿起吊坠研究了半天，确认了是废铁一块。 裴子晏在医院住了一周，身上的伤处理得七七八八，骨折畸形愈合的地方进行了矫正。打断了十多次重新长过，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长势，甚至他还因祸得福。高了两厘米，身高奔着一米八去了，但还需要住院矫正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侯爵和侯爵夫人在他入院第二天就急匆匆赶来找他了，但并不是一起过来的。 奚铭岂进来时，德里克感到了一瞬间的迷茫。 因为上辈子他就没有父母这种亲属，只有一个当皇帝的养父，当皇帝的养子，和当皇帝的下属没什么不同，所以他也不知道与父母这种亲人该如何相处，这是他人生的空白，同时也是技能点的空白，因为他发现每个人跟父母相处的方式都不太一样，他很难学到一个通用的模式。 像宫羿跟他唯一儿子宫切的相处就很不寻常。他们似乎相互憎恶，用尽一切办法伤害对方，且对彼此没有任何愧疚。 而奚铭岂对他似乎是有些愧疚的，德里克从奚铭岂的表情和行为上得出了这一结论，这对他来说倒是很有利。 两人沉默的对坐了半晌，奚铭岂似乎一直在酝酿什么。德里克便静静等着，观察着奚铭岂脸上划过的羞耻、尴尬、担忧和愧疚等一系列情绪。 德里克，你怎么样？奚铭岂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关切地向裴子晏问候。 这个名字出口的时候，德里克恍惚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奚铭岂还不知道裴子晏给自己改了名，在奚铭岂的印象里，裴子晏还是那个被他取名为德里克的小男孩，所以他仍然这么叫裴子晏。 我伤得有些严重，父亲，德里克并不在在意对方叫自己什么，他让自己看似平静的表情中带出一丝隐忍的委屈，眼眶有些发红，很多处畸形愈合，医生说，我的左腿可能矫正不到从前的样子了，我 迟来的温情不如没有，但德里克不建议利用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拉开被子给奚铭岂看看自己的腿，却被奚铭岂一把按住了手，并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受了一些委屈，孩子，奚铭岂诚恳看着眼前的德里克，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柔和，语气尽量温柔，我会让医生尽最大的努力为你治疗，或许你的腿还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 可是可是父亲，今天医生已经过来说结果可能不会太好。德里克泛红的眼眶中带着希望也带着疑惑。 奚铭岂轻轻摸了摸德里克的头，我听说马斯星系的医疗条件非常好，从前大元帅德里克就是在那里治疗了很多次。马斯侯爵与我很熟悉，我可以送你去那里治疗。 听见这话，德里克心里忍不住冷笑。真是个冷血的父亲。 马斯星系是侯爵夫人爱丽的故土，马斯侯爵是侯爵夫人的哥哥，把他送过去，简直是羊入虎口，他可不认为马斯侯爵会认真为他治疗。奚铭岂此举看起来反而像是将他送到侯爵夫人手上以安抚侯爵夫人。看来之前裴子晏的遭遇奚铭岂也不是一无所知。 父亲，我不想去马斯星系，德里克请求道，似乎有几分慌乱，是是夫人。 奚铭岂再次按住了德里克，并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奚铭岂笑着，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让她补偿你，帮你把病治好，这些都是爱丽没有做好，所以我想 不，不，父亲，您弄错了，德里克反过来按住奚铭岂的手，打断了奚铭岂，你误会了夫人，夫人平日里很是照顾我，您没有注意我的时候都是夫人为我安排生活，我很感激夫人，所以我不愿意去马斯星系，毕竟 德里克顿了一下，摆出了一副犹豫样子，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但一狠心，他还是说了出来，我的身份去马斯星系，会让侯爵夫人抬不起头，被人嘲笑。 因为丈夫居然更重视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而且马斯侯爵也会因此对您产生隔阂。毕竟我是您前妻的儿子，您过于重视我，会显得您不够重视马斯星系。 你，奚铭岂被德里克这一袭话给说懵了，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德里克会这么说。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的夫人已经先一步过来说服了德里克。 德里克想要摸清奚铭岂的态度，故意用别的女人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这个身体的母亲，结果奚铭岂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在意。 -------------------- 第10章 第5章 交易（2） 父亲，我受伤是因为在爬山时失足跌落，这些我已经告知了公爵大人，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的腿是什么情况，您不用安慰我，我也愿意接受现实。 夫人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一直麻烦夫人，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所以，我想为夫人做一些事情。德里克诚恳说道，显得自己十分坚强又善解人意，但又在话语间循循善诱。 我现在不是普通人了，已经觉醒成了omega。帝国的新法规定，omega也有权利继承侯爵的位置。所以，我要是一直留在侯爵府，时间长了，别人会觉得我对您的爵位图谋不轨。我和夫人也会因此生出嫌隙。 因此，我想离开侯爵府去外面游学，这样对夫人，对我都是最好的，我也可以常写信回来问候你们。 奚铭岂这会儿已经被德里克的深明大义震惊得说不出话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么想很好。 这似乎确实是非常好的一个选择。侯爵夫人对非亲生的长子关爱有加，长子知恩图报，也愿意谦让包容，放弃继承权，外出游学。 奚铭岂不能不承认自己心动了，这几乎完美。甚至戳中了他心里的一些比较不为人知的想法。比如，他真的担心以后德里克想要继承自己的侯爵之位。 而且omega如此脆弱，如果在外面不慎被人标记，那更是跟爵位的继承无缘了。但这惊喜来得有些太过突然，奚铭岂还有些犹豫德里克是不是有些别的打算。 德里克看出奚铭岂的犹豫，他面上委屈，眼眶又开始泛红，再加上几分病容，看起来柔弱又可怜，他诚恳恳求道：父亲，这么多年来，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我发誓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望您的。 看见德里克示弱，奚铭岂心里诡异的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忍不住得意，面上却不显，也忽然想明白了，就算德里克有别的打算又怎么样，只要他离开，什么都好说，大不了给他一笔钱。 奚铭岂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思考一番之后，才看似慎重地说：也可以，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游学的地方你要好好的选择。 末了，侯爵顿了一下，补上一句，你也不用经常回来，这样过于奔波了。 谢谢您，父亲，德里克眼里含着泪笑起来，我会和夫人好好商量游学的地方。 闻言奚铭岂也更加的放心，让爱丽来安排德里克的去处，似乎更加的完美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的，父亲，您慢点走。 奚铭岂一离开，德里克就收起了脸上分外虚伪的委屈，揉了揉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 他了解奚铭岂这个人，他当年出征昆西的时候，奚铭岂协助平寇，那时他就发现了这位昆西侯爵是个为了权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前妻刚去世半年，稍微有了点谣言将他和叛国事件扯到一起，他便因为想要撇清关系，迅速迎娶了新的妻子。新妻子的家族是前妻家族的政敌，还带着一个他的私生子。当时裴子晏10岁，而那个叫做奚河洛的私生子8岁。 侯爵走了没多久，侯爵夫人爱丽又赶了过来。 见到侯爵夫人时，德里克倒是非常泰然自若，有了莱恩公爵做靠山，侯爵夫人必然是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了。而且忽悠完了侯爵，这会儿他是更是充满了底气。 爱丽到病房看着病床上的德里克，仍然端着自己侯爵夫人的架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夹杂着几分掩盖不住的不满。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废物一般的普通人居然觉醒了，虽然只是omega，但她背地里仍然气得发抖，omega现在也是有继承权的，这会威胁到她的儿子。但气归气，在德里克面前，她还是要维持着自己所谓的高贵。 德里克风轻云淡笑了笑，绅士地请爱丽坐下，不疾不徐地说：父亲刚刚离开。 爱丽看见了床边的椅子，看着德里克一言不发，但是德里克看得出她听见奚铭岂来过以后是有几分忐忑的。 不过您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说我不小心摔倒了。德里克笑得和煦，爱丽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德里克没有揭穿她所做的事。这倒让爱丽突然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了，一时间疑惑起来，你你想要什么？她问得有些底气不足。 德里克摇了摇头，诚恳说道：夫人，我的目的其实跟您是一样的。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继续呆在昆西星系，也不想要身为侯爵后代的身份了。 爱丽愣住了，随即疑惑地看着德里克，她并不相信德里克的话。 德里克顿了顿，观察着爱丽的脸色，您也一样希望我消失吧，至少你不希望你儿子的继承权被我这个刚觉醒的长子所影响吧。 像是被德里克戳中了心事，爱丽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那你想怎样？ 我想要一张新的身份通行证，一张普通帝国公民的身份通行证。德里克斩钉截铁地说，我希望我作为侯爵之子的这个身份可以彻底的废弃。 第11章 德里克继续说：我知道您将您的弟弟安排在了人口管理局，这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保证您以后不会在昆西星系的任何一个角落看见我。 你？爱丽分外不理解，为什么？爱丽承认自己一瞬间心动了，甚至动了一些歪心思。 她可以把德里克新的身份通行证设置为昆西禁止，只要他踏出昆西星系的地盘，那他一辈子也回不来昆西星系了。可是，她看不出德里克让自己帮这个忙，他自己能得到任何好处。 我的母亲是因为父亲的不信任才自戕的。德里克缓缓说着，这是我心里一道无法跨越的坎。这些年不愿意在侯爵府，不愿意向父亲求助，都是因为这道坎。 夫人，我只想要一个解脱，离开侯爵府，我就可以得到这个解脱。德里克说得情真意切、楚楚动人。 您也有孩子，要是您被抛弃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看得出来我的父亲很爱您。但是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您会希望您的儿子继续跟着抛弃你的人吗？想必您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高傲的侯爵夫人沉默了，她眼里容不下渣子，她似乎确实理解了德里克的想法，可可是侯爵那里爱丽还有一丝犹豫。 夫人，德里克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了这个不是很聪明的女人，他继续循循善诱，父亲也答应了我，让我出去游学，您不信任我可以自己去问问。 德里克看着爱丽心动的神情，顿了顿，一张新的身份通行证也只是方便我在外面走动，不然总是带着昆西侯爵长子的身份，大家对我的看法都会不一样的。 让德里克以昆西侯爵长子的身份出去游学，侯爵夫人自然一万个不愿意。虽然她觉得眼前的残废不会有什么成就，但是万一出了什么名，名声超过自己的儿子可怎么办。 侯爵夫人皱起眉，她仍有一些犹豫，事情解决得太简单，让她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她能当上侯爵夫人很不容易，她很爱奚铭岂，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爵位也一直是她心底的希望。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这次陷害裴子晏不成，反而是让德里克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如果侯爵知道了自己陷害德里克坠崖，只怕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德里克提出的方法确实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对方能这么好心？ 德里克看着爱丽反复犹疑的表情，知道还需要自己再推一把，他看似委屈的叹息，我也知道夫人的难处，不然我还是找父亲 不！我答应了！爱丽急切地打断了德里克，一口应下。她想通了，反正先把人送走，把事情解决才是首要的。 德里克感激地看着爱丽，像是真的在感谢她，谢谢您夫人。 爱丽浑浑噩噩走出了病房，她今晚是瞒着侯爵过来的。侯爵这会儿正在组织晚上的酒会，她以自己不太舒服为由，偷偷赶了过来，却没想到，德里克如此这般给了她台阶下。 德里克这般善解人意倒让她有些愧疚了。手上的智环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侯爵在找她，赶忙离开了医院。 德里克站在病房的窗户边，看着爱丽走出医院上了原磁车，没有一个人想要你留下呢。他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单纯陈述，此刻没有听众，他的话散在了风里。 午夜的酒会结束，塞维尔的副官顾麟回到了酒店塞维尔的房间。酒店的房间没有镜子，床品都是灰色，顾麟对此似乎很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到塞维尔身侧。 塞维尔不喜欢参加这些人多的活动，一般派顾麟去参加，顺便打听一些消息。顾麟也向他汇报了今天酒会上打听到的一切。 侯爵提到了德里克亲王，他在七年前来过侯爵府。顾麟挑了重点说，当时亲王的机械臂损坏了，在侯爵府里更换维修，呆了几天。侯爵说他亲自招待，但不知道亲王私下有没有见过前天那位omega。 在顾麟提到七年前的时候，塞维尔眉宇间染上一股沉然的郁色，他仿佛不太想听见这样的字眼。 关于这位omega的资料在这里。顾麟将资料投送到了塞维尔的光屏上，塞维尔刚点开第一页，动作就顿了一下。 是的，他也叫德里克。顾麟注意到塞维尔的停顿，轻声说。 -------------------- 第6章 指节（2） 经过一个多月的复健，在加上尼尔无微不至的照顾，德里克身上的伤已经大好，腿也不瘸了。但为了配合计划，塑造自己伤得很重且不良于行的人设，德里克还是安安分分坐上轮椅，每天在医院里横冲直撞。 奚铭岂后面又来看了他几次，看见德里克一直坐在轮椅上，觉得他伤得很重，心里是越发的愧疚，送来了新的轮椅，反复叮嘱尼尔要好好照顾好德里克，还给了德里克一笔数目可观的慰问金。 说是慰问金，德里克却很清楚，不过是事情顺利解决的补偿罢了。 塞维尔那里已经跟奚铭岂敲定了经费的事情，而德里克的事情塞维尔也推波助澜了一把，好让事情更顺利，让奚铭岂更放松，但他始终没有离开，还在等着德里克的答复。 第12章 侯爵夫人答应的通行证已经办妥，新的身份通行证上德里克没有用自己的名字，毕竟用的是裴子晏的身体，他也就遵从裴子晏的意愿，名字写的是裴子晏。他已经将离开提上了行程，准备跟尼尔一起去往阿德里安。 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塞维尔出现在了医院。他穿过医院的枫树林，在湖边找到了裴子晏。 尼尔给了裴子晏什么东西，裴子晏正仰着脖子跟尼尔说着什么，枫叶红艳衬得他的脖颈非常的白，白到耀眼，那雪白的脖颈下是脆弱的腺体。 裴子晏不经意间瞥见了远处的塞维尔，他立刻明白这位公爵来索要他的报酬了。 塞维尔依旧保持着他那淡漠的神情，可能是因为今天参加了一场重要的会议，所以他穿得很正式，军服笔挺，肩章闪亮刺眼，胸前钻石胸针简单精致，他手里正巧拿着象征公爵爵位的海蓝宝石权杖，曾经让德里克很垂涎的那一根。 裴子晏打量着塞维尔，金发，五官深邃，权杖握在他手上很合适，跟他眼眸里的蓝色相得益彰，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冷感。 他鬼使神差地打断了自己跟尼尔的谈话，驱动着自己的轮椅开了过去。 公爵大人您好。裴子晏笑意盈盈，旁边的尼尔也一起朝塞维尔行礼问好。 塞维尔的注意力落在了他手里的东西上，是那个吊坠，尼尔买了条新链子换上，现在正静静躺在裴子晏白皙的手心里。 裴子晏偏头看他，举起手里的银晃晃的小东西，在塞维尔面前晃了晃，您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东西？它看起来只是一块废铁。 塞维尔并不回答，而是执着又冷淡地问了第三遍，哪来的？ 裴子晏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他想起那晚塞维尔说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于是他也换了个说法，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所以，我需要确认您的目的。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那一个词触动了塞维尔，裴子晏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不一样了。塞维尔之前看他的神情像是看个物件，视线的重心基本在吊坠上，他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 但现在，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忽然发现塞维尔好像把他当个人看了，仔仔细细重新把他打量了一遍，搞得他有些受宠若惊。 塞维尔沉默了一会儿，裴子晏猜测他似乎在斟酌语言，果然许久之后，塞维尔才低声回答：这是我老师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裴子晏发现塞维尔周身漠然的气息里，蒙上了一层名为迷惘的雾。 裴子晏皱起眉，还是不能理解。 这答案很准确，但好像又没什么意义。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塞维尔这么看重这个东西。 他们作为师生的时候，确实是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但时间太短了，那短短的两三年，好像并不足以深刻至此。并且此后他防备塞维尔的时间更长更久，甚至现在他都有些习惯性的想防备他。 裴子晏很想继续问下去，但是想到他们只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问得太深似乎有些太冒犯，所以他没有再试探，而是开始解释。 七年前，德里克亲王出征昆西，期间他的机械臂损毁，为了更换手臂，他在侯爵府住过一段时间，我时常来偷看他，很快被他发现。或许是看我可怜，或许是因为有趣，他用这个损毁的指节逗我玩儿，我捡起了以后他也没有要回去。 我就擅自把这个指节留下了。然后没多久他就牺牲了。裴子晏从旁观者的角度，给塞维尔讲着他自己的事儿。 塞维尔听得很认真，甚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末了又奇怪地打量裴子晏，最后他思忖片刻，看着裴子晏手里的吊坠，介意给我吗？ 裴子晏有些意外，他将手收回来，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着一本正经的塞维尔，发现对方居然是认真的，有些哑然。 这东西这么受欢迎？ 他暧昧笑了笑，温声细气地问：那公爵大人打算用什么跟我换呢？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 你需要什么？塞维尔没有片刻的迟疑。 裴子晏又产生了那种感觉，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对方也会立刻去取来，他差点要克制不住问对方为什么了，但是理智让他忍住了。他看着塞维尔，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一时还真想不出要什么。 他只好无奈笑着，再吃看向塞维尔，先欠着吧，以后想好再告诉您，所以或许，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裴子晏弯了下嘴角。 塞维尔沉沉看着裴子晏，没有说话，但最后他还是点开了自己的智环，跟裴子晏交换了联系方式。裴子晏将指节递给了塞维尔。 塞维尔看着手掌里的东西，随后紧紧握在掌心，像是攥住了什么珍宝，谢谢。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吐出了一个带着情绪温度的词。 裴子晏讶然了一瞬，他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件，对于塞维尔来说，这个指节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能屈尊给他说谢谢。 第二件，塞维尔的冷漠真的是出于一种极度痛苦的麻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痛苦至此，但那截指节似乎可以从某种层面缓解一点这种痛苦。 第13章 他盯着塞维尔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塞维尔回到自己的车上，示意顾麟开车，然后自己开始研究这枚指节。他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关窍，就将整个指节拆开了，露出了核心里的东西一块白色的石头。 塞维尔目光直直盯着这块石头，沉默了许久。车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变，但塞维尔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他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难以置信的东西。 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他终于紧紧握住这块石头，他忍不住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合眼躺在座椅里，感受着胸腔里心脏规律的跳动。 顾麟看着塞维尔，晃眼间看见对方周身的冰冷中闪现了一丝柔和。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 塞维尔走后，尼尔有些疑惑地问裴子晏：这东西对公爵很重要吗？ 裴子晏摊手耸肩，看起来公爵很在意，可能对他有用吧？反正他笑起来，我们拿着没用，给他还能换点东西。 确实。尼尔认同地点头回答，但看裴子晏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他总觉得裴子晏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裴子晏没有察觉尼尔的探究，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转头换了个话题，东西那些你收拾好了吗？ 尼尔回过神，点了点头，好了！但是，我们真的可以去哈维星系吗？听说那里风景非常好，但是物价很贵。 当然可以，你可以想想你去了那里想做些什么，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尝试考一下阿德里安学院。裴子晏跟尼尔讨论起来。 尼尔摇了摇头，否认了裴子晏的答案，他偏着头考虑起来，其实，我以前就很想开一家甜品店，但是资金不允许，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裴子晏，之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教了我很多甜品的做法，我其实很喜欢做甜品。我可能先找个甜品店打打工吧？他犹豫着。 甜品？裴子晏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回忆，发现确实有很多尼尔做甜品的场景，那些场景里尼尔也确实很开心，资金我们应该没问题，只要你想的话，就可以。 尼尔是原主最好的朋友，裴子晏觉得自己有责任给尼尔安排一个更好的生活。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法真正成为原来的那个裴子晏，真正成为尼尔以为的那个朋友，他是德里克，他雀占鸠巢，所以尼尔的要求只要能用钱来解决和弥补的都不是问题。 尼尔不知道裴子晏的这些想法，在听见裴子晏话的那一刻，尼尔看着裴子晏的眼神闪闪发光。裴子晏审视着尼尔的表情，他判断自己的弥补方法似乎可行。 秋阳暖软又和煦，和风凉爽。裴子晏带着尼尔一起登入了星网商城。 星网商城是一家大型的网络实体商城。用户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性别和外貌，然后自己或者与朋友一起登入商城进行选购，甚至可以进行线上观影，足不出户就可以买到全宇宙各个地方的东西。 并且，商城还提供免费的定时送货□□。同时，客人在商城里的一切活动都严格的保密，极好的维护了客人的隐私。裴子晏从侯爵那里死乞白赖外加卖惨骗来的资金非常充裕。要离开昆西了他也确实需要给自己先安排好后路。 裴子晏直接去了中介中心，遇上的中介是个活泼开朗女性，她领着尼尔和裴子晏在一个装修精致的房间里坐下，先生您好，我叫高妮，请问两位大概需要什么样的房子呢？ 裴子晏在阿德里安学院读过书，附近的楼盘他都非常熟悉。最好的就是学校后山的一圈别墅，风景优美，背靠阿德里安山，山下就是阿德里安湖，就是年代有些长了。裴子晏向高妮询问起这一片楼盘。 高妮双眼一亮，这可是阿德里安最昂贵的一个片区，这个片区前几年收回重建了，如今已经卖空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看看一些二手房。 裴子晏点点头，高妮在他和尼尔眼前展开一片巨大的光幕，这一片别墅本来也没有多少，正在出售的二手房也只有几套，裴子晏往自己以前住过的那套看了一眼，显示不可出售，随即选了附近另一套位置更高的，因为这个方向观望阿德里安湖的角度绝佳。 只是不知道他原来那套房子现在在谁手上，又变成了什么样？ -------------------- 还能在谁手上，你说呢？ 第7章 精神域（1） 高妮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爽快的客人，她心里已经激动万分，百万中介费就这么到手了！ 有一些私人信息需要您授权一下，后续手续我们全权给你办妥，进程会及时发到您的消息中心，办妥后您到了阿德里安可以直接入住。高妮温柔又体贴。 裴子晏点点头，又说：我还需要物色一个合适的门面，在阿德里安学院附近，用来开点甜品店什么的。说着他看向尼尔，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吗？ 什什么？尼尔只觉自己从登陆上星网商城就很迷茫，云里雾里的就看着裴子晏定下了一套别墅，现在居然真的要给他开个甜品店？ 您要租门面吗还是？高妮试探着问。 裴子晏和煦笑了笑，当然是买下来了，地段好一点，在阿德里安大街上最好，人流量比较大，如果没有合适的租一个也可以。 第14章 阿德里安大街上有几家甜品店正在出售，您可以挑一个合适的，连装修的钱也可以省了。高妮再次打开光幕介绍道。 裴子晏问了问尼尔的意见，尼尔挑了几个看起来喜欢的，然后裴子晏在其中选了位置比较好的一家定了下来。 店面现在还在营业，您是需要解聘在聘的员工从新招聘还是暂时先继续现在的经营方式？高妮仔细询问。 暂时先这样吧，到时候去看过了再说。裴子晏回答道。 高妮专业地微笑起来，我们这里也可以为您招聘员工，您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来找我，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加一个我的联系方式。高妮说着伸出了自己手上的智环。 裴子晏没有加高妮，他让尼尔自己加了高妮，想着以后尼尔需要招人的话，找高妮想必她也是愿意帮忙的。 对了，高妮又说道，如果您是从别的星球过来，我这边可以安排车辆到星舰泊站去接送您，您到时候提前通知我就可以了。 裴子晏点点头，向高妮表示了感谢，带着还一脸懵逼的尼尔走出了中介所。高妮目送着裴子晏离开，看着裴子晏的背影都觉在发光。 尼尔跟在裴子晏身边，被自己拥有了一个甜品店这个信息冲昏了脑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子晏！尼尔忽然顿住脚步，拉住裴子晏。 裴子晏回头满头问号地看他。 尼尔对着裴子晏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太感谢你了！！ 裴子晏拍拍尼尔的背，小事而已，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不算什么。我有什么都会记着你的。裴子晏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像原来那个裴子晏。 尼尔热泪盈眶地点头，他发现裴子晏确实变了，他不再沉沦在对父亲和继母的憎恨中，想买什么便立刻决定，这似乎是很好的，他很开心。但总有些不习惯。 出了中介城，裴子晏翻了翻目录转换到了机甲城。 星网商城的机甲城是全宇宙最全面最繁华的机甲城，各种型号和配件一应俱全，更有各种古董街，一不小心淘到一架奥日帝国遗留下来的超智能原型机那就是血赚了。 裴子晏当然不是去古董街的，他跟超智能原型机八字不合，试过几架都跟他不匹配。而且这种机甲存在隐患，因为太过智能，最初持有者拥有绝对的最高权限。虽然拿出来卖的一般最初持有者都死了，但这种感觉还是很奇怪。 所以他更偏爱瀚星帝国的现代机器，基本都经过更新迭代，各种配件无一不完美，也更低调一点。 他对自己机甲的配置要求很高，毕竟他是真的想考阿德里安学院的机甲系，一来是因为这是接触元易时最快的方式，阿德里安的优秀毕业生可以直接走遴选进帝国军队，二来是因为他最初是在阿德里安学院读书，可惜课程没有结束就被宫羿带走去执行任务，他没拿到毕业证。 虽然后面被邀请回去教书，但是没拿到毕业证这件事让他非常耿耿于怀。他也尝试后面继续去读完那些课程，可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打断。或是因为总是得不到，他也就越发在意这份证书。 好在阿德里安是个非常公平的学校，没有什么性别更擅长什么的说法，只要你在相关科目的考试成绩足够优秀，omega也可以入读机甲系。 尼尔不是很懂这些，跟在裴子晏身后漫无目的走了好几条街，零零散散逛了不少店，最后裴子晏才在一家人流量不是很大的店前停了下来，店标是共生树的树枝，共生树可以说是阿德里安学院的标志，所以裴子晏走了进去。 店面的装修简单又精致，里面成列的样板机都非常炫酷。 看见店里进了人，一个瘦瘦高高的人顶着个兔子脑袋走了出来，声音又清又甜，显然调过音，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动物头是星网商城的默认外貌之一，一些懒得设置外貌或者不想暴露自己的人就会用这样的头。 我想测测我的精神力，再定制一个合适的机甲。裴子晏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顺便瞄了瞄兔头人的胸牌，叫肖琦。 肖琦闻言点了点头，那您跟我这边过来吧。 裴子晏跟着肖琦进了一个封闭的房间，尼尔自觉的在外面等裴子晏。在肖琦的指导下，裴子晏带上了精神力检测仪，闭上了眼睛。 在闭上眼的一瞬间，裴子晏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洋之上。 他看到了蔚蓝的海洋，海草丰茂，鱼群自由的穿梭在海水中，巨大的独角鲸从海面一跃而起，又带着雪白的水浪和扑面而来海风沉入大海。 这是他的精神域。他居然有精神域。 精神域只有很少的人才拥有，只有s级及以上的精神力才有可能拥有精神域，精神域可能是任何一种形态，一个房间，一片荒漠，也可以是群山或者树林，一般来说是对持有者有重要意义的某个地方。精神域的大小和精神力的大小成正相关。 此刻，裴子晏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域前所未有的广袤，虽然这片海看起来有点陌生，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这说明他的精神力至少是s级。 精神力的广袤程度决定了一个人操作机甲的精准度和准确性。很多体力过人、反应敏捷的alpha都因为精神力太差只能去地面部队。而精神力越广袤的人，可以操作的机甲类型也越多。 第15章 轻便小巧便于活动的轻型机甲，可以在战场上快速穿梭，适合精神力评分在b和c的人群。 高攻型机甲满载武器，适合b以上的人群。 而像重装型的机甲，攻击稍弱，防御很强，但体型巨大，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基本都要求a评分才可以操作，也有少数评分b的在后天努力之下可以带的动。 而重装机甲经过改装之后，加上轻炮，甚至可以兼具高攻高防，可以说是机甲中的王者。当然这对精神力的要求也非常之高，通常尝试这类机甲的人，精神力评分基本都是s以上了。 他以前的精神力并不高，只有a级，也没有精神域，他的精神力在s级以上级别遍布的军部其实很不够看。 所以当初他空降的时候很多人瞧不起他，但他偏偏在控制精神力这件事上极有天赋，凭借a级的精神力也能随便操纵高攻重装型机甲，硬是打服了一众不服他的人，才把元帅的位置坐稳。 他那时的机甲鸮鸣是宫羿送给他，是一台有智能核的机甲，比普通机甲强一点，拥有智能，只是已经跟着之前的爆炸一起毁灭了。 那台机甲他其实用得不太顺手，有些设置他很不喜欢，比如初始设置是左手执剑，他改了几次才改成右手，但时不时还会跳会左手，像是有bug一样。 测试结束，裴子晏取下检测仪，肖琦拿走检测仪导出了检测报告，他惊讶的瞟了一眼才将报告递给裴子晏。粗略的评分是s级。 您的精神力少见的广袤，非常适合操纵机甲。我们的线上粗测有一定的误差，说不定您在线下进行详细的测定评分会更高。您以前有过操作机甲的经验吗？肖琦问道。 裴子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我现在没有机甲操作许可证，你这里可以报名吗？ 肖琦一脸了然，没有进一步追问，这个可以给您安排，您授权一下相关信息，我给您报最近的班，线上课程2个月，线下课程2个月，线下课程在多个星系都有点，您可以自由选择。肖琦顿了一下，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我们帮您刷学时，您直接去考。 裴子晏眨眼，刷学时需要多久？，他同时在自己眼前弹出的授权界面上点了确认。 肖琦毫不意外，熟练回复：1个月。回答的时候已经为裴子晏选择了刷学时的选项，但您有机甲吗？没有的话，配制机甲也需要一段时间。他再次抬头看裴子晏。 没有。裴子晏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我想要专门定制，并且要设置好保护程序。 机甲是很私人的东西，跟所有者的精神力绑定，只能持有者使用，但机甲的数据配置可以被模仿，有些人不愿意自己的配置被别人得到，就会设定自毁。 所有者死亡，机甲也会自爆。比如他之前的鸮鸣就是，但是那个自毁程序他得到鸮鸣的时候就已经设置好了，他也没法改。 相较起来，他更喜欢保护程序，即在机甲损毁严重或者所有者重伤时，机甲会生成保护圈，那是一个跟机甲同色系的手环，为所有者提供最后一次守护。当然这个守护圈也可以转移给附近的人。 经过一番漫长的讨论，裴子晏终于跟肖琦敲定了机甲的最终样式和配置，裴子晏满意点了确定，付了定金。 线上的信息会在十五天之内上传，上传之后您可以在线上训练场里先磨合一下。实体会尽量在一个月之内送到您家。 肖琦打开了自己的臂环，翻到添加好友界面，您加一个我的好友，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联系，我们的机甲保修50年，可以免费重新上色和添加纹样。 裴子晏加上了肖琦的好友，这才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尼尔的游戏正玩得火热，旁边一个猫头人跟他一起玩得很是投机。 阿越，今天练习做完了吗？肖琦开口叫道。 猫头人头也不抬，早就做完啦，你别说话，马上就打赢了。 裴子晏好奇凑过去看了看，这是什么？ 最近新出的游戏，我邀请你了，邀请好友可以得一个十连抽卡的机会，你回去登录一下帮帮我。尼尔回答道。 裴子晏坐着看两人打完了一局，看起来不太有兴趣。 肖越打完很是热络的拉着尼尔，加我个好友，你好厉害，以后带带我呀。能交到新朋友，尼尔很是开心，立马美滋滋的和肖越相互加了好友。裴子晏和尼尔离开的时候，肖越还有些依依不舍。 解决完房子和机甲，吃了点东西，两人又在星网商业中心逛了大半天，零零散散的添置了一些必备品，最后从网上下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裴子晏从登入舱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他和尼尔离开昆西星系的日期一天天临近，他的计划也将要走向最后一步。 -------------------- 既然都看到这里了(;??????`)就可以收收藏一下吗？（卑微）（扭曲）嘤嘤嘤 第8章 帮忙 瀚星帝国的法律称不上健全，但新颁布的律法总是执行得最严格。 昆西侯爵送走莱恩公爵的访问团队之后，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等着帝国拨下巨额的经费，结果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份判决书。 第16章 塞维尔将裴子晏的事情上报了帝国，经过一系列暗中调查和核实，随后带着判决书返程了，判决书上的罪名清楚又刺眼：虐待omega罪。不过加害人只有公爵夫人爱丽middot;马斯的名字。 侯爵夫人爱丽这会儿哭得满脸泪光，她已经在侯爵的书房里哭了一个早上了，铭岂，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 爱丽嘤嘤咽咽叫着侯爵的名字，满脸无措。她至今都还不知道侯爵其实对她的所作所为全都了解。 奚铭岂已经看完了跟判决书一起发送过来的详细证据，包括裴子晏死前录下的那段视频，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视频上清晰记录了爱丽将他的长子推下悬崖的过程。其他证据包括街角诊所医生的口供是侯爵夫人爱丽让他不要帮助尼尔救助裴子晏，并且还给了他一些绷带。绷带经过监测加入了延迟伤口愈合的药粉。还有医院医生的口供，也是爱丽让他们拒绝接诊裴子晏的。甚至还附上了裴子晏四肢畸形愈合的照片和诊疗过程。 因为证据确凿，且是有高信用公民做担保，帝国法院直接宣判了侯爵夫人爱丽的判决结果两年的□□，侯爵也被处以巨额的罚金，当然经费也泡汤了。 铭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侯爵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看着侯爵，心底感到一阵惶恐的绝望。 她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哪怕当初给奚铭岂当情妇那段时间，虽然不太光彩，但奚铭岂从没亏待过她，给她的都是最好的，从来有求必应，最后也没有辜负她，她如愿成了侯爵夫人。 她早已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她有求他必应，哪怕是现在她触犯了帝国法律，她也依然有这样的习惯。 奚铭岂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的话也略显虚伪，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那孩子说跟你关系很好，我还以为哎。 奚铭岂扶着额，眼里不知道是悔还是恨。他好不容易才让昆西星系的经济和工业上升了一个层次，没有得到奖励也就算了，居然还因为平日的姑息养奸被惩罚了。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这个妻子过于傻了。 我只是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谁知道他会掉下去侯爵夫人呜咽着。奚铭岂根本没有去听爱丽的哭声，他还在深思。 证据是由莱恩公爵作为担保的，裴子晏一定给他提供了很多证据，莱恩公爵未必不知道自己也知情。但是莱恩公爵没有将自己知情的事情提交，而他也仅仅受到了罚款的惩罚。 这是不是莱恩公爵故意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他是不是不该再去帮自己的夫人开脱了？或者至少不能是现在。思忖许久之后，侯爵弯腰扶起了坐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的侯爵夫人，为她整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发丝，将她轻轻的搂在怀里。 别哭了爱丽，法律系统我实在是插不进手。而且现在风头浪尖上，网络上都在谴责我们。这时候将你救下来太过打眼了，暂时需要你委屈一下。 你先去监狱里呆一段时间，我会让人多多照看你，马斯侯爵那里我去联系，我们会在外面一起想办法为你减刑。 侯爵夫人哭得更凄凉了，铭岂铭岂！就不能让裴子晏取消起诉吗？他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 判决书上禁止我们再接触他，现在智环系统对这一指令已经生效，我们俩的系统已经自动抹除了他，无法再联系他，他的任何消息我们都无法看到。 我们只要出现在他周围，他立刻会得到通知，只要他不想见，帝国这么大，我们就很难再见到他了。 不！侯爵夫人哀嚎着，我帮他办了新的身份通行证，我知道他叫什么！可以让律师联系他！侯爵夫人喊道，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侯爵叹了口气，他耐心解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办身份通行证的事吗？但是这个处罚是由陛下亲自下发的，就算我们让律师去找他，他撤销了起诉，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现在有人在帮他，他的任何消息都被很仔细的擦除了。 闻言，侯爵夫人终于放弃了挣扎，她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她以为让裴子晏远离昆西星系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为她的儿子们铺平了继承侯爵的大路，却没想到居然是斩断了自己的后路。而且她分外了解侯爵，说着会在外面为自己想办法，其实只不过是想放弃自己罢了。 河洛，我的儿子，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侯爵夫人接受了现实，我哥哥那里还有很多人脉，你跟他多想想办法。她泪汪汪看着奚铭岂，固执地向侯爵暗示了自己身后仍有马斯星系的支持。 我知道，爱丽，侯爵极尽温柔的回答，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最多半年，这件事风头过去了，我就很快想办法让你出来。 嗯。侯爵夫人轻轻点头，红肿着双眼，仍然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奚铭岂此刻急着去为这事善后，想要离开，但爱丽却不肯，认罪意味着她过两天就会被人收监，事实上收监她的队伍确实已经出发了，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奚铭岂，她拉着奚铭岂的袖子呜咽着，奚铭岂又劝了她很久，爱丽才依依不舍放了人。 第17章 奚铭岂从主卧出来，走过廊道和花园，径直去了办公室，夜色黢黑，他并没有看见主卧花窗旁靠着的人影。 裴子晏浸泡在黑暗里，靠在这个阴湿角落听了许久墙角，冷风勾得他的衣角直抖，他却纹丝不动。 他对判决的结果不太满意，区区两年并不能偿还原主的死。他在这具身体里复生也多少影响了一些判决结果，当事人死了判决肯定会更重一些，但当事人活着，且活得很好，拿着大笔赔偿远走高飞，一切自然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向来难以理解帝国法律的审判结果，也对此也早有预判，不过又很需要这个结果来让奚铭岂身败名裂，毕竟他现在暂时杀不了奚铭岂，所以才蛰伏许久，等一个判决。 他已经让尼尔先去了阿德里安，安排了高妮在那边接人，自己则独自一人在侯爵府藏了多日，侯爵府警戒很松，或者说在他眼里没有哪里的警卫不松，所以到今日都没人察觉侯爵府多了一人。 爱丽仍然在卧室里哭得辛苦，似乎因为此刻没人了，哭得越发声嘶力竭，双眼皮都宽了许多，她背对着门，哭得头痛耳鸣，没察觉身后那道门开了些许，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从门缝安静伸进来，在门边墙上的光屏上一点，室内猝然降临了一方黑暗。 爱丽哭声一顿，满脸迷茫，抬头看天花板，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灯灭了，身后没有脚步声，但在最后一瞬她余光瞟见了一扇黑色的人影在靠近，像猫。 她来不及出声，因为一只手如情人般温柔捂住了她的嘴，也来不及反抗，因为刀锋划过颈动脉的动作凌厉而熟练。 她瞪大眼，身体微微□□着，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花窗被溅上了暗红色的液体，而花窗外高悬一弯冷月，那样寂静。 手中的爱丽安静了，裴子晏低头确认怀里的人呼吸停了，随后看着霍开的伤口皱起眉，切得太深，快断了。这具身体用起来还是不太习惯。 嘭嘭敲门声乍然响起。 他握紧刀，将怀里的人扶着头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 夫人，您睡了吗？侯爵让我给您送一碗甜米糖水。是一直跟着爱丽的男仆，也是爱丽和奚铭岂共同的情夫，是个beta，那天裴子晏坠崖这个男仆也在。 裴子晏回忆了片刻，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片段，是属于原主的回忆甜米糖水，原主的母亲很喜欢，原主不太喜欢。但从前在母亲不开心的时候，原主都会去厨房要一碗糖水给他的母亲。 他细细体味着属于原主的那种情绪，对于母亲的依恋和担心，这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嘭嘭敲门声再一次响起，夫人？男仆低声问着，试图开门。 裴子晏站到了门后，花窗外投入的月光将他的肤色映得如干净的白纸。男仆打开门，一线暖光投入暗室，恰巧落在爱丽的尸体旁，将浸血的地毯染得鲜艳，但男仆第一眼是往床上看去，也就没发现地上的玄机。 他动作轻柔地进了门，伸手去开灯，还没来得及按下去，身后伸来一双细长洁白的手，捂住了他，将他拖入黑暗。 男仆挣扎得很剧烈，他身量长一些，裴子晏制住他的时候费了一些力气，但好在他一开始就占了先机，最后也没什么悬念。只是尸体倒在门边，脖颈的血溅在门背后，又垂落，从门缝漏了出去，浸进了门外的地毯里，血腥味很淡，但是经验丰富的人肯定会察觉。 比如，十分钟后就会抵达的巡逻。 已经来不及清理了，裴子晏困扰地皱眉，思考了几秒，脑海灵光一闪，随即播出一则通讯，光屏上显示的名字是塞维尔。 通讯很快接通，对面静默无声，等着他开口。 帮个忙，公爵大人。裴子晏懒懒散散，来一趟主卧吧。说完他随手挂了通讯，摸到床边静静坐下，神色如常，似乎半夜约人在别人的主卧见面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 第9章 命运 因为来送判决书的缘故，塞维尔现在正在侯爵府暂留，原计划是跟着两天后收监的队伍一起回帝国首都桃瑞丝星，但现在收到了一则意外的邀约。 这几日他不是没有察觉侯爵府里似乎多了人，心底也有猜测。只是他此行目的是判决书，然后接应收监的人，也就没有插手。 那枚源石的来源已经搞清了，暂时也没法排除市面上还有其他源石的可能，那个人也不一定是他。 塞维尔犹豫许久，还是起身了。 裴子晏等了十多分钟，本来应该准点的巡逻没有来，走廊上传来柔而实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主卧。裴子晏通过脚步声判断只有一个人，在黑暗里笑了。 主卧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暖光再一次刺入，这一次恰好照在地上堆叠着的尸体上，也照向更深处，照向坐在床上的裴子晏脸上，将他雪白的脸照出肉色，和陷在黑暗中的影子混杂成一片，复杂又难解。 塞维尔关上门，摁开了灯，看着满地凌乱陷入了沉默。 裴子晏坐在床沿，一腿耷拉着，一腿支着，身体后仰同时用两手支撑在柔软的被褥里，是个半躺半卧的姿势。 他偏头看塞维尔，帮完这个忙，指节的事就两清了。 第18章 其实这么说的时候，裴子晏也不太确定塞维尔会不会答应他，只是赌一把塞维尔或许守信，或许那枚指节足够重要。 塞维尔慢慢走到他身前，顶灯自塞维尔身后投下，形成高大的阴影落在裴子晏身上，将他整个人罩着。 这个时候裴子晏才发现塞维尔的个子很高，起码比起他现在高很多，跟他以前比大概差不多，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怀念自己以前的身体，有些微微走神。 直到一方白色男士手帕递到裴子晏面前，他愣一了瞬，看向塞维尔的表情很意外，但仍然下意识接过手帕，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摘了手套开始擦手。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动作熟练得有些过分。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来给他这样收拾过烂摊子，给他递上一块手帕。 你答应了？裴子晏边擦手边问，他低着头，擦得认真仔细，仍有些紧张塞维尔的回答。 塞维尔不再看他，转身看着地上凌乱，顾麟在门口，你去找他，今晚就走。 裴子晏松一口气，望着塞维尔的背影笑，心里对塞维尔却越发好奇，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也不好追问。 他擦干净手，将手帕塞进怀里，站起身，帕子洗干净再还你，谢谢。 他走得利落，只留给塞维尔一个背影，塞维尔回头看向床上被裴子晏扔下的手套，碧蓝的眼里落着阴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裴子晏再一次看到昆西侯爵有关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是在星网的热搜上#昆西侯爵灭门#。 裴子晏点进去，看见热搜详情，眉头一跳，不解又意外。 【#昆西侯爵灭门#据昆西媒体消息，5月3日昆西侯爵惨遭灭门，夫妻二人及情夫皆被杀害，现场遗留飞鸟印记，凶手疑为鸱鸮。】 裴子晏认真回忆半晌，确认自己没杀奚铭岂。他考虑过一起解决了奚铭岂，可奚铭岂毕竟是alpha，他目前的实力暂时打不过。但现在奚铭岂一死却反而把他的嫌疑洗清了。 谁会相信omega能杀alpha呢？ 裴子晏将这则新闻关上，打开了自己的消息页面，找出了塞维尔的联系方式，犹豫了一会儿发送了一条消息。 向您问安，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如果有空到阿德里安，我会为您留一杯茶，恭候光临。 裴子晏并没有指望塞维尔会回复他。但在他经过数次跃迁，终于在哈维星系泊站落地，再一次打开通讯时，却发现自己居然收到了塞维尔的回复。 * 遥远的帝国首都，桃瑞丝星。 桃瑞丝跟阿德里安星有四个小时时差，季节也不太一样，阿德里安此刻是夏时令，而桃瑞丝四季不分明，东西半球一冷一热，气候变化多端，此刻天空中一明一暗两轮太阳给足了大地热度，其中稍暗一颗是遥望星。 遥望星的公转速度和桃瑞丝星的自转速度一至，这代表着桃瑞丝上只有温带东半球可以看得见遥望星，它就像是高悬在王庭的一颗夜明珠，与瀚星帝国同辉。 这颗卫星是莱恩家的赐星。在帝国建国时，初代皇帝宫切将这个星赐给了当时的莱恩公爵缪尔middot;莱恩。在莱恩公爵府里也因此建了一座观星塔，专门为了远观遥望星而修建。 塞维尔此刻站在塔顶的瞭望室里，他没有在看遥望星，而是远远看着智环塔的塔尖。 桃瑞丝的智环塔在帝国核心地带拔地而起，傲视着周边一切，这是帝国所有智环的信息储备中心。每个星系、每个星球上的智环塔都会将信息汇总到这里，这里每日处理的信息数以万计，控制着帝国的信息命脉。 周边的大楼带着绚烂霓虹灯，鳞次栉比，这些建筑里涵盖了各领域的研究所，也是帝国科技的核心组成部分，帝国博时学院也坐落在这里。 而核心之上，核心之内的核心，是立于山巅的王庭，那是瀚星帝国真正的命脉和顶点，是权力的顶峰。 塞维尔刚从王庭回来，向宫戾汇报了昆西星系的事情，一系列事件最后背锅的是个叫做鸱鸮的反叛组织，这个组织已经暗中刺杀了不少瀚星帝国的官员，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宫戾静静听塞维尔汇报，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此刻也只是懒散躺在椅子里，无可奈何地摄入塞维尔汇报的信息。 塞维尔像是早已习惯了，毕竟正如某些外界传言那样，宫戾确实有点精神问题，他偶尔兴奋话多，行为乱得没边，偶尔又忧郁低沉，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每天想着如何解决自己。 王庭的医生有给过诊断，建议服药治疗，但宫戾并没有这种依从性，诊断书当场就撕了，只是放任自己的情绪忽上忽下。 前段时间宫戾就很躁动，颁布了新法，雷厉风行审了裴子晏的案子，而现在他处在低落抑郁的时期，整个人像是落水的鸟。 听完塞维尔的汇报，他目光茫然，为什么要杀他们？他问。 塞维尔镇静回答：两个月前昆西侯爵围剿了鸱鸮在莱曼星的基地，是报复。 哦。宫戾接受了这个说法，随他们去吧，好没意思，你回去吧。 塞维尔领命离开了王庭，随后回到莱恩公爵府，站在了观星塔顶。 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块荧白的石头，只有指甲盖大小，是他从指节里取出来的那枚源石。此刻，他身边飘着一团蓝色雾气，像一团云。 第19章 这是属于溟水星的精神力源石，自从他迷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源石出现了，你从哪里得到了这枚源石？蓝色雾气里透出空灵而苍老的声音。 一个刚觉醒的omega身上。塞维尔回答道。 溟水星球的灵魂，永远会回到精神力源石里，我感觉得到他曾经在里面，但又已经离开了。 听见这话，塞维尔漠然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些。 那个omega是他吗？那抹蓝色的烟雾晃动着，像是跳动的心脏。 不能确定。塞维尔谨慎地回答，但 别担心孩子，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他不在帝国手里，他会渐渐想起一切，命运会带领他来到你身边，你们会团聚的。你只需要等待。 我等了太久了。塞维尔看着源石，我想把源石留给您，希望对您有点帮助。 苍老的声音和煦笑了，他柔和拒绝了塞维尔的好意，请你留下这枚源石，他会比我更需要，它能安抚不稳定的精神力。我并不会真正死去，在合适的时候将我交给他。 塞维尔看着手中的源石，我明白了。 从莱恩塔下来，塞维尔穿过花园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楼，他脚步一顿，没进去，反正转身走向了训练场的方向。 训练场漆黑一片，很少有人来这里训练，风吹着树影草野，飒飒舞动的草叶左右摇摆，影子很乱，透着几分荒芜的冷清。 塞维尔总是来这里坐着，一坐就是一夜，他总是静静看着训练场里的草木，还有土地，很难有人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像是在冰原上守着最后一丝火焰的旅人，前路不明但又不想放弃。 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断他的静坐，但今夜是个例外，顾麟找到了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到了他面前。塞维尔看见信封熟悉的花纹，是来自阿德里安的信。 学院邀请您去做今年的机甲实战监考，还有入学式和任教邀请，您还是拒绝吗？顾麟小心翼翼地问。 塞维尔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阿德里安学院的校长非常喜欢传统，任何通知、邀约都会用昂贵的白纸和最快的物流传送。虽然曾被不少人诟病，说阿德里安过于铺张浪费，不利于环保，这位校长也还是我行我素。 塞维尔沉思片刻，先去实战监考。 这个回复有些让顾麟意外，往年公爵都是全盘拒绝，不过顾麟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好的，我去回复。顾麟很快离开了训练场。 其实他今天过来打断塞维尔的静坐也有些忐忑，他本来不想来的，但他也是阿德里安毕业的，老校长邬华在通讯里那样声泪俱下恳求他，哪怕他知道这眼泪有点水分，他也实在是拒绝不了，只好硬着头皮来问一句。 因为往常如果有人打断塞维尔的静坐，塞维尔一般会不太高兴。但今天好像没有，甚至还答应了去监考，顾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觉得邬华校长肯定会很高兴，也就不做他想。 塞维尔依然坐在那个好像亘古不变的位置，他看着手里的莹白的源石陷入了沉思。就在此刻，他的智环震了一下，应该是收到了一条消息，塞维尔还没来得及看，智环又震了一下，像是在催促他，他低头扫了一眼，看见了发件人的名字裴子晏。 他立刻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命运会带领他来到你身边。 他尚不确定裴子晏到底是谁，但一定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抬手，回了一个字，好。 -------------------- 固定12点更新，顺便换个文名试试 第10章 莫森星云（1） 哈维星系的首都阿德里安星是一个跟昆西星系的首都莱曼星截然相反的星球。莱曼星多是平原，一马平川的草原，植被丰沃，每天都能看见鲜红的日星自地平线落下。 而阿德里安星是一个多山脉的星球。秀气灵性的峰林峰丛星罗棋布，遍布整个星球，水域丰富，到处都是清澈见底的溪流、湖泊，还有水汽弥漫的瀑布。 因为山多的原因，努尔星的交通公爵多是云霄艇。道路带修建在群山之上环绕整个星球，每隔一段就有泊点可以落地。整个星球宛如被七彩的飘带缠绕着，也是哈维星系一个非常特别的景致。 裴子晏在阿德里安呆了快两个月，已经再次熟悉这些景色，现在正是夏时令，阿德里安后山花开遍地，四处蜂蝶飞舞，他日常就呆在阿德里安这片核心区哪里也没去，天天复习考机甲操作许可证的内容。这张证书可谓是帝国最难取得的一张证书，而这张证书也是帝国雇佣中心里高阶任务的敲门砖。 帝国雇佣中心是帝国设立的一个服务性机构，从简单的陪练到悬赏通缉犯，各种各样的任务都可以提交到帝国雇佣中心，然后会有合适的人接下任务。 完成任务可以得到一定的信用点，信用点不仅可以当做金钱抵用，还可以用来报名参加一些机甲联赛，帝国的机甲联赛多是由雇佣中心和政府协作举办的。 以前一直有传说雇佣中心跟元易时有些牵连，关于这点，在元易时还没背叛裴子晏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元易时，不过被对方否认了。 第20章 离今年阿德里安学院的招生季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裴子晏打算先在雇佣中心练练手，如果雇佣中心的简历比较丰富，那对招生季也是非常有用的。 裴子晏已经在雇佣中心注册了。这会儿他端着一杯温暖的热可可站在雇佣中心的大厅查看任务列表，想挑一些适合自己的任务尝试一下。 这被热可可是尼尔早上起来亲手做的，甜品店的新品，尼尔在制作甜品这方面确实很有一手，一杯简单的热可可都被他做得像是艺术品，唯一让尼尔比较犹豫的就是裴子晏要求他疯狂加糖，完全超过了常规剂量。尼尔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但是裴子晏觉得刚好。 裴子晏在任务列表里寻找的都是一些不是很难的任务。死亡与新生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间，他也仅仅只是几个月没有操作机甲而已，精神力和技术上不成问题，只是体力真的很难弥补。 近战中个人的身体素质与机甲的爆发力成正比。机甲战他可以用自己的技巧来弥补，但是贴身近战这方面，虽然经过了这两个月的训练，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他需要一些合适的任务来迅速的适应自己如今的身体。 看了半天，裴子晏挑中了一个陪练任务，发布人叫林贤星，信用点奖励很丰厚，看起来这个陪练对象似乎很有钱的样子。正当他准备按下手印接单的时候，旁边忽然挤过来一个人，将他推了出去。 裴子晏差点没有站稳，手在任务列表上撑了一下，堪堪稳住身形，但手中的热可可洒了一地。 他往他刚才站的位置看过去，是一个举止轻浮的alpha，身边靠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女性omega。alpha的手指已经摁在了接任务的框里裴子晏选中的任务被抢了。 那人高傲地瞥了裴子晏一眼，这家的陪练都是我去，没你什么事！ 裴子晏抿着唇，脸色阴沉，双眼直直地看着那人，他一阵冷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身侧有人拉住了他。裴子晏转头看过去，是一另个个子很高的alpha，一头火红的头发有些耀眼，这人有一双跟他一样的绿眼睛。 聂临，别在这欺负人，拿到你的任务就赶紧走。裴子晏身边的人沉声开口道。 聂临冷冷地哼了一声，搂着身边的omega走了。 不好意思。身边的人朝裴子晏灿烂一笑，绿色的眼睛盈着善意，聂临跟这边雇佣中心的主管关系很好，忍一忍算了，别得罪他，他这人小肚鸡肠，这次不让他，以后他会一直找法子给你作梗。对方给裴子晏解释道。 裴子晏面上阴沉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他注意到了这人穿着的是雇佣中心的制服，便回以温和又客气的一笑，没事，谢谢你。 我平常都在这片巡楼，你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这人热情地说着，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裴子晏，那是一种alpha看omega的眼神。 裴子晏感到非常不适，忍住了自己想把对方眼睛挖掉的冲动，乖巧点头，好的。 对于omega听话的态度，这位alpha很是受用，他安慰完裴子晏，拍了拍裴子晏的肩膀，才去了别的地方巡楼。 裴子晏面无表情，重新回到任务列表前挑选任务，却发现他刚刚不小心摁到了一个任务，已经接单。任务是驱逐异兽，地点在莫森星云。 莫森星云也位于哈维星系，是裴子晏母亲的出生地。 哈维星系曾经是帝国最安全的一个星系，从无叛乱，因为阿德里安在这里。最初建院时，边境还偶尔有些小的叛乱，但都一一被阿德里安的创始人击退并收复。直到十多年前，才出现了一次叛乱。 而当年叛乱就发生在莫森星云的格林星哈维星系当时的首都。 裴子晏的外公哈维侯爵裴霍私自联系星盗，背叛帝国，直至帝国派元易时出征，仍然宁死不降，甚至死前引爆了一枚反式元素弹。 反式元素弹的爆能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会将周边一切物质吞噬，再爆吐出来，引起一系列连锁爆炸，吞噬和爆吐速度取决于爆炸范围内物体的质量和密度。 德里克自爆那一次吞噬速度就非常之快，因为周围只有星舰和人。而格林星作为一颗恒星，质量及密度极大，爆炸之后吞噬过程缓慢，这也为格林星的救援争取了时间。 当时第一个当场的是元易时，他还算机灵，趁着爆炸还未波及整个星球和卫星，立刻下令入侵了格林星的星球防卫系统，将卫星防护罩调整为战时模式，同时打开了灾难拦截防护罩，将爆炸波和吞噬能整个扼制在了防护罩里，并且疏散了很多民众。 一切行动非常及时，但最后仍是死伤惨重。 据说这防护罩如今仍然扣在格林星上没有撤下，继续延缓着反式元素弹的吞噬，同时隔绝爆炸后的辐射，定期还要派人进去更换减辐器。 当时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宫羿大怒，不仅因为死伤无数，还因为所有叛军都处于爆炸核心，跟着爆炸一起湮灭了，死无对证，连追查都无法追查。倒是元易时，因为他机智过人的临场应变能力，宫羿最后嘉奖了他。 此事之后，哈维星系的首都就牵到阿德里安星了，也任命了新的哈维侯爵。裴子晏沉思了片刻，随后点开了任务详情。 第21章 任务是两个月之前上传的。看描述，所谓异兽指的是一些变异的兽类，多是被当年的反式元素弹的辐射所影响而产生的。估计因为担心辐射问题，所以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人愿意接这个任务。 又犹豫了一会儿，裴子晏没有取消接单，他决定去。 远在莫森星云的格林星球政府办公室里，执行官兰岑静默许久的消息系统忽然推送了一则消息。 一开始兰岑甚至没有去看臂环上的消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联系他了，每次有消息提示多半都是广告推送，因为这个被抛弃的格林星谁也不愿来，谁也不会来。 雇佣任务挂了几个月都没人搭理。也是，如今大部分人都走迁走了，只剩下一些不愿意离开和必须留守的人留在这里。兰岑两者都是，这里有着他的根底，而他身为执行官必须定期检查防护罩，协助更换减辐器。 兰岑站在窗边发呆，他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贫血，他盯着空中一只长了四个翅膀的鸡扑腾飞着，从左飞到右，落进不知道谁家的院子里，神色郁郁。 直到天色渐晚，他才滑出臂环的消息页面，准备看看今天的广告准备给他推销什么，却看到了一则接单消息。 您的雇佣任务已被裴子晏lv0接单，裴子晏lv0将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到达，请耐心等待。 ！！！ 有人接单！ 兰岑一脸震惊，晚霞将他脸上的震惊映得发红，看起来他好像很兴奋，困扰他许久的异兽终于有人来解决了。但很快那红跟着晚霞转黑，因为他看到了裴子晏名字后面的lv0。 他心里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颤抖点开了裴子晏的介绍，头像是默认的男士头像，个人简介什么也没写，更丧心病狂的是，任务列表里竟然什么也没有。 是个非常新的新手。 兰岑震惊依旧，但兴奋是不可能兴奋了，甚至还有点绝望。如果不是没有拒绝选项，他甚至想直接拒绝，但现在他只好等这个叫裴子晏的新人来了再说。 等人来了他一定撬开对方的脑袋看看，到底里面装了些什么，会让他选择第一个任务就来这种需要每天穿防辐射服，吃辐射拮抗药，还有异兽出没的地方做任务。毕竟一般第一个任务都会选点类似机甲家教，或者机甲陪练这种任务。 裴子晏到达格林星的卫星轨道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星球。 星球的南半球被一个巨大的保护罩罩住了，保护罩里似乎满是一些浑浊的烟尘和霾，任何人都无法看到里面真实的情况。据说这样的混沌自爆炸那日起就没有减轻过。而剩下的北半球上，仍然有人没有离开。爆炸也导致格林星的自转周期发生了变化，现在一昼夜时长39小时。 按照帝国规定的一天40%工作时计算，格林星的人现在一天工作大概15个小时，剩下24个小时用来休息和睡觉。不过就算一天很长，休息时间很长，来格林星的人还是很少，毕竟辐射问题摆在这里。 裴子晏乘坐的这艘星舰上乘客不超过十个人，基本都没什么行礼，看起来都是在格林星短暂停留的办公人员。飞船落地以后，裴子晏按照规定穿好贴身隔离服，吃了辐射拮抗药，前后检查了三遍才被放下星舰。 星舰泊站也非常的冷清，除了地面工作人员几乎没几个人，也没有人来接应裴子晏。对于这样的不重视裴子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自己打了个原磁车去了政府大楼。 -------------------- 第11章 莫森星系（2） 政府大楼里很整洁，干净中带着一丝冷清，没什么人气，甚至有点像是鬼屋。 找保安问过路以后，裴子晏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是格林星执行官的办公室，他很绅士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很快也应了声。 裴子晏开门进去，看见了办公桌后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普通的西装，胸前挂着一个宗教意味很浓的火焰形纹章，跟尼尔带着的那枚一样，看起来跟尼尔一样信教。 兰岑看着眼前清瘦又纤细的年轻人目瞪口呆，他这会不止想撬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了，他简直想直接把人打包送出格林星。居然是一个瘦弱的omega，而且还是一个没有被标记过的、随时会发情的omega。 兰岑无语凝噎，贫血的脸都变得有血色起来。 您好，我接了您挂在雇佣中心的任务。裴子晏彬彬有礼，看起来温和又平易近人。 我的戈尔神呐，你兰岑一脸一言难尽，是个omega？没有alpha跟你一起来？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辐射有多严重？ 裴子晏瞬间明白了兰岑的意思，他唇角一弯笑了起来，看起来却不如刚才那般平易近人了，我使用了抑制剂不会发情，也不需要alpha协助，你不相信我？ 兰岑并没有缓和自己的态度，在他看来omega就算能驾驶机甲，那也是无法超越alpha的天赋的。因为omega本来在体能上就偏弱，近战不占任何优势，精神力上就算能突破s级，一旦发情也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 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omega就是不适合参与机甲战斗，每年阿德里安学院机甲系最终的招生名单也说明了这件事omega永远是最少的那一拨，有时候甚至一个也没有。 第22章 omega就是不能胜任这类的工作。兰岑对自己的看法坚持不动摇。 你可以稍微等一下，兰岑面无表情叹了口气，我昨天刚接到通知，这两天帝国会派人来更换减辐器，到时候应该会有一些alpha军官一起送新的减辐器过来，我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带上你一起 没必要，裴子晏神色冷下来，打断了兰岑的话，异兽相关信息我已经在雇佣中心给的资料里看过了，你派车，我现在就过去。 你不用这样兰岑站起身，皱着眉，一脸不悦，我 不好了！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神色惊慌，执行官，那只格林海鸥去撞防护罩了！ 兰岑的脸色刷地变白，快，快备车，我去看看！他跌跌撞撞往门口走，本来都路过了裴子晏，一咬牙猛地回头，抓着裴子晏的胳膊，咬牙切齿，你最好是真的可以！ 原磁车风驰电掣，开出了赛车的马力，几分钟后稳稳停在了格林西海边上，裴子晏走下车，看见了传说中的异兽。 那是一只巨大的格林海鸥，在被辐射之后一直不停的长大，到现在展翅已经有二十多米宽了，并且屁股后面长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扭曲的章鱼般的触手。 这只鸡贼的海鸥，不仅吃鱼还会攻击人。它现在在西海上筑了巢不愿意离开，西海这片黄金沙滩已经许久没有人愿意过来了。 这会儿这只海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正往不远处的防护罩上猛撞，每一次撞击就有巨大的防护光圈荡开，将海鸥周身的羽毛刮去几片，但是这只海鸥并不放弃。 你看吧，这东西非常大，而且攻击力很？？诶？兰岑扭头想再次劝说裴子晏，却被一股螺旋气流掀翻，一步没稳住跌坐在地上，他茫然抬头，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但眼前只有一只巨大的机械脚，他只能平视到机甲的脚踝部位。 好像哪里不对。 兰岑疑惑抬头往上看，他发现机甲的头部离他太远他甚至有些看不清，但参照他平时仰望政府大楼的角度，好像差不多有四、五、六层楼那么高。 兰岑：？？？亲爱的戈尔神啊这也太大了吧？ 精神接入成功，系统已激活，目标已确认。 你好，斩鳞。 裴子晏在机甲里兴奋笑着，他给机甲取名斩鳞，但没有添加智能，所以此刻没有声音回答他。 兰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巨大的机甲带着旋风如箭般弹射了出去，带起的巨大气流将兰岑的头发轰得宛如鸟窝，他呆滞着坐在地上，看着蓝色的机身化为光影直逼海面上巨大的海鸥而去。 兰岑有些失神，这是好像重装型机甲？ 话音刚落，机甲肩上升起磁轨炮，炮火瞬发，巨大的光亮刺瞎了兰岑的狗眼。因为重装一般不装磁轨炮，这两者对于精神力的要求都很高，一般这么搞的都会被认为在作死，因为精神力耗竭也是会死人的。重装装点重炮、轻炮已经很拿得出手了。 改装了？？？兰岑惊讶。 这台名为斩鳞的改装重型机甲，是完全按照裴子晏的战斗习惯设置的，又经过了一两个月的磨合期，此刻精神力链接稳定，毫无迟滞感，炮击转体行云流水，在空中疾行飞驰，迅如雷电。 几个简单来回之后，裴子晏迅速摸清了海鸥的攻击习惯，稍微下了个简单套，这只巨型的海鸥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战斗以一枚轻炮击中海鸥的头部作为结束。 巨大的机器空悬在海面上，宛如从远古战场穿越而来的机甲战士，蓝色的机身，线条锐利流畅，装满机甲脊液的银色管道与机身完美贴合，跟海波和蓝天相互映衬，宛如一幅定格的画卷。 裴子晏操纵机甲回到岸边，机甲迅速收起在，变成了他右耳上一枚耳钉，是一枚倒三角形的冰蓝色耳钉，衬得他耳垂异常白皙。 裴子晏略高兰岑一点，此刻俯瞰兰岑，眼神微妙，执行官有哪里不满意吗？ 没没有兰岑心虚起来，张口结舌。 裴子晏点点头，对此很满意，很好。 经过这一次任务，兰岑对裴子晏的看法大有改观，立刻拉着裴子晏沿着海岸线清理异兽，几个星际时下来，海岸线干净不少，兰岑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见天色渐晚，便准备送裴子晏去酒店休息。在车上，兰岑总是忍不住盯着裴子晏的头发和眼睛看。 裴先生是哈维星系出生吗？兰岑好奇问。 裴子晏早就注意到了兰岑的打量，不动声色看他一眼，平淡道：我不是，但我母亲是，她就出生在格林星。 怪不得，黑发绿眼，兰岑露出几分怀念，又忍不住打量裴子晏几番，却渐渐皱起眉，显出几分不确定的愕然，您跟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好像，他也姓裴。 裴子晏隐约觉得兰岑说的故人应该跟前任哈维侯爵有关，却没接话，反过来问：您一直留在格林星吗？在爆炸之后。 兰岑点头，犹豫一下，说：裴霍侯爵资助我读了书，没有他我大概早就死在贫民窟了，所以格林星对我意义非凡，我不想离开这里。兰岑一直看着裴子晏，眼神中有几分期待，似乎希望他说些什么。 第23章 裴子晏客气笑着，我也听说裴霍侯爵人很好，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会叛国，可惜偏偏找不到证据。 兰岑黯然失色，无奈笑起来，除非那些星盗出来自首，可惜罪魁祸首也死了，就是那个司焰，你知道吗？ 裴子晏当然知道司焰，星盗的首领，绰号征服者，不过他用反式元素弹自爆的时候，司焰也在那附近，跟他一起被炸死了。而他能死后被封亲王多少也有点司焰的功劳。 他确实死得太容易了。裴子晏评价道，话语间透出些遗憾，按照他的计划，司焰至少应该被他亲手杀死，片成几片则看心情。 兰岑感觉裴子晏跟自己似乎有些共通话题，不由更进一步，你现在是住在哈维星系内吗？还是跟你母亲回来探亲？ 裴子晏察觉了兰岑那种微妙的探究，开始就轻避重转移话题，我是来准备考试的。 兰岑双眼一亮，阿德里安吗？可惜阿德里安不接受推荐信，不然，我愿意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他说得很热情，似乎真的愿意写，也真的有几分遗憾。 感受到了兰岑的些许真诚，裴子晏客气笑着说了声谢谢。 你不知道，这个委托一直都没有人接，或许是戈尔神保佑吧，终于遇到了你。兰岑怀着些歉意，刚刚我确实态度不太好，看在戈尔神的份上希望你原谅我。 裴子晏摆摆手，嘴上说了句没关系，示意兰岑宽心，听见兰岑反复提到戈尔，又看见兰岑胸前的火焰纹章，他不由问：您信教？ 兰岑点头，眼里燃起一种裴子晏不太能理解的光，是的，伟大的戈尔神，星尘之书，火种之源，他站在死亡巅俯瞰我们每一个人，为我们指明道路，你也听说过吗？ 裴子晏沉默一秒，察觉到兰岑似乎对宗教有些狂热，有些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接了下去，听说过，有朋友信。 兰岑似乎是没想到裴子晏对宗教也有涉猎，看他眼神有些试探，可惜戈尔神如今已然没落，我们的教徒并不多了，但我们相信戈尔神一定会归来，再次赐予神泽，带来新的觉醒。 裴子晏眨了下眼，有些接不上话。他从没接触过这种宗教团体，一来是因为他对这种信仰无法理解，非要信仰谁，他也只会信仰自己，二来是因为宫羿不喜欢，他作为养子肯定只能支持。 而宫羿不喜欢的理由则能追溯到瀚星帝国建国。 -------------------- 编编说改的名字不行，所以又改回去了orz躺平 第12章 不行 瀚星帝国的开国皇帝宫切，是个没有信仰且极度厌恶宗教的人，特别是戈尔神，他一登基就把王庭内所有戈尔神像搬走销毁，相关壁画全部重新绘制，盖上宫切自己的彩绘形象。 这一行为当时激起教廷狂热的反对，大骂宫切渎神，但宫切二话不说，转头派人将整个桃瑞丝星的神殿铲平，神职人员一概处死。 之后只要哪个星系有教廷的人冒头，他就派出人去那个星球铲神殿，接连铲了十来个星球，杀得教廷的人再也不敢啃声，从此低调做人。 这一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为神血之祭，但宫切非但没有因为这个事件被辱骂，反而有很多人因此狂热崇拜宫切，将宫切奉为瀚星帝国的新神，甚至帮宫切铲神殿的亲王有一段时间也被称为神旨意的化身。 当然，后世很多人更多把宫切这些行为解释为政治行为。 戈尔神是奥日帝国遗留下来的神，而奥日帝国当年主张君权神授，戈尔承认的人才会是皇帝。宫切既然推翻了奥日帝国，又怎么可能留着戈尔的信徒兴风作浪？ 所以不信神这一传统也就顺着宫氏血脉一直流传了下来，但耐不住瀚星帝国幅员过于辽阔，继任者没有宫切这样的手段，挨个星球铲过去是不可能的，就只能微妙共存着。 而教廷显然也看不惯宫氏，宫切死后经常背后搞些小动作，诸如四处宣传宫氏遭到了神罚，所以家族中精神病高发一类的谣言，不过没多少人信就是了。 但兰岑显然很信这一套，宫羿死的时候也发了精神病，很多人都在猜测宫戾会什么时候发病，因为宫戾看起来就不太正常，这一切都是戈尔的诅咒。 裴子晏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后知后觉发现兰岑好像把他当同类了，委婉问：你一直都信教吗？ 这问题却把兰岑问沉默了，他表情有些许挣扎，随后给了裴子晏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这里大部分人是因为裴霍侯爵才信教的。 裴子晏：？ 裴子晏疯狂搜刮了一遍自己的回忆，硬是没找出一点证明他妈或者裴家信教的蛛丝马迹。 兰岑自嘲地笑，你可能不知道，侯爵府的家徽跟戈尔的火焰纹章很像。大部分留在这里的人都很相信裴霍侯爵，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关联。你可以理解成一种寄托或者移情吧。 裴子晏问：对你而言也是寄托？ 小时候侯爵出现救了我。而现在，兰岑顿了一下，我想着戈尔会不会也救我一次。 第24章 救你？裴子晏不解。 兰岑表情淡下来，爆炸的时候我被辐射到了，辐射剂量太大了，这些年全靠医疗手段拖着，留在格林星的大部分人都跟我一样，大家都在等死，可谁能救我们呢？有时候只能祈求神。 这一下让裴子晏沉默了，他一时找不到什么情绪反应来应对目前的状况，只好放空。 当时爆炸之后，新闻确实报道了很多辐射病患者，大部分人付不起高额诊金，很快死去，而小部分负担得起，生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延续，但是特殊的治疗让这些人本身也成了辐射源，这些人被永远的留在了格林星，也只能留在格林星。 裴子晏想起，这一路确实没看到兰岑穿隔离衣，多半是破罐子破摔了。他随即绞尽脑汁，试图找点什么话打破此刻的宁静，车内忽然传来一阵音乐声。 一道空灵的女声在唱：他来自岩海的裂缝，火与死的外显，神名戈尔。伟大的戈尔神，星尘之书，火种之源。是兰岑的铃声，戈尔神教的圣歌。 裴子晏： 兰岑把原磁车改成自动驾驶，手忙脚乱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就皱起眉，有一丝慌乱，今天就来了？怎么回事啊好吧好吧嗯你派一辆车过去，我马上过来。 兰岑挂了电话，看向裴子晏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得马上去泊站接个人。不过倒是挺顺路的，你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给你们安排的酒店都在一个地方。 裴子晏本来想说他可以自己打车走，就不打扰兰岑的工作了。 但兰岑紧接着嘀咕了一句，公爵怎么提前来了。 整个瀚星帝国能被称为公爵的只有姓莱恩的。 鬼使神差地，在裴子晏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舌头先说了一句可以。 兰岑改了方向往泊站开。 泊站已经清场，护卫队首先下来沿路戒严。裴子晏和兰岑站在原磁车边等候着，本来兰岑是让裴子晏在车里等的，但是裴子晏很自觉地下了车，跟在兰岑身边装下属。 他伪装的动作太自然，兰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好拒绝了。 塞维尔里面穿了贴身的辐射服，外面仍然是一身笔挺标致的军服。他身材很标准，肩宽腰窄，严丝合缝撑起了这套黑色的军服。 钻石胸针在深色的制服上显得格外的耀眼，他带着白色手套，手上握着海蓝宝石的权杖，双眼宛如深海中凝结着寒气的幽深海洞，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后跟着一位副官，裴子晏认得，是当时将他送出昆西的顾麟。 裴子晏自觉自己已经足够低调，只是多瞧了那权杖上硕大的宝石几眼，随即就感觉自己被注视，一抬头就对上了塞维尔的眼。 他有点尴尬，像被抓包的贼。 但塞维尔的目光仿佛只是路过裴子晏，很快挪开，面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步伐有力地走到兰岑面前伸出了手。 公爵大人您好。兰岑笑着，与塞维尔握手，奔波一天，他此刻看起来有些疲惫。 然后，裴子晏不请自来，从间隙中朝塞维尔伸出手，笑意盈盈，公爵大人，又见面了。 兰岑差点伸手阻拦裴子晏，却看见塞维尔并没有拒绝，泰然自若地与裴子晏握了手，两只手一触即分。 兰岑：？？？ 他后知后觉开始细品裴子晏话语里的那个又字。 将塞维尔和顾麟送上原磁车，兰岑本来为裴子晏和塞维尔安排了不同的车，但刚刚的事情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弯，他思维上有些犹豫，但行为上还是拉着裴子晏一起上了同辆车。 裴子晏当然不会拒绝。 原磁车启动，这辆车的配置显然比刚刚裴子晏坐的那辆豪华得多，不止宽敞，车厢中央摆着茶几，上面放着两杯白葡萄酒。 裴子晏毫不客气，拿起其中一杯轻轻抿了一口，甘醇的酒味在唇齿间散开，他目光落在杯壁的酒痕上，晃了晃。 挺甜，阿德里安的酒？裴子晏偏头问兰岑。 兰岑已经后悔把裴子晏拉上车了，他搞不懂这个omega怎么自己就先喝上了。 他紧张地看塞维尔，又看顾麟，两人似乎对裴子晏喝酒这件事似乎暂时没什么意见。他轻轻扯了下裴子晏的袖子，示意他别喝了。 却见塞维尔伸手取过剩下那一杯，克制抿了一口，随后放回去，白夏。 白夏是葡萄的品种名字，也是酒名，属于阿德里安葡萄酒里中等偏上的水平。 是吗？裴子晏又尝了一口，我感觉很甜，听说甜的酒都来自阿德里安，我挺喜欢甜的。 兰岑抱歉地冲顾麟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杯子，为顾麟盛了一杯，这是年份毕竟新的酒，可以放心喝。 顾麟闻言也不好拒绝，于是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兰岑没话找话，要说甜，阿德里安最甜的酒还得是归巢吧？ 听见归巢两个字，塞维尔看了兰岑一眼，随即目光转向裴子晏，裴子晏没察觉，他在问兰岑，归巢？ 是。兰岑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向裴子晏解释，一种谷物酿制的烈性蒸馏酒，但因为会放在装过浓郁果汁的木桶里进行陈年，所以成品带上了很浓郁的果香和甜味， 第25章 兰岑顿了一下，说起来跟你的信息素味道有点像。 裴子晏下意识捂了下脖子，确认抑制贴还在，只是单纯的香味气息。但这一下又让他想起自己是个omega，忍不住有些烦躁。 塞维尔看着他捂脖子的手，开口打断了他的烦躁，阿德里安怎么样？ 裴子晏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他笑起来，挺好，欢迎您过来，我就住学校后山。 听见裴子晏出言邀请，顾麟有点难以置信，他没出声，视线在裴子晏和塞维尔之间悄悄来回打量，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裴子晏不知道顾麟的表情为什么有点不对，只觉得这对主仆都很奇怪，再次笑，之前多谢公爵大人帮我，手帕这次没带，下次给您。 塞维尔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淡淡，好。 裴子晏瞧着他冷淡的样子，总觉得这冷淡里透着几分厌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既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之前为什么要答应自己的随口邀约。 旁边的顾麟瞪大眼，手帕这个关键词让他感觉自己悟了，因为塞维尔总是带着一方从来不用的手帕，按道理说这年头谁还用手帕，可他偏偏就是带着，而这次还给出去了。 但当塞维尔回了句好的时候，他又感觉是不是该悟得再多一点，他很犹豫，怕自己悟错方向。 一旁的兰岑，在听见裴子晏提到手帕这种私人物品的时候，表情就已经很古怪了，而塞维尔回复了好之后，他满头的问号和脑海里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泰山压顶的巨大问号，差点将他压垮。 兰岑先将塞维尔和顾麟送至酒店的房间，最后才领着裴子晏去他的房间。 路上兰岑反复看了裴子晏几次，瞧着他心情还不错。想起刚才眼前这个omega跟公爵的对话。他斟酌了半天言语，才小心翼翼开口：裴先生，您跟公爵是 裴子晏瞧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们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兰岑点点头，面上还是有几分犹豫，似乎还是想问什么，心里的话绕来绕去拐了七八个来回，最后他还忍不住向裴子晏试探道：说起来，公爵大人也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裴子晏满脸疑惑，疑惑中带着几分好奇。 是啊，您不知道吗？兰岑小心翼翼问，都说他被戈尔神诅咒了。 在帝国，被戈尔诅咒一般代表两种意思，要么是有点精神病，要么是没法觉醒。塞维尔早就觉醒了，评级sss，肯定不是这方面。但精神病，话少也不能等于精神病吧。 诅咒了？裴子晏迷糊摇头。 就是公爵的那个信息素和易感期的事情。兰岑呵呵笑着，尴尬中略带一丝暗示，您真的没听说吗？ 裴子晏再次迷惑地摇了摇头。 公爵好像没有信息素，或者也可能是信息素没有味道，就连匹配出来契合度高于70%的omega也闻不到。 如果是没有味道还好，但据说公爵对omega的信息素也没反应，任何药物和信息素无法缓解他的易感期，他的易感期听说跟别人也不太一样，曾经有omega想要帮他渡过易感期，结果被他杀掉了，尸体血肉模糊。 反正很多人都觉得他可能是没有信息素，没有信息素就无法标记，所以脾气不好。再加上公爵性格也很古怪，不喜欢跟人来往，做事也没有顾忌，甚至都没什么朋友。 所以，我们教会都说他是被戈尔神诅咒了，毕竟戈尔神赐予我们性征，而他获得的alpha性征是残缺的。 裴子晏： 裴子晏明白了，总结下来就是：塞维尔他不行。 这很刺激，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 重新给你五秒钟思考跟你有没有关系，想好再说。(个_个) 第13章 不熟 裴子晏知道兰岑肯定是误会了些什么，解释说：我跟公爵真的不熟，只是公爵帮过我，我想表示感谢而已。 原来是这样。兰岑尴尬地笑着，松一口气。 且不说公爵对信息素无感这件事，这位omega和公爵的地位差别还是有些略大了，依他的经验这种组合就算成功了结果也不会太好。 将裴子晏送到房间门口，兰岑便离开了。裴子晏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就回阿德里安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裴子晏提着行李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门外的顾麟。 顾麟看见裴子晏拿着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先是朝着裴子晏行了个礼，然后开口道：裴先生，您好。我们更换减辐器时遇到了一些问题。听兰岑执行官说您的机甲是重装型的，想请您帮个忙。 裴子晏自然不会拒绝，他欣然接受，跟着顾麟一起赶去了现场。 减辐器都是安装在防护罩内部的，经年累月的吸收和消化防护罩内部的辐射，每隔十年就需要更换一次。 这次更换还没到十年，但是防护罩内的减辐器坏了好几个，外部监测不到信号了，只能提前更换。 往年只需要派几个轻工机甲进去拆卸更换就可以了。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别的点都更换完毕了，北边这一组的人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甚至连一点反馈消息都没有，通讯仪里一片静默。 第26章 经过讨论以后，考虑是遇到了袭击，很可能是异兽一类的。 但是因为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次星舰带来的都是轻甲和高攻型的机甲，没有高防的重装型机甲，进入这种能见度低且充满未知的地方是很危险的。而且因为辐射太强，扫描仪的干扰也很大。 还没到达现场，裴子晏就远远的看见了远处伫立着一架铂金色的高攻型机甲，机甲头部四周的甲片看起来如同鬃毛一般。 这机甲超乎寻常的大，简直快要赶上自己的重装的高度了，但是比重装看起来轻便，机甲的左肩上是一个咆哮的狮头这是莱恩家族的标志。 公爵亲自去吗？裴子晏惊讶。 顾麟点点头，面上出现几分羞愧，是的，公爵不想再出现牺牲，所以本来应该是他跟公爵一起进去的，但是他的精神力很差，只能使用普通的轻甲，而公爵更想要一个重装型的机甲配合自己。 说话间那尊机甲扭头看向了裴子晏所坐的原磁车，金色的双眼透出分外威严的光芒，额头中央是一块海蓝宝石。 这就是狻猊吧。裴子晏喃喃道。 狻猊是莱恩家族第一任公爵的机甲，是一台超智能原型机，自帝国建立之初一直到现在依然保存完好，且威力十足，拥有非常完善且独立的超智能系统。 除非得到狻猊承认，不然没有人可以操纵他。 在塞维尔出现之前，这台原型机已经多年没启用了。 裴子晏落地便召唤出了自己的机甲，冰蓝色的机甲比狻猊更高，看起来也更笨重一些。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了烟尘弥漫的保护罩。 裴子晏一边走，一边主动的打开通讯，向塞维尔发了通讯过去。通讯频道沉默片刻之后显示了通讯成功。 公爵大人，我们又见面了。青年愉悦又清朗的声音通过通讯传了过来。 塞维尔直接开始说重点，减辐器坐标已经共享给你，注意方向，戒严四周。 裴子晏看了一眼眼前光幕上的坐标，安排很合理，收到。狻猊身上伸出一条锁链黏附在斩鳞的背上，将两人连在一起。 越往里走，烟尘越发的浓重。这些烟尘都是当年爆炸时的蘑菇云，被紧紧的禁锢在保护罩里，经年不散，四周没有一丝风声，越靠近目标坐标，四周越是死寂。 死寂中似乎有一丝风划过，裴子晏警觉地顿住步伐，注意着前方的迷雾，塞维尔也感到一丝不同寻常，他背靠裴子晏，双手转为光子炮，肩上的轻炮蓄势待发。 两人亦步亦趋的缓步向前，裴子晏的余光扫到了某处闪过金属的光泽，他打了一发空气弹过去，微微被吹散了烟尘下显出了金属的全貌。 九点方向有一具尸体。裴子晏汇报道。 那是半截躯干，还穿着轻甲，下半身不知所踪，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被驱散的烟尘很快又盖了回来，裴子晏眼前的能见度再次降到最低。 两人离跟换减辐器的点不过几步之遥了。 空气中，有风在旋动，缓慢又柔和，细微且不易察觉，像少女的葇荑，温柔的在冰冷的机甲上划过。 地面，似乎在震动。 裴子晏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本能的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下意识的，他操纵着巨大的机器敏捷的向侧方躲开。塞维尔也默契的朝着另一个方向如疾风般闪开。 过程中，裴子晏回身打了一炮，烟尘被炮弹的气流带散了几分，他看见了刚才自己站的位置落下了一只巨足。炮弹打在巨足上，那只脚抬了回去，地面又震动了一下。 两人瞬间在弥漫的烟尘里迷失了对方。 塞维尔公爵？裴子晏试探着在通讯频道里喊道。 塞维尔这会儿站在烟尘里一动不动，他在等待裴子晏的声音，也确实等到了。 他是通过空气的流动判断我们的方位。静默的频道里，公爵有些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也感觉到了，裴子晏回道，是一只偶蹄目异兽，体高至少六十米，现在很可能在我们头上。皮糙肉厚的，刚才的重弹打出去我看只擦个皮。 塞维尔思考了一下，我这里有一枚光磁炮弹重炮，架设炮台需要十秒，但不能让它死在这里，不然减辐器的放置点可能会被他的尸体压毁。 光磁炮，裴子晏心里暗叹了一声有钱人。这东西造价不菲，一般人买不起，而买得起的一般用不上，因为大部分人精神力没么高，这是唯一要求精神力到达sss评级的装弹。比磁轨炮要求的s评级高多了。 我知道了。裴子晏轻笑起来，稍等。他笑得轻柔，声音如片羽一般透过电流落在塞维尔的耳心。 话音刚落，塞维尔只听见一阵马达的轰鸣响起，侧方不远处一枚轻弹带着明亮的光辉直冲天际那是裴子晏的方位。 炮弹打在异兽身上，异兽被激怒了，四蹄在地上踏着烟尘想要去踩在马达轰鸣声中飞翔的裴子晏，裴子晏带着异兽朝着反方向走远。 趁乱中，塞维尔的炮台已经架好。 德里克。塞维尔出声，第一次叫了裴子晏的名字，却不是他改掉的那一个，六点方向。 第27章 来了。裴子晏压下心底奇怪的感觉，发出一枚电光弹击中异兽，被打中的异兽一阵僵直，裴子晏趁机朝着六点方向疾驰返航，路上还与那枚光磁炮重炮擦脸而过。 下一秒粗长的铁链从混沌中破空，缠在斩鳞身上，将裴子晏迅速从爆炸区拉走。 异兽在重炮的剧烈爆炸中倒下。 两人再次回到减辐器放置点，更换好减辐器，将周边轻甲队的尸体的收集之后，原路返回。 走出防护罩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裴子晏将机甲收了回去，感受了一下不是特别久违的阳光和周边的喧嚣。 塞维尔的机甲化为了他手中的权杖，他仍然穿着黑色军服，侧头从上到下看了眼旁边的裴子晏。裴子晏的脸沐浴在阳光里，轮廓分明，正冲着他笑。 从莫森星云回来之后，裴子晏修整了几天。这几天他一直对着一个奇怪的好友申请发呆。 这个好友申请来得非常的巧合，是他从防护罩出来没多久，检查臂环的时候发现的，对方的名字叫做裴策。 裴是裴子晏的母姓，这个叫做裴策的人，裴子晏在记忆里搜索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似乎是他的舅舅。 再翻阅十几年前的新闻，裴子晏发现，在当年的爆炸中，裴策跟自己的父亲哈维公爵裴霍都无一幸免在爆炸中身亡。 收到这样一个来自死者的好友申请，裴子晏甚至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死了。 毕竟帝国正常去世的人智环是要求回收的，而裴策因为死在爆炸中，且爆炸区至今辐射弥漫，爆炸中心更是消融成一片废墟，回收智环是一件无法做到的事情。 或许，当时裴策在爆炸之前逃出来了。可是后续通过智环搜捕相关人员的时候，也没有监测到有效信号。 裴子晏同意了好友申请以后，有尝试与对方联络，但是无一例外都提示对方无法接收。这个好友躺在裴子晏的列表里确确实实像个真正的死人。 探究了几天没有结果，裴子晏就将这件事放到了脑后，陆陆续续接了几个任务积攒战斗经验。 而尼尔的甜品店经过这段时间的营业，日渐走上正轨。店铺的位置本身很好，是阿德里安学院附近最热闹的一个街区，学生很多。店铺左边是网红酒馆，右边是网红餐厅，人流量都很不错，尼尔的甜品店也跟着沾光。 高妮帮着尼尔招了新的厨师，是个高个的alpha女性，手艺特别好，能给尼尔帮忙，也能自己出新品，生意日渐兴隆，尼尔很高兴，经常给裴子晏带非常甜的糕点回来，满足他嗜甜的癖好。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裴子晏察觉自己时常头昏，老爱发烧，夜里也会做些奇怪的梦。 -------------------- 感谢阅读！对不起我又改名了，因为实在很糊，企图努力通过文名吸引注意，这次应该没有不合规定的词了叭（。）看到这里的宝贝们，可以求个收藏吗~ 第14章 精神域（2） 时间不经意间到了夏末，阿德里安的招生季来了。招生季这一个月可谓是阿德里安学院一年以来最为热闹的一个月。 大部分周边星球的考生在网上报名之后，会选择到阿德里安学院进行精神力现场评估，这也是阿德里安学院全年唯一对外开放的一个月。 所以有部分人报名考试仅仅是为了进阿德里安学院游览一番，也有一些专门进来收集历年考生的信息的。 裴子晏早早提交了报名申请，拿到现场评估通知以后就去了阿德里安学院。 学校里的人群络绎不绝，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也有不少跟他一样前来确认的考生。裴子晏熟门熟路的找到精神力监测中心，监测中心的公示屏下外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学生。 阿德里安的传统，监测出的结果会在屏幕上进行公示，裴子晏到达的时候，刚好公示了一个精神力s级的alpha，人群里有不少惊叹的声音。 那人出来的时候旁边不少人侧目，甚至有一些omega上前要联系方式。 裴子晏面无表情的走进监测中心，找到了通知上给他标明的房间前，前面还有两三个人，裴子晏刷上号排好队，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了下来。 虽然人不多，但是测试时间很长，等待的时间也有些久。后面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进来的时候就低头玩游戏，在裴子晏旁边坐下，还在继续打游戏，似乎完全没被现场的紧张气氛传染。 啊啊啊完了！尼尔，快救救我！快！啊！那人带着耳机，脸皱成一团，哭丧着喊，像是操作失误，但没救过来的样子。 裴子晏靠在椅子上看那人，犹豫了一下，又感觉应该不会那么巧。 之前他带尼尔去星网看机甲的时候，尼尔跟店主的弟弟加了好友，两人经常一起打游戏，据尼尔说他俩私下也见过，但是裴子晏忙着在雇佣中心刷任务，压根没时间去参加他们的游戏联盟。 游戏里死去活来好几次，终于打完一局，那人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看见旁边裴子晏在看自己，冲裴子晏笑了笑。 测得真是好慢啊，你等了多久了？这个男生是个omega，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 半个多小时。裴子晏答。 男生撇了撇嘴，一脸快要睡着的表情，真希望下一个就是我。 第28章 他又瞅了瞅裴子晏，应该快到你了吧？你是屏幕上哪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队列屏幕上的名字和系别，我是第四个，肖越，医学系，你呢？ 听见这个名字，裴子晏眯起眼认真打量了一下肖越，还真是跟尼尔打游戏的那个小o。 下一个就是我。他回答了肖越的问题。 肖越瞅一眼屏幕一脸吃惊，指着屏幕分外诧异，机甲系？，目光往前挪，又看见了裴子晏的名字，他顿了一下，回头上上下下看了裴子晏几遍，最后目光落在裴子晏耳朵上蓝色的耳钉上，咦了一声，有些不确定，你的耳钉好眼熟。他试探着。 裴子晏没想到肖越这么快就察觉了，也就不再遮掩，朝他伸出手，我是尼尔的朋友，你应该听他提起过。 肖越跟他握了下手，叹道：你好厉害啊！报名机甲系的omega！我有贼心，没贼胆。 得到一个非常的直白的夸赞，裴子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谢谢肖越夸他，旁边不知道谁插了一句，机甲系？omega？可拉倒吧，不是我说，大部分omega都是怀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报名的，基本都是陪跑的。 裴子晏眼神斜过去，瞟了那人一眼，那人懒散的靠在窗边挑衅的看着裴子晏，是个alpha，样子有点熟悉，裴子晏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队列屏幕叫道了裴子晏的名字，裴子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起身往测试房间走去，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加油噢！为了梦想。 裴子晏关上了测试房间的门。 在老师的辅助下，裴子晏带上了测试仪器。 跟之前的一样，在测试开始之后，裴子晏瞬间置身于一片蔚蓝的海洋之上，广袤的海域和纯净如洗的天空，向四周无穷无尽的辐射开，似乎没有尽头。 这次的海面上有些不一样，他隐约看见远处有一座小岛，岛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看不仔细，便想凑近了看，这想法刚一出现，他就发现自己宛如一阵风往前飘去。 可那岛离得太远，无论他怎么往前，好像都无法靠近，就像是海面上的海市蜃楼。 裴子晏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人在自己耳边呓语，却听不清内容，他又开始头昏，身上也一阵阵发热，海风一吹，身上热度不减反增，他晃着头，感觉自己似乎好一点，眼前却黑了测试结束了，他被拉回了现实。 裴子晏取下头上的仪器轻轻的放在一边，旁边的检测员递过来一张表。 这是您的测试结果，考试时间已经写在表上，请认真准备。 裴子晏接过表格，看着测试结果，他的表情凝固了，报告上清晰的写着精神力 a级。 a级？裴子晏诧异。 检测员笑了笑，误解了裴子晏的意思，a级确实很不错，您的精神力天赋不错。 可是裴子晏皱眉，我有精神域，我能看到我的精神域。 您有精神域吗？检测员疑惑着确认。 是的。裴子晏万分肯定地回答。 检测员看了一下线上的报告，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裴子晏，你再测一次吧。 裴子晏再次开始测试，他再次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域，还是那座可望不可即的岛屿。 然而这一次，测试结果变成了b级。 裴子晏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检测员的表情更加古怪，甚至都有些怀疑人生，阿德里安的监测从不出错，更不会出现两次监测结果不一的情况。 您确定有精神域吗？可以描述一下是什么样吗？检测员审慎地确认。 是一片大海。裴子晏心底非常困惑，但面上还是笑了笑。 您以前去过海边吗？检测员确认道，因为精神域一般都是您去过的某个地方，一个给您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 去过，但是印象很深的没有。裴子晏迟疑，我的精神域甚至不是我去过的那些海。 这确实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他见过很多片海，但他的精神域却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海。 检测员抬头打量他，那您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图片或者说线上实景？ 裴子晏摇摇头。 检测员低头沉思片刻，随后委婉地说：关于您的测试结果，暂时还是评级为a，我会为您上报这个测试误差。后续有必要的话，可能会重新联系您再次进行测试。 您不用担心，这个结果不会影响您的考试，每年也有很多a或者b级的omega入学，入学的时候也会再次检测精神力。 裴子晏点点头，暂且作罢，此刻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了，他接受了这个结果，拿着自己的报告离开了。 走出房间，裴子晏有些心不在焉，肖越跑过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你居然是a级！好厉害，我之前测了只是c级，不过我是医学系，倒是也用不到多少精神力。 裴子晏笑着拍了拍肖越的肩膀，马上就到你了，加油。 没想到，还真的挺厉害。刚才裴子晏进去前在一边冷嘲热讽的alpha凑了过来。 第29章 我叫聂临，精神力s级，也是机甲系，咱们加个好友吧？说不定以后就是同学了。聂临变得很殷勤，这种殷勤是alpha遇到合适的omega会露出的殷勤。 裴子晏面色不虞地看着他，这种alpha对于omega的殷勤实在是让他深恶痛绝，又双叒一次提醒了他，他是omega这个事实。 而且，在听见聂临这个名字的时候，裴子晏终于想起他是谁了是那个在雇佣中心抢了他任务的alpha。 裴子晏黑了脸，滚。 聂临：？这么小气？ 跟肖越告别，裴子晏便离开了阿德里安学院，精神力骤降成了他目前最首要要解决的事情。 今天检测员的话也突然提醒了裴子晏一个问题，一个他从前从未注意过的问题他的精神域是他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不合理的事情。 一到家，他就赶忙登上了猫宝商城去了机甲城。 熟悉的店里这次只有肖琦一个人的身影，裴子晏提出了再次测精神力的要求，并且要求肖琦将测试时间调到最长。肖琦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本着一次购买，终身会员的想法，还是给裴子晏安排了。 一天之内，裴子晏第三次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域。还是那片蔚蓝的海，没有边际，没有沙滩，只有那座可望不可及的海岛。 他尝试着用尽全力向那座海岛靠近，可那宛如泡影的海岛，还是始终停留在远方。 他注视着这片海域，陷入了沉思，开始在自己两世的记忆里搜索有用的信息。他想过这片海或许不是他的回忆，是死去的那个裴子晏的回忆，但是几番搜索之后，他的脑海宛如干涸的土地，找不到任何有关联的回忆。 裴子晏疑惑地退出了测试。 -------------------- 第15章 荒诞 肖琦将报告递给裴子晏，看着肖琦的表情也有一些疑惑，裴子晏便知道自己的结果肯定不是s级了。 裴子晏低头一看，果然变成了a级。 你还可以看到你的精神域吗？肖琦问道。 裴子晏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精神域会时常发生变化吗？出现一些之前没有的东西。 似乎有这样的情况，但是看得见精神域，而精神力却突然下降的情况我是第一次遇上。肖琦想了想，你最近操纵机甲的时候，有被人打到头部或者强行切断和机甲的连接吗？ 没有。裴子晏否认道。 肖琦点点头，我找人帮你问一下，回头联系你，你有空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可以，麻烦你了。裴子晏冲肖琦笑着表示了感谢，又道别，然后退出了线上商城。 这个点尼尔不在家，裴子晏裹在被子里，反复思考自己精神力下降的原因，在星网上搜索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符合的理由。 一天几次进入精神域也让他有些疲惫，不知不觉中，裴子晏沉沉的睡去。 裴子晏感觉到梦中似乎有海风的咸味，还有海波荡漾的浪声。 一些嬉笑说话的声音如雾一般萦绕在他的梦里，带着轻柔的、愉悦的情感，让他感觉到非常的舒适。 他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只依稀感觉到似乎是在呼唤他，从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一个充满海水和波涛的地方。 他好像在自己的精神域里。 裴子晏沉浸在这柔和的梦里，徜徉于这熟悉的海风，倏地，一阵奇诡的笑声惊醒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阴冷的殿堂里。殿堂深处金色的王座溅上了血，血肉模糊的尸体穿着华贵的冕服为王座渡上了一层阴森的冷气，王座的阶梯下，糜烂的血肉堆积如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熟悉的建筑是帝国的王庭。 裴子晏一惊，身上浮起一层冷汗，他感觉到诡异的危险，握紧了手中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握着什么。 等他意识到自己手中居然还拿着东西的时候，他低头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东西的影子很是模糊，被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影，他只能大概看出自己似乎握着一把冷兵器，似乎是一把剑。闪着白色的寒光，在阴暗的殿堂里显得分外的耀眼。 杀了皇帝。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裴子晏的脑海里。 元帅 元帅 有很多人在叫他，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由远渐近。裴子晏迷惑地转过身，走出了殿堂，却看见殿堂外巨大的星舰滞空，无数飞船从侧舱脱离，带着浓烟和炮火，洗礼了天空。 元帅！ 裴子晏疑惑看向声音的源头，来人居然是元易时。 你裴子晏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老师！声音从身后传来，裴子晏回头，是稍年轻的塞维尔从殿堂里走出来，握着一把短刀，正看着他。 裴子晏看着塞维尔渐渐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莫名其妙的梦里。这个梦支离破碎，而帝国似乎分崩离析，走在破灭的边缘。 但是他不知道塞维尔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确实当过一段时间塞维尔的老师，但是眼前的塞维尔让他很是陌生。 第30章 他再次回头看向殿堂外，却发现元易时不见了，一群没有脸的人从他身边涌入，或大哭，或哀嚎，裴子晏近乎麻木的看着这诡异的剧情，他跟着人群走进去，像是潜伏在一群走尸中间。 殿堂仿佛变成了无尽的长廊，怎么也走不到王座的台阶下，人群中有人在喊在哭在恐惧。 死了死了有人擦着没有五官的脸悲泣。 是他是他有人抬起手凭空指向一个方向。人群像是被按了开关，忽然停下，那手指的方向忽然空出一片，另一个自己豁然出现在那里，那个他在冷漠地笑。 元帅！请制裁他！哭泣的人群哀嚎着悲愤着。 杀了他！！人群骚动起来。 这些簇拥着他的人，却又要杀了他，裴子晏凭空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秒，那些没有五官的脸齐齐回头看向裴子晏，他感到一阵恶心的恶寒，随即出现一阵眩晕，他在回神只见自己抬着手，手上的剑穿透了一个人。 是谁？ 剑上是谁？ 裴子晏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他想抬头，却感脖子上压了千万吨的巨石，让他丝毫抬不起头。 再见了他听到耳边有人在笑。 一阵恐惧和颤栗如潮水般涌来，裴子晏心底没有由头的升起一股悲切，他感到心如刀剜，向后趔趄了一步，进而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在深渊中不停的下落、下落，像是从悬崖跌下一般，周边的景色忽然变得熟悉。裴子晏认出来了，是裴子晏坠崖的地方。 无尽的坠落有了终结，裴子晏落入一片蔚蓝的大海，他再浮出水面时，一种如梦似幻般轻柔的、愉悦的感觉包裹了她，他感觉到一种仿佛在母体中一般的安心和温暖。 裴子晏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精神域。 他再次看向那座海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觉得那海岛离自己更近了。 他还想往前游过去，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他又挣扎着往前，却发现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他的眼前慢慢变得漆黑。 这漆黑让他感觉很不安，裴子晏剧烈的挣扎，舞动着手，感觉自己猛得坐了起来，眼前似乎又亮了，他感觉自己头脑昏沉，看着周边熟悉房间，裴子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然后认真审视并反复确认了自己作为大元帅这些年，他绝对忠诚，从来没有过叛国弑君的念头。 然后他才放下心，感叹起梦里真是啥都有。 裴子晏很快将这个梦抛之脑后，因为尼尔带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有着一头紫色的头发，眼球是浅浅的琥珀色，身材高挑，跟尼尔一样是个alpha女性。 子晏，这是段谨，之前跟你提过，店里的厨师。尼尔热情地介绍道，这是裴子晏，我最好的朋友。 你好。段谨向裴子晏礼貌地微笑。 裴子晏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你好。 子晏！我们今天吃特色火锅吧！尼尔兴奋地说，段谨说她来下厨，这是她的拿手菜。 好啊，裴子晏愉悦地回应，我也帮不了你们啥，我出去买点酒回来吧？ 那就买街角那家柚子酒吧，尼尔建议道，对了，子晏，今天的测试怎么样？应该没问题吧？ 裴子晏笑了笑，还可以吧，有些小问题，但是不影响，等我一会儿回来了再说。 好的，你去吧，辛苦你了！尼尔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厨房里整理起来。 裴子晏出了门，去街角的路上他在瑟瑟的冬风里感到了一丝丝寒冷。带上酒和一些零食回到家的时候，桌上已经架起了锅，汤底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红油亮汪汪的铺满，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冬日的寒冷瞬间就被带着辣味的香气驱散了，裴子晏感觉自己饿了。 尼尔端着几个菜走出来放在桌上，看着裴子晏笑了笑，马上就能吃了，你坐下等等，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菜！ 裴子晏拿出三个酒杯倒上，播放了一段柔和的音乐，再等两人出来，三人便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尼尔有些担心裴子晏的精神力测试，再次问起，裴子晏便将今天的事情三言两语告诉了他，也反复安慰尼尔不要担心。 那我们明天去约一个医生看看吧？尼尔偏着头提议道。 裴子晏其实不想约，但是他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先答应比较好，所以点点头，我会在星网上先约个时间。 段谨沉吟片刻，说道：我以前也在医疗行业做过一段时间，你不介意的话，我说几句。 裴子晏有些意外，他点点头，示意段谨继续。 段谨分析道：精神力下降，一般只有两种原因，一是颅内疾病，二是精神力受创。颅内疾病一般到晚期才会出现精神力的下降，而到晚期躯体症状也非常明显，你暂时可以不考虑这种情况。 第二种，精神力受创，一般是被攻击到头部，或者战斗中被强行切断了与机甲的精神力联系。这种情况在精神力受损里暂了将近95%。剩下5%包括后天获得的精神力，觉醒过晚和一些跟智环相关的因素。 第31章 所以，你很有可能是觉醒过晚导致的精神力不稳定，不过不用担心，一般一年内你的精神力会稳定下来。 闻言，裴子晏心里的疑惑倒是得到了一些解答。 他现在22岁，确实是觉醒得非常晚了，虽然现在的人寿命都很长，近乎200岁，但是大部分人的觉醒都会在18岁以前完成，最晚不超过20岁，他22岁才觉醒，基本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 智环相关因素？智环受损也会影响精神力吗？一旁的尼尔好奇地问。 段谨点头，智环接入了部分颅脑神经，所以有损伤精神力的风险。 太神奇了。尼尔看了看手腕上的智环感叹道。 段谨肯定了尼尔的感叹，确实很神奇。智环的作用很多，现在已经是限制过的了。以前曾经出现过有人用智环更改他人记忆，导致对方记忆错乱的事情。 这是很久以前的新闻了，从那以后智环对接口的管控就非常严格了，现在的智环都没有外置接口了。 那个被篡改记忆的人最后怎么样了？裴子晏问道。 死了。段谨叹了一口气，那个人的精神力很强大，而且有精神域，通过精神域他回想起很多过去的碎片。但又不够强大，因为恢复记忆需要的精神力太多了，他提供不了，又阻止不了记忆恢复的过程，最后精神力衰竭而死。 就像用钥匙打开盒子需要先扭动钥匙，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扭开那把钥匙，又控制不住手，反而把自己累死了。 裴子晏心念一动，想起了对奚铭岂的处罚，但是，现在不是有那种限制接触的处罚？看起来也像是通过智环修改记忆。 是的，确实很像，段谨笑了笑，我怀疑这个处罚也是由此衍生出来的，但是好像这个处罚不会影响精神力。 对于你的情况，我建议你最近少进你的精神域，等精神力稳定一点再去。段谨善意地建议。 裴子晏点点头，决定暂时听从段谨的建议。聊天告一段落，他伸出筷子从热腾腾的锅里夹出一片水英菜，趁热吃了下去。 吃完抬起头，他发现尼尔能意外地看着他，子晏，你居然吃水英菜，以前都只有我吃。 裴子晏夹菜的筷子一顿，若无其事地说：最近忽然就喜欢上了。 段谨在一旁笑起来，我以前也不喜欢这种菜，也是后面吃着吃着就喜欢了。 这种说法好像确实可以接受，尼尔没有再追问，甚至帮裴子晏多下了点水英菜。裴子晏悄悄地看尼尔，却发觉对方好像有一丝走神。 --------------------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比心！ 第16章 测试（1） 裴子晏很快拿到了精神力评估通过的报告，进入了参加入学测试的名单。 阿德里安的入学测试分两部分，早上基础知识测试，是笔试。这部分对裴子晏来说完全不成问题。而下午的是线上实战测试，是实战，测试在阿德里安专门开辟的线上实体星球起源星上进行。 实战测试使用积分制，测试持续24小时，测到第二天中午。测试中，统一着装，不能自带武器和机甲，必须使用起源星系统提供的武器和相关机甲型号，并自行搭配机甲的武器和炮台。 机甲搭配的方案和后续在考场中的实用度也作为一项评分标准。 起源星上布满敌方的部队，从单纯的陆军，到各类机甲部队一应俱全，并根据相应难度给分，简单来说，击杀越多，分数越高，击杀对象难度治越高，分数也越高。 如果能直接击杀起源星上的四位主君，推翻起源星政权，那将得到1万分的积分，可以说是直接卫冕入学。 但是，一次击杀四位主君，这样的学生，阿德里安暂时还没有出现。 因为主君都是邀请帝国的将领来扮演，虽然会很大程度上削减他们的实力，但对于广大考生，依然是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能合力击倒一个主君，几个人平分分数就是很优秀的考生了。 战斗中，每个考生拥有四次死亡机会，每死一次，总分上会被扣掉当前分数的10%，如果是被别的考生杀死，那对方可以获得10%的分数。 四次生命用完则考试结束，剩下的分数就是最后成绩。 裴子晏在准备室里心情愉悦的挑选装备，他依照自己的本来的机甲，选了重装，同时加上了高攻的武器，并涂上了黄色的迷彩。他准备选在沙漠地区降落，这里去的人少，竞争对手也少。 装备配装完成，裴子晏在地图上选好了自己的降落点，便静静等待测试开始。 很快，冰冷的女声开始倒计时，倒计时结束的瞬间，裴子晏眼前一黑，再睁眼，眼前便是无尽的黄沙。 裴子晏环顾四周，在东面看见了一些风蚀残丘的影子，于是他徒步往那边走过去。风蚀残丘便于躲藏，为了避免一落地就遇上敌军，故而选落地点时他没有选择直接在风蚀残丘落地，而是在不远处的小沙丘上，便于观察情况。 半路上裴子晏还捡到一艇沙艇，连走路都省了，直接开着沙艇往风蚀残丘赶去。一路上一个敌军都没有遇见，裴子晏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奇怪的预感。 第32章 风蚀残丘里异常安静，四处都是巨大的带状的断崖，岩层纹理交错，巍峨而沉默。裴子晏继续往里走，看到了巨大的石质王座，上面满是风蚀的痕迹。 裴子晏算是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了，自己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越过沙漠部队的包围圈，直接落到了沙漠君主的脚下。 按照起源星的设定，君主十里之内不设置军队。如果刚才他往反方向走，估计马上会遇见沙漠部队的驻军。 往年也有这样运气好的人，那人没有作死单独召唤君主，反身去部队大营后方偷袭，拿了个满贯。又组织了人回来打掉君主，最后顺利入学。 但是裴子晏不一样，独自召唤君主这种事情，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做了。 今年的君主人选他基本都猜得出，说不定还有塞维尔呢，不过他现在倒是一点也不想遇见塞维尔，如果能遇见元易时那个蠢货是最好的。 裴子晏已经打好了算盘，如果是塞维尔或者别的哪个将军，那他转身就跑，绝不逗留，但是如果是元易时的话，那他一定要试一试。毕竟元易时常年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或许是裴子晏的祈愿生效了，在待机舱里的元易时接道了激活信息，他一脸疑惑，今年的测试不是才开始十五分钟吗？ 裴子晏唤出机甲，站在王座背后，完美的融入了周边的景色，他看见王座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巨大的机甲在光中显形，是元易时的机甲，灰狐，高攻型的机甲。 裴子晏笑起来，笑得咬牙切齿。他还记得自己死前元易时嘲讽又恶心的态度，是元易时故意设计才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被切断一切通讯。当时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条，要么引爆星舰与敌人同归于尽，要么强行撤回让昆西沦陷。 更可气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元易时设计的，除了他自己，而他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元帅以身殉国，平叛了昆西的叛乱。元易时最后还得到了协助有功的嘉奖，甚至继任了他的位置。 裴子晏在光影实体化的那一瞬间立刻给出雷霆一击，重拳直击元易时的头颅，元易时敏捷地躲开了。 但是他发现他的敌人很了解他，躲开的同时，他迎面遇上了一发光子弹，他猛的跪下，光子弹擦着他的脸飞驰而去，击中了身后的断崖。 元易时飞速回击，他瞬间锁定裴子晏的机甲，高速高频的十发追踪弹带着绚烂的烟火螺旋飞出。裴子晏转身点火飞驰而去，螺旋追踪弹的攻击极高，十发一旦击中他必然会损失一次生命。 元易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敌人居然只有一个人，有些新奇的看着那架疾驰而去的重装型机甲，同时也放松了警惕。稍等了一会，见追踪弹并没有解决掉自己的敌人，他才慢慢的追了上去。 风蚀残丘的构成仿佛是一个迷宫，裴子晏绕了几圈将追踪弹全部消灭。 过程中有几枚卡在了断崖的崖缝里，还被裴子晏返回来做成了陷进，并且他还在断崖群中设下了不少隐形微型炸弹。 元易时机甲的声音渐近，裴子晏躲在一处高大的断崖后，静静听着元易时的动静，辨别着他的方向。 你太傲慢了，一个人就过来了。元易时的机甲里广播出声音。 这倒是让裴子晏确定了方位，他迅速按下引爆按钮，元易时瞬间只感觉到身边极强的震荡波将他震了出去，他的血量虽然被扣了一点，但是他没有在意。 他继续寻找着这个傲慢的考生。 战斗持续进行着，两人焦灼的僵持，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元易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循环。 这片风蚀残丘太大了，大得像迷宫。他反复寻找那个考生，然后反复被他设下的埋伏击中。那些埋伏大都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花样，对他造成的也是小擦小碰，却让他断断续续的累积起来掉了不少血。 反复被玩弄却找不到源头的感觉让元易时烦躁起来，对方甚至还只是一个参加考试的学生，被一个比自己低级的人玩弄，元易时感到几分羞愤。 而对方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磨掉他的生命值。 元易时受够了这样的战斗方式。 他肩上架起巨大的炮台，他一边走，一边向周围的断崖发出炮击，风蚀残丘里的断崖被他迅速的摧毁，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现在在沙漠里，这样的攻击扬起了巨大的沙尘，视线有些受阻。 滚出来！元易时怒吼道。 空中忽然投下一片阴影，元易时警觉的闪开回看头顶，却发现居然是一片断崖被扔在了空中，紧接着，裴子晏藏在烟尘里从元易时背后给了他一脚。 巨大的机甲可笑地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元易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点火跃起停滞在空中，俯瞰这片残丘。地面的烟尘久久没有散去，他思索片刻，放弃了在烟尘中同裴子晏缠斗。 元易时朝着王座的方向飞去，想要反客为主，他要等这个考试主动现身来攻击他，而不是他去追着这个考生攻击。 元易时向来是个莽夫，他的想法裴子晏基本都能猜中，一见元易时反身往王座飞去，他就知道元易时的想法，他当然不会给元易时这个机会。裴子晏早就在烟尘中架起了重炮的炮台，甚至还配上消声，重炮破空而去结结实实的打在元易时身上。 第33章 机甲落地的那一瞬间，元易时出离的愤怒，他竟然真的被一个普通的考生击中了，他迅速的安慰自己是因为测试削减他的能力，他从巨大的愤怒里平复下来，发誓明年绝对不会来参加这个糟心的测试了。 今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裴子晏追上元易时，机甲的重拳毫不留情的落在元易时身上，元易时反身开炮。但是近程的轻炮威力较小，裴子晏的重甲防御又高，仿佛是在跟裴子晏绕痒痒。 裴子晏操作巨大的机甲，拔出背上的三刃飞镰，与元易时近身肉搏。 近距离下，元易时不敢使用高攻击的武器，那样他也会被波及，他看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值，恨得咬牙切齿。 巨大的三刃飞镰频繁且高速的落下，元易时逐渐感到一丝吃力，他本来就更擅长远程作战，被削弱了以后更是无法抵抗这么频繁的攻击。 元易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条，他必须远离这个考生，才能发出高攻的炮弹。又一次躲过裴子晏的三刃飞镰，元易时忽然点火，朝着迷宫一般的风蚀残丘飞去，裴子晏起身追了上去。 元易时向后开了几炮，但是都被裴子晏灵活的躲开了，裴子晏的重甲飞的没有他这么快，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 元易时欣喜若狂，开始准备高攻的重炮，却发现裴子晏忽然停下了，还冲他挥了挥手，下一秒突如其来的爆炸化作一朵火烧云包裹住了元易时。 是之前裴子晏留下来，但是没用上的陷进，刚好旁边是一枚被卡住没有爆炸的螺旋追踪弹，联合爆炸之后，元易时接道了一个令他窒息的提示。 您已被考生裴xx（omega男性）击毙，该考生获得2500分。 omega元易时呆滞了，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蒙上一层暗影。他作为一个alpha居然被一个omega击败了，虽然是在他被削弱的状态下，那也非常的令人羞耻。 元易时躺在待机舱里，半天才起身走了出来。 他往大厅里一看，另外三个人甚至都还没有进入待机舱，元易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旁边的人安慰他：今年沙漠主君削弱了80%，往年都是50%，今年考虑到环境因素才这么做的。你也是运气不好哈哈哈，那个考生直接绕过包围圈落在你门口，满血就遇上你，不过胆子也是蛮大的。 确实运气不好。元易时干笑着。 站在不远处的塞维尔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第17章 测试（2） 考生的排名实时在起源星的天幕上更新，只公布了前100个考生的分数，大部分人的分数在500-1000这个区间，少部分运气很好的人，遇到了送分点，或者实力较强的人已经接近了2000分。 于是，一个不小心，裴子晏以2500分空降到了榜首。 ？？这是谁？ 怎么一下2500？他做啥了？打啥能一下得这么多分，天呐，放着我来啊。 你听说过这个人吗？前十大都是有名有姓的，这人哪的？ 咦？我没看错吧，是个omega诶？！ 卧槽omega！ bug了？ 在裴子晏不知道的地方，他被疯狂讨论了起来。 裴子晏看着排名撇撇嘴，他本来是不想这么高调的，谁知道运气这么好，刚好落在主君门前，还刚好遇上元易时这个菜鸟。他可太了解元易时了，这么多年元易时在战斗上就没赢过他，始终被他压一头，跟何况这还是削弱过的元易时。 送上门的分数，他不要白不要啊。 元易时倒下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传送通道，一般默认主君倒下，这片区域就被攻陷，考生可以选择通过通道去其他片区。裴子晏没有立刻离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开着沙艇往包围圈的方向去了。 背后偷袭拿一波免费的人头这种事情，他做起来不要太顺手。 因为只有一个人，裴子晏也没有贸然行动，他在包围圈附近谨慎的搜刮2-3人的巡逻部队。将人逐个引开，逐一击破。一旦惊动了营地，他就立刻跑路，转战下个营地。就这样裴子晏陆陆续续的搜刮了不少人头和物资。 沙漠的物资是几个片区里最多的，因为环境恶劣，相应的物资上会更容易获取。收集了足够的物资，裴子晏回到了传送通道旁，研究了一下地图，他最后选择了丛林。 不过裴子晏没想到，自己刚在丛林落地，就遇上了熟人。巨大的狻猊的耸立在远处的丛林中，望着远方，脚下是几具破旧的机甲。看来已经有人找到了丛林的主君了，战况有些惨烈。 裴子晏当即想从传送通道返回，谁知一转身撞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枪口上。 裴子晏： 裴子晏尴尬的举起手，那个我是omega，没有多少分，杀了我也不划算的。榜首大言不惭且一脸柔弱地恳求。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德里克。裴子晏继续面不改色地回答。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会暴露什么，裴子晏本来也叫德里克，毕竟谁会相信大元帅变成了omega呢？比起这个，他比较不想被人知道他是榜首，这样被一枪爆头的可能性也太大了。 德里克？那人看了他半天，似笑非笑，omega叫这个名字，你爹妈挺会起名。，他放下手中的枪，组队吧，我需要人手，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第34章 测试中可以组队，但是不提供任何组队保障，被队友爆头那也是自己倒霉。 裴子晏加入了通讯频道，从通讯频道看得出一共六个人，人数略有些多，裴子晏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们准备去拿下丛林主君？他在队伍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队长，你怎么组了个omega进来，还不如找个普通人呢。不知道谁在队伍里说道，裴子晏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有几个人附和起他的话来。 附近只找到他，凑合吧，没人了。队长不耐烦地说，赶紧的，刚才那次差的不多，六个人可以了，一会儿听我的指挥。 你是什么类型的机甲？队长问道。 重重装？裴子晏弱弱地回答道，但他的机甲听起来不太弱。 啥？重装？队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子晏，像是在看智障，你们omega不是都喜欢轻型机甲或者辅助类的吗？他迟疑一下，你真是omega？ 裴子晏笑了笑，真的，不信你过来闻闻？，他故意撕开脖子后面的抑制贴，似笑非笑看着队长。 靠！贴上贴上！队长捂着鼻子退开三步远，一脸惊恐，你是想要我回家被老婆打死吗？ 关于他机甲的话题被转移，裴子晏甚至能感觉出通话频道诡异的寂静里，透着一丝微妙的氛围，哦，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老婆呢。他将抑制贴摁回去，有些敷衍地答。 那你一会儿主要在周边偷偷插空攻击一下吧。队长说着，出于alpha对omega本能般的怜爱还是叮嘱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们刚才差的也不多了，你多偷点伤害就好了。 这怜爱刺激到了裴子晏，裴子晏内心冷漠：这些愚蠢的alpha，真是令人窒息。 六个人在队长的指挥下，朝着塞维尔包抄过去，狻猊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塞维尔在狻猊里静默着，他被削弱了50%，狻猊的监测范围也大大的缩小了，但是凭借周遭的响动，他还是在六个人慢慢靠近的途中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批人刚才已经尝试过一次了，配合其实很好，实力也不差，刚才折损了三个人以后就放弃了，现在似乎又重新找了一个人一起。 塞维尔审视着多出来的第六个人，顿了一下，他看不见考生的名字，但是那道身影他很熟悉。 看着裴子晏，塞维尔思忖片刻，动了起来。 裴子晏躲在草丛里看着高高的狻猊，狻猊没有一点反应。在他的记忆里，狻猊的周围监测能力很强大，不应该他们靠这么近了都没有反应，难道削弱得这么厉害？他有些不确定。 正当他犹疑着的时候，气流流转，狻猊动了，右手化作光子炮口朝着脚下的土地释放了一个中等量级的冲击波，巨大的冲力将周边的草木冲得歪歪斜斜。裴子晏猜测塞维尔肯定已经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然而下一步，巨大璀璨的炮口抬起，精准锁定了裴子晏。 裴子晏：？ 他转身就跑，并立刻唤出机甲，同时在身后立起巨大的护盾。破空而来的炮火被护盾完全阻隔。再回头，塞维尔已经穿过炮火的余威，手中再次加载着光子炮，披荆斩棘而来。 这一瞬间太快了，裴子晏堪堪躲过光子炮，与塞维尔周旋起来。 其他的五个人也赶忙过来协助他。然而塞维尔的攻势很紧，裴子晏几次想要拉开距离加载自己的轻炮却被拦下了。 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拔出巨大的三刃飞镰转为近战。 队友试图为裴子晏引开一点丛林主君的攻击炮火，但是眼前的丛林主君并不吃这一套。他似乎像是认准了眼前的人，一边回击、躲闪身边其他的攻击，一边密集朝裴子晏发起进攻。 这会儿，队长已经有些混乱了，这跟刚才的打法不太一样，他的计划被塞维尔不讲道理的攻击打乱了。 裴子晏表情有些严肃，他不知道塞维尔发什么疯，但他认真了起来。他一边操纵着机甲在塞维尔严密的攻击下躲闪、反抗，一边不停的破坏塞维尔使用重型武器的机会。 他在阿德里安任教期间，与塞维尔曾经有过数次切磋，因为他承担了教学任务，需要指导塞维尔的战术，因此塞维尔多少知道一些他的战斗习惯。 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备心里，裴子晏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让塞维尔知道他是德里克，所以他谨慎起见，避开了很多他惯用的战术和套路就像之前在格林星一样。 不要费力引开他了，裴子晏说，我来吸引他的火力，你们在周边找他的死角攻击，附近有什么地形可以利用？ 北面有片湖泊，南面是沼泽，湖泊里似乎有东西，很大，不知道是什么，沼泽里有毒气。队长说道。 收到。裴子晏冷静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几秒钟后他紧接着又说，我引他去北面的湖泊。 裴子晏接连吃下了几次攻击，生命值下降了不少。周边的攻击也让塞维尔受损不少，但是这样下去，裴子晏可能等不到塞维尔倒下自己就先倒下了。 裴子晏深深皱起眉头，虽然有四次生命，但是他一次机会也不想放过。战场上死亡就是死亡，人人都只有一次机会，绝没有多的余地。 第35章 湖泊就在他的眼前，裴子晏躲开塞维尔的一次攻击，向前方打出一枚螺旋弹，螺旋弹高速旋转着，裹带着周边的草木，一齐射入湖底，继而在湖面下掀起巨大的浪花。 裴子晏的机甲受损有些严重，他骤然一笑，猛地向前弹射，一跃而起弹向湖面，湖面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同时他猛的收起自己的机甲。 ？他疯了？周边的队员目瞪口呆。 在战斗过程中收起机甲，他想死吗？？ 眼前的敌人忽然消失，塞维尔蹙眉，在湖边一顿，突然注意到了湖面溅起的一朵小水花。没有人会在战斗中选择收起机甲，肉体凡胎被机器碾压绝对无法生还，这是战斗中的禁忌。 塞维尔面上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他抵抗着周边几架机甲的攻击，往湖里倒退了几步，他悬停在湖面，架起一枚轻炮，准备朝着水花的方向攻击。 湖面下耸动的暗影扭动浮起，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倏地伸出几只黏腻的触手，缠住了狻猊的四肢，封住了炮口。 裴子晏从水中浮起，抱着旁边的一块浮木，回头便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队长赶过来接应他，用手将他从水里捞起，迅速远离了湖边，似乎非常厌恶这几只触手。 快攻击他！裴子晏大喊。 队长将裴子晏放在地上，立刻加入了战斗，裴子晏再次唤出机甲，趁着塞维尔还未挣脱触手，在一边开始架设重炮炮台，弹药是缩减版的考试用光磁炮，但是也足够了。 炮弹如烟火般，带着巨大的热力向塞维尔的方向冲过去，裴子晏看见狻猊偏过头，双眼看着他。 裴子晏好整以暇的朝着狻猊挥了挥手，火光吞没了狻猊。 然而，在收到自己的得分通知之前，裴子晏看见了火光中破空而来的另一枚光磁炮。 这场景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熟悉到那一瞬间他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裴子晏愣住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您已被丛林主君击杀，将扣除250分。是否选择在死亡地点复活？ 裴子晏心痛着点了确定，重新回到了湖边。 您联合击杀了丛林主君，得分416.7分，目前总分2666.7分。 您联合击杀了湖泊异兽，得分166.7分，目前总分2833.4分。 裴子晏还在第一的位置，但是刚才的击杀让他陷入了回忆，他总觉自己似乎遇见过这样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怎么样？上榜了吗？队长走到裴子晏身边问道。 裴子晏看了一眼天幕，最低分这会儿有六百多。 还差一点点。裴子晏笑了笑。 没事，一会儿跟着我们再多拿点分就行了，你刚才很不错。队长肯定道。 嗯，谢谢你，队长。裴子晏温和乖巧地笑着。 周边的另外四个队员也走过来集合，裴子晏依次打量着四人，忽然顿住了，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是那天检测精神力的时候遇见的那个alpha，裴子晏记得，这人叫聂临。 对方也看见了他，甚至有些惊讶，是你？你是那天那个omega！ -------------------- 第18章 测试（3） 裴子晏看着聂临，有些尴尬地笑了。 你们认识？队长诧异。 不认识。裴子晏否认。 认识啊！聂临肯定，我记得你叫叫啥来着？聂临抓了半天脑袋，硬是没想起来。 看着聂临那抓耳挠腮的样子，裴子晏突然放心，他笑了笑，重新介绍：我叫德里克。 塞维尔从休眠舱里起身往休息室走，一路上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到了休息室，他立刻让狻猊调出了刚才战斗的过程，反复看了几遍裴子晏中途忽然收起机甲掉入水中那一截。 这种战术用的人很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或许只是巧合。 他将信将疑，想信又不敢信，最后点开了考试实时排名，盯着榜首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有人敲了敲门，是顾麟，他端着茶水和甜点走了进来，刚才遇到了校长，校长又向我询问您是否愿意来学院任教。 塞维尔抬头，可以，今年我会去。他回答道。 居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顾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塞维尔，笑起来，还以为您今年也会拒绝。那我去回复校长。 塞维尔点点头，示意顾麟去安排后续的事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没多久他又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塞维尔？门口的声音愉悦地问。 塞维尔迅速睁开了双眼，警惕看着门口，随后似乎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警惕的神色被掩去，换上了他惯常的肃然和冷漠。 请进。塞维尔亲自去开了门，将门外的人引进来。 进来的人是阿德里安的校长邬华，邬华当校长已经百余年了，如今160多岁的年纪，满头银发，性格一直都非常的和蔼可亲。 你坐下吧，塞维尔，老头子我自己可以，邬华在椅子上端正坐下，塞维尔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听说你已经答应了今年的任教？ 第36章 是，校长。塞维尔回答道。 邬华和蔼笑起来，你能来再好不过，我也不乐意请别的人来。德里克走了以后，机甲系的特邀实操教师一直都空缺着。当年德里克教学严谨，你也是他的学生，我很相信你。 我会尽力的。塞维尔认真地回答道。 邬华满意地点点头，这次过来找你，其实是有一件事希望你帮忙。你知道每年都会有一些学生自称精神力测定出错，不过这些学生大部分最后都没有通过入学测试，所以也不存在重测的问题。 今年也出现了一个这样的考生，不过这位考生从他刚才的成绩来看，通过概率很大，学院想给他安排一次重测，毕竟录取通知书上的信息还是希望准确一些。 听说你前两年研究过abo群体精神力不稳定的问题，我想着你比较有经验。 正好你来了阿德里安，所以想让你过来监督重测，也辨别一下是不是精神力造假或者伪报的情况。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这是那个学生的资料。 邬华将资料投给塞维尔的智环，双手交叉着握在一起，期待地看着塞维尔，时间应该是在后天，你可以在阿德里安后山小住，学院为你在别墅区安排了新住处，也方便你以后教学，你一定会喜欢。 塞维尔本想拒绝，但当他点开资料发现是裴子晏的时候，脑海里再一次想起了那蓝色雾气里缥缈的声音。 请你留下这枚源石，他会比我更需要。 命运会带领他来到你身边。 塞维尔面上仍是如积雪一般的冷静和自持，您把具体的时间、地点发给我。 已经发过去了。邬华点了点自己的智环，又指了指塞维尔的，那就辛苦你了，塞维尔。 应该的。塞维尔收起资料，又补充道，您不用安排住处了，我有去处。 邬华没有多问，只是点头说好。 * 另一边，裴子晏的考试依然正常进行着。 丛林主君倒下以后，有两个人想要切换地图，队长让他们离开了，现在队伍里只有四个人了。裴子晏本来也要离开，但是聂临莫名出言挽留，搞得他很下不来台，强行拒绝看起来会撕破脸，他只好留下，尴尬组着队。 对于聂临不记得自己名字这件事情，裴子晏感到非常庆幸，但聂临过分挽留他又让他留了个心眼，对聂临保留了一份怀疑。 四个人愉快的合作到了凌晨，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询问对方详细排名，离比赛结束也只有六个小时不到了。 队长提出了稍作休息的建议，裴子晏没有异议，聂临和另外的一个alpha也没有意见，于是大家商议轮流值守稍作休整。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最后几个小时里，四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稍作休息，说明名次都在前一百里，并且不在末尾，没有被随时淘汰的风险。 换句话说，裴子晏感觉自己就算暴露名字，被杀取分的可能性也稍小了点，不过他也有没有掉以轻心。 按照抽签的顺序，裴子晏第一个值守，值守完以后，他去叫醒了聂临，聂临揉着惺忪的睡眼，替下裴子晏。裴子晏手脚利落的爬上一棵巨大的榕树，在地图上检查过队友目前的位置后，他靠在树干上，开始闭目养神。 没过几分钟，裴子晏就被一阵非常细微的摩擦感吵醒了，他悄无声息睁开眼，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这是考试的常见节目环节了。如果说白天是团队合作和战术技巧的比拼，那晚上就是考生之间的角力和角斗。 作为四人中唯一的omega，他确实会变成最先被针对的对象。在白天的合作里，他已经摸出了另外三个人的实力水平，能进前一百名的，都不会太差。 一次对上三个这样的alpha，裴子晏不想冒这样的险，所以，他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跑。 夜里的丛林分外的安静，细微的摩擦声相互暴露着各自的位置。裴子晏的目标很简单，他已经甩开第二名三百多分了，他只要保住目前的分数就可以了。 所以他打算跑到丛林主君倒下的位置，传送到别的地方，避开这三人。 然而身后的追兵咬得很紧，对方不愿意引来太多的人，所以甚至没有唤出机甲来对裴子晏赶尽杀绝。但是在分辨出裴子晏奔跑的方向后有人沉不住气了。 他要找传送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大喊，他是榜首，别让他跑了！ 是聂临。 这话似乎一瞬间让人红了眼，身后立刻有人唤出了机甲，朝着裴子晏踩过来，裴子晏不敢犹豫，巨大的机甲立刻将他包裹起来，他猛地向后甩出三刃飞镰反击，同时毫不恋战，点燃马达，飞速向前逃离。 夜色下的机甲泛着冷银色的光泽，尾焰如流星般划破黑暗，身后的炮弹如影随形。裴子晏一边飞，一边将身上装载的重炮和轻炮向后扔，他飞得越来越快，渐渐和身后的追兵拉开了距离。 靠近传送点的时候，他按下弹出键，悄然落地，机甲仍然带着身后的追兵飞向远方。传送点闪过一阵蓝光，裴子晏的机甲失去了动力，倏地停滞，瞬间被紧随而至的炮弹吞没，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追兵。 第37章 艹！跑了！ 裴子晏回到了风蚀残丘，在里面安全渡过了最后的几个小时。第二名最后仍然和他有着一百多分的差距。 从登录舱里出来，作为一个omega，裴子晏在人群中没什么存在感，他安静地挪到记分板下，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排名。 no.1 裴子晏，omega ，男，总分2833.4分。 裴子晏混在人群中笑着，他将以第一名的成绩再次被阿德里安录取，如他当年一样。 刚走出考场，裴子晏就收到了阿德里安的精神力重测通知，他瞄了眼智环里通知的时间，第二天一早，按时出现在阿德里安的精神力监测中心。 监测中心这会儿非常的安静，来复测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到通知上所写的房间，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出一个严肃又熟悉的声音。 裴子晏愣住了，开门的手迟疑了一下。脑海中迅速回放了昨天跟丛林主君的战斗过程，确认没有任何自己往常习惯性的动作暴露之后，才放心扭开了门。 门内，仍然是那一身笔挺的军服，塞维尔自持而优雅地坐在桌后，碧蓝的眼睛扫过他。不知道怎么的，跟塞维尔对视上的那一瞬间，裴子晏感觉塞维尔看自己的眼神多了许多探究。 没想到是您，公爵大人。裴子晏笔直站着，温和地笑。 塞维尔颔首算是回应了裴子晏的寒暄。 旁边的检测员走过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请坐。 裴子晏规矩坐下，检测员过来为他带上测试仪。这次监测仪更准确，能看到精神力的具体波形。检测员不知道为什么公爵会要求用这台机器，这台机器测试过程复杂得多，但是公爵要求了，他就只能配合。 如果这次结果跟您之前监测的还是不一样，公爵会试着进入你的精神域。检测员补充道，有些忐忑地看他。 进入精神域是很亲密的行为，一般都只会让配偶进入自己的精神域，除非特殊情况，就像现在。 裴子晏当然知道这点，但却很平静，似乎有没有一丝紧张，甚至还冲检测员安抚地笑了笑，我会配合的。 测试很快开始。 检测员不敢离塞维尔太近，反正这次也不需要他出结果，所以他守在裴子晏身边，观察他的生命体征。 -------------------- 第19章 测试（4） 塞维尔坐在监测屏后，裴子晏的精神力在屏幕上呈现出波浪形的曲线，一会儿a，一会儿b，有一会儿又是s，最低的时候是c，最高的时候能有ss。 这不是正常的波形，正常人的波形是一条先上升，然后到达高点就平直的折线。这种波浪形的线代表被测的精神力不稳定。引起精神力不稳的原因有很多觉醒过晚，智环受损，当然也可能是记忆受损引起的回溯综合征。 修长的手指翻着关于裴子晏的资料，塞维尔看见裴子晏提供了自己在校外测的结果是s，而学校里测的两次，一次是a，一次是b。 如果一个人身上的巧合太多，会不会就不是巧合呢。 塞维尔抬头看着屏幕上跃动的波形，在波形跳到s级的时候按下了结束测试，出具了一份结果为s级的测试报告。然后将整个测试结果删除了。 裴子晏从监测仪上下来，检测员将报告递给他，看见结果变回了s级，裴子晏似乎松了一口气。 差点以为我刚觉醒的精神力就要衰竭了。裴子晏笑得放松又随和。 这应该是你觉醒晚导致的不稳定。检测员耐心地解释。 裴子晏向他道谢，随后看着塞维尔，谢谢您，公爵大人。裴子晏鞠了一个躬，深深弯腰，随着他鞠躬的幅度加深，露出了衣领之下藏着的雪白脖颈。 塞维尔没有回答，只是收回了视线，任由检测员带走了裴子晏。 裴子晏跟着检测员去了隔壁房间，重新录入了自己的信息，更改了之前的结果。操作完一切，裴子晏收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检测中心，但走到门口的时候，检测员追了出来。 同学，请等一下。 裴子晏转过身，看见了刚才那个检测员。检测员跑到他跟前，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裴子晏，裴子晏好奇接过盒子，然后打开。 嗯？他脑海里纷杂的回路一下被清空，他有些不明就里，鼻腔里透出惊讶的哼声。 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非常精致的耳钉，样式没有过度浮夸，甚至很简单，只是镶嵌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石头。 裴子晏微微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裴子晏抬起无知又清澈的眼看向检测员。 这是学院给你配的，因为你的精神力不太稳定。检测员解释道，说话间，检测员的神色有些闪烁，眼神左顾右盼。 嗯，在撒谎。 裴子晏准确地判断。他目光越过检测员，看向他身后监测中心的大厅，塞维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正看着他。 两人安静对视，一团乱麻般的沉默。裴子晏微妙地察觉塞维尔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刺探。 检测员被迫且毫不知情地夹在两人中间，看裴子晏没说话，他又忐忑地补了一句，带上这个你的精神力会好很多。 第38章 裴子晏不想为难这个可怜的中间人，好，我收下了。他将耳钉取出来，把盒子递给检测员。 检测员愣愣接过盒子，看着手里的空盒子。 裴子晏偏过头，他仍然看着塞维尔，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左耳带上耳钉，然后冲他笑了笑，说了个无声的谢谢，日光映在他脸上，一切都那么灿烂。 而后，裴子晏从检测员手中取过空盒子，转身离开了，没有回头。 塞维尔立在阴影中，遥望着那道背影，看见阳光、也看见树荫投在那人身上，落下斑驳的花纹，一直到那身影走到路的尽头，转进拐角，从他的视线里彻底消失、剥离。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像是方才那么久一直忘了呼吸。 复测的结果很完美，裴子晏很快收到了阿德里安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外加一包信息素抑制贴，是阿德里安针对omega的贴心福利。 裴子晏随手检查了一下，感觉比他平常买的抑制贴更厚一点，颜色也偏米色一点，不过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而是更关心录取通知书。 传统的纸质版通知书低调奢华，充满仪式感，裴子晏对阿德里安学院也充满了归属感，通知书被他装裱过后挂在卧室的墙上。这是他一贯的习惯，他还是德里克时的通知书也被他挂在了客厅里。 可惜不知道他死后他的遗产都怎么处理了，也没听见这些人给他立个碑、搞个衣冠冢什么的。 开学的日期定在帝国历的八月一日，夏时令的末尾，秋时令的开端，一如往常，阿德里安为新生准备了入学式，今年的入学式邀请了元易时作为演讲人。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裴子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出于对阿德里安的尊重，他还是换上正装参加了入学式。 踏进阿德里安的大门，入目的就是一棵苍郁巨树。树叶繁茂而翠绿，树干粗壮，四五人才能环抱，树干上攀附着不少藤蔓，蜿蜒着爬上树枝，又垂落下来，藤蔓上开着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星星点点在绿色的海洋里点缀着。 这也是阿德里安开学季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据说这是建校之初两位创办人一起种下的，是从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上找到的树种。树的名字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大家都默契的称之为共生树。因为巨树和藤蔓相依相存，同生共长。 再一次站在共生树下，裴子晏是愉悦的，心底莫名地充满了一种久违的舒畅感，仿佛他是跨越了千百年，历经艰险才重新站在了这里，他被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厚重感逗笑了。 早上好！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裴子晏扭头看过去。 肖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裴子晏的身边，他拍了拍裴子晏的肩，伸出手拉着他往前走，裴子晏没拒绝。 开学前的这段时间，两人已经在尼尔的牵线下进行了会面和聚餐，稍微熟了一点，但肖越更放得开一些，性格也更开朗。 裴子晏看着他笑起来，还以为你会晚点。 我一早就起了，兴奋得睡不着，肖越拉着裴子晏往往广场走去，路过校史馆的时候，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听说往年开课前还要留几天出来游览校史馆，可今年还在翻修，不知道会不会推迟。 裴子晏顺着肖越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校史馆的房顶，嘴里问：翻修？ 是呀，听说新加了一个纪念德里克元帅的馆，据说还有遗物展出。 ？？什么？裴子晏大惊失色，他实在想不出他有啥遗物能展出的，太尴尬了难不成是展出他挂在墙上的阿德里安录取通知？ 据说，有元帅生前用过的智环展出，我看了预览图，元帅真是有好多个智环啊。肖越叹着。 ？裴子晏皱眉，他那时候经常磕坏智环，但这有必要吗？ 还包括智环里的书信集，聊天记录，随手写的记录，据说还有未公开的私密照！ 裴子晏瘫了，面如菜色，死前没把智环云端内容清空真是他这辈子哦不上辈子最大的失误。他此刻万分庆幸他死了，同时没人知道他是德里克。 肖越并不知道他的万千思绪，还在继续说：对了，还有元帅用过的各种机械手臂，感觉很酷！ 裴子晏：并不。隐私被毫无保留的掰开展览，到底哪里酷了？ 还有还有，肖越凑过来低声说，这个你肯定感兴趣，听说还有元帅的机甲鸮鸣！ 鸮鸣？裴子晏一脸错愕。 鸮鸣设置了自毁程序，在那场爆炸中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跟着他一起被炸毁了。如果侥幸没被炸毁，他死了，鸮鸣的自毁设置会被激活，会选择自行销毁。怎么也不可能被找到。 听说是元易时元帅找到的，找到时候是唤出状态，但是无法打开，也没法读取机甲里数据。一开始还怀疑德里克元帅会不会在里面，但是后面扫描以后发现是空的。 有人因为这个猜测德里克元帅还活着，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看见他出来过，所以也有人说是不是鸮鸣自毁的时候出现什么错误了。 确实有些传说里，有的机甲跟持有者是在灵魂层面绑定，只要灵魂不灭，机甲就一直存在，但那都是关于超智能原型机的传说，鸮鸣并不是超智能原型机。裴子晏不好反驳，只好沉默。 第39章 反正，现在这个机甲就像个巨大的玩偶一样，没啥用，所以元易时元帅提出了扩建校史馆，把鸮鸣作为展品展出的提议。 考虑到德里克元帅确实功勋卓著，学院就同意了，顺便拿了一些遗物一起展出。肖越信誓旦旦说着，这些我在星网上看见的。 元易时元帅提出来的？裴子晏抓住了一个新的重点，忍不住在心里的又给元易时狠狠记了一笔。 元易时元帅毕竟是德里克元帅的老部下，虽然能力差了点，但还是有情有义。肖越感慨道。 裴子晏气到七窍流血，内心恨不能把元易时千刀万剐泣血，面上却保持了完美的笑容，确实。他的回答干巴巴又生硬。 到达会场以后，因为专业不同，裴子晏和肖越不得不分开，他们跟着智能索引往各自的位置走过去。会场里满是兴奋的讨论声，喧嚣而热闹。 裴子晏在索引的带领下，左拐右拐走到了第一排，在指定位置坐下。落座的一瞬间，裴子晏感到周边的目光似乎都投向了自己。 他泰然自若地坐着，入学测试第一，机甲系第一，还是个omega，确实有点引人注目。身边有一些议论声，可没有人上前。 裴子晏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他的身份已经在校园论坛里被查了个翻天覆地，翻天覆地的主要原因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就这么一个人，一个omega，优秀到空降了阿德里安入学测试第一，但查不到任何过往。 有时候没有比有更加引人注目，因为空白带来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论坛里，他的身份已经从霸总的秘密情人/侯爵的美丽娇妻/陛下的掌中玩物，进展到隐婚娇妻/情夫遍地/看起来经验丰富，传言中他生过的孩子已经从阿德里安门口排到后山的湖边。 八卦群众的重点早已走偏，没人记得他们一开始只是想知道这个叫裴子晏的人是谁。 裴子晏不逛论坛，不知道这背后的惊涛骇浪，此刻无所事事，目光四处逡巡，一道黑影忽然挡了他的视线，从气息上感觉，是个omega。 -------------------- 第20章 防备 裴子晏抬头看过去，那人背着光，面部轮廓有一丝奇怪的熟悉感，是那种他很不喜欢的熟悉感。 听说你很厉害？那人探究着质疑。 裴子晏眨眨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一个omage，个子大概比他略高一点，一头浅棕色的头发看起来非常温柔，双眼乌黑又闪着水润的光泽，只是这双眼看着裴子晏的时候，只有赤裸裸的探究和敌意。 裴子晏不明白这敌意来自哪里，对方的眼神让他感觉眼前的人好像正在用测量尺或是别的什么器械在评估他一样，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是裴子晏？那人仔细看了裴子晏好一会儿才收起自己探究的目光，我是机甲b班的元清。 嗯。裴子晏点头，要笑不笑地看着元清。他想起来这是谁了，元易时的儿子。 元清小时候裴子晏曾经抱过他，差点被尿身上，在被迫参加过元清满月宴会的时候。当初巴掌大的幼崽已经长得那么高了，五官跟元易时有几分相似，拥有一样的栗色头发。 这感觉很奇怪，从小到五官模糊，到比他还高，差别大到裴子晏有点不适应，他不太能把当初那个人类幼崽跟现在这个omega联系到一起。 可能裴子晏的表情太过奇怪，元清忍不住解释：我就是想看看是谁把我从a班的名额里挤了出来，毕竟按照我收集的信息计算，我今年应该是刚好能进的。 裴子晏大概明白了元清的意思，忍不住想笑。 不过我应该还有机会。元清俯视裴子晏，入学测试的时候你直接落地在沙漠君主的门口，今年沙漠君主削弱非常多，你能打败我元易时将军实属运气好。现在看起来你的体能似乎也不怎么样，很瘦，很矮。 【拿下元易时实属运气好】 【很瘦，很矮】 裴子晏微微眯起眼，好像在记仇。 如果你入学之后不能保持成绩，我一定会来找你。元清笑了笑，他没有在客观上感受到裴子晏的仇恨值飙升，但在主观上感觉到了裴子晏有些微妙的不爽。 那祝你好运。裴子晏面无表情。 小时。从元清背后插进来一道男声，是在喊元清。 元清随即转身，往身后看了过去，随后抛下裴子晏，欣喜地越过人群，不见了刚才嚣张的样子，奔向了那个叫他的人，那人也自然地将他一把接住。 河洛哥！元清的欣喜溢于言表。 河洛？ 听见元清这一声，裴子晏往人群中看去。刚刚元清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实，所以他没看到来人，但这个名字唤醒了他的记忆。奚铭岂和爱丽有一个儿子也在阿德里安读书，就叫奚河洛，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裴子晏定睛看过去，记忆中奚河洛的脸和那个抱着元清的人重合，他确认了那人是奚河洛，比裴子晏回忆里上一次见他的样子还要成熟一些，也更颓然，毕竟刚失去双亲。 裴子晏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挪开了视线，隐在人群中，希望小情侣好好卿卿我，早点走，别看他。 第40章 奚河洛看着元清水光熠熠的眸子，疲惫地笑，半天找不到你，在做什么？ 元清想了想，回答道：去见那个把我挤下来的人。 奚河洛摸着元清柔软的头发，宠溺地笑，你也太好胜了。 元清半嗔半笑地白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我不能让我爹小瞧我，德里克元帅当年也是a班，我一定要进去。 奚河洛忍不住逗他，你父亲不会瞧不起你，他只会因为你喜欢德里克元帅而气愤，他们可是人尽皆知的政敌。 元清笑得双眼弯弯，但他拿我没办法。 好吧，奚河洛选择败下阵来，他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往周围看了一圈，你刚刚找的人呢？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元清回头一看，目光穿越人群，抬手指向裴子晏，就他。 裴子晏正在往贵宾席看，他以为元清早带着奚河洛走了，松缓地靠在椅背上，腿耷拉着，双手随意搭在腿上。他的目光从贵宾席收回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对上了奚河洛的视线，他讶然一秒，不躲不闪，冲着奚河洛灿烂又无辜地笑起来。 奚河洛那张脸煞白，满脸震惊，目光一瞬变得怨毒而阴沉，浑身肌肉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他周身都传达出混杂的憎恨、恶心还有难以置信，明显到连元清都察觉了奚河洛的情绪有些不对。 裴子晏从奚河洛的反应中意识到奚河洛肯定把父母的死跟他联系在了一起。 河洛？元清拍了拍奚河洛，一脸担心，你怎么了？你们认识？ 他、他是奚河洛颤抖着，那话将要出口，却见裴子晏仍然笑着，在喧闹的人群中无声地叫他弟弟，哑然地问他你还好吗？，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又恶毒，又带着奇怪的暧昧。 奚河洛暴怒着，踏步就要朝着裴子晏冲过去，却被不明所以的元清一把拉住，皱眉质问：你们什么关系？ 元清没看见裴子晏的口型，只看见了最后那抹暧昧的笑，此刻一头雾水又气愤难当，显然误会了他俩的关系。裴子晏悄无声息完成了一场挑拨离间，偏头看戏。 奚河洛暴怒中下意识推开元清，却在接触到元清的那一秒骤然停下动作，暴怒被一种乍然觉醒的忌惮所取代，他没推开元清，但动作已然收不住，只能猛地攥住了元清的肩。 元清被他攥得生疼，一把甩开他，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转身跑了。这一巴掌响亮又瞩目，一刹那所有人都看向了奚河洛，看这出无厘头的闹剧。没有人注意裴子晏，他朝着奚河洛若无其事地摊手耸肩，无辜地笑。 奚河洛捏紧了拳，转头去追元清。 散了！散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一个成熟又妩媚的女性omega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她一身干练清爽的职业装，走到了机甲a班的片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点了一遍人数。 大家安静一点，她朗声道，挥手示意a班的学生安静下来，吵闹声小了一点。 她继续说，大家好，我是a班的辅导员，叫尚羽。稍后大家会收到我的好友申请，请务必同意。很高兴大家进入a班，平时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络我。 最近校史馆在翻修，所以开学式结束以后，大家自行安排时间，参观校史馆的流程延后安排。课表晚些时候会挂到内网上，各位记得明天按时上课。尚羽温柔而有力地笑着。 交代完事情，尚羽在裴子晏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她打量一番裴子晏，递给他一瓶水，你就是今年的第一，叫裴子晏？ 裴子晏接过水，乖巧点头，礼貌又绅士地回答：是的，尚老师。 挺好的，阿德里安的机甲系难得有几个omega，今年还出了个第一，尚羽愉悦笑着，我看过你的档案，你觉醒比较晚，才半年多。如果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需要什么帮忙也可以来找我。 尚羽给人的感觉温柔又贴心，同时充满善意，裴子晏笑着向她道谢。尚羽也对这个谦逊有礼的学生感到满意。 入学式很快开始，两人的对话暂告一段落。先是校长邬华上台致辞，祝贺各位新生，随后元易时穿着正装人模狗样地上台发言了。 裴子晏往b班的方向瞄，元清还没回来，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然确定自己的大学生活不会太无聊。 他并不想听元易时狗屁不通的发言，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会场里四处张望。左边有几个新生已经昏昏欲睡，右边有人在偷偷地打游戏，身面有人在窃窃私语，前排贵宾席还空着一个位置，不知道是哪位姗姗来迟的重要人物。 裴子晏正放空着，那个空着的位置忽然被拉开，一截勒着军用宽皮带的窄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腰细，衣服的颜色似乎有些熟悉。他顺着笔挺的军服往上看，对上了塞维尔的目光。 裴子晏心间陡然一紧，偷看却被抓包，但好像不是第一次，尴尬感还来不及冒头，他已经不由自主冲塞维尔笑了。 这一次，塞维尔的目光没有很快挪开，反而毫不避讳地打量他，那带有侵略感的视线在裴子晏的耳垂上检阅了一番，似乎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好好地带着耳钉。 第41章 裴子晏察觉他的意图，微微侧过头，更好地露出了左耳那枚白色的耳钉，大方地向他示意，让他看。塞维尔却挪开了目光，入了座，背对着他。 裴子晏眯起眼，盯着塞维尔笔挺的背影。 其实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塞维尔要送耳钉给他。学院给的这种谎言他当然不会相信，况且那位检测员撒谎的时候，张口结舌，面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胁迫了。 而这位胁迫者甚至就站在不远处确认东西送到他手上了。所以，答案显而易见，耳钉是塞维尔送的。 认真说起来，他们甚至不太熟。这就像他不理解塞维尔为什么会那么看重那截指节，因为他们以前也不熟。 他对塞维尔最深的感觉其实是防备，是那种只有面对敌人才会有的本能的防备。 -------------------- 第21章 旧照 裴子晏依稀记得有一年教师节，他在王庭的花园里遇见了塞维尔。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阿德里安教书，塞维尔也已经不是学生了。 他背后的花坛里是一簇玫瑰，塞维尔看见他站在那丛玫瑰前，奇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很久以后才说：教师节快乐，德里克老师。 他当时愣了一下，那段时间他们在一项决议里立场对立，他以为对方是想打感情牌，所以他用防备又疏离的眼神看着塞维尔，勉强说了句，谢谢。 那一刻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塞维尔身上随即出现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像愤怒，又夹杂着一种深刻的压抑感，但那愤怒似乎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塞维尔转身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满头雾水，那天塞维尔穿的军服制式跟今天一样，背影也是一样的笔挺。 真是好奇怪的人。裴子晏皱起眉。 入学式很快结束，裴子晏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重要嘉宾的位置早已人去楼空。 随着人离开会场，裴子晏直接往omega宿舍走去。 阿德里安财大气粗，宿舍是四人间，四室一厅宽敞大气，家具一应俱全，堪称帝国最豪华的学生寝室，所以裴子晏并没有带什么行李。 裴子晏到达指定房间的时候，其余三个人已经在里面了，肖越居然也在。 裴子晏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温和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裴子晏，看来我们是室友了。 啊！是你！一个小个子的金发男生有些激动的跳起来，感叹道，我真是太幸运了，我叫林贤星，请多多关照，我也是机甲系a班的。这人显然知道裴子晏，还跟裴子晏一个班。 裴子晏跟他笑了笑，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熟悉，名字也耳熟。 肖越正在整理自己的一堆书，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裴子晏，惊喜地笑，我们居然在一个寝室。 另一个男生看着比较害羞，很拘谨，他好奇打量裴子晏，低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明夏轶，历史系的。说完还伸出手准备跟裴子晏握手。 裴子晏伸手过去跟对方握了握，他来得晚，此刻房间已经没有选的了，剩下唯一一个，他进去随手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躺在背包边拿出前久买的游戏机打游戏。 看见他东西很少，林贤星不由试探着问：你是阿德里安本地人吗？ 也不算吧，裴子晏随口答，我从昆西过来，和朋友住在附近。 昆西？林贤星好奇地凑近他，认真想了一会儿，啊我知道那里，不过那边好像比较穷，以前新闻上好像隐约看过一眼。 你们呢？裴子晏问。 我是本地人，我母亲是雇佣中心的主管，林贤星沾沾自喜，以后你们去雇佣中心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雇佣中心主管。 裴子晏从脑海中捕捉到一丝琐碎的碎片，他抬眼重新打量林贤星，打游戏的手停下，你是不是在雇佣中心发布过陪练任务？ 林贤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裴子晏笑，我差点接了那个任务，但是被一个叫聂临的人抢走了。 他啊。林贤星表情奇怪，没再说什么，转头看明夏轶，你呢，你是哪里人？ 我是桃瑞丝来的。明夏轶腼腆笑着。 哇塞，在首都。林贤星感叹道，我去过一次，遥望星很美，你住在温带半球吗？ 明夏轶点点头。 裴子晏没听见肖越介绍自己，转头往肖越刚才站的方向看去，却没看到人，肖越呢？他疑惑。 他是本地人，平民而已，他爷爷是生命科学院的。林贤星说着，压低了声，不过后面他爷爷做任务的时候出事了，没回来，他父母去查当初的事，结果也没有回来，就剩他兄弟俩。 现在自己做生意，开了个机甲店。感觉不是很富裕的样子。林贤星八卦的样子并不是特别的善意。 裴子晏沉默着，没接话。 话说课表你们收到了吗？明夏轶岔了一句，我刚收到了我们的课表。 林贤星的智环正好震动了一下，他点开看了一眼，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哇塞！今年的特邀老师太棒了！ 第42章 特邀老师是阿德里安学院的一项传统。 每年的《机械概论》都会邀请经验丰富的帝国将领来上，顺便再上几节实操课。邀请的对象多半都是阿德里安学院毕业的。 当年裴子晏也被邀请过，也是来上课的期间遇到了塞维尔。 是谁？裴子晏好奇地问，他的智环也震动了一下，估计也是课表，他正准备点开。 是莱恩公爵！林贤星激动地说，双眼放光。 裴子晏：？？ 他点进新消息，打开课表看了一眼，塞维尔上的是《机械概论》，这个课程持续大半个学期，裴子晏有点沉默，原因倒不是因为塞维尔。 上课的教材，他参与了翻修，书的介绍页上还写了他的简介。讲台上的塞维尔是他的学生，当年塞维尔的《机械概论》还是他教的。裴子晏感觉这大概是他上过最诡异的《机械概论》了。 纵使课堂上，塞维尔的课讲得再生动，裴子晏还是不出意外的走神了。他看似认真听着课，实则心猿意马，神游了整个银河系。 下课铃终于响起的一瞬间，裴子晏感到自己终于迎来了救赎，他趴在课桌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塞维尔老师真是太厉害了，我还以为《机械概论》会很枯燥！林贤星看着讲台上整理教案的塞维尔小声地给裴子晏说道。 裴子晏顺着林贤星的目光的看过去，塞维尔正在审阅自己的教案。晨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越发蓝，也越发澄澈。 哪怕是教学的时候，塞维尔也严格认真的穿着军服，好像这身军服早已跟他融为一体一般。 他毕竟是阿德里安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当年的理论和实操难有人望其项背。裴子晏认真地夸赞道。 是呀，而且现在陛下很信任塞维尔老师，他不像以前那些莱恩公爵，那些人都不参政。林贤星表现出了十分的仰慕。 裴子晏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摆了摆手指，莱恩的家业太大了，不参与才是明智的。自帝国建国至今千余年，只有莱恩家的爵位一直保留了下来。莱恩如果崛起，离灭亡也不远了。 林贤星偏头看着裴子晏，但现在看起还好。 裴子晏打了个哈欠，可能陛下有自己的想法吧。 不过，林贤星托着腮看讲台上的塞维尔，话锋一转，你看过论坛上关于塞维尔老师的八卦吗？ 八卦？裴子晏迟疑，他能想起的关于塞维尔的八卦只有他不行？他小声试探着问。 咳咳、咳林贤星差点没咳断气，满脸通红，谁告诉你的？你看的什么板块？ 不是，我听说的，裴子晏把从兰岑那听来的八卦复述了一遍。 怎、怎么可能！林贤星磕磕巴巴，我说的不是这个！是这个！他手忙脚乱翻开星网上一个帖子，想要自证清白，标题叫《报！盆友们！疑似塞维尔老师的情史！》。 裴子晏眉头一跳，凑过去看看，帖子打开点开立马刷出一张图片，是塞维尔抱着一束淡蓝色的玫瑰，神色匆匆走在路上，他身姿挺拔凌厉，捧着花的双手却小心翼翼。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不是很清晰，但裴子晏认出来了是在阿德里安的训练场门口拍的。 是塞维尔老师大学的照片，林贤星指尖朝蓝色玫瑰一指，你说会是送给谁的？ 裴子晏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他也抬手一指，你看右下角的拍摄日期，9月10日教师节，这是教师节礼物。 师生恋！林贤星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裴子晏哽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误会了吧？裴子晏讪讪，试图解释，搞不好每年教师节都送呢？ 林贤星瞪大眼，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你没看过？他说着手指往后划，还真的每年一张，一共三张，直到毕业。 送个花而已？裴子晏不理解。 林贤星白他一眼，可这是玫瑰啊，还是淡蓝色的，但我们还没猜出来是谁，那几年在职的omega教师我都扒了一遍，可惜没有收获。 裴子晏欲言又止。 帖子被林贤星划到最后，弹出一个相关链接，《德里克亲王旧照》，裴子晏不经意瞟到标题，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页面自动加载，这个帖子接在塞维尔的情史后加载了出来。 真是他的旧照，看起来也是偷拍。他背对镜头，安静站在阿德里安的共生树下，仰头看满树璨黄的花朵。 那满树黄花映入眼，鲜活晃动着，裴子晏愕然，觉得想吐，一抬头发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眼前已经没了细节，扭曲得宛如星轨，他忍不住晃了晃头，脑子想被搅拌机搅成了泥。 眩晕来得猝不及防，他瞬间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没法定位自己的身体，眼前一片漆黑，只是很热，热得仿佛被烈火炙烤。 他感觉自己犹如一根枯木，漂浮在风暴来临的海面上，浪颠簸又咆哮，几乎将他击碎，又迅速把他重组。 这样的状态似乎只持续了须臾，又似乎持续了很久。 第43章 裴子晏辨不清方向，只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他梦见许多奇诡的画面，梦如潮水般涌，他正要仔细辨别梦的剧情，炸裂的疼痛就瞬息间席卷了他的灵魂。 那种疼痛像是在绽开的伤口里用刀片反复划拉，深入骨髓，让人极近崩溃，几乎是顷刻间击碎了他所有的梦境。梦一散去，疼痛便好转，梦又复返，而疼痛再临。 反复几次，大脑成了过载的机器，再无法承受这么多的信息，将纷杂的梦境驱赶，犹如海浪冲刷海滩，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一种更祥和的温暖袭来，将裴子晏一身的疼痛缓和，他好像清醒了，便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碧空、海洋、阳光。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咸咸的海风充满了他的肺，这是他的精神域。 他在他的精神域里醒来了。 -------------------- 第一卷 结束了，下一卷开始恢复记忆。到今天也就15个收藏，我真是冷到北极，谢谢看到这里的宝宝们！！比心！所以这章发15个红包！我该不会冷到发红包也无人要伐！tat # 记忆之海 第22章 梦境（1） 裴子晏立在自己的精神域里，渡过了最初有些迷茫的阶段，他回过神，开始仔细观察周边。 之前的岛屿不见了，他站在蓝色的海面上如履平地，海面上漂着许多黄色的花，这花朵看起来分外的眼熟感，跟他在旧照里看见的一样。 他捡起一朵黄色的花，发现这是一朵溟水海棠。 溟水海棠这四个字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像是一把钥匙从他的潜意识深处打开了什么。 晴朗的天空无端开始落叶，白色的树叶宛如纸屑，簌簌落在海面，裴子晏伸手抓了一片，树叶上印着些图案和文字，他却看不懂。他接连抓了几片，却发现自己失读失认了一般，什么也看不懂，仿佛这些图片是什么艰涩难懂的文字。 裴子晏注视这些图片的时间一长，那种梦境里欲裂的头痛再次复返，渐渐加重，仿佛有人用火炙烤他的神经。他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从疼痛中脱困，发出尖锐的惨叫。 他醒了。 一睁眼，裴子晏发现自己眼前是一堵白色的墙，墙上挂着灯，灯光惨白，他只能感觉到汗水从额头滚进了发间，汗水的冷意是真实而彻骨的。 他左右扫视，判断自己在一间病房，窗户投入半明半暗的光，他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这是午后还是早晨，是现实还是梦境。口干舌燥却找不到水，想下床但双腿发软，力气还没有恢复。 他自暴自弃摊成一片，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回想刚才混乱的梦，却又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窗户外隐约传来热闹的喧闹声，好像有人下课了，这声音在他闭上眼之后显得分外明显。空气中渐渐飘来一些食物的香气，看起来似乎是饭点了。 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饿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三次，有人慢慢推开门，尚羽走了进来，发现裴子晏醒了，她松了一口气。 尚羽身后还跟着尼尔，尼尔从尚羽身后探出头，一脸担心地看着裴子晏。 子晏！你醒了！尼尔既欣喜又担忧，赶忙走到裴子晏床边，手上提着不少东西。尚羽站在一旁暂时没有说话。 你怎么样？没事吧？尼尔焦急问着。 虽然其实还有些不舒服，但是裴子晏不想多事，于是摇头，我没事，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尼尔仔细检查了裴子晏好几遍，才半信半疑地放下心，刚好给你带了吃的！趁热吃吧！尼尔将手里的东西依次打开，放在裴子晏面前的床桌上。 谢谢你，尼尔。裴子晏说得很真诚，虽然他不是真正的裴子晏，但是尼尔对他的好他还是很领情，总是让你照顾我。 尼尔红着脸笑了笑，他抓了抓头，我也没做啥，只是点吃的。 裴子晏尝了尝面前的甜品，味道不错，辛苦你了。 尚羽看他们大概说了几句，才插进来朝裴子晏说：你没事就好，你的几个室友都有过来看你，但那时候你还没醒，他们都很担心你。 谢谢你，老师，我知道了。裴子晏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他虽然笑着，却让尚羽感到几分疏离。 塞维尔老师估计也来过。尚羽看着裴子晏又补充了一句。 裴子晏闻言，有些意外，但很快想起自己是好像是在塞维尔的课堂上晕倒的，情有可原。 医生已经来看过你，说你这个暂时考虑是觉醒太晚导致的，如果以后频繁出现这样的情况，建议你去医院里看看。尚羽耐心叮嘱。 裴子晏听着尚羽的话，想起自己的梦，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但面对尚羽他只是笑着说：不好意思，老师，让您担心了。 尚羽欣慰地点点头，觉得眼前的学生真是懂礼貌又乖巧。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早点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他不着痕迹地向尚羽说，又安抚尼尔，你放心，我没事，上完这周的课我就回去，刚开学，课也不重。 如果还有不舒服记得及时告诉老师。尚羽再次叮嘱。 走之前，尼尔忍不住像老妈子一般亲手给裴子晏剥了个橘子，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同尚羽一道离开。 第44章 两人一走，裴子晏松一口气，床头扯了一张纸，将额间和手心的汗擦了一遍，远远将纸投入垃圾桶，一抬眼门边多了一个人。 是塞维尔。裴子晏意外又不意外。塞维尔身上气压有些低，搞得裴子晏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塞维尔老师，您请坐。他嘴角弯起，眼里的神色很是柔和，试图用微笑缓和一下气氛。 塞维尔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做梦了？一个听起来像陈述句的问句。 裴子晏悚然一惊，笑容凝住，险些没控制住表情。 满头汗。塞维尔补上后一句，裴子晏松一口气，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惊惶毫无理由。 做梦而已。 放松之后，他显出几分病态的虚弱，醒来就忘了，好像是很奇怪的梦。他微微皱眉，感觉到梦只给他留下了心悸。 他低着头，没看见塞维尔因为他说的话也跟着皱起眉，反而自嘲着笑，没想到觉醒得晚有这么多并发症。 忘了。塞维尔重复他的话，目光锁着他，做了梦却记不得么？他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失望，这种难辨内里的表现让裴子晏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刚才一直在梦魇，塞维尔继续说，你是不是失去了一些记忆？，他说话的样子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不那么让人平静，裴子晏甚至感觉话出口那分秒间，塞维尔的窥探欲已然要将自己剥得一丝/不挂。 失忆？裴子晏近乎是本能地摆出困惑的表情，继而肌肉记忆比他的意识更先一步做出了决定，让他坚决地否认，从来没有。 回答完，他自己都恍惚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这种下意识的防备熟悉而令人安全，让他感觉解脱，但随后又内疚。 塞维尔静静审视着裴子晏的表情，裴子晏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脑子虚弱地灵光一闪，问出了每个病人在医院都会问的问题：我这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端详他半晌，塞维尔失去了兴致，交给时间。他的答案看起来模棱两可，甚至有点敷衍。 裴子晏本就底气不足，此刻也不敢深究，只能故作乖巧，尽量笑得可人，我知道了，谢谢您，塞维尔老师。 他接着善解人意地看向塞维尔，老师，您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应该不会耽误明天的课程，我 已经请假了，好好休息。塞维尔打断了他的话，口气不容拒绝，同时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裴子晏迷茫，他本来想表演一下身残志坚、刻苦学习，谁知道居然没有机会，好的谢谢您。 离开前，塞维尔最后看了他一眼，是裴子晏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等到塞维尔走远，裴子晏终于松一口气，瘫在床上。但那种来自塞维尔的压迫感和窥探感却持续，甚至更深，像是边界被侵犯，可他又很心虚，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撒了谎。 关于他记忆的问题，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作为裴子晏，他确实没有失忆过。 作为德里克，他确实失忆过。 死去的亲王德里克，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连德里克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记忆大约从十岁之后开始，可能是十一岁，也可能是九岁，他不确定，反正之前他在哪里，从哪出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他的记忆从他在战场上醒来开始。 那是帝国征服昆西的战场，那时的莱恩星还是一片被炮火烧灼的焦土。他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莱恩星的人，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莱恩星标志性的黑发和绿眼。他的头发偏灰，眼睛像是褪得很浅的蓝色，皮肤也白得奇怪，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人拥有这样的长相。 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里找到了半块身份牌。身份牌已经被严重的损毁了，上面依稀看得出德里克几个字，后面姓氏部分已经被摧毁了，他便以德里克作为他的名字。 醒来没几天，他就觉醒成了alpha，精神力a级，被昆西角斗场的老板捡回去，并且很快在机甲上展露出过人的天赋。 那时候莱恩星管理混乱，这种黑色的角斗场发展得如火如荼。这个生死勿论、实力至上的战场吸引了很多富人不远万里寻求刺激。 老板一开始只是试着让他上场，几次之后变得非常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能赢，而是因为他安静听话。不管要求他赢还是输，他都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赢得出人意料，输得格外自然。 但他很快在角斗中发现自己跟别的参赛者不太一样，那些人不愿意假装输，而他对输无所谓。只是不明白输的时候为什么总有人冲他大喊大叫，他会把最吵的那个人杀掉，而老板不会阻拦，只会笑着让剩下的人安静。 剩下的人确实会安静，他也不懂这是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老板要求他输，而那天的对手在角斗过程中非常吵，持续不断地大喊大叫，他很烦躁，于是将对方的头砍了下来。下场之后，老板朝他愤怒的咆哮，他不明白那天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吵，于是也砍了老板的头。 第45章 场面随即失控，那些平时跟着老板的人疯狂冲向他，想要伤害他，他不明所以，只好将那些人的脖子全都折断。 几天之后，角斗场里没了人，警卫姗姗来迟，将安静的角斗场取缔，他再一次被人捡走。这一次捡走他的人是宫羿，宫羿将他带在身边，教了他很多东西，他学得很快，渐渐明白了角斗场里那些人的喊叫和行为是出于什么原因。 明白他杀了很多人。 在他能正常地跟身边的人交流之后，宫羿送他去参加了阿德里安的入学测试。 很久之后，他也渐渐明白宫羿对他的帮助跟角斗场老板一样，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性，但宫羿对他真的很好，把他认作养子，悉心培养，甚至导致宫羿的儿子宫戾对他十分嫉妒，父子俩一度反目。 他一直记得，他会敬重宫羿并服从宫羿，永不背叛。 所以，从他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宫羿手下最趁手的利刃，无数次平定了周边星系的叛乱，所向披靡，敌人望而生畏。 这是他对宫羿的报恩。 宫羿也曾帮他查过他的身世，但到他死前一直没有结果，他也尝试过用一些方法恢复自己的记忆，一样无果。 过往和来处对他来说是不可望也不可及的未知，是他失去的记忆。 -------------------- 修个错字 第23章 校史馆（1） 裴子晏努力驱散塞维尔临走哪个眼神给他带来的影响，一边吃着甜点，努力给自己补充糖分，一边回想刚刚精神域里奇怪的场景，他依稀记得溟水海棠四个字。 他打开星网，把关键词输入搜索。 因政策问题相关内容不予展示。 裴子晏一怔，指尖悬空半晌，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点，他犹豫着，左手的拇指下意识摩抚无名指的指根，摸了几下之后他奇怪地看向自己的拇指，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动。 他收回拇指，乱翻着星网上的信息，将论坛里那张旧照再一次找出来，但还是找不到头绪，他甚至不知道这张图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在他的记忆里共生树上一次开花已经是很久之前。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并没醒过来，现实入侵了他的梦境，梦境又影响了他的现实。这么想着，一股恶心的感觉突兀的漫上了心头，裴子晏看着天花板开始旋转。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靠在床上缓解眩晕，放空大脑，缓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很多，便下床走了走，走到了窗户边。 窗外的夜色正浓，窗口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正在修建的校史馆，那一片没有什么人，路灯孤独的亮着，昏黄的光像是雾，胧在路面上。 他的机甲鸮鸣，此刻就在这栋巨大的建筑里。鸮鸣比别的智能机甲更特别一点，他的智能更完善，更全面，更像个人类，但是跟超智能机甲比又差了一点。 裴子晏盯着路灯走神，思绪正四处漂流，路灯下却走过一个鬼祟人影，他侧目看向那人影，用目光尾随，那人影刷开了门锁，进了校史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那人再次走出来，原路离开。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那个人影带着另一个人影走了回来，裴子晏定睛看了一路，莫名觉得另一个人影有些熟悉。 迟疑了片刻，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黑暗的校史馆里异常的宁静，巨大的塑像和展柜依次排开，透出一股诡异而肃穆的阴沉。 校史馆一层的东南角，是万木馆，陈列着建校至今对帝国做出杰出贡献的校友。这会儿展厅中央，巨大的机甲被碗口粗的钢线悬吊在空中，宛如一具提线木偶，机甲的前胸，一个红色的光点闪烁着暗沉的光。 两个鬼祟的人影在机甲下嘀咕着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声音一出，裴子晏立刻辨别出这是元易时的声音。 估计就这两天，白天不是很明显，夜里才看的出来在闪光，我今天巡夜才发现的。 这几天有人进来吗？看过监控了吗？ 看了昨晚监控出了问题，什么也没有录下来会不会 不可能，应该是鸱鸮的人，可能用了什么方法激活了部分装置，这几天多派点人巡守。他们不可能把机甲搬走，肯定得再回来。 鸱鸮？裴子晏疑惑。 好，我马上去办。 别走漏风声。 明谁？ 滚出来！ 探灯跟着两人的动作朝着裴子晏的方向猛地照了过来，裴子晏躲在门后面屏住呼吸纹丝不动。他很确认自己没有弄出任何响动，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其中一个人犹疑着靠了过来，手里拿着枪，上膛的声音在安静的校史馆里显得分外的明显，也惊吓到了躲在暗处的偷听者。 对对不起，一个人影倏地从一边滚了出来，他举着双手，老师，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进来看看机甲，我不会乱说的 听起来是个在校生，因为好奇溜了进来，正好遇见了这尴尬的一幕。裴子晏借着夜色瞟了一眼，看起来确实是个学生。 第46章 他藏进黑暗深处不动声色，这对话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是在校生的话应该没什么事。举枪的人看见是学生也犹豫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然而，身后的人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中，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举枪的人没有一丝犹豫，寂静的枪口闪过一道炙热的火光，地上多了一具尸体。 裴子晏躲在柜子后，听见倒地声有些意外。 这怎么解释？一个犹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鸱鸮把这件事扛了吧。监控你刚才关了吧？元易时说。 我明白了。监控都关了，您放心。 把今晚的监控都删掉。 好，我知道。 两人的对话结束，脚步声渐渐远去，校史馆里重归于宁静。过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人了，裴子晏才从柜子后悄无声息的走出来。 地上的尸体诡异的扭曲着，漫开的血迹宛如黑纱，尸体旁有一滩类似飞鸟的血迹，应该是刚刚的人走之前留下的。 裴子晏绕开监控，悄无声息往鸮鸣的方向走，他远远就看见里鸮鸣胸前暗红的光忽明忽灭的闪烁着。 这光闪烁的频率，代表鸮鸣已被激活。 因为最近正在翻修，地上还放在一些工具箱，裴子晏带上手套，找了几件趁手的工具，先把大厅里的监控暴力损毁，免得有人重启监控看见他。 随后他开始从鸮鸣的脚下往上爬，手脚并用，身影轻得像燕，很快安全抵达鸮鸣肩头。从肩头的视角他看见了倒地尸体旁似乎有一摊飞鸟一样的血迹。 他几下拆开鸮鸣头顶的暗舱，这里可以通往鸮鸣的脑室，接触到智脑核心。一般的机甲不会有这个暗舱，鸮鸣是个例外。 他将手伸进暗舱，慢慢摸索着抠住了其中小小的核心，轻轻将智脑核心拧了下来，满满握在掌心拿了出来。智脑核心重见天日，刺眼的光瞬间爆开，晃得裴子晏双眼刺痛。 谁？！有人大声质问。 裴子晏反手将核心揣进怀里，一把将暗舱扣上，转身往声源的反方向纵身一跃，他顺着鸮鸣的手臂往下滑到掌心，半空中勾着机甲的指尖一荡跃上了一处矮柜，再轻飘飘落地，一刻不停往前跑。 那人离他还有些距离，他回头一看，通过身型判断是刚才跟着元易时的那个人去而复返了，大概是回来处理尸体，被核心的光芒惊动。 子弹破空而来，裴子晏窜身躲进林立的展柜，来回穿梭，子弹无法击中他，弹夹很快被耗空。那人默不啃声紧追不舍，他身量比裴子晏高，奋力追起来跑得也更快，几乎要踩到裴子晏的影子。 裴子晏疾跑中手重重按在一处矮柜，以此为支点翻身向后跃起，腾至空中，随后瞄着那人背脊猛踩而下，再狠狠一蹬，那人被蹬得踉跄却很快稳住，反身探手去抓裴子晏的脚踝，他以为他抓到了，却又感觉细得离谱，果然那纤细的一握反手握住他的上臂细处，狠厉地反扭。 啊叫声凄厉，刺破黑暗。 裴子晏攥着那人剧痛手臂将人一掼又一抵，按着头狠狠撞在一旁的柜壁上，将那人磕得鼻血横流，鼻梁歪斜。柜壁后那侧是面镜子，一晃映出了裴子晏和那个人的脸，那人也看见了裴子晏，眼底闪过愕然。 镜子里的裴子晏看起来纤细又温柔，绿色的眼眸被暗色染深，像绿苔。 你是omega？那人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是omega，他当即要释放信息素压制裴子晏，裴子晏比他动作更快，按在头的那只手细指展开，紧压那人口鼻，掌心抵着下颚猛地一掰，瞬间没有了生息。 他松开手，那人的尸体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裴子晏活动了一下十指，感觉到指尖的粘感，似乎沾上了血，他看着血满目厌恶。核心早已不亮了，他随手在兜里掏了一下，掏出一张男士手帕。 是他之前洗好没来得及还给塞维尔的那方，他用手帕仔细将手擦了又擦，想着得重新洗了再还给塞维尔。 擦着手，他低头看那滩泥，发现是他认识的人，是他以前教过的学生，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似乎是个a级精神力的alpha。 裴子晏擦完手，顺便清理完自己的痕迹，从另一个方向避开了所有摄像头，往展厅外走。 他翻墙跃出校史馆，跨步走出校史馆的草坪，回到了去往医院的路上，没走几步，猝然顿住了脚步。 塞维尔站在前方的黑暗中沉默看着他。 这是他们今晚第二次见面。几个小时前，塞维尔刚从他的病房离开。 裴子晏还记得自己刚刚因为对塞维尔撒谎而产生的心虚，那种让他心悸的心虚。而现在，搞不好还要撒第二次。 他很想扶额叹气，但不得不继续伪装，泰然自若冲着塞维尔温和地笑，晚上好，塞维尔老师。那笑难免染上几分遮不住的意味不明。 昏黄的路灯落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轮廓更加柔和且无害，塞维尔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看向远处黑暗中的校史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笑，你准备去哪，塞维尔老师？ 如果不想对方向你提问，最好的方式是你先提问。 塞维尔淡淡看了他一眼，早点休息。随后与他擦肩而过，裴子晏没有回头，不知道他去了哪。 第47章 他此刻垂着头看自己掌心和五指，很干净，想起刚才手帕丝质的触感，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复杂，感觉心里很空又很满。他准备了一万种可以敷衍过去的方式，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弃权不问。 也不知道塞维尔是真的不关心不想问，还是懒得听他编瞎话。 他只好兴致缺缺地走回了病房。 反正坦诚是做不到了，那起码做到早点休息吧。 -------------------- 第24章 信息素 休息得早，醒得也早，裴子晏醒来的时候窗外浓浓的薄雾还笼罩着整个校园，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起这么早还有一个原因，他要去一个特殊的黑市。 阿德里安星的另一端，也是阿德里安星最贫穷的地方阿曼达特别行政区，阿曼达的黑市是最丰富的线下交易所，拥有最丰富的货物和最无痕的交易，在这里找一个废弃的老式家用机器人再合适不过。 他本来想在猫宝上订购一个家用机器人来放置鸮鸣的智脑核心，但是现在的家用机器人都跟智环联通，万一被智环监测出鸮鸣再次上线，他就完全暴露了。 他漫无目的在黑市里游荡着，很快他便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破旧的老式球形机器人，过于古老的版本让他甚至无法和现如今的智环系统同步，所以他躺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裴子晏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机器人，扭头在这个摊位上逛了一圈，选了几个价值不菲的机甲零部件，然后才去找老板结账。 一共28930帝国币。 裴子晏面无表情：可以送几个赠品吗？那边的老式机甲，我想带几个回去研究研究。 老板犹豫了一下，那些老式机甲过于老了，确实没什么人问津，但是白送的话 不行就算了，我再看看别家。裴子晏转身就走。 老板赶忙拉住了他，别别别，你挑你挑，不过只能送两个，你可别多拿，那些都是很实用的型号。老板虚情假意说着，表现得好像很宝贝这些破破烂烂的机器人一样。 裴子晏直接就把球形机器人带走了，顺便还带了个类似的，作为零件补充。 买到了需要的东西，他便打道回府，但没有回学校，直接回了阿德里安后山的家里。他将智脑核心藏好，顺便联系了肖琦，将球形机器人寄给他进行整修。 这些弄完，已经日落。 裴子晏没回校医院的病房，生怕又遇见什么人问他些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回了寝室，林贤星正躺在寝室的床上打游戏，看见他进来了，赶忙坐了起来，你感觉怎么样？ 裴子晏耸肩，没什么大碍了。其他人呢？ 肖越和明夏轶去图书馆自习去了。你不知道，今天你没来，学校里出事了，听说死人了。林贤星低声说道。 死人了？裴子晏疑惑得很真挚。 林贤星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校史馆里发现了尸体，据说是鸱鸮的人做的。那个人的室友说他本来只是想进去看看机甲的，估计运气不好刚好遇上了鸱鸮的人在里面，结果就被灭口了。 虽然裴子晏完全知道来龙去脉，但听见鸱鸮得时候，他还是有点奇怪：鸱鸮是什么？ 怎么总是鸱鸮。 你没听说过鸱鸮吗？林贤星来了兴致，八卦起来，鸱鸮是一个反叛组织，存在了很多年，四五年前突然高调起来，策划了多起针对帝国的刺杀和暴动，每次帝国以为自己成功剿灭，但过一段时间又死灰复燃。 可他们去校史馆做什么？裴子晏问。 他们会来校史馆也不奇怪，他们认为是宫戾设计谋杀了德里克亲王，一直企图找到证据策反王庭里亲近德里克的那一派，但是元易时元帅都研究不出什么东西，他们来了又有什么用？ 裴子晏笑，可你怎么知道来的是鸱鸮？ 林贤星洋洋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拜托，雇佣中心是我家私产，这点消息算什么，就没有我家探不到的消息。 裴子晏看着林贤星自豪的样子若有所思。 林贤星展开智环的光幕，翻了张图出来，喏，出现在现场的一只飞鸟，但凡鸱鸮作案，现场都会留下类似的痕迹。 顺着林贤星的指尖看过去，裴子晏看见了一只用血绘成的飞鸟，他昨晚确实晃眼瞟见了这只鸟。林贤星继续往后划，下一张图是元易时在处理现场，他身后拉着红色的警戒线，周边站着几个警卫。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裴子晏客观评价，他顺着林贤星划过的方向继续往后一划，结果下一张是塞维尔上课的照片，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林贤星大大方方笑起来，拍照是我收集信息的主要手段。 裴子晏端详半晌，没从里面看出什么信息，用质疑的目光看他。 真的！林贤星信誓旦旦，我就是爱拍照，那天你晕倒我也拍了你，不信我翻给你看。他一边说，指尖哐哐一通往前翻，裴子晏眼花缭乱什么也没看清，但林贤星精准定位，唰地停下指尖，戳开一张图，你看！ 第48章 那张图一展开，裴子晏沉默了，这图给他的冲击比引爆反式元素弹还要大。 他幽幽道：你还真是什么图都有。又停了两秒，趁着林贤星没注意，他毫不犹豫摁了删除。 诶！你干什么？林贤星不慌不忙收回自己的光幕，从垃圾箱把图片还原，重新看了一遍图，又不解地看裴子晏，这角度多好啊！他这样抱着你，我都想晕倒的是我。 裴子晏面无表情，删掉。 林贤星眨眨眼，笑了笑，徐徐说：我当时都懵了，但塞维尔老师反应很快。他打量裴子晏的表情，揣测着，你害羞？这有什么？ 害羞？裴子晏眯起眼，听着林贤星说的话，看着他暧昧的表情，觉得他在想一些兰岑想过的东西。 不。他坚决否认，我只是不能接受别人这样抱我。他指着被塞维尔公主抱的自己，感觉每看一眼都是折磨。 他，alpha（曾经），很难接受被另一个alpha这样公主抱。 林贤星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有什么！我就是因为仰慕塞维尔老师才报考阿德里安的，没想到今年居然还是他教学。我简直恨不得那天晕倒的是我好吗！林贤星托着腮。 你可以尝试自己晕倒。裴子晏试着给出建议。 林贤星认真的考虑之后，幽幽地说：说实话，在你晕倒之前我完全没想过塞维尔老师是个会抱着学生赶去校医院的人，但经过这次我觉得你的意见可以采纳。 裴子晏： 那你闻到他的信息素了吗？林贤星忽然凑到裴子晏耳边，那么近的距离，你当时还有意识吗？ 裴子晏避开了林贤星的靠近，微微皱眉，没注意，如果还有意识我就不会晕倒了。 林贤星一脸遗憾，唧唧喳喳继续说着什么羡慕裴子晏和仰慕塞维尔的话，裴子晏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还想着那张公主抱的图，感觉自己犹如雨中一根避雷针，狠狠地被雷劈了一道。 他木然回到房间，笔直地躺回床上，假装无事发生，试图将塞维尔抱着他的尴尬画面清出脑海，但未果，他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一次很成功。 他想到林贤星刚才说过的话，爬起身打开了雇佣中心的任务申请界面，将寻找溟水海棠的任务匿名发布了出去，并给了丰厚的报酬。 他在线上找不到溟水海棠的相关信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不愿意这些信息透露，要么就是这些都是他的臆想。如果是前者，他放出去这样的一个饵，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 他不用去寻找答案，他可以等着答案来找他。 但他没等来答案，等来了校医院的电话，他一天没回去，主治医师打电话来催他回去，告诉他在院病人不能夜不归宿，除非出院。 裴子晏看了眼窗外明月高悬，很想拒绝外出，可对面是他的主治医师，医生的话好像不能反抗，他只好回去医院办出院。 夜里的校医院没什么人，大部分人都是白天门诊看了病或者开了药就离开，开药的基本也是omega学生定期开抑制贴，开学那天裴子晏也来过一次。 除了抑制贴偶尔会有人来开结合阻断剂，不过结合阻断剂是管制药品，除非真的有特殊情况需要阻断发情期医生才会开具。 裴子晏愿意听医生的话回去也有结合阻断剂的原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发情，也不想随便匹配一个alpha解决发情期，所以未来很有可能会需要这个东西，那跟医生搞好关系就很必要。 病房果然空荡荡，主治医师坐在护士站的光脑后面打量他，手指在屏幕上熟练的点击和划拉着。 你住院时间太短，我了解的信息也少，目前的诊断尚不明确，但更倾向于是觉醒后遗症，你自己平时多注意一点，不要过度使用精神力。医师温和地叮嘱裴子晏，说话间裴子晏的智环响了一下。 他抬起手展开光幕，发现是自己的住院证明。看着诊断那一栏，裴子晏皱眉，有些不解。 出院诊断：晕厥原因：觉醒后遗症？回溯综合征？ 回溯综合征？裴子晏问，眼神似有若无地瞟过护士站后的房间，门牌上写着配药室。 医生头也不抬，你晕倒昏睡期间有多梦、梦魇症状，一般觉醒后遗症不会有这种倾向，所以需要排除这个可能。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只是入院的常规鉴别诊断，这种病首要诊断依据是失忆，其次才是梦魇，更重要的是，它只在高精神力人群发病，而你的精神力评级是多少来着，我有点忘了，等我看看 s级。裴子晏答。 医生轻轻咦了一声，还挺高他抬头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裴子晏，你有精神域吗？ 有。裴子晏没有隐瞒。 面积有多大？医生开始记录。 很大。 医生抬头，有点无奈，很大是多大？一间房、一泊湖、一片海都可以很大，我需要具体的描述。 裴子晏笑了，一片海。 第49章 那一定是你非常熟悉的地方。医生笑着随口说。 不是。裴子晏否认。 那就是某个印象很深的地方。 不是。 那至少去过或者见过。 没有。 医生一脸平静，你失过忆。 没有。裴子晏静静看着医生，缓缓笑起来，他懒懒靠在护士站的墙边，还想问什么？ 以前生过病、做过手术、受过伤吗？医生神色如常。 骨折过，进行过畸形愈合矫正手术。裴子晏答得不假思索，差不多半年前吧。 医生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最后敲了一下，裴子晏的智环再次响了，这次他点开消息，是一则出院注意事项。 1、适当使用精神力，减少进入精神域，保持足量睡眠时间，补充糖分，规律作息，戒烟戒酒。 2、避免过量接触应激源，头晕反复时，尽量远离当前场景或停下你正在做的事，立刻就近寻求帮助。 3、建议继续住院，建议随诊。 谢谢，我会注意。裴子晏认真看了一遍，忽略了最后一条，笑着向医生道谢。 对了，医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开自己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裴子晏，抑制贴，住院可以报销，我就顺便帮你开了点，不用谢。 裴子晏伸手接过，谢谢。他接过抑制贴的样子透出几分抗拒，好像他很不喜欢这个东西一样。 -------------------- 第25章 梦境（2） 裴子晏前脚离开校医院，后脚配药室的门打开，走出一个挺拔深俊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 医生头也没抬，继续点着什么，太警惕了，面对医生都这么警惕，我差点以为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话音却停下了，微微皱眉，话锋一转：但我总感觉不是我问出来的，是他无意中暴露，因为他不知道精神域一定是本体去过或见过的地方。 医生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甚至在我下结论之后，他依然下意识反驳我，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这真的太奇怪了。 还发现什么？黑衣人问。 你对我说的事情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研究结论没有得到肯定，医生感觉事情不太简单，回头看自己的光脑，点开一份报告，他的脑电波不太正常，这是他昏睡期间的脑电波，只有混杂的theta;波和beta;波。 黑衣人看着那一屏幕他看不懂的波形皱眉。 医生指间点着屏幕解释：theta;波在精神病人身上常见，而beta;波通常在亢奋或噩梦惊醒后出现，简而言之，这人的脑电图看起来像个被噩梦惊醒的精神病人。 他说完又看一眼屏幕，简短评价：真是好刺激，第一次见这样的。 那现在呢？黑衣人问。 医生又点开一份脑电波，这是刚刚偷偷测的，theta;波减少，beta;波持续的时间变长。，医生总结道：我感觉他一直处于一种应激状态，按理说一般人这样的脑电图已经疯得半死不活了，可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稳定，为什么？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一滴染料无法改变海的本色。 哦。医生似懂非懂，所以这种混乱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有更为浩渺无边的东西来稀释混乱？ 黑衣人点头。 医生认真看他，那现在你想怎么做呢？ 继续，黑衣人将一瓶药放在医生面前，他会定期来你这里拿抑制贴。 医生伸手取过药，看了眼药物浓度，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你确定继续？他问，这次剂量还挺大，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他呢，他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他。 黑衣人并不准备解释，看样子是想离开。 诶，等一下，医生伸手挡住黑衣人的去路，来都来了，把例行体检做了吧，你太久没有体检了。 黑衣人绕开那支手，走出了护士站。 医生在他身后无奈地喊，莱恩公爵，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像你那样，你应该重视医生的建议。 塞维尔走进了医院廊道的深处，并没有聆听医嘱，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裴子晏离开医院就直接回了宿舍，时间接近午夜，舍友基本都睡了，只有肖越刚从图书馆回来，从厨房里洗了碗葡萄出来吃得正香。 你要来点吗？肖越看见裴子晏回来，将碗递到他面前，我哥今早去郊区葡萄田给我采的。 裴子晏尝来了一颗，甜眯了眼，可以，再来点。 肖越偷笑着返回厨房，我就知道你喜欢甜的。他打开冰箱，洗了一碗递给裴子晏。 裴子晏跟进厨房，接过碗，想起肖越是医学系的，便问：你听说过回溯综合征吗？ 肖越点头，书上见过，一种罕见病，怎么了？ 第50章 这是种什么病？裴子晏问。 肖越回忆了一会儿，迟疑着说：我记不太清了，这病有个轮.盘效应我印象挺深。 轮.盘效应？ 嗯，这种病人不都失忆了吗？当他们再次遇见特定节点，比如物品、场景或者事件，会突然进入记忆闪回，在梦境里再次体验失去的回忆。 但这种闪回有风险，对于精神力的消耗巨大，每次都发生都有几率导致精神力溃散而亡。特定的节点就是那枚子弹，闪回就是扳机，扣下扳机，可能生，也可能死，就像轮.盘赌一样，所以叫轮.盘效应。 虽然精神力s级以上才会得这病，但哪怕是sss级的病人预后也不好，因为对精神力的损耗太大了，每闪回一次就像死过一次，会非常虚弱，伴有撕裂样的头痛。 为什么s级以上才会得这个病？裴子晏终于忍不住问。 因为s级以上的人才会有精神域。肖越解释道，精神域是一个人印象最深的地方，形成就不会消失，哪怕失忆了也是。但失忆之后，精神域就变成了开启灾难的钥匙，是一枚一定会发射的子弹。 裴子晏想了会儿，精神域一定是印象最深的地方吗？ 当然，肖越语气肯定，这也是确诊回溯综合征的方法之一，发现自己精神域是个陌生的地方，那基本没跑了。 这确诊来得猝不及防，裴子晏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你是在看小说吗？肖越吃着葡萄，安慰他，放心吧，小说里一般得绝症的都不会死，除非作者不当人。 裴子晏无法给肖越解释，只好面无表情的吃葡萄。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刚复活没多久，又回到了死亡边缘。吃完葡萄，裴子晏回到房间，准备洗漱睡觉。 肖越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碗放到一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从智环翻出了一本《实用内科学 第九版》，开始一键搜索。 他找到了回溯综合征那一页，粗略看了一遍重点。 回溯综合征：指高精神力人群在精神域指引下恢复记忆期间出现的一系列症状，典型症状包括梦魇、错构、闪回、轮.盘效应。 该病罕见，目前尚无针对性治疗措施，可对症使用稳定精神力药物，避免使用中枢兴奋药物，会导致频繁触发闪回，增加死亡风险。 肖越看完当前页，又向后翻一页，后一页上只剩一句话：该确诊后生存周期仅六个月。 咦？这么短？他皱起眉，发现刚才忘记告诉裴子晏这一点了。 裴子晏对自己短暂的寿命一无所知，他洗漱完就上床睡了，一整晚都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梦境也祥和得多。 梦里是炎热的夏日，日星高悬炙烤着大地，气温起码40deg;，在阿德里安这属于是夏天的常规热度。他站在阿德里安学院空旷的训练场上，扫视一干立正的学生，稚嫩的面庞上都挂着汗，但仍笔挺站着，一言不发。 训练场边的跑道上，一个颀长的影子一圈一圈跑着，他速度很快却毫不吃力，豆大的汗珠接连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有些汗水来不及成滴就被晒干了，在他额角析出了晶体，他嘴唇干得裂开，有些脱水。 就算如此，这个人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甚至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种恒常而执着的坚定。 但日头太烈了，再坚强也抵不住身体疯狂地脱水，这人终于坚持不住，在跑道上晕了过去。他不由自主走了过去，离开了那些立正的人群，走道倒下那人面前，他俯视那同样年轻的面庞。 是年轻的塞维尔，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随后，他蹲下弯腰，将倒在地上的塞维尔抱了起来，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 唔是公主抱。 第二天早上，裴子晏醒来的时候，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清气爽，像是大仇得报，像是久旱逢雨，这虽然只是一个梦，却让他瞬间将昨天被塞维尔公主抱的阴影抹消。 只可惜他不认识这么年轻的塞维尔，也不知道塞维尔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因为梦醒之后他没有那种虚弱和疼痛感，所以这个不太现实的梦境很快被他抛诸脑后，他跟着林贤星一起去上了课。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觉得总自己嗅觉比之前灵敏了些，跟林贤星并肩走着时，隐约能闻到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雪兰味，他之前只在很偶尔的时候闻到过。 早上仍然是塞维尔的《机械概论》。 裴子晏没办法不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上着课，直到下课铃想起的时候，他才坚持不住趴了下去。迷糊间他感觉到旁边有人碰了碰他。 裴子晏迷惑的往林贤星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林贤星朝他疯狂使眼色，裴子晏感觉到什么，本能的坐直了身体。 来的人是尚羽，她进门跟塞维尔颔首打了个招呼，这会儿已经走到裴子晏面前，她弯下腰，低声说：跟我出来一下。 裴子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起身跟着尚羽往教室外走。路过讲台前，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塞维尔，发现塞维尔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的耳垂上，他带着白色耳钉的耳垂上，他似有若无笑了笑，却莫名感到自己的耳垂有点发烫，可能是因为这次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第51章 裴子晏跟着尚羽走到一间办公室附近，门口站着两个警卫，尚羽似乎不敢靠近，远远停下，转头冲他安抚性地笑，你进去吧，只是常规问询，别紧张。 裴子晏不太理解，但还是几步上前扭开了门把手，看见门内办公桌后的人，他心里有了猜测，他走进去随手关上门，随即听到门外有人把门反锁了。 办公室空间很大，两侧是两壁书柜，书籍琳琅满目，分门别类排布，柜壁左右都摆着绿植，靠窗那一侧是一株垂丝茉莉，枝条纤细优雅，花朵细碎洁白。垂丝茉莉迎风而动的时候最美，但窗户此刻关着。 房间最中央的大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是元易时。 裴子晏走到房间中央，还要往前走的时候，元易时警惕抬手一指，你就站那儿，别动。 裴子晏站在原地，平静地与元易时对视。 元易时上下打量他许久，目光中带着天然的傲慢，像是自觉高别人一等，等他将裴子晏周身扫视几遍，他才无所顾忌地一笑，说吧，8月3号你去哪了？ 这是裴子晏去校史馆那一晚。 -------------------- 第26章 压制 我在校医院住院。裴子晏答得冷静。 元易时戏谑地笑，打开了自己的智环在投影了一段视频，视频里裴子晏神色匆匆的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过去，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但确实看得出是他。 应该是校史馆附近的监控。 裴子晏立刻明白了元易时的意思，他镇定自若，向元易时投去询问的表情，似乎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元易时说：这是前天晚上的监控，校史馆附近只有你一个人出现过，你那天晚上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 裴子晏疑惑地摇摇头。 你为什么要去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吗？元易时追问道。 我白天不太舒服，晕倒了，醒来吃完饭想出来走走，就在学校里转了转。裴子晏解释道。 最近有很多风言风语，你知道校史馆的事情吗？ 听同学讲了一点，不太了解。裴子晏坦然。 就在你散步这段时间，校史馆里死了一个人，而你刚好在附近，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只是刚好路过了这里 这里离校医院有一段距离，你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来。元易时打断了裴子晏，校方已经报警了，目前正在调查，你如果知道什么一定要讲出来，这会很有帮助。 裴子晏无辜地摇了摇头，做出他常用的可怜乖巧姿态，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老师，只在附近走了几圈。 你最好坦诚，元易时双眼锐利逼视着裴子晏，我查过了，你没什么背景，刚好又路过那里，承认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裴子晏灿然一笑，原来如此。 你承认，事情很快就会解决，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可以为你减罪，等你服刑出狱我也可以为你安排后路。元易时诚恳许诺，或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承认。 什么都可以？裴子晏好奇看向元易时，意味不明地问。 当然，元易时摊手，你应该认得我，那你自然知道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 那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吗？裴子晏直言不讳。 什什么？元易时猝不及防，被裴子晏的言论惊得岔气，咬着牙说：小朋友，我已婚，儿子跟你一样大！ 裴子晏奇怪看元易时一眼，他依稀记得元易时本身就有私生子，还是孕期出轨的产物，不知道此刻矜持些什么，哦，我只是想当你的警卫。 元易时气笑了，你一个omega当什么警卫，真是开玩笑，你甚至都不该读这个专业！ 元易时精准踩雷，裴子晏笑得满不在乎，却向前迈一步，omega怎么了？你儿子不也跟我一个专业。，他说着再次抬腿向前靠近，尝试靠近元易时。 别动。元易时瞪视他，缓缓抬起一直低垂的手臂，他手中握着一把原磁枪，此刻枪口正对着裴子晏，裴子晏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元易时。 没想到元易时这么警惕。 你以为是想让你背锅吗？元易时笑了，我是认真地在怀疑你，你明白吗？ 裴子晏明白了元易时话语中未说明的部分，两个死者确实有一个是他杀的。他无辜笑着，我真的只是在那附近转了几圈。 其实你已经暴露了。元易时站起身，傲然笑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裴子晏平静又坦然。 你从哪听说校史馆的事情的？元易时质问他，这件事情根本没有透出一丝风声，我一提校史馆你就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知情，因为你是凶手。他说得斩钉截铁。 裴子晏： 裴子晏一时不知道该感叹林贤星的消息灵通，还是该鄙视元易时的保密工作搞得太烂，照片外泄了还一无所知，但不管怎么样，最后受伤的竟然是他。 第52章 元易时显然不想再跟他继续浪费时间，空气里炸起一股浓烈刺鼻的烈焰焚木的味道，是元易时的alpha信息素，这窒息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紧迫地压制着裴子晏。 裴子晏面色难看起来，他虽然有按照学校规定贴着抑制贴，alpha信息素并不会诱发发情期，但是高阶alpha信息素对于低阶omega的生理压制是抑制贴不能抵消的。 元易时是ss级alpha，而他现在只是s级omega。 除非现在有个更高级别的alpha来短暂标记他一下，不然他没法反抗这种带着恐吓、压制意味的信息素。这种恶意压制在某些年代甚至是专门用来审讯omega的。 他心理上尚能克制，但是生理上无法控制自己不感到颤抖，面色逐渐苍白。这绝对的生理压制对他来说过于陌生，他身为alpha的时候级别不高，但从没有人敢用信息素威胁他。 门窗紧闭，办公桌后的人藐视着裴子晏，你跟鸱鸮有没有联系？你在那附近跟谁在一起？到底在做什么？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被抛了出来。 裴子晏强迫自己站稳，这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额头上渐渐生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眉眼往下落，像是在流泪。 你裴子晏发出微弱颤抖地声音，你怎么不去死 那人发出嗤笑，回答我的问题，你 嘭嘭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元易时动作一顿，迅速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将枪收起，立刻打开了身后的窗户。裴子晏全身无力，信息素稀释他瞬间感觉好了一点，但仍然有一种强烈的透支感，他像是从头到尾被人打了一顿。 门外的人非常急躁，再次敲门没有人回应之后，门外安静了片刻。 随即一声巨响，门锁被打烂了，大门洞开，塞维尔站在门口，他周身的气息低沉得可怕，双眼犹如冰川，带着利刃的目光直直地定在元易时身上。 空气里依然飘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 看见来人是塞维尔，元易时有一丝诧异，他皱眉质问：莱恩公爵，虽然学院允许您配枪，但是用来损坏公物并不在使用范围内。 你违规了。塞维尔冷漠回答，几步走到裴子晏身边，一把扶住了他的身体。 感觉到熟悉的人站在身边，裴子晏瞬间放松了下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软倒在了塞维尔身上，塞维尔稳稳接住他，单手将他拦腰拥在怀里，扣得很紧。 一股若有若无的乌木玫瑰香气混着一点咸咸的海风味儿，瞬间温柔包裹了裴子晏。 生理上的威压立刻就被驱散了。 然后，裴子晏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这是塞维尔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不是说不行吗？ 这味道甚至好闻得有点过分。 塞维尔和元易时此刻针尖对麦芒，气氛紧绷得一触即发，而塞维尔怀里的裴子晏像是掉进了蜜罐的熊。 学院授权我调查凶案，我只是例行询问，但是这位学生似乎不太配合。元易时对塞维尔的冷漠视若无睹，他甚至调出了监控，他无法解释自己在场的原因，所以，我才 那你不必问了，他跟我在一起。塞维尔扣着裴子晏腰部的手收紧，按着他的头，让对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闻言，裴子晏的心跳急速飙升，自发而来的紧张、忐忑、慌乱，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裹挟着他，好像有人在他的蜜罐里又加了一罐糖。 这有些太过了，过分甜。他感觉这样有点受不了。 他身上的力气渐渐复苏，但周身乌木玫瑰混着海风的味道让他有些上瘾，莫名给了他十足地安心，导致他根本不想动，而且靠在塞维尔肩头这个姿势让信息素的味道更浓郁了。 他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塞维尔肩头蹭了蹭。塞维尔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元易时表情有一丝微妙，原来是这样，他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塞维尔身上的裴子晏，笑起来，看来是我唐突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暧昧地看塞维尔，目光在塞维尔怀中的裴子晏身上上下逡巡了几遍。 感觉到元易时那种绝非善意的目光，塞维尔空余的手抬起枪指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枪，元易时识相地收回了视线，继续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回头再给您赔罪。 不等塞维尔说话，元易时迅速识相地离开了，留下塞维尔和裴子晏两个人呆在房间里。 塞维尔将裴子晏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裴子晏脸上仍然有一些苍白，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太多。 谢谢你。裴子晏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地板，他感觉到那个温柔的味道离他远去了。 塞维尔低头看着他，蓝色眼眸里晃动着充满掠夺欲的暗影，似乎就要从中伸出锁链将裴子晏紧紧束缚，感觉怎么样？他低声问。 好多了。裴子晏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塞维尔，发现他看着自己，只不过视线又落在了他的右耳上。 他的右耳上带着塞维尔送的耳钉，对方似乎很喜欢看这里。 第53章 这时，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影摸了过来，看见地上破碎的门把手，他好奇往门内一看，看见了门内的情形，吓了一跳。 塞维尔转头看过去，冰冷而充满威压的目光吓得对方赶忙转头走了。 塞维尔回过头，收起了冰冷，问：能走吗？ 裴子晏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脸色不好，这会儿立刻站了起来，可以，麻烦你了，塞维尔老师。 塞维尔没有讲话，一路上跟在裴子晏身边，极为绅士地和裴子晏隔着一段距离，裴子晏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他终于开了口。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裴子晏试探着问道，他想试着 塞维尔扫了他一眼，看透了他，你不愿意说。 -------------------- 第27章 匹配 裴子晏一时语塞，倾诉欲又憋回去了，赤裸裸地被拆穿，让他有一丝窘迫，他确实不太愿意告诉塞维尔。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应该防备塞维尔。他也一直这么执行。 塞维尔似乎习以为常，甚至不深究，转而说：下午请假了，好好休息。 谢谢。塞维尔这种态度加深了裴子晏的窘迫和内疚，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其实不防备他也可以？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德里克了。 明明他在元易时面前都没有这么防备，他到底为什么要防备塞维尔？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裴子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他回忆着刚才那股乌木玫瑰和海风的味道，整个人沉浸在一股难以自拔的回味中。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闻到过这样好闻的味道。 他甚至想再来一次。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渐渐只剩下塞维尔的影子。 各种各样的塞维尔充满了他的脑海，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每一次的样子，都如雕塑般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延伸进他的梦里。 梦境里，裴子晏感到自己仿佛被架在烈日下暴晒，难耐的高温炙烤着他，口干舌燥，焦躁不安，他感觉到自己急需一点冰凉的东西降温。 子晏？ 子晏！ 似乎有人在叫他，他不耐烦的捂住了耳朵。 在一阵刺痛之后，裴子晏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慢慢回笼，他模糊的睁开双眼，看到了床边一脸担心的肖越和林贤星。 裴子晏有些疑惑，随即看到了肖越手中的针管。他猛地坐起来。 我怎么了？裴子晏摸着自己满头的汗水，不确定地问道。 呃肖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发情了。 你发情了。 这四个字简洁明了言简意赅声如洪钟，震得裴子晏半晌说不出话，他呆滞坐在床上，简直希望自己立刻去世。 不过不是很严重，而且发现得比较及时，已经消下去了。肖越耐心解释。 等一下裴子晏有些虚弱地拉住肖越，我用了抑制贴，怎么还会？ 肖越眨眨眼，看裴子晏的神情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就继续解释：抑制贴只能抑制被alpha信息素引起的意外发情，你这是发情期来临前的发情热，一种生理现象，象征着你的发情期要到了。 你多少岁了，子晏，怎么会突然就要到发情期了？林贤星在一边疑惑地问道，一般不都二十来岁吗？ 这一问，裴子晏也产生了疑问，一般omega觉醒在18岁之前，发情期是在20岁左右，但是他21岁才觉醒，那他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 以前是alpha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现在变成了omega，他以为用了抑制贴就万事大吉，压根没考虑这些问题或者说他下意识选择回避这些问题。 裴子晏颤巍巍抓住了一旁的肖越，我21岁才觉醒，那我的发情期应该是多久？ 肖越一脸抓狂，你什么时候觉醒的？超过20岁觉醒的omega发情期基本在6-12个月出现！你有去匹配中心登记匹配吗？ 6-12个月？？？！！！ 登记匹配？没有！裴子晏崩溃了，他赶紧算了算时间，自他觉醒到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那岂不是最快下个月，最慢下学期开学之前他就得找到人标记他？ 我可以一直用结合阻断剂来延缓吗？裴子晏面如菜色。 你居然没登记？肖越也崩溃了，你想延缓多久？结合阻断剂也是有副作用的，又不可能延缓一辈子，再说了，一直不标记你会死于精神力溃散的！ 你为什么不登记？林贤星也疑惑的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裴子晏摊在床上不想说话。他能说什么，难道说他一直不愿意接受自己变成omega的现实，压根忘了这茬？ 难道他真的要匹配一个alpha渡过发情期？不知道怎么的，塞维尔的脸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裴子晏一个激灵又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甩了甩脑袋，把塞维尔清出自己的脑海，随即问道：有没有其他没有伤害的方法，可以渡过发情期？ 第54章 肖越和林贤星整齐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林贤星甚至再次发起了灵魂拷问，子晏，你怎么一点omega常识都没有？ 裴子晏木然坐着，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只有当alpha的常识，当alpha的时候他没有omega，当然更不会去管omega需要注意什么。 现在是他平生第一次当omega，早知道当omega这么苦，他当初就该再跳一次崖。 没事，我这几天给你讲一讲，肖越安慰道，你抽空去匹配中心登记一下吧。 裴子晏僵硬点头，你们都登记了吗？ 两人再次整齐的点头，林贤星补充说：只不过还没有匹配，按照常规19岁才会开放匹配，你去的话，应该直接就可以匹配了。 对，你也不用着急，肖越安抚着裴子晏，匹配报告一般一月就出了，不会要很长时间，当然也可以加急。 没关系，我也不急。裴子晏虚弱地说。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匹配。 明天我给你请假吧，刚给你用了大剂量的抑制剂，过后会不太舒服，你好好休息，不然之后我陪你去匹配中心吧？林贤星贴心地说，你要赶快了，万一发情期真的来了怎么办？ 裴子晏一脸惨白，放弃了他最后地挣扎，好吧，谢谢你。匹配中心我自己去吧。 肖越本来还想问问裴子晏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才出现情热的，毕竟有时候也会出现遇见了匹配度高的人，对方的信息素无意中诱发了情热的情况，但看裴子晏一脸虚弱就暂时没提。 于是开学第一周，裴子晏请假的时长已经快超过上课的时间，五天缺了三天，并且请假时长还在继续延长，新的一周，周一他又请假去了匹配中心。 匹配中心里人来人往，不少人是来登记结婚的，所以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有些omega身上已经带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简直在向天下昭告所有权。 裴子晏到了前台选择了登记及匹配业务，地上便出现了指引灯，他跟着指引灯一路走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位年轻女士，看样子也是个omega，她疑惑看了看进来的人，又看了看光脑上的业务信息。 是你要登记和匹配？ 裴子晏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是我 。 医生惊讶的看着裴子晏，示意他坐下您请坐。在这里按一下指纹，然后授权一下您的信息，我需要核对一下。 裴子晏在桌面按下指纹，然后在弹出来的光幕上确认了授权信息。医生的光脑上出现了裴子晏的个人信息。 21岁，您是最近才觉醒吗？医生好奇的问，您这个年纪，应该大部分都已经有自己的alpha了。 大概五个多月以前吧。裴子晏如实说。 医生：最近有出现过发热吗？ 我一直有用抑制贴，但是昨天突然有一点，用了大剂量抑制剂很快好了。是发情期快到了吗？裴子晏很忧郁。 用指尖在这里摁一下。医生没有回答，拿出一根试纸递给裴子晏，试纸的一端是尖锐的细针，裴子晏听话地用指腹去摁，血顺着针尖虹吸进了试纸。 等了约么四五个星际分，试纸上的红线拉得极高，医生有些意外，问：最近有接触过alpha的信息素吗？ 有。裴子晏忐忑，昨天不小心接触到了大量的alpha信息素。 医生看着裴子晏忐忑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你这不一定是发情期的前兆发热，可能是被信息素诱发的发热。 裴子晏疑惑地偏头，可是我一直在用抑制贴？ 医生暧昧笑了笑，那说明你跟对方匹配度很高，只有高于90%以上的匹配度才会让抑制贴失效。 裴子晏惊恐，什什么？？ 他跟元易时？？ 不对。 裴子晏想起了那个让他万分回味的，乌木玫瑰混合海风的味道。他打了个哆嗦。 的确是这样的，医生笑了笑，不过，我好像没有在你身上闻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按理说一周左右才会完全散去？医生自己也有些疑惑。 裴子晏听完医生的话，心里一凉一弯又一折，裹成了一团扭曲的毛线球。 他想起了关于塞维尔信息素的那些说法很多人都闻不到塞维尔的信息素，并且对他的信息素没有反应。这回他更加确定自己是因为塞维尔的信息素发情的了。 更糟糕的是这气味居然还会残留在自己身上一整个周。 还好基本没什么人能闻到塞维尔的信息素，不然自己去上课岂不是在昭告全世界他跟塞维尔有些什么？ 他们之间明明清清白白。 可是，塞维尔自己能闻到吗？那岂不是裴子晏的脸色绿了。 alpha能闻到omega身上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吗？裴子晏颤巍巍问，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显得自己像个弱智，答案肯定是肯定的。 医生也疑惑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质疑他连这样的常识也没有，当然可以。 第55章 裴子晏闻言扶住自己的额头，一脸菜色，欲言又止，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虚弱而谨慎地问：匹配报告出来了以后，对方会知道吗？ 如果对方最近没有查询报告的话不会主动通知，但是如果匹配度到达了100%是会通知的。医生耐心解说。 但如果到了100%，一般都会给双方安排见面或者合作一段时间，所以就算不通知也会知道。不过，100%的情况非常少，自帝国建国出现的次数不超过3次，有一次还是系统错误，把两个alpha配到了一起。 裴子晏略只听进去100%的情况非常少这句话，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最近还是少接触对方比较好，不然你的发情期很有可能会提前。医生补充道。 好的裴子晏闻言脸色又难看起来。 医生在电脑上建好档案，又将一个指夹递给裴子晏，夹在了他的食指上，一阵刺痛之后，指夹上的绿灯亮起，医生收回了指夹。 登记已经完成了。你最近有发情的话，报告会晚一点出，不过你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会帮你免费加急。医生贴心地安抚，裴子晏欲言又止。 医生继续温和笑着，有条件的话你可以去医院开一支结合阻断剂备着，短暂的延缓一下发情期没什么问题，但你拿到报告以后要尽快做决定了。稍后会有一些科普内容发送到你的智环上，你记得有空看一下。 好的，谢谢您。裴子晏面如死灰地道谢。 临走前，医生又再次叮嘱，如果不想被对方标记，一定小心不要再接触那位alpha的信息素了。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裴子晏虚弱点头。 他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 改了一点点内容，顺便解释一下，有一点私设：发情期不是每月出现，出现了发情期必须完成标记，不然精神力会逐渐溃散而死。 第28章 囚鸟计划 裴子晏登记完便直接回了学校，在往宿舍走的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反复想着结合阻断剂的事情，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走得极为匆忙，撞了人也不道歉。 裴子晏揉着有些疼的肩膀，鼻尖隐约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是香雪兰，这是林贤星信息素的味道。他感觉哪里不对，回头看过去，发现那匆忙的背影宽阔健壮，似乎是个alpha。 那背影看着眼熟，裴子晏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嘀咕着回到寝室，其他几个人已经回来了，看见林贤星的时候，裴子晏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alpha是谁了。是当初在雇佣中心抢他任务的那个alpha，叫聂临。 裴子晏只当是偶遇，没有多问。 肖越很贴心，从食堂给裴子晏带了午饭，他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接过，谢谢。 肖越摆摆手，快吃吧。 你今天登记好了吗？林贤星一边问，一边瞄了眼裴子晏的饭菜，露出嫌弃的表情，随口说：食堂的菜好一般。 肖越看他一眼，没说话。 裴子晏忽略了后一句话，满脸无可奈何答：都登记好了。 看着裴子晏一脸不愿意面对的样子，林贤星偷偷笑了笑，匹配结果还要等一段时间，你还有一段缓冲时间。我把最近上课的笔记发给你了，你有空记得看一眼。 裴子晏其实不太需要笔记，但还是说了声谢谢，低头查收智环信息的时候，发现雇佣中心也有一条新消息，他顺手点开，发现寻找溟水海棠的任务竟然被人接了。 有鱼上钩了吗？裴子晏疑惑，却又感觉这似乎太快了。 他点开了接单人的信息，是一个叫崖岷的人。 这人以前的接单记录多是一些诸如帝国到底疯了几个皇帝？、帝国是如何建立的？这样的问答性的单子。 似乎是一个对历史很了解的人。 伴随接单信息而来的还有一条备注：随时有空，敬候。，附带一个定位，写的是帝国历史研究院旧址。 裴子晏刚看完备注，那人又紧接着添加了一条新的备注信息，是一张故意弄得很模糊的图片。图片被裁切过，裴子晏看到的只有一朵飘在水面上的花，跟他梦中所见的，漂浮在海面上的黄色花朵一模一样。 看着这张图，裴子晏知道自己肯定会应邀而去了。 周二下午没有课，裴子晏顺着备注的地点找到过去。目的地位于阿德里安的闹市区，却格外冷寂孤僻的。藤蔓爬满大门，仿佛许多年未曾开过，门上的字迹被藤蔓挡了大半，只依稀看得出研究院几个斑驳的大字。 大门虽然旧，但却不破败，裴子晏站在门前，门上的射线把他扫描了一通，随后咔一声，开了一条缝。 他轻轻推开门，门缝中透出幽深的浓绿，门外的光跟着他一起踏入幽境，落在门内满布的绿植上，像是剪碎了一幅安静的画。 他顺着路往前走着，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诡异的混合在了一起，欣欣向荣的生长，枝叶繁茂，四周幽静而沉默，时不时可以听见一些细微的流水声和落叶簌簌的飘落声。 第56章 虽然只是一门之隔，裴子晏却感觉自己到了什么大隐隐于市的庙宇，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道路曲折蜿蜒，却没有分叉，一直往前走，他在尽头看到了疑似终点的地方，那是一栋三层的别墅。 裴子晏走进别墅，脚下立刻亮起霓虹般的指示灯，一路指引着他向前。他跟着电梯上了顶楼，踏出电梯的那一刻，裴子晏被震撼了。 眼前的宛如巨大的图书博物馆，目之所及只有紧密排列的木质书柜，连屋顶之外的四壁也被做成书架，每一列都整齐码放着密密麻麻的书，那些书按照颜色排列，在书架上形成了数道彩虹。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书桌，桌面是巨大的光脑屏幕，后面坐着一个青年，这人皮肤白得有些异常，金色的长发凌乱散着，眉毛和睫毛也是浅淡的黄色，双眼格外璀璨，是浓郁的金色，只是看人时的目光透着种奇怪的生硬。 裴子晏注意到，房间里除了这个青年似乎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些肢体灵活的机械智能蜘蛛在整理书籍。 对面的人抬起头认真看了裴子晏一会儿，略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请坐。那人说，我是崖岷。 话音落下，立刻有八爪蜘蛛爬到裴子晏身边变成了桌椅，裴子晏有些意外，侧身坐下，旁边另外的蜘蛛爬上桌为他倒水。 你好。裴子晏主动招呼。 我出门不方便，所以就叫你过来了。崖岷解释着，这里被废弃了很久，我还怕你会迷路。 裴子晏静静看着对方，等待着下文。 我看到你在雇佣中心的问题。崖岷说话时总是看着桌面，很偶尔的情况他才会抬头看几眼裴子晏，这个问题很少有人问，你还是第一个。溟水海棠，你是在哪里看见了这个名词？ 所以，溟水海棠是什么？裴子晏问。 崖岷盯着桌面皱眉，溟水海棠，他重复着，似乎在思考、在疑惑，忽然神经质般地抬头问裴子晏，你听说过梅耶尔星云吗？ 裴子晏被他突然抬头看得一愣，总觉崖岷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听说过。他点头。 崖岷也随着点头，梅耶尔星云在帝国北方最遥远的边境上，靠近域外，双极星云，翼状星云，被称为星辰之翼，是戈尔的故土，一切开始的地方。 溟水星就在梅耶尔星云。，崖岷双目空茫失焦，我在那里诞生。 裴子晏诧异：你？ 是，我来自那里。你所寻找的溟水海棠是一棵很巨大的树，开黄色的海棠花。但溟水海棠只有在溟水的时候才是溟水海棠，因为它的种子来自域外，是一种很特别的种子，会在不同的地方结出不一样的果实，拥有不一样的作用。 它有时候带来治愈，有时候带来觉醒，有时候又带来灾难。传说戈尔就是用这种果实带来了人类的觉醒，辅助建立了奥日帝国。 听见戈尔的时候裴子晏忍不住皱起眉，露出些质疑。 你不相信吗？崖岷察觉了裴子晏的质疑。 我不信教。裴子晏委婉地说 崖岷想了会儿，你用过抑制剂吧？那是种子在地耀星长出的果实的提取物，可以抑制发情期的前兆发热。阿德里安也有，就是那棵共生树，也开黄色的海棠花，只不过阿德里安这一棵不会结果。 这一次裴子晏有些迟疑，他确实是看见自己在共生树下的照片才晕厥，晕厥之后做了有关溟水海棠的梦。 那溟水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裴子晏问。 溟水星已经毁灭了。崖岷喃喃着，溟水星之前遭遇一场灾难，星球上的所有生灵就此灭绝，只剩下虚无缥缈的传说。 那你？裴子晏疑惑。 我当时没有在场。崖岷表情放空，我知道出事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而且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溟水生物，那里说起来更多是精灵 精灵？裴子晏有些意外。 崖岷点头，那边原生的物种是精灵。 长什么样？裴子晏问得有些忐忑。 崖岷想了会儿，答：我没有照片，但是是一种很美的物种，像雾又像云。 崖岷的话让裴子晏摸不着头脑，他试探着问：那还能去那里吗？ 崖岷摇头，那场灾难发生以后，溟水星偏离了原本的公转轨道，在域外引力的影响下，被撕扯进了域外，要去域外很难，帝国倒是一直在尝试出去，不过他们总是失败，最近一次在二十多年前。 可帝国为什么要去？裴子晏疑惑。 溟水星的资源很丰富，就算物种灭绝还有无穷无尽的资源。崖岷说，而且帝国本来就一直在研究怎么去往域外，这项研究一直存在，名为囚鸟计划。 囚鸟？裴子晏皱眉，在宫羿身边时，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计划，可他曾无意间听见宫羿念叨过一句话我为樊笼，竖壁囚鸟。他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哪怕现在也一样。 第57章 崖岷：23年前是这个计划最后一次启动，随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崖岷的手指继续在光脑上划拉、点击，几秒钟之后将一份文件投送给了裴子晏，是一则新闻：囚鸟计划最新进展：考察队星舰坠毁，无人生还。 配图是一张合影，似乎是这个考察队出发前的合影，那些人正站在一艘印着萤火虫图案的星舰前。 裴子晏将照片上的人一一看了过去，其中一人左边的眉毛断了一截，像是一个疤。不知道是不是盯着光幕太久，隐约觉得有些头昏不适，他捏着鼻梁，目光下垂，一晃眼注意到了新闻的日期1010年6月18日。 1010年？他喃喃自语，目光中露出难以置信，如果他没记错他身为德里克的记忆是从1010年6月19开始的。 他又忍着头昏重新看那张照片，直到眼前的图像出现重影，让他头晕欲呕，他才猛地闭上眼，靠在椅子上缓解周身的不适。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信息，却又处于迷茫中摸不出关键，似乎哪里透着些古怪。 你为什么会对溟水海棠感兴趣？崖岷问他。 他仍然闭着眼，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食指指根的位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喃喃低语：做了奇怪的梦。 崖岷想了想，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让身边的八爪蜘蛛将照片递给裴子晏。 八爪蜘蛛哒哒爬到裴子晏脚边，细长的足戳了戳裴子晏的小腿，他微微睁开眼，接过照片，抬手一看，是之前崖岷发给他那张照片的清晰版。 照片上一望无际的海洋与天空完美的衔接，海面上满是飘零的黄色花朵，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照片极其简单，简单到在任何一片大海上都能拍得出来，但裴子晏拿着照片的手不自主的发抖，脸色苍白，发出干呕的咽声，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这熟悉的感觉，他立刻意识到什么，随即将照片背过来放在桌面上，却注意到了照片背后似乎有些模糊的字迹，他想仔细去看，却蓦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立刻闭上了眼。 -------------------- 第29章 梦境（3） 跟之前不同，这次裴子晏没有晕厥，他靠在椅子上缓了很久，渐渐不那么晕了，他再次睁开眼，但不敢再去看这张照片，目光落在了崖岷身上。 崖岷奇怪看着他，你不太舒服吗？眩晕？恶心？ 低血糖。裴子晏敷衍着，他坐在那面色苍白如纸，动作僵硬宛如一尊雕塑，脑海中的信息纷纷扰扰，让他不得安宁。 溟水海棠，这东西像是一把钥匙，为他开启了一个未知的盒子。他确实得到了很多信息，却陷入了交错的谜团。 溟水星上的人一定没有可能存活吗？裴子晏不确定地问。 崖岷似乎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毕竟帝国太大了，而我又没离开过。 那你还有其他信息可以分享吗？裴子晏问。 崖岷摇了摇头。 裴子晏了然地点头，谢谢。他余光又瞟到了那张海水上漂浮着花的照片。 刚才那股恶心和眩晕感觉隐隐又有些死灰复燃，但他没忍不住，再次拿起了照片，看向了背面那行字，只能依稀辨认出赠给两个字，后面跟着的显然是一个名字，裴子晏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景色已经扭曲成了一片万花筒。 他又躺回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崖岷正在观察他，看见他看过来，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裴子晏没有说话，他用智环将这张照片扫描了下来，留着以后再看。 崖岷看见他的动作便说：这张照片你可以拿走。 裴子晏扫描的动作停了下来，向崖岷投去一个感谢的笑，谢谢。 崖岷点点头，没有回答。 看起来崖岷已经没有什么能告诉他了，裴子晏起身离开了研究院。 裴子晏走后，崖岷仍然呆坐在桌后，沉默了片刻，天花板上传来一道声音，是他吗？ 崖岷：不知道。 天花板上又有人说：那我们要那个吗？ 崖岷：再等等。 裴子晏实在有些疲惫，就近回到了位于阿德里安后山的家里。进屋后没有一丝犹豫，裴子晏立刻上楼去睡了个觉。 他莫名有种自己会做梦的预感。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甚至清晰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也清晰的在诡异的梦境里徘徊。 他看见了远处广阔海面上高耸入云的溟水海棠满树开花，黄灿灿的花朵刺目而耀眼，虬结的根系上铺满了黄色的落花，随着海风又被吹落到海面。 熟悉而温馨的气息包裹住了他，让他仿佛身处母体中一般。他低头看脚下的大海，水面映照出他的面孔是偏灰色头发，浅蓝色眼睛的他，是他原本的样子。 你醒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成功了！ 他疑惑转身，顷刻间视角扭曲旋转，再一次便清晰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旁边是一个陌生人，正一脸欣喜地看着他。他刚想说话，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瞬间失语。 第58章 啊！！！他抱着自己的头像疯了般，在床面上打滚。 别急！别急！那人赶紧按住了他，温和安抚道，深呼吸，深呼吸，你刚醒，记忆正在恢复，会有些不舒服。 那人宽大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温热的体温让他感到疼痛被抚平。 再抬起头时，他注意到，这人左边的眉毛中间断开了一节，似乎是个伤疤。 来，喝点水。那人慢慢扶他坐起来，递给他一个杯子。 他靠在床上，发现他在一艘飞船上，接过水杯的时候他发现水杯上面印着一个萤火虫的图案。 还有他的手很奇怪，看起来很小。他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好像是个小孩的身体，他恍惚间意识到什么。 嘭！ 剧烈的爆炸声袭来，随即舰体发生了剧烈的震荡，这震荡将周边一切晃得细碎，也将他甩在地上。爬起身时，地面上破碎的镜片映出了他的样子，是他十岁的样子。 刚才床边的人也摔倒了，那人爬起来的时候，立刻就冲过来将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他摇头，却又感觉到自己头痛得说不出话，只得虚弱握着那人手臂，这时他模模糊糊注意到那人的右臂上有一个纹身，是一只白鹤。 星舰似乎不太平稳，一直在颠簸。 发生了什么？那人大吼道。 我们被击中了！有人回答。 那人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煞白，然后他几乎是半抱半掺地被那人架着往前走。最后被送进了救生舱，那人来不及说什么，迅速合上了盖子。 就在那人准备按下弹出键的那一瞬间，更为剧烈的碰撞将飞船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他毫无准备，从窟窿中掉了出去。 他在救生舱中瞪大着眼睛，一股恐惧爬上心头，然而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看见了眼前更为巨大的火光伴随着地震般的震动再次席卷了他。 裴子晏几乎是立刻从梦中醒了过来，夜风很浓，透过阳台洞开的门猛吹他，将他一身汗吹透，吹得他发愣。裴子晏缓了会神才回过劲，随即发觉自己一身冷汗，衣服都湿透了，宛如被水浸过。 星光明灭如烛火，似有流星垂落，裴子晏微微喘息，产生了一种似乎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他呆坐在床上，迅速梳理了一番梦境，随即确认，这是他在莱恩战场醒来之前的事情，是他失忆前的事情。他确实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他记得那个有白鹤纹身的人，那个人左边的眉毛有一道断痕，是之前那张考察队照片里的人之一，这人是囚鸟计划的参与者之一。 他跟这个人出现在同一艘飞船，那他也是这个计划的参与者之一？ 那宫羿将他从角斗场捡回去的时候，知道他是吗？ 他那时候很小，他会是来自溟水星的人吗？ 他曾经那么努力的寻找，寻找了那么多年，却始终一无所获，为什么现在这么轻易就找到了？ 越这么想着，裴子晏的脑海越发近乎空白，他觉得自己应该想起什么，但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大脑宛如一张连折痕也无的白纸。 滴闹钟的声音在宁静的早晨宛如钟鸣，裴子晏陷在沉思里，此刻难免被闹钟声吓了一跳。 他伸手关掉闹钟，意识到已经是早上六点，他昨天傍晚回来一直睡到了现在。周身汗粘得不适，裴子晏迅速去洗了个澡，披着浴袍站在阳台上吹冷风，眺望着远处的阿德里安湖，朝阳已悬在湖面上，湖光潋滟，粼粼的微光如一块彩绸。 洗完澡很是清醒，再加上确实回忆起了些东西，裴子晏觉得早上的冷风也惬意而柔情，浴袍的衣角随着风摆动。 他注意到了远处的一棵树。 比他所在的房子更靠近湖面的地方，还有一栋稍大一点的别墅，庭院里立着一棵松树，树被房子遮了大半，只露出尖尖的顶，虽然只是尖尖的顶，但结合着周边的环境，裴子晏还是认了出来，那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很久之前，那时候他还是德里克，他来阿德里安任教的时候就住那里，庭院里种着一颗松树。之前那房子从没亮过灯，所以他没注意，但今天别墅的窗户里透出了光，那应该是盥洗室的位置。 智环轻微震动了一下，裴子晏低头查看他的收件箱，是来自肖琦的消息，是告诉他机器人修好了，已经给他寄回。 裴子晏舒了一口气，他迫切想要激活鸮鸣的智脑看看鸮鸣都记录了些什么。接下来的就是等待了。 山下那栋别墅的光已然灭了，但裴子晏没急着走，他看着别墅门前庭院的大路，想看看是谁住了他的房子。 那人没让他等太久，那背影也很熟悉，是塞维尔。 裴子晏的心情有点微妙。 这种微妙一直持续到他走进教室。很巧，今早就是塞维尔的课，《机械概论》课程会持续半个学期，他跟塞维尔避无可避，但是考虑到匹配中心医生的叮嘱，裴子晏选择了非常靠后的位置，低调地躲在人群中。 子晏，为什么要坐到最后去？坐在前排的林贤星悄悄发了一条消息给裴子晏，有些疑惑。 后面视野开阔。裴子晏坚定回答。他可怕了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一点也不想再体验先兆发热的感觉，更加不想发情期提前。 第59章 而且，万一，塞维尔闻到自己身上有他的信息素的味道裴子晏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不想再继续想下去。 他现在只希望，教室够大，讲台离他够远。 到了上课时间，塞维尔一如往常地进教室，正准备开始讲课，就注意到了最后一排的裴子晏。他目光很快收了回来，开始讲课。 塞维尔面无表情地上着课，但是他脑海里也在想裴子晏的信息素，他没法忘记几天前在他鼻尖婉转飘荡过味道，那个人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一种果酒。 偏偏是这种酒。 裴子晏平稳上完了课，低调低着头从教室后门撤退，然后一刻也不耽搁地往食堂冲去，仿佛这是他饿了一千年以后第一次吃饭。 食堂里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各种各样食物的香味交织着，裴子晏反而感觉充满了安全感，仿佛食物的香味把他整个人都洗刷了一遍。 他打好饭，找好位置坐下，刚吃了几口，对面坐下了一个人。裴子晏本来没有在意，以为是什么拼桌的，但是他很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一出现就把他感受其他味道的嗅觉都屏蔽了，只余下这一种。 裴子晏咽了口唾沫，僵硬抬头看去，他嘴角机械弯了弯，拉出一个宛如面瘫的微笑，塞维尔老师，这么巧？ -------------------- 第30章 鸮鸣（1） 塞维尔没有回答裴子晏的寒暄，只是平视着裴子晏，发问的声音低沉又干净：你有被元易时的信息素影响到吗？ 没没有。裴子晏否认了，随即心情更加了微妙。他突然想起来塞维尔的信息素别人闻不到，看来塞维尔是觉得自己也没闻到，所以问的是元易时的信息素有没有影响他。 他心里的忐忑因为对方的一无所知减轻了一点。 塞维尔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放在裴子晏的餐盘旁边。 这可以清除接触alpha信息素对你造成的影响，让你的发情期不会提前，也不会产生依赖。塞维尔解释着。 这个没有伤害。他补充道。 谢谢裴子晏微声回应。他没有理由拒绝，拒绝反而显得他心虚。 得到回答，塞维尔没有过多的停留，他很快起身离开，留下裴子晏盯着药瓶发呆。 塞维尔一离开，裴子晏鼻尖那股乌木玫瑰混合着海风的味道立刻消失了。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下意识又吸了一口，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会儿在火山口，一会儿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淹过头，全身忽冷忽热，心跳忽快忽慢，仿佛突发了致命的心律失常。 谁都治不好他，除了那股诱人的信息素的味道。 看着药瓶，裴子晏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还怎么防备塞维尔，他现在只想抱着对方吸个没完他为什么要防备对方来着？ 裴子晏的脑子锈住了。 alpha信息素对于omega的引诱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想。 浑浑噩噩吃完饭，裴子晏将药瓶的小心的收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一颗，药片很甜，在嘴里慢慢化开，他心情很复杂，药是蜂蜜味的。 太甜。 有了这瓶药以后，裴子晏再也没有故意坐到最后一排，他干脆坐到第一排大大方方闻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反正对方也不知道他闻得到。药也很有效，他确实没有再出现过发情期的先兆发热。 塞维尔给的药足够多，够他吃好一阵。 肖琦寄回来的家用机器人第二天就送到了裴子晏手上。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块芯片，里面是肖琦找到的一些关于精神力不稳定有关的资料。 裴子晏在别墅的地下室里打开了球形机器人的内核，将鸮鸣的智脑核心小心的放进了满溢的机甲脊液中。 智脑核心漂浮在脊液里，表面的纹路很快被脊液填满，波纹里折射出一些绚丽的色彩，发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最后又黯淡下去，变成了一些蓝色的雾影，绕在智脑周围。 这种落后而古旧的球形机器人不用和智环连接激活也可以使用，也避免了不小心被智环的监测到的可能性。 将内核完整的合上，鸮鸣的载入还需要一些时间。 裴子晏将肖琦的芯片拿了过来，芯片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花体字母k，似乎是什么特殊的标记。裴子晏看了一眼，便将芯片插入了光脑。 裴子晏仔细翻阅了一遍，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已经了解的信息，但是内容充实的多，虽然有很多他用不上，比如提到了智环的限制接触系统解除以后，也会导致精神力的不稳定，不过比较短暂。 当然也提到了回溯综合征。 不过在回溯综合征相关信息的最后，提到了一个缩短回溯综合征的方法，但是据说已经不可考，是谣言或者偏方的可能性比较大。 传说有一种精神力源石可以稳定精神力，缩短回溯综合征，同时减轻回溯综合征的症状。 但是据说这种矿石只有溟水星有，而溟水星早就迷失域外，所以目前已经没有矿源了，非常稀有，市面上有的大多是一些仿制品，不仅价格昂贵，还没有相关功效，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最后还配了一张模糊的图片，是一种白色的类晶体的石头。 第60章 裴子晏仔细研究了一下，感觉跟自己耳垂上的耳钉有些像。 他回想起塞维尔送他耳钉那天，那为被胁迫送东西的工作人员曾说这可以改善他精神力不稳定的情况，裴子晏不由得撇撇嘴，没想到堂堂莱恩公爵也知道这种偏方？ 叮 旁边响起提示音，裴子晏扭头看去，球形机器人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100%，球形的身体浮在半空中，鸮鸣似乎已经载入完成了。 裴子晏转过身，坐正身体，仔细地盯着球形机器人。 地下室里安静无声，安静得让裴子晏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偷错了智脑核心，明明鸮鸣一直都聒噪得像一只鸭子。 忽然，球形机器人身上小小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堆文字：卧槽！这是哪？你是谁？我在哪？德里克呢？ 等一下我怎么感觉自己不太对劲？我威武雄壮帅气潇洒英俊非凡的身体呢？？这是个啥玩意？？ 还有！为！什！么！我！哑！巴！了！我要讲话！请赶紧给我开麦！！开麦！！你这是虐待智脑！淦！我要起诉你！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裴子晏已经感觉到了吵，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手忙脚乱抓住鸮鸣头上的把手，把鸮鸣提了过来，颠来复去找了找，终于在后脑勺上发现了声音调节按钮，他将音量调大，瞬间铺面而来一股聒噪气息。 你你你赶紧放开我！不要我的脸贴在你的胸上，立刻！马上！天呐我能说话了？等等？？怎么是女声？ 鸮鸣在屏幕上贴出一张古早的崩溃大哭.jpg表情包，我是男的啊！ 呃裴子晏偷偷笑了笑，我回头给你改一改，先凑合凑合。 鸮鸣的屏幕上显出三个巨大的字母：qaq 你这些年是怎么回事？裴子晏把鸮鸣放开，让他自己在空中四处漂浮。 我？我怎么了？鸮鸣在空中转了个圈，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你从哪把我搞出来的？ 能把你从脑室里掏出来的，你觉得还有谁呢？裴子晏靠在椅子上轻飘飘问他。 ？？？鸮鸣的屏幕上打出一连串的问号，这是什么诡异的试探吗？ 我知道你头顶的暗舱还不够证明吗？裴子晏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有一次你自己下载了个舞蹈程序，跳了一整天舞不愿意停下来，晃得我眼花，最后我把你强行关机了。 ！！！鸮鸣屏幕上的问号变成了感叹号，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样了？太不可思议了，你整容了？整得还挺自然 我死了，你不知道吗？裴子晏疑惑，你这些年真的没醒？ 什么？你死了？怎么会？等一下，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我们在战场，被元易时阴了，你选择了自爆。 对对对是这样的，然后我我？？我怎么了？鸮鸣絮絮叨叨说着，不对，你都没死，我当然 我已经死了七年了。裴子晏补充道。 什么？七年？这七年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英俊的躯体呢？？鸮鸣震惊。 你的身体现在在阿德里安学院的校史馆，裴子晏解释说，看来这些年你都没有意识，不过你还记得当年的爆炸，那你的记忆影像还在吧？ 鸮鸣开始迅速的翻找，屏幕上很快划过不少类似st897.avi、dv344.avi的字样，裴子晏看见之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鸮鸣都在自己的身体里存了些什么？ 几分钟以后，鸮鸣停了下来，头上的镜头一闪，在空中投影出裴子晏熟悉的一幕。 你没有退路了。元易时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他已经被星盗包围了，确实没有退路了。 对面的星舰上就是星盗的首领司焰，他没想到元易时早就跟司焰暗度陈仓，此刻就算他投敌，这些人也绝不会放过他。而帝国这边，他被切断了通讯，除了元易时这通单向联系，无法联系任何人。 要么放弃抵抗被俘，要么引爆飞船上的反式元素弹，将周围的所有人一齐杀死。 他是决不允许自己被俘的，宫羿于他有恩，他要敬重并报答宫羿。 所以他很快做出了选择，飞船自毁的火光在太空中宛如寂静盛开的玫瑰，这是他最后一次守卫帝国。 周边星盗的星舰措不及防，迅速被反式元素弹的炮火吞没。影像在他按下引爆键的那一瞬间截止，不过录下了元易时说的话。 裴子晏支着脑袋，神情有些漠然，还有呢，有没有前两天的录像？ 鸮鸣搜寻了一下，迅速回答：有。，那晚校史馆的影像随即被放了出来。 裴子晏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新的芯片，插在鸮鸣身上，把这两段拷下来给我。 鸮鸣乖乖地把记忆视频拷下来给裴子晏，末了用萝莉音低声问他，我还能回到我的躯壳里吗？ 裴子晏思考了一会儿，默默地摇了摇头，原先的躯壳暂时拿不出来，我也没有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把你放进新的机甲里，只有这种古老版本的球形机器人刚好可以激活你。 第61章 好吧嘤嘤嘤，鸮鸣左边晃一晃，右边晃一晃，扭扭捏捏哭哭啼啼，仿佛真的变成了性别女。 我先给你把声音改过来吧，躯壳的事再想办法。裴子晏安慰道。 或许，不改也行？鸮鸣弱弱地说。 裴子晏：？ 习惯了还挺好听的 裴子晏扶额。 不过机甲本身也没什么性别，裴子晏就放任他去了，准备继续研究一下肖琦送过来的资料。 刚才看到精神力源石的地方，裴子晏继续往下看，下一段他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 -------------------- 第31章 甜品店 资料上写，帝国的精神力源石一直被王庭收藏着，直到五年前宫羿死去，宫戾登基，宫戾将所有的精神力源石都赐给了莱恩公爵。所以目前存于世的精神力源石只有莱恩公爵那里有。 裴子晏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硬质的耳钉，没想到这枚耳钉很可能是真的。 但塞维尔要这么多精神力源石干什么？ 鸮鸣在一边无聊地晃来晃去，自己转自己玩，转到裴子晏面前，晃到裴子晏眼花。裴子晏叹了口气，从另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游戏机。 你去玩这个吧。裴子晏无奈。 鸮鸣更无奈：我没有手。 ？？你不知道你有机械臂吗？裴子晏指了指鸮鸣屏幕四个角上的孔洞，在这两边，还有四个呢。 鸮鸣一愣，赶忙伸出自己的四个机械臂，太好了！他发现每个都有三个指头，更加的开心，在灵活的在空中舞来舞去，然后从裴子晏手中抢过游戏机美滋滋地飘远。 裴子晏继续研究资料，已经到了最后一页，还是在描述精神力源石的作用，还说到精神力源石被很多人称为帝国的白宝藏，如果能发现源石矿，那绝对是富甲一方，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可能也是帝国一直想要去域外找到溟水星的原因。 资料的末尾，署上了一个叫做克林克的名字，名字后面坠上了一个探寻者的称谓，然后还盖上了一只刺猬的纹章。 裴子晏看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他知道有这样一种职业，专门负责收集信息，通俗易地的说就是信息贩子。一般是些小商小贩，或者无业游民，整天四处闲逛，什么都听一点，什么都知道一点。 这个克林克显然就是这样的人，想起自己之前在雇佣中心里挂上溟水海棠的问题迎来了崖岷，裴子晏又有了故技重施的念头。 他再次联系了肖琦，想要克林克的联系方式。 肖琦很快发来了回复：不好意思，联系方式不能给你。克林克向来是主动选择客户，如果你是他的目标客户，他会主动加你。 如果我给了联系方式，可能我和你都会被他拉入黑名单。不过，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问，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肖琦补充道。 裴子晏并没有犹豫太久，他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他想寻找些什么，并且上钩来找他吗？ 那麻烦你帮我问一下，溟水星的事情吧。裴子晏将自己的问题发过去。 不多时，裴子晏收到了肖琦的回复：好，有消息我会回复你。 处理完跟肖琦的事情，裴子晏回头看见鸮鸣正在一旁仔细的研究游戏。鸮鸣的四肢机械臂灵活的飞舞着敲击屏幕，非常的认真。 他不由得思索起，该把鸮鸣放在哪。 他没法把鸮鸣带在身边，在学校里鸮鸣的存在太招眼了。而且鸮鸣咋咋呼呼的，万一漏嘴了他很难圆回去。 放在家里的话，他又担心鸮鸣太无聊了，搞出什么拆家的事情。毕竟尼尔经营甜品店，每天下班比较晚，他又长期在学校里。 他需要给鸮鸣一个不起眼又安全的去处。看着鸮鸣灵活的机械臂，想起鸮鸣现在本来就是一个家用机器人，裴子晏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六七点，正好是饭点过后，于是他起身走到鸮鸣身边，一伸手抽走了鸮鸣手里的游戏机，看着鸮鸣不怀好意地笑了。 鸮鸣：？ 尼尔正在柜台后面整理外卖订单，订单派发基本是自动化的，但有时候需要检查一下有没有错序和遗漏。这会儿的人流量比饭点的时候小了很多，堂食的客人不多，外卖单子倒是堆积了一些。 裴子晏进来的时候，尼尔刚好弄完手上的单子，看见他进来非常惊喜，眉飞色舞地招呼他：子晏，你来啦！快来尝尝最近的新品，我跟段谨一起研究的，销量很不错，之前给你提过。 偶尔裴子晏也会来店里搭把手，但他觉得自己更像是来蹭吃的，尼尔对他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把卖剩的甜品收尾，这也间接导致他的寝室里从不缺甜品。 肖越和明夏轶都挺喜欢尼尔的手艺，除了林贤星，他说自己不吃太便宜的东西，裴子晏不介意多吃一份，对此观点不做评价。 进了柜台后，裴子晏坐到尼尔旁边，毫不客气接过了尼尔从冷柜里拿过来的蛋糕，样式很精致。他拿着叉子吃了两口，又把表面的葡萄吃掉。 第62章 尼尔注意到裴子晏身后跟着一个球形的物体，好奇问：这是什么东西？你买了个机器人吗？ 裴子晏点点头，指间在鸮鸣身上点了点，一个家用机器人，我带过来给你帮忙。 裴子晏知道自己没法时时照看着尼尔，把鸮鸣放过来或许正好，有什么事也可以让鸮鸣及时通知自己。 鸮鸣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被卖了，苦哈哈从裴子晏身边磨蹭出来，他不好表现出自己智能很高，只好屏幕上弹出一个粉色的可爱微笑表情，你好呀~他用甜美的夹子音女声说。 裴子晏差点被呛到，但尼尔被可爱到了，哇！他摸了摸鸮鸣圆圆的脑袋，已经开始给鸮鸣构思粉色涂装。 就让他给你端盘子吧！裴子晏生无可恋地吃蛋糕，末了又拿叉子指着鸮鸣，你叫他阿鸣就好了。 尼尔嘿嘿傻笑，你好！阿鸣！明天给你换件新衣服？不过你会端盘子吗？ 鸮鸣立刻伸出了自己的四只机械臂，迅速扫描了一遍大厅，立刻锁定了一个刚起身的红发男人，飘到了那人桌前刷刷几下把盘子收起，朝那人抛了个机械媚眼。 那人个子很高，俯视着鸮鸣一脸诧异，随后往柜台的方向看过来，目光落在裴子晏身上逡巡了片刻。裴子晏没有在意那道视线，抬手给鸮鸣指了厨房的方向，鸮鸣乖觉的飘了过去。 红发男人走到的门边的时候跟尼尔打了个招呼，显然是熟客，你新弄来的机器人吗？ 尼尔笑着点点头，是呀，下次再来。 那人挥挥手，笑着离开。 尼尔回头开心地朝裴子晏笑起来，这还能给我省点人工费了，长得还很可爱。 厨房里的段谨正在干活，她紫色的长发扎起，裹在厨师帽里，漏出几缕，余光倏地瞟见一个球形机器人进来，她反应极快，手下意识地摸到腰侧，但摸了个空。 她收起手，警惕打量鸮鸣。直到鸮鸣放下盘子面无表情地扭头飘走，她才放松下来。 段谨好奇跟出了厨房，到前厅就看见了裴子晏正在和尼尔聊天，心里马上就明白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机器人是哪来的了。 尼尔看见她，冲她招了招手，段谨，子晏给我找了一个机器人，圆圆的，可以端盘子。 段谨笑着走到两人身边，我看见了。又回头冲裴子晏点头示意，你最近怎么样？还会不舒服吗？之前晕倒的事情，尼尔也告诉了段谨。 裴子晏摇头，好多了，已经不会了。 那看来你的适应能力还不错。段谨笑着，注意到了他耳垂上镶嵌着白色石头的耳钉，笑容顿了一下又很快掩饰过去。 裴子晏低头吃着蛋糕，没有注意到段谨表情的变化。解决完一大块蛋糕，裴子晏也不再多留，准备离开。尼尔跟往常一样给裴子晏打包了一大盒甜品拿走。裴子晏抱着甜品走在路上，智环震了一下也来不及看。 等到寝室将甜品分出去，裴子晏才有空看消息，却发现是鸮鸣的信息，这是他跟鸮鸣之间的单线联系渠道。 这里的厨师怪怪的，警惕性很高，刚才我进去厨房，她下意识做了个拔枪的动作。 厨师？ 裴子晏很快反应过来，是段谨。 裴子晏记得之前段谨说过，她来这里之前是医疗行业的。当时的说法也很模棱两可，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医生，而是一个宽泛的职业概念。但这个宽泛的职业概念所涵盖的职业里好像没有需要配枪的？ 裴子晏皱眉想了会儿，他回忆起之前段谨给他解释精神力波动的几种可能，他当时讲得很专业，而且还举了个例子 一个精神力很强的人被更改记忆后，通过精神域恢复记忆，然后导致精神错乱的例子。 他当时只当这是段谨从哪看来的八卦，随便听了一下，现在一回想，段谨对这个例子的了解好像很深入，跟肖越提到的回溯综合征有些像。 先是更改记忆导致失忆，然后是以精神域为主导的记忆恢复，随后引起精神力溃散，然后死亡。 这是一整个回溯综合征的发病流程。 这则新闻裴子晏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帝国有什么能修改记忆的机构，这必然不能是什么公开的机构。 而且，就算真的是新闻，新闻会报道得这么详细吗？ 段谨的身份好像有些奇怪。 裴子晏慢慢思索着。 而且对方既然如此谨慎，在鸮鸣进去的一瞬间都能下意识掏枪，那为什么又会把这种会让人起疑的例子随意地当八卦讲出来？ 要么，段谨是故意的。 要么，段谨只是一个身份背景有些复杂的普通人，随便讲了些业内才知道的秘密当聊天话题。 裴子晏思考了一会儿，考虑段谨目前没做什么威胁到尼尔的事情，或许真是他太多疑了，于是他朝鸮鸣回复道：你多盯着他，不要暴露你的智能。 鸮鸣很快回复：好。 但鸮鸣的监视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几天，裴子晏就接到了鸮鸣的消息，段谨很突然地辞职离开了。 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 第63章 -------------------- 第32章 实操（1） 虽然段谨走得奇怪，但裴子晏没什么时间操心她的离开，因为机甲实操课上线了。 实操课每年都有，时间自由安排，学完自己申请考试，考过了这一学期的实操课就能结课，所以很多人都跟是一段时间里猛学了考过完事。 裴子晏也一样，虽然实操内容对于他来说很简单，考试压根没有问题，但是每天都得呆在起源星上刷学时，刷够学时才能考试，为了迅速刷够学时，他连周末也没回别墅。 新的一周，裴子晏已经刷完了学时，考试预约在周四。 考试也是在起源星上进行。跟入院测试一样，每个人有四次死亡机会。不过这次每个人在不同地图，会领到属于自己的任务，只要完成任务，小测就算通过。 一般都是些比较简单的任务，敌人都是智能ai，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刚入学的新手们，熟悉逐步熟悉实战的感觉，为后续的野外拉练做准备。 但跟入学测试不同的是，这次考试的伤害会反馈到精神力上，如果在考试中受伤精神力会受到一些影响。 不过这种精神力的损伤并不致命，最多就是头昏几天，更多的是对学生的一种提醒，注意避免考试中不必要的伤害，不过因此也设置了监考和救援。 考试过程全程录像并直播，偶尔也有老师过来观看，当然更多是一种消遣，这种基本考试并没有观看价值，因此每年观战室里基本是等待考试的学生。 所以，当尚羽在观战室门口看见塞维尔的时候，她非常意外，但随即想到对方办公室好像也在这栋楼，只当对方是闲极无聊。 因为周一满课，所以裴子晏预约的是当天最后一场考试，此刻观战室里等待考试的学生都走光了，只有几个等人的还在那坐着，塞维尔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的学生没有发现他。 最后一批考试的学生此刻都开始了直播。 裴子晏在考试登入舱里躺下，熟练进入准备室，眼前冷蓝色的加载条满载之后，他进入了准备室，然后愣住了。 他的准备室里只有冷兵器。 机甲实操课的考试都会安排机甲，这样的情况他好像也没有听说过。他皱起眉，立刻打开了任务界面，确认了自己的任务：合理搭配机甲配置，击杀基地首领（高攻型）。 想着或许是出什么bug了，裴子晏疑惑着想要联系监考老师，却发现监考老师和救援的头像是灰色的。 他随即检查源信号，系统内的信号是畅通的，没有任何问题，但外部信号下线了，联系不上监考。像是被屏蔽了，联系不上救援，这感觉他有点熟悉。 考试没有强退选项，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参加考试，成功或者死亡四次之后可以主动退出，但死了四次代表他的精神力会受四次伤。 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裴子晏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迅速挑选了一些冷兵器，最后带了一把古代剑。在准备室的倒计时只有最后几秒的时候，裴子晏准备完毕了，很快被上传到了起源星。 裴子晏一落地，发现自己在一处战场上，硝烟弥漫，炮火穿梭，双方军队身披两人高的轻甲进行战斗，裴子晏身高一米八，此刻在巨大的机甲中间显得分外不起眼。 敌方的后方，巨大的黑色机甲坐镇，巍然不动，令人生寒这就是基地首领，约么有八个裴子晏那么高。 他视线右方弹出了基地首领的一些介绍，仔细阅读了一遍，随后关掉了界面。要凭借肉身击溃驾驶机甲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裴子晏，也只能屈身在凌乱的战场里悄无声息地穿梭，他有尝试操纵一些已经倒地的机甲，但是系统提示这些机甲是已损坏的非操作性道具，不允许他使用。 他往着基地首领的方向悄悄地潜行，一路避过打斗的军队，也好在他没有机甲，在一堆巨大的机甲里显得有些不起眼，一时间没有ai发现他。 他在首领不远处停了下来，他躲在一尊倒地的巨大机甲机身后悄悄的观望。 一个ai的友军企图攻击基地首领，只见首领一抬手一道光炮出去，那位友军就化作了一具残骸。 攻击很高。 他继续躲在机甲背后，观察了一会儿，察觉了一丝不对劲。这个基地首领的攻击似乎有些太高了所有友军只要一碰到他的攻击就会死亡。 起源星的考试不应该设置这么高的伤害，至少他当时当老师的时候不是这么高的。现在的伤害数值目测起来就算他能考试选机甲进来也打不过。 但目前只是看起来不对劲，裴子晏调出面板确认了一下自己可以死亡的次数，然后潜行到离基地首领最近的一棵树旁，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顶，然后用自己捡来的原磁枪瞄准了基地首领胸口的核心。 子弹准确而迅速的射出，但只击中了基地首领支起的屏障，并且因为裴子晏的攻击，下一秒基地首领的攻击就锁定了裴子晏。 裴子晏一动不动，让首领将自己送走了。 回到复活点，裴子晏查看了一下刚才攻击的具体数据，确实有些离谱。 基地首领攻击10w。 裴子晏生命100。 第64章 裴子晏明白了，有人故意修改了他的测试数据。他登入以后在准备室挑选武器的画面观站室是看不见的，所以除了他没有人会发现他这边选不到武器出了事。 对方就是想要他带着一身冷兵器上战场，就是让他打不过基地首领，不喜欢他的方式很直接，让他挂科。 很幼稚，但有效。 裴子晏扶额，一时间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又在机舱里蹲了几分钟，裴子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刀面泛着细润的光泽。 另一边，观站室的学生这会儿迷惑看着裴子晏的行为。作为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阿德里安学院的学生，而且还是omega，他的测试理所当然的备受关注。 本来一开始只有一部分人关注他，但在他做出被扫射死的骚操作以后，迎来了众人的注目。 他这是在干啥？ 为啥不召唤机甲，来不及？太菜了吧？这就是第一？ 怎么有点一言难尽呢，还躲起来了，他还打不打了 这操作是怎么考进来的？ 离谱太离谱了。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他们看见裴子晏掏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 他要出手了？ 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裴子晏一边割开身边的杂草、树枝，一边转身逃离了战斗区。 众人：？ 裴子晏一边走，一边看地图，扫了眼友方营地的位置。这是一个对抗地图，双方割据一方进行对抗，先杀死首领的一方就赢了。 因为测试的目的是熟练机甲的操作，所以将对抗流程简化了，直接推进到了最后一步，只要击败敌方首领就可以完成测试。 正因为这样，他的登入点是在敌方阵地附近，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学生更好的通过测试。 但他现在没有机甲，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他能用的机甲。他记得自己刚才监测了几个机甲都提示已损坏的非操作性道具，那说不定是存在可操作性道具。 毕竟测试里考生带进去的机甲也有损坏可能。所以，他现在的目的地是友方营地。如果有完好可用的机甲，肯定是在这里。 附近最近的营地并不远，裴子晏摸索着前进，匕首破开密集的植被，很快便看到了营地的影子。营地里的有友军巡逻，裴子晏走进去没有人阻拦，应该是默认了他是友军。 裴子晏在物资处搜索了许久，确实找到了一些能用的机甲，但是数值查询下来都很低，裴子晏挑了几个能用的，准备打消耗战。 这种对抗性的测试本质不难，目的是为了熟悉机甲操作技巧，所以不会把首领设计得太难。只要他躲好攻击技能，再见缝插针地打出自己的伤害就没问题。 观测室里，塞维尔一直看着裴子晏的各种操作，直到对方带着一堆机甲启动器离开了友方营地，他皱起眉，随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塞维尔出现在裴子晏的考场门口，看见了门边的尚羽，他不认识尚羽，但尚羽认识他。看见塞维尔身后带着几个人，还走到她的考场门口停下，她礼貌地致意，您好，莱恩公爵阁下。 塞维尔点头，带人来检查一下。 身后的人陆陆续续进入考场，开始挨个检查登入舱，裴子晏的登入舱果然被检出了问题。 塞维尔站在舱边，仔细翻看了登入舱的内部数据，脸上看不出表情。 双方数据差距很大，应该是恶意修改，这种对抗性任务数据差得太大很难完成，会被锁在登入舱很久。检修员给塞维尔解释着登入舱的数据。 而且修改的人很刁钻，禁掉了系统内的热武器，也禁止带自己的机甲，连投送都禁止了，所以考试只能用游戏里的资源，难度就更大了。 看这里，对方还调大了死亡对于精神力的损伤。检修员皱眉，要是真的死四次强退，对精神力伤害还是挺大的。 让我登进去。塞维尔听完看向尚羽。 尚羽愣了一下，考试出问题老师确实可以登进去，密钥也在她这里，可以是可以，但是测试要求必须是他自己打败才可以完成测试。 塞维尔垂着头，目光落在舱内裴子晏安静的脸上，没问题。 尚羽没有再多问，给塞维尔开起了备用登入舱，调好设定后，塞维尔躺进去直接登入了裴子晏所在的起源星。 裴子晏躲在旁边的丛林里避开战火，他已经尝试了几次跟基地首领的消耗战，损坏了几个机甲，但基地首领的设置是在过于离谱，这些机甲能打出来的攻击简直杯水车薪，很可能打几天都打不完。 他靠在废弃的机甲旁，远远望着基地首领高大的身姿，想在脑海里搜寻一些新的对策，旁边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去，愣住了。 塞维尔老师？他疑惑确认着。 嗯。塞维尔应声，他看着远处的机甲，抬起手，将镶嵌着海蓝宝石的权杖递到裴子晏面前，抓住。那宝石耀眼又刺目。 你来帮我？裴子晏迷茫，他不太习惯被人主动帮助，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第65章 他总是在跟人进行利益置换之后得到帮助，就像是之前跟塞维尔的交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甚至不知道塞维尔是怎么发现了他的困境，又是为什么决定来帮他。 裴子晏很费解，一时忘了动作，目光落在眼前的权杖上。这是莱恩家族权力的象征，只有继承人才可拥有的权杖。他甚至开始走神，却发现权杖上转了一圈。 他抬头，对上塞维尔海蓝色的眼睛，那双眼很像宝石，此刻沉静看着他，不急不躁，却又仿佛在催促他快点。 一颗硕大的宝石，外加一双眼睛，这一切就像涂满蜂蜜的陷阱，裴子晏感觉自己被引诱了，他很想拥有，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那宝石很冰凉。 下一秒，铂金色的机甲拔地而起，巍然耸立在大地上。 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 第33章 实操（2） 裴子晏茫然发现自己居然进入了机甲的操作空间，只不过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精神接入，没有显示操作系统。 因为在战场附近，狻猊出现的那一刻，周围就有敌军过来，在裴子晏没回过神的时候，狻猊已经有了动作，战场上冲过来的敌军被一一横扫。 这，这是裴子晏张口结舌。 这是我的协同模式，是我专属的设定，在此设定下，你可以跟塞维尔主人一起操作我。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回答道，您好，我是狻猊，很高兴见到您，您 他叫裴子晏。塞维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好的，您好，子晏。狻猊恭顺接过塞维尔的话。 裴子晏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没有看见塞维尔，他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得呆住了。他当然知道这是协同模式，但是，协同模式不是狻猊传给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才会开启的吗？ 他一时搞不懂是他产生幻觉还是塞维尔疯了。 不止他搞不懂，观测室的一众学生也迷茫了。 这这是开了协同模式吗？ 好像是的，这 听说这个学生是今年的第一？ 是啊，那个omega。 随后，众人陷入了诡异地沉默。 我我该怎么做？裴子晏感觉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仿佛回到了啥都不会的小白状态。 操作权给你了。塞维尔的声音荡在操作空间里，散在裴子晏耳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倏地加快。很快他的面前出现了操作系统，四肢也连上了神经控制。 您的心跳很快呢，您紧张吗？请放松，我会配合您的。狻猊的声音柔和的在他耳边响起，直白地揭穿他。 裴子晏尴尬红了脸，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企图缓解自己的尴尬，好的，谢谢你。 狻猊在裴子晏的操作下动了起来，他迅速在塞维尔的指引下熟悉了狻猊的系统，开始击退冲过来的敌人。 观测室的人看着狻猊的动作一会干净利落，一会生涩别扭，再过一会又渐渐利落起来，都屏住了呼吸。 天呐，这怕是千年来第一个进入狻猊的外人吧？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好像大概是这样。旁边的人咽了口唾沫。 裴子晏一言不发，他已经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向基地首领的地方靠过去，塞维尔已经完全放了手，他在更高一级的主操作空间里，静静看着外面的战况。 主操作空间的主频道是单独的频道，在协同空间里的裴子晏听不见，也不知道主操作空间里说了什么。 塞维尔，这个人的精神力，我好像见过。狻猊在主频道里疑惑地说。 塞维尔似乎并不惊讶，这其实也是他的目的。狻猊对精神力很敏感，所以在认主这件事上有些偏执，凡是操作过狻猊的精神力，狻猊都会记得，让狻猊从精神力上来识破一个人的伪装最好不过。 他看着前方的画面一点点接近了基地首领，你确定吗？ 狻猊似乎回忆了许久，才回答道：嗯虽然时间有些久，但是确实是，不过精神力这种东西还可以传承吗？那个人早就死了。 确实不可以，塞维尔说，但是他很特殊。 所以是他回来了吗？狻猊的声音有些激动。 塞维尔似乎想到什么，总是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柔和的神色，嗯，回来了。他确认道。 无数个巧合早已给他指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总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确认命运确实将他再一次带到了自己面前。 可我感觉他对我对你都很陌生，他怎么了？狻猊不解。 塞维尔答：他经历了一些事情，需要一点时间来消除影响，他现在对我很警惕。 不过，我发现他变成了omega，这可真是狻猊的声音忽然戏谑起来，塞维尔，你该不会想要标记他吧？还把他带到了协同空间。 第66章 塞维尔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狻猊的话。 塞维尔看着右前方的协同操作空间的影像，目光落在裴子晏雪白的后颈上，那地方白得耀眼，确实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在那里留下自己的齿痕的疯狂欲望。 但狻猊并不放过他，嘻嘻哈哈笑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那你可得快点，我刚才调了资料，他22岁才觉醒，发情期估计也很快了，而且还是阿德里安学院的第一名，估计很抢手吧？ 塞维尔没啃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天呐，我在匹配中心的系统里看见他最近还去匹配了？狻猊笑得更开心了，万一跟你匹配值很低怎么办？你的信息素真的可以 塞维尔忍无可忍，按下了静音键。 主空间频道瞬间安静下来。 裴子晏在协同空间里跟基地首领战斗着，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耳边忽然响起狻猊的声音。 子晏，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裴子晏疑惑皱眉，刚才狻猊还很正常的跟他配合战斗，怎么突然想到问问题，他没有回答，专注进行自己的任务。 狻猊继续说：我一直觉得我们公爵勉强算是长得可以，也比较端正，也算是帝国优秀alpha了，每年都有入选全帝国omega最喜欢的100个alpha名单。 裴子晏：？？？ 虽然信息素有点问题，但是我感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狻猊顿了一下，你觉得我们公爵怎么样？ 裴子晏手一抖，狻猊来了个平地摔，差点被基地首领的炮弹打到，还好他经验丰富，立刻往旁边一滚，躲开了。 狻猊对自己差点被打这件事并不在意，继续说：没关系，你要是觉得他不行，我也不会告诉他的，我们只在协同频道里说，他不会知道的。 不过你要是觉得他不错，我也可以帮你保密！只要你下回见面给我送点源石就好了，或者让我去做一个机油spa也可以。 频道？你有几个频道啊？他真的听不到？裴子晏一边回击，一边问。 狻猊自豪而兴奋的说：我有三个频道，协同频道和主频道只有各自的操作空间才听得到。还有一个总频道，两个空间都听得到。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确认一下，只要在协同频道就没事，就在操作系统的右下角。 好的。基地首领被裴子晏打得节节败退，间隙中裴子晏瞄了一眼右下角，迅速地把频道调到了总频道。 裴子晏清了清嗓子，塞维尔老师，你的机甲在骚扰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朝基地首领放出一炮。 狻猊：？？？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解释，我只是 狻猊得到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全频道禁言。 裴子晏迅速结束了战斗，基地首领轰然倒下，这次他终于顺利传送出了起源星。从登入舱中醒来，裴子晏坐起身，临近的登入舱里，塞维尔也起身了。 谢谢你，塞维尔老师。裴子晏用手支着身体，偏着头看向塞维尔笑起来。 没事。塞维尔直接起身，站在了裴子晏的登入舱旁边，俯视着半起身的裴子晏。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晕着的寒气似乎化开了些许，虽然是俯视却感觉不到压迫，感觉怎么样？ 塞维尔的声音细密地从上往下飘进了裴子晏敏感的耳心，那声音真好听，他的鼓膜因为这个声音在愉快的颤抖。 裴子晏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他还不知道登入舱对于精神力的伤害被修改，以为跟平时差不多，但塞维尔的声音熨帖了裴子晏被人整蛊后有些烦躁的心情。 所以鬼使神差地，他又起了那种作弄的心思，他微微皱起眉，仰头盯着塞维尔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我头晕。 他恍惚间看见塞维尔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但是他来不及仔细观察，下一秒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这只手干燥又修长，连掌心的纹路都整齐而干净，或许是错觉，裴子晏总觉这指节蔓延着一股海风和乌木玫瑰的味道。 无拘无束的海风。 清冽淡甜的玫瑰。 厚重浓郁的乌木。 这好像是几种毫不相干的东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此融合，成为了如此独特的气息。 裴子晏感觉自己口唇发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喉结缓慢而轻微地上下滑动，被塞维尔收入了眼底。 慢点。塞维尔低声说。 裴子晏用胸腔里发出的嗯声轻轻地应着，随后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塞维尔，塞维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在腰上托了一把，慢慢将他扶起，随后克制地抽离。 裴子晏双脚落地，发现自己跟塞维尔离得有些太近了，他想往后略退半步，却被登入舱抵住了脚，随即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头晕，视线里的东西在打转，那后退的倾向瞬间变成了踉跄。 塞维尔扶了他一把，手掌一握圈着他上臂，将他稳住。 塞维尔的手好像很大，而他更晕了这次是被塞维尔的信息素熏的。他们凑得太近了。 他明明是想掌握主动权作弄一下塞维尔，却好像被对方反过来拿捏了。 第67章 塞维尔看出他的不自在，贴心退开半步，手仍然扶着他，海蓝色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唇齿间低声吐出一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话，欢迎回来。 裴子晏刚因距离感松了一口气，又被这句话激得一愣，他抬眼看塞维尔，见对方神色间似乎没有其他意味，便觉得自己想多了，才若无其事地接道，谢谢。 在旁边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打断两人的尚羽这会才敢插话，弱弱问：子晏同学，你现在好多了吧？ 裴子晏顺着点点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是故障了吗？ 尚羽找到了台阶，赶忙接着裴子晏的话回复说：是的，机器故障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回头学校会仔细检修这些登入舱。真是辛苦你了。 裴子晏的表情看着似乎温驯无害，但不知道怎么的，尚羽被他看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一丝心虚。 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师。裴子晏朝她点头，又向塞维尔优雅行了个标准的贵族谢礼，转身离开了登入室。 离开前，裴子晏又看了一眼塞维尔，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夜色已经降临，路上有些冷，食堂关了门，裴子晏懒得点外卖也懒得出学校，干脆回了寝室。 头晕后他总是很困，去冰箱里翻了点吃的，他就去床上躺下了，却没想到又做梦了。 梦里反复有海浪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久久不去 -------------------- 第34章 梦境（4） 海浪的声音引着他去往了幽深的海底。 半梦半醒间，他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狻猊的操作空间，这次不一样，他似乎在主空间，因为他右上角的投影里，略微年轻的塞维尔正站在另一个操作空间。 狻猊的声音响起，规矩得令人意外，没想到是您来教塞维尔，太好了，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跟您见面，没有办法感谢您。 没事，都是小事。他感觉自己似乎在笑，随后他自然而然的抬手在操作系统里改动了一些设定。 看着那只抬起的手，他忽然注意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一个指环，在食指上。指环是木质的，表面绕着些黑色的像是金属的东西。 但他不记得自己戴过戒指。 那只手一直在界面上操作，嘴上还一直在指导着塞维尔。协同空间里的塞维尔认真而刻苦，仔细地完成每一个动作。他也不厌其烦地为他一遍遍的分析和讲解。 直到被闹钟声吵醒前，这场教学都没有结束。 裴子晏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睡前忘了关门，这会儿从自己房间的大门，看见了门外叼着牙刷到处走的林贤星。 林贤星看见他醒来，双眼一亮，把牙膏泡沫都咽了下去，兴奋说：子晏，你可真的彻底出名了。 裴子晏猛地清醒，想到昨天，懂了林贤星的话，他机械坐起身看向林贤星，等着他的下文。 他也觉得自己肯定出名了，毕竟那可是狻猊，不仅是帝国所存不多的超智能机甲，还是莱恩家族的象征。 一般人不会有机会使用狻猊。 论坛的人都在讨论你，林贤星笑起来，那可是狻猊，它只认莱恩家的人。你为什么运气总这么好？上回晕倒，这次机器故障。，他顿了顿，笑得更浓了，用牙刷指着裴子晏，这难道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 你想太多了，裴子晏感到头大，赶紧辩解，系统里上传的只是数据罢了，不是真实的机甲。 我看见论坛有人骂你，林贤星在一边乐不可支，但根据我的经验更多是嫉妒死你了。 裴子晏扶额，那我以后尽量离他远点。 怎么？你对塞维尔老师没有意思吗？林贤星促狭地看着他，继续刷牙，显然不信。 没有。裴子晏斩钉截铁、咬牙切齿地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林贤星继续笑，这有什么，你不知道阿德里安的传统就是师生恋吗？ 什么？裴子晏费解看向林贤星。 你不知道？林贤星有点意外，论坛置顶帖！我们阿德里安的创始人诺亚亲王，就跟自己的学生匹配度100%，听说两人关系很好，不过没在一起，但是奠定了学院基调，咱们老师和学生匹配度总是很高。 裴子晏从不听八卦，哪知道这些，这会儿感觉打开新世界大门，匹配度100%为什么不在一起？ 林贤星摊手，因为这件事是帝国历史上最大乌龙。 乌龙？裴子晏不解。 林贤星神秘地笑，都是alpha怎么在一起？你真没听说过这个传闻？ 裴子晏沉默了，没想到新世界大门之后还有大门。 林贤星留下沉默的裴子晏，回房间漱了口，又晃出来，看不出来你居然在意这个？他想了想，塞维尔老师只交我们半个学期，什么老师，过客罢了。 说罢又徐徐叹一口气，多好的机会，可惜不是我。塞维尔老师唯一的问题就是信息素，你能闻到他的信息素吗？ 第68章 这提问倏地唤起了裴子晏的嗅觉记忆，那味道清晰得仿佛就在鼻尖，使他接连想起元易时办公室和登入舱边的场景。 他忍不住去想他们靠那么近，他都闻到了塞维尔的，那塞维尔闻到了吗？光这么一想，他就面红耳赤起来，盖着腿的被子厚得他浑身燥热。 他坐不住似地跳下床，冲击卫生间洗了把脸，林贤星诧异地看着他，跟过去靠在门边。 怎么了？林贤星疑惑。 裴子晏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看着镜子里满脸水的自己，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昨天走的时候忘记问问我考了多少分。 这个啊，林贤星抓了抓头，后面公布的排名你是最后一名，不过多半是因为你这个bug的问题。 入学第一名，开学第一次考试就倒数第一。裴子晏扶额，自己着跨度还真是有些大。 不过没事，听说要给你安排重考。林贤星补充道。 裴子晏点头，透过镜子看林贤星，发现对方嘴角有一团青紫色，你怎么了？ 林贤星愣了一下，注意到裴子晏的目光，抹了下嘴角，没事，不小心磕的。 林贤星这么说，裴子晏信了，他本来不想继续管，但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宫羿对他说过的话，建议他多关心别人，在受伤的时候给别人适当关心。 犹豫一下，他返回床头柜里摸出一盒药，扔给林贤星，擦一点吧。 林贤星抬手接住药，低头看了一会儿，末了抬头看着裴子晏，谢谢。他说得郑重，眼眶有点红。 裴子晏返回卫生间准备刮胡子，回想刚才想起宫羿那一瞬，莫名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自然也没注意道林贤星的表情，也没回应林贤星的谢谢。 补考当天下午就安排好了，这次没有再出什么问题，裴子晏顺利完成了考试，一时也抓不到故意更改自己设置的那个人，只好慢慢观察，继续上课。 周二早上第一节 课是《战地医学》，主要是让这些未来的战士们了解一下在战场上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以及一些应急的处理。 今天的章节是畸形愈合。 畸形愈合裴子晏熟悉得不行，这会儿困得要死，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断断续续听进去了一些内容。 畸形愈合一般只有在完全没有恢复可能的时候，才会选择截肢更换机械高敏义肢。目前的机械高敏义肢其实也非常发达，甚至比我们人体更加的灵活，但是我希望各位还是尽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曾经的德里克亲王就是左手畸形愈合，治疗效果欠佳后就截肢了，帝国还为他专门定制了机械高敏义肢，那款义肢功能十分丰富，堪称是一个微缩版的机甲了，也是一种殊荣和认可。 听到上课老师提到了自己，裴子晏支撑着双眼皮朦胧看了一眼讲台。 机械高敏义肢安装以后适应的过程会比较痛苦，因为电子神经和人体神经的融合和适应需要时间，很多人挺不过这一步就放弃了，最后只能安装普通的功能性义肢 很痛苦吗？裴子晏疑惑，自己当初好像没什么感觉，他靠在自己的手上，渐渐意识模糊。 畸形愈合一般只有在完全没有恢复可能的时候，才会选择截肢！ 他没有必要使用义肢，他的伤并不重，还有恢复的可能，他清醒的时候也要求保全自己的身体，这一个有些年纪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裴子晏的脑海里，这声音他很熟悉。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博士，他的精神力正在逐渐走向溃散，现在还不明显，但是很快就会发作，如果我们错过这一次，以后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他醒来以后怎么接受这个现实，他知道自己受了什么伤，他知道能恢复，他告诉我他不用义肢。 陛下会给他解释的，陛下已经做了决断，这是必须的，如果不这样，他精神力溃散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他企图睁开双眼看一看自己在哪，可是他的眼睛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他的身体也仿佛被巨石压着，无法动弹。 哎，苍老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或许当初就不该开始这个计划，这样的行为在伦理上完全是错误的。 我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又不能让他看见那个东西。辛苦您了，唐秦博士。 耳边安静了下来，裴子晏静静等待着，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梦中。忽然左手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了他，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张病床上，这房间他有些熟悉。 他低头看了一眼的自己的左手，是他非常熟悉的机械义肢。 他记得他伤得很重，不仅出现了畸形愈合，还合并了严重的感染所致的脓毒血症，导致他昏迷了很久。 感染反复加重无法控制，多次手术无效，在他昏迷期间医生束手无策，最后才决定切除感染源他的左手，避免感染进一步扩散。 这些都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进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醒来以后别人告诉他的。整整40天他才恢复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左手。 第69章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臂，一阵烧灼样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他感觉到这只冰冷的机械手在疼痛，仿佛它真的长满了□□，可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当初醒来以后没有任何疼痛。 他迷茫坐在床上，他感觉自己什么都记得，却也什么都不记得。他的智环跳动着细弱的光，映照着他迷茫的脸，显得分外的惨白。 子晏子晏！有人在叫他，裴子晏下意识抬头，却忽然从梦境中脱离。 他勉强睁开迷茫而模糊的睡眼，看着旁边叫醒他的林贤星。怎么了？ 有人找你。林贤星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另一边。 先等一下，裴子晏按住了林贤星的手，他想起来一个问题，刚才上课有没有说机械高敏义肢和人体融合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裴子晏身后的声音回答了他。 裴子晏回过头，看见了身后的人，有些意外，来人是元清。十多天不见，此刻元清身上有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不过不是很浓烈，可能是个临时标记。 大概是跟奚河洛和好了。 元清打量着裴子晏，面色不善，听说你考了倒数第一。他高傲抬着头，眼神俯视着裴子晏。 裴子晏眨眨眼，没有回答，他感觉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像一只生气的兔子，他甚至觉出几分有趣，于是坐正了身子，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去决斗场吧。元清说。 裴子晏闷笑，悠哉看他，好啊，没问题。 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元清说他【拿下元易时实属运气好】、【很瘦，很矮】。他真的会很记仇。 元清本来以及准备好了被拒绝以后激将裴子晏的说辞，一下子被裴子晏爽快的回答给噎住了。 时间地点你定。裴子晏看着语塞的元清，非常平易近人。 元清想了想，认真而严肃，下周五下午，死伤不论。如果我赢了，你在a班的位置就让给我。 目的很单纯，还是想进a班。 裴子晏点头，应下了。 -------------------- 【带下预收文，文在专栏】《联姻对象是羽蛇alpha》 -普通版文案- 游羽被迫联姻，对象是从小跟他有婚约的那个alpha的弟弟，听说这个人alpha腺体受损，无法标记omega。 游羽：嗯反正没得选是个人就行。 结果后来发现来的是条羽蛇。 游羽： 商佐曾在某年夏夜救过一个从混乱区出逃的omega，他以为不会再见，谁知道不仅见了，还当场结婚。 商佐：就很突然，他穿着婚纱走进来，我很难不愿意。 差点想当场带着人飞走。 被原来订婚对象抛弃的omega，腺体残废的私生子alpha，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因为哪怕是腺体残疾的alpha也不会愿意接受游羽这样奇怪的omega吧？ 谁知道没多久，出了条新闻：克罗默生物公司私生子当街殴打公司继承人，疑因争风吃醋。 众人：？不是？谁打了谁？那alpha不是个残废吗？争风吃醋？为谁？那个omega？ -搞笑版文案- 商佐遇袭后觉醒了异能，只是腺体受损严重，异能也有那么一点难评怪容易毒到自己的。 商佐：看，这是一颗带毒的牙（舔一下，出血了）（当场晕倒） 几个小时后商佐醒来：？不确定，再试试（舔牙）（倒地）（被送往icu） 前来捡尸的亲友：造了老孽了 联盟的治愈系异能者都无法治疗好商佐腺体的毛病，直到游羽出现。 游羽（大胆伸手）（摸摸犬牙）（出血）（冷静看伤口） 商佐（大惊失色）（立刻打120）（熟练） 游羽一把拉住他：（冷静）不好意思，你的毒对我没用，你的腺体我大概也能治（。） 商佐：？ 一不小心病治好了，异能厉害得有点过度了，暴打了公司继承人。 游羽：嗯我就随便治了一下。 【阅读须知】 1.黑得五彩斑斓信息素有毒咬谁谁死的羽蛇大尾巴攻x包治百毒双性泪痣女装美人受 2.商佐攻，游羽受；ao年上，先婚后爱；文名和文案想到更合适的或许会再改，但梗不会改啦~ 3.自割腿肉，全文存稿中； 4.abo异能背景，攻有人形态（会走）、半人半蛇大翅膀形态（会飞）及羽蛇本蛇形态（会扭？）。 5.文在专栏，欢迎大家点收藏啦！ 第35章 精灵（1） 决斗场是阿德里安学院为学生开辟的实地对战场所，线下的对战多在此处进行。 学校提倡点到为止的切磋，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不死不休的战斗，当然也会有赌注。学校对此的态度是放任的，凡是立誓死伤不论的，在战斗中真的死了，学校也不会追责。 毕竟战斗本来就是充满死亡和鲜血的。 得到了裴子晏认真的答复，元清离开了教室。 他还挺厉害的，是元易时元帅的长子，喜欢搞战力测评，之前在网上经常发一些复原德里克亲王经典战斗的视频，还挺红的。林贤星在一旁有些担忧说着，他入学测试是第51名，刚好差一名就进a班了。 第70章 裴子晏闻言一愣，复原德里克亲王？ 是啊，他是德里克元帅的脑残粉。林贤星解释说，我也关注他了，很多视频他分解得很不错，学得也很像。 裴子晏一脸不可思议，他跟元易时多年来一直是宿敌。元易时儿子居然是他脑残粉，他简直可以想象元易时的脸色怕是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 这仅次于认贼作父了吧。 元易时跟德里克亲王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吧？裴子晏说。 对呀！林贤星窃笑，所以他爸老找人封他的号，元清开了好多小号，号称全帝国小号最多的人。他爸肯定不太喜欢他。林贤星恶劣地揣测。 裴子晏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一想到元易时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觉得意外有趣。 上课铃很快响起，课堂上又安静下来。 裴子晏终于得了空，坐在位置上开始回忆自己刚才的梦境，很明显梦境里的对话是在他受伤后昏迷期间发生的。但是内容有些奇怪。 在他的记忆里，他记得自己当初是主动要求截肢的，因为机械义肢的技术非常成熟，更换义肢可以给他带来不少的便利。 不过，手术后他没有感到疼痛，因为他受伤之后再醒来已经是40天之后了。而这个梦似乎是发生在这40天中间，或许这期间他醒过，但不记得了，而此刻记忆被唤醒了。 这梦很荒诞，但他意识到一件更荒诞的事。 他伤后一直昏迷，病情迁延不愈才决定截肢，可一个昏迷的人怎么去要求截肢？他似乎没有要求截肢这段回忆，但如果他忘了，又怎么会坚信是自己要求截肢的？ 他细细回忆自己当时醒来的场景。 他醒来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的养父，帝国的皇帝，宫羿。宫羿坐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表情柔和，充满了父亲的慈爱。 没想到你会做出截肢的决定，你对帝国的牺牲我都看在眼里。我会给你所有，你安心地睡吧。宫羿的声音很沉，让他很困，然后就在这样的声音里睡去了。 好像就是从此之后，这个念头像烙印一样钉在他的脑海里，或者说更像是封印，让他每次看见自己泛着金属光泽的左手，都只会感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帝国赐予他的荣光，而不会去深究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当时塞维尔也问过他这件事。裴子晏细细地去想，又想起很多细节。 那时候，他还在医院里，还处于植入机械臂之后的恢复期，很多人来探病，塞维尔也是其中之一。 大部分人都来恭喜他死里逃生，又获得了最精密的机械臂。 好像只有塞维尔，在所有人中格格不入，一见他就不太高兴的样子，板着脸，皱着眉，生硬问他：痛吗？ 那时候塞维尔的情绪还不像现在这样内敛，他时常能观察到塞维尔身上的情绪表现，但有时他对塞维尔情绪的揣摩会有些失能，他当时以为塞维尔作为他的政敌，是在幸灾乐祸。 但是现在想来，幸灾乐祸这种事情不太像是塞维尔会做的，搞不好对方真的是在关心他痛不痛。 而他当时像个傻子似的，冲塞维尔说：陛下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医生也给了足量的止痛药，所以我并不会痛。 听了他的话，塞维尔的表情有些迟疑，犹豫地问：你不是一直不太愿意用义肢吗？ 这是我自愿的选择。他没有犹疑地回答，这是我为帝国献上的忠诚，是我向陛下的报恩。 闻言，塞维尔的表情变得很糟糕，而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赢了。 现在想起这些的心情只剩下复杂，他感觉自己对塞维尔好像有点太苛刻了。 可是宫羿为什么要这样暗示他是他自己的要求？为什么要截掉他的左手换成机械臂？梦里不能让他看见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他为什么会精神力溃散？ 一股冷气从心底张牙舞爪地奔涌而出，怀疑的种子一经埋下就疯狂生长、抽芽。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攀在裴子晏骨骇中，冷入骨髓。 宫羿压根没有必要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为宫羿献上了所有的忠诚，他敬重并服从宫羿，也向他报恩。 自宫羿带他离开角斗场那天起，一直视他如亲子，宫羿对他来说，近乎是宛如父亲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父亲。父亲也从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父亲。父亲也从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子。裴子晏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这是宫羿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现在还能想起宫羿慈爱地看着自己的神情，宫羿对他甚至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这一点曾经也让宫戾非常地嫉妒他。 甚至他翻阅自己死后两年也就是宫羿死前那段时间的新闻时，还有八卦报道说宫戾是因为嫉妒他才杀了宫羿，也有说宫羿因为他死了受不住打击，死前还出现了精神病，喊着他的名字彻夜在王庭里哭嚎。 这一度成为宫氏有祖传精神病的铁证，又一个精神病发病的皇帝。 太荒谬了。 裴子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理解这个结果。 甚至梦境里那个出现名字的唐秦博士，他记得这个老人，这是为他更换义肢的医生。唐秦一直对他关照有加，经常叮嘱他不要过渡使用义肢，以免造成损毁，虽然他没有怎么听进去就是了。 第71章 这个老头现在也还活着。 裴子晏皱着眉，反复过滤和思考这个看起来荒诞的梦境，一层一层剥离着梦境里如梦似幻的真实。 他的智环震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肖琦的消息。 你要的资料已经寄过去了。 谢谢。他随手回复。 收到资料是第二天，还是一枚非常小的芯片。这些信息贩子非常的谨慎，从来不在星网和智环上传递任何消息，芯片使他们最常用的工具。 裴子晏回到自己的寝室，把芯片插入了光脑里，开始阅读里面的信息。 溟水星，据说1000多年前就已经被摧毁，残骸飘散在域外，形成了一片充满陨石和彗星群的危险禁区。 溟水星上曾有一种精灵，他们种群庞大，生命极其漫长。这些精灵的精神力及其强大，但是他们没有实体，无法操作任何可以用精神力来操控的武器。 这些精灵无法独自离开溟水星，除非将他们和一罐溟水星的海水或者一块矿石一起带走。自从溟水星毁于一旦，这些精灵就随之灭绝了，早已变成了宇宙中的一段传说。 而说到溟水星的毁灭，据说是因为一场被抹去的战争。帝国将这场战争从历史中删去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因为时间太久，参与都人都死了，所以现在已经无法考证。 不过，这些年时不时会有人想要去探索溟水星的残骸，因为据说当年大战的时候，有一架超智能机甲陷落在战场中至今没有消息。有人说这架机甲很可能还跟着溟水星的残骸一起漂浮在域外。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去探索的人很多都有去无回，听说他们很可能都迷失在了陨石和彗星群之中。 最近一次是二十多年前，那只探险队回来了，但是在半路路过昆西星系的时候，被昆西的炮火波及到，坠毁在了莱恩星，最后也是死无全尸，所以都说溟水星是一块被诅咒的死地。 如果你想去寻找溟水星，我可以为你指路，收费另议。 克林克 探索者敬上。 资料的内容并不多，裴子晏很快便看完了，但他产生了一些疑惑。如果如克林克所说溟水星早在1000多年前就被摧毁了，那他从何而来。 他已经有推测自己必然跟溟水星有关。 二十多年前那支坠毁在莱恩星的探险队很明显是他梦里的那一支，他不在出发的队伍里，却出现在归来的星舰上，他只能来自溟水星。 而精灵没有实体？ 克林克给的信息半真半假，显然隐瞒了什么，并且还在信的末尾试探他的目的，但试探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对溟水星毫无兴趣的人为什么会知道怎么去溟水星？ 克林克显然对溟水星也有点兴趣，并且想去，只是他一个人去不了，需要同伙，故而这样给他下饵，毕竟带路者肯定要同行。 裴子晏并不打算上钩，他钓到的鱼还不够大，如果克林克真的想去溟水星，一定还会再来找他，下次克林克来找他的时候，一定会带上更多的信息。 他把芯片收了起来，察觉自己眼前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零散的信息让他摸不着头脑。 -------------------- 第36章 决斗与角斗（1） 元清从a班的教室走出来，神色有一丝轻松，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教室，反而去了电梯往更高的楼层去了。 下了电梯，元清熟练往那个他熟悉的教室走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人影就走了出来，元清双眼一亮。 河洛哥。元清赶忙喊道。 听见声音，那人的目光很快转了过来，看见元清的时候，那人立刻往元清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晗，听说你要跟别人决斗？奚河洛一脸担忧，你也太鲁莽了。 元清赶忙摇摇头，没关系，普通决斗而已，我也只是想切磋一下，他看着奚河洛的眼睛闪着光，河洛哥不会怪我吧？ 奚河洛摸了摸元清的头发，宠溺地笑着说：怎么会，我只是怕你受伤。 元清面上微红，你放心，没事的。 你是要跟谁决斗啊？奚河洛好奇地问道。 元清顿了一下，他注视着奚河洛，是我们年级的第一，那个叫裴子晏的人。 奚河洛脸上微变，元清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你不会介意吧？我跟你哥哥？ 入学仪式之后他虽然跟奚河洛解开了误会，但是他总觉得奚河洛对裴子晏的态度很奇怪，似乎没有兄弟之间的亲情，反而是一种混杂的恨意。 最近他甚至发现奚河洛在调查裴子晏的事情，甚至再自己父亲的授意下故意给裴子晏使袢子。 元清不能确定奚河洛调查裴子晏的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父亲会针对裴子晏，但确实对裴子晏好奇起来，加上他确实很想去a班，所以不管起因如何，裴子晏变成了他最合适的决斗对象。 奚河洛很快掩盖了自己的表情，他还是宠溺地看着元清，怎么会想到跟他决斗，他已经不算我哥哥了，就算是第一也一样不值一提。 元清意味不明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平，看看自己跟他差了多少。 第72章 好吧。奚河洛妥协道，那你注意安全，不要去赌死局。 好。元清乖巧听话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告诉奚河洛他赌的就是死局。 上课铃响起，奚河洛乘着无人注意，轻轻在元清额头落下一吻，两人随即依依不舍地分开，回了各自的教室。 坐回教室的奚河洛面色暗沉。 虽然这些年他很少见到父亲那个传说中的长子，但是他还是在第一眼看见裴子晏的时候认出了裴子晏。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在留意裴子晏。 奚河洛不知道裴子晏用了什么办法改了名字，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突然考上了阿德里安。 但他知道这个觉醒才几个月的omega，在耍了他家一通之后逃之夭夭，他父母的死跟这个人绝对有关系。他之前就立誓报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遇上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一直再想办法试探裴子晏。他在实操课的小测上动了手脚，只是效果不尽人意。 元清这次的决斗还真是如了他的意。 裴子晏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继续着自己上课、下课、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枯燥、乏味而又平淡。 唯一有些不太舒服的就是这两天关注和跟踪他的人有些太多了。 裴子晏估计了一下，似乎还不止一拨人，但他还是冷静又克制地假装没有发现。 一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时间。 决斗场设置在阿德里安市的郊外，非常辽阔的一片山野，整个划给了阿德里安做决斗场，周围设置了观看席和防护罩。 裴子晏按时去了决斗场，林贤星、肖越和明夏轶正好有空，也一起来凑热闹。只是到达决斗场之后，裴子晏发现来看决斗的人有些多，四处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天空中的光幕上写着他和元清的名字，还有决斗时间。 裴子晏跟在肖越身后，小声又诧异地问：怎么这么多人？ 林贤星在最前面回过头小声地回答：不是给你说了吗，他在网上挺红的，粉丝很多。 我也听说了，他还在星网上发了动态，号召大家来看，他要用他研究德里克的成果来打败你，所以很多人都来了。肖越也小声补充。 裴子晏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四个人在角落的位置坐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裴子晏目光逡巡着在四周寻找元清的身影，最后在前排的护栏边上看见了元清。 元清身边站着奚河洛。 那人是谁？裴子晏明知故问的指着元清身边的人问道。 林贤星和肖越迷茫的摇了摇头，明夏轶往那边瞅了一眼，悄声说：那是拳击社的社长奚河洛，大二的学长，去年的第十四名。 他俩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明夏轶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声音细若游丝起来，面上有些泛红，似乎想到什么，之前在树林 裴子晏好笑地看着他一脸通红，你是撞见他们做什么了？ 明夏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憋红了脸。 林贤星和肖越闻言，立刻有些好奇的来了兴致，拉着明夏轶问东问西，明夏轶说得磕磕巴巴。裴子晏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看着奚河洛殷勤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咚醒场铃响彻云霄，这是在催促战斗的双方就位准备决斗。 元清闻声抬头冲奚河洛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朝着看台下的准备区跑去。 裴子晏站了起来，周围喧闹的人群里没有什么人认识他。 肖越拍了拍他，朝他挥了挥拳头，加油。 裴子晏笑着点点头，朝身边的三人告别往准备区走去。 奚河洛在元清走之后，一直站在裴子晏去准备区的必经之路上，他的目光落在赛场上，裴子晏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哥哥。裴子晏听见奚河洛低声地叫他。 他置若罔闻，继续向前。 奚河洛在他身后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裴子晏和元清在各自的准备区里进行准备，元清那边不少人围着他给他整理防身的软甲。 裴子晏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他穿着单衣，坐在阴影里看着远处被众人包围着的元清，静静地等待开局。 最后一分钟。 赛场上面的光幕按照惯例更新出了完整的比赛内容，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不限时长，不死不休。赌注：a班名额。 不死不休四个字让观看席沸腾起来。零零散散的人群在观看席上呼喊着元清的名字，渐渐零碎的声音化为洪流，变成了整齐统一而狂热的呐喊。 元清！ 元清！ 在这呐喊声中奚河洛的神色一变，紧张起来。明明元清给他保证不赌死局的，他要是能杀了裴子晏固然最好，但是如果元清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给元易时交代。 倒数三十秒。 元清向四周的观看席挥手，他亲吻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是他的机甲， 裴子晏从阴影中起身，走到了阳光下。四周无人为他呐喊，他却感觉心中一股战意冉冉蒸腾，他仿佛回到了曾经在角斗场的日子。 第73章 那时他每战每胜，万人空巷只为他呐喊。 十秒。 裴子晏目光扫过观看席，在狂热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沉静的身影，坐在最前排。 那一身他最熟悉的军服，出现在这里意外又不意外，两人目光对上，裴子晏不由自主笑起来。 咚醒场钟再次响起。 硕大无朋的机甲拔地而起，直入云间，两相对峙。 元清的机甲是高攻型机甲，个头不如裴子晏的大，但是胜在火力十足，机动性更高，红金色的甲身如烈日般耀眼。 他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火力，强攻猛弹朝着裴子晏迅猛击出，炮弹的尾焰在空中划出瑰丽的烟影。 裴子晏早有了准备，防护罩早就打开，身前也立起了护盾。他如残影一般在决斗场里飞驰、躲避。 他曾经使用的就是高攻型机甲，所以他非常清楚高攻型机甲的弱点，在近战中高攻型机甲处于弱势，他需要消耗元清的火力，但同时也不能一直让元清这样在远处轰炸他。 近战他更占上风。 很快，场上被元清的炮火扬起的沙尘所掩盖，裴子晏在奔袭期间，已经乘机已经埋下了不少陷阱，他肩上的追踪电光弹已经就绪，只等元清从烟尘中现身。 某处的沙尘忽然改变了流向，裴子晏敏锐的发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朝着那个方向立刻放出了电光弹。 电光弹悄无声息的潜入开始减弱的沙尘中，下一秒闪电在沙尘中雷动。 裴子晏急速奔袭而去，再次朝那个方向放出一枚空气弹驱散了障目的沙尘。沙尘下金色的机甲因为被电光弹击中，出现了几秒钟的僵直。 就是这几秒的时间，裴子晏已到了元清近前，他左手仍然持盾，右手幻化出冰蓝色的三刃飞镰，以冰冷的刀光带着回山转海的气势劈向了元清。 剑至头顶，元清从僵直中缓了过来，抬手的瞬间金色的光剑立刻现于手中，接下了裴子晏的劈砍。 虽然接下了这一剑，但是重机的千钧之力将他推出老远，他中心不稳，摇摇欲坠，反手将剑往地上一插稳住了身形。 裴子晏已经朝元清抛出三刃飞镰，同时身影如飞，步履轰鸣，来势汹汹，宛如一只红眼的斗兽。 元清咬牙迎战，战意盎然，毫不怯战。他研究过不少德里克的近战方式，千百次的练习，现在正好能用上。 裴子晏迎上熟悉的招式和战法，感到有些好笑。元清确实将他的招式研究了个十成十，但是还是缺了很多火候和理解。 他模仿得太过刻板，没有灵性。 裴子晏加快了自己的攻速，三刃飞镰在他手中被他舞得宛若云霞，气贯虹霓，招招力达千钧，压得元清喘不过气，连连后退，手上的招式甚至有些跟不上。 豆大的汗滴从元清的额上滑落，他咬着牙，心里有了一丝质疑和不甘，他不信，他练习了这么久，会连一个平民出生的omega都打不过。 他看过裴子晏入学测试的视频，他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刚好落在沙漠主君附近才得了那么多分。 他不相信自己打不过裴子晏。 一股无法扼制的怒气犹然而起，直冲脑门，元清愤起反抗，光剑上带着烈焰向裴子晏刺去。 观看席上的人群已经沉默，众人焦灼的盯着决斗场中的战斗，一时失语。 裴子晏敏锐的从元清略显狂乱的招式中察觉出了元清的愤怒，眸光一沉，他继续用足力回战元清，同时他背上隐匿的炮台开始加载。 他选了很多适用于近距离的炮弹，现在乘元清的理智被愤怒吞没，他有了最好的时机。 居然是改装后的重机？？裴子晏开始装载炮台以后，看台上有人发出惊叹。 旁边的人像是回过神一般，也发出了疑问，这是什么人啊？买得起重机还有钱改装？？ 元清不会有事吧？有粉丝担心起来。 有人分析说：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元清这战有些悬。 放心吧，这人就一平民，就算赢了也不敢杀了元清的，他可是元易时元帅的长子好不好。 观看席上一时间又响起了讨论的声音。 -------------------- 第37章 决斗与角斗（2） 在观看席的最后，一个红发的男人，盯着决斗场里的裴子晏，脸上的笑意略有些招摇。再确定裴子晏已经拥有绝对优势以后，他从躁动的人群中，悄悄离去。 裴子晏仿佛有神力一般，猛攻不停，几乎没有力竭的趋势，元清被接连的压制，战意被蹉跎，但仍然死守着自己的战场。 但是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质疑已经不可挽回。 元清在机甲里突然收到了裴子晏的通讯申请，他不假思索的接了，对面裴子晏平和而温柔的声线越过硝烟传了过来。 你父亲平时会教你吗？你的习惯跟他完全不一样，不喜欢他吗？那声线里似乎还带着笑意。 元清一愣，忽然暴怒，关你什么事！ 元清暴起怒攻裴子晏，双眼猩红，满是愤怒，已经让裴子晏一句话挑得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更没有察觉到裴子晏身后的火光。 一枚小小的定位弹从炮口窜出，元清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伸手拦下那枚定位弹，炮弹在他的手臂上炸开。 第74章 啊元清一声惨叫，左手神经脱联和断臂的痛楚席卷了他的神经。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痛楚，他跪倒在地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这枚子弹是朝着他胸口的动力中心发射的。裴子晏是真的想他死。 他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惧。 元清抬头，看见冰蓝色的机甲低头注视着他，左手的护盾化作了黑黢黢的炮口，炮口已经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宛如来自地狱的鬼火。 元清打了寒战，那种恐惧进一步加深，让他想求饶想求裴子晏放过他。 他不想死。 但是他最后一丝理智拦住了他，他不能丢元易时的脸，他如果求饶他的父亲会瞧不起他，虽然父亲本来也瞧不上他。 你杀了我吧。元清低声道。 闻言，裴子晏面色一凝，顿觉无趣，将手中的炮口收了起来，他注视着跪在他眼前的元清，像被人泼了盆冷水。 场上的人只见巨大的机甲收起炮口弯下了腰，伸出一根巨指，将元清推倒在地，我听说你父亲从不投降。裴子晏一字一句地说，言语间带着一丝明显的讥诮。 元清躺在地上，关了通讯，没有说话。 裴子晏没有诛杀元清的意思，他走回准备区，收起机甲，跟管理人员沟通了一番，结束了决斗。 观看席满场肃静，这还是第一次，不死不休的战局里，胜者不愿意杀输家。 听说裴子晏不愿意杀元清，管理人员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元易时的长子，要是真的死在这里，虽然按照规定元易时不能追责，但是万一真发火了学校也不好交代。 战斗迅速登记了裴子晏的胜利，哗然的观战人群在目瞪口呆之后也开始准备离开。裴子晏也往观看席走去，准备去找自己的室友，一起离开。 谁知道半路上，被奚河洛拦了下来。裴子晏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是你做吗？奚河洛低声问道。 裴子晏瞟他一眼，笑了笑不说话，看对方的眼神像是不明白对方在问什么。 奚河洛闷笑起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他看着裴子晏的眼睛闪着诡谲的光，切磋一下？奚河洛邀请道。 裴子晏插兜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偏头笑着说：好啊。 正在离去的人流忽然停了下来，决斗场的光幕忽然刷新出了新的决斗信息，暂时只有裴子晏和奚河洛的名字，决斗时间在一个小时以后。 这人有人迟疑着，好像是元清的男朋友？是个alpha吧？ 卧槽！这是为爱报仇？ 不是吧？这不是单方面秒杀吗？这人还是大二的，这个叫裴子晏的怎么打啊，omega和alpha本来就天生存在体力差距。 是啊，这omega看起来没标记的样子，万一奚河洛释放信息素压制他，不是马上跪下了。 一般进军队的omega都是已经彻底标记过的，这样才不会被别的alpha信息素压制，他这不是作死吗？ 这人可能需要立刻找个人标记一下自己才行了，不然这怎么打，万一发情了岂不是很尴尬？有人偷笑起来。 奚河洛的精神力ss级，信息素很霸道，要想不受影响，不被压制，得找个更强的吧？ 这人去哪找个更强的alpha标记他啊，帝国这种实力的alpha谁不是有主的，他哪来这么好的运气。 回去看看回去看看，走走走，那里还有位置。 往外的人流，很快又倒流回了决斗场。 裴子晏回到了刚才在观看席的位置上稍作休息，林贤星、肖越和明夏轶都在等他。 子晏，你怎么跟奚河洛比上了？林贤星有些焦急，他是上一届的，精神力是ss级的，去年机甲大赛还拿了alpha组的第五名。 闻言，裴子晏安抚说：只是跟他切磋一下，大概刚才把元清打败了，他来找回场子吧。 可他是alpha，你是没有标记的omega，万一他心比较黑，用信息素压制你怎么办？肖越也有些担心。 万一裴子晏一顿，笑得很随便，还没进行到这一步我就输了呢？ 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表情魔幻。 裴子晏其实很清楚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奚河洛，对方精神力评级比他高，就算他打得过，对方一用信息素压制他就不行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试一试，看看自己现在到底到能走到哪一步。 他从来不在意输。 中场休息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还有十来分钟的时候，裴子晏照着原路往观看席下面的准备区走去。 下了观看席，下面的廊道是封闭的，没有什么人，他独自沿着漫长的廊道往下，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裴子晏诧异着，放慢了脚步，停在了塞维尔身后。 塞维尔转过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乌木玫瑰和海风的味道瞬间侵蚀了裴子晏的嗅觉。 裴子晏瞬间捂住了自己的鼻孔，你 在看见裴子晏捂住鼻子的那一瞬间，塞维尔表情变了，瞳孔紧缩，你闻得到？裴子晏没有回答，他看着塞维尔掌心的伤口，面色铁青，看着塞维尔疑惑不解。 第75章 别动。塞维尔凑近他，抬起手往他的脑后探去，要靠近他的腺体。 几乎是下意识的，裴子晏感觉到一种死到临头的恐惧，弱点将被人触碰，他转身就要逃开，被塞维尔一把拉了回来，抵在墙上。 你应该不想我现在咬你吧？塞维尔比他高不少，此刻俯视他，海蓝的双眼凝滞在他身上，那目光仿佛就地生出牢笼，将他死死锁住。说话的气息也浓稠得像是要将他黏住。 他不敢动了，感觉到塞维尔宽厚的手掌探到了自己的后颈那里菲薄的皮肤下埋藏着脆弱的omega腺体，他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恐惧，这是自骨子里溢出的、对腺体被触碰的恐惧。 但哪怕这样，他还是仰着头倔强盯着塞维尔。 视线交织成起伏的峰。 温热的掌心触到他后颈的皮肤的时候，裴子晏猛地打了个寒战，黏腻的血液被抹在了他的后颈，浓稠的信息素随着血液渗入腺体，流进他的身体。 那气息好浓，浓得他受不了，他心底此刻涌出许多情绪，不是他刻意去模仿，而是自发的涌现，防备、痴迷、恐惧、不由自主，想远离又想拥有，这情绪也很复杂，复杂得他受不了。 这种感觉陌生又激烈。 放松。塞维尔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此刻不像刚才那样富有攻击性，试图安抚裴子晏，这样可以形成短暂的临时标记，你就可以放手去打了，不然 塞维尔说话的气息刺得他耳垂微痒，闻言，裴子晏眼神里的防备渐渐退去，继而换上了一种更为复杂的眼神。 血浸入肌理消失不见，塞维尔放开了裴子晏，他自觉退后一步，示意裴子晏可以离开。裴子晏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裴子晏又停下，缓缓转过身，表情平静又和煦，他唇齿微张，呼出一口气，问：你是做好给我清理现场的准备了？ 塞维尔立在光里，炙热的阳光落在他金色的短发上，鬓角锐利而干净，有种安静的张扬，去吧。他说。 裴子晏慢悠悠倒退两步，跟他长久对视，像是上了瘾般，却又决然转身，不带留念地离开。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身后已经感觉不到塞维尔的视线，裴子晏从兜里摸出了一小个药瓶，取出一片，吃了进去。 准备区里，奚河洛早早就到了，裴子晏在最后两分钟姗姗来迟，奚河洛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 裴子晏沉默站在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醒场铃猝然响起，他猛地抬起头，奚河洛巨大的机甲赫然而立，裴子晏紧随其后。 奚河洛的机甲也是一架重装。 都是重装，两人默契的直接开始近战。奚河洛迅如疾风的出拳，裴子晏全力以赴，猛攻对方。 瞬间战场上烟尘四起，海沸山摇，硝云弹雨。 双方出招快如闪电，炮弹如眼花般穿云锁雾，看得人眼花，谁也不甘下风。只是猛攻的战斗持续时间越长，裴子晏渐渐就感受到了自己跟奚河洛体力上的差距。 奚河洛明显还能坚持，但他略微开始吃力了。 对方显然对裴子晏的变化很敏感，在察觉出裴子晏稍落下风之后，奚河洛立刻加快了自己的猛攻，裴子晏奋力格挡，却连连后退。 裴子晏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了omega和alpha在战力上的差距。他咬牙坚持，同时迂曲的使用炮弹分散奚河洛的注意力。 奚河洛一边躲避炮火，一边进攻裴子晏，两人战斗有进有退，一时间焦灼不下。裴子晏进退间，慢慢拉开了奚河洛和自己的距离，更多的使用炮火远攻。 渐渐地，奚河洛也出现了力竭的趋势，他眉头一皱隐隐感觉不对，想要速战速决，随即右手一展，一把长刀出现在手中，转手朝裴子晏头上砍去。 裴子晏凭空生出盾往上一挡，却不想奚河洛左手挥出一把短刀，劈在裴子晏腰间。裴子晏吃痛，行动一顿，便被奚河洛迎面而上的拳脚制住了。 密集的拳头落在裴子晏的机甲头部，操作空间剧烈震荡，眩晕和恶心的感觉随即传来。一般切磋不会击打头部，机甲驾驶中如果头部受到重击很有可能导致脑昏迷及猝死。 奚河洛想要他死？裴子晏冷笑起来。 他操纵着背甲试图发出一枚小范围的炮弹，但是被奚河洛拦截了。下一秒他当机立断，按下了机甲回收键。 满场哗然。 -------------------- 第38章 决斗与角斗（3） 人体被机甲的铁拳击中根本不可能存活，这样的举动太冒险了，稍有差池就等于送命。 奚河洛的拳头打了个空，重重击在地上，大地震动，裴子晏被弹到半空，不过须臾间，他再次召唤出了斩鳞。 再次出现的斩鳞将奚河洛猛地撞飞了出去，奚河洛被撞了个措手不及，他回过神立刻点燃了背后的发动机，稳住了飞远了的身躯，在空中悬停一瞬，准备再次向前冲去。 但是一抬头，奚河洛看见了不远处追随而来的烈焰炮弹，炮弹直击他的头颅，他知道自己避不开，便突然跃起，炮弹随之到来，击中了他胸口的能源区。 倒下前，他掷出了手中了长枪。两人距离很近，裴子晏堪堪避开，却不想刀柄猛的爆开，裴子晏瞬间被爆炸波及到。 第76章 两次爆炸的余威尘埃落定之后，众人在场上看见了有些狼狈的两人。 奚河洛因为被击中能源区，机甲自动收起，此刻站在决斗场上，而裴子晏，因为被爆炸波及的原因，机甲损毁严重，也自动收起了。 两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孔隔着烟尘对视着。 奚河洛一脸嚣张地笑起来，轻蔑看了裴子晏一眼，下一秒毫无意外地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磅礴而广袤的信息素瞬间侵袭过来。 裴子晏面色一变，眉头紧皱，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他似乎难以为继，面前支撑才没有跪下。 奚河洛更加得意，他从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一把尖刀，朝着裴子晏走过去，裴子晏表情痛苦，几乎半跪了下去，脸上青筋暴起，汗水直流。 奚河洛自得笑着，在裴子晏面前抬手挥刀，面色惨白的裴子晏似乎是任人鱼肉了，却在刀至面前那一刻忽然暴起，死死攥住了挥刀的手腕，往前方一冲，脚底一蹬，借力而起在空中转了个圈。 奚河洛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他右手臂被裴子晏握着转了个圈，手中的刀落地，右手完全失去了功能，裴子晏未松手，狠狠一掼将他扔了出去。 奚河洛又痛又恨，情绪到了极点，左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原磁枪，朝着裴子晏的方向开枪。 距离太近了，裴子晏避不开，强力支持着唤出斩鳞破碎的一部分组成盾，连跑带躲挡住了几枪，奚河洛左手开枪并不准，泄愤般打空了弹匣，将枪往地上一扔。 最后一枪盾没挡住，击中裴子晏的腰腹，剧痛让他大汗淋漓，他却更加、更加地兴奋起来，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眼角弯起，是在笑。 你结束了吗？他低声问。 什么？奚河洛还没从右手的疼痛中缓过来，他没听清，有人临时标记了你。很厉害，可以让你对我的信息素没有反应，比我强。 你榜上了谁？奚河洛戏谑着问。 裴子晏立在废墟里，像是笔直的松，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冷漠的暗影。 奚河洛思索了半晌，忽然说：罢了，他左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这次是杀不了你了，我认输，下次再来吧。 裴子晏一开始有些疑惑，随即明白了，奚河洛是害怕现在杀死他会被他身后的某个很厉害的alpha当场寻仇。 你好了？他捡起地上奚河洛落下的刀又问了一遍。 奚河洛愣了一瞬，随即嗤笑，没必要，我们不是死局，我 裴子晏灿烂笑着，提刀冲了上去，惨白的刀光剑影如绸如缎，奚河洛身上已经没有别的武器了，右手又被折断，只能用左手和脚反抗。 而裴子晏还是那样灵活，他好像越陷入绝境越兴奋，越惨烈越激动，腰腹的伤口反复裂开他也像是没察觉，流出的像是水，而不是他的血。 你你奚河洛一遍遍看着裴子晏的几近疯狂的笑脸，无端生出恐惧，我认输了！我认输了！他喊，身上被裴子晏划出的伤口流着血，快将他整个人染红。 裴子晏像是听不懂，只是笑着，手中的刀锋转得像花。 奚河洛精疲力尽，踉跄着躲那些刀光，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闭上眼。他循循善诱。 奚河洛似乎是太疲惫了，只想马上结束这场战斗，居然真的有一瞬想要闭上眼，似乎因为他太听话，裴子晏喜悦地笑，毫不留情地冲了上去，雪白的刀光刺入了奚河洛的心脏。 奚河洛瞪着他，似乎不解，我我认输了他挣扎着。 裴子晏皱眉，不解地看他：可我，没答应啊。 疯疯子。奚河洛最后咒骂了他一声，咽了气。 决斗场一瞬间陷入安静，几秒之后似乎有人鼓掌，像是细微的引线，紧接着掌声渐响，有人开始尖叫吹哨，决斗场里响起了震天的喊声。 是所有人再喊裴子晏的名字。 裴子晏随手扔了刀，面无表情走向离场通道，好像一切欢呼声都与他无关。工作人员企图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掀翻。 别碰我。他说完，也就没人敢上前。 他一个人走在离场通道里，没几步就看见了立在原处的塞维尔，他在塞维尔两步开外停下。 他目光灼热，忍不住仔细打量塞维尔，鼻息间喷出抑制不住的笑，唇角也勾起来，笑得那样开心，怎么样？他问，眼底是掩不住的兴奋。 塞维尔没回答，他抬腿走到裴子晏身边，一手抬起裴子晏下颚，一手从怀里掏出男士手帕，指间抵着手帕将裴子晏额角的一点血擦去了。 随后他松开手，将裴子晏的手拉起来，挨个手指擦过去，将指弯甲缝的血迹灰尘点点滴滴擦净。 手帕的丝质触感冰凉又柔和，裴子晏感觉自己有些上瘾，忍不住盯着塞维尔给自己擦手的动作，发现对方的手也很好看，指节修长，骨节清晰而有力，此刻因为要给他擦手而跟他的手指交缠、紧贴。 你怎么老带着这种东西？裴子晏问。 塞维尔不回答他，开心吗？他问。 第77章 裴子晏轻哼了一声，还行。 痛吗？他又问。 这次裴子晏仔细想了想，似乎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也受了伤，得益于abo群体强悍的愈合能力，腰腹的枪伤在缓慢愈合，但依然在流血，子弹卡在肉里也不舒服。 这问题也勾起了他其他的记忆，他陷入深思，同时仔细感受了几遍腰腹这种疼痛，最后如实描述：痛，很痛。 这一次他说了实话。 给他擦完了手，塞维尔收起手帕，看他一眼，走吧。 裴子晏跟上塞维尔的脚步，看看自己的双手，觉得意犹未尽，去哪？不清理现场吗？ 去医院。塞维尔这次回答了他，声音比平时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比平时生气了一点。 是因为他受伤吗？裴子晏擅自推测并给出结论：是的。 校医院还是那样空荡荡，医生还是那个医生。裴子晏腰腹的伤口愈合了一半，子弹被包裹进肉里，不得不手术切开创口挖出来，所以被医生安排进了治疗舱，陷入了短暂的麻醉休眠。 手术很快，医生先走了出来，看向等在一边的塞维尔，他被打到头了？ 塞维尔点头，怎么样？ 很奇怪。医生一边洗手一边说，他的脑电波比之前更稳定了，甚至开始接近正常人的波形了，粗测了一下精神力，比你给我的数据更高了，看来是个成长型选手？他哼着歌笑，我还第一次见这样的，越受伤越稳定。 塞维尔似乎对此并不意外，轻微咳了两声。 医生有些奇怪，你感冒了？我这有药，你拿点走？ 塞维尔摇头，他醒了吗？咳 我好了，走吗？裴子晏从治疗室走出来，身上穿着有些大的衬衣，是治疗舱旁边准备的，他那件脏得不行，这件被他随手拿来穿了。 塞维尔的目光从衬衣上扫过，表情有些奇怪。 医生提了带药给裴子晏，吃的擦的，照着说明书用，有不舒服随时回来。 谢谢裴子晏点头，乖巧接过，他目光在医生和塞维尔之间来回扫过，自觉地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再见。 他走得果断，留了个背影给两人，还抬手挥了挥，不知道是朝谁挥的。 斩鳞受损严重，裴子晏一出医院就先把斩鳞寄走送修，寄完快递才回了宿舍，宿舍里另外三个人也已经回去了，正等着裴子晏回来。 你知道吧？林贤星伸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这次是真火了。 裴子晏挑眉笑了，怎么说？ 视频都上校内论坛热点了。林贤星打开论坛翻给他看，一溜都是在八卦他的。 肖越拉着他坐下，伤口都恢复了吧？ 裴子晏点点头。 不过奚河洛这样死了，你不会有麻烦？肖越担心地问，我听说他是昆西侯爵的儿子。 林贤星在裴子晏另一边坐下，你不知道了吧！几个月前昆西侯爵夫妻两人都死了，奚河洛孤家寡人一个，本来可以继承爵位，但是被亲戚横叉一脚没成功，又回来读书，后面单纯靠着元清是他男朋友才混得没那么难看，所以其实没什么的。 裴子晏倒是不知道奚河洛没能继承爵位。 林贤星好奇看向裴子晏，我记得你就是昆西的吧？那边怎么样？ 低调的昆西侯爵omega长子笑了笑，说道：我就在莱曼星上，莱曼星大都是平原，经济落后一点，跟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昆西星系以前是不是总是打仗，周边星盗很多？肖越也有点好奇。 那都是以前了，裴子晏说，自从德里克元帅自爆之后，星盗的主力部队就被瓦解了，剩下的聚集在p-45星周边，到最近都还很安分。 肖越叹口气，喃喃自语，要是战争早点结束就好了，这样爷爷就不会在路过莱曼星的时候被流弹击中，连尸体也找不到。 -------------------- 第39章 精灵（2） 肖越虽然是喃喃自语，声音却有点大，身边的几个人闻言静了一瞬，明夏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节哀。 肖越恍惚抬头，看见身边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一说，我爷爷过世很早，我甚至没见过他，只是听我爸说过，他1010年就去世了。 裴子晏本来只是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听着，1010年这字眼一下窜到了耳边，10年？为什么会路过莱曼星？ 肖越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因为生命科学院什么任务，只听我爸爸讲过一点。 你爷爷是生命研究院的？明夏轶双眼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对，肖越笑起来，一脸自豪，所以我的梦想也是去帝国生命研究院。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萤火虫样式的徽章，这也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是他星舰的星徽。 裴子晏目光落在那徽章上，一下怔住。 第78章 林贤星凑过来问道：那你爷爷叫什么？我记得前几年有优先工作者表彰会，牺牲的工作人员专门立了一块荣誉碑进行表彰，上面也有你爷爷吧？ 肖越有些低落，他叫肖鹤，我爸爸说他做的是机密任务，任务也失败了，上面不会有他的名字。 林贤星闻言，感觉自己说错话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听到肖鹤这个名字，裴子晏回过神，鹤？他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 是呀，就是那种消失很久的飞禽，肖越接过话头继续说，我爷爷很喜欢这种鸟，他觉得白鹤高洁，我爸也喜欢，他们都在自己身上纹了一只鹤。 裴子晏愣住了，纹身？ 肖越点点头，就在右手上，一只白鹤。 他左边的眉毛是不是断了一截。裴子晏紧接着问道。 对！肖越诧异，你怎么知道？ 裴子晏从智环里翻出之前崖岷那里看过的那张合照，他指着自己在梦里见过那个人，是他吗？ 肖越一脸惊喜，是的！你怎么会有这则新闻的截图，可以发给我吗？ 这下裴子晏彻底确认了，肖越的爷爷就是他曾经在梦里看见的那个有白鹤纹身的男人。肖鹤显然是囚鸟计划的一员。 裴子晏把图片发给肖越，林贤星忍不住探过头来看，咦，居然是囚鸟计划？ 你知道？裴子晏问他，对他什么都知道这点，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那必须，林贤星洋洋自得，研究去域外的呗。你爷爷参加的是二十多年那次啊，这次任务其实成功了，没有失败，只是对外报道是失败了。 什么意思？肖越满头雾水。 其实我看这份资料的时候也搞不明白，星舰都回到莱曼星了，肯定是从域外回来了，就算被流弹击落，不也是成功？林贤星摊手，但是研究院内部还是把这次行动标记为失败，我当时猜想可能是资料那些遗失了，所以就把行动标记为失败了。 可一个月多之后，这个行动又被翻出来，标记为成功，并且开启了一系列子计划，运行了很久。可能是又找到了什么资料。林贤星看向肖越，所以这个行动还是成功了。 肖越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子晏皱眉想了会儿，问：一个月多之后，是大概哪一天？ 这个我要看看，林贤星说着，展开智环的光幕翻了会儿，才给了裴子晏答案，8月3号。 裴子晏呼吸一滞，表情凝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反应。1010年8月3日，是宫切把他从角斗场带走的日子。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见宫羿的场景。 那是在角斗场肮脏的后院里，满地都是尸体，警卫来处理角斗场的混乱，而这个穿着考究的男人迈过尸山血海向他走来，将他从地上拉起。 在仔细检查过他没有受伤后，宫羿注意到了他空荡荡的手腕彼时他还没有属于他的智环。 宫羿笑着看向他，送你一个礼物吧。 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智环被带在了他的手上，精致而小巧。他一次收到礼物，觉得很新奇，所有没有拒绝，这个智环后来坏了，他也没扔，一直留着。 你刚才说从这天之后开启了很多子计划？裴子晏呢喃着问，有些什么？ 林贤星在光幕了上翻了翻，这些保密级别太高了，我查不到详情，有个比较低的叫溟水人种研究。不过我听说溟水星上根本没有人，只有精灵，不知道这个研究在研究什么，总不能是把精灵变成人？说道后面林贤星无意识地低语着。 裴子晏将那低语听进了心里，幽幽呼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冷得他喉头一哽，打了个寒战。 他现在能肯定自己跟这个囚鸟计划息息相关，他的存在与否甚至决定了整个计划是否成功宫羿找到他，计划就转为成功，并且带回他之后又开展了一系列计划。 宫羿对他从一开始就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是目前他可以得到的最合理的推测，可他想不明白宫羿为什么要去溟水星？又为什么是他？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如果能带出他，是不是证明溟水星上还有别的精灵活着？可能溟水星也不是真的毁灭了。 疑惑根植在裴子晏的心底深处，蓬勃生长。 整个周末，裴子晏都陷在这种疑惑和某种焦灼的迷茫里，他无法克制地反复回想自己过去的那些回忆，总觉得像是隔着一层雾，透着不真实的作伪感。 宫羿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他认为自己应该对此感到愤怒，可心底总有种很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他不能背叛宫羿，必须服从宫羿，要敬重他，要报恩，这种奇怪的感觉阉割了他的愤怒。 他像是在天平两端来回奔波，不知道该停在那一边，他明知自己应该愤怒，却总被掩盖，这感觉没来由地让他感觉熟悉，就像是他防备着塞维尔的那种感觉。 他明明不用去防备，却像是被控制着不得不去。 第79章 一直到周一走进教室，裴子晏都有点心不在焉，但今天教室里似乎有很多人在看他，那些目光毫不遮掩，搞得裴子晏忍不住往四周看了一圈，那些抬头看他的人唰地收起视线，看书的看书，刷论坛的刷论坛。 搞得他不明所以。 他往自己惯常坐的位置走，还没走到地方，脚步已经在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停下了，他有点犹豫，一时间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位置。 那个位置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巧克力和信封，多到桌子上已经放不下，抽屉也吐出来了不少，地上也摆着几束花。 这情况裴子晏没见过，一时没反应过来，朝身边的林贤星说：位置好像被人坐了，我换个地方。 林贤星一把拉住他，为他的无知和迟钝感到震惊和不理解，你在想什么！这是送给你的好吗！ 裴子晏：？ 林贤星无语，几步走上前，伸手从花里抽出一张卡片，塞到裴子晏手里，喏，你自己看。 裴子晏低头一看。 卡片上写着：可爱的子晏，我的小o甜心，我爱你 o这个字母对他来说简直像把指着他的枪口，他瞬间头皮发麻，吓得手一抖，把卡片扔给林贤星，我走了，你坐。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诶诶诶，你别走，马上上课了！林贤星愣住，想伸手拉住裴子晏，但是他拉裴子晏的速度压根赶不上裴子晏长腿连轴赶路的速度。 但裴子晏也没走成，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拦路石挡住，他面无表情将目光聚焦在前方的遮挡物上，看清了眼前的物体，是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抱着一束花的男生，从他身上的气息，裴子晏明显的察觉出这是一个alpha。 从他既往获取的认知来看：一个alpha抱着一束花出现在某个地方，那一定是想对某个omega表白。 裴子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仍然心怀一线希望，侧身让路，示意那个男生进去，但那个男生站在门口，愣愣盯着他，咽了口唾沫，我 裴子晏朝门外看了一眼，目光充满渴望，他很想出去，但是这个男生挡了他的路。 你让让。裴子晏克制地提醒那个男生。 那男生稳稳站着，堵着裴子晏的逃生路，心一狠喊道：我喜欢你！可以让我追你吗？他将花递到裴子晏面前。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即所有人开始起哄，乱作一团，甚至有人乱七八糟地喊着在一起、亲一个。 裴子晏表情抽搐，抬手想把那个男生拉开，给他自己开路，但手还没碰到那个男生，门口又出现一个新的人影。这次来人很高，站在那个向他表白的男生身后，比那个男生硬生生高出半个头，一双蓝眼睛此刻冷漠看着他。 裴子晏看着塞维尔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走，他也朝着塞维尔看的方向看去，察觉对方在看自己抬起的手，他随即意识到他抬手的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是要接过那束花。 裴子晏表情凝固了，将手垂了下去。 男生红着脸，还没意识到背后多了个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裴子晏收回了手，维持着将一整束花递给裴子晏的动作面前，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对你的。 教室里喧闹的人群在塞维尔出现那刻已经安静了下来，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分，男生说完话也觉出几分不对劲，侧目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身后，他颤悠悠回头，！ 上课铃声在此刻悠然响起，男生猛地回神，一把将花塞进裴子晏怀里，转身跑了，裴子晏没抬手接，那束花掉在了地上，落在裴子晏和塞维尔之间，花瓣零散着飘出几片。 裴子晏低头看着那束花皱眉，似乎在疑惑什么他在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接。人跑了，花已经塞进他怀里了，顺手接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按照一般的处理方式，这样至少体面。 可塞维尔站在那里，他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想接了。他想起往年收过的浅蓝色玫瑰，清淡却明艳的颜色，他只收过那样的花，好像也只想收那样的花。 为什么？ 裴子晏想不明白，正想得沉醉，一只手插入了他的视线，将那束花捡了起来，是塞维尔的手，裴子晏的视线跟着那只手走，一路往上略过花，对上了塞维尔的双眼。 塞维尔没说什么，也没将那束花给他，他抱着花从裴子晏身边走过，裴子晏闻到了毫厘之间乌木浓郁的香味，随即听见塞维尔低沉的嗓音，上课吧。 这一瞬间，裴子晏紧张得心跳漏了一拍。 塞维尔走上讲台，将花随手放在讲台桌上，裴子晏神色游离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前前后后这么一出，裴子晏完全没了听课的心思，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弹出来了，每每看着塞维尔都感觉这种心跳的感觉加重了，让他有些诡异的不自在。 他目光总是落在讲台上那束花上，想起塞维尔弯腰捡花的样子。 -------------------- 第40章 校史馆（2） 中午临下课前，大家都收到了学校发来的通知，校史馆整修完毕，准备开放了。 阿德里安学院与帝国同年建立，至今千余年，虽然只是校史馆，但是帝国的历史也可以从中略见一斑。每年开学游览校史馆都是学校必备的项目，今年因为修缮和中途出事，已经延后了许久，不过现在还是正常开放了。 第80章 游览时间学生自行预约，可以组队，也可以一个人，只要在游览完毕后进行打卡就可以。 本来裴子晏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毕竟他上一次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就去过，而新增的东西全是他的私人物品，他内心深处是一点也不想去看自己是怎么被展出的。 不过寝室里几个人都强烈要求要去，裴子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一起去。避开了开馆前一周的人流，几个人选了周五下午去校史馆。 林贤星拉着几个人从东南面的大门走了进去，一进去就是万木馆，威武的鸮鸣耸立在馆内，裴子晏往周围扫视了一圈，觉得惨不忍睹。 这些人还真把他挂在客厅的阿德里安录取通知书放进来了。 他用的各种臂环居然真的依次陈列在展柜里，还有各种机械臂，甚至他定制的智能沙发都给搬了过来。裴子晏无语凝噎，硬着头皮跟在兴奋的室友身后，通过走神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这是你们的塞维尔老师吧？明夏轶指着一张图片发问。 天呐！林贤星激动地捂住胸口，我的两个男神站在了一起！ 裴子晏侧目看去，是一张他和塞维尔的合影。 塞维尔正垂眸看他，眼眸中的情绪被照片的噪点模糊。而他低头看着塞维尔怀中的抱着的什么东西，照片的下半截被截掉了，所以没人知道塞维尔怀里抱着什么。 但裴子晏记得，照片的拍摄日期应该是某年的教师节，塞维尔怀里抱着的是一束浅蓝色的玫瑰。他不记得当时拍过这样的照片，但这一幕确实被留了下来。 那次他把花带回了家，路上被不少人看见，搞得那段时间好多人以为他跟哪个omega恋爱了，不停有人来打听是谁，他解释了老半天才把这个乌龙解开。 不过这位传说中的omega似乎没有什么自知，第二年还是继续送玫瑰，第三年也是，但也仅仅三年，之后他们便逐渐在王庭之中背道而驰。而似乎也就是这三年，让塞维尔很是念念不忘，甚至连他的一截指节也看得那么重要。 林贤星抬手撞了他一下，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塞维尔老师送花的事情吗？ 裴子晏迟疑着点了下头。 林贤星抬手指着照片中的德里克，这位其实也是备选之一，不过基本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啦，很少有人相信是送给他的。 裴子晏： 但这张照片这个角落露出了一点点疑似鲜花包装纸的颜色。林贤星指着照片右下角，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片很细微的蓝色。 裴子晏忍不住指了指拍摄日期，再次强调：这是教师节拍的。 林贤星看他的表情像看块木头，你知道这种玫瑰多贵吗？9月份不是花期，需要专门的温室培育，一束分分钟上万，送老师疯了吧？送康乃馨它不香吗？ 说完林贤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没有说塞维尔老师疯了的意思。 裴子晏被他说得一愣，从旧事中品味出些不一样的感觉来，可这两人都是alpha啊？他疑惑。 林贤星淡淡看他一眼，alpha怎么了，两个omega也不是不行，不要刻板印象。 行吧。裴子晏听得脸都快木了，林贤星话里的意味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另一个alpha神魂颠倒的优点吧？ 林贤星安慰：不过都是猜测啦，你别在意。 裴子晏松了口气。 林贤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就算当时有点什么，搞不好现在都放下了，你还有机会。塞维尔老师真的很好。 裴子晏心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和不解，你不是很仰慕他吗？你也可以试试？ 林贤星真诚地抬头看他，我只是觉得他有钱，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换一个有钱人仰慕。 裴子晏： 咳，你们在聊什么？肖越看得慢一点，此刻才从后一个展柜走过来，他身后跟着明夏轶。 明夏轶跟过来，瞟见展柜内的照片，又看一眼裴子晏的表情，问：在聊塞维尔老师吗？ 嚯，你怎么知道？林贤星诧异看他。 明夏轶抓了抓脑袋，指了指裴子晏，他一直看着照片笑。 这下轮到裴子晏诧异，他确实在笑，只是此刻弯起的嘴角变得僵硬，笑怎么了？他干巴巴地问。 本来是没什么的，明夏轶怯怯看他，但肖越给我说他看向肖越似乎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 肖越轻咳一声，之前你跟奚河洛决斗结束之后，我看见你受伤了，本来想下去接你，结果你那边的通道口有人守着，我不认识那个人，但他让我先回去。肖越顿了一下，走的时候，我看见那人衣服上有莱恩公爵的家徽，怒哮狮头。 明夏轶默默补上一句：你回来的时候伤口也都处理好了。 裴子晏沉默。 林贤星恍然大悟，怪不得奚河洛释放信息素你还能反抗，你你们？ 没有！裴子晏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81章 经过林贤星的提醒，肖越也想到了什么：我听说塞维尔老师的信息素别人闻不到，你身上现在不会还有他的味道吧？只是我们闻不到。 裴子晏失语了。 在那个通道里，自鲜血中蔓延出的信息素味道深刻而浓烈，渗入他的肌理，他这几天都时常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那味道依旧弥漫在他鼻尖和血脉里，他已经反复吃药了，但也没有任何作用，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和否认。 那我给你们讲一件你们都不知道的吧。林贤星故意清了清了嗓子，朝肖越和明夏轶勾勾手指，三个人龟缩到校史馆的角落，让裴子晏背对着他们帮忙站岗。 月初的时候，班主任忽然把子晏叫了出去，没多久塞维尔老师也出去了。子晏半天不回来我有点担心就出去找他，然后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林贤星故弄玄虚。 裴子晏回头看他，一脸诧异，那天你看见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贤星没回答他，他把明夏轶拉到怀里，做了个那天塞维尔抱他的姿势，明夏轶脸红了，肖越看得目瞪口呆。 裴子晏干咳一声，感觉没眼看，转过头目视正前方，木然道：你们误会了，不是你们想到那样。他很想解释，但是又发现没法解释。 林贤星：后面塞维尔老师看见我了，看他脸色不太对，我就赶紧走了。 三个人八卦结束，站在裴子晏面前意味深长看他，裴子晏大言不惭继续否认：真的不是，你们想太多了。 三位友好的室友整齐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林贤星默默补充了一个问题：你的匹配报告出了吗？我记得你之前去匹配中心匹配了 没有！裴子晏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几乎都快要忘了这件事，猝然被提起，莫名感觉自己后颈一凉，仿佛悬着一把铡刀。 裴子晏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随着人流往前走，避开三个人的追问，慢慢走到了校史馆北面的初源馆。初源馆分为东西两厅，分别陈列着最初建校的两位建校人的遗物和平生经历。 西厅是诺亚亲王的展馆。一走进去就是诺亚亲王的塑像，塑像底座下方端正刻着诺亚亲王几个字，名字下更小的字刻着死亡日期：帝国历10年9月13日。 这位亲王似乎颇为低调，在历史上没有过多的记载，展馆里的东西缺乏可陈，连照片也没有，只有些冰冷的文字记载。 他有建国勋章？第一次看见真的。林贤星的声音从另一边的展柜旁传来。裴子晏闻言有些好奇，转头走了过去，他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枚勋章。 明夏轶在一边科普，历史这块是他的强项，每次一谈到历史他似乎也不那么腼腆了，他肯定有，他也是建国的那批功臣之一，战功赫赫，从无败绩。 但我都没有怎么听说过这个亲王。肖越说。 在瀚星帝国提到阿德里安学院的建校者，确实一般都默认为缪尔middot;莱恩，这位诺亚亲王确实很少提及。 明夏轶：因为他后面做了很多很糟的事。神血之祭你们听说过吧？他是执行者，那些把宫切陛下奉为神的人称他为神侍，教廷憎恨他，官员恐惧他。 裴子晏这时候走到了勋章的展柜前，扫了那枚勋章一眼，是块身份牌，上面刻着诺亚亲王的名字。 一块身份牌裴子晏喃喃道。 明夏轶点头，故意设计成帝国军官身份牌的样子，每一块上都刻着徽章拥有者的名字、身份，背面是帝国的国徽。 裴子晏看着身份牌上熟悉的花纹陷入了回忆。 他也有一块类似的身份牌，是他在战场醒来时，从自己身上找到的，徽章的前半部分损毁，只留下后半部分的五个字母deric，他就用这五个字母作为了他的名字。 他之前没细想过，现在想来感觉有些奇怪，他醒来的时候十岁左右，这个年纪不可能有身份牌。 那只有一种可能，当时飞船上有一个叫做德里克的帝国军官。裴子晏思考得太仔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明夏轶他们走远了。 这样的徽章一共有十枚。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裴子晏的思绪。 -------------------- 第41章 校史馆（3） 裴子晏转过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男人，斗篷很大，将他周身裹得严实，大大的兜帽将他整张脸遮去大半，剩下半截带着黑色的面具。 有这枚徽章的人下场都不太好。那人自言自语着，这位是自杀，稍微体面一点。 裴子晏的目光转回到徽章上。这人在他身边站了很久，一直等到他身边的人都走光了才开口，显然就是为了避开旁人和他说话，想说的内容估计也不止这些。 裴子晏并不戳穿，悠然问：是哪十个人？ 那人陆续说了十个名字，并没有裴子晏想找的跟他有关的名字，他沉默了不再接话。 没有等到裴子晏的接话，两人之间毫无默契的沉默让那人按捺不住了，他冷哼着笑了一声，你还想知道什么？ 第82章 裴子晏淡淡笑了，他再次转过头，仔细地打量身边的男人，终于在男人胸前的扣子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花纹，是一个刺猬的纹章。 克林克。裴子晏肯定道。 克林克决定开门见山：对溟水星感兴趣？ 裴子晏坦然问：你还知道什么？ 克林克：取决于你能给我什么。 裴子晏柔而缓地笑起来，我什么也不用给你，我知道的不比你少，反倒是你，你能给我什么决定了你能不能上我的星舰。 克林克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语气上并不买账：你既然知道很多，为什么还要通过肖琦联系我寻找信息？ 裴子晏左手拇指抚摸着食指的指根，立在那神态自在又随性，因为我需要更多更详细的信息，你不该来找我，因为你给的信息毫无新意，我已经有更好的选择了。 克林克迟疑：不可能有人比我知道得更多。 是吗？裴子晏拇指的动作顿住，压在食指的指节上，他分给克林克一簇细碎的余光，我知道德里克亲王的由来，知道他名字的由来，你知道吗？ 克林克惊疑不定：你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裴子晏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们包括谁，但他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地问：你觉得呢？ 克林克的疑惑中带上了不解：你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想去溟水？ 放心。裴子晏不太明白克林克的不解来自于那里，只能现想了一个理由，向克林克投去一个安抚的微笑，我的目的一定跟你没有冲突，我去那里只为了收集源石。 克林克的不相信没有缓解，只为了源石？ 裴子晏之前问过克林克关于回溯综合征的事情，所以已经想好了说辞：因为回溯综合征，源石稳定精神力，但在帝国并不流通。 不可能。克林克冷笑着戳穿他，不会再有人得这种病了，囚鸟计划已经终止，不会再有受害者了。 看来你真是一无所知。裴子晏一刻不缓地接上克林克的话，语气里甚至带点轻蔑的意味。 可能因为裴子晏表现太强势，说得又太笃定，克林克自我怀疑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裴子晏冷笑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证据？你有什么资格？ 我 裴子晏：没有缴费就不要妄想船票，你浪费我太多时间了。 裴子晏镇静自若，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面色显出几分不耐，扭头寻找林贤星几人的身影，摆出准备离开的姿态。 克林克终于开口：我可以告诉你去溟水详细的方式，前提是我能上你的星舰。 裴子晏满不在乎，显得自己胸有成竹，还有呢？ 克林克脸色一沉，咬牙切齿：你站在这里，肯定是想知道诺亚亲王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 裴子晏挑眉，有些意外，这答案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他不知道克林克为什么突然提到诺亚亲王，但觉出些奇怪的苗头，循循善诱：比如？ 克林克：你应该知道诺亚亲王也是溟水来的吧？ 嗯，知道。裴子晏平静答，心底却渐渐挑起骇浪。 他不知道，他从未想过这个人跟他同源，他此刻的平静更像是震惊到麻木。他曾经在此读书、任教，数次走进这间校史馆，却没想到这其中有一个人跟他有脱不开的渊源。 克林克：诺亚跟德里克是囚鸟计划的源头，囚鸟计划是回溯综合征的源头，你要想治好回溯综合征，只能去溟水星，不然这个病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裴子晏皱眉，我明白了。他说得平淡，有无数问题想问，却忍下了，克林克不是合适的对象，现在也不是合适的场合，只能装出几分烦躁，好像确实在担心生病的问题。 克林克不再开口，裴子晏也明白此次对话到此为止了，他转身离开，朝着林贤星他们之前离开的方向追去，走到了东厅。 东厅是初代莱恩公爵缪尔middot;莱恩的展厅。 因为莱恩家族至今存在，所以东厅的东西丰富了很多，而且历代莱恩公爵都毕业于阿德里安学院，所以也象征性的放了历代莱恩公爵的照片和一些简介。 肖越此刻站在一列金发碧眼的照片前发出了灵魂深处的感叹：还真是令人心动的美妙遗传学。 林贤星在人流中看见裴子晏，把他拉了过来，一起听明夏轶讲解。 莱恩家的人其实都比较花心，历代莱恩公爵都有不少花边新闻，也有很多私生子，明夏轶说着，又补充一句，这一任倒是没有什么花边新闻。说完还默默看了一眼裴子晏。 裴子晏此刻没什么心情听他们调侃，没给什么反应。 明夏轶继续素：其中花边新闻最多的就是第一任公爵缪尔middot;莱恩，据说他私生子无数，遍布四大星系。他的夫人也很厉害，是生命科学院的第一任院长，传闻她也有很多情人。 第83章 这么厉害？林贤星目瞪口呆。 这位公爵夫人确实很厉害，肖越接过话，她是耀地星人，叫艾绒，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活着的时候就是帝国非常出名的医生。科研方面也有很多成果，她提出的很多诊疗思路和理论至今都还沿用和研究。 她妹妹艾绡也是生物方面的天才，两姐妹的寿命其实不算长，艾绒的儿子倒是很长寿，是第二任莱恩公爵，海曼middot;莱恩，活了一百八十多岁。肖越似乎对这位艾绒有些敬仰。 继续往前走，就到了展厅的末尾，最后一个展柜里放着一张合照，是莱恩公爵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 裴子晏心不在焉看向那张照片，目光要挪开时骤然顿住。 这张照片他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似乎是新加进去的，而照片上那个陌生男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双眼的虹膜是几近发白的浅蓝色。 这人跟他曾经的体貌特征一模一样，甚至连长相也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看过。 明夏轶凑近看了眼照片下面的小字，这就是诺亚亲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照片，这头发跟德里克亲王一样。 裴子晏皱眉看着那人，慢慢走近，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看这个人熟悉了，因为照片上的人跟刚刚诺亚亲王展厅内的雕塑一模一样。 原来是种共生树的时候拍的吗？明夏轶读完照片下的小字，共生树的存在其实很神奇，这种树在地耀星或者在神殿里就是圣树，是戈尔的赐予，在神殿以外的地方就只是普通的树。这点目前的任何科学手段都无法解释。 噢，林贤星摸了摸脖子，提取抑制剂的那种树吗？我记得关于神血之祭的结束有一种说法，就是关于圣树的。那些被屠杀的星球上，每个神殿的圣树都不结果了，不结果就没法抑制发情期了，导致很多星球的omega游行，因为这件事宫切陛下才没有继续下令灭教。因为这件事很多信徒都感觉戈尔仿佛真的存在一样。 但神如果存在，又怎么会放任信徒去死呢？林贤星显然也不太信神。 校史馆不大，逛完最后东馆剩下的都是些校友展出，林贤星和明夏轶更有兴趣接着去逛了，裴子晏心事重重跟他们告别，而肖越要去图书馆看书，也跟着裴子晏一起走了。 路上，裴子晏忍不住问肖越，你记得之前我问你的回溯综合征吗？ 肖越点点头，记得。 这病完全没法治吗？裴子晏问。 肖越张了张嘴，犹豫着说：确实没法治，患病之后生存期只有半年。 裴子晏想了会儿，一时不知道这半年该从哪算起，如果从他醒来算，那早就超过半年了，如果从他第一次做梦算，倒是还有几个月。 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人得这个病了。肖越试探着说，你身边有人有这个诊断吗？可能是误诊了。 为什么？裴子晏不解。 肖越解释说：这病病因只有一个原因，使用智环修改记忆。这是以前的一个实验项目，只有参与实验的人才会得，实验早就废止了，现在的智环没有记忆修改的接口。 裴子晏问：什么实验？ 应该就是之前你跟林贤星提到过的那个囚鸟计划，可能是某个子计划。肖越小声说。 裴子晏皱眉，那你怎么知道的？ 肖越看了眼周边没人，贴到裴子晏耳边说：之前你问我这个病我感觉好奇，就去请教了我们神经科学教学组的主任，离开的时候我落了东西回去拿，不小心听见的。 裴子晏敏锐地察觉不对劲，一般人不可能知道保密级别这么高的实验，便问：你们主任是谁？ 肖越愣愣看他，是唐秦老师。 裴子晏面色一沉，他抓住肖越的手腕，直视他双眼，这件事情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要再去接触唐秦，下次也不要偷听，你离这件事情越远越好。 肖越被他捏得手腕生疼，挣扎了一下，裴子晏随即放开，对不起。 肖越摇摇头，打量裴子晏几眼，接受了他的告诫，我知道了，谢谢你。 -------------------- 第42章 梦境（5） 裴子晏匆匆回了寝室，躺在床上心烦意乱，理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索，夜色渐渐深入，窗外透入的光变暗又变冷，裴子晏快睡着的时候，有人敲了他的门。 裴子晏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疑惑起身，趿着鞋懒洋洋溜去门边，开了条门缝。 门外是肖越，抱着一束玫瑰。 裴子晏半梦半醒，看着玫瑰一脸不解，对上了肖越揶揄的表情，想起最近给他送花的人有点多，心底有了一丝尴尬的猜想。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肖越眨眨眼，这束花放在我们寝室门口，写着你的名字，要收吗？ 裴子晏承受了肖越目光里的调侃，有些无奈地笑了，他本来犹豫要不要直接扔掉，这是他一惯的处理方式，但是面前这束花有些不一样，是浅蓝色的，跟从前塞维尔送他的那种一样，甚至跟塞维尔信息素里混杂的玫瑰气息一样。 第84章 他最近见了许多花，却总觉得少点什么。他没去仔细想过少的是什么，可能隐约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塞维尔眼中早已是死人，塞维尔已经不会给他送花了，甚至在他没死之前就不再送了。 所以再收到这个品种的玫瑰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粘滞感觉，像是浓得化不开的蜜糖浆，可想到肯定不是塞维尔送的，他又有点失落。 他沉默看着肖越手里的花，意识到这种玫瑰对他来说意义不太一样，原因很清晰地指向了塞维尔。 他抽出花里的卡片瞧了一眼，卡片干净又整洁，油墨简单地印着两个词to you，没写他的名字，没写送花人的名字，也没有那些令人尴尬的语句，不知道是哪位不愿意留名的爱慕者。 浅蓝色的玫瑰，每一朵上都系着银白色的别致丝带。 也不留个名字。他纳罕着。 肖越笑，搞不好对方以为你会心知肚明。 裴子晏不心知也不肚明，但伸手接过了花，你去休息吧。他朝肖越说，肖越点头，帮他拉上了门。 裴子晏面朝门站了会儿，怀里的玫瑰香气氤氲，气味甜美，他似乎在回味什么，但这回味也没有持续很久，他转身将玫瑰放在桌上，在房间里翻出个又高又阔的花瓶，里里外外洗干净，把玫瑰整理好去了叶子，插在杯子里。 整个过程他做得行云流水，就好像他已经做过很多遍一样。 或许因为这玫瑰氤氲的香气，夜里裴子晏睡得很深，他又做梦了。 他走在空寂的走廊里，这是通向王庭的走廊。 这一条路他走过千万遍。每一次作战，每一次平叛，甚至每一个节日，他都会走这条路，是通向帝国至高权力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总是宫羿在等他。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又要去哪，只是那么走着，走得万分孤独，形单影只，脚步声如寂寞的鼓点，落在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一个人走了许久。 老师！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通向王庭的步伐。 他转过身，看见了年轻的塞维尔。跟成年的塞维尔不一样，此刻的塞维尔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海蓝色的眼睛闪着明亮而炙热的光，像是满载希望的泉水，少年的手里握着一枝浅蓝色的玫瑰。 节日快乐，德里克老师。少年将玫瑰递到他眼前，他看见自己带着木制指环的右手接过了少年手中的花。 花柄上系着一抹银白色的丝带，在阳光下显得莹润，折射出细腻的金光，跟他的发色一样，会被日光镀金，会因月色蓝染。 确认那只花被自己握在了手中，少年的表情更加生动鲜活了，像是泉水中映入了日光，闪着波光粼粼的期待。 那种明媚的生动和鲜活击中了他的内心，他察觉出自己心底一丝不可见的悸动。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但这悸动又仿佛是源自他的本心。 谢谢你。他回道，他看着少年的眼神是温柔的。 少年翩翩地行了一个礼，眼神炙热，满是仰慕和敬仰，谢谢您的教诲和守护，我也会长久的守护您的荣耀。 他点点头，摸了摸少年毛绒绒的脑袋，最近功课怎么样？ 您放心，我都按时完成了。少年笑起来，笑容中带着点邀功的得意，灿烂得像是夏夜的烟火。 他觉得自己应该笑，心底却莫名的隐隐作痛，这明媚的光景里似乎藏着不可见的阴影。 那就好。他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去开会了，先走了。 少年认真地点头，您快去吧。 他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老师！那年轻的声音再次叫住了他，他回过头。 我的生日要到了，十八岁，三天后的周五。少年说道，有些忐忑，您会来吗？ 好。他想也没想地同意了。 得到承诺，塞维尔开心笑起来，愉快送别了他。 他垂首，疾步走出了走廊，抬头发现前面一堆人围在王庭门口。他仍然在前前进，脚步却缓了下来，心底冒出了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他寒毛直立。 但，不安的预感似乎不能阻拦他的脚步，他被记忆裹挟着走进了人群。 他步履维艰地前进，似乎快要穿过人群了，却一步踏空，跌落在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仍然被围在人群中间，仿佛陷在深渊底部。 人群中的人都没有脸，空无一物的脸庞透出刻板而窒息的麻木，他们好像在说话。 杀了他千万声音汇到一起形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惊慌站起身，产生了一种更加糟糕的预感，他想起身去看。 当当整点的时钟突然轰鸣，盖过了咆哮，他抬头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场景轰然变化，人群不见了。 视线的尽头是塞维尔，他站在房间的座钟前，那是更成熟一点的塞维尔，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沉稳了，手里依然拿着一只浅蓝色的玫瑰。 节日快乐，德里克老师。他笑着说，眼底的光依然明亮。 看见完好的塞维尔，他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迈步往塞维尔的方向前行，想要靠近他，但他刚一迈步，远处的塞维尔却如雾般散去，连笑容都化为了灰暗的雾影。 第85章 他如鲠在喉，心脏宛如被人攥紧了一般，每一跳都无法舒展。 不好。 不对。 不行。 他往前追着雾影而去，想要抓住雾气中的暗影，但是连雾气也从他指间滑走，消失不见，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挖走了他的心，他的心空了。 如潮水般的绝望涌来，他无法挣扎地溺水了。 巨大的绝望从梦魇深处把裴子晏惊醒了，他坐在漆黑的夜里，重重喘息，茫然到想哭，出了一身汗，被夜风吹得发抖，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而出。 他都梦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心脏跳得很快，快到让他感觉到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心悸，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带起令人感到黏腻的不适。 他摸黑接了一杯水，疲惫地撑着桌子，让自己坐在椅子上，缓缓地喝了大半杯水，心跳才在水的冷却下缓和下来。 裴子晏有些迷茫了。 他最近总是梦到塞维尔。次数多得有些离谱，而且梦里的一切带给他的体验很真实，像是这些梦真的发生过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混乱，因为这些梦没有一处跟他原本的记忆对得上。 比如，他没有见过那么年轻的塞维尔。梦里的塞维尔还是少年，看起来没满十八岁，甚至还没到进阿德里安学院的年纪。 他们明明应该是在塞维尔入学之后才认识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也梦见过一些完全对不上的梦。在狻猊里教塞维尔技能操作，还有在阿德里安看着塞维尔体训晕倒。 裴子晏的目光落在桌上浅蓝色的玫瑰上，他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轻轻皱起，神色有几分恍然，脑海中将许多事情牵丝引线般联系了起来。 他之前没有仔细去琢磨过这些跟塞维尔相关的梦境，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完全不会发生的事情，他以为只是自己白日做梦罢了。 可如今仔细一回想，这些梦境都是得到了一些暗示之后才出现的，跟回溯综合征的恢复方式完全符合。 第一次，他先是得知了自己被塞维尔抱去校医院，然后做了塞维尔体训晕倒的梦，自己抱着塞维尔的梦。这一次触发梦境的暗示应该是公主抱。 第二次，塞维尔让他用了狻猊通过实操课，回去之后他就梦见了在狻猊里给塞维尔上课。这一次触发梦境的暗示是操作狻猊。 第三次，就是今天，他先看见了这束来历不明的玫瑰，然后就做了塞维尔给自己送花的梦。这一次很明显是眼前的玫瑰触发了梦境。 再结合回溯综合征的病因，这些梦境很可能也是他遗忘或被修改的记忆。 好像这一瞬间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塞维尔那么执着于那节指节。因为，或许，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只是他忘了。 他们的关系可能不单单只有那两年，在他遗忘的过去里，只怕他们可能建立了深厚的联结。 有了这个念头，裴子晏心底泛出点难以按捺地好奇，还有难以置信。他心底那种意味不明的感觉更深了，像是一场引而未发的海啸，所有的摧枯拉朽暂被压抑。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好，好到宫羿需要这样大费周章让他忘记。 裴子晏的手握着杯子，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就算他接受了宫羿修改了自己的记忆这一事实，但至今为止，他依然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既然要冒着各种风险来改变自己的记忆，就必然得有一个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他想不通这个原因是什么。宫羿这样的人在意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力。 宫羿从十岁左右开始控制他，一开始的控制是为了什么？那个时候的他能影响什么？ 而他遇见塞维尔之后，宫羿又控制他跟塞维尔有关的回忆，但塞维尔给自己送花能影响宫羿的什么权力？ 他就算记得这些，最多也就是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政敌而已。 能有什么影响？ 裴子晏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夜色中，窗外透进几簇薄雾似的月光，恰好落进他绿色的眼眸中，将他的眼睛照出鲜艳的嫩绿色。 他随之得出了一个离谱的结论：如果他跟塞维尔的关系会动摇宫羿的政权，那宫羿这么做就很合理了。 宫羿恐惧他跟塞维尔关系。 他跟塞维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宫羿这样恐惧。他们的关系会不会不太一般？难道他曾经跟塞维尔一起计划过谋反？ 这么一想，裴子晏觉得自己思路清晰了许多，他想起传言里是塞维尔联合宫戾杀了宫羿，宫戾才有机会上位，塞维尔本身对宫羿抱有敌意，宫羿才会恐惧他两的关系。 这么看似乎合理。 可要是谋反，把他俩一起处决了更简单，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从十岁开始的控制也没法解释，他总不能从小计划谋反。 他想不明白。 -------------------- 写了个abo水仙，万字短篇，在专栏，今晚就更最后一章，欢迎大家观看！ 《忒休斯之船》 危机时刻的神兵天降，宋朱遇见了时。 宋朱发现自己的人生有了期待。 他对生活的诸多困扰，是他给了答案。 往前走吧，小朋友，我在前方等你。 第43章 禁忌 第86章 夜里做了梦，理不清头绪，后面也没睡好，导致裴子晏第二天整个人浑浑噩噩，虚弱得爬不起来，他隐约察觉自己状态有些问题，猜测是回溯综合征的症状，干脆放纵自己睡了一整个周末。 或许是因为真的休息好了，周一醒来的时候裴子晏发现自己整个人状态都很好，早上晨训的时候跑步配速都比以前更快了，稳稳超过一干alpha。 回溯综合征之后，他没有变得虚弱，状态反而变得更好了，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周一早上第一节 课是塞维尔的，裴子晏他感觉自己运动过后的脑子极其清醒，他下了个决定：宫羿用尽千方百计不让他靠近塞维尔，那他偏要去。 禁忌是这世界上最诱人的东西，凡是写着不能的，人就加倍的想要去尝试。那些种在他潜意识里的防备越是叫嚣、阻拦，他反而越发地忍不住去探究。 但裴子晏等了半天，却发现今天《机械概论》的上课老师不是塞维尔。 塞维尔老师呢？有人小声的问出了裴子晏的疑惑。 讲台上的老师笑了笑，解释道：塞维尔老师应邀参加瀚星勋章的颁发典礼，上周五接到通知就走了，这个周的课程暂时由我来上。 听见这个消息，裴子晏的心情竟有些复杂。 但心情更复杂的是林贤星，听见消息硬生生叹了一口气，然后一直叹气到课间休息。 怎么了？裴子晏奇怪看他。 林贤星神色恹恹，前两天不是教师节吗？我想着平时送花塞维尔老师也不会收，那天怎么都没理由拒绝吧，结果人前一天晚上直接走了。明年教师节不知道还有没有他的课了。林贤星越说越惋惜。 教师节？裴子晏措不及防地听见了这三个字，满脸惊讶，他整个周末躺平，全靠室友投喂，智环都没看过一眼，压根不知道过节。 而且他本身也不关心这些节假日，对日期这种东西更是毫无敏感度，元易时曾评价他是一个毫无仪式感且无趣的人。 哪天？他问。 林贤星不解，你不知道吗？10号啊，周六，你睡了一整天。 裴子晏皱眉，总觉得有点奇怪。 现在知不知道也没区别了。林贤星歪着头继续叹气，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林贤星托着腮，很是遗憾：早知道我就提前一天送了，我们去校史馆那天晚上我就瞧见塞维尔老师抱着一束花，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也是瞧见那束花我才想起快要教师节了。 有人给他送花？裴子晏支起身，眉头打结，心情茫然，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末了又忍不住好奇，康乃馨？ 不是！林贤星倾诉欲爆棚，你知道吗，送的是玫瑰，淡蓝色的玫瑰，这人可真是个天才，别是看了论坛那些八卦想出的主意，好大一束，价值不菲。他说着，还伸出手抱了个圆，示意那束玫瑰有多大。 裴子晏的眼神跟着他的手画着圈，看着这熟悉的大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问：在哪看见的？ 就在我们楼下树林里，挺隐蔽的，但谁让我敏感呢？林贤星老神在在，我躲旁边看好久，塞维尔老师一直在看那束花，我猜他肯定想起了什么往事，期间有别人给他送教师节礼物，他都没收，就拿着这一束。 末了，林贤星幽幽叹一口气，不过，我感觉你可能没希望了。 什么意思？裴子晏茫然。 林贤星冲他挤眉弄眼，你不知道浅蓝色玫瑰的花语吗？ 裴子晏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转了，问：花语是什么？ 林贤星离谱看他一眼，你居然不知道？他似乎想到了裴子晏跟塞维尔的关系，有些犹疑地确认，不会是你送的吧？ 裴子晏摇摇头，却咽了口唾沫，像在引颈受戮。 林贤星没有察觉裴子晏奇怪的状态，这花虽然又贵又好看，但是寓意不好，你可能不常去花店，所以不知道。一般花店都不会推荐送这个花的，除非自己要求。 淡蓝色玫瑰的花语是永远没有结果的爱。这花送给塞维尔老师，他还收了，不就代表他其实根本没放下吗？林贤星分析着，他还惦念着之前读书时的某个人，看见这束花就想起他，所以才会只收这束花。这花对他意义不同。 看见花就想起他？这花对他意义不同？裴子晏抬头看林贤星，重复了林贤星的话，但他一时分不清这话是在说塞维尔，还是在说他自己。 对啊，所以你说你还有什么机会？你难道能干得过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林贤星总结。 裴子晏神情恍惚，思绪游离，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干脆表情放空，整个人看起来看很迷茫。 他颤抖着向林贤星最后确认，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肖越回来了吗？ 林贤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拐到了毫不相干的地方，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啊，他后面才来的，我还听见他去敲你门了呢，怎么了？ 第87章 裴子晏张口结舌，脑海里别说记忆，连智商也清零了。 那花显然不是别人送给塞维尔，而是塞维尔送给他的。塞维尔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多余事的人，在教师节这么特殊又巧合的节点送花，让裴子晏根本没法欺骗自己。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塞维尔已经认出了他更让他震惊，还是淡蓝色玫瑰的花语更让他震惊了。 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松鼠，被关在透明的玻璃笼子里，他以为自己把松子藏得很隐蔽，他甚至洋洋得意地在塞维尔面前故弄玄虚。 结果，笼子外的塞维尔早已经看透了他，随手就指出了他藏松子的地方，甚至还要意味不明地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裴子晏感觉自己的脖子很凉，他不是很想找塞维尔谈谈了，他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林贤星没有察觉裴子晏翻天覆地的心境变化，他正在星网上翻瀚星勋章颁发典礼的预约通道，他很快找到了，时间是明天，他自己预约了又把链接发给裴子晏，摁着裴子晏也预约了。 裴子晏神志恍惚地看着颁发典礼的日期，9月13日，他想起了他做过的梦，塞维尔的生日在教师节之后三天，就是这一天。 裴子晏浑浑噩噩上了一天的课，什么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塞维尔送他的浅蓝色玫瑰。 下了课依然感觉头脑不清晰，走在路上不小心撞了个人。他下意识地要给对方道歉，却感觉到对方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块芯片。再回头，却什么人都没看见。 芯片在裴子晏指间转了一周，又回到掌心，裴子晏对于撞他的人有了猜测，立刻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裴子晏关上门，把芯片插入光脑，果然看见了熟悉的刺猬图标，是克林克。克林克还挺有诚意，校史馆之后才过了一个周末，居然就迫不及待找上来了。 芯片里有一段音频，音频的日期是近期的，裴子晏点开音频，耳畔响起了一个女声。 老师引路波又出现了。女声小心翼翼说。 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一个男声响起，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裴子晏闻声皱起了眉，这声音他很熟悉。 老师！ 这其中牵涉太广，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你要是真的想平静安稳地活下去，就不要参与这件事。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唐老师 我现在骑虎难下，本来以为早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陛下再一次重启了计划。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一阵翻包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音频里安静了许久。 老师，我早就身在其中了，陛下早就联系过我了，资料都给我了。 这？小庄！你可以拒绝的！ 老师，这个波说明溟水海棠的果实即将成熟，又有了新的轮回。去那里您的病或许有救。 你 老师，我知道您很后悔参与了这个计划，违背了伦理和您的职业道德，可是这个计划能救您。 你年老的声音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试试吧，老师。 你唉，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人总会死，你要学会接受，去到那里不代表我就能活着。而且那里牵涉了以前奥日帝国的事情，戈尔的事情，一切太复杂了，根本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以干涉的。 你不知道上一个干涉的人下场多惨。我多少有些猜测，我只能告诉你那样活着不如死了，没有尊严的活着有什么意义？我宁愿顺其自然死去。 不！不，老师，我们不用到那样的地步，我们只要一点。 小庄，这件事没得商量！ 录音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显然被人截掉了。裴子晏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听见录音里的女人喊对方唐老师那一刻，他就已经辨认出录音里的男性是唐秦了。 唐秦果然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但现在更关键的是那个重启的计划可能是囚鸟计划。而且，这一切甚至涉及到了被现在的瀚星帝国推翻的奥日帝国。 裴子晏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会跟戈尔扯上关系。 克林克在芯片里给裴子晏附了一个加密的联系方式，裴子晏连上了这个加密的通讯，随手敲了句话出去：还有吗？队伍我早已经在筹备了。 克林克很快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裴子晏点开了克林克的信息，这次的信息很简单，是一张波形图，底下的日期是1010年5月30日。 克林克很快发了一段话过来：这是三十多年前记录到的一种波，这种波来自溟水星，帝国就是追踪着这种波，在源头找到了位于域外的溟水星。 帝国在溟水星上进行了某种实验，然后这个波就消失了。现在这个波再次出现了，我们也可以追随这个波找到溟水星。 追踪这种波需要特殊的仪器，而我有这种仪器。虽然你装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你必须带上我。没有我的开路，你哪也去不了。 第88章 紧接着，克林克再次发了一张图过来，是最近监测到的波。 裴子晏看着最后那句话不太意外，当时他接连逼问对方可能察觉不出什么，但是过后回想肯定会发现他漏洞百出。他也不在掩饰回了句好。 随后，克林克再次发过来一张图。 -------------------- 不好意思，花语是我编的，我知道花语这种剧情有点土，但是我控制不住手(?人?)很土但很爱 第44章 他不知道（1） 看见图片的时候，裴子晏有一瞬间的失神，一种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裴子晏立马将图片关掉了。 他依稀看见图片上是似乎是一座小岛，岛的大半被溟水海棠虬结的根系占有了，只余下小部分沙滩。 这是一张溟水星的图片，你看见那沙滩了吧？溟水星每一寸土地和砂石，都是精神力源石，你想要的东西很充足，我不会干涉你，我们合作，我需要你提供资金，但是你如果反悔，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我知道你在甜品店有个朋友。 裴子晏缓了一会儿，头晕好了许多，再看克林克的话随即失笑，他倒是不太在意被威胁。克林克能得到溟水星的图片，应该也不简单。 他直接回复了克林克，好，我们合作，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克林克很快回复道。 溟水星上现在还有人居住吗？裴子晏将自己的问题发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克林克的回答才姗姗来迟，据我所知，溟水星上鲜有人迹。我之前给你的资料说过，溟水星有一种没有实体的精灵。但有一点我没有说，因为这太奇怪了，据说这些精灵拥有记忆传承，共有一份记忆，他们可以从别人的记忆中提取信息，就像是共享一个云端数据库的不同个体。 记忆传承。 反复阅读着克林克发来的话，一种无法驱散的疑惑绕在裴子晏的心底，这个说法他第一次听说。他其实一直猜测自己或许是溟水星上的精灵，可能用了什么方法离开了溟水星，变成了人，但有一个疑点。 如果关于记忆传承的说法是真的，同时自己也确实是精灵，那他传承的记忆里应该有关于溟水星的记忆，但他没有，他恢复的记忆大多都是发生在帝国的事情。 并且，如果他是精灵，那诺亚亲王会不会也是？他们如果是共享一个云端的不同个体，是不是他也该有诺亚亲王的记忆？ 或许是还没有到他该想起的时候，也或许是他还没有遇到能触发相关回忆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掌握的信息都太少了。 裴子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飘然万里，他想他是不是可以问问塞维尔，对方会不会知道什么？他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认出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拿走那枚指节，这些背后显然隐藏着什么信息。 如果他忘了塞维尔，那他忘了些什么最清楚的只有塞维尔这个当事人了。 只是现在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塞维尔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他。他从前很迟钝，看不清对方的感情，但如今桩桩件件被掰得细碎，他没法假装一无所知。 他承认他对塞维尔其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他知道自己格外沉湎于塞维尔的信息素，甚至信息素短暂的引诱效应消退了之后，他也依然会时时注意塞维尔。 可这跟塞维尔对他的感情是类似的吗？或许只是处于某种友情？师生情？他不知道，他很难界定自己的感受。 裴子晏闭上眼，深深呼吸，清淡的玫瑰气息灌了满肺。他发现自己的嗅觉变得敏锐，那玫瑰远远在桌上绽放，香味却如此清晰。他睁眼看着桌上安静绽放的玫瑰，花瓣闪耀着浅蓝色的光泽，它的花语是永远没有结果的爱。 永远没有结果的爱。 塞维尔似乎很多次送自己这个花，在梦里，在他能记得的记忆里，每一次教师节他都在借着这花给他隐秘地坦白自己的心绪。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alpha，所以永远没有结果。也可能是因为他太迟钝了，每一次都没有发现，所以永远没有结果。 甚至他还被宫羿操纵着，跟塞维尔背道而驰，看起来确实不可能会有结果。 裴子晏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的发生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其实对塞维尔都太残忍了。如果不是他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他甚至到死都不知道塞维尔对他怀有这样的感情。 而现在这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他恰到好处地觉醒成了omega，恰到好处地脱离了宫羿的控制开始恢复记忆。 除了他不太能接受自己变成了omega这一点，不太恰到好处。 裴子晏颤抖着又叹了一口气，他用手支着头，愁肠满腹。 他大可继续假装一无所知，慢慢跟塞维尔继续现在的暧昧纠缠，但想到那一次次递到自己面前的玫瑰，他竟然有些不忍心了。 他不是个会心软的人，但却离奇地不想再对塞维尔这么残忍了。 或许他该学着跟自己omega的身份自洽？ 他不知道。 问题左右想不通，但玫瑰的气息甘美，裴子晏枕着花香入眠，进入了远方的海岸。 海波颠簸的声音由远及近，水声一点点安抚着裴子晏不安的灵魂，独角鲸的鸣叫划破天际，如异世的使者为他拉开了帘幕。 第89章 裴子晏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小岛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沙滩是雪白的，卵石圆润，散发着如玉的光泽，潮水涨落，潮声错落，平和而安详。 这是他的精神域。裴子晏确信。他现在正站在那座之前无法靠近的岛上。不过，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入这里了，每一次进来这里似乎都不一样。 裴子晏转身，看见了身后巨树。 这是克林克给他的那张图上的小岛。 岛上的巨树宛如顶天立地的巨人，不过方尺的小岛被树根吞没了大半，不少树根蜿蜒着沉入了海水中。 树干比王庭的华表还要粗上四五倍，枝繁叶茂，树荫已经到了裴子晏的脚下，树上黄色的海棠花开了满树。 裴子晏被那花海闪了眼，他用手挡了挡，透过指缝他看见了满树花影里最耀眼的那个存在。那炙热明亮的东西在跳跃、在发热、在发光，充满了勃发的生机。 果实。 虽然从未见过，但裴子晏脑海里却忽然清晰的跃出两个字。 那果实大得不正常，比裴子晏还要高出许多，此刻散发着绝顶的吸引力，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催促着裴子晏赶紧去看看。他往树下缓步走去，想更近距离的看那个东西。 走得越发近，裴子晏渐渐窥见了那果实玲珑剔透的表皮。他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激动和愉悦，他很喜欢这个东西，他很想要这个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和果实只剩咫尺的距离，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果实的热度，那果实似乎像心脏一样在跃动，在他将要更加亲近地碰到那果实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更清晰的嗡嗡的震动。 就是这细微的震动，瞬间将裴子晏瞬间从梦境拉回了现实，他醒了。 裴子晏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6点，是闹钟响了。 他洗漱完出去晨训，7点回到寝室的时候，瀚星勋章的颁发典礼刚好开始，桃瑞丝那边现在是早上11点，星网上全程直播，离上课还有些时间，裴子晏靠在躺椅上看直播。 塞维尔身穿黑色军装。 军帽挺正，镶着耀眼的金边，肩章带着金色的穗子，偶尔会松和迟缓地轻轻摆动，但又不失庄严。腰带扎得窄紧，呼吸之间看得出腰带有细微的起伏。 再往下是笔直有力的腿，被黑色的长裤包裹得完好，但仍能依稀感觉出薄薄布料下爆发力惊人的肌肉轮廓，那轮廓不夸张，反而更加衬得他的腿修长，裤子的末端被一板一眼地束进了长筒军靴里，再加上一脸严肃冷厉的表情，整个人规整得过分，不容侵犯。 裴子晏眯着眼看，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有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一刻他好像特别想念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他很快控制住了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把这一切归咎到了信息素的影响上，都是奇怪的荷尔蒙导致的。 塞维尔正步走上授勋台，皇帝宫戾为他带上勋章并致辞。 这大概是莱恩家族建国之后最辉煌的一瞬间了。建国后莱恩家一直明哲保身，只承袭爵位，很少争权夺利，也正是这样的明哲保身，才成为了开国公爵里唯一留存的一支。 如今的辉煌是难得的，也是危险的。 裴子晏不知道塞维尔是怎么考量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如今的皇帝宫戾是个多疑的人，荣耀太过，会让他落不到好下场。 以前宫戾就很憎恨自己，因为宫羿对自己这个养子比对他这个亲生子更好。他都怀疑过他的死是不是也有宫戾的手笔。看着眼前君臣和睦的景象，裴子晏反而生出一丝忧虑。 颁发典礼不长，直播临近8点结束，裴子晏掐着点走进教室开始上课。桃瑞丝星那边典礼结束后是午宴，午宴的照片很快被瀚星新闻社发出，裴子晏上课摸鱼翻新闻图看，一眼瞅见塞维尔。 他仍然穿着军服，衣领上多了枚胸针，是他常带着那一枚，手里握着海蓝宝石的权杖。整个人看起来比颁奖典礼上放松一点，但看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样子。 照片里，他身边站着顾麟，正在跟元易时握手，元易时笑得很开心。裴子晏皱眉，看着元易时很不爽，看见对方握塞维尔的手，不爽加倍，他关掉了界面继续上课。 裴子晏上课心不在焉，书一页页翻，日光投在他的书上，被他翻页的动作切割，破碎了又重组，像是走马灯在转。 塞维尔在午宴里并不适应，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他是主角，形形色色的人群前仆后继上前跟他交谈，企图在推杯换盏中换取利益，人群来了又去，也好似光影斑驳的走马灯。 裴子晏一节节课的上着，上了中午又是下午，原地不动坐得像雕塑。塞维尔参加完午宴又去开会，开完会又去晚宴，脚不沾地像陀螺。 下午只有一节课，裴子晏上完课去训练场加训，加训完回到寝室的时候也才下午4点，而桃瑞丝那边已经是晚上8点了，晚宴正到热闹的时候，塞维尔对虚伪的交谈的耐心告罄，正好告假离开。 所有人都习惯了莱恩公爵的孤傲，连宫戾也纵容他，并不挽留他。他回了公爵府便去洗澡，将一身酒味清洗。 裴子晏已经洗完澡了，正摊在躺椅上，看着塞维尔晚宴的照片发呆，他几次点开塞维尔的通讯界面，盯了半晌又关上。 -------------------- 第90章 第45章 他不知道（2） 今天是塞维尔的生日，桃瑞丝的9月13日快结束了，阿德里安的却还有大半。他觉得应该发条祝福，毕竟在他的梦里，当年他可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去给塞维尔过生日。 虽然不知道最后去没去，但他怪不喜欢生日宴会这种人多的场合，能一口答应说明他是重视塞维尔的，虽然不知道是哪种重视。 裴子晏有点焦虑，反复用拇指揉自己左手食指的指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爱这样，但是个动作缓解了他的焦虑。他换了个姿势侧躺在靠椅上，蜷着腿，又点开了通讯界面，手指悬在空中。 四个字罢了。裴子晏眯着眼开始敲字。 生、日、快、乐 裴子晏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每一下都像敲在自己的心上，让他越来越忐忑。他不知道塞维尔收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紧皱着眉，感觉四个字太简单，他心绪繁杂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敲上去，思索了一会儿，他翻出表情包，找出了一朵黄色海棠花的图标，点了上去。 玫瑰的花语他搞不懂，海棠花是溟水星的花，这肯定没错。 敲完这五个字，裴子晏又想了许久，久到悬空的手都有些颤抖，然后痛苦地捂脸。 帝国千万里的星图他随随便便就能记下，征战数年，各种良策信手拈来，但在生日祝福这件事上，他真的束手无策耗死了所有脑细胞也只能憋出五个字。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放过自己。 于是，这是裴子晏的第一条信息。 五个简单而短促的字符，和千亿万的信息流一同奔流而去，穿越了千万光年，涌向桃瑞丝星。这简单的消息看起来似乎平淡又普通，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使命感。 塞维尔的智环震动了一下，他此刻正在洗澡，没有将智环带在身上。 发完这一句，裴子晏烙饼一样在躺椅上翻了几圈，左右等不到塞维尔的回复。他焦灼地看了眼时间，颤悠悠地掐指一算，发现桃瑞丝星已经快晚上9点了。 时间都快过了，他忍不住眉头紧锁，感觉有点丧气。 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点开对话框，忐忑地敲：我是不是太晚了？ 然后，发送。 塞维尔刚洗完澡出来，穿着浴衣在桌边坐下，右手端着一杯水。感受到智环在桌面震动了一下，他抬眼看过去。 识别到塞维尔的目光，智环弹出的光幕，上面显示着裴子晏三个字，塞维尔的表情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怔愣。 监测到目光锁定，智环智能地展开消息：生日快乐！[黄色海棠花] 今天是9月13日。 塞维尔像是忘了手里还握着水杯，杯子从他手里滑落，水溅了一地，濡湿了地上了毯子。 9月13日。 塞维尔双眼中氤氲起光，颤抖的目光再一次确认了日期。恍惚中，他趔趄了一步，踏入湿腻的地毯里，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猝然一惊。 他将光幕挪到面前，再一次、又一次缓慢地铭记这则消息以及后面紧随而来的那句话。 他认真地阅读了每一笔每一画，生怕自己看错了。 他好像变成了蜡像，或者被人按了暂停键，连瞳孔都定住了，春风无法让他解冻，但炙热的坦诚或许可以。他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浑身的肌肉绷紧了，脸上的轮廓都因为肌肉的僵直而更加凸出。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过了半晌，塞维尔才徐徐放松下来，他伸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此刻终于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窥见破土而出的难以置信，和几分忐忑。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裴子晏发过来的消息。他站立的身影似乎还是那么笔直而自持，但是仔细看他月光映照下的眼尾，有一丝细微的泛红。 裴子晏坐立难安地等着塞维尔的消息，他忐忑翻滚的地方从椅子上换到了床上，这里空间更大一点，不至于让他不小心摔在地上。 嗡嗡 智环一响，裴子晏立刻点开了消息。 不晚。 他说不晚。 裴子晏瘫平在床上，像瘫在七月草长莺飞的夏日里，浑身发热。塞维尔的样子自他脑海中反复现出来，他好像被滚烫的日头照，照得他头昏脑胀。 一切果然恰到好处。 他忽然就很想立刻跟塞维尔见面，他的手指比他心里的念头动得还要快，什么时候能见你？ 塞维尔看着裴子晏紧随着发来的信息，眼里的漠然麻木的冰霜悄然化开，他好像瞧见了名为希望的光影。 他想见他。 他在想他。 明天。这是他的回答。 对话结束，塞维尔立在原地的身影又变得孤独起来。 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王庭，还有高耸的智环塔，他的目光落在那繁华的虚伪里，眼底映着窗外明灭的光影。 他很想碾碎这虚伪的繁荣。 咚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塞维尔侧耳。 陛下来了，在会客厅。是顾麟的声音。 知道了。塞维尔立刻收束了自己的情绪，重新变回了那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第91章 塞维尔换了正式的制服，走到会客厅门口，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我的公爵大人。一个轻浮的男声从门内传来。 仆从为塞维尔拉开大门，塞维尔缓步走入。 会客厅的落地窗旁，一个男人慵懒地靠在窗边，如抚摸爱人一般把玩着一把黑色的匕首，他穿着帝制的冕服，看着匕首的眼神沉迷又阴鸷。 今天的宫戾看起来不那么低落了。 塞维尔弯腰朝男人行了礼，陛下。 塞维尔，朕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宫戾起身，从落地窗的台阶上走下来，走到了桌前，倚在桌边，从腰间抽出一个细长的资料夹，在塞维尔眼前晃了晃。 朕从父亲的遗物里翻到一个有意思的计划，朕想要重启这个计划。宫戾散漫说着，又骤然笑起来，哦，不，朕已经重启了一段时间了。 现在有了些成果，下一步需要去一个地方，朕想要你去。宫戾的手轻轻一撑坐上了桌面，荡着腿，微微皱起眉，有些困难的就是，你要去的这个地方在域外。 宫戾摊着手，嘴角弯成夸张的弧度，域外太危险了，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宫戾把手里的资料夹往塞维尔的方向扔了过去，你看看吧！ 塞维尔接住了宫戾扔过来的资料夹，将资料夹的光幕展开，首页就是一张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人的时候，塞维尔漠然不语，看不出情绪。 宫戾斜眼瞟见那张照片，哧笑一声，忘记说了，这个计划跟德里克有关系，叫做囚鸟计划。 没想到宫羿还有这样的秘密，就是朕知道得太晚了，人都被搞死了七年了，要是活着，就可以为我所用了。 诶，你还记得德里克吧？就是七年前被 记得。塞维尔应声。他将显示着德里克照片的那一页翻走，随意地看起来。 也是，他好像教过你？宫戾偏着脑袋问道，双眼直直盯着塞维尔。 是。塞维尔承认，面上的表情寡淡到没有人气。 会客室里寂静无声。 宫戾不说话，依然像豺狼一样，随时警惕地盯着塞维尔，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变化，试图找出一些破绽。然而除了冰封般的沉寂，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塞维尔的指尖划过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这是一切的源头，他每每以为自己终结了这个计划，掐灭了所有苗头，但一切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灰复燃，处心积虑的运转着。 这里面又关于德里克一切异常的解释。 比如，前后矛盾的言语。明明战前说过不喜欢机械臂，却在战后因为轻伤，迅速换了机械臂，仿佛对自己说过的话失忆了一般。 比如，近乎愚昧的忠诚。早上还在和陛下争论出征的必要性，下午就毫无怨言的开始组织部队远征。 比如，无法回忆起自己的往昔。不论塞维尔怎么暗示，用任何方法企图唤醒，德里克都无法回忆起跟自己的回忆，甚至还对他抱有奇怪的防备。 德里克就像一个被锁死的保险箱，所有的东西都是后天刻画上去的，保险箱内部的东西永远无法开启。 德里克不应该是这样的。但他们一次次用智环和机械臂控制了他，哪怕至今都未曾放弃尝试。 塞维尔翻完了最后一页，将资料收起。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很神奇？宫戾一脸兴致盎然地问塞维尔。 有点奇怪。塞维尔抬起头，顺着宫戾的话说。 看见塞维尔没有露出很明显的情绪波动，诸如骇然、惊讶那样的情绪，这让宫戾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好奇地反问：哪里奇怪了？ 宫羿死后，他没有恢复记忆。塞维尔说。 宫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那捧腹大笑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发癫了。 许久之后，宫戾笑得尽兴了，才慢慢解释道：没有精神域的人是无法回想起丢掉的记忆的。那老东西真歹毒，把他的精神力降到了a，他没有精神域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起来那些往事。 不过就算只有a级的精神力，他也那样厉害，他这个星球的人太神奇了。宫戾感叹道，不过，现在我找到了一个办法，我可以让他既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又什么都不记得。 宫戾痴痴地笑，现在，他是我的了。 那我要做什么？塞维尔问。 -------------------- 第46章 光脑 他比较复杂，宫戾解释起来，他就像是一个程序，单独的程序是不能运行的，所以需要一个运行程序的光脑。但是，光有程序和光脑还不够，还需要授权才能激活。 光脑是人的躯体，我已经做好了，程序是灵魂，我也找到了，就等你去溟水星把他激活，给我带回来。 我明白了，陛下。塞维尔垂着头，单膝跪下。 噢，对了宫戾想起什么，你一定要找可靠的人，之前老东西就是发现有人想把刚醒来的德里克带走，所以把飞船击落了。宫戾笑得阴沉，听说就是鸱鸮那些狗东西。 第92章 不过，也因祸得福，因为坠机，德里克活下来的同时失忆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德里克死了可以再活，你死了可活不了。宫戾善意的叮嘱里带着毒蛇般的恶毒，不过你办事朕向来是相信的。 新的光脑在生命研究院，授权和信息朕都给你了，你记得去取。你的队伍里需要专家，朕已经安排好了，名单已经发到你的智环里了。宫戾贴心地安排着，指了指塞维尔手上的智环。 这次计划是保密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遵命，陛下。塞维尔顺从地回答道，蓝色的眼睛仿佛封冻万年的寒冰。 宫戾满意地点头，朝塞维尔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还有最后一个东西要给你。 塞维尔起身，朝宫戾走了过去。 公爵府里，顾麟将一些文件送进了塞维尔的书房，他背对着书房大门放好文件，敏锐地察觉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顾麟转过身，朝着进来的塞维尔笑了笑，并行礼，公爵。 看见是顾麟，塞维尔便没有再躲避，他放松下来，脚步略有些踉跄。 您怎么了？顾麟迅速察觉了不对，迎了上去。 顾麟扶着塞维尔到了椅子上，察觉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他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主动说道：我去拿促愈器。 塞维尔点点头，顾麟走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顾麟便拿着促愈器和药箱回来了。塞维尔已经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月色落在扎起伏饱满的肌肉上，腰腹部一个血窟窿还在渗血，看起来很深，但他只是沉默坐在那等待。 顾麟准备使用促愈器的时候，注意到了伤口深处的一截细小的光泽。他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面不改色地用促愈器愈合了伤口。 那截金属被深深地被包裹进了皮下。 顾麟确认伤口已经愈合，抬头看向塞维尔，您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然后收拾好东西，安静地离开了书房。 塞维尔靠在椅背上慢慢放松下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变得光滑的腰腹，慢慢合上了眼。 为了让宫戾放松警惕，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再次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安静地感受着手掌下的心尖搏动。 这规律而强有力的搏动似乎让他的疼痛都减轻了。 他抬手展开了自己的智环，重新看了一遍裴子晏发给他的那些话。 从刚刚收到裴子晏的生日祝福起，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不太相信这是现实。他在漫长的岁月里，长久地沉溺于失落和悲痛，已经很久没有感知过正面的情绪了。 如今裴子晏带给他的某种愉悦，反而让他察觉出了一种不真实感。他有时候更愿意相信这是个骗局。他隐约地觉得自己就该呆在那充满灰暗心绪的泥淖里。 不过，只要裴子晏不离开，就会成为黑暗中一朵顽强的火星，为他死寂如坟的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温度。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离开了。 窗舷响起轻微的细响，塞维尔下意识去摸抽屉中的枪。 塞维尔。来人出声，听见声音，塞维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关上了抽屉。 我跟着宫戾来的。那人从窗户内翻进来，走到塞维尔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如果裴子晏在这里他就认得出这个人是元易时。 塞维尔抬眼看他，没有说话，缓缓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 你放心，我没听见你们说什么。元易时笑了笑，我只问一件事，关于宫家那种疯病。 塞维尔看他一眼，我不知道。 你别急着否认。元易时说，昨晚宫戾去了地宫，他是不是也要疯了？ 塞维尔静了片刻，问：他杀了宫羿？ 宫羿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已经死去，而是被宫戾囚禁在了王庭的地宫里，这一点塞维尔和元易时都心知肚明。 宫戾出来的时候身上沾了血，元易时目光落在塞维尔身上，当年宫羿把帝后和他的私生子带下去以后也没带上来，不久之后就疯了。之前那些也是，凡是去了地宫，没有一个能清醒。宫戾本来也不太正常，如果他也疯了你有什么想法？ 元易时似乎话里有话，塞维尔没接，只说：跟我没有关系。 元易时叹一口气，好吧。他似乎并不意外，但脸上还是露出失落。 他继续说：我现在有点后悔当时跟你合作一起帮宫戾了，宫戾本来就疯疯癫癫，换个人起码疯得慢点。他们宫家的疯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别真是因为当初的神血之祭被诅咒了吧，哪能疯得这样凑巧。 塞维尔对上他的目光，你有什么打算？ 元易时定定看他一会儿，徐徐道：宫戾在让我查你了，你跟上次那个omega的关系似乎有点暧昧？你来认真的？ 塞维尔直接问：他要做什么？ 元易时眯起眼，我还不知道，不过你自己小心。他停了一下，他真有什么命令我也只会执行你明白吧？ 塞维尔看他，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93章 卖你个人情。元易时笑了笑，顺便让你带一句谢谢。你那个omega好凶，打了我儿子，还杀了他对象，杀得好，这件事我不会报给宫戾，剩下的我自己看着办了。 好，谢谢。塞维尔说。 元易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塞维尔为了早点回去，没睡多久，一早就起来加快行程，早点完成宫戾的安排。 他从原磁车上下来，站在了生命研究院的大门外。 一个年轻的女人迎上来，朝他行礼，公爵大人，我叫庄轲，是光脑计划的负责人，您跟我来吧。 塞维尔跟在庄轲身后，走进了生命研究院，两人坐上电梯，一路下沉到了d3层。走下电梯，穿过外层的办公区，走过层层叠叠的关卡，一路走到了d3层的最深处。 塞维尔在巨大的玻璃罩里，看见了里面安静坐着的人。那人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衣服，上面印着数字16。 除了长相跟德里克不一样，银白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和过白的皮肤，连色调都一致。他坐在那里，身形瘦削，羸弱又纤细，沉默得像一尊石刻的雕塑，透着一种病态的虚弱美。 这是重启后的第16号光脑，之前的实验都失败了，只有他成功了。庄轲解释道。 虽然他看起来醒着，不过您不用担心。他现在处于一种无感知的状态，脑电波也是delta;波，一种睡眠波。您可以理解为他正在坐着睡觉，并且不会醒。我们会把他装入冷冻舱，您带走就可以，送到之前不要打开，激活以后不要耽搁太久，立刻把他送回冷冻舱。 庄轲从包里拿出一个食指长短的收缩光屏，握住两边拉开了一个光幕，递给塞维尔，这是您落地以后的操作流程，您需要先找到溟水海棠的果实。 塞维尔扫了一眼便明白了，把光幕合起，收下了光屏。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雕塑身上，德里克已经重生为了裴子晏，那这具身体里的意识是谁？ 他看起来很虚弱。塞维尔直白地陈述。 是的。庄轲笑了笑，这个光脑陛下亲自做了调整，按照陛下喜欢的风格，改变了原有的长相和身形当然，还有性别，他最后会觉醒成omega。 不过设置成omega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光脑预测精神力很高，如果能顺利醒来，展现出的力量和精神力会非常接近原主。 如果是alpha会不好控制，但觉醒成omega就不一样了。庄轲看向塞维尔，omega受制于信息素的影响，会向自己的alpha臣服。 所以，他会向陛下臣服，成为帝国未来的帝后。庄轲抿着嘴有些兴奋。 塞维尔闻言，并没有想其他人那样露出惊愕、赞叹或者厌恶，他始终很漠然，看着16号的眼神像是在瞧一个物件。 庄轲继续解释，原主的种族优势，精神力至今无人能及。之前的那个光脑展现出来的精神力连原主的一半也没有，但也很强了。 塞维尔意识到，庄轲说的是德里克，眸光微动。 据说当时也走过弯路，用觉醒后的光脑去接纳原主的程序，结果因为精神力太强大，光脑无法承受，自爆了。 后面我们才采用了这些没有觉醒的光脑，自身没有精神力，也就不会因为承受过大的力量而爆体了，甚至还可以控制觉醒后的精神力强度。 庄轲顿了一下，16号的数值调到了人类的峰值。所以，我们或许会迎来一个史上最强omega，强过大多数alpha也不一定。 塞维尔听完了庄轲的解释，仍然只是用打量物件的眼神看着16号，好像对面这个强大又瘦弱的omega，跟旁边办公桌上的水杯没什么区别，随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怎么确认他是原主？ 庄轲愣了一下，我听说有灵魂沉睡的源石会闪闪发光，陛下在地宫找到一枚发光的源石，直接送了过来。 整个帝国的源石早被塞维尔收集了，宫戾找的那枚到底是什么？ -------------------- 第47章 退缩 塞维尔伸手点了点玻璃后静坐的光脑，我什么时候可以带他走？ 庄轲微微一笑，我这就给您安排。 庄教授。在庄轲准备暂时离开的时候，塞维尔忽然叫住了她。 庄轲回过身，疑惑地看着身后男人。 关于溟水海棠的果实，你有相关资料吗？塞维尔问道。 庄轲点了点头，有，您想看吗？ 我需要了解一下。塞维尔直截了当地说，还有溟水星的资料。 庄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给您一起准备。 半个星际时后，塞维尔带着资料和光脑的冷冻舱离开了生命研究院，回到了公爵府。顾麟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正在等着他。 他可以回程了。 * 裴子晏坐在尼尔的甜品店的前台，自从段谨走了之后，店里人多的时候，他偶尔会过来充当一下收银的角色，比如今天。 第94章 但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一会儿盯着门口漆黑的街道，看着道旁白晃晃的路灯失神，或者盯着自己的手腕，看着手腕上的智环。 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等什么消息，或者两者兼有。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临近打烊，鸮鸣从厨房里飘出来，他被尼尔涂成了粉色，身上系着个粉粉嫩嫩的蝴蝶结，熟练地收拾桌椅，他显然非常适应自己作为服务生的身份，适应得甚至有些过头。 裴子晏这会儿注意力落到鸮鸣身上，他甚至有些怀疑，现在把鸮鸣塞回机甲里，这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玩意还能配合他开炮吗？ 店里最后一个客人起身，是个红色头发的男人，鸮鸣殷勤地飘了过去，甜腻的女声发出了娇媚的声线，谢谢光临~今天的甜度还可以吗？发音期间，机械手甚至比了个心，还在自己屏幕上映出一个卖萌的表情。 还不错。红头发的男人笑着摸了摸鸮鸣光秃秃的机体，眼神往裴子晏的方向扫了一下，然后往柜台走。 鸮鸣在男人身后捂住脸，放出一张脸红的表情，你好坏~ 裴子晏：？？？ 裴子晏惨不忍睹的扭过头，觉得辣眼睛，给走过来的男人结账，这人是店里的常客，他之前也见过几次。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再没什么事，裴子晏给尼尔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店铺。 甜品店旁边的酒馆还开着，这家店总是开得很晚，里面的客人也不怎么吵闹，裴子晏能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的柜台，柜台后是规整的菱格酒架，摆满了酒。 他一直觉得这家酒馆的宣传语很虚假德里克亲王最爱的酒馆。他其实很少喝酒，也从不去酒馆，不知道酒馆为什么会用这种宣传语。 因为他第二天还有课，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酒馆，就往阿德里安的方向走。 他今天一直在等塞维尔的消息，但对方好像消失了一样。 夜色正悄无声息地笼罩着阿德里安学院的沉默，裴子晏不知不觉走入了一片树林，凉凉的夜风渐渐让他心里的焦躁慢慢平和。 树林的夜风中有着草籽的清香，卷携着一些木质的浓郁香气，氤氲在晚间的雾里，唤醒了裴子晏脑海中惬意的记忆他想起了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 他放慢脚步，目光落在附近一棵松木上，那里的气息好像更浓烈一点，他的思绪仿佛被那棵树粗粝的纹路带走了。他发现最近自己脑海里总是会回忆起那股迷人的海风与乌木玫瑰的味道，宛如潮水阵阵，时有时无，反反复复。 一开始，他把这个归咎于信息素接触后反应，只是这个反应期略有些长，在他吃了药以后好像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 好像自从那天鲜血抹在后颈之后，这股气味就被印刻进了他的骨髓里一般。哪怕临时标记已经失效，这股气息也还是引诱着他。 他渐渐停下了脚步，这片树林来的人很少，也比较偏僻，被黑暗很好地包裹着，倒是时不时会有一些小情侣过来聊天。 沉浸在黑暗中，裴子晏越发地平静了下来，他克制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是草木的香气让他得到了平和，还是草木中隐约的木质气息让他归于平静。 黑暗中也有一些冷气，裴子晏下意识地把手插进兜里，摸到了裤兜里硬质的纸片，顺手拿了出来。 这是崖岷给他的那张溟水的照片。 自从做了相关的梦之后，他看这张图片就没有什么眩晕的感觉了。他发现自己只要因为这些让他眩晕的东西做了相关的梦，眩晕感就会消失。 但是他总是克制不住想把这张照片带在身边。他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这种照片应该很重要。 他借着昏黄的路灯又看了一会照片背后模糊的字影，依然一无所获，那字迹被经年累月的时光消磨了，连着背后的缘由也一起消失。 他叹了口气，心底徜徉着些遗憾的情绪，为了避免掉出来，他企图把纸片放在最安全的、位于胸口的荷包里。 但是一不小心，硬质的纸片弯折着滑了出去，顺着夜风飘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 落在了一双军靴旁。 裴子晏转过身，看见这双靴子有些眼熟，他一惊想要把纸片捡起来，然而军靴的主人比他更快的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片。 是塞维尔。 像是心脏忽然被人攥住，他心底腾起一股挣扎着的紧张。 虽然这一整天他都在等塞维尔，但是看见塞维尔捡起那张照片，他还是无法抑制的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非要描述这种情绪的话，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被抓包的贼，僵直地等待着对方的审判，忐忑、紧张、担心、期待，这一切混杂着，让他找不准该做出什么表情。 借着路灯的光，塞维尔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晦暗的光也顺便在他脸上投下暗影，柔化了他的轮廓。裴子晏总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他觉得今天塞维尔脸上的轮廓看起来很柔和，不像平时那样锐利。 他观察着塞维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注意到了他蓝色的虹膜扫视纸片的浮动，像涟漪的余波一般，浮进了他眼波里。 裴子晏不觉得这张纸片塞维尔能看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难以克制的从内心深处溢出了一些诡异的心虚和不安。 第95章 塞维尔看图片的时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很久之后，他的视线从照片上挪开，上扬一点看着裴子晏，缓而迟的音调划开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这是哪里？ 裴子晏一张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他跟塞维尔的角色互换了，塞维尔变成了一个好奇求知的学生，而裴子晏变成了他的导师。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答，这是 【这是溟水星，上面有一种很绚烂的花，叫溟水海棠。】 这句话熟悉得让裴子晏猛地停下了嘴里的动作，表情有一丝恍惚，但脑海里这句话仍然像咒语一般循环往复，而这咒语似乎解开了某个尘封的密函。 似乎在某地某时某刻，他真的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然后有一个人问他：【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这声音跟现实里塞维尔的声线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你裴子晏抬头，悚然地看着他。 【好，你拿去吧。】裴子晏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句话，随后他的回忆里浮现出一幕：一只手拿着笔在照片背后写下了几个字赠给塞维尔。 这几个字经过风雨波折，渐渐在时光的尽头、此刻的现在，变成了一片难以辨认的昏黑的影子，然后宛如阴影一般罩在了裴子晏混沌不清的记忆里。 他趔趄着退后了几步，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或者只是某种错觉让他那一瞬间产生了幻觉。 塞维尔看见裴子晏踉跄的步伐、恍惚的神情，低垂了眼，掩住了眼底一晃而过的沉重，他伸出手想要扶裴子晏。 但裴子晏有些莫名地慌张，下意识地、防备地避开了塞维尔的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愣住了，看着塞维尔空悬的手疑惑皱眉。 他对塞维尔为什么总有这种莫名的防备？ 夜风紧赶慢赶，恰到好处的在此刻拂过，将裴子晏从恍惚中带出，他稍稍冷静了一点，似乎逃离了刚才的那种混沌的状态。 这种防备绝非他本意，一种习惯哪怕是后天习得，要改掉也需要些时间，更何况是刻在他潜意识深处的某种仿佛暗示的东西。但现在再解释什么都好像很尴尬。 塞维尔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纸片，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好像这么须臾之间，他已经在脑海里翻越千万座山，但到了最后，终点前的最后一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又克制地停下了。 裴子晏看见塞维尔将纸片递过来，收好吧。那声音淡淡的，让人辨不出情绪。 裴子晏没有接，向塞维尔投去一个不认可但又有些心虚的眼神。虽然他确实刚刚才想起来这张照片是他送给塞维尔的，但也不至于因为他记性不好就当场退货、假装不认识吧。 结果，他发现塞维尔没有在看他。 塞维尔刚好站在没有被路灯照亮的黑暗之中，垂着眼，掩住了眼底的情绪。裴子晏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从间隙中捕捉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剪影。 他重新打量塞维尔黑暗中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发现塞维尔身上又透出了那种麻木的淡漠感，那种像是因为对抗极度的痛苦而产生的麻木感。 就像他们在昆西星系初见时的那种状态。 他在因为自己的防备而痛苦。 裴子晏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像一把钝刀一样反复拉扯着血肉刺进了他的心底。 他想起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防备塞维尔，甚至更甚，那时候的塞维尔也是这么痛苦吗？哪怕此刻他不记得他们的前尘往事了，单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审视这一切，他都觉得及其痛苦。 而塞维尔一直独自深处这样的泥沼里。 -------------------- 第48章 前进 时间漫长又迟滞，像一把生锈的剪刀，用了漫长的时间才剪开此刻菲薄的沉默，但实际上也才过了几秒。 裴子晏叹了口气，像是漫不经心地往前踏了一步，散漫踏进了塞维尔身影沉沦拉踩的黑暗中。他伸出手，抽走了塞维尔手中的照片，另一只手勾开了塞维尔制服胸前的口袋，将照片塞了进去。 不是你跟我要走吗？裴子晏绿色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眼角被调侃的笑意撩起柔和的弧度，不能因为我记性不好，就闹着要退货吧。 裴子晏的话音在静静的夜色中散开，似乎在慢慢地将塞维尔周身的漠然融去。塞维尔缓缓抬眸，定定看着裴子晏。 裴子晏对上他的目光，看清了那双不再掩饰的眼，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那深邃的蓝色眼眸里没有痛苦，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深沉、晦暗，像是野兽在窥探、诱捕自己的猎物一般，那眼神投过来的一瞬就将他整个人影都罩了进去，不落分毫，仿佛就地形成了一处牢笼，要将他锁死在原地。 裴子晏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刚是塞维尔先用跟回忆里一样的话来问他的。 塞维尔也肯定发现了他陷入回忆的那片刻的恍惚，甚至当时还想要来扶他，虽然被他躲开了。 然后这野兽顺水推舟用自己的痛苦作为饵料，给他下了个套，试探他的态度，接着他轻而易举地上钩了。 第96章 你是故意的？裴子晏戳穿了塞维尔，偏头看着他，哭笑不得。 塞维尔不说话，专注地看着他，目光顺着他的眉眼一寸寸辗过，像是在描摹他的轮廓，那眼神宛如实质，落下的地方像是在被人一寸寸抚摸、舔舐。 裴子晏坦荡荡地让他仔细描摹，眯起眼，笑得兴致盎然，你这样看我，实在让我很好奇，我到底忘了些什么？怎么会让你这么的情难自禁？ 你想起了哪些？塞维尔没有回答裴子晏的调侃，只是低头看着他，声音既沉又轻，转开了话题。 裴子晏也不深究，顺着话题把自己想起的回忆跟塞维尔一一讲了。 因为刚刚被塞维尔下了个套，所以在说话的时候，裴子晏也仔细打量着塞维尔的表情，在他把回忆都讲完了之后，他很敏感的注意到塞维尔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没有意识到松这一口气里的深意，只当是塞维尔庆幸他终于记起了什么。 有些少。听完裴子晏的回忆，塞维尔做出了点评。 裴子晏深感认同，他抬头看着塞维尔，那你有没有兴趣帮帮我？ 一片灿黄的落叶在这个萧瑟的夜里飘落，悠悠覆盖了裴子晏薄而直的肩头，塞维尔看着那片不合时宜的树叶，欺身上前，伸手取下了那片落叶。 突如其来地凑近让裴子晏猝不及防，脊背猛地绷直，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这个距离下，那股乌木玫瑰和海风的味道扑面而来，在他的鼻腔里肆无忌惮地徜徉，将他整个人包裹。 太，太近了。裴子晏张口结舌、呼吸不畅地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指点在塞维尔胸口，想让面前的人稍微离他远点。 塞维尔确实被那轻轻的一点定住了动作，但他没有退后，而是顺着裴子晏泛红指尖倒回去目测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近，再看裴子晏呼吸不畅，甚至面色泛红的样子，再次确定什么，你可以闻到我的信息素。 裴子晏猛地瞪着他，绿色的眼眸半嗔半横，闭、嘴。他一字一句地说。 然而，话少寡言的塞维尔并没有闭嘴，他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蓝色的双眼里染上了明亮的光影，裴子晏觉得他像是被上了色的线稿，神采奕奕起来。 这似乎是他今晚最高兴的一瞬间。 塞维尔凑到了裴子晏耳边，信息素的味道更加的浓烈了，他低声在裴子晏耳边轻声低语，我也闻到了。 那低沉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在裴子晏的耳膜边炸响，塞维尔一只手顺势搭在了裴子晏的后颈，温柔而缓慢的摩挲着他颈后的腺体。 裴子晏感觉自己宛如被雄狮钳咬住后颈的兔子，这敏感又脆弱的地方被塞维尔触摸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被钳制的错觉，还有一阵酥麻的温暖如过电般席卷了他。 他本能地觉得危险，但是乌木玫瑰和海风的味道太过于和煦，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裴子晏在危机感和沉沦中反复挣扎，几乎要溺死，抵着塞维尔胸口的指间微颤，动作变得暧昧，像抚摸。 alpha信息素对他的引诱宛如毒品一般。 路灯闪了闪，裴子晏像是如梦初醒，恍然退开半步，大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一次在塞维尔蓝色的眼睛里，他看见了一股巨浪般浓烈又炙热的欲望。 他有些心虚，太太晚了，我要回去了。裴子晏假装泰然自若地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但额角边的冷汗暴露了他窘迫。 塞维尔看出他的窘迫，闷闷笑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四下寂静，可能不会有人注意。但这会儿，连虫鸣声也消失了，这声闷笑就嚣张地充满了裴子晏的耳，像一团棉花似的塞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跳猛涨。 塞维尔盯着裴子晏半隐在黑暗中的身影，缓缓道：我会帮你的，你可以相信我，不用再防备，我是唯一不会背叛你的人。 塞维尔话里的情绪让裴子晏的心再一次被攥紧，他觉得有些难过，又交织着一些莫名的懊恼，为他过往那些防备，他感觉自己像犯了罪似的，虽然他可能也是受害者。 好在罪行的审判者宽恕了他，夜深了，快回去吧。塞维尔立在深沉的黑暗里轻语。 裴子晏深深看他一眼，将告别散进夜里，晚安。 塞维尔站在原地，注视的远去的裴子晏，目光焦灼的粘滞在他白皙的后颈上。 他长久的回味着刚才指间的触感，薄薄的皮肤下，腺体宛如脆弱的气泡，表面的血管细微的跳动着，如心跳一般，隔着皮肤传到了他的掌心。 还有那自腺体里散发出的浓郁而诱人的味道，那是裴子晏omega信息素的味道，甘甜而又美好的果酒味，让他陷入一种微醺而又沉迷的状态。 偏偏是这种酒的味道。 让人想要靠近他，但又害怕让他想起和自己那些糟糕的过往。害怕他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 但，他早晚都会想起，也早晚会知道，不是吗？ 那不如一起痛苦好了。 他等待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一种诡谲的渴欲早已侵蚀了他的灵魂。他已经足够克制了，可对方偏偏要引诱他，问他为什么这样情难自禁，还将指尖放在他心口。 第97章 塞维尔看着裴子晏离开的方向缓缓地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双眼，又是如往昔一般冰冷而克制，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裴子晏匆忙赶回了宿舍，路上他又吃了塞维尔之前给他的药，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明天就发情期了。 他心跳得很厉害，仿佛失常的永动机，以诡异的频率跳动着，扰得他整个人心神不宁。 林贤星疑惑地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走进来，路上撞倒了一个垃圾桶、一把椅子。 你怎么了？林贤星面色古怪地问他。 裴子晏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外面太冷了。他敷衍着，目光瞟过林贤星，注意到了林贤星手腕上新出现的青紫。 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放心，还是问道：你最近没事吧？我老看见你身上裴子晏指了指林贤星的手腕。 林贤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力的笑，暂时没事，我感觉我能处理好。 嗯，好。看他不愿意多说，裴子晏也不好再强追着问，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好，谢谢。林贤星点了点头。 裴子晏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目光落在绽放的玫瑰上，注意到了花瓶边放着一个盒子。他白天离开的时候花瓶边明明没有东西。 那是一个细长的盒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他拿起盒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在盒子底部被垫片遮挡的角落，他找到了莱恩家的家徽，一个咆哮的狮头。只有指甲盖大小，不揭开垫片都不会被发现。 如果不是这个垫片的位置有些歪，裴子晏都不会去动他。 是塞维尔送的，但不知道他怎么送进来的。 确认了盒子的来处，他将盒子打开，发现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象牙色的圆柱体，上面还雕了海浪的图案，镶嵌着白色的石头。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裴子晏皱起眉，陷入了沉默，他莫名地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他拿出来握在手上，非常地趁手。 像是剑柄。 剑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裴子晏的脑海，一阵白光蓦地闪现，瞬间化作利刃，把前方的盒子穿了个洞，裴子晏哑然的看着手里的光剑，眼底有一丝惊喜。 可他潜意识里很抵触用剑。 随着心念一动，剑自动消失了，变成了三刃飞镰，裴子晏的惊喜瞬间变成了满意。 裴子晏又将这东西变回了剑柄的状态，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几遍手中的剑柄，熟悉感莫名的侵袭着他的脑海，这东西他似乎见过。 这样的熟悉感最近裴子晏遇得太多了，让他这会儿都有些麻木了。既然是塞维尔送的，他又感觉很熟悉，搞不好就是他的东西。所以裴子晏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他将剑柄幻化成臂环束在手臂上，恰到好处。 裴子晏很满意，把臂环拍下来，打开通讯，发给了塞维尔。 东西收到了，很不错，谢谢。 你可以给我一些线索吗？我想在阿德里安肯定还有别的回忆，给我一些提示，我应该就能想起些什么，关于我的，关于我们的，都可以。 -------------------- 感谢在2023-12-20 18:53:41~2023-12-23 23: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蒲橘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梦境（6） 塞维尔收到图片的时候，刚到家，他看见图片里臂环的样式，表情有些古怪。 但在随后来的信息里，他捕捉到了我们两个字，像是一片炽热的阳光，将古怪抹去了。 塞维尔回复：武器的名字叫樰。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裴子晏：好。 第二天是周四，早上没课。 裴子晏一向早起，晨训完从训练场出来，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树影里的塞维尔，依然穿着制服，领口别着钻石胸针。 他挑眉走过去，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塞维尔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久才说：你晨训的习惯从没变过。 裴子晏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干巴巴地说：好吧。 走吧。塞维尔朝前给他领路，背影显得有几分萧索。 裴子晏跟着塞维尔的步伐，盯着他的背影，感觉到塞维尔似乎有一些不开心。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想了他提问之后塞维尔的沉默，忽然明白了什么在训练场门口见面这个行为可能以前也发生过，但他不记得了。 裴子晏偏头思索了片刻，开口，其实也不是每天都晨训。 塞维尔的步伐缓下来，裴子晏跟上去跟他并肩，那天忽然意识到梦见你的梦是回忆，想了许久，睡得很晚，就没起得来。 塞维尔扭头看他，眼神里的沉重没有了。 发现自己猜对了，裴子晏笑起来，所以，我们今天去哪？ 后山。塞维尔答，说完看着裴子晏，观察他的反应。 阿德里安的后山是很大一片，临着阿德里安湖的那一片修建了别墅群，剩下的许多地方还保留着原貌。 第98章 裴子晏知道塞维尔在看自己，所以他竭尽全力在自己贫瘠的回忆里搜索了几番，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想不起来，我感觉我甚至没去过。 塞维尔却好像反倒放下了，语气徐徐又缓缓，慢慢来。裴子晏意外地瞧着他，从他的放下里察觉出几分忐忑。 裴子晏细细品了品塞维尔这几分忐忑，感觉塞维尔好像希望他想起来，又害怕他想起来。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两人整齐划一的脚步晃悠着迈进了后山的树林，林中的风从树丫间穿过，飒飒声此起彼伏，落在裴子晏的耳边。 他抬头望去，发现是一片绿影幢幢的松林，松木的气息随之而来，沁人心脾，裴子晏有了一瞬的恍惚。他本来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应该寻找什么，但这一瞬他忽然感觉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等他，引诱他深入。 脚步落在草地和落叶上，发出轻微而细碎的碾压声，窸窣而悦耳，杂草渐渐没过膝头，往腰上走去，再渐渐蔓延到肩头，裴子晏和塞维尔都快要被杂草淹没了。 这里似乎鲜有人至，但神奇的是，弥漫的杂草里仍然能寻到几块平整的石阶引路。 绕过了一片更深的林野，裴子晏在树影和草叶的缝隙中看见了一个要快朽化入土的木屋，熟悉感让他确认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转头看塞维尔，塞维尔微微点了点头。 似乎是为了防潮，小屋被架在半空，支柱的底部已经爬上了青苔，依稀长着些紫紫绿绿的蕈类。支柱上面的主体部分早已年久失修，四面都是虫蛀的痕迹。 裴子晏随着吱呀声走了上去，试着推了一下半耷拉着的门。门轰然就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卷动的灰尘，在空中扬成云，里面裹挟着腐木的味道。 裴子晏掩着口鼻走了进去，四下看了一圈，墙面的裂纹直达屋顶，像一道可怖的伤口，虽然有一些修补的痕迹，但是已然不可挽回。 屋内没有什么家具了，只有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滑稽地立在屋子中央，像是孤独的守卫。 居然还有人住这种古老的房子。这房子古老得像是上个世纪的造物，连修补的痕迹都有新有旧，给人一种起码近百年都没有人踏足过的感觉。 闭塞的空气让裴子晏喘不上来气，他走到窗边，半扶半推地打开了紧闭多年的窗户，新鲜的空气随着青草的味道瞬间奔涌着挤了进来。 裴子晏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塞维尔，塞维尔没有跟他进木屋，他似乎是故意在这个位置等着他开窗的，此刻正仰头看着他。 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绿色的树影，像是冰雪消融后的湖面，漾出波澜的水色，裴子晏的喉结上下滑动，咽了口唾沫，闪开了眼。 他望向远方，看着郁郁葱葱的松树与杂草。这里原始得像是与世隔绝，房子的主人大概喜欢离群索居，所以才选择了这里。 这一点倒是很符合自己的习惯。 裴子晏知道，自己说不定曾经就在这个视角看着这片林子，看着远方道路上的来人。他伫立了片刻，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回忆，便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塞维尔仍然站在窗下等他。 可能要去睡个回笼觉。裴子晏看向塞维尔，还有什么要提示我的吗？ 塞维尔思考了片刻，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不知道你会想起哪一段，这里有很多关键的信息，但核心是身份。最后那两个字，被塞维尔说得很轻。 身份？裴子晏疑惑，我还有别的身份？ 是。塞维尔顿了一下，缓了片刻才点头应声，确认了裴子晏的说法。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在林子外分道扬镳，裴子晏跟着窸窣的人潮去了食堂，解决完午饭，又慢慢晃回了寝室，正好可以睡一个午觉。 裴子晏怀着万分的期待躺上床，合上了眼。 他如期地在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果真在那栋小屋里。屋内整洁而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物品，只有简单的必需品。 跟着自己的潜意识，他抬起手推开窗户，晃眼注意到了自己手指上木质的指环。 来不及多看，他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草地青翠，树木茂密，看起来是常有人打理的样子。 老师！远处传来声音，他闻声望去，看见了徐徐走来的塞维尔。这是青年的塞维尔，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一直走到近前，塞维尔在窗户下仰望着他，海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微光，听说您要出征了？ 他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塞维尔，哈维星系边境叛乱。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塞维尔双眼里有几分不舍，但仍然认真而诚恳地说：您一定会凯旋，我等您归来。 闻言，他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他得到过很多祝福，但是他觉得那些人的祝福都太虚伪。很多人表明上热忱地祝福他凯旋，内心却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只有眼前这个人的祝福是最真诚和真实的。 故而，他表情柔和起来，叮嘱道：功课不要落下。 塞维尔点点头，又问道：您还会回阿德里安吗？ 他摇了摇头，这次的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已经向校长请辞了。 第99章 塞维尔明显有些失落，但他仍然期待地问：那会在桃瑞丝星见到您吧？ 那当然。他笑得和煦，到时候会有庆功宴，你要是有空就过来吧。 塞维尔重重地点头，下次我就可以和您一起上战场了吧。 想和我一起？他挑眉笑起来。 我会和您并肩作战，守护您的荣耀。塞维尔的眼中满是憧憬。 他看着年轻人的仰慕，感觉心里似乎被填满了。他随即注意到塞维尔手中的盒子。 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他问道。 塞维尔笑着打开了盒子，我做了个标本，带来给您作为临别的礼物。 他垂着头，看见了盒子里黄色的海棠花，被包裹在透明的晶体中，栩栩如生。 居然开花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些难以置信。 塞维尔点点头，您带着这个，溟水会与您同在。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落地，而后他接过了那个晶体。 这梦很平和，没有阴霾的遮挡，所以裴子晏是从一种愉悦且平和的情绪中醒来的，这几乎是他最近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醒来没有那种昏聩、虚弱的感觉，他甚至感觉自己精神更好了点，似乎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往自己身上补充。 回想着梦里略显青涩的塞维尔，裴子晏忍不住笑起来。 用溟水海棠做标本送给他。塞维尔似乎总在送自己各种各样的花，总有些细腻的心思。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让梦里这个青涩的塞维尔，变成了如今高不可攀的模样。 但是，这次的梦境有一个让他很疑惑的地方。 在他的记忆里，哈维星系的叛乱他没有去，是元易时去的，元易时去的也不是哈维星系的边境，是那时哈维星系的首都，格林星。 身份。 他或许还有别的身份。 裴子晏细想着塞维尔的话，在回忆里搜寻着关于哈维星系边境叛乱的信息。帝国发生过的战役很多，但发生在哈维星系的很少，因为阿德里安在这里，安全度极高，跑来哈维星系造反跟送死没有区别。 除了学院建立的头几年。 那时候阿德里安学院的威名尚未建立，时不时有些不开眼的星盗会跑到周边侵扰，但都全被诺亚亲王打了回去，杀进老窝，翻了个底朝天。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侵犯了。 诺亚亲王？裴子晏低声喃喃着，眼神里渐渐透出里难以置信的恍然。 他愣在原地，不是惊喜，反倒像在热浪滚滚的烈夏里，被人灌下一瓶极冰的水，那凉意梗上心头，直冲脑门，冻得他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 他之前就猜测过，他可能会继承诺亚亲王的回忆，但当这件事真正得到印证的时候，他心情复杂。 他记得那种记忆继承，共享一个云端的不同人。继承代表着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你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不用继承，需要继承的只能是别人的东西。 这东西可以是金钱、是宫殿、是身份，甚至可以是债务，但不该是记忆，也不该是某个人。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在那些他没见过的塞维尔的梦里，他总是带着木质的指环。这一次也一样，可他没有这样的戒指。 他曾经以为这些是他自己的回忆，只是被宫羿修改、删除或者覆盖了，但现在，他幡然醒悟，所有有着木质指环的梦境都来自于更早之前的，那位诺亚亲王。 他跟塞维尔的相识更早。 少年时，在狻猊里教导塞维尔的人。 青少年时，塞维尔送花的对象。 青年时，塞维尔仰慕着的人。 全都是诺亚亲王。 而他是接收这份馈赠的人，这些记忆是来自别人。 -------------------- 感谢在2023-12-24 00:46:06~2023-12-24 18:4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头不淋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证明（1） 裴子晏没法将自己跟诺亚亲王等同起来。 这个认知让裴子晏心底蔓延出一种苦涩的酸胀感，好像每个心腔里都被灌满了冰冷的水，使得每一次心跳都迟缓又沉重，每一跳都用尽全力，但又不堪重负。 他是德里克，因为他知道自己作为德里克活过，他是作为德里克死而复生的。他的人生虽然充满了欺骗，但是，他切身去体会了一切。所以，他是。 而诺亚亲王这一身份离他太遥远了，就算能在梦里想起属于诺亚亲王的回忆，但两人之间隔着近千年的时间鸿沟，他感觉自己更像是在看电影，他可以代入，却没法对诺亚亲王这个身份产生认同感。 他继承了诺亚亲王的记忆，享有同一个云端的信息，不等于他就是诺亚亲王。诺亚亲王跟塞维尔的关系也无法等同于他跟塞维尔的关系。 塞维尔给了一个谜面，谜底他找到了，却不是他想要的。 怪不得刚才塞维尔含糊提到了身份两个字的时候那样忐忑。这两个字塞维尔说得很轻，他当时没有多想。 第100章 午后的闹钟挣扎着响起来，裴子晏看了眼时间，准备起床去上下午的课。洗脸的时候，裴子晏又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帝国建国至今已经1000多年了，他能在这个么久之后继承这些回忆，是因为溟水精灵奇特的传承。但塞维尔呢？他似乎确实是莱恩家的人，而莱恩家的人并没有这么漫长的生命。 如果梦里的塞维尔是如今的塞维尔，那塞维尔到底是谁？ 裴子晏脑海里宛如塞了团毛线，他对于塞维尔身份的疑惑，一瞬间超过了对于自己身份的疑惑。 塞维尔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他莫名的感觉这个问题很关键，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问题上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 他收拾好了自己，打开房间的时候，遇见了也准备出门的林贤星，他面色很差，情绪也不太好，裴子晏从他身上的味道里察觉了一丝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你裴子晏有些迟疑要不要问。 林贤星似乎没察觉到裴子晏的表现，看他一眼，上课？ 裴子晏点点头，一起？ 最近林贤星老是带伤回来，现在又带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并且情绪不太好，走在路上的时候，裴子晏还是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林贤星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家里让我去匹配而已，匹配上的那个人我不太喜欢，没什么大事，正在拒绝。 裴子晏想起omega十九岁就会开放匹配，林贤星可能年纪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就告诉我。 林贤星点点头。 下午的两节课是《机甲精神力原理》，有些枯燥，裴子晏上得昏昏欲睡，林贤星倒是听得认真，除了期间看了两次智环，回了次消息以外，笔记记了整页。 下了课，裴子晏跟林贤星并肩走着，准备去食堂，林贤星似乎想说什么，迟疑许久才开口说：其实有个事，我 裴子晏扭头看他。 是关于塞维尔老师的。我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看到了你房间里的花。林贤星调侃地眨眨眼，裴子晏尴尬地眨眨眼。 林贤星：我感觉你可能不一定知道，但我听说塞维尔老师过几天生日，看见有人再给他准备礼物了，唔你要不要也准备准备？ 生日？裴子晏闻言很是诧异，表情愣了一下，不是已经过了吗？ 林贤星一脸诧异，嗯？没有吧？我看人说是两天后，所以想着提醒你。 裴子晏很快反应过来什么，问林贤星，你在哪看的？ 林贤星调出自己的光屏，打开星网，从学校论坛里点开了一个热帖：《818莱恩公爵的生平，有没有兄弟姐妹想看！》 还有他当时出生的新闻。林贤星指了指其中一张截图。 裴子晏看着新闻，反复扫了几遍日期，不是他梦里的9月13日，而是9与17日。疑点被直接摊开，摆在了他的面前。 帝国的新生儿一出生就在医院完成信息录入，并上传智环塔，生日是无法造假及更改的。但他祝塞维尔生日快乐的时候，塞维尔没有纠正他，所以，塞维尔真的不是新闻里出生的那个塞维尔middot;莱恩，而是另一个跟诺亚亲王有关的塞维尔middot;莱恩。 你怎么了？看裴子晏许久没反应，林贤星扭头，发现裴子晏的脸色有些奇怪。 裴子晏拍了拍林贤星的肩膀，谢谢，你先去食堂，我还有点事。 林贤星一脸疑惑，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裴子晏跑走了。 裴子晏步履匆匆，往校史馆跑。这个时间点，已经快到了校史馆关门的时候，裴子晏卡着最后十分钟从北门窜了进去，直接跑到了初源馆的东厅。 站在了一排莱恩公爵的肖像前，他挨个看着历任莱恩公爵的生卒年月，然而，没有一个跟塞维尔的对得上的。 裴子晏的目光又回到第一任莱恩公爵身上。 之前他没有注意，现在再看，其实在所有的莱恩公爵里，塞维尔确实跟第一任莱恩公爵最像，那种棱角间微妙的弧度，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那双满含笑意和勾引的眼睛。 只是这样的眼睛不会出现在塞维尔身上。 这个人叫缪尔middot;莱恩。裴子晏记得那天他们来校史馆参观的时候，明夏轶似乎说过，这个人风流成性，私生子无数。 私生子。 裴子晏看向第二任莱恩公爵，海曼middot;塞维尔，上一次来的时候裴子晏只是听肖越和明夏轶介绍了一下，没有仔细看过，这会儿他发现海曼middot;莱恩跟塞维尔也很像，只是海曼的气质似乎更清澈贵气，看得出来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裴子晏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根重要的引线。 可是，要确认一个1000年前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的信息，看起来比大海捞针还要离谱。 裴子晏皱起眉，他倒是想到一个地方或许可以帮忙，但是 学生崽，关门了，快走吧。别看了，我还要检查展品，你别耽误我时间呐。 裴子晏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这显然是校史馆的管理员，满头白发，气呼呼地看着他。裴子晏看了眼时间，显然他延迟了对方的下班时间。 第101章 不好意思，他赶忙道歉，我马上走。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虽然找到了引线，但是还没有找出真正让他死心的结果。裴子晏抱着手，表情严肃，边走边想，原路朝北门离开了校史馆。 出门彻底走出校史馆的时候，因为思考得太认真，他没见着那堵立在路中间的黑墙，一点没含糊地撞了上去。 两秒后，被撞得头晕目眩的裴子晏捂着鼻子，看着眼前的塞维尔，皱着眉，表情痛苦，主要是痛的。 你怎么在这里？裴子晏瓮声瓮气地问 塞维尔不冷不热看着他，路过。 哦，我裴子晏本能地想说自己梦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隐约有些不想向塞维尔求证，因为求证的结果搞不好会让他难堪。 要么确认他继承了诺亚亲王的记忆，但是现在他没法认同继承了记忆就是同一个人；要么确认塞维尔是一千多年前的塞维尔，这个选项本质和第一个没什么区别，推导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塞维尔真正惦念的人是诺亚亲王。 裴子晏抿了唇，犹豫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这里，让他缓一缓。 是的，缓一缓。 那种被彻骨的冰水灌进心腔的感觉又来了，心脏跳得比之前更迟滞，就像是溺了水，让他呼吸困难，让他憋喘，他感觉到又酸又涩，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着塞维尔的眼睛，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映着他的影子，但仔细看起来又好像是别人的，他不敢去确认，低下了头。 但他总也想不出离开的理由，于是站在那没动。 似乎只过去了一瞬，又好像是许多年。 裴子晏听见塞维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落叶一样飘着，落入了耳中，却挡住了他逃生的出口。 塞维尔说：你想起什么了？ 裴子晏还没想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正当他踌躇许久，准备在否认和随便找个理由先走选一个的时候，塞维尔叹了口气，再次开口，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要找理由。 风从裴子晏的鬓边飘然而去，仿佛封缄了他的声音，要出口的话一瞬间都噎住了。 是什么让你这样在意？塞维尔的声音很淡，又很轻，言语却很直白，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事，应该不会让你这么难过。说道最后他也不确定起来。 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被绑住，沉进了海底，这下算是真的无路可逃。 他只好斟酌了一下语言，挑了一个看起来模棱两可，但又至关重要的问题：我是溟水的那种精灵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预知了答案，也预知了即将到来的某种意义上的死刑。 不是。塞维尔说。 那我裴子晏本来想顺着问问他不是真的会继承别人的记忆，却忽然反应过来塞维尔的答案是不是，他愕然，抬头看塞维尔，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塞维尔注视着裴子晏绿色的眼眸，再一次帮他确认了自己的回答，然后他接着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裴子晏卡壳了，他冷静了一下，紧接着忐忑地发问：那我跟诺亚亲王？，他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又些不敢继续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忐忑，他明明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却几番跨不过这个坎。 是一个人。塞维尔顺着裴子晏的话很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裴子晏看着塞维尔的神情不像是撒谎，但是他还是无法立刻将诺亚亲王跟自己对等起来，忍不住问：你怎么证明我是他？ -------------------- 第51章 证明（2） 裴子晏以为塞维尔会很快回答他，向他证明他跟诺亚亲王的关系，但是这一次塞维尔沉默了，表情变得沉重又难解，两人沉默地对视，而裴子晏的心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塞维尔无法证明。 老师。塞维尔忽然开口。 这称呼让裴子晏一下有些错愕的纠缠，这是这段时间塞维尔第一次这么叫他，他仿佛一下被这个称呼带进了往昔，不由得更深地注视塞维尔，看他深邃的眼，像是漩涡，将周遭的一切，包括他，都一起裹挟了进去。 他被这声老师蛊惑，有了片刻的失神，迷失在这呼唤里。 塞维尔接着说：从始至终，你从来没有真正告诉过我你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又要去哪，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没有告诉过我。 塞维尔面上浮起一个古怪又疯狂，克制又难过的笑，现在，你却要我向你证明，你是你。 这一次，裴子晏的心没法沉底了，它不上不下地悬在那，不尴不尬地跳着。他目瞪口呆，对这个走向猝不及防，他觉得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忘了些什么，但是他来不及想，塞维尔的声音又继续了。 还好，我真的有办法。塞维尔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和自持，仿佛刚才那个笑是个错觉，但他看着裴子晏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深重而隐晦。 第102章 裴子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塞维尔回了家，反正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塞维尔家里了。 说是塞维尔家，但其实也不太确定。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之前任教的时候住过的。 塞维尔现在住在这里。 房子里的家具都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子，没有挪过地方。 他跟着塞维尔上了二楼，进了书房。书房的桌面上整齐地摞着些资料夹，整齐得像是从未有人动过，倒是落地窗边的矮桌上散放着几个资料夹，旁边还放着一杯茶，但已经冷了。 裴子晏从落地窗看出去，往山上更高的地方看，然后看见了他和尼尔的家，这会儿尼尔也不在家，所以整个屋子都是黑的。 坐。塞维尔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裴子晏坐。 裴子晏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看着塞维尔脱下了制服的外套，他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外套被搭在书桌后的椅背上，然后塞维尔伸手取下了制服上那个钻石胸针，别在了衬衫领子上，动作很熟练，像是每天都在做。 裴子晏眯眼看着塞维尔的动作，看着他伸手和抬手的动作，看着他手指带胸针的动作，塞维尔似乎总是贴身带着那个胸针。 这个东西不知道哪来的，但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不然不至于见了这么多次都没想起什么。 塞维尔似乎注意到了裴子晏目光，注意到了他在看胸针，也很自然地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算是你的。 这说法让裴子晏心里梗了一下，他沉默着没说话。 塞维尔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取出了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是？他问。 都到了这一步，裴子晏也懒得在想什么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如实说：我听说，溟水星上只有溟水精灵，没有其他生物，而溟水精灵会继承彼此的记忆，它们是共用一个云端的不同个体。 塞维尔握着手里的东西，目光锁在裴子晏身上，步伐又轻又实，他一直走到裴子晏身边，然后张开了手，银色的链子挂在他的食指上，一个蓝色的球体坠在链子末端。 看见球体的那一瞬间，裴子晏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本属于他的玩具，被他不小心弄丢了，找不到了。甚至，随着时间流逝，他也忘了他曾丢过那么一个玩具。 但是有一天，在不经意间那个玩具又出现了，虽然过去的那么长时间里，他根本没记得过这个东西，但是看着这个玩具的时候，他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哦，原来是它们。 是海蓝精灵。 溟水的精灵叫做海蓝精灵，它们没有形体，像雾像风，是日升时弥漫的雾气，是日落后氤氲的微光，海浪的潮声是它们的语言，亘古至今，它们听从 裴子晏回忆了半晌，始终没想起来是听从什么。 他迟疑着从塞维尔手里接过了蓝色的球体，那东西一到他手上就发出了羸弱的蓝色微光，小小的球卧在他的手心，球体里鞠着一缕蓝色的雾气，缓缓晃动的样子像是海浪。 浪里的声音像是在呼唤他。 光晕了一会儿就黯淡了下去，只剩下蓝色的雾气微微漾着。 他很虚弱，已经没法跟你说话了。塞维尔从裴子晏的手心将链子勾起，为他挂在了脖子上，等你带他回到溟水，或许会好起来。 回溟水？裴子晏闻言抬头看塞维尔。 嗯。塞维尔点头，有些事情得告诉你，但我不知道告诉你这些会不会影响你的回溯综合征，你可以看慢一点，不舒服就停下。 裴子晏听得有点迷茫，不知道塞维尔在说些什么，直到塞维尔给了他一个资料夹，他打开资料夹，第一页就写着四个硕大的字：囚鸟计划。 囚鸟计划下一行有很小的八个字：我为樊笼，竖壁囚鸟。 这是真正的囚鸟计划，只因为你，用域外当掩护单纯是因为溟水星被撕扯到了域外。塞维尔说。 裴子晏翻开第一页，看清那一页的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 【暗示守则：1、失忆这件事不能告知除控制者外的任何人。2、敬重并服从控制者，永不背叛。3、向控制者报恩。4、防备塞维尔，远离他。】 【任何时候重启这个计划必须第一时间将上诉暗示植入被控，不能让他醒来。】 为什么？第一次如此接近属于自己的真相，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这一瞬间他为什么那样信任宫羿，又那么防备塞维尔都有了答案。 可能因为你太特别了。塞维尔示意他往下看。 或许是因为整个计划的执行是背着他的，所以看的过程中，他在身体上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 囚鸟计划围绕着一个很简单的核心他的复生。 他从裴子晏身上醒来并非意外或者巧合。 他拥有某种特性，在死后会受到溟水星精神源石的感召，进入离他最近的源石里沉睡，等到灵魂恢复，再主动地选择源石附近的躯体复活，理论上他永远也不会死。 这是一种主动的复生。他可以主动的选择死，也主动的选择生。 一切本该按照规律发生，但是帝国插手了这个过程。 第103章 他们先将所有的源石收集起来，放在帝国生命科学院的最深处，这保证了他死后所接受的感召全都来自帝国的掌控。 这也是市面上没有精神力源石流通的原因。 因为由他带出面世的源石很少，就那么几块，都被帝国收集了。而域外的溟水星离帝国太远，别人也去不了域外带不回新的。 完成了这个步骤，计划就完成了大半，因为域外的溟水星离帝国太远了，所以当他死去，帝国境内的源石对于他的召唤存在着绝对的优先级。 所以，他作为诺亚亲王死后，灵魂就已经被困在了帝国实验室。他沉睡了很久，在他快要醒来时，帝国将他的灵魂引入了安排好的躯壳之中。 这是一种被动的复生，而被动的复生需要溟水星的帮助才能醒来。 因而，在二十多年前，帝国将那具躯壳成功带去了溟水星，并完成了被动的复活。但返程中，有人背叛了帝国，企图将星舰开离原定航线，并且提前唤醒了他。 可能处于警惕，或者是自信，自信自己还能复刻一次这样的计划，帝国直接将那艘星舰击落了。 但他还是幸存了，带着一片空白的记忆走进了宫羿的骗局。 他浑浑噩噩在宫羿营造的父慈子孝里，一次次宣示效忠帝国，一次次对宫羿俯首称臣，也一次次把靠近他的塞维尔推开。 直到，直到，他再一次死亡。 这一次，他无意中给自己留了一扇后门那截送给幼年裴子晏的指节，里面藏着一枚小小的精神力源石。 他可以醒来就是这个原因。在莱曼星战死后，感受到了那枚指节里源石的感召，进入了源石沉睡。 七年之后，裴子晏坠崖，他从裴子晏的死亡里获得了新生。 这是一次主动的复活，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除了觉醒成了omega。 而宫戾如今在企图复制这个被动的流程。 但，他已经主动选择了裴子晏的身体，并且活了下来。那这次实验室引入光脑的灵魂到底是谁的？ 裴子晏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 塞维尔摇头，裴子晏看那份资料夹的时候，他一直在看裴子晏的反应，怕他有什么不舒服。 但是很奇怪，裴子晏除了一开始有些震惊，到了后面似乎很平静。 裴子晏看着塞维尔审慎而凝重的表情，给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笑，我之前有想起一些关于换义体的事情，想起唐秦博士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说的一些话，所以我大概猜到了一些。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机械臂和智环这么特殊，他们用智环修改、覆盖我的记忆，暗示我做出些前后不一的举动，蒙蔽我又欺骗我，再用机械臂安抚因此导致的精神力溃散。 之前宫羿会亲自给我换智环，也会亲自来看我换机械臂。裴子晏面上浮起一个讥讽的笑，我从前以为这是看重，现在明白了，一切都是他们给我的枷锁和牢笼。裴子晏收起了那嘲讽，微微阖上眼，吊灯的光浮在睫羽间，透出细碎的绿色，像猫眼。 塞维尔的表情因为裴子晏的话稍稍松缓，他在裴子晏身边坐下，两人的大腿紧挨着，只隔着薄薄的布料。 不过，我没想到我的身体里还有这个，一个自爆器。裴子晏指着关于他身体详情那一页，宫羿一开始就在他的大脑里植入了一枚自爆器，一旦引爆他必死无疑，还会死得有点难看。 宫羿对我真是恐惧又害怕，想利用我，又随时准备杀了我。 他躺在沙发上，斜着眼看着塞维尔，眉目间晕起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也许是想把宫羿千刀万剐，也许是想到跟塞维尔有关的事，所以看起来有几分危险的迷人。 跟你推测的差不多，我也收集了一些相关的资料，你想看可以再看看。塞维尔递给他第二个资料夹。 裴子晏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轻轻碰过又分开，甚至来不及传递彼此的体温。 -------------------- 第52章 证明（3） 资料夹展开成光屏，裴子晏看着上面的信息。居然是他的病历，是他更换义体的病历，还有一些关于智环和机械臂的。 但也不单单是病历，因为显然有人在他之前已经仔细读过了这本病历，做了很多补充内容，他读起来更顺畅了。 他的智环果然非常的与众不同，不仅可以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还可以监测他精神力的情况。 只要他的精神力稍有波动，出现记忆复苏的可能，或者和监控者有意见上的分歧，就立刻进行记忆的修改和覆盖。 他精神力被控制在a级，不会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但对于他这样拥有精神力的人群，反复的记忆修改和覆盖依然会引起精神力溃散，一般而言，精神力源石也不能很好的缓解这种溃散。 但是他来自溟水星，他的灵魂与精神力异于常人，精神力源石可以说和他是同源，所以他对源石非常的敏感，源石的作用在他身上放大了数倍，甚至神奇的稳定了溃散的精神力。 一切形成了闭环。 在发现他出现精神力溃散的征兆时，宫羿就果断地给他更换了一只藏满了源石的机械臂，稳定住他溃散的精神力，这样又可以继续修改和覆盖他的记忆。 第104章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机械臂那么重，并且每次机械臂受损的时候，无论怎样都必须收回的原因，他们害怕有人捡到以后进行拆解，发现里面的秘密。 也怕遗落的指节变成下一次复生的关键。 而这个闭环里有唯一一个奇怪的后遗症，梦游症。这是裴子晏之前完全不知道的部分。 按照病历里写的，他会在夜里起身，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做一些他潜意识里很想做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去买点什么东西，但不管这期间他做了什么，在他回到自己家里睡下去，再醒来的时候，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资料夹里还附了几个他梦游的视频，裴子晏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样的情况。他从没发现过。 这种情况一开始是在他长时间外出打仗的时候出现，频繁发作是他在阿德里安学院教书期间。 病历里推测，可能是因为在桃瑞丝星的时候，源石虽然不在他身边，但还是算离他很近，抑制了这种发作。而阿德里安学院附近没有精神力源石，且他在阿德里安呆的时间也不短，所以，他才开始频繁的梦游。 确实这种症状在他回到桃瑞丝星之后，彻底缓解了，装上机械臂之后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病历一直翻到最后，每一个记录后都签着唐秦的名字。 看完资料夹里的内容，裴子晏看了一眼自己现在手上的智环，我现在也有智环，还会有类似的风险吗？ 裴子晏说完，塞维尔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拿出了一个新的智环放到他面前。裴子晏没有迟疑，拿过那个智环将自己本来智环上的信息拷贝过去，然后将新的智环带上。 做完这一切，裴子晏抬头，发现塞维尔在看自己，怎么了？他问。 你不怕我也控制你吗？塞维尔眼底有些难掩的暗影。 你不是让我相信你？裴子晏活动了一下手腕，反问：那你会吗？ 回答他的是冷寂的沉默，裴子晏从这沉默中体会出些不太寻常的意味，再次看向塞维尔，对方身材本来就高大，此刻吊灯投下的阴影比裴子晏整个人都大，将他不落分毫的罩住。 裴子晏靠进沙发里，在阴影里懒散躺着，仰望他，笑着问：那你想控制我为你做什么？ 塞维尔目光牢牢锁着他，很久之后才说：我不会伤害你。 裴子晏很轻地嗯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我相信你。 塞维尔坐下，裴子晏继续说：我感觉最近感官知觉变得很敏锐，精神力在上涨，梦里想起什么也基本不会不舒服，这好像跟回溯综合征的症状不太符合。 塞维尔并不意外，你的精神力很丰沛，回溯综合征对你的影响不会致命，它限制不了你。 是吗？裴子晏挑眉看他，那我是诺亚的时候精神力有多高？ 听见他称自己为诺亚，塞维尔仔细看着他，声音沉沉的，机器只能到sss，你大概没有上限吧。 裴子晏被他这么一讲有点飘，顺着说：怪不得精神域看起来无边无际。 塞维尔闻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的精神域是哪？ 不确定，每次都不太一样，一片大海，一座莹白色的岛，一颗树，可能是溟水海棠，还会结闪闪发光的果实，怪奇特的。裴子晏描述着自己的精神域，随口问：诺亚的精神域是什么？ 你塞维尔刚开口就停了下来，他缓了片刻，你没说过，忘了问你。 裴子晏察觉塞维尔的情绪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塞维尔沉默着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出声般停下。 裴子晏感觉到在他问出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塞维尔身上溢出一缕难以承受的哀伤，好像他刚刚的话是在往装满的水杯里倒水，水不得不溢出。 但那哀伤很快被塞维尔竭力又熟练地压下去，他冷静开口：没什么，你会想起来的。说到最后，塞维尔低下头，语音低且迟。每个字的吐露好像是在刀尖上走，每个字都像是在剥开塞维尔的骨血。 裴子晏很少对别人的情绪这么敏感，他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塞维尔的情绪，哪怕塞维尔不说，他也能感受到，就像他们之间有什么更紧密的联结一样。 此刻看着塞维尔低垂的头，没来由的惶恐满溢了他的心，他不可遏制地想知道他到底忘了什么，他感觉得到这是很关键的东西。 塞维尔对他一直是坦诚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他，在病历上写上满满的备注，让他更好的去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想控制他也表现得那么坦诚 而现在，他却在这么一件事上不愿意说明，选择了避开。 裴子晏很想去追溯塞维尔隐瞒的事情，但是他却不敢继续问下去了。 这件事显然让塞维尔很痛苦，非常介怀，难以面对，似乎稍稍提起就疼痛难忍，所以他才会停顿，才会逃避。很显然，哪怕过了这么久，这些事对于塞维尔也还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未曾愈合。 他有些后悔问刚刚那句话了。 第105章 塞维尔此刻就在他身边，似乎陷入了某种低沉的怪圈，那双修长的手无力地蜷在自己腿上。 裴子晏见不得塞维尔这般倾颓，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让塞维尔好起来。 他缓缓伸出手，附在塞维尔的手上，将塞维尔蜷着的手指轻轻地、缓缓地舒展开，然后让自己的手嵌了进去。塞维尔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跟你一样，其实我也好奇我的精神域是哪里。因为他总是变，一开始只是海，后面慢慢能看见一座岛，但是无法靠近。然后，有一天，我忽然能上岛了。 我每次进入精神域，里面的内容都会有变化，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都在海上。我记得精神域一般是固定的某个地方，不太会发生我这样的变化。 我猜测我的精神域可能就是溟水星的海。裴子晏扭头看向塞维尔，以前没有告诉你的，等我以后想起来了，都会慢慢告诉你，你会是最了解我的那一个人，好吗？ 裴子晏的声音很清澈，有时候甚至有点空灵，此刻他静静地、专注地说着话，看着塞维尔的眼神也撇去了那种常有的兴味和飘忽，像是沉淀了下来，像是神祇在吟唱安魂曲，将塞维尔安抚了下来。 好。塞维尔对上裴子晏的注视，眼底的郁色渐渐化开。 看见塞维尔的情绪缓和了下来，裴子晏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再提相关的事，转过来说起去溟水的事情，把自己跟克林克联系的事情告诉了塞维尔。 那就带上他。塞维尔没有拒绝。 * 明月悬在松树的尖顶上，撒下如雾如纱的光影，将夜色都拢入其中。 从塞维尔家出来的时候，裴子晏看见了庭院里的松树，有些感慨。不久前，他还在自家的阳台上遥望这棵松树，遥望松树锐利的尖角，回想以前在这里住过的时光。 当时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一次站在这庭院里，但好像又很顺其自然。 他迈着步子踱出庭院，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的黑暗里。 塞维尔在屋内隔着玻璃望他离开的身影，也像他一样融在黑暗里，难舍难分，表情莫测。 塞维尔记起德里克在阿德里安学院教书的那段时间，那段频繁发作失神症的日子。 那时候德里克不记得他，也无法记得他，他尝试用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去提醒他，但都是徒劳无功。 他只能一日一日地在德里克的住宅周围徘徊，避开宫羿的人，也避开德里克的注视，这住宅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都曾落下了他的脚印。 所以，他其实是第一个发现德里克频发失神症的人。 那一夜的月光也如今日一样朦胧，氤氲着如梦的光影，让他每每回想起来，都感觉自己在做梦。 德里克的别墅后面是一条街道，道旁店铺间有一处夹缝，从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瞟见德里克的卧室。所以他在夹缝里安家，在黑暗里窥视。 他每夜都看着那间屋子，看着暖黄的光亮起来，又暗下去，像是一盏忽明忽暗的萤火，又像他忽明忽暗的一生。 那天，他本该在灯灭后离开，却忍不住多呆了一会儿，一不小心等到了月上枝头，挂在松树的尖顶上。 月光层层递进，在寂静的街面渐次铺开，像是为随着月光而来的人引路。 -------------------- 第53章 归巢（1） 德里克从月光里走来，他白得像是要与身后的月星融成一片，银灰色的头发蓬松而肆意，因月色浮上冷的蓝色，细长的眼睛薄而多情，晃着浅蓝色的影，那是他虹膜的颜色，身上穿着松散洁白的长睡袍，衣领翘起暗缝，其间隐没着锁骨分明的轮廓。 塞维尔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下意识要藏进黑暗，却被随之而来的月光照得无所遁形，尴尬地立在原地。 月光将德里克引到塞维尔面前，他眼神迷蒙地看着塞维尔，不像平时那么清明、澄澈。 塞维尔察觉到德里克的状态不对劲，站在原地没动。却看见德里克忽然凑近了看他，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打量他的眉眼。 德里克看得很仔细，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描画。末了，他像一阵风一样，贴近了塞维尔的面颊，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又很快离开。 这一切快到塞维尔来不及反应，等他回神的时候，德里克已经继续往前走了，留给他一个消瘦的背影。 老师？塞维尔以为他醒着，慌忙喊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那洁白的身影在月光下走，在黑暗里行，渐行渐远。 塞维尔跟了上去，气息凌乱，老师？ 他惴惴不安地跟在德里克身后，去踩他的影子，去牵他的衣角，去嗅闻他行过后遗落的余香。影子很黑，衣角布料顺滑，香味也很熟悉。塞维尔头脑昏聩，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他刚给他留下了一个吻。 这不可能。 老师。塞维尔低低地唤，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但他也早已习惯。 反正是在梦里，他肆意地牵住那片衣角，贪婪地盯着那背影，亦步亦趋地走，如痴如醉，半梦半癫。 直到走到一家酒馆门口，塞维尔松了手，不敢再跟进去，万一这一切是真的呢？他不能让人瞧见，他目送德里克进去了，自己留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望着、等着。 第106章 不一会儿，德里克就出来了，怀里紧紧抱着个酒瓶，神色还是那么迷蒙，像是拢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雾。 他又跟上去，像一道影子，追着光在跑。这次他走在德里克身边牵着他的衣角，看他怀里的酒，神色透着恍惚，眼底晃着颤动的光。 偏偏是这种酒。 老师塞维尔又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老师对不起。他低声哀叹，我醒得太晚了。 我以为我都处理干净了。 我以为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我们又错过了。他叹又复叹，说了又说，却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他一直将德里克送回了别墅，看着那道白影进了门，才又黯然离开。 第二天，再遇见德里克的时候，他仍然像往常一样自持而漠然。 早上好，老师。他说。 德里克向他投以一个温和的笑，浅蓝色的眼睛澄澈而清明，早上好，塞维尔。他说。 那一夜月光的温度，终究只有塞维尔一个人记得。 然而，这样暗自尾随的窥探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宫羿的人就发现了德里克的异常，夜里尾随德里克的人多了起来，塞维尔藏得更加隐蔽，也再摸不到那片洁白的衣角。 他将自己在黑暗里藏得更深。 裴子晏的身影从街角的黑暗里消失，出现在别墅后面的街面上。 今夜的月光追在他身后，渐次地在街面铺开，街边店铺间藏着夹缝，裴子晏瞟一眼，不觉得那黑暗恐怖，只觉得安心。 这条街他好像走过很多次。这是去阿德里安学院的必经之路。 他一直走，夜里的风凉而薄情，吹他的发，吹他的面颊，吹得他的衣角扬起，像被人牵着，也拂过他的影子，但影子只是跟着他。 他隐约觉得有一晚这里曾吹过温暖而多情的风。 裴子晏一直走到那家酒馆门口，才停住了脚步。旁边是尼尔的甜品店，早已关门打烊，但酒馆一直开，会开到很晚。 因为店主说过，曾经的德里克亲王总爱深夜来这里买酒。 他在门口的阴影里驻足了片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店里的场景，灯光幽暗，客人很少，吧台上坐着孤独的人。 裴子晏想起自己的失神症。 搞不好他真的来这里买过酒。这么想着，裴子晏脚步一转，迈向了酒馆。 开门的时候，挂在门上的铃铛被敲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吧台后的人应声望过来。店里的装修很复古，就像门口那个撞铃一样，模仿着奥日帝国时的教廷风格，木质的桌椅纹刻着各种神教的纹章，有戈尔的火焰纹章，也有一些别的。 裴子晏在吧台落座。 喝点什么？吧台后的人是个中年人，蓄着一圈薄薄的胡茬，气质儒雅，穿着衬衫，衬衫下的肌肉饱满，但不夸张。 裴子晏的手指搭在桌面，摩挲着轻敲两下，归巢。他说。 归巢是这家酒馆最出名的酒，一款果味很浓很甜的烈性蒸馏酒，就是传说中他深夜买醉的那一款。 那人笑了笑，笑声醇厚，很久没有人点这款酒了。 很久？裴子晏有些疑惑，这不是你们最出名的酒吗？ 那人带上手套，转过身，目标明确地走到酒架的角落，取出一瓶酒，是的，我们一般整瓶出售，不单独售卖。 裴子晏看了一眼那瓶酒，瓶身很干净，没有落灰，不想很久没人动过的样子。 那人将酒瓶放在桌面上，意味不明地笑，不过，你可以例外一下。 裴子晏轻飘飘地回敬了一个笑，没有接话。 男人取出一个细而高的平底杯，三两块圆冰，酒满到欠两指，杯沿搭一个小小的菱形纹章装饰，然后，扶着杯底，推到裴子晏面前。 裴子晏看着微微晃动的酒，神色疑惑又恍然。刚才在倒酒的时候，他闻到了酒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例外。 因为这酒的味道，跟他的信息素一样。 关于信息素，人们有很多种说法。最常见的一种说法是关于那些后天觉醒的人。说这些人的信息素往往是一些让本人魂牵梦萦、刻骨难忘的味道。 以至于要一生都让这种味道捆缚自己，难消难解，溶入骨血。 放心，没有加料。似乎是因为裴子晏失神太久，男人调侃道。 裴子晏用一只手指推着杯底，将杯子挽到面前，低头抿了一口。 酒是冰凉的，但口感燥而温，顺着口咽、食道，一路熨进胃里，是暖的。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酒的醇厚，像是果实在口腔里熟得软烂、多汁，又被浓香的酒腌透，甜而醉人。 裴子晏鲜少喝酒，但这酒的口感让他恍惚，既熟悉，又陌生，他又浅尝一口，再一口酒就渐渐见了底。 裴子晏将杯子推回去给店主，注意到了杯沿挂着的装饰品，那是一个菱形的图腾，海浪自菱形两侧升起，托举着一团乱麻样的东西，是他没见过的神的图腾。 店主为他续了一指高的酒，裴子晏低声道了句谢谢。 第107章 毕竟是烈性就，喝得多了难免昏沉，或许是酒让人兴奋，裴子晏自觉自己好像想起什么，又好像忘了什么。他恍恍惚惚地结账，步履飘飘，走出酒馆的时候发觉手上握着一瓶酒，名字叫归巢。 已经很晚了，裴子晏回了别墅，尼尔早已睡下，他蹑手蹑脚地进房间，动作细微地关上门，才敢开灯。 屋内暖黄的灯落在他身上，也让他清醒了些。他走到阳台，推开门通风，自然而然地往山下看，落入眼帘的是塞维尔的居所。 二楼的房间跟他走的时候一样，依然亮着，像是黑暗中的灯塔，引着他注目，那是塞维尔的书房。 他今天得到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消息，印证了很多事情。但是没有丝毫关于塞维尔的，他也不敢再问。 他想起那时候在昆西初见，塞维尔执拗地询问他指节的来历，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一口答应，只为求一个结果。 他那时候不理解，为什么要竭尽全力来探寻一块废铁的来历，将一截破损的指节视为珍宝。 现在他明白了，这是他的一线生机，也是他的希望。 其实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塞维尔的痛苦，他察觉了那种被痛苦侵蚀到极致的麻木和冷漠，像是被剥夺了感情。 当时他摸不清缘由，而现在也摸清了，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他身上，系在他这个遗忘了一切的人身上。 而他遗忘了一切，也恰是塞维尔痛苦的源头之一。 他要想个办法让塞维尔好起来。 裴子晏想着，他的目光从远处那扇窗上挪开。他返回房间关了灯，借着月光，在黑暗里开了酒，接取小半杯，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透过栏杆的间隙，看着那扇亮着的窗。 不久，那扇窗也熄灭了。 裴子晏细细品着酒，让自己沉沉醉去。 另一边，刚熄灯的书房里，塞维尔仍然坐在落地窗边，他目光落在上山那处阳台，一如当年在街角缝隙的窥探，沉沉地望着。 他轻咳了一声，自喉头涌上的液体又腥又咸，他端起桌上的冷茶看似在饮，却从嘴里涌出更多深色的血灌进杯里。 他像是没有察觉，又像是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低头确认杯中的血，只是沉沉地望着那扇窗。 他们都在彼此的黑暗里沉沦着。 裴子晏在黑暗中伴着酒意入了梦，或者说，去到了过往。 裴子晏发现自己回到了阿德里安的后山，回到了那处木屋，他坐在办公桌后，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脚步声响起，上楼，开门，关门，穿过外间，出现在他面前是塞维尔。塞维尔一手拿着瓶酒，一手拿着两个酒杯。 -------------------- 其实我最喜欢的文名是《归巢》，这章的小标题，但感觉太文艺了怕没人点进来qaq 顺便有一个噩耗，今天是归巢（1），过几天的归巢（4）被迫删掉不少，原因你们懂的，其实只是标记咬腺体，不知道为什么要审我qaq难受想哭 第54章 归巢（2） 回忆里的塞维尔看起来更成熟了，跟如今的塞维尔看起年纪相仿。 我猜您要离开了。塞维尔将酒和杯子放在桌上，一边开酒，一边平静地说。 他点点头，还有一些事情没解决，不过快了。 以后还会回来吗？塞维尔冷静发问，将木塞稳稳放在一边，木塞却倒下。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扶着瓶口，瓶身倾斜，棕色的酒液倾泻，晃出杯口，溅在桌面，流下深色的酒渍。 不会了。他回答得很果断，也很直白。 塞维尔倒第二杯酒，桌上的酒渍又深了一些，浓得像化不开的血。 老师，我来提前给您践行。塞维尔放下酒瓶，瓶中的酒液颤动，像海浪层叠卷起。 他看着塞维尔，感觉自己变得犹豫、疑惑，他不太确定地开口：你心底有许多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生以来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像盘根错节的树根，他理不清到底那一支才是关键，也就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他常听人们谈到关于离别的哀思，也见过许多离别，但从未亲自经历过，或者说，他从未因为离别而回头。 他猜想自己这次是因为离别才难过和不舍，可不舍里又有些别的意味，他分辩不出是什么，所以他疑惑、他犹豫。 塞维尔一手扣着一个杯口，抓着两只杯子走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他伸出那只带着木质指环的手，接过杯子，两人的指间一触即分，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塞维尔制服里的衬衫，有一颗扣子只扣了一半。 您会去哪？塞维尔低声问。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回到梅耶尔，回到溟水，回到远方的圣殿。 这话说得让人听不懂，但塞维尔却点点头，轻轻问：您还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吗？ 他摇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口感醇厚，韵味甘美绵延，这酒像是带着点烫人的温度，像春日的暖阳，那是候鸟归巢的季节。 太危险了，你会受伤。他徐徐说，我已经向缪尔和艾绒交代好，他们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像以前那样，你会有一个完好的家庭，有海曼当你的弟弟。 第108章 如果可以，你先跟我去一趟溟水，以前答应过你，带你去看看，之后你可以再搭船回来。他又饮了一口，这酒像是麻木了他的舌头，让他说话都有些迟缓，他很不想离开塞维尔，可是他不得不离开。 嗯，好。塞维尔顺从地应着，低头看着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地饮，他很少喝酒，今天却喝得格外多。 他看了眼杯中将尽的酒，塞维尔心领神会，转身去拿酒瓶，准备在给他添一点。 他看着塞维尔的背影，问：这酒叫什么？我记得一般酒都会有个名字。 塞维尔的手握在瓶身，挡住了标签，然后走回他身边，为他倒酒，没注意，只让店主挑了款适合践行的。 他看着杯中的酒渐深，扶在杯沿的手抬了一下，示意塞维尔可以了，塞维尔将酒瓶放回桌上，倚在桌边，挡住了酒瓶。 您还记得很久之前，他们要采您的血去匹配吗？塞维尔说起不相干的事情。 他望着塞维尔，发现塞维尔此刻逆着光，光影为他勾了一层亮色的边，他饮了一口酒，慢慢咽了下去，酒液滚过喉头，一路暖进胃里，记得。他答。 塞维尔手里举着杯，杯里的酒似乎还跟刚才一样，但被他的手指影影绰绰地挡住了，叫人看不清，他继续说：结果配错了，把您的血拿去跟alpha库匹配了。 然后呢？他轻哼着问，酒很上头，也很好喝，他觉得自己有些困，也有些晕。 结果，没想到我跟你匹配度很高。塞维尔垂了眼，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听得笑起来，或许是因为已经醉了，没注意到塞维尔的神色，笑着问：有多高？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机器只能到100%。塞维尔这会儿抬起眼看他，不声不响，神色难辨。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起来，开了个玩笑，可惜了，我不是个omega。 可能这个玩笑确实好笑，塞维尔面上似乎浮起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然后他又拿着酒瓶过来为他满上。 就算是此刻记忆恢复，他也记不清自己最后到底喝了多少，只是记得最后头晕目眩，他瘫在椅子上手脚发软，他合上眼假寐。 他察觉塞维尔靠近了他，他从不对他设防，所以也没有睁眼。 老师？他听见塞维尔叫他，可他晕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应声，故而也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他依然天旋地转，动弹不得，唇齿微张着喘息，塞维尔也依然站在他身边。但是，朦胧中，他感觉到塞维尔似乎弯下了腰，俯下了身。 他迟钝的脑子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唇上贴过来一个温热的东西，有湿热的气息扫过他的面颊。 这是一个吻，感觉像是果实在口腔里熟得软烂，变得多汁，而后又被浓香的酒腌透，变得糜烂，他瘫软着不知该如何反应，怎么回应。这吻太温柔，比酒更甜。 他好喜欢甜的东西。 脑海糊成一团，塞维尔或许是以为他醉得睡倒了，于是得寸进尺，果香与酒缱绻难分，酿成了最烈的酒。 而酒的名字叫归巢。 第二天凌晨，他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木屋的床上，酒瓶和杯子都被带走，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从未有人来过，除了桌上残留的酒渍，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床上愣了许久，回味着昨夜那个奇怪的吻。他曾听人说，只有相爱的情人会接吻。但师生不会，朋友也不会。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他也听说，相爱的人可以一起远行，这里的人称为蜜月。如果塞维尔爱他，他是不是可以带着塞维尔一起走，一起沿着星辰的轨迹，去远方。这样他们就不用分别，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从没问过塞维尔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他一直默认塞维尔是属于这个社会的。 他其实是不是应该问一问。 该问吗？ 裴子晏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像是被人群殴了。他是在椅子上醒来的，关节僵硬地睡了一夜，再加上在梦里宿醉，醒来也宿醉，睁开眼看天花板都带着重影，带着旋儿。 在椅子上继续缓了许久，他才从眩晕里缓过来，缓过来之后，他反到感觉格外的神清气爽，步履都轻盈了许多。 他甚至能闻到楼下的尼尔在煎蛋，同时在给他做热可可。 他很快地洗漱，匆匆地下楼，然后在门口被尼尔精准地逮住，给他塞了一份三明治外加一杯热可可，三明治里加了两个蛋，双份火腿，双倍芝士，饱满得像个球。裴子晏皱起眉感觉有点腻。 早餐要好好吃，我记得你特别喜欢这个口味。尼尔叉着腰叮嘱。 裴子晏随即意识到是以前的裴子晏喜欢吃，立刻舒展开皱着的眉，点点头，顺从地咬一口，我今天有事，你不管我。 尼尔点头，又回去厨房继续做甜品。 被晨风徐徐一吹，裴子晏感觉自己完全没了宿醉的疲乏，他沿着熟悉的路走，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想夜里的那个梦。 塞维尔偷偷吻了他，在灌醉他之后。 第109章 而他当时似乎在这个吻之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带塞维尔一起离开，去往一些现在的他不记得的地方，那个地方似乎叫圣殿。 帝国境内交通便捷，哪怕是偏远的梅耶尔星云也可以抵达，甚至有时候连域外也多少能去，他要去的地方去了就不能再回来，才会有那么一次践行。 裴子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反正最后，他没有成功地离开，而是在这个地方盘桓了近千年，复生了两次，甚至此刻才慢慢开始找回自己的一切。 而他两次复生的间隔时间也很奇怪，第一次沉睡了千年才醒，第二次仅仅七年，为什么他沉睡的时间有这么巨大的区别，如果他早一点醒来，是不是塞维尔也不用等这么久。 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而目的地已经到达。他想知道的东西太多，关于他自己，关于塞维尔，所以他再次站在了帝国历史研究旧址的大门前，裴子晏看了一眼爬满灰尘的大门，摁下了门铃。 人脸识别系统被激活，像人眼一般扫过他的脸，叮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裴子晏沿着熟悉的道路，走进了那栋楼，上到了同样的楼层。 还是那间满是书架的房间，四处是机械八爪蜘蛛，崖岷坐在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后，看着裴子晏，脸上的表情并不惊讶，黄色的瞳孔里偶尔闪过一缕光。 你来了。崖岷笑起来，他身上总是透出一些局促感，像是久未与人来往后，对交际露了怯。 裴子晏冲他笑了笑，打扰你了，我想在你这里查点东西，可以吗？ 崖岷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付钱，什么都可以。你想查什么？ 钱当然不是问题。 先查查莱恩家族的族谱吧。裴子晏看着崖岷，最好有详细的生卒年月，包括私生子那种。 崖岷在自己的光脑上敲了一会儿，然后将一道光影投到他眼前，光影化作了光屏。 裴子晏接过光屏，翻开了家谱的第一页，他随即注意到右下角的页码处显示1/17846。 裴子晏： 莱恩家的族谱有17846页。 -------------------- 谢谢木头不淋雨宝贝的营养液呀～ 第55章 帝国历史研究院（1） 要一个人排查莱恩家的坐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裴子晏点开了搜索，把塞维尔的生日输了进去，然而搜索出的结果为零。 随后他只输入出生的月份进行搜索一共843页。 但属于刚建国一段时间的结果只有十五条，裴子晏一一检查，但都一无所获。 裴子晏又将搜索内容改成了塞维尔的名字，搜出来的只有塞维尔本人。 情况一下陷入了僵局。 裴子晏皱着眉。族谱本来也是比较局限的，有缺漏太过正常，不少人就算记录进了族谱，身份信息也可能有一定程度的丢失。 没有找到吗？崖岷远远看着裴子晏失落的表情问。 裴子晏摇了摇头，抬头看他，还有别的搜索办法吗？ 崖岷被裴子晏的盯得偏过头，好吧，你想找什么？说说看，我的数据库很大，这本书不过是其中之一。 裴子晏想了想，如实说：我想在莱恩家的人中，找一个9月13日出生的人，年份应该在诺亚亲王死前。 崖岷开始在自己的光脑上操作，同时说道：族谱里不是每个成员都会记载，有的人会被除名，还有私生子这类的不会在族谱里出现。 但是报到过的新闻不会，储存在我这里的内容，只要没有被那次的事情摧毁，那就不会被抹去。 那次？裴子晏的手支在桌面，好奇地重复了这个词。 嗯，帝国历史研究院已经搬去桃瑞丝星了，这里是废弃的。崖岷说着，双手离开键盘，左手支在桌上指了指裴子晏手边的光屏，你看看。 内部同步到裴子晏这边，这次的信息让他有些眼花缭乱，从医院的出生证明到周刊、新闻，全都涵盖了。 你可以自己再缩小一下范围，在这些数据里搜索一下。崖岷补充说。 谢谢你。裴子晏一脸惊讶，他在这些结果里搜索了塞维尔的名字。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大半。 裴子晏从展开的信息里找到最早的一个塞维尔。 这个塞维尔出生的时候神权帝国尚未覆灭，到帝国建立的那一年，这个人十五岁，随后在帝国历10年的时候就死了，是一个被除名的私生子。 这个塞维尔的信息非常之少。连一张照片也没有，也没有上过任何新闻，没有任何成长经历，没有在星网上记录过自己的生活，甚至没有星网账号。 只有一行字记录了他读过阿德里安学院。但按照年龄算起来，这个塞维尔毕业没有多久就死了，甚至连死因都没有记载。 附带的文件里，也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出生证明。 这个人就像是历史长河里最微末的粉尘，任你多看多少次，都不会被注意到。 裴子晏点开了那张出生证明，扫了一眼。出生证明上的信息也不完整，没有体重，没有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父亲的名字，只有出生日期完全符合。 第110章 裴子晏一路看到最下面的签发地，是耀地星，梅耶尔星云的双子星之一，而这张出生证明的签收人那里，签着两个字艾绡。 签收人一般都是母亲。 看见艾绡这个名字，裴子晏感到莫名的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回忆了许久之后，他才突然想起曾经在校史馆里，肖越和明夏轶说过的话。 初代莱恩公爵的夫人叫艾绒，是个医学天才，艾绒的妹妹叫做艾绡，在生物方面很有天赋。 这么一看，这个人倒确实很有可能是如今的塞维尔了。 裴子晏再往后翻了一页，发现已经是下一个塞维尔middot;莱恩了，这个人倒是有照片，因为他上了新闻。 依然是莱恩家惯有的金发碧眼，身形消瘦，气质颓然，蓝色的眼睛像是死寂的湖水，没有波澜。 裴子晏瞄了一眼照片上的人脸就想倒回去，却忽然瞄见那人衣领上别着一枚钻石胸针，翻页的动作就顿住了。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所以一开始他没注意到衣领上的胸针。 裴子晏看向照片上方新闻的标题：阿德里安学生违规操作，炸毁帝国历史研究院。 裴子晏：？ 于是，他往下看：这则新闻发生在帝国历582年，这个塞维尔是当时莱恩公爵的私生子，曾经就读于阿德里安学院装甲武器系。 在他读书期间，某次测试武器的时候，这个塞维尔发出的炮弹不慎偏离轨道，将帝国历史研究院炸毁大半，所幸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仍被学校除名。 裴子晏抬头看崖岷，想起刚才他说这里是废弃的旧址，弱弱地问：这里不会是582年被废弃的吧？ 崖岷闻言愣了一下，也弱弱地问：你怎么知道？ 嗯就是看到个新闻。裴子晏敷衍道。 他继续往后看，发现这个塞维尔最后因为组建夜莺，叛出帝国，被家族除名。后被当时的莱恩公爵狙杀于哈维星系。 夜莺是当时的一个反叛组织，名字让裴子晏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裴子晏倒是能接受这也是塞维尔，毕竟能从建国活到今天，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迹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没想到，塞维尔连名字也没有换过。 裴子晏接着往后翻，时间来到591年。 帝国历591年，死去的塞维尔被发现还活着，甚至在博时学院读了个精神力学的博士学位。顺利毕业之后进入生命研究院实习，实习期间，不慎将实验楼炸毁，造成巨大损失。 在随后的调查中被发现是之前炸毁历史研究院和组建夜莺的人，随即被学校除名，莱恩家也表态除名，皇帝签署发布了通缉令。 帝国历616年，塞维尔被莱恩公爵逮捕，在狱中畏罪自杀。 这则新闻有一张塞维尔被捕的配图。塞维尔瘦了很多，颧骨下的皮肤凹陷，嘴唇缺乏血色，透着绝症晚期病人那种衰颓的病气，神色颓然而淡漠。 看见畏罪自杀那几个字，裴子晏微微皱眉，又很快意识到塞维尔现在仍然活着，这死亡的新闻可能不是真实的，眉头才舒展。 他继续往后翻，却发现已经是最后一页，没想到这烟波浩渺的信息库里，最后关于塞维尔的信息也只有这么些微、含糊的几页。 他又翻来覆去将这份资料看了一遍，他能隐约从中感觉到，莱恩家似乎是有人再帮塞维尔的，就像这一次，塞维尔可能是顶替了另外一个叫塞维尔的人，并且成为了莱恩公爵。 关于过去的塞维尔的信息似乎就到此为止了，裴子晏再怎么筛选也找不出更多的信息了。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开始寻找跟诺亚亲王有关的信息。 寻找诺亚亲王的信息就简单得多，毕竟是建国时名声在外的将领，平生经历的事情都能列个表格分门别类的写出来。 一列列往下看，他发现确实很多东西都能对得上。 奥日帝国552年，诺亚亲王与宫切陛下相识于梅耶尔星云。 奥日帝国567年，诺亚亲王与宫切陛下攻入桃瑞丝星，奥日帝国覆灭，神主戈尔消失。 瀚星帝国1年，宫切陛下登基，授予诺亚亲王爵位。同年，诺亚亲王成为了海曼middot;莱恩的老师，培养了以后的莱恩公爵这里他虽然不记得，但是他猜测这跟他成为塞维尔的老师脱不开关系。 瀚星帝国3年，诺亚亲王跟当时的莱恩公爵缪尔middot;莱恩一起建立了阿德里安学院，他们一起种下了阿德里安门口那棵溟水海棠。诺亚亲王在阿德里安的后山有一处木屋，但已经没有人再找得到应该就是塞维尔带他去的那里。 帝国历4年，诺亚亲王出征哈维星系边境平叛，大胜归来塞维尔给他送海棠花标本那一次。 帝国历4-5年，神血之祭，诺亚亲王血洗了十个星球的神殿这些他之前听说过。 帝国历5年，帝国的匹配中心错误地匹配了诺亚亲王的血样，导致他跟当时莱恩公爵的私生子匹配度很高。匹配中心第一时间撤回了高匹配度通知，没有人知道诺亚亲王有没有看见这则匹配通知他前几天才梦见，塞维尔问过他。 帝国历6年，诺亚亲王出席了阿德里安学院的毕业典礼。在此之前诺亚亲王从未出席过毕业典礼算一算时间，这应该是塞维尔毕业那一年。 第111章 裴子晏一直看到最后一行 帝国历10年9月13日，诺亚亲王死于自戕。 前面的事情都只有模糊的年份，只有这最后一行，有着清晰的日期，带着清晰而刻骨的残忍。 翻阅的手指许久没再动过，裴子晏半晌没从茫然的震惊中缓过来，死因和日期像两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心上他在塞维尔生日那天死于自杀。 他惊慌在巨大的信息库里搜索，却怎么也搜不到那一天他自杀的缘由。 起因不知，经过不明，短短一句话，将悲剧的结果刻进了历史。 他不知道塞维尔是如何渡过他死后漫长的黑夜的，但他想起了那双来自582年的死寂的眼，想起了那道来自616年的消瘦身影。 他们都不像他梦中那个塞维尔，那个少年用澄澈的蓝眼睛仰望他、崇拜他，那个青年用含着期待的眼望他，眼波流动，对他怀着不可言说的爱慕，只敢在酒后偷偷吻他。 他们曾经都会笑，但最后，好像都迷失于痛苦泥沼，深陷毁灭。这痛苦的源头却是他，是他让塞维尔如此痛苦。 塞维尔形容枯槁的一千年，对他来说甚至只是一场酣睡，醒来就又忘了一切。 怎么会这样？裴子晏失神地喃呢，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眩晕，两边额角一阵一阵地跳痛，可能是回溯综合征又要发作，他不应该强行去看这么多关于他自己的回忆，可是他此刻却庆幸自己看了。 他微微阖上眼，希望在眩晕中求得一丝生路，可反反复复，晃晃荡荡里，他发现他目前所有的回忆中，他总是再给塞维尔带去伤害。 崖岷奇怪地看着裴子晏，他发现他的客人忽然变得很痛苦，神情挣扎，摊在椅子上脸上浮起薄汗，眼角也湿润。 他手指一挥，裴子晏靠着的椅子变成了床。 -------------------- 约了德里克的人设～换了新封面！跨年了，零点多更一章！ 感谢木头不淋雨宝贝的营养液～嘿嘿～ 第56章 帝国历史研究院（2） 裴子晏在浑噩中沉浮，熟悉的疼痛从额角深入脑髓，像是被火烧，像有人在剖他的脑，挖他的心，用刀一寸寸地片开他的肺腑，这疼痛难以消减，像是死亡再向他招手，又万分熟悉，似乎情有可原，有迹可循。 浪声在这时到了他的耳边，给了他片刻的安宁，但今日的浪声格外澎湃震耳，像是卷着滔天的怒火，汹涌地拍击涯岸，溅起的浪花惨白，其间裹着血色。 裴子晏睁开眼，看见了阴郁的天、咆哮的海，然后发现他的精神域里下起了雪，只是那雪并非真实的雪，而是他记忆里的只言片语形成的图景。 他觉得这场景熟悉，他似乎很久之前就见过。 那时林贤星给他看了一个帖子，他在里面看见了他在共生树下的留影，触发了回溯综合征，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时他的记忆曾疯狂涌入过，可是这具身体承受不了滔天的疼痛，故而雪在他的疼痛中散去。 如今也一样，但稍好了一点，他不再失读失认，他能明晰地意识到，这些飘零的东西是他的回忆。 他试着去接了几片，能窥得期间的只言片语，但不及深思，头颅就开始震碎般的疼痛，四周没有他可以倚靠的东西，他猝然间跪了下去，然后他便不敢在看了。 他还是想不起来。 疼痛缓缓褪去，裴子晏才敢睁眼，此刻他才注意到，他在一处岛上，穿着白色的袍子，衣上浮满了海浪的暗纹，他的手撑在膝上，左手的食指上带着一个木质指环。 他愣了许久，像是不认识了一般，盯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海浪不再那么愤怒，萦绕着岛周的水变得安分、澄净，裴子晏猛地站起身，冲到了岸边，他朝着水面看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人不再是黑发、绿眼，也不是德里克的样貌。 他此刻有着长长的银白色头发，带着温和的光泽，眉和睫也是如此的浅色，像是月光落在他身上生了根，皮肤苍白如纸，却不是病色，反倒是恰到好处的艳白，衬得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分外的明艳。 那眼睛若是在别处可能看不出色调，偏偏是到了这艳白的面皮上，反倒显得像是一瓯浸蓝的清泉，唇薄而轮廓分明，颜色柔和。 如果有人远远一望，只会觉得他看起来像是神的造物，神情天真又充满渴求，耀眼的白中透出疏离的神性，唇齿却像绽放的花。 这一切好像在昭示他不该存于世间任何地方，也不该因任何人停留。 裴子晏想不到这些，他只认出他现在是诺亚亲王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看见倒影里的人被摸了脸，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倒影里的人也冲他笑。 他站起身，看着辽阔的海域，波澜的浅浪，有些畅快地笑了。 他总对自己的身份存疑，哪怕塞维尔告诉他是，哪怕从林林总总的资料里确认了是，他都没有实感，只是模糊的知道他是诺亚亲王，但这种知道缺乏那种身份认同感。 像是隔着厚厚的布料去摸索一朵花的形态，你知道那是花，但却没法真的排除那是一朵假花。 直到现在，精神域的海面上，浮着他灵魂的倒影，他终于得到了那种切实的身份认同感。 裴子晏情绪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精神域与本人密不可分，因而此刻的天也晴朗起来，风雪暂时褪去，惠风和畅，海面水波荡漾，岸上莹白的石子闪着如星辰般的光。 第112章 他转过身，看见了那棵巨树，满树灿黄的繁花，像是日光跌在枝头，树丫间坠着个硕大无比的果实，如地上的源石一般，散着莹白的光。 裴子晏慢慢走到树下，仰望着这果实，它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大了一些。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了一下。 那果实很凉。 同时一时间，耳边的潮声成片，像是浪在和鸣，它成熟了，你快来吧。一道道空灵而轻薄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男，也有女。 裴子晏惊讶的发现他被一从蓝色的雾气萦绕着，那雾气像丝带，又像漂浮的流水，依依不舍地绕着他。 他等你许久，等你许久了我们。盈盈一握的雾气发出浪声。 海蓝精灵？裴子晏低声询问。 蓝色的雾气似乎是欣喜地跃了一下，是呀你伤得好重，差点我们也活不了。 还好它成熟了。蓝色的雾气离开了裴子晏，绕去了那果实身上。 来吧来找它吧雾气各自嘤嘤地唤，又汇成宏大的声流。 知道了。裴子晏应着，五指穿过雾气。 像是因为得到了回复，那个蓝色的雾影渐渐淡去、消失，只留下裴子晏一个人站在原地。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头痛难忍，此刻那些疼痛早已散去。裴子晏又看了一眼食指上的木质的指环，拇指的指腹在上面抚过，这动作他做过许多次，此刻才意识到他每次抚摸的是这个不存在的指环。 崖岷仍远远地望着裴子晏，目光中有些呆滞的震惊，不太能理解眼前的场景。 裴子晏先是痛苦挣扎，那个时候他尚能安慰自己对方可能是生病了。然后没多久，裴子晏身上泛起些蓝光，那光晕的核心在他的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紧接着，那东西就从裴子晏的领口飘了出来，它散出的蓝光将裴子晏整个人都拢了进去，也就是这个时候，崖岷发现裴子晏痛苦的表情似乎缓和了。 那蓝光很快散去，蓝光的源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球挂在裴子晏胸前。 崖岷金黄的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他迟疑着挪了地，挪到了裴子晏身边，露出了他满是金属节肢的下半身，他凑近看着裴子晏胸口的小球，看见了球内荡漾的雾气。 他黄色的眼睛扫描着那雾气，似乎录入了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想把小球拿起来看一眼，手刚伸到一半 你 裴子晏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一言难尽，他怎么也没想到崖岷下半身是全机械的蛛尾，带着八对节肢，八对节肢看起来都很锋利。 他敢动吗？他不敢动。 于是，只好出声提醒对方他醒了，但谁知道他刚出声，崖岷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转头跑了。 八只腿，跑得非同一般的快。 过了一会儿，崖岷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这次是人类的双腿，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看看。 裴子晏了然地点头，假装刚才什么也没看见，回道：没事。 除了刚才那些，你还有什么想查的吗？崖岷走到他原来的位置坐下。 裴子晏也坐起身，他看着崖岷微妙地感觉崖岷比刚才高了一点，你知道诺亚亲王的死因吗？ 崖岷摇头，听说那天死了很多人，王庭内没有人活着出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崖岷的说法跟他刚才查到的差不多，他又说：那我刚才看了一些关于诺亚亲王的资料，但是，我好像没在这些资料里看见他的名字，他好像只有这样一个代号。 崖岷的神情似乎有一瞬的恍惚，随后他开口，语调有些刻板和生涩，像是在播报，他的名字叫做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 听见这个名字，裴子晏一瞬间觉得惊讶，下一瞬又觉得理所当然。 theoderic的后缀正是deric，德里克也是西奥德里克的简称，德里克从来都是他的名字。 你是想了解诺亚亲王吗？崖岷问。 这句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裴子晏点点头。 崖岷继续说：我这里收藏了一本诺亚亲王的笔记，如果你需要的话 当然需要。裴子晏闻言有些意外，立刻回了崖岷，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那东西藏得太深了，我需要时间去找，你今天可以先回去，找到了我会联系你。崖岷说。 裴子晏看他一眼，感觉这个说法有些怪，他已经察觉了这个崖岷也是一个智能生命，资料库里找东西不过是一瞬的事情，除非拿东西不是电子的。 可以，没问题。裴子晏应着，转而问了个跟当前无关的事情，这里被废弃以后你一直在吗？是你修复这里的？我记得新闻里这里被炸毁了大半。 崖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最后有些郁郁地回答：我不记得了，出生便在这里，似乎是什么人把我留在这里，几百年了，他离开以后我就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让我守在这里。 第113章 崖岷低头思索着，他眉头紧皱，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我记得他好像去了什么地方。 见崖岷的这个样子，裴子晏知道自己多半也问不出什么了。那人走了之后崖岷就不记得名字了，多半是相关信息被人抹掉了。 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了。裴子晏还是冲他感谢地笑，稍后把账单发给我，我们有联系方式。 好。崖岷应着。 裴子晏很快离开了房间，留下崖岷一个人发呆。 怎么办，我被发现了。天花板上传来一个啜泣的声音，但是他好淡定。 崖岷往上瞟了一下，下来。 哦。八只爪子的崖岷悬着钢丝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哀怨地落地。 他好像，有点奇怪，你看见了吗？八爪middot;崖岷试探着问。 崖岷点了点头，一脸恍惚，金色的眼睛里闪着蓝光，似乎再回放刚刚的场景，我当然看见了，我们用的一个系统。 那我们现在要那个吗？八爪middot;崖岷弱弱地问。 那个？崖岷皱眉，一下没反应过来。 八爪middot;崖岷善意地提醒，小脸一红，就是你上次说不行的那个。 崖岷扶额，你别把这件事说得这么奇怪，你让我再想想。 哦。八爪middot;崖岷有些哀怨，八个爪子蜷起来收在肚子下面，趴在崖岷旁边。 -------------------- 新年快乐~留评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57章 归巢（3） 裴子晏穿过庭院里幽深的树丛，推开大门，走了出去，然后看见了门外的塞维尔。 裴子晏： 裴子晏抬头看一眼天，日头正盛，塞维尔虽然站在阴凉的角落，面上却还是看得出有几分薄汗，看起来似乎等很久了。 裴子晏不想怀疑，但是塞维尔好像每次都出现得这么巧。帝国历史研究院的旧址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过，今天出门也没告诉过任何自己的目的地。 而此刻，塞维尔却能找过来，站在他面前。 仔细一回想，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了很多次。 上一次是昨天下午他去校史馆看缪尔middot;莱恩，一出校史馆就遇见塞维尔； 上上次是昨天早上训练场出来，塞维尔就等在那里； 上上上次，他从尼尔甜品店回来，在小树林偶遇塞维尔； 甚至更早的时候，他在校史馆看见元易时杀人，离开的时候也是遇见塞维尔。 巧合多得他不得不怀疑塞维尔在跟踪他，至于跟踪的信息源 他想了会儿，抬起手，摸了摸右边耳垂上莹白的耳钉，用危险的眼神瞅着塞维尔，向他要解释。 别摘。塞维尔平静望着他，过于的波澜不惊，解释是没有的，甚至连被戳穿的愧疚也没有。 裴子晏嘴角挑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怎么这么明目张胆。 他放下了手，默许了塞维尔这一奇怪的行为，他约莫能猜测出几分原因，走吧。他越过塞维尔往前走。 塞维尔却忽然拉住他，将他拉进围墙的阴影里，裴子晏趔趄了一下，塞维尔自然地扶了他一把，然后顺势圈着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捏他右边的耳垂。 裴子晏一下被塞维尔的气息拥了满怀，他嗅觉格外敏锐，此刻鼻息之间全是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再加上敏感地耳垂被塞维尔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他不得不拽着塞维尔的衣领保持平衡。 老师，塞维尔俯下身来，贴着裴子晏的耳畔，鼻息喷在耳垂上低语，我怕你又消失了。 裴子晏的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片烟花，鼻息来临那一瞬间他浑身紧绷，像是凭空生出无边的欲渴之影，将他紧缚，那信息素弥漫开，像是故意拢着他，好似在一寸寸抚摸他。 我知道不摘他低喃的尾音里带着颤抖，或许是因为匹配度可能很高，塞维尔的信息素总让他难以克制地想要更多。 帝国历史研究院的地址偏僻，在闹市拐角的深处，大门更是开在一个荒芜的角落，闹中取静。 所以，虽然此刻围墙下的阴影里只有他俩，但裴子晏还是能听见不远处闹市的喧哗，他紧绷着神经，忐忑又无奈，想要挣扎的动作是下意识的、不可控的，挣扎之后的生理性反射也是不可控的，他察觉了自己的。 老师。裴子晏的回复像是给了塞维尔某种肯定，他垂眸深深看裴子晏，低声呼唤他。 那呼唤的声音引起了塞维尔胸腔的震动，裴子晏被他圈着，连这震动也细致入微地感受了，连这震动也带着馥郁的木香。 裴子晏被信息素的味道勾引得半醉半醒，模糊中本能地应着声，嗯？ 老师塞维尔的声音低又沉地唤，他温热的手掌扶上了裴子晏后颈的软肉，缓慢地揉捏、熨帖着，贴近那脆弱的腺体，用他的体温去晕染他的。 裴子晏从沉溺信息素的堕落中觉出一丝危险。他喘息着抬头去看塞维尔，对上那双充满欲求与占有的眼，深邃的蓝色里浸出疯狂的暗影。 第114章 他想标记他。 这是属于alpha的本能，也是他的本性使然。 裴子晏有一丝惊惧，他挣扎了一下，身体绷得更紧。 这是属于omega的本能，连天累日的发情期，痛苦的标记过程，欲求上的臣服，这种恐惧也是一种本能。 可是，他或许会开始尝试违逆他的本能，因为他的本性让他想去靠近眼前这个人。 但，不是现在，这样的大庭广众。 裴子晏偏过头缓了一口气，从沉沦里抽离，他脚踩实了地，缠绵地伸手，握住了塞维尔抚摸他腺体的那只手，然后猝不及防地反手一拧，将塞维尔擒住，反手抵在墙上，他抵得不紧，只是松松握着塞维尔的手腕，像是不忍心，而塞维尔也没有反抗。 你真的不考虑收敛一点吗？裴子晏笑着，踮起脚，身体前倾，仰头把下巴抵在塞维尔的肩头轻声问。 塞维尔很高，所以裴子晏把下巴抵在肩头这个动作导致他的身体跟塞维尔的贴得很近，有些太近了，裴子晏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握着塞维尔手腕的掌心发烫，松了手，后退一步，转身朝前走，留给塞维尔一个背影，和一个带着笑音的词，走吧。 塞维尔如影随形地跟上，像他做过许多次那样，但这次又不太一样。 老师他低声沉吟。 嗯？裴子晏漫不经心地应着，他走得快，试图吹点冷风冷静下来。 塞维尔没有回答，他腿长跟得上裴子晏的步伐，甚至能更快，但他却故意落后，盯着裴子晏的背影，一寸一寸地打量他，从发顶，到耳后，到衣角，到腿，到步伐，一寸寸地确认。 老师。他又出声。 嗯。裴子晏又应了一声，眼睛朝前认着路，避免迷路。 老师。塞维尔又唤，像是一遍遍在确认什么。 嗯。裴子晏朝前走着，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塞维尔缓缓摇头，伸手想去牵他的衣角，被裴子晏轻轻拍开了手，将他揪到身边，无奈看着他笑，请问你还清醒吗？现在我是学生，你是老师，我们已经到阿德里安学院附近了，你克制一点，我不想明天上头条。 塞维尔想起元易时的话，知道这个时候让裴子晏太高调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不再试图去牵裴子晏的衣角，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唤他老师。 裴子晏也一声声地应着，不厌其烦。 两人一直走到那家酒馆门口，裴子晏步伐一顿，转过身，手指点在塞维尔胸口，将他定住，你别动，我去买点东西。 塞维尔拉住他，买酒吗？有的。 裴子晏回头看他，塞维尔此刻神色看起来依然平和镇静，跟他有些癫狂的行为很是割裂，他声音低沉，你已经买好了。 裴子晏没听明白，但塞维尔已经往前走了，留给他两个字，走吧。 裴子晏不明就里，只好跟上去，这次换他跟着塞维尔，踩着塞维尔的影子。 老师。裴子晏学着塞维尔，再后面叫他，声音里有些调侃。 塞维尔迟疑了片刻，也应了，嗯。 我们要去哪？虽然是熟悉的路，但裴子晏还是明知故问。 去你家。塞维尔答。 裴子晏疑惑。 这方向明明是去塞维尔那里，虽然中间塞维尔带着他绕了一条近路，是一条他不知道的小路，但是起码的方向他还是知道的。肯定不是他跟尼尔住的那里。 这房子只是以前属于他，甚至只是十多年短暂的属于他。塞维尔怎么会觉得是他家呢？ 裴子晏怀着疑问，跟着塞维尔进了熟悉的屋宇。进了房间，塞维尔的步伐不停，他走到了楼梯拐角的暗格，打开了暗格通往地下室的门，随后站在门边看裴子晏。 裴子晏迟疑着走过去。 印象里，这个地下室他没有启用，一直锁着，因为他的东西不多，用不到地下室，但塞维尔站在门边那一瞬，他莫名开始紧张。 塞维尔带着裴子晏往下走。 楼梯很深，两人的脚步声渐渐也变得荡气回肠，到了底，也只看见一间普通的杂物室。塞维尔熟练地走到最深处，在墙上按了一下，投出一个光幕，是极其简单的四位数密码。 我猜了很久你的密码。塞维尔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瞬的眼神里满是缠结凌乱的压抑。 然后，裴子晏看见塞维尔输入了四个简单的数字0913，他呼吸停了一瞬，在这一瞬他听见了门庭洞开的声音。 缓缓开启的门先是露出了一缝，而随着这一缝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酒香，这酒香裴子晏很熟悉，他昨夜饮过，身上也带着。 随着门缝开得更大，裴子晏望见了里面的林立的酒架和酒架上密密麻麻塞满的酒。那个他无法理解的传言在此刻印证他真的总在深夜去买酒，以至于摆满了整整一室。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走进去，像是走进了尘封的回忆里，回忆里满是酒的味道，酒的名字叫归巢。 在他的回忆里，他计划着离开，可在身患失神症的时候，潜意识却带着他反反复复地去买一款叫归巢的酒。 第115章 他知道这酒代表着什么，他们曾在这酒的味道里接吻，所以，他曾长长久久地在梦游的途中，深刻地怀念着那个吻，他也不能自拔，他也泥足深陷。 因着这怀念，他一次次出门，像鸟衔回树枝筑巢一样，带回了无数瓶酒，筑成了这个巢。 所以，在塞维尔的意识里，这个他筑巢的地方是他的家。 他一排排、一瓶瓶地看过去，他发现每瓶酒上都写着日期，是他的字迹。走到其中一瓶的时候，裴子晏停住了，他看着那个特殊的日期，伸出手慢慢地取出了那瓶酒。 酒架上的日期是9月13日。 不知道那一年的这一天，塞维尔在做些什么，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夜半三更出门买了瓶酒。 他忍不住笑起来，回头看塞维尔的时候，绿色的眼眸漾着如水的润光，我们喝这瓶吧。他邀请。 -------------------- 先说明一下，塞维尔这个时候已经辞职了，去桃瑞丝之前辞职的，只是还没写到发现他辞职的地方 第58章 归巢（4） 塞维尔对他无有不从，他带着裴子晏去了地下室的更深处，那里有着品酒的吧台。 裴子晏在吧台外坐下，用手支着下巴看吧台内的塞维尔。 塞维尔从吧台内取出两个洁净的酒杯，熟练地打开酒，然后稳稳地端着酒瓶倒酒。这一次，瓶塞没有倒下，也没有酒从杯中溅出，酒完好地交到裴子晏手中。 裴子晏抿了一口酒，是那种熟悉又甘甜的口感，不过这一瓶年份更久，醇厚的口感更重，韵味更幽长。 塞维尔在裴子晏抿完之后，又为裴子晏补了两块冰，才开始给自己倒酒。 裴子晏想起梦里塞维尔给他倒了很多杯酒，而自己那杯却一口也没喝，他当时喝了那酒也感觉昏昏欲睡，浑身无力。 你给我下药。裴子晏笑着说，他一只手仍支着下颚，另一只手里的酒杯轻轻抵在唇边，眼却盯着塞维尔倒酒的动作。 塞维尔的动作很稳，酒液倾泻的弧度完美。他好像不再是那个会将酒渍溅在桌面的青年。 听见裴子晏的话，他问：你指什么时候？ 这话听得裴子晏表情空白了一瞬，又逐渐变得愕然、震惊。他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塞维尔，想看塞维尔的反应，他设想过好几种反应但唯独没有这种。 这句话细细一推敲，更像是再问你指哪一次。 裴子晏他喝了一口变得微凉的酒，眉梢微扬，你的意思是不止一次？ 塞维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看着他，面色和润，表情波澜不惊，眼神认真而平静，像是凶犯返回案发现场，确认案情。 塞维尔这样子，基本跟承认没什么区别了。 裴子晏感到头昏脑涨、视物模糊、呼吸困难，恨自己为什么是个金鱼脑，什么都不记得，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动过他脑子的人碎尸万段。 他记得的就是一个吻，那他不记得的还有些什么？ 裴子晏的表情像个万花筒似的，变来变去，最后千辛万苦，翻出个一言难尽来对着塞维尔，塞维尔似笑非笑。 可你的药对我不是那么有用。裴子晏凉凉补上一句。 塞维尔站得笔直，看不出变化，只是安静地饮了一口酒，但不知道为什么，裴子晏感觉他在紧张。 裴子晏开始论罪，那天你灌了我多少酒？起码半瓶吧，还下了药，自己一杯不喝，也不告诉我酒叫什么。 以为我醉了，可是大概我体质特殊，到最后也还是醒着，只是又晕又累，闭着眼也没劲，听见你走过来，听见你叫我。裴子晏顿了一下，面上拂过轻笑，他看见塞维尔看向他的表情凝滞了那么细微的一息。 裴子晏放下杯子，手指在桌面轻撩着叩了一下，他斜倚在自己手臂上，慵懒又随意，看着塞维尔的眼被酒染上迷蒙的幻影，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哼。 塞维尔老师，裴子晏压低了声音，故意这么叫着，眼底绿色的光像翡翠，他忍不住戏谑着问，你还记得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听见裴子晏的话，塞维尔像是从梦中惊醒，自持矜贵褪了色，露出欲念的黑影。他目光沉郁地看着裴子晏，他压抑万千的晦暗思潮，被裴子晏几句话拨弄得封印皲裂。 他狠狠饮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滑动着，脖颈间的阴影也随之扭动，他将酒杯稳稳落在台面上，叩出扎实的响声，那响声直劈入裴子晏心底，凭空生出缝隙。 裴子晏看着塞维尔放下酒杯，抬手伸向自己，好似携着暴风雨，惊心动魄，他忍着没躲，那手却只是温柔附在了他的手背上，按住了他敲击桌面的手指。 四下静如暗室。 闭眼。塞维尔喉头滚过低沉的音节，清晰深邃。 裴子晏下意识顺从，眼前一黑，他像是进入了塞维尔为他圈定的牢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意念之间感觉周边的环境似乎不一样了，塞维尔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轻柔地放在了什么东西上。 像一把椅子。 像昨夜梦里那一把。 裴子晏恍然一惊，悄悄睁开了眼。发现他竟然真的在那个木屋里，躺在他昨夜梦里醉酒的那张椅子上，他抬头就是塞维尔震惊的脸。 第116章 塞维尔好像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那是他等待许久、寻觅许久，是他求而不得的人。 裴子晏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下，低头看自己，发现他穿着白色的袍子，手上戴着木质的指环，银灰色的头发很长，快要落地。他此刻是诺亚的样子，怪不得塞维尔那样震惊。 这是你的精神域？裴子晏问着，确认着。 嗯。塞维尔应声，声音沉得像进了深海。 进入精神域是极其亲近的行为，但是他的样子有些不好解释，因为之前他还质问塞维尔自己跟诺亚亲王的关系。 裴子晏冲他眨眨眼，试图解释为什么他在精神域里是这样，我也是今天才在精神域里变成这 老师。塞维尔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记得我做了什么吗？ 裴子晏哑然失声，他刚刚问过的话，被塞维尔反过来递给他，但他答不出，微张着嘴，顿住了，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的感觉。 这样不等他回答，塞维尔吐出低沉诱人的音阶，而后虔诚地俯下身，重复了那晚的动作。 跟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回应了。 好似有一颗饱满的果实在他们的唇齿间成熟，熟到汁水淋漓，甜腻甘美，被他们一寸一寸地碾碎、品尝，将那味道刻进灵魂深处，他们追寻着果实的芬芳来往逡巡。 塞维尔的索求很深，像是要将自己印刻入对方的灵魂，裴子晏也不弃地追着他，纵容他，将灵魂顺从地给予他。 塞维尔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低声询问，又像是哀求，可以吗？老师，我就咬一下。 他期待一个真实的许可。 他想要一张清醒着通往自己的船票。 裴子晏轻抚着塞维尔的发顶，轻点。 这张船票来得这样轻易又那样困难，那声允许落在耳中像是起跑的枪响。 他咬了他。 这感觉很奇妙，他像是孤独流浪的流星，但此刻会有人同他一起流浪了。 一开始裴子晏以为真的只有这一次，但是后面的事情就渐渐失控。被信息素控制的alpha是那样失控，像一头狂暴的野兽。 他被咬了很多次。 塞维尔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极端晦暗阴鸷，一张满载爱厄痴狂，送他去巅峰，也拖他入地狱。 他挣扎不得，求出不得，困在这个精神域里。 这一方天地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时间概念，裴子晏偶尔累得不行，却又有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供给他，让他恢复又清醒。但塞维尔并不会让他清醒很久，啃咬他的力道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深。 他像个被乌木玫瑰的气息填塞满的玻璃瓶。 再苏醒的时候，裴子晏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厚窗帘拉着，让他分不清时间，不知道此刻是早上还是晚上。抬手看一眼智环，疑惑皱眉，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眼睛再看一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现在是周一的清晨。他从研究院跟塞维尔回来的时候还是周五，塞维尔把他关在精神域两天。 饶是他无所顾忌，此刻也被荒唐得无言以对。 更荒唐的是，塞维尔从头到尾看起来极端冷静，仅用一种观赏的姿态评鉴他，时而抱着他安静躺着，一言不发，时而让他要死要活，但从始至终没有更进一步，甚至连外套都没脱。 他极端的冷静之后似乎藏满了晦暗不清的疯狂隐忍。 他起身环顾一周确认这是他以前的卧房，家具都没变，房间空荡荡，没有塞维尔的身影，他默认塞维尔应该在他旁边，但显然塞维尔不在。 他身上没有任何感觉，那些啃咬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塞维尔似乎只是在精神域里反复临时标记了他，裴子晏不知道这跟普通的临时标记有什么区别，但效果好像是类似的，甚至有点更强了。 床头上叠着一沓塞维尔的衬衣。 裴子晏茫然盯着那衬衣看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叫嚣、在撺掇，让他偷走其中一件。他难耐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这是一种叫做筑巢的效应，一般是完全标记之后出现，omega会疯狂地想要收集带有alpha气息的东西。 可是他们只是临时标记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 裴子晏的脸很黑，表情一言难尽，但尽量克制自己黑得别这么厉害。人是难以跟这种生理反应抗衡的，就像动物的天性，像候鸟总会归巢，所以，最后他选择了一种不那么明显的方式。 塞维尔的衬衣被他穿在身上，妥帖地扣着扣子，平整地扎进裤腰，然后被他的校服外套盖住，只漏出衣领。 阿德里安的校服是帝国军官制服的简化版，所以搭配衬衣也正好。 穿好衣服，裴子晏去洗漱间洗漱，隔间里有备好的洗漱用具，自然也放着塞维尔的，显然是房子的主人早上刚准备的。 洗漱的过程中，他隐约听见一点咳嗽的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再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了，他最近听觉变得异常灵敏，稍远一点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他埋头洗了把脸，低头时在下水口隐约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却找不到源头。裴子晏回想了一会儿，想起昨夜似乎是咬了塞维尔，但是那又好像是在精神域里，那伤痕也不会带到现实里吧。 第117章 他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仍然光滑。他也就没有找到血腥味的源头。 -------------------- 只是咬腺体诶 第59章 生日 洗漱完，裴子晏步伐轻快地下了楼，正好遇见塞维尔端着盘子走出厨房，盘子里盛着一份烩面。 你感冒了？裴子晏打量他。 塞维尔摇头，目光中带点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裴子晏放下心，猜想是楼下街边的人在咳嗽，走到餐桌前坐下，塞维尔把餐盘放到他面前，他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会一点。塞维尔递给他叉子。 裴子晏用叉子裹着面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他意外地看着塞维尔，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塞维尔老师。 塞维尔没有说话，又进了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果汁，然后坐在裴子晏对面，看着他吃。 裴子晏看了一眼时间，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虽然是来不及去训练场了，但是来及吃完这一餐。他发现自己这几天真是有点堕落，已经连着两天没去训练场了。 思及此，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确认了自己的腹肌还健在。 一会儿我先出门，你晚点再去。吃完了面，裴子晏擅自帮塞维尔安排了行程，我记得今早是你的课吧？ 塞维尔把他吃干净的盘子收到手里，缓缓说：帮你请假了，老师。 裴子晏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你向你自己请的假？随后他又假装一本正经起来，课还是要上的，严于律己，顺便我也要检阅一下你的教学水平。 或许是那神态和语气太熟悉，塞维尔看着裴子晏的表情都可见地顿了一下，好似有点紧张。 裴子晏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十个人里有十个都是怕老师的。 他将喝完的杯子塞进塞维尔手里，轻笑着，那我先走了，塞维尔老师，一会儿见。 塞维尔没有说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裴子晏如愿去了教室上课，准备验收教学成果的时候却发现今天的老师不是塞维尔，还是上次代课的老师。 代课老师解释道：因为公务的原因，塞维尔老师已经辞去了特邀教师一职，今后的课程由我继续给各位讲授。明天晚上会给塞维尔老师举办践行的假面舞会，大家可以去玩一玩。 裴子晏有些意外，于是上课走神，用智环悄悄给塞维尔发消息。 裴子晏：你什么时候辞职的？ 塞维尔很快回复：回来之后。 裴子晏想了一会儿，猜测他辞职多半是因为要出发去溟水星，是因为计划重启的事？ 塞维尔：是。 但从哈维星系去梅耶尔并不顺路，裴子晏故意地敲字：可你来这边不顺路。 塞维尔回复比刚才慢一点，似乎斟酌很久：有必须要来的原因。 裴子晏不自觉地笑起来：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知故问，那要带我一起走吗？ 塞维尔：要。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是从一遍遍的确认里，总能让人咂摸出别的滋味。裴子晏没发现自己笑得艳如春色，林贤星发现了，忍不住瞟了他好几眼，但因为在上课，不敢问他发生了啥。 裴子晏沉浸在聊天里，继续问：那你怎么带我走？校规严明，不许旷课。 塞维尔：放心。 裴子晏本来只是逗塞维尔玩，这会儿被提起了劲，校长能放人？ 塞维尔只回复了一个字：能。 裴子晏再问，他便一个字都不再透露。 对于塞维尔的离开，林贤星也很意外，他向来以仰慕塞维尔为一大乐事，此刻失去了乐事，需要重新寻找有钱的仰慕对象，像是被抽去了灵魂，这种失去灵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课间。 这也太突然了。林贤星哭丧着脸，教师节礼物没成功，生日礼物也送不出去，这就是没有缘分吧。 裴子晏向来不擅长安慰，这会儿又被塞维尔吊着胃口，安慰得更加敷衍，没关系，下一个更有钱。 林贤星刮了他一眼，觉得很离谱，你怎么也不遗憾？你不该比我更遗憾？ 裴子晏沉默了，回想被关的两天他能有什么遗憾？遗憾没到最后一步？ 他好半真半假地敷衍，遗憾呐，遗憾没早点遇见。如果能早点遇见，或者早点想起，塞维尔等待的时间就会短一点。 林贤星听着他敷衍的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想再数落数落他，却不经意间瞟见了他今天穿的衬衫。裴子晏平时穿的衬衫都比较服帖，今天这一件似乎脖围要大一些。 所以，林贤星多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林贤星活像是见了鬼。 衣领上的暗纹其实并不瞩目，只有凑近了才看得清，而两人同桌的距离很近，所以，林贤星看得更加清楚暗纹是怒哮狮头。 除了莱恩公爵，全帝国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敢用这样的纹样。 靠！林贤星惊出声，又猛地意识到自己还在教室，立刻自觉地捂住嘴环顾四周，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惊呼，才松一口气。 第118章 裴子晏奇怪地看他一眼，低声问：怎么了？ 林贤星心里的想法在这一瞬已是千变万化，联想到刚才裴子晏一边聊天，一边笑的表情，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裴子晏和塞维尔结婚他坐哪桌。 恨铁不成钢早已变成了五体投地，他想问又不敢问，因为他瞟了眼裴子晏的后颈，还是完好的。 没有标记，却又穿着对方的衣服，这代表什么？他们到哪一步了？他不敢多想，又怕自己想少了，最后只好摇摇头，和善地微笑，没什么，就是有点佩服你的执行力。 裴子晏听不懂，想起林贤星之前的伤痕，以为他是不是又受了伤，便问：你之前匹配的事怎么样了？ 林贤星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笑了下，应该是成功拒绝掉了，虽然匹配度很高，但是真的不合适。我母亲倒是很希望我跟他在一起，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林贤星看着他，其实人你可能见过，之前你提过，在雇佣中心抢你的任务，叫聂临。 经过林贤星提醒，裴子晏想起了这个人，撞洒了他一杯热可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林贤星时不时低着头刷着信息，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裴子晏，眼神里带着试探和期待，你说今晚的舞会塞维尔老师会来吗？ 不会吧。裴子晏回想了一下，好像鲜少看见塞维尔参加这种娱乐性质的聚会。 那林贤星表情复杂，微弱地问，你会去吗？ 裴子晏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不去吧。 林贤星眨眨眼，可以学，我可以教你，肯定也有别人能教你。 裴子晏考虑了下，还是摇头婉拒了。舞会的人总是多得他觉得不舒服。林贤星不再强求，放弃了邀请裴子晏。 而裴子晏靠着椅子上，又点开了聊天框：学校给你办了践行舞会，你去吗？ 塞维尔：不去。 裴子晏：哦，好的。 结束了一天的课，林贤星拉着明夏轶和肖越一起去准备晚上的舞会。裴子晏被尼尔叫去帮忙，舞会的甜品是在尼尔那里定的，尼尔需要提前一天做些准备工作。 尼尔在甜品点的厨房里低头摆弄饼干磨具，看见裴子晏抱着整件牛奶进来，便问：你准备穿什么去舞会？ 裴子晏把整件牛奶抱进储藏室放好，靠在门边回答：我不准备去。 你不去？尼尔疑惑着偏头看他，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参加这种假面舞会，但是没又机会。 裴子晏仔细回忆了会儿，从记忆深处找出点线索，好像裴子晏是挺喜欢的舞会的，只是爱丽并不喜欢他出现在侯爵的舞会上，所以一直没机会参加。 你那时候准备了一套吸血鬼的装扮，但是一直没用上。尼尔笑着，我给你带过来了，你需要的话在你衣柜下面找找。 裴子晏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在尼尔面前周全这一刻的伪装，但没有犹豫太久，好。 他不是裴子晏，但终究用了对方的身体，承袭了尼尔对于裴子晏的友情。 尼尔似乎是松了口气，正好可以帮我把甜品也顺路带过去一点。 裴子晏点头没有拒绝。 你变了好多，子晏。尼尔说得有些怅然若失。 裴子晏不知道尼尔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但脑海中没来由蹦出一句话，他也就顺口说了出来，人是复杂多变的。 这话不像是他的语气，更像是谁曾经这样告诉他，而此刻潜意识将这句话从深处泄露。 尼尔却接受了这句话，是啊，一年前我也想不到现在我会在这里开甜品店。 裴子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此刻莫名低落的尼尔。 尼尔继续说：家里的冰箱里有块蛋糕，你回去拿衣服的话记得吃，是我今早重新做的。 对于甜品裴子晏当然不会拒绝，但他不明白尼尔的重新做是什么意思。 他答应道：好。 尼尔没有让裴子晏呆太久，糕点的事情裴子晏帮不上忙，基本是帮忙干些杂活，事情弄完裴子晏便回了后山的别墅。 裴子晏打开冰箱，准备把蛋糕端出来当晚饭，看见蛋糕表面的文字时却愣住happy birthday，他猝然明白了尼尔的怅然所失和重新做是什么意思了。 不被他重视的记忆涌现，他想起了了，今天是死去裴子晏的生日。 -------------------- 总结一下，上一章有亲亲抱抱举高高（？）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有，毕竟两天，只是迫于无奈都无了（残念） 第60章 舞会 生日这一概念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出生那一天对他来说无迹可寻，但对曾经的裴子晏不是。他落在这具身体里，却忽略了裴子晏每年都有过生日的习惯，他会和尼尔一起渡过午夜十二点，迎来新的一岁。 按照往年的习惯，不论他有什么事，昨晚他应该回到别墅，跟尼尔呆在一起，一起跨过午夜十二点。 裴子晏心情复杂，他不知道昨晚尼尔在做什么，是不是等了他很久，他盯着手里的蛋糕，沉默许久又放了回去，一口没动，他终究不是那个真正的裴子晏。 第119章 路过厨房垃圾桶的时候，他看见里面躺着另一个已经半融化的蛋糕，依稀看得出那个蛋糕上写着裴子晏的名字。 但他没回头。 第二天，他穿上了尼尔从昆西带来的舞会礼服，经过这段时间的早训，他比之前壮了点，礼服不那么合身，但也能穿。 镜子里的他穿着黑色燕尾服，系着白色的领结的自己，带上配套的角色模拟器后，他的样貌一下变了，猩红的双眼，苍白的皮肤，泛红的眼角透着森冷而又撩人的气息。 是吸血鬼的造型。 他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不知道他该是谁。 他余光落到桌上，那里插着一把淡蓝色的玫瑰，他抽出其中一朵，剪去末端，插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淡蓝色的玫瑰是他熟悉的气味和样子，那种不安定感散去。 他穿着这一身去找尼尔，尼尔大约已经看见冰箱里没动的蛋糕了，但态度上一如往常。 看见裴子晏的时候，尼尔有些怔愣，随后笑起来，你终于有机会穿这一身了，你当时攒了很久的钱，你还记得吗？ 裴子晏笑着点点头，露出适当的感慨，他能回想起这些片段，只是感触不深，他看向桌上打包好的甜品，就这些吗？ 尼尔点头，将东西递到他手里，前面的已经送过去了，这些是必须现做的，刚刚出炉，麻烦你了。 好。裴子晏一把接过，那我过去了。 尼尔点头，却又在裴子晏转身时叫住他，子晏。 裴子晏停下脚步，尼尔继续说：有一盒最甜的放在最上面，按照你的口味做的。 谢谢。裴子晏回头朝他笑。 会场喧嚣，人流窜动，乐声与光影都融在人影中，形成明暗不一的斑驳，装扮各异的人走着，浮光掠影般混迹其中，又时不时脱出，言行举止中瞧出他们本身的影子。 裴子晏把甜品交给后厨，拿走自己那一份，回到了会场，吧台不提供酒，不过提供的果汁非常可口，他顺手端了一杯，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场内活跃的人群。 他心不在焉吃着甜品，偶尔有人过来邀请他去跳舞，他都温柔拒绝。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发现了几个室友的身影，林贤星跟人聊得兴奋，肖越安静听着，明夏轶羞怯看着，但他没凑过去，只是远远观望。 音乐声轰鸣，灯光闪烁，裴子晏的智环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如果不是他正在发呆，他可能不会察觉到这样不明显的震动。 裴子晏熟练抬手，智环的光幕展开，弹出一则信息。 裴子晏：？！？！ 在这个不早不晚的时刻，裴子晏收到了被他遗忘许久的匹配报告。匹配报告几个字此刻在消息栏上闪着红光，像一种警示，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 裴子晏记起之前匹配中心的医生说过，他跟塞维尔的匹配度可能会比较高，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事情，比如，他在梦里回想起他们曾经匹配过，那时候他们都是alpha，但匹配度竟也离谱的到了100%；比如，只是在精神域标记了一下，他甚至就有了筑巢反应。 知道一件事跟面对一件事，是完全不同的。似乎是空气太热了，裴子晏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热，他抿着果汁，希望热度消失，看着光屏僵硬了许久，才终于在犹豫中伸出了手指，点开了那则消息。 第一页是一些评估详情，写了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项目。但是这些裴子晏都没有注意，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在最后的备注栏。 该报告为加急报告。您的发情期预测将在1个月内出现。请及时确认您的alpha或准备结合阻断剂。备注栏里如是写道。 裴子晏面无表情，机械地动了动手指，僵硬地往下滑，很快拉到了匹配对象那一栏。他的手不由得有些汗湿 塞维尔middot;莱恩这个名字如期出现，配着一张标致至极的证件照。 这明明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在看见的一瞬间，各种诸如忐忑、羞耻、心慌、紧张一类的情绪还是瞬间淹没了他，他没忍住捂了一会儿脸，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才好，但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才过去的荒诞周末。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裴子晏羞耻的。 当他拉到最下面，看见匹配度那一栏的数值的时候，羞耻度拉到了顶峰，他甚至回忆起梦里他跟塞维尔说可惜他不是个omega的事情，那时候他大概想不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烟花，冲上了阿德里安学院美丽的夜空，炸得非常的安详。 裴子晏站起身，想呼吸点高层的空气，给自己透口气。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 那沉郁的乌木与干净的玫瑰，混合着海风的味道，似乎从他身后弥漫过来。裴子晏下意识转身，目光扫过会场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服，带着黑色的领结，胸前的金色菱形胸针闪着浮夸的光，不知道是哪一位神明的图腾。 金色的胸针旁是一枚小小的钻石胸针，几乎融入了白色衣料的背景里，燕尾服胸口的口袋里插着一只跟他一样的浅蓝色玫瑰。 注意到那人胸前眼熟的玫瑰，裴子晏瞳孔微缩，视线往上，他看见了对方白色礼帽下的脸是历史长河里，另一个塞维尔的脸。 第120章 那个塞维尔曾有着一张颓然的脸。 这是裴子晏第一次看见塞维尔穿军服以外的衣服，不同于军服那种正统而标致的禁欲感，白色的燕尾服衬得塞维尔英俊而优雅，凛冽如霜雪的克制中又携几分恣意，宛如中世纪走出来的绅士。 然而，纵使此刻塞维尔再好看，裴子晏的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匹配度100%好像会专门通知匹配双方？？？ 两人目光对上那一瞬间，裴子晏凝视了塞维尔片刻，观察他的神情，揣度着对方有没有看到匹配报告。 塞维尔穿过密集的人群，一步一步朝裴子晏走来。那步伐仿佛踩在了裴子晏的死穴，让他被锁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圣庭的钟声敲响，人群中的血族遇见了来自教廷的死敌。 跳舞吗？裴子晏听见那冰冷的声线里有融化雪的暖意。 舞池中的音乐转场变成了轻快的舞曲，裴子晏不由自主伸出手，和塞维尔的交握，融入了这喧嚣的盛宴。 一曲完成，下一篇章响起。 两人沉湎于舞池中无间的融洽。裴子晏也渐渐从心如擂鼓的情绪中稍微平复。他注视着塞维尔海蓝色的双眼，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末了笑起来。 很高兴见到你，582年来的塞维尔先生。裴子晏凑在塞维尔耳边声若游丝地轻轻调侃。 裴子晏感觉到塞维尔贴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握着他的左手轻颤了一下。 你塞维尔有些犹豫。 裴子晏勾唇笑起来，像是得意，像是邀功，微红的眼尾被笑意描摹出几分引人入胜的诱人，仿佛吸血的恶鬼在引诱圣洁的教士堕落。 是的，我查了一些关于你的东西。他低声坦白。 塞维尔目光中的冰雪渐次消融，您对我感兴趣？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裴子晏的耳畔，裴子晏发现他似乎不像往日看起来那般冰冷了。 至少没有了那种颓然。 是。裴子晏应着，他本来也不想瞒着塞维尔，只是怕触及塞维尔往昔里的痛苦，才没有直接去问他，还有什么能让我更了解你呢？他轻声问。 在纷扰的舞池里，这种气息交融的窃窃私语，将公开的场合变成了两人的一处私密空间。 很多。塞维尔贴在他耳侧说。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裴子晏感觉自己喘息间都是清晨玫瑰带着露水般的清冽气息，夹杂着厚重乌木和激烈的海风，浓烈的信息素包裹着他，精神上的愉悦让他欲罢不能，仿佛置身极乐的幻境。 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见塞维尔的后颈，那里也有脆弱的腺体，而那里散发的信息素别人都闻不到，他心底无端燃起一丝不可名状的独占欲。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信息素。 舞曲渐至高点，两人整齐划一的舞步随着乐声的节奏渐入佳境，一白一黑的身影宛如蹁跹相随的蝴蝶，引人注目。 周边关注他们的人多了起来，裴子晏似有察觉，他看着塞维尔做了一个走吧的口型。落在塞维尔眼中的唇红齿白，让他眼神微暗，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顺着裴子晏的意思点了头。 在乐曲的末章，两人在纷扰跃动的人流中牵着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某处人迹罕至的偏僻树林，像在私奔。 树林中寂寂无声，照明恰到好处的坏了。 裴子晏感觉到塞维尔拉着他的手握得很紧，对方的手心还有一些薄汗，看起来塞维尔也有一丝忐忑。裴子晏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情，此刻却比周末时更忐忑。 可以了。裴子晏停下了脚步，拽住了步履不停的塞维尔。 塞维尔停下来，回头看裴子晏，他看裴子晏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复杂而磅礴的情绪，裴子晏能从中体会出很多东西，却也不敢说完全，这些情绪，让塞维尔更像个人，化去了他身上几多的漠然。 老师，塞维尔发出低声的喃喃，你查到什么了？尾音中有着话语未尽的隐藏和忐忑。 裴子晏不知道塞维尔在忐忑什么，或许跟他还未想起的过往有关，某些事情让对方恐惧，他不想加深塞维尔的这种情绪，故而让自己看起来很放松。 他温声说：就是查到你炸了帝国历史研究，又炸了生命科学院，没有其他了，也没想起什么。 塞维尔仍牵着他的手，听见这话，他绷紧的脊背似乎松缓一些。 裴子晏安抚性地抚摸他的手背，试探着旁敲侧击，除了这些，过有别的吗？毕竟那么长时间。 -------------------- 第61章 意外（1） 听见裴子晏的询问，塞维尔注视着他的双眼，缓缓摇头，没有了，我也不是都醒着，也睡了很久。 裴子晏靠在树干上，仔细琢磨这话里的意思，感觉塞维尔还是隐瞒了一些，但他不想戳穿，问：睡了很久？ 塞维尔缓缓点头，像一幅色调压抑的画：大部分时候都睡着，一直醒着身体状态就会变得很糟，到最糟糕的地步就会陷入沉睡，睡了就叫不醒，但睡着身体就会变好，像是在蓄电和修复，这次1016年才醒，我醒得太晚了。他自责。 裴子晏捏着他的指腹，笑了笑，不是正好，刚好是我去执教那一年。为什么你的状态会变糟？ 第121章 这一次，过了好一会儿，塞维尔才出声：因为易感期，我的易感期不太一样，我会在易感期变得极度暴虐失控而后迷失神志，药物对我也没有用，后遗症一次次叠加，身体渐渐衰弱，直到醒不过来。 裴子晏皱起眉，公爵府的人呢？他们没有找人帮你吗？这问题出口却让他感觉到一丝纠缠的苦痛和酸涩。 塞维尔低头望着他，专注地在黑暗中描摹他面颊的轮廓，从他的表情中汲取生机，我不愿意，老师。他说，我不想接触别人。 心跳得快起来，裴子晏低声喃喃，不接触也可以缓解症状，只要 他的话没说完，塞维尔抬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打断了他的话。 空气变得热而稀薄，他瞪大眼有点不解，塞维尔却用了力，将他摁在树上动弹不得，随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只能闻到你的，也只想要你的信息素。 老师，你是不是不止能闻到我的？裴子晏感觉到面颊上的手渐渐收紧，好不公平。塞维尔的声音里带着偏执的忧伤，他将头埋在裴子晏的脖颈间，狠狠嗅闻他后颈的气息。 裴子晏被捂得有些缺氧，伸手去扯塞维尔的袖口，没有得到反应，只好抬腿踢了塞维尔一脚，这一脚踢到了小腿的胫骨，胫骨很硬，他疼得倒吸一口气，缺氧加剧，一时不知道他的脚尖、他的肺，再加上塞维尔的胫骨谁更痛一点。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憋喘，塞维尔放开了手，大片空气终于得到机会涌入裴子晏空荡缺氧的肺里，他被呛得咳了几声，急促的喘息。 虽然肺被放开了，但塞维尔仍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身材高大，肩背宽阔，依然像牢笼一样将他困在原地。 裴子晏没有继续反抗，只是望着月色笑起来，透出几分无奈，塞维尔看不见这个笑，但感觉到一双手抬起来抱着他，裴子晏侧过脸，唇齿贴在塞维尔的耳畔，下一次易感期什么时候？ 把人捂到缺氧，情不自禁说了一通胡话，又被踢了一脚，塞维尔对自己即将得到的待遇不抱期待，但也没想到裴子晏会问这个，一时有些茫然，答得不知所措，不确定，不太规律。 哦。裴子晏的语气很冰冷，听起来像是板着脸在生气，那算了，还说帮你，都不确定，那再议吧。 裴子晏感觉到手掌下柔韧的背肌绷紧又僵硬了那么一瞬，但他来不及感受更多，塞维尔已经伸手将他用力勒进了怀里，他感觉自己又要缺氧，想挣扎一下，但两人此刻贴得很近，他感觉到了些什么，一时不敢再动。 那东西存在感很强，而omega的身体又很敏感，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裴子晏感觉自己也不对劲起来，他的不对劲来自于后方，导致他格外的羞耻，咬牙切齿的脸红。 老师。塞维尔低低叫了他一声。 裴子晏下意识嗯了一声，拍了拍塞维尔的背，先放开我。他说得四平八稳，但塞维尔听话放开他之后，他有些腿软的趔趄了一下。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塞维尔，塞维尔神色如常，扶着他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塞维尔还戴着模拟器，是582年那个消颓的塞维尔，照片里的他满是颓败不堪的气息，而此刻的塞维尔体型健康而优美，已经不消瘦了，他们凑近时，裴子晏能触及衣服下饱满的肌肉。 裴子晏抬起手，摸索着取下了塞维尔耳后的模拟器。黑暗中，接着微弱的光，他仔仔细细看着塞维尔原本的样子。 这一次，塞维尔主动开口，嗓音像沉郁的大提琴，您赐予了我回到您身边的权力，请不要再离开我。 好。裴子晏答应了，又对塞维尔说法感到奇怪。 我赐予他想要再问，却被塞维尔用一根手指封缄了剩下的话，那食指竖在裴子晏的唇上，他也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塞维尔的神色里带上一丝浓重哀影，然后也不敢再问了。 看来问题的关键在这里。 不想让气氛继续那么僵硬，裴子晏转移话题，继续了昨天那个没有结果的追问，他也是真的好奇，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溟水？你准备怎么带我走？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快得塞维尔神色里的哀影还没来得及缓过去，又换了一种有些古怪的表情，他问：您应该收到了吧？ 收到了？裴子晏没反应过来，思前想后自己收到了什么。 塞维尔看着他的表情似乎真不知道，又出言提醒，就刚才。 刚才？ 裴子晏反应了一会儿，记忆倒带，往前回溯，猛地想起他刚才收到了匹配报告。而很久之前，匹配中心的医生曾经告诉他但如果到了100%，一般都会给双方安排见面或者合作一段时间。 裴子晏： 很快了。塞维尔执拗看着裴子晏，很重地承诺，你会好起来，回到溟水一切都会好。 裴子晏轻轻嗯了一声。 树林里的夜风冷了起来，裹着落叶有几分萧瑟。 塞维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繁星，又低头看裴子晏，老师，我送你回去吧。 第122章 好。裴子晏站起身，两人并肩走着。 夜风徜徉而缓和，有塞维尔在身边，有那种乌木玫瑰和海风的味道，裴子晏感觉自己心绪都变得宁和。 塞维尔送他到寝室楼下，这会儿寝室楼下没什么人，也没人发现今晚舞会的主角正在寝室楼下。 裴子晏向他挥手，让塞维尔也快些回去。两人在夜色中告别。 到了寝室，里面空无一人，与宴会主角厮混一晚，到头来裴子晏成了第一个回来的，他将自己一身行头卸下，立刻去彻彻底底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终于一身清爽，听见外面有了人声，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他擦着头发走了出去，看见了匆匆回来的肖越和明夏轶，肖越一脸焦急，走去林贤星的房间看了一眼，回头问裴子晏：你见到林贤星了吗？ 裴子晏疑惑摇头。 明夏轶急得满脸通红，我们联系不上他了，他被一则通讯叫出去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裴子晏将头上的毛巾拿下来，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不是的，肖越否认道，他走的时候让我十分钟之后给他打电话，但是直接打不通了。 裴子晏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有说去见谁吗？ 肖越迷茫摇头。 明夏轶迟疑道：可能是个alpha，我我之前撞见过一个alpha亲了他，然后他打了那个人。 明夏轶又说：他最近好像匹配了，发情期快到了，会不会是匹配的那个人？ 裴子晏想起林贤星之前说的话，开始拨林贤星的通讯，没通。 他会不会是发情期到了了？肖越在一旁看得也有担心，神色又有些古怪，他们应该不是去？ 裴子晏摇头，他不喜欢那个alpha。 裴子晏想再拨一次通讯，智环却震了一下，收到一条消息，点开一看，林贤星给他发了一条定位，那地方很偏，但裴子晏一眼看出来，是阿德里安后山的荒野，在木屋附近。 不好的预感越发严重。 我出去一趟。裴子晏把樰箍在上臂，肖越也敏感地意识到什么，从自己的房间里提出药箱，嘴里朝裴子晏喊，等等！我这里有药！ 明夏轶茫然不知所措，肖越拍他一把，你在这等着，如果两个小时没人回来就报警。说完肖越就跟着裴子晏跑了出去。 那树林裴子晏很熟，他虽只去过一遍，但是那条路却像是刻在了灵魂里，穿过草野和树林，在靠近木屋的时候，他就察觉了信息素的味道，很浓郁，有两种，相互交缠在一起，散得到处都是。 林贤星裴子晏敞开声喊，几步跨进木屋，没见着人，又返回树林，顺着气息往更深的地方寻觅。 他听觉极佳，侧耳听着树林中的动静。 月色下，一切都很静，他能听见不远处肖越气喘吁吁赶上来的声音，草叶在他脚下折断，而其他地方却再没有动静，裴子晏继续往更深的地方搜过去，空气中细微的腥气，他循着气味找过去。 到了地方没有看见人影，但地上有一摊血，被月光映照成黑色，又映出惨白的反光，血里透出浓郁的香雪兰的气息。 林贤星裴子晏又放声喊，声音在松林中扩散，惊起几只飞鸟。 这一次，他终于在右前方听见些敲击声，他循声奔过去，在百来米开外的巨石后发现了躲藏的林贤星。 林贤星神色难耐，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渴欲和情潮，嘴角又青了一片，手臂上也有青色的抓痕，衣衫破损，像是被人撕扯过，但又维持着仅有的体面。 他身上此刻正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浓郁的信息素的味道，正引诱alpha来寻他。 林贤星发情了。 -------------------- 第62章 意外（2） 是发情期？裴子晏一愣，他缺乏这方面常识，一时间没法判断，只好发问。 但林贤星回答不了他，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扯着裴子晏的手，甚至只能难耐地蹭着裴子晏，像是迷失的野兽，失去人性，残破迷惘，只剩下□□的欲望。 得不到回答，裴子晏也不敢久留，扶起林贤星想走，发现对方压根挪不动步子，干脆一把抱起，大步流星地走，走了一段便迎上赶过来的肖越，他体力没裴子晏好，此刻喘得要死过去，面上也泛着红。 旁边有个屋子，我们先过去。裴子晏朝着木屋的方向走。 他这是发情期吗？你能判断吗？裴子晏问肖越，能先阻断吗？那个alpha应该还在附近，这里还有他的味道。 肖越一边喘息，一边费力地跟在裴子晏身后，裴子晏没察觉他喘息得有些异常，肖越努力支撑着，然后轻喘着说：是发情期，那个alpha应该也是，我怀疑他强行诱导林贤星进入了发情期没法中断。 肖越落后了一些，他边走，便打开药箱，取了一只抑制剂，打在自己后颈上，裴子晏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停下来等他，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他这才想起，这林子里满溢的信息素里也有那个alpha的，肖越没有标记过，受不了这样的信息素冲击。 第123章 你还好吗？他一边问，一边注意四周，听见了远处的一些响动，那响声的距离他们还很远，但似乎在靠近，他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我没事，问题不大，最多只是情热。一针下去肖越的喘息好了很多，他跟上裴子晏，他又取了一针扎在林贤星身上，但是效果不大。 三个人很快挪到残破的小木屋里，肖越又取出一针，拿过来要给裴子晏扎，裴子晏摁住了他的手，不用，你先看看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肖越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但也来不及想更多，转身去看林贤星，他入学时间也不长，也只能摸索着给林贤星补液，然后用一些镇定剂，林贤星面上的潮红不减，但□□的声音弱了很多。 肖越检查了一下林贤星的后颈，那处有些抓痕。 有一个办法，肖越想了想，面色极难看，两种信息素匹配之后，产生情潮反应，就会引起发情期，所以只要把腺体取了，信息素不再产生就可以终止发情，可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会死的，我们要不报警吧？ 在混沌中□□的林贤星，此刻忽然惊起，躯体抽了一下，手僵直着，一把抓住了肖越，别，别报警，取啊挖掉帮我呜挖掉。 他周身已被汗水浸湿，镇静剂显然已经无法掩盖他的发情了。放任他这样下去，不让alpha标记他，他一定会因为脱水和力竭而死。 此刻的林贤星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被标记，安全地渡过发情期，要么挖掉腺体，但很大概率会死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裴子晏倒是有些理解他。 他要来了唔快挖他断断续续地呓语，又像哀求，又像呻.吟，期间又难耐地夹腿磨蹭，狼狈不堪。 怎么办？肖越看向裴子晏，一脸无措，却又强装镇定，我 裴子晏倒是很冷静，跟他安然不动的影子一样，他将林贤星发情的崩溃纳入眼底，末了也只是像往常聊天那样问肖越，你说只要信息素不再产生就可以终止发情？ 肖越似乎也被他此刻的镇定安抚了，他点头，对，只要一方信息素不再产生就可以。 裴子晏思索着，抬眼看向肖越，那是不是挖掉那个alpha的也可以？ 肖越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先是一脸难以置信，但对上裴子晏的目光，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那绿色的眼眸此刻流转着锋利如刃的光，他的震惊瞬间又变得不确定，嘴里却不由自主地给出答案，理论上是，但是 但是，一般没人能挖出alpha的腺体。 肖越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裴子晏站起了身，他上臂莹白的臂环化为了光剑，被他牢牢握再手中。 你看好他，等我一会儿。说完，裴子晏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越张口结舌地看着裴子晏的背影，想问他是不是疯了，发情期的alpha根本是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就算同样是alpha都不一定能压制住，更何况裴子晏一个omega。 但他又有些说不出口，因为裴子晏给他的感觉总是不太一样。他想起裴子晏在决斗场里的表现，他确实杀过一个alpha。 正如林贤星所说，那个alpha正循着信息素的味道找过来，这是alpha野兽一样的本能，在发情期，他们唯一的念想就是去到omega身边。 裴子晏刚才就已经听见了细微的响动，此刻他顺着那声音的源头搜索过去，不久就看见了远处那个黑影。 那人□□，因为也处于发情期，双眼微红，看起来满是欲念，衣服散乱，领口敞开，裤子紧绷着，饶是在冷静的月光下，也是令人作呕般的不堪。 裴子晏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认出了那人，确实是聂临。 他握着光剑，剑尖在旁边的石面上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锐响，吸引了聂临的注意，下一刻他化作一道疾影跃了出去。 他不能否认alpha和omega天生的体格和体力差距，更遑论是发情的alpha。但对方的精神力可能不如他，对于精神力的调动肯定也不如他，他只能取胜于快和灵活。 发情期中的alpha，理智都在下半身，脑子里只有□□的欲望，对于裴子晏的突袭就不那么敏感。裴子晏到了聂临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但还是很快躲开，身形歪了一下，又立住。 他似乎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子晏不给他时间反应，在他歪的那一瞬间，绕至聂临身侧，展臂后剑光紧随，劈砍而下，剑影悍然砍在聂临右臂，血液喷涌而出。 疼痛让聂临幡然醒悟，他终于察觉自己被挑衅了，出于本能地被激怒。在发情期的时候阻拦alpha，无异于虎口夺食。 他粗喘着伸手去抓裴子晏，只扯到一缕衣角的碎布，裴子晏又极快的回身，剑影又临近聂临右臂，落下一道血痕。 但这一次，聂临反手抓住了裴子晏劈砍的剑影，伸手去锁他喉颈，裴子晏后仰避开，剑影收敛化为乌有，从聂临手中溜走。 聂临的攻击成空，猛地向裴子晏的方向冲击出拳。 裴子晏后撤一步，轻盈地落地，又将樰化成三刃飞镰甩出去，白色的片影在夜色里飞舞，绕着聂临将他缠住，在他身上割出一道道血痕。 第124章 裴子晏没有带枪，他思索着，在聂临被樰纠缠的时候，一跃攀上附近的枝头。一瞬间他收回樰，下一瞬樰化作利刃，随着他的身影成为亮光从枝头俯冲了下去。 那刃光刚贴近聂临的颈肉，聂临骤然暴起，探囊取物般抓住了裴子晏的左手，将他一把俯扣在地，裴子晏长腿一伸，绞住了聂临的脖颈，将他掀翻，然后他听见了自己手臂被聂临拉扯至脱臼的声音。 疼痛瞬息而至。 但他面色冷凝如月色，看不出糟了痛，右手仍稳稳握着樰，在夜色里贴着聂临的颈根深深削了下去，刺目的冷光陷进肉躯，动脉的血液喷射而出，落成黑色的雨，丰沛而湿热。 他握刀狠狠往下劈，樰极其锋利，肉躯如纸般脆弱，那伤口撕裂着从颈侧咧开至腹部，像是一张狰狞笑着的嘴，将聂临劈成了藕断丝连的两节，聂临张着嘴发出嚯嚯的声响，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裴子晏面无表情地将半死未死的聂临摁在地上，反手握着樰，锋利的刀尖破开皮肉，缓慢而冷静地剖开了聂临的后颈，将还在散发信息素的腥臭腺体整个挖出，留下了一个血淋淋、黑黢黢的洞。 聂临整个没了动静，死得不能再死，血浸了满地，内脏铺成一幅狰狞的画。 樰的洁白上染了污秽的血，裴子晏熟练地将樰在聂临身上抹了两下，直到光洁如新，才将樰变成臂环收了回去。 裴子晏半跪在地上，做完这一切，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难得的酣畅淋漓，许久没有这样屠戮的经历了。 离开战场太久，这种用残虐的死亡来取胜的战斗，他竟然有些怀念。 月光撒在他脸上，那笑竟有些诡谲，让他看起来不像个人类，像是被人用血召唤的恶灵。 从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中缓过，裴子晏发现有人在看他，他偏过头，看见了站在阴影中的塞维尔。树影斑驳将塞维尔脸上的表情模糊，似乎透着几分阴郁，裴子晏却从那模糊的阴郁中窥探出一丝奇怪的兴奋。 他总觉是自己看错了。 裴子晏没有追问塞维尔为什么在这里，他的耳钉将自己时时刻刻暴露给塞维尔，他好似没有隐私，但时刻能被人找到，并且那个人是塞维尔又让他感觉无端的兴奋。 他站起身，想起自己左手脱臼了，这会儿正耷拉着，他觉出几分心虚、紧张和惶恐，有些不敢让塞维尔看见，也正好他是侧着身的，挡住了。 他们都站在阴影里，长久地对视，被塞维尔看见自己如此的破开一个人，莫名地让裴子晏产生了一种□□被撞破的奇怪感觉，但他又不能将这种感觉宣之于口，于是只好勾起唇角，笑得漫不经心，月光映得他满目波光潋滟，清理现场？ 这像是他们之间秘不可宣的暗号，只有他们明白其中暗藏的千万言语和故事。 塞维尔的眸光绑缚在他身上，步履平稳地走进月色，又走进裴子晏身边的黑暗里，脸上的光亮了又暗。 他站在聂临流血的残躯旁，分出针尖般狭窄的眼神撇了一眼。 那残躯上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渐渐散去，但仍看得出他发情的迹象，□□里渗出的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丑恶又令人作呕的丑态。 他剩下的眼神全在裴子晏身上。他目睹了刚才的场景，此刻只觉得有人用他的血液在煮酒，他沸腾又醉意氤氲，他也许久没见过这样的裴子晏了。 他的老师。 塞维尔没外露出他骨子里的沸腾。 在裴子晏眼里，他只看见塞维尔抬起手，温热的手指落在他面颊，指腹按压着拂去了他面上的血沫，然后他就看见塞维尔眼底的阴郁褪去许多。 接着，塞维尔从怀里抽出一张白净的手帕，看得裴子晏愣神，一时不知道该问塞维尔哪来这么多帕子，上次的忘了还，这次却又有新的。 他的右手被塞维尔牵起捏在手里，一点点擦去掌心、指间的细汗和血沫，连甲缘也没放过，力度比平时更甚，似要将他的骨血也一起带走。 擦完了右手，塞维尔伸手向他要左手。 -------------------- 第63章 意外（3） 裴子晏卡住了，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他使劲抬了一下，能动，但是动作不那么雅观。 塞维尔倒是不意外，他挪了一步，走到裴子晏身后，手掌从裴子晏的肩关节一路摸到肘关节，带着他的关节活动了一下，确认了脱位的位置，两人贴得很近，近到信息素的味道清晰而刺鼻，衣料相互摸索着，裴子晏有些紧张到腿软。 放松塞维尔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咔一声，手已经接回去了。 裴子晏觉得有点疼，但又不敢埋怨，只好木着脸说：谢谢。 塞维尔低声应了一声，似笑非笑，接着给他擦左手。 被擦手的感觉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指节一寸寸被重重抚摸，像是连着全身的关节都被摸过了一道。 裴子晏抬头看塞维尔，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却发现对方很专注，甚至是有些沉迷于仔细地给他擦手，认真得像是再盘玩一件艺术品，每一个角落都不落下。 塞维尔太认真了，以至于一瞬间他起了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口干舌燥，又不能抽手，显得自己心虚。 第125章 塞维尔很快确认自己将裴子晏擦干净了，便放开了他。 去吧，我来处理。塞维尔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染了血污的帕子落在地上的血污里，变得更脏。塞维尔的目光看向木屋的方向，示意裴子晏去看他的舍友。 裴子晏没急着走，他开始解外套的扣子，同时缓缓凑近塞维尔，反过来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人？ 树林里满是寂静的寒意，月色漂泊着落下，像是薄霜。 塞维尔安静看着他将外套解开，目光无法从那修长的指节上挪开，答：闻到了。 空气里确实还散着些信息素的味道。 裴子晏点头，认可了这个答案，他牵着外套干净的部分将染血的外套脱下，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塞维尔笑了笑，脏了。 他解释着，又往前迈一步，一只腿踩进塞维尔微微分开的双腿涧，站稳后踮起脚，同时扯着塞维尔的衣领，竭力仰望他，赤裸裸的目光落在塞维尔的唇上，眼底深浓的绿色像是化不开的欲求。 他喟叹着，说出了刚才那个不可言说的心思：我好想吻你。 月色朦胧又生动，像是被滚水烫过，薄霜都化成水。裴子晏细细看了塞维尔许久，末了懒懒松了手，任凭自己踮起的脚落地，看起来好似要往后倒去。 塞维尔一惊，伸手拦腰抱住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逗了，另一只手已经势不可挡地抚上了那白皙的后颈。裴子晏被半托半抱着换了个方向，避开了尸体，被抵在粗粝的树干上。 他只觉眼前一黑，头晕恍惚，四周好似有什么变了，来不及细想，腰上的手臂收紧，颈后的手抚着下颚，他的脸颊被抬起，塞维尔俯下身吻了他。 那一瞬激烈的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妄求席卷了他的渴欲，那吻深又沉，他不由自主、也发自内心，热忱回应了海风的邀请，乌木玫瑰，海风与酒，烙印成艳阳般的炽热痕迹。 一旦开了头，就再难停下。 裴子晏沉沦在乌木玫瑰的味道里如痴似醉，嗅闻着其间淡淡的海风气息，omega本就天生对alpha有臣服性，更何况他们极端的适配，这让他此刻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塞维尔身上。 他已经无暇再去琢磨其他，只能一边体会，一边回味，体味那交融的触感，回味那种从灵魂深处蔓延而来的颤栗。 老师。塞维尔唇齿间发出低沉颤抖的声音。 声音里蔓延而出的情愫，让裴子晏感觉仿佛置身沙滩，被烈日照耀般的温暖，那热意灌满他的血管，他觉得自己几乎立刻马上就要到发情期了。 他略微抬起头，此刻看见了远处的小木屋，是完整又崭新的样子，屋内漏出柔和的光影，他明白过来，他又被带进了塞维尔的精神域里。 只是此刻的精神域和现实重合。 他引颈仰头，企图呼吸一点可以让他稍稍清醒的新鲜空气，但是塞维尔落在他颈畔的温度让他沉得更深。 够了裴子晏颤抖着说。 然而，把他抵在树干上的塞维尔分寸不让。他甚至再一次感受到了某些不可说的部位正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塞维尔把头埋在他如雪的颈侧，用只有裴子晏听得见的声音说：老师，你好香。 这话听得裴子晏浑身犹如冰消骨溶，但他支撑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捂住了塞维尔的嘴。 或许是感受到裴子晏的羞赧，塞维尔终于放开了裴子晏，他趁着夜色望他，看见了裴子晏湿润的眼波和微红的眼角，他的手指触到裴子晏的面颊，像是在触摸什么千万年一见的珍宝。 老师塞维尔喃喃着。 裴子晏感到面颊微痒，握住了塞维尔的手，又笑起来，怎么了？ 塞维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单手更深的抱着他，裴子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千丝万缕的混杂情绪，那情绪复杂得让他忍不住想吻他更多。 但在外面进入精神域多少让裴子晏有些不安，他们甚至还在尸体边上，他缓了片刻央着塞维尔要出去，塞维尔没有为难他。 离开木屋的时候一脸冷静，但是回来的时候裴子晏一脸赤红，还有些喘，像是累的。单纯的肖越没有多想，甚至没注意到裴子晏的外套变了样式，他正忙着照顾林贤星。 林贤星确实安静了下来，正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昏睡，但睡得不安稳，似乎已经要醒了，还有些发热，好在肖越那里退热的药物管够，他已经给林贤星用了，只等药物起效。 你受伤没？我这里有药。看见裴子晏回来，肖越担心地问。 裴子晏摇摇头。他不仅没有伤，唯一的血还被擦得干干净净，裴子晏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干净过，指尖上全是塞维尔帕子丝滑的触感。 肖越看裴子晏的表情从担心，变成了惊讶，沉吟了一会儿又变成信任，最后笑起来，还好有你。 你还好吗？裴子晏记得肖越刚才也有些反应。 肖越点点头，我还好，就是腿软，我通知我哥了，他应该快到了。 裴子晏记得肖越的哥哥，那个给他做机甲的机甲师，叫肖琦。他能跟克林克搭上线也是因为肖琦。 没多久，肖琦果然来了，一脸神色慌张，进屋就找肖越，小越，你没事吧？ 第126章 肖越摇头，我还好，还好有子晏，他救了我和林贤星。 肖琦冲他感激地致意，谢谢。 应该的。裴子晏笑了笑，帮着肖琦将肖越扶起，你今晚跟你哥哥回去吧，我来照顾林贤星。 肖越犹豫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回去，如果他有别的情况，我可以临时处理一下。 裴子晏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点头，好，那我们带他回寝室。 有肖琦扶着肖越，裴子晏也就撒了手，去看林贤星，他这会儿似乎也朦朦胧胧地醒了一点。 裴子晏取过肖琦带来的水，给他喂了一点，林贤星也更清醒一点，察觉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我好了吗？他脸上凝结着狼狈的汗珠，一脸难以置信。 嗯，没事了。裴子晏神色如常。 这句话在林贤星心底回旋了许久，他缓缓从中悟出了什么，像是更深的难以置信，又像是某种期待，他嘴唇微颤，他死了？ 裴子晏又喂了他一口水，死了。他确认着，表情冷静，像是有人再问他吃过了吗，他随口一答吃了。 肖越和林贤星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毕竟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比不得裴子晏这样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 但这一夜大家也算共患难，所以他俩也很快从震惊的现实里缓过来，将空白的表情咽了下去。 肖琦缓缓顺着肖越的背，安抚了他一会儿，他想到的事情更深。来的路上他确实闻到了血腥味，暂时没空去寻源头。 尸体呢？肖琦问，我认识一些朋友，可以帮你处理。 林贤星也反应过来，伸收拉裴子晏的袖子，你别慌，我也可以帮你。 肖越刚才看过了裴子晏冷静的样子，现在看他好像也不是很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总觉得裴子晏有办法。 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他，裴子晏心里升起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感觉到有些新奇，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替他着急杀人的善后问题，他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毕竟不管在角斗场还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想着要活下来，对方死去代表他能活，代表他获胜。真要说起来，这种杀戮到更像是属于他的生活方式。 裴子晏从这种表现的差异中，渐渐悟出些细微的差异，他跟面前这些人的差异。 他面前的三个人都是普通人，有着最基础的人类社会的观念，他们跟他所处的成长环境不同，所以，面对同一件事情的考量也会不同。他觉得无伤大雅的事情，对方会觉得慌张、害怕，因为他们比他具有更多的社会性和人性。 人性，裴子晏咂摸着这个词，心底生出些奇怪又诡异的感觉，好像他将自己跳脱出了世界，好像他不是人一般。 因为对面三个人此刻正神色各异地盯着他，所以裴子晏也不好沉默太久，他安抚性地笑了笑，打消了他们的担心，有人帮忙，你们不用担心。 肖琦松了口气，也不多问了，那就好。 抹平了所有的担心，裴子晏便试图把林贤星扶起来，却有人敲门。裴子晏抬头看去，意外地看见了顾麟。 顾麟站在门口，视线一扫，落在裴子晏身上，已经处理好了。他顿了一下，公爵让我送结合阻断剂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只针剂。 裴子晏没有关心怎么叫处理好了，他目光落在那个药剂上，他曾经很想要这个药剂来延缓他的发情期。 他接过顾麟手里的药，递给肖越，看着肖越给林贤星使用了。 谢谢你，子晏。林贤星似乎终于放松下来，感激地看着裴子晏，然后又看向肖越，也谢谢你，肖越。 肖越笑了笑，不用谢。 一切都结束了，肖越给明夏轶报了平安，一行人准备回寝室，看见裴子晏扶林贤星，顾麟走过来帮忙，我来吧。 因为顾麟是bate，所以林贤星也没有拒绝，因此裴子晏空着手率先走出了屋子，然后看见了月光下的背影，塞维尔只穿着衬衣，夜色将那道背影勾勒得清俊。 裴子晏走到塞维尔身后，探头看他，等我？ 塞维尔看他一眼，走吧。 哦。裴子晏笑起来，背着手跟塞维尔并肩走着，月光落进他的眼睛里，晃成明亮的愉悦。 -------------------- 第64章 梦境（8） 一行人走回宿舍已经很晚，因为性别问题，顾麟并不能上楼，所以裴子晏接过了他手里的林贤星，然后向塞维尔及顾麟告别。肖越也送走了肖琦，走过来帮忙搀着林贤星。 等进了电梯，林贤星终于忍不住了，拖着半死不活的残躯，也要拉着裴子晏八卦，你，你什么时候嗯？ 裴子晏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凌乱的发型，满脸的灰迹，破洞的衣服，很佩服他这种八卦精神，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说从一千多年前开始。 他正准备大概说个时间敷衍一下，林贤星语出惊人，我今早就看你穿了塞维尔老师的衣服。 第127章 什什么？！沉默着偷听的肖越闻言一下没忍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裴子晏的脖颈，能看见的地方很干净，被衣领挡住的地方若隐若现。 裴子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没忍心告诉林贤星其实现在也是，甚至外套也是。 虽然没说，但是林贤星凭借自己八卦的直觉，仔细看了一眼裴子晏现在穿的衬衫和外套，看见了那清晰的肩章、暗纹和制服制式，忍住不对裴子晏竖起拇指。 肖越不知道脑海里脑补了些什么，幽幽地问：你们完全标记了？可是你身上没味。 林贤星默默补充，塞维尔老师的信息素本来就没有味道。 肖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裴子晏看了两人一眼，若无其事地回：他有味儿，但没完全标记。 肖越、林贤星两脸呆滞：哦 肖越虽然有些震惊，但他的医学本能忽然在他脑海中虚晃了一下，没完全标记，但是想要对方的衣物，就是有筑巢反应，这种情况好像如果两人匹配值很高的话，临时标记也会有筑巢反应。你们？ 林贤星瞪大眼，很高是多高？ 裴子晏轻咳一声，学着塞维尔的话，好像机器最高也就只到100%。 肖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古往今来能到100%的也就三对，什么叫也就？ 林贤星继续呆滞，嘴里喃喃，了不起。 裴子晏将林贤星送回房间，自己也终于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在这疲惫的夜里，他又一次从梦中得到了一些属于过去的启示。 他在宴会上。 许多陌生的面孔向他举杯，向他致意，大部分不认得，有些面熟，有些能在他看过的历史中对上名字。 他顺着回忆走，隐约察觉将要发生什么。 下一秒，人群中有人朝他举枪射击，四下潜伏着的影子向他袭来。 他的身体甚至比他的警觉更先反应过来，偏头躲过流弹，侧身旋步躲过偷袭的刀光剑影，再停下的时候手里已经握着樰了。 樰在他的引导下，在变得混乱的宴会中，勾出一道道带血色的鲜亮光带。开枪的人不少，但他总能避开，流弹会误伤别人，但哪怕弹壳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将樰抛出又收回，每次收回的路上，总有头颅落地，或者是碎裂成片的躯体。 有人尖叫，也有人逃跑，有人躲避流弹，也有人是在躲避他。 因为他身边总是在流血。 最后一个人在樰的疾光里倒下，那人在落地前就已经变成了藕断丝连的两节，内脏如坍圮的建筑，血污漫了一地，一直浸染到不远处某个少年脚下。 那少年金发碧眼，体型瘦削，透着病气，长着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一脸恐惧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慌，他看着那张脸上的恐惧，鲜有地愣了一下。 另一个人影冲上去，捂住了少年的眼，海曼，没事了，没事了。 人影抬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他说：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观感，这不是在战场，不要这么夸张。那人斟酌许久，才挑出一个不那么夸张的词来形容目前的场面，海曼吓到了。 意识到那少年不是塞维尔，他奇怪地松了一口气，也很快认出说话的人是缪尔middot;莱恩，第一任莱恩公爵，也意识到他被捂住眼睛的少年是海曼middot;莱恩，第二任莱恩公爵。 他目光四顾，发现满目都是血，血浸入地毯，让地毯变深，撒在墙上，混在墙纸的花纹中，墙纸变得污秽，空气中的铁腥味盖过了香水、信息素和食物的味道。 地上四处横陈着支离破碎的躯干和湿腻的人体器官，宛如屠宰场。 他仿若没察觉着这场面哪里不对，奇怪地问：怎么了？ 缪尔语塞，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招人来送走了海曼，解释道：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你观念里是常态的东西，在人类的观念里是难以接受的。至少，人类很难接受自己的同类被这样屠杀，哪怕对方是敌人。你可以简单的杀死他们，不要弄成好几片。 说到最后，缪尔都有些无力。 之前不也这样？他疑惑。 缪尔解释，那是战争，战场上死亡是常态。现在是宴会，宴会不能这样，别人会恐惧你。人类的恐惧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那我就走。他皱起眉，显得不解，而后又变得无所谓，也不在意。 可你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吗？你不是来找人的？缪尔看着他问，再说了，你答应了我要教海曼的，当然还有教塞维尔。总之，你控制一下。 他将樰收起，好吧，我尽量，你们太在意生死了。 缪尔听完他的发言，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一句，是你的生死观念太奇怪了！ 生死没有意义。他确认道。 缪尔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行，很好，没有意义。我去找人来收拾你制造的尸山血海，希望明天见报不要太夸张，你哎，随便你吧，只要别再杀人。 第128章 缪尔无奈地走开。 他站在凶案的现场，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缪尔那些奇怪的问题。 余光中有人朝他走来，他目光掠过去，看见了塞维尔。金发碧眼的青年绕过那些零散的人，走到他面前，给他递了一张帕子。 老师，你的手。塞维尔指了指他手上的血污。 他接过帕子慢慢地擦自己的手，随后将手帕递给塞维尔。 塞维尔接过帕子，脸上也有。说着，塞维尔抬手伸向他的脸，他没有躲开，让他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擦去，随后问：你不怕吗？海曼很怕，人类的幼崽好像应该害怕。 塞维尔仍然眼神明亮地望他，这种明亮漠视了周遭，带着天真的漠然，老师，人都是复杂多变的，我不害怕。 人类确实很复杂。他认同。 塞维尔注视着德里克，老师，听说您在阿德里安星建了一所学校？ 他点头，和你的父亲一起成立的。 塞维尔轻声问：我能去吗？ 他笑起来，考上了就可以，你是看见前几天那则植树的新闻了吗？ 嗯。塞维尔点点头，那是什么树？ 那是域外的树种，我专门回去了一趟带回来的，也不知道在阿德里安能不能活下来。他说，我也有一棵这样的树。 您也有？塞维尔好奇。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塞维尔。塞维尔低头看着照片。照片上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飘着细碎的黄色花朵。 这是哪里？塞维尔抬头看着他问。 他低头看着照片里的水，这是溟水星，上面有一种很绚烂的花，叫溟水海棠。 塞维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老师，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他有些意外笑起来，随后摸了摸塞维尔的头，好，你拿去吧。他从地上捡起一支笔，在照片的背后写下了赠给塞维尔几个字，然后递给塞维尔。 他们在浸满血的宴会里，在铁锈味的香氛里，旁若无人地完成了一次赠礼。 裴子晏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也正从他的血脉中被唤醒，他周身似乎氤氲着些蓝色的雾影，像是光，又像是阴影。 他从床上坐起身，注意到了萦绕着他的雾影，然后发现雾影的源头是他胸前那个蓝色的球。 这个球是之前塞维尔给他的，塞维尔说里面装着海蓝精灵。裴子晏拨了一下那蓝色的球，那些雾气就窸窸窣窣地回到了球里。 他下了床，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迎接着清晨的气息。他发现自己今天格外的清醒，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好像肢体也更灵活了。 这一夜的梦里，他想起了当初送塞维尔照片的场景，不是只言片语的碎片，而是一整个完整的场景。 这是这场景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缪尔的话里透露出奇怪的信息，好像他是有别于人类的另一个物种，这个物种看起来不太能理解人类的很多情绪，甚至不理解人类对于被杀戮的恐惧。 裴子晏一瞬间想起很多，想起许许多多细枝末节的时刻。有些是在角斗场上，有些是在战场上，他那些总是引人注目的举动。 就像昨晚，聂临死后他在笑。 他也时常觉得自己游离于人群之外，之前他将这种感觉归因于他不合群，但此刻他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归因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这种想法竟然让他一瞬间踏实了很多，像是漂浮多年，双脚终于踏实落地，回到了故土一般。 只是他不太确定他是否还认可自己既往的观念，生死没有意义，现在可能不太一样了。生死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至少他的死会带来痛苦。 塞维尔会因此痛苦，痛苦很久。 人类真的很复杂。裴子晏再一次认同这个观点。 而梦里的塞维尔也很奇怪。 什么样的人类会对同类的尸体视若无睹呢？还有昨夜阴影中的一闪而过的兴奋？从前他没有仔细思索过，但现在想来，那明亮炙热的眼神里，是不是也暗含着某种捉摸不透的癫狂？ 在思索这些的时候，裴子晏左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的指根，好像那里曾带着什么东西。 -------------------- 第65章 前奏（1） 今天早上没课，裴子晏又醒得很早，从训练场出来的时候都比往常早了一点，他漫无目的在校园里走。 晨光薄薄地给他镀了一层金色，黑色的碎发也随着早晨的风柔软地散开，绿色的眼睛里此刻很平静，带着远离世俗的冷感。 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校史馆门口。这个点校史馆刚开门，没什么人，裴子晏顺着路走了进去。 他又一次参观了他作为德里克亲王的一生，他作为人活着，充满欺骗的一生。 被他收藏很久、最老旧的那个智环此刻正放在展柜里，展示着他的愚蠢。这些东西几十年如一日的监测着他的一举一动，操控着他的记忆和情感。 他以为的养父，这不过是在圈养他，对他的关心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观察他、更改他的记忆。还让他疏远塞维尔，让他没有除宫羿本人之外的任何亲密关系。 第129章 他对帝国无所畏惧的忠诚是机械刺入他的大脑深处的暗示。 他对征战的动力也不是他本心。 他没来由地感觉胃里翻滚欲呕，那种恶心几乎要逼迫着他吐出来，他皱着眉思索，他在想，他对于宫羿的感情到底是出于智环的控制，还是出于自己本心。 他想起很多年前，宫羿送他去参加阿德里安学院入学测试的时候。 那个时候宫羿亲自教导他，给他当陪练，让他熟悉测试的模式，待他宛如亲子，他似乎也对宫羿产生了依赖。 如今脱离了智环的控制，他现在再审视自己的内心，再回看回忆里的依赖，有时是那种刻板的、模式化的依赖，有时又好像不是。 他不善于琢磨这种人类的情感，想了一会儿便放弃了，不管他对宫羿的依赖到底源于哪里，起码此刻的恶心和憎恶是源于真实，这真实足以覆盖过往。 这种覆盖更像是一场地震，将他既往的人生经历建立起的大楼震碎，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好在他不是人类，不会因为观念的倒塌而崩溃，因为废墟之下隐藏的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这种忽然的顿悟，让憎恨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无法剜掉，牢牢地刻进骨血，让他更为厌恶王庭、厌恶人。只可惜宫羿已经死了，他此刻的恨无处发泄，他不知道该毁灭什么才能让死去的人痛苦。 属于德里克亲王的过往翻了页，留下对于宫羿的仇恨，他在这段经历里，学会了属于人类的恨。 裴子晏往前，走到了属于诺亚亲王的展厅。 诺亚亲王的忌日是10年9月13日，是塞维尔的生日。裴子晏仍然没能想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推测出一些东西。 他们死于同一天。 那一天，他应该是做了什么，让塞维尔的生命延续了下去，然后带着许多秘密陷入了沉睡。但他仍然摸不清，塞维尔为何如此痛苦。 之前放在莱恩家族展馆的那张照片此刻被挪到了这个展厅，成为了诺亚亲王唯一的一张照片，他与缪尔middot;莱恩的合照。他花了漫长的时间仔细打量这张照片，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张照片或者任何一本书都要认真。 他目光落在照片里他的左手上，他的手被枝丫挡住了部分，只能隐约从中看出点不明显的痕迹，一个木质指环的痕迹。 本来这痕迹很难发现，但他先有了答案，再顺着答案去印证就容易了许多。只是不知道这指环现在去了哪。 裴子晏继续往前走，忽就听见身后多了一阵如影随形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他很熟悉。 他甚至没有回头，来了？ 嗯。塞维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子晏回头，发现塞维尔在看那张合影，于是便说：我每次看这张照片都没有那是自己的感觉。 塞维尔抬头看他，记得限制接触吗？ 裴子晏回忆了片刻，是限制昆西侯爵的那个吗？他看不见我，接收不到我的信息和图像。你的意思是？说到最后，裴子晏自己也意识到什么，目光又落在照片上，微微皱起眉。 塞维尔说出了真相，这种控制取消后，还是会有一段时间的遗留期，所以你暂时不会对自己的形象有归属感。 裴子晏皱眉，对于宫羿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校史馆里寂静得可怕，风从窗户吹进来，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 裴子晏撇了一眼高处的监控，发现都关着，想是塞维尔做了什么，所以他也就继续发问：旁边那是你父亲吗？缪尔middot;莱恩。 塞维尔点头。 你的母亲是艾绡。裴子晏像塞维尔确认。 是。塞维尔肯定了他的猜测。 但，公爵夫人是艾绒，艾绡的姐姐，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有受到影响吗？裴子晏很难不在意这一点，特别是在王庭见过许多贵族隐私之后。 塞维尔平静陈述：艾绒确实不喜欢我。她们姐妹关系其实很好，艾绡却在盛年死于难产。每次看见我，她都无法释怀，甚至想要完成艾绡没完成的实验。她跟缪尔也只是利益结合。 怎么想到问这个？塞维尔反过来问他。 发现塞维尔并没有把艾绡和缪尔称为父母，裴子晏感觉自己好似触及了什么关键。 他犹豫着回答塞维尔的问题，我想起一些事情，那艾绒和缪尔对你好过吗？他想起另一个梦里，在那个跟归巢有关的梦里，他曾信誓旦旦地说缪尔和艾绒会给塞维尔一个家。 他现在感觉这种许诺完全不符合人性，不知道缪尔和艾绒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向塞维尔确认。 塞维尔沉默许久，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甚至有些无奈，老师，人很复杂。他说。 人很复杂。 裴子晏认同这句话，但此刻却听不明白。 艾绒去世很早，缪尔活得久一点。他们都很喜欢海曼，而海曼一直生病，你尝试救过海曼，但还是失败了。 因为你救过海曼，跟他们达成了某些交易，所以缪尔让我顶替了海曼的名字，成为了莱恩公爵，一直到182年。 有些事情对人来说是一生都无法接受的。 第130章 他们很难跨越对艾绡的思念来对我好，但可以因为你救过海曼，给我一些好处。 你能明白吗？ 塞维尔徐徐向裴子晏解释着，却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裴子晏似懂非懂，但记住了塞维尔的那句话有些事情对人来说是一生都无法接受的，或许这里面也包括死，人类不能接受死。 他牢牢记着。 我觉得你也很复杂。裴子晏倚在展柜上，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笑。 我也是人，老师。塞维尔走过来，立在他身前，低头看着他，声音缓而沉，乌木玫瑰的气息氤氲而至。 裴子晏嗅着那信息素的味道，笑意浮在绿色的眼眸里，又酥又软，有些沉沦，我知道。他轻声说，所以，我尽力用人的方式去爱你。 这自白来得太突然，塞维尔甚至来不及反应自己听见了什么，那句爱你就已经散去了。 阳光悄悄从窗户透进来，照进黑暗的角落，将阴冷驱散。 塞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海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掀起涌动的波澜，老师。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是来自深渊，你，他顿了一会儿，又缓缓地喟叹，很久之后才接着说，我也一样，我也努力用人类的方式去爱你。 嗯，我知道。裴子晏回应着塞维尔。 日头渐升，被清澈的玻璃折射，插进了两人对面的展柜旁，让柜脚的灰尘无处可逃，又渐渐挪进展柜里，慢慢将柜子里的徽章镀上银色的反光。 裴子晏感到有些晃眼，偏头看了过去，他看到了那枚徽章，那枚身份牌。 他之前还猜测自己那一块是别人的，但他此刻已经得知了自己的名讳，他叫做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他当初在莱曼星醒来，身上那半块写着德里克的身份牌多半就是他自己的。 那柜子里这块多半是假的，因为真的那一块应该跟他一起葬身星海了。 裴子晏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光滑的展柜，这是假的吗？他回头问塞维尔。 塞维尔跟过去，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破损的身份牌，递过去。 裴子晏满脸诧异，接过了这块刻着他名字的身份牌。它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破损，连德里克的拼写都只剩下后半截，但它确实还存在，甚至还带着塞维尔的体温。 他看着那身份牌许久，不知道塞维尔怎么能找到这点碎屑，最后将它还给了塞维尔，替我收好。 塞维尔将身份牌收回原来的地方，又唤出智环发了一份文件给裴子晏。 裴子晏的智环响起，他懒散地点开，瞟了一眼，《耀地星实地考察项目》。溟水星所处的域外与梅耶尔星云接壤，耀地星是梅耶尔星云的核心，要去溟水，势必要经过耀地。 裴子晏看了一眼项目开始日期，一周后。 下周？ 是。 裴子晏得到了确切的出发日期，而同一时间，遥远的桃瑞丝星，宫戾的手中也多了一份文件。 不过，不是出发日期，而是塞维尔的匹配报告。 这个资料夹本来被他随便看了一眼就扔了老远，但是此刻又被他命人翻了出来。他旁边站着的人是元易时，正是那个被他顺手抓来找资料夹的人。 宫戾手中仍握着那把黑色的匕首，刀尖对着报告里的字看，最后停在了报告中裴子晏的照片上，许久没动。 元易时在一旁胆战心惊。 宫戾最近越发地喜怒无常。前一秒正好好跟他讲话，后一秒就忽然发火，莫名其妙要他找塞维尔的匹配报告。 他搞不懂匹配报告有什么好研究的。早上已经看过一遍，塞维尔之前跟对方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因为这次匹配中心强烈要求，故而顺路捎带一下那个omega去耀地星。 只是捎带一下而已，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虽然他不知道塞维尔去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再说，那可是匹配度100%，这样的匹配度，把人捆去送给塞维尔都没问题，何必呢？ 但元易时敢怒不敢言，只敢想。 这个omega现在在哪？宫戾的刀尖戳进了光幕，眼神狠厉，把他带来桃瑞丝，立刻。 元易时神色一凝，是，陛下。 他抬脚就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宫戾仍坐在原位，看着元易时离开的方向，元易时没关好门，此刻门外的光透进来，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脸割裂成几块，看起来更加的狰狞。 他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一切都推倒地上，桌面变得干干净净，他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似乎又回过神，起身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捡起来，收纳好。 做完一切，宫戾转过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旁，窗边放着一尊黑色的石像，他靠在石像上，渐渐放松，眼神的余光瞟着窗外的灯火。 在温暖的灯火下，宫戾消瘦的脸依然透出刻薄的阴冷，眼底阴霾的雾气也经久不散，他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像是父后。 又像是弟弟。 -------------------- 第66章 前奏（2） 第131章 裴子晏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周五上完课后他离开了阿德里安学院，去了后街找尼尔。 甜品店正营业，店里的客人不多，但也不算清闲，所以尼尔此刻正在厨房里忙，前台空着，开着自动结账。 裴子晏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鸮鸣，他摸进厨房，尼尔？ 尼尔正将一盘团好的面团放进烤箱，鸮鸣在旁边熟练的帮他打奶油，看见他进来，尼尔笑起来，棕色的眼睛像琥珀。 怎么今天过来了？尼尔问他。 裴子晏直奔主题，我要把阿鸣带走一段时间，这两天你能招到人吗？ 尼尔笑容顿住，表情迷茫，有些慌乱，你要去哪？ 裴子晏说出了自己预设的答案，跟着学校去做考察项目，可能有点久，具体多久我也还不清楚。 他想过要不要如实告知尼尔他要去耀地星，但想到他的身份，他要去做的事情，他还是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不论如何，尼尔一定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毕竟，尼尔作为裴子晏的朋友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他作为尼尔的朋友，却不是真正的那个裴子晏。 他需要为死去的裴子晏保护好他的朋友。这是他从裴子晏的记忆中搜寻得来的答案。 好吧。尼尔点点头，听见裴子晏可能要去很久，看起来有点失落，阿明你可以先带走，我这几天倒是有面试几个人，里面也有不错的，我通知他们这两天来上班就行。 只是尼尔犹豫了一会儿，你出去要注意安全，你上次一个人出门，就坠崖了，你要时常给我报备。 尼尔没有继续追问裴子晏的去向，这倒是让裴子晏松了一口气，他笑起来，好，我会注意安全的，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这次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老师，不会有事的。 尼尔犹豫着点头，末了又问：你是不是跟一个人匹配程度很高？ 就这两天，他跟塞维尔匹配度很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阿德里安，改编出了无数个版本，尼尔会听说也不奇怪。 是。裴子晏没有否认。 他也要去吗？尼尔喏喏着问。 裴子晏点头。 尼尔低着头，看起来有点郁闷，声音也闷闷的，那你注意安全。 裴子晏：好。 尼尔照常从自己做好的甜品里捡了几样裴子晏爱吃的，打包好，挂在了鸮鸣的机械臂上，让裴子晏带走。裴子晏一个人到甜品店，走的时候跟往常一样，带走许多甜品，只是这一次身后还跟着鸮鸣。 出门的时候，他遇上了店里的那个常客进门，那人有着红色的头发，裴子晏没法不注意到他。 裴子晏顺口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男人看他一眼，点了下头，然后看向他身后的鸮鸣，宝贝儿，你今天不在店里？ 鸮鸣弹出个害羞的表情：是呀，今天有事，下次见~ 男人张扬地笑，好的，下次见。 被无视的裴子晏： 裴子晏面无表情的带着鸮鸣离开甜品店，回到了阿德里安，他沿着石子路往寝室走，路上偶尔遇见一两个认识他的人，但他们并不上前和他打招呼，只是远远地议论他。 裴子晏不在意这种议论，从入学起他就感觉很多人会好奇的打量他，他的目光依然从那些人身上掠过，不着痕迹，没有人注意，他也悄悄窥探了那些人的窥探。 寝室里其余的人正好都在，裴子晏将蛋糕分了一些出去，然后找到肖越。 你哥哥现在在店里吗？裴子晏问他。他本来是想自己联系肖琦的，但是想到他现在跟塞维尔的匹配程度很多人都知道了，不免有些警惕，他选择了不主动联系人。 肖越点点头，他在，他没事都看着店。他有些疑惑，不知道裴子晏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我有点事想找他帮忙，我马上就去店里，可以让他一个人等等我吗？裴子晏悄声说着，但仍强调了一个人几个字，另一边愉快吃甜品的林贤星和明夏轶甚至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肖越不知道裴子晏需要帮什么忙，但是他很相信裴子晏，于是点头，好，我现在就说，你去吧，需要地址给你吗？ 不用，我知道在哪。裴子晏神色认真，却又笑得随意。 肖越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对上他绿色的眼睛，张了下嘴，又闭上，最后低声说：好。 你们再说什么？林贤星这时从旁边探头过来，脸上仍有些病气，看起来病恹恹的。 林贤星这两天都没上课，一直在寝室休息，气色还有些差。 看见他好奇地凑过来，裴子晏答：有机甲的事情咨询他哥哥。 林贤星犹疑地问：是跟你出去参加什么项目考察有关吗？ 裴子晏诧异看他，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林贤星傻笑一下如实说：太闲了，天天盯消息渠道，谁知道正事没看见，听见了关于你的八卦。说到后面林贤星面色变得古怪，你这个项目该不会是匹配中心要求的吧，路上跟塞维尔老师一起？ 第132章 裴子晏没否认，点了点头。 看见他承认了，林贤星并不意外，反而拉着裴子晏到了自己房间，他合上门，按了一下门边一个单独的开关，裴子晏注意到他的动作，发现那个开关他的房间并没有。 林贤星让裴子晏坐下，自己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拿了一个东西走到裴子晏身边坐下，这个给你。 裴子晏接过一看，意外地发现是一支结合阻断剂。 这是我自己准备的，那天没带，现在也用不上了。林贤星说，我觉得你可以拿着，你的发情期应该很快了吧？ 裴子晏看着结合阻断剂，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很多。 他曾经确实想要结合阻断剂。但在他杀了发情的聂临、见过发情后丑态毕露的样子之后，他也还是想吻塞维尔，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不想当omega，可如果结合的对象是塞维尔，成为omega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又想起他曾经说过可惜自己不是omega，那时他说的是无知无觉的戏言，如今却一语成谶，他有时也会产生一种感觉，或许从那时候他就已经因塞维尔而沦陷，只是不自知。 可能，不用了。裴子晏说。 林贤星握着他的手，让他把手里的阻断剂握紧，你其实不了解他。 裴子晏诧异看他。 林贤星沉默了一会儿，这里屏蔽了，不会有人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裴子晏沉默看他。 林贤星看着他欲言又止，笑了笑，莱恩公爵在帝国是一个复杂的存在，每任皇帝都想动，却又动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子晏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林贤星话音一顿，我也是听说，莱恩公爵手里握着掌握帝国命脉的东西，可以顷刻间毁灭帝国，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明明可以自己掌握权力主体，但又从来不上位。每一任莱恩公爵都很淡泊名利，除了这一任。 裴子晏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平时我喜欢开玩笑，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跟他走到一起，也没想到你会救我，林贤星自嘲笑了笑，可能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是我不知道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总不能真的是因为爱吧？ 他之前送给别人的玫瑰，现在又送给了你。你们匹配度很高，你或许会被信息素误导呢？林贤星看着裴子晏的脸色似乎不算坏，继续说，这两天，我让人去聂临家了，他家里没有人了。 没有人？裴子晏淡淡看他。 是的。他家里空了，父母弟弟凭空消失，连我妈也找不到人。肯定是塞维尔老师帮的忙。林贤星侧目看他。 裴子晏问：这样不好吗？ 我很感谢他，这件事没有不好，可林贤星有些着急地说，我有消息，带走聂临一家的人脖子上纹着一只鸟，像是麻雀。 麻雀？裴子晏想到了什么。 林贤星点头，你还记得之前校史馆死人那一次吗？当时给你提过的鸱鸮，他们喜欢在身上纹鸟类的纹身。鸱鸮是个叛国组织，你能明白吗？ 你没有身份，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你这样的人在这种争斗中很容易消失。林贤星看着裴子晏，表情很担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救过我，我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陷入这样的处境里。说到最后，林贤星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所以，阻断剂你拿走，以后哪怕你想要离开塞维尔老师，我也可以帮你。 听完林贤星的话，裴子晏沉默了半晌，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又很难描述，像是震撼，又像是感动。在他能回忆起的经历里，很少有人这样为他考虑。 虽然林贤星似乎对他有些误解，他跟塞维尔的关系并不像林贤星想象的那样，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来自林贤星的善意。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子晏说得模棱两可，我不会有事的，你可以放心。结合阻断剂我不需要。鸱鸮的事情，我可能也知道一点。 林贤星愣了一下，你知道？ 裴子晏缓缓点头，之前在帝国历史研究院看的资料里，塞维尔的因为建立夜莺被判叛国罪，而夜莺不正是鸱鸮的前身，这一点他之前没想起来，现在反倒被林贤星提醒了。 好吧。林贤星干巴巴看着他，神色中透着几分古怪，收回了结合阻断剂，你真的确定不要？他甚至比裴子晏本人还要犹豫。 其实林贤星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因为他也不知道发情期具体是哪一天，可以出现在这一个月里的任何一天，或许是他从耀地星回来，也可能是明天。 一旦出现，他就需要十五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去渡过发情期。 但裴子晏还是拒绝了。 林贤星收回阻断剂，从怀里拿出一块徽章，递给裴子晏，那你拿着这块徽章吧，去任何一个雇佣中心都可以得到你要的东西。 这次裴子晏没有拒绝，他接过徽章，谢谢。 第133章 林贤星摆摆手，那你注意安全。你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 好，我会的。裴子晏接受了林贤星的善意。 在林贤星这里交代完，裴子晏便领着鸮鸣去了肖琦的店铺。肖琦挂了关门的牌子，一个人在店里等他。 上次的决斗之后，斩鳞就返厂送修了，裴子晏也一直没来取。正巧发生了昨晚的事情，裴子晏想到自己或许可以让肖琦帮个忙，帮他把鸮鸣的智脑核心暂时放在斩鳞里。 斩鳞是没有智脑核心的，正好可以用来放鸮鸣。 裴子晏一进门就被肖琦带到了里间，他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对于裴子晏是斩鳞的主人这件事，肖琦看起来倒也没有很意外。估计是因为之前肖越已经见过了裴子晏的机甲，有给肖琦说过。 听完裴子晏的要求，肖琦一如往常地没有多问，他思考了一会儿，回复道：你两天后来取吧。 两天后，裴子晏回到了肖琦的店里。 桌面上，那枚蓝色的耳钉看着比之前更灵动了，裴子晏将耳钉带回右耳。 谢谢。裴子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向肖琦道谢。 他带着耳钉离开了肖琦的店，顺着路往阿德里安回去，没走多远，身后细碎繁杂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虽然平日里窥看他的人不少，但现在身后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似乎有好几个小队，向他四面包绕而来。 裴子晏抬头瞄了一眼四周的监控，抬脚跨入一处没有监控的小巷，他已经准备驱动樰了，只等走得再深一点，走到人迹更鲜的地方。 路尽头的拐角处却突然出现一个人，那人懒懒地靠在墙楞上，有着红色的头发，一双绿色的眼睛，是甜品店的那位常客。 裴子晏面无表情地缓步走着。似乎因为出现了别的人，身后的脚步声也轻微了很多，那些跟着他的人也摸不清此刻的状况了，看起来不是一波人。 红发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笔记本，随手翻开其中一页，我诚恳地建议你跟我走，而不是跟后面那些人。 是吗？裴子晏的尾音轻扬，并不在意这前后夹击的场面。 是啊，男人接过话，又翻了一页手中的笔记，我一不小心取走了你的快递，好像是一个叫做崖岷的人寄给你的。我看不太懂，但应该对你很有意义。 哦。裴子晏应了一声，他还以为崖岷是骗他的，没想到真的有，他盯着那本笔记，改变了想法，朝男人走去。 身后的老鼠仍窸窸窣窣地跟着，裴子晏甚至能听见一些上膛的声音。 那你准备怎么带我走呢？他偏头认真地问，情态天真，像是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但听他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 男人合上笔记，眼神有些兴奋，所以，你是选我吗？ 不好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行不行。这种情况我一般比较喜欢找老师解决。裴子晏撇嘴调侃着，手却抚上了樰。 男人笑了笑，将合上的笔记递到裴子晏面前，轻声问：想要吗？ 笔记离裴子晏的距离很近，甚至触到了他的鼻尖，他的余光能触及笔记上的花纹，那花纹似乎确实有些让人眼熟。 似乎是因为这花纹分了神，裴子晏没有注意到笔记上奇怪的味道。等他意识到笔记上古怪味道的时候，只感到一阵头昏，眉头一皱，意识到什么。 你他的话没有说完，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 神降之影 第67章 梦境（9） 裴子晏阴沟里翻了船，在昏迷前隐约看见了笔记上的花纹，那花纹对他来说似乎有些特别，一直跟进了他昏迷后的梦里。 梦的开始，他正在战斗。 苍郁的丛林中，他操纵着自己巨大的机甲在炮火和烟尘中奋力对抗。 对方攻势迅猛，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将他节节逼退，他一路退到一处湖边。巨大的防护罩保护着他，但他看见对方背后巨大的粒子炮加载即将完成，如果他躲不开多半就输了。 他气定神闲地瞟见了湖面上冒着的气泡，有了对策。 脚下的烈焰加速，势如破竹地冲至湖面上方，身后的机甲紧随而至，就在炮火发出的一瞬间，他猛地收起了机甲。 巨大的惯性力让他如抛物线般落在湖面。 突然的消失让紧随而至的人有一瞬间的迟疑。也就在这一瞬间，平静的湖面伸出几只触手，缠住了追兵。 而另一边，他已经上岸再次启用机甲，无数追踪弹瞬间击中了被禁锢的敌人。 爆炸的火光如火烧云般绽放，敌人被淹没在炮火中。他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这湖里有东西。 正当他略微松气的时候，爆炸的火光中一枚炮弹破空而至，他没来得及躲开，被击中了。 您被击中，已死亡。机械的女声响起。他眼前一黑。 很快舱门开启的声音传来，眼前再次见光。他从舱中坐起，看见了旁边另一个舱里坐起身的人。 是塞维尔。他身上已经脱去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第134章 老师。塞维尔从登陆舱中起身，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感受到塞维尔掌心的温热，顺着塞维尔的力道站起身，感觉怎么样？他笑着问，缪尔弄的模拟练习场景，准备用来考试和教学。 您没有用全力。塞维尔如实说。 我做了强度调整，只加载了大概10%，主要是评估一下这个系统。他解释，不过我把你的数据录进去作为对比数据了，以后满分就照着你的来。 塞维尔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拍了拍塞维尔的肩膀，安慰道：我跟你不是一个物种，你没有必要执着于打败我。我教了你很多，也给了你很多，你在人类里已经是难以超越的存在了。 塞维尔听完沉默着，许久之后又像是有些不甘，问：德里克老师，您到底是什么？ 面对塞维尔的询问，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着走到考场的总控台前，点出了帝国全域的星图，指着靠近梅耶尔星云的那一片黢黑区域说：我来自你们所说的域外，我其实不应该在这里，只是被人召唤，为对方解决一些问题。 不是溟水星吗？塞维尔轻轻皱起眉，像是发觉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看着那片黢黑犹豫着该怎么说，是也不是，我有点复杂。他有些无奈的笑，没有继续说。 塞维尔有些失望。 他看着塞维尔失望，也有些不忍心，补充道：你可以这样理解，我是来这里完成一次旅行，旅行期间完成一些必要的事情。 有很多次这样的旅行吗？塞维尔低声问。 很多。回答的时候他看着塞维尔，注意到对方身上不由自主展露的低落，有些不解。 塞维尔很快收敛起了那让他不解的情绪，又问：那您会记录那些去过的地方吗？ 不会，他摇头，自嘲地笑起来，其实是应该有一个帮我记录的人，但我无法让那个人出现。 塞维尔的声音既轻又不确定，无法出现？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嗯，随口解释：是我自己的原因，所以我一直一个人。 那您那个管家？ 他笑了，他是我随手创造的一个智能生命，像个傻子，不太健全。 塞维尔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他有些不明所以，关了总控台的电源，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塞维尔再次开口：那您一定会走吗？ 他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些关键，塞维尔的低落可能是源于未来的分别，他点了点头，但应该还有很久，不是最近。 那您可以写点什么吗？塞维尔的请求来得突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塞维尔又接着说：您的过去，您自己，您要去哪，不管是什么，可以留点什么给我吗？ 他明白了塞维尔的意思，甚至注意到塞维尔身上一时混杂的情绪，有些惊讶，又不明就里，但那种混杂的情绪让他也有些莫名的不好受，他想让塞维尔的这种情绪平静下来。 好。他一口答应。 塞维尔身上那种情绪确实淡去了，被愕然取代，好似没想到他会答应。 他继续说：你去帮我挑个笔记本吧。 塞维尔沉默着点了头，沉沉盯着他看，他不解地回望，感觉今天的塞维尔情绪起伏很剧烈。塞维尔一言不发把手收进怀里，摸出一本笔记本，走到他面前递给他。 他惊讶地看塞维尔，接过本子翻了几页，是新的，他握着的封皮上还残留着塞维尔的体温，很热。 醒来时，裴子晏感觉到一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房间似乎整个都在旋转。这种眩晕感伴随他许久，他只好一直瘫着不动。 他想起梦里一开始的那场战斗，跟他在入学测试里的那次简直一模一样，确实很多人都喜欢在战斗中把机甲收起，但是，这场景的复刻程度让裴子晏没法用巧合来反驳。 在同一个地方，在潜意识里，他采用了同一个战术。 塞维尔应该那个时候就认出他了吧。所以，后面才给他送耳钉，又给他透露一些信息。 他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 梦里塞维尔混杂的情绪让当时的他不解，此刻他却明晰了解了，同时又不由得对自己的迟钝感到费解。他明明会因为塞维尔不开心而难过，并且立刻答应对方的请求，希望以此让塞维尔高兴，怎么那时候他没看清自己的内心呢？ 成为德里克这一遭还是让他学会了很多。 裴子晏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那种眩晕的状态里恢复。 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裴子晏： 他后知后觉地醒悟，自己这身体是个普通人，他光记得之前梦里，塞维尔的药迷对他效果减半，但是他忘了那时候他的身体是原装的，导致现在拥着裴子晏的身体被迷药毫无准备地拿下。 他环视房间，发现自己在一艘星舰上，窗舷外是星宇。他低头看向地毯，地毯的花纹很随性，没有印任何字，看起来不像是帝国的正规星舰。 因为帝国正规的星舰都需要登记在案，地毯上都会写上星舰的名字。 第135章 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套间，隔着模糊的玻璃门，他能看见一个不太清晰的人影在里面走动。 裴子晏没有轻举妄动，干脆张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很快，人影从套间里走出来，裴子晏看见了那个红发的男人，男人刚洗完澡，裹着浴袍，跟他一起出现的是他的信息素，是个alpha，绿茶味的，不受控制地散得满屋子都是，但是却不让人觉得压迫和害怕，像是开屏的雄孔雀，四处招摇。 裴子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之前在甜品店见过很多次，但他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人，这人似乎换了一张脸，不再是甜品店里常见的那一张，只是眼睛依然是绿色的。 他莫名地觉得这张脸有一些熟悉。 男人在裴子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看着裴子晏有些疑惑的表情，撇了撇嘴，看来你不记得我了？好歹也帮过你一次。 帮？裴子晏疑惑地想了一会儿，无果。 男人哼笑一声，伸手按了一下耳后，又变了一张脸，然后善意地提醒裴子晏：就是在雇佣中心的大厅里，你被抢任务那次。 看着新的这张脸，裴子晏终于有了印象，是那个阻止他当时揍聂临的人，原来是你。裴子晏哂笑着。 男人点头，按了一下耳后，又变了一张脸，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司焰。 司焰？裴子晏重复了一遍司焰的名字，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看这种脸眼熟。 司焰是星盗首领的名字，传说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在帝国的档案里他都有无数张脸，现在这张脸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档案里这张脸的眼睛不是绿色的。 你没死？裴子晏有些意外，他记得他死前自爆的时候，司焰就在他对面，他以为他的死把这些星盗全都带走了。 司焰眯起眼，我，为什么会死？ 大概是因为报道这么写的，也可能是因为反式元素弹之下鲜有人幸存吧。裴子晏抬眼瞄他。 听见反式元素弹，司焰懒懒地笑了笑，没办法，我就是运气比较好，谁死都轮不到我。 裴子晏尴尬地冷笑，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确实对方运气很好，毕竟他是死了的那一个。 司焰似乎对此很得意，继续道：那个可怜的德里克亲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碎得只剩渣，也不知道宫戾那个神经病犯的什么病，都这样了还要人去那一片找残骸，疯得不轻。 可怜的德里克亲王顺嘴发出质疑，不是找鸮鸣吗？现在找回来摆在校史馆呢。 那是元易时的任务。司焰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裴子晏身后，裴子晏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听见了一些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司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塞维尔老师负责另一半，收敛遗体。 收敛遗体。 这四个字在裴子晏的耳膜走过一道，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于是，这四个字就像漏网的鱼，从网眼往下掉，正要掉回水里，却又刚好砸在了裴子晏心口，将他砸了个懵。 什么意思？他下意识问，心脏却像是代替那四个字落了水。 司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着他的语气，来了劲，嗐，没收回来几块，就收回了些细微的组织碎片，我想主要还是为了确认人真的死了。 不过，莱恩公爵用那些混着尸体组织的飞船残骸就地搭了个坟墓。现在还在那地飘着呢，你想去看看吗？莱恩公爵亲手搭的。司焰说着话，插着一块水果走到裴子晏身前。 裴子晏看了司焰一眼，没搭话，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心口却一阵一阵地发紧。宫戾派塞维尔去替他收尸，他有些不敢想象塞维尔当时的心情。 但司焰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他跟司焰萍水相逢，没有任何交集，就算这几天他跟塞维尔匹配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司焰来说这些也毫无理由，于是，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 第68章 失联（1） 司焰吃掉餐刀上的水果，低头打量他，你不想知道？你不是跟他匹配度很高吗？我帮你了解一下你未来的alpha。 裴子晏确实很想，但受制于人又很不自在，只好朝司焰翻了个白眼，然后嘴上说：谢谢，那你继续。 司焰笑了笑，又绕到他背后，不能光我说。裴子晏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抵在他后颈，那里有着最脆弱的腺体，他控制不住地浑身绷紧，本能地从心底开始恐惧，他开始思考要不要立刻用樰。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司焰找他的目的，他选择再试探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我受人所托，观察你很久了。在你坠崖之前，在你坠崖之后，在你来这里以后，你好像变了很多。司焰缓缓地说，手腕用力，刀尖在裴子晏的后颈压下一个凹陷。 司焰的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裴子晏很意外，他以为第一个直接戳穿自己的会是尼尔，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自己曾经的敌人。 司焰继续说：你坠崖之后，其实我比尼尔更早到，我去的时候，你已经死了。我本来是通知尼尔去给你收尸的，谁知道捡回来个活的。 第136章 裴子晏恍然大悟，司焰显然认识尼尔，平日还是尼尔的常客，尼尔没给他提过这件事。他想起自己在尼尔面前多有露馅，心底有了猜测，却又不太意外。 他被刀尖抵着动弹不得，揣摩尼尔和司焰的目的。 尼尔观察你很久，你破绽很多，从前你不喜欢吃甜的，只有生日那天例外，现在不仅天天吃，甚至生日也不记得了。以前不吃水英菜，现在喜欢。 而根据我的观察，你的那些战斗技巧、训练方法像是天生就会，可是子晏去哪学这些东西，你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司焰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行为却不亲昵，刀尖滑到了裴子晏的颈动脉上。 刀移到颈动脉上，那种腺体被压迫的本能恐惧消失，裴子晏反而没有紧张的感觉了，他稍稍放松，脑子也开始转，指出了司焰话里的问题，受人所托？看着我被侯爵夫人践踏，看着我坠崖，看着我差点死了，你就是这么受托的？也不怎么尽心。 司焰也不在意原主的死活，在意的是原主身上其他的东西。 司焰笑起来，挺聪明。 餐刀离开了裴子晏的脖子，司焰拖了把椅子过来，面对着裴子晏坐下，他身体前倾，绿色的眼睛盯着裴子晏同样是绿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 裴子晏感觉他像是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 我记得你在通缉令上的眼睛不是绿色的。裴子晏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语间，樰悄悄地化为短匕落进他的掌心。 司焰向后靠在椅子上看他，评价道：很敏锐。 裴子晏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试探着问，你要问的事情跟曾经的哈维侯爵有关？ 他的一双绿眼遗传自母系的血脉，裴子晏的外祖父是曾经的哈维侯爵裴霍。 新闻里，裴霍跟自己的儿子裴策串通星盗叛国，差点用反式元素弹炸毁格林星，最后被元易时阻止了。这件事影响到了他的母亲，导致母亲自戕，也导致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司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是他说：你不是子晏的话，问你也就没用了。 裴子晏微微笑起来，唇角勾起一个锐利而挑衅的弧度，你可以问问看，说不定我都记着呢。他将樰调整了一下位置，卡在手铐的中间，樰很锋利，只要他一削这副手铐就会作废。 司焰不说话，看他的眼神有些危险，但裴子晏仍然很放松地笑，因为他抓住了司焰的要害，开始掌控这场谈话。 你要问我的外公，我的舅舅，还是我妈？裴子晏继续说，像是故意在试探司焰的底线，要我猜吗？ 餐刀被司焰握在手中翻出了花，裴子晏察觉眼前的人有些烦躁，于是他不再说话，而是等司焰开口。他在想要不要这个时候解开手铐，或者再晚一点。 许久之后，似乎是玩够了餐刀，司焰重新握住了餐刀的把手，问道：那最近有人联系你吗？ 裴子晏觉得有趣，故弄玄虚，你指哪种联系。他想起之前从格林星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曾经收到一个来自裴策的好友申请，之后过后根本联系不上。 所以，是有，对么？司焰问。 裴子晏笑得很轻，他不再回答司焰，而是说：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吗？我不太喜欢被人绑着。 司焰盯着他不动。 裴子晏继续说：在你放开我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当然，也不要企图拷问我，没有用。 司焰大笑起来，眼神轻蔑，你们omega威胁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可以试试。裴子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樰已经蓄势待发。 小朋友，我在阿德里安读书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司焰懒散地说，你好好回答师兄的问题，别的什么都好说。司焰用餐刀拍了拍他的脸。 裴子晏并不妥协，盯着司焰的眼神分寸不让。司焰看了他一会儿，房间里alpha信息的味道忽然变得浓烈。裴子晏看着这熟悉的剧情，表演欲蹭蹭上涨。 这些alpha总是喜欢用信息素欺负omega。 司焰看着面色不善的裴子晏，开心地笑起来。 他凑到裴子晏耳边，嗅了嗅裴子晏的信息素，一只手摸到裴子晏的后颈，爱昧地说，要么回答问题，要么被我标记，你选一个？ 后颈被触摸的感觉并不好，裴子晏适当地露出了一些惊恐的表情，降低司焰的防备，嘴里低喃着，别 这个时候，司焰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看见裴子晏背后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但他没有，他直起身，傲慢地问：考虑得怎么样？ 所以，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裴子晏低垂着头，虚弱的脖颈间浮起薄汗，他低声呓语：我话音断断续续。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司焰得意洋洋地问。 裴子晏幽幽叹了一口气。那一瞬间樰在他的掌中旋转，斩断了锁链，随后化为长匕，又在他掌中转了一圈，被他正握着。同时，他猛地起身，抓着身后的椅子朝司焰砸去。 第137章 司焰一惊，退后几步。 裴子晏肆意笑着，笔直的腿一迈，冲了上去。 樰的亮光在房间里宛如飘带，完全限制住了司焰的行动，他握着把餐刀进退维谷。 几个回合下来，房间里一片狼藉，司焰的浴袍变得破破烂烂，他捂着最后一点浴袍碎片挡住关键部位，被裴子晏逼到了墙角。 建议你下次绑架omega的时候，换一个难度简单点的。裴子晏笑着说。 司焰尴尬地笑，第一次被omega拿刀干到墙角不敢动，他也有些震撼，此刻他变得很温顺，试图解释：我其实只是想问你点问题，顺便尼尔非要我找你确认一下，可能我的方式有点过激，但是 那你先说说，你刚才想问什么？裴子晏打断了司焰的话，笑着问。 司焰咧嘴笑起来，其实我的问题不是特别难，主要怕你不告诉我，要不你先问？他学乖了。 裴子晏似笑非笑看着司焰，对于司焰他没什么好问的，他本想将司焰解决掉算了，但他用着裴子晏的身体，没道理要对跟原主有关的人赶尽杀绝，故而他问：你跟尼尔认识？ 司焰有些意外地笑了，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是，我留了联系方式给他，他当时通知我你有危险，我赶来的时候显然来不及了。司焰将来不及三个字咬得很重。 司焰显然是认定了他不是裴子晏本人，所以根本不向他确认，只是描述事实。 裴子晏很快消化了自己身份暴露这一事实，他对尼尔好也只是因为他是原来的裴子晏的朋友而已，所以也没有很难接受。 但他还是向司焰确认，尼尔什么时候发现的？ 司焰笑了笑，你破绽太多了，他俩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关系很好，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真正放弃幻想大概是你连生日都不记得。不过他领你的的情，说你帮子晏报了仇，他也愿意当你的朋友。 这样的话裴子晏倒是完全没想到，那现在为什么我在这里？ 司焰挑眉，油嘴滑舌地胡扯：你匹配的消息都挂在星网热搜了，他这不是让我帮你参谋参谋，怕你被骗。 帮我？裴子晏缓慢重复了司焰的话，又打量了一下刚才绑他的椅子，对这话有些存疑。 司焰丝毫不觉得尴尬，是他把你当朋友，我可没有，我觉得你身份可疑，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是 不愿意。裴子晏回答得很果断，好奇心这么重，一般没有好下场。他笑着告诫，又温和地说：不过你可以问你想问的，我都记得，看在尼尔的份上。 被刀指着告诫，司焰也的态度也硬不起来了，甚至有些心虚，他也不再深究，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裴策的消息。 果然跟裴子晏猜测的一样，司焰想问的人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裴策算是裴子晏的舅舅。记忆中，在裴子晏母亲死前，他曾经见过几次。但后面裴策就在格林星的爆炸中身亡了。 但他确实偶然收到了裴策发过来的好友申请。他当时当成了bug处理。毕竟自己换过身份，裴策不应该认识他。 嗯，我舅舅。裴子晏回答，但跟没有回答差不多。 他联系你了？司焰有些急切地问，甚至下意识往裴子晏的方向凑近，进而导致裴子晏的刀尖抵进了他的皮肤。 鲜红的血液自细微的伤口里流出，而司焰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我有他的联系方式。裴子晏模棱两可地说。 司焰盯着裴子晏看了一会儿，你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加过你，但是联系不上。 裴子晏没有说话，司焰此刻的表情透着一种了然的失望，他整个人颓然下去，这种状态裴子晏觉得有些眼熟，像是之前见过的那些照片里的塞维尔。 -------------------- 第69章 失联（2） 裴子晏判断司焰陷入了某种消极的情绪里，已经不会再做什么，将手中的匕首放下收起。看见裴子晏放下刀，司焰也不客气往旁边的衣柜走，开始翻衣服穿。 我听说他已经死了。收到好友申请也是在格林星偶然收到的，确实联系不上。裴子晏如实说。 司焰皱起眉，你在格林星哪里收到的申请？我在格林星呆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裴子晏说：从防护罩出来以后的事情。 防护罩？司焰愣了，你进去防护罩了？不可能，他在里面那也活不了。 裴子晏没有回答，他所知的也只有那么多。 司焰沉思着走到衣柜边，拿出一套新衣服穿上，嘴里说：看来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次稍微有一些线索，最后都查不下去。 你为什么要找他？裴子晏好奇地问。 我只是觉得他没死而已。司焰捡起一张完好的椅子坐下。 裴子晏觉得司焰有些固执，反式元素弹的威力足以摧毁整个星球，他如果当时没有来得及从防护罩内离开，存活的几率不大。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司焰叹了口气，但后面我在反式元素弹里幸存了下来，我就感觉他可能还活着。而且他在爆炸后还给我发过一次信息。 第138章 那时候防护罩开启了吗？裴子晏问。 司焰摇了摇头，开启是开启了，但是没有完全闭合。 裴子晏听着司焰的话，并不理解他凭这点就如此坚持的裴策没有死，于是他说：可这个证据不算特别充分。 是的。但是，我能在反式元素弹里幸存，是因为他送我的戒指。司焰补充道，我差点跟那个该死的德里克亲王同归于尽，但是戒指在爆炸的一瞬间开启了一个蛀孔通道，将我传送去了耀地星。同样的戒指他也有一枚。 蛀孔通道是一种类似虫洞的传送通道，在奥日帝国的时候很常见，偶尔有一些机甲或者星舰有这样的能力，到了瀚星帝国，这种技术却失传了，有些人甚至把这种技术归结于戈尔，觉得是神的力量。 而且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捕捉他的信息，又收到了一次他发出的信息，都是发给别人添加好友的信息。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找他。司焰异常的坚定，我也一直再向他发送信息，可一直没有回复。 该死的德里克亲王发出疑问：什么时候发出来的好友信息？ 上一次是两年前。司焰说。他发现裴子晏似乎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也没有向别人那样极力地否认他的想法，所以也就当成了倾诉。 两年前。 德里克算了一下时间，两年前正好是哈维星系叛乱之后的第十年。他记得格林星的防护罩每十年需要换一次减辐器，这时间似乎刚刚好。 而他收到好友信息也是在换减辐器的时候。 裴子晏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司焰。 不过，下一次换减辐器估计也是十年后了。裴子晏补充道，里面确实有生物活了下去。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知道了。司焰似乎并没有把裴子晏最后的话听进去，谢谢你。 裴子晏摆了摆手，看他一眼，下回不要绑架我就好。 司焰有些歉意地笑起来，我确实不太信任你，并且听说你要去溟水，我感觉你司焰说了一半停下来又继续，反正只好把你绑来了，尼尔想让你看一些东西，不过，最终的目的地还是耀地星，你放心。 裴子晏不置可否，话题告一段落，他转而问：我的智环呢？ 司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智环，奇怪地看他，扔了，智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星盗的星舰上，你是想被帝国跟踪？ 是的，星盗非常讨厌智环，没有星盗会使用智环，所以丢掉很正常。 裴子晏呼吸一滞，伸手摸了左耳的耳垂，空的。 耳钉呢？裴子晏盯着司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表情中透出冰冷的严肃，不知道为什么，司焰感觉被裴子晏盯着的时候，有些害怕。 司焰从裴子晏的身边挪开，走到一旁的抽屉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枚蓝色的耳钉，是斩鳞。然后，又掏出一个蓝色的球，是海蓝精灵。 他将这两样东西递给裴子晏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再动，好像他拿东西的动作已经结束了。 裴子晏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有些生气，咬牙切齿，白色的呢？ 司焰一脸不解，那枚里面有定位和监听，我跟着智环一起扔了。 他越说裴子晏的表情越黑，到最后，司焰都说得有些心虚。 裴子晏已经闭上了嘴，他看着司焰的表情一言难尽，许久之后，他表情微变，你说那个耳钉还有监听？ 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单纯的定位装置。 司焰不懂监听有什么问题，但给了他肯定的回复，还是高清语音监控，随时收听，做工精致，防水防油，你哪搞这么洋气的玩意？不会是哪个变态送的吧？司焰越说越上头，顺嘴调侃起来。 裴子晏冷笑着出声：是定情信物，你等死吧，舅妈。 司焰听见裴子晏叫他舅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兴奋，他凑过去看裴子晏，嗯？你看出来了？ 裴子晏很烦躁，他将司焰推开，你这里有能联系其他星舰的信号站吗？ 有，只能联系星盗，你要联系其他的星盗吗？司焰问。 裴子晏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反复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焦虑，或许这种焦虑刚刚就存在，只不过刚才气氛紧张，他来不及感受。 现在他跟司焰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这种焦虑就变得明显。 我要联系我本来该坐的那一艘船。裴子晏说，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我睡了多久？ 不长，也就两天，外甥。司焰回答，给你用了最好的麻醉剂，事后也不会头痛，不用谢我。 那艘船还没有起飞。 裴子晏闻言安静下来。 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法找到塞维尔。塞维尔总是能精准地定位到他，随时出现在他呆的地方。他总是一出门就能看见塞维尔。 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塞维尔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但这片宇宙太大了，此刻没有定位和监控，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在哪。 第139章 那就倒回去。裴子晏皱眉看着司焰。 司焰发现他表情不太对，但还是说：倒不回去，我跃迁到了很远的地方，现在的燃料只够去耀地星，不能支撑再跃迁回去。 那就去附近的星球补充燃料。我要回去。裴子晏更加焦灼。 司焰有些不理解，目的地都是耀地星，你不过是早去几天，没必要吧？ 不行，我不能这样消失。裴子晏说完这话，感觉手上传来痛感，他低头一看，他发现自己的拇指在无意识的扣着食指的指根，将那里扣破了皮。 他焦虑得厉害，嘴里喃喃，不能离开他，我好想见他。 司焰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莱恩公爵？ 嗯。裴子晏点头，神情惴惴不安，像是换了一个人，甚至拉着司焰说，要么你帮我联系他，要么去附近补充燃料，然后回去。 他说得既坚定又恳切，但司焰打量着他，发现裴子晏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额角有汗，喘息很重，情绪很烦躁，有很多无意识的小动作像是某种物质成瘾后的戒断反应。 戒断反应一般出现在48小时以后，现在时间刚好。 你们不是才匹配上吗？司焰有些不太确定，他想起刚才裴子晏似乎对他的信息素压制没有反应，瞟了一眼裴子晏的后颈很干净，没有疤痕，他标记你了？他不确定地问。 裴子晏想了想，临时的。他有些恍惚。 司焰目瞪口呆看着他，啧了一声，你等着。 说完，司焰起身出了门，留下裴子晏一个人惶然坐在原地，额角蔓生出密集的汗，心脏剧烈跳动，震动声入脑侵髓，让他想吐。他对塞维尔的渴望浓稠又热烈，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需要立刻看到塞维尔，不然他可能活不下去，他意识模糊地想着。 司焰很快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药剂，准备朝裴子晏的后颈扎，被裴子晏警惕地抓住。 裴子晏：你干什么？ 这是信息素替代剂，可以改善你这种症状。司焰解释。 听完司焰的话，裴子晏对自己的症状有了些离谱的猜测，认命地放开手，让司焰帮自己注射了药。药物起效很快，不过几分钟，裴子晏的渴欲、烦躁、焦虑还有喘息肉眼可见地平息了很多。 司焰见药物起效，反复打量他，问：你最近是不是摄入了很多信息素？你们匹配度太高了，这种匹配度的，短期内摄入过多过浓的信息素会让你出现这种戒断反应，你会离不开对方的信息素。 戒断？裴子晏无措地反问。 脑海里想起这段时间的很多事。 他每天都去找塞维尔，有时候只是带一点甜点过去。塞维尔话不多，总会把他扯进自己精神域里，锁着他不让他出去，有时候只是单纯抱着他睡觉，有时候会做些别的。 那片精神域很大，他还没探索完，但很多地方都有过他们的身影，而他们俩除了没到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不是他不愿意，是塞维尔有种奇怪的克制。 塞维尔会疯狂地啃咬他的后颈，一次又一次，狠狠注入过饱和的信息素，甚至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被放过，有时也会让他体验一些失魂激荡的瞬间，却不会更进一步碰他，甚至也很少让自己释放。 塞维尔好像沉迷于欣赏自己在他手里起伏、挣扎、崩溃的情态和言语，他好像沉迷于凌.虐和剥开他。 塞维尔克制得过度，而他是有放纵得有点过度，他默许、应允了塞维尔的一切举动，肆无忌惮地纵容塞维尔，放开了自己的理智，沉向欲影的深渊。 在精神域里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影响现实，那些伤口和痕迹不会带出来，但他还是察觉了自己有点依赖塞维尔的信息素，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后遗症。 是，特别是临时标记，次数越多，症状越重，还会像你这样，出现分离焦虑，完全标记了以后会好。司焰戏谑着笑，匹配度太高也不是好事。 分离焦虑。 裴子晏茫然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司焰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司焰，问：你这药过期了吗？ 司焰疑惑，你不是好多了？怎么这样问。 裴子晏皱眉，表情很认真，我还是很想见他。 司焰正在喝水，听见这话硬是被呛了一口，咳咳这是信息素替代剂，不是记忆清空剂，只是让你的戒断反应消失，不是让你忘了他。你想见他，这说明你确实喜欢他，恋爱脑无药可救，谢谢。 -------------------- 第70章 失联（3） 裴子晏对恋爱脑这个诊断恍若未闻，继续问司焰，我还是得联系他，有什么办法吗？ 司焰看他这神魂颠倒的模样，又啧了一声，你跟他认识多久？就到了这种地步？你确定不是被信息素绑架了，我再给你打一针？司焰拿起信息素替代剂跃跃欲试。 裴子晏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但药物注射十分钟之后，他冷冷看司焰一眼，你想个办法，我要见他。 第140章 司焰无语了，我试试。毕竟是他把人绑来的，又是外甥，得售后。 两个小时后。 司焰绝望地捧着通讯器，这真的不能怪我，你告诉我，谁会把自己的通讯号加密到这种程度？这种程度的加密送去智环塔都破解不了。 裴子晏面无表情地看他：那你等死吧。 司焰很是不屑，他继续摆弄通讯器，同时说：你这么在意对方，对方不一定在意你啊。那可是莱恩公爵，要什么没有，会为了一个100%的匹配度跟你在一起？ 裴子晏不为所动，哦。 你看，我起码找了裴策十多二十年，你们认识有二十天吗？司焰转头问他。 裴子晏瞟他一眼，有。 他有像我找裴策这样找过你吗？司焰又问。 裴子晏面色一沉，有。 司焰开始自作聪明，嗯，确实，现在不就是在找你。可我对裴策可是掏心掏肺，哦不对，应该是掏眼窝子。 他自言自语，但拧螺丝的手没停，我实在太想他了，所以就把眼睛做成了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别说，还有点效果，照镜子的时候，会感觉是他在看我。司焰抬头看着裴子晏说，看着裴子晏的时候，他又有片刻的失神，像是又透过裴子晏再看谁。 裴子晏任由他看，也同时打量着司焰那双绿色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不都是alpha？ alpha怎么了？司焰瞟他一眼，摊手道，帝国没说alpha不能在一起啊，除了不能标记和易感期比较难办，其他都不是问题。 那，裴子晏坐直身子，你到处找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司焰失了神，他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过了许久才继续，那个通讯器看起来破破烂烂，他动作有些凌乱，不小心弄断了一接线。 他手忙脚乱地在工具箱里找出一根新的接线换上。 看着完好的接线，司焰松了口气，又抬头看裴子晏，眼框有些泛红，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裴子晏看着司焰的样子，一时接不上话。 他是因为塞维尔才这样问司焰的，因为他发现司焰的行为跟塞维尔有些相似，而这个问题没法朝塞维尔开口，答案或许会勾起对塞维尔很痛苦的回忆，所以他突发奇想地问了司焰。 司焰此刻的表现让他感觉没问塞维尔是对的。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是极端的痛苦的，是不能随意触碰的伤口。 司焰已经又低下头，嘴里用调侃掩盖着自己的失态，太不礼貌了你，大外甥，不能因为我绑架你就这样揭别人伤疤把？你妈没教你这种问司焰说到一半停下了，他说得太顺嘴，忘了裴子晏的母亲死得很早，还是自杀。 不过他刚住嘴又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原来那个裴子晏，不一定死了父母，但是介于这人都重生到别人的身体里了，看起来人生也不是很顺畅，思绪万千，最后汇成了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随后对视了一眼又都笑了。 司焰继续低头摆弄通讯器，这次他很小心，又往上面安了另外的零件，你为什么想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问。 因为我想这应该很痛苦，但是却体会不到，也没法确切想象，因为这种无知，我感到很痛苦。所以，我很想知道。裴子晏如实说。 司焰不理解地问：那你知道之后就不痛苦了吗？ 裴子晏被问住了，不知道他低声回答。 司焰把零件固定好，放下手里的起子，他看了一眼前方的导航，咦，已经到了？他自言自语，环顾窗舷外的星宇，抬手指向某处，你看那里。 司焰指过去的时候，星舰那一侧的墙壁变得透明，裴子晏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广袤的星海之中，沉淀着万千星尘和流光，流光中有一片废墟，那片废墟似乎被外力固定成一团奇怪的形状，像是椭圆形，但又不太规则。 裴子晏打眼一看就感觉废墟的形状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他再环顾周遭的每一扇窗，瞳孔紧缩，如坠冰窟。 这是他被反式元素弹炸死的地方。 他再一次看那片废墟，随着飞船的移动，他看那片废墟的角度也产生了变化，在某个角度的时候，那片废墟的形状变得规整，像一个海棠花苞。 这是 嗯，我刚刚说了，想让你看一些东西。司焰悬停了星舰，一边说着，一边从工具箱里捡出一个零件，开始往通讯器上装，这是莱恩公爵搭的坟墓。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裴子晏问，他的声音轻而无力。 司焰停下手里的动作，其实是尼尔要求的，我不爱操这些心，对于子晏的事情他总是很操心，太自以为是，干涉得太多。他可能把你当成子晏了。 司焰抛了抛手里的起子，不过，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现在我可以试着回答你。 第141章 裴子晏没有应声，看着寂静星空里的那座坟墓，他福至心灵地知道了司焰想说什么，那一瞬他像是从平地坠崖，或是一步跌进冰川上深不可及的涵洞，再也爬不出来。 司焰拿着起子指了指那座坟墓，我经常来这里，因为我本来应该死在这里，但是我没有，可我的很多朋友死在这里，我来祭奠他们。这些你应该理解。 裴子晏木然点头。 我每年都来。但有一次，我遇见了那位莱恩公爵，他察觉了我，我都准备好战斗了，但他当场就离开了。司焰的话音一顿，很奇怪，不是吗？ 裴子晏的视线从坟墓上收回来，看向司焰。 司焰低着头，往通讯器里输着什么，嘴里继续说：我觉得很奇怪，那时候离那场爆炸已经过去两三年了，这里死的除了那个德里克亲王，剩下的全是星盗，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就回去查了一下，发现他曾经是德里克亲王的学生，在校期间关系还行，但后面成了政敌。这倒也没什么，来怀念一下也无可厚非。 第二年，我又遇上他，不过这一次我留心眼了，开着隐藏模式去的。然后，我就看见他走进了这座坟墓。我那次才知道这座坟墓是可以进去的，我一直以为只是一堆废墟。 裴子晏张开嘴想问什么，末了又没问出口，脸色却有些苍白。 司焰的表情有些唏嘘，又很感慨，我悄悄就跟进去看了，里面有一口灵柩，他守着那口灵柩站了很久，一言不发，就盯着灵柩里看，什么也不做，一直到走的时候，他在灵柩上落下一个吻。 裴子晏深深喘息，将催发他眼泪的哀伤又深又沉地咽下去，沉进心底深处的静水里，留下发红的眼和握得死紧的拳。 司焰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他是怎样落下那个吻，我险些以为他想自杀。他贴上去的时候短暂地解除了氧气面罩，虽然可能只有短短的几秒，但我都能感受得到那一瞬间，辐射和低温对他产生的伤害。 我有些理解他，就像我有时候想用绳子把自己勒死一样，他或许也希望在亲吻的那一瞬间死去，结束这种痛苦的体验。跟他不同的是，我还有希望，我舍不得那丝毫的希望。司焰自嘲笑起来。 我在那好奇地守了一个月，发现他并不是忌日那一天才来，他经常会来，每次来都一样站在那，然后半死不活地回去。没被辐射死也真是个奇迹。 他不在的时候我去看过那口灵柩，里面没有人，只是盛着些飞船的碎片，但或多或少都沾着血迹、组织。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猜得到是谁的吧？司焰轻轻地问他。 裴子晏说不出话，他偏头看窗舷外的那座坟墓，心像是被挖空了，朝着窗舷那侧的眼眶泛红，那些泪没流出来，却像是倒灌进了肺里，让他缺氧，他垂死挣扎，却又无法死去，只能静静地感受着那种崩溃的窒息一层又一层的掩盖他、重压他。 他觉得好痛，却又无法具体描述。 而另一半司焰能看见的脸上，却很干净，带着克制的漠然和冷静，只是眼里的绿色凝成霜。他一半痛苦，一半抽离，像是把自己劈成了两半去感受、去体会。 你问我寻找裴策是什么感觉，就像莱恩公爵建这座坟墓，他一片一片过滤那些残片，找了千万片，也只有那么一点，甚至拼不成一个完整的人。 不管什么样的假意亲吻或是竭力拼凑都无法带回那个人，他可以在寂静的太空里，忍受一万次辐照和低温，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挽回。 也像我这样，我找了裴策4380天，司焰停了一下，手有些抖，我有时候恨不得杀了自己。司焰咬牙切齿说着，最后却失笑，再也说不出一句。 他埋头仔细地修那个通讯器，好像不做点什么，他就没法将满载的情绪的压下去。裴子晏静静看着他，透过他去看某些时候的塞维尔，揣摩着那些破碎的情绪。 过了很久之后，司焰才继续说：我抓着只言片语的信息满世界寻找，没有人理解我，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去追寻一个不存在的人。我只能一个人走，像是走在刀刃上，刀太锋利了，越走陷得越深，越无法抽离，最后摩擦着刀口都要向前。 如果完全没有希望，那还好一点，可以直接放弃，接受现实。可偏偏有希望，你知道吗，那么星星点点的、摸不到的希望，只要有一点，我都没法放弃，因为他可能正在等我。有时候有希望其实比无望更折磨人。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古神受到惩罚，要日日夜夜推一块巨石到崖顶，巨石到了崖顶又滚落，他又重复，在这样的重复里消耗生命。而我，甚至连石头也摸不到。 司焰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面色变得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让他难以维系支撑，他停下了手里的工程，靠在椅背上，偏头盯着右手边台面上的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一言不发。 他似乎在迅速且熟练地将自己的情绪一层层地剥离，然后慢慢地将那些情绪封锁、丢弃。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裴子晏发现司焰疲惫的身影变得麻木、漠然，就像他刚变成裴子晏，第一次遇见塞维尔时，塞维尔给他的那种的感觉。 第142章 司焰和塞维尔身上的漠然在某一瞬间重合，但，司焰似乎很快找回了自己本来的状态，他看着镜子笑了笑。 我的眼睛跟他确实很像。他喃喃自语。 -------------------- 第71章 失联（4） 裴子晏听完了司焰的话，表情有些茫然，他感觉自己听懂了司焰的描述，也看清了司焰的那些情绪和行为，却好像更痛苦了。 他从前单纯的觉得这种过程很痛苦，但是此刻他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个过程的绝望超过了痛苦。 绝望是人类生活中无法逃避的洼地，大部分人总能爬上来，但有些人的洼地太多太密汇成了汹涌的暗海，倾其所有都只能在绝望里沉沦，而后湮灭。 他忽然能理解了。 想到塞维尔曾经如此绝望痛苦，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溺了水。他在阴冷谲诡的海水里起伏、失温，水倾涌入他的肺叶，灌满了每一寸组织，滞涩地阻塞了他的呼吸，他失去了空气，连呛咳也失声，无人知晓。 这一切冰冷又疼痛，像是眼睁睁看着血肉从他身上被抽离，他却无能为力，像是有人用冷刃去剥开他的肺，灌满水泥。 他此刻感受的，塞维尔感受了千万个日夜。 你明白了吗？司焰笑着问他，碧绿的眼睛看着他的脸，透过他的轮廓温柔地看另一个人。 裴子晏仿若未察觉司焰的目光，他仍看着那坟墓，甚至像是没听见司焰的问题，但司焰知道他听见了，因为须臾之后，裴子晏回答了他。 他说：像是永远在溺水。 司焰听懂了，他看着裴子晏，却笑起来，你好像懂了，但是好像更痛苦了。 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莱恩公爵是跟我一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更像是一座坟墓，你很难去撬开一座坟墓，就算撬开了里面也只是他人的遗骸，装不下别的。 司焰放下了手里的通讯器，尼尔想让你看这里就是这个意思。他把你当朋友，你替子晏报了仇，也照顾他，所以尼尔听见了那些匹配的传言之后，向我打听莱恩公爵，他害怕你受骗，让我把这些在你出发前告诉你。 有些爱是可以违背本能的，所以就算你们匹配度高又怎么样呢？司焰说着话，却将通讯器递给裴子晏。 尼尔很想劝你离开，但我觉得选择权在你，这个通讯器我改装了一下，可以搜索你们本来要乘坐的那艘船的信号，只要他启航，追上来，到达信号范围之内，你们就能联系上。 但，你确定还要联系他吗？ 裴子晏接过通讯器，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声地按下了按钮，启动了搜索。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什么，朝司焰问道：追上来？你给他留了什么？ 一个坐标。司焰回答。 闻言，裴子晏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一直悬停在原地，猛地松了一口气，他笑起来，再也忍不住眼泪，泪水沿着面颊划过，形成湿润的沟渠，泛起奇怪的炫光。 太好了他低声喃喃。 他这次不是毫无音讯地消失了。 司焰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裴子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之后，裴子晏脸上的泪逐渐干涸，他抹去最后一丝痕迹扭头看司焰。 对上他的目光，司焰愣了一下，危机感让他下意识从椅子上起身。裴子晏往前迈了一步，司焰感觉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又往后退一步。 樰从裴子晏的手臂滑到掌中，变成了软鞭，司焰表情变得惊恐。 你要干什么？司焰惊恐地问。 裴子晏将手里的鞭子展开，咬牙切齿地说：你下次再这样我把带走，我一定会杀了你。 司焰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自己掏心掏肺、苦口婆心为何换来一顿毒打。 阿德里安的夜色落幕之后又拉开帷幕，此刻的夜色仍然沉重，裴子晏已经失踪一天多了。 塞维尔坐在书房里，他面前的桌上放着裴子晏的智环和那枚莹白的耳钉，像是两枚流离失所的流星。 那枚耳钉是用最开始的指节里的源石改装的，他在里面放了定位和监听，但此刻这些东西都被抛下了。 耳钉旁放着一杯茶，本来清澈的茶水此刻已经被血色染透。塞维尔的目光也正看着茶水的颜色。他本来只是想喝一点水，但是没想到，这种症状又出现了，甚至更频繁。 从监控来看，裴子晏是昨天下午失踪的，但他到了今早才发现。因为这两样东西被人扔在裴子晏的寝室里，今早他发现裴子晏没有去上课，一直在寝室里，才觉出不对，再查监控的时候，裴子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塞维尔其实不想再体验这种感觉，这是他的老师第三次消失，每一次他都更绝望，每一次都好像有人用细刀在他脆弱的神经上一刀刀摁过去，他每每痛到麻木，但永远无法习惯。 但好在这一次不像前两次，这一次有迹可循。 他只是被绑架了。 绑架裴子晏的人留下了一截信息。 顾麟正在破解这段信息，他一刻都不敢停，因为他感觉到莱恩公爵今晚的状态很糟糕。他虽然只是静静地在书桌后坐着，但是顾麟感觉到他身上的生气正在被抽走，莱恩公爵正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第143章 这种状态，他只在上一次德里克亲王战死的时候见过。 但这一次，有了一个更严重的情况，裴子晏之后消失，塞维尔的咳血加重了。 塞维尔的存在一直是莱恩一家不可外传的秘辛，他手里握着某个让人忌惮的秘密，没人知道他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哪里，所以哪怕他长久地陷入沉睡，也没人会反抗他。 莱恩家族为他掩盖身份或者消除踪迹，他们配合他蛰伏、等待，去完成某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执念。 顾麟隐约听说过一点细枝末节，但每次都觉得难以置信，那些传说里的神真的会存在吗？真的会醒来吗？真的值得被等待和寻找吗？ 他不理解，但他会完全配合，因为他了解那个秘密。 敲下最后一个键，隐藏的信息被解码，是一个坐标。顾麟将坐标展示给莱恩公爵。 塞维尔看见那截坐标的时候，心里终于又起了些波澜，这是一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坐标。 怎么偏偏是这里。 他像是从沉睡中被唤醒，盯着那列坐标，说：你去安排摩尔号启程的事情，到时间就出发，不用等我。 摩尔号是这一次囚鸟计划的领航舰。关键人员和光脑都在上面，被伪装成了货船的样子。 顾麟点头，又说：那我安排人跟您去这边。他指了指坐标。 不了。塞维尔安静起身，将衬衫扣整齐，端正了衣领上白色的胸针，将制服整理好，然后捡起了桌上的智环和耳钉，我一个人去。他冷静地说，冷静得有些不正常。 对了。顾麟想起什么，补充道，金册已经找到了，您那边结束通知我，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好。 塞维尔大步离开，留给顾麟一个背影。 司焰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顿，肇事者揍完他之后，贴心地去医务室给他拿了跌打药，然后就走了。他感觉自己很无辜，明明是好心，却换来这么个结果。 司焰擦完药，抬起头的时候，瞟见窗外一架机甲像那座坟墓驶了过去。那机甲是重装型的，司焰在决斗场见过，他知道是裴子晏的。 还是要去看？司焰很不理解，真相那么残酷，所爱之人另有所爱，气到把他打得那么惨，都不死心，还要去看。 裴子晏很容易找到了入口，机甲自动化成贴身的保护层，附加上适当的重力，让他能在飞船残骸组成的地面上如履平地。 这是哪？这是鸮鸣第一次在机甲里被激活，他此刻很兴奋。 裴子晏答：坟墓。 鸮鸣：我以为起码得是个战场。 裴子晏似笑非笑，曾经是，你真的不记得了？再看看。 鸮鸣自己扫描了周围的星图，聒噪如他，忽然沉默了。裴子晏已经看见了那口灵柩，他继续往前走。 这是谁的坟墓？鸮鸣弱弱地问。 裴子晏答：我吧。 你？你还有剩？鸮鸣不解。 听说有人给我收尸了。裴子晏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开心。 鸮鸣感受到了，有些奇怪地问：这样不好吗？ 裴子晏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走到了目的地，他停在灵柩边，被那些零碎的残片封住了嘴。虽然此前有听到司焰的描述，但是真正看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流泪，却不是为他自己。 他曾无数次回想自己死的那一瞬间，他从未觉得痛苦过，因为那一瞬间来临得太快太利索，他来不及感受，甚至下一瞬就醒在裴子晏的身体里。 如果是引爆他脑子里的自爆器，他死得可能要更痛苦一点。 所以他曾庆幸过，自己死得轻松，元易时对他还算仁慈，但此刻站在这里，他蓦然发现他虽然死得不痛，却有活着的人替他扎扎实实地痛过了。 这一灵柩残朽的碎片曾将那个人扎得千疮百孔，此刻也回到他身上，将他刺得鲜血淋漓。 他无法想象塞维尔是如何将这么多的碎片找出来，拼凑在一起的。这片废墟那么巨大，死了那么多人，要找出他的碎屑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荒诞。 他没法想象塞维尔的心情。 他甚至忍不住假设，如果他没有被帝国控制，就不会有那些无端的忠诚，也就不会选择自爆，不会又给塞维尔造成一次痛苦；或者他干脆自戕在塞维尔面前，他的灵魂会回到机械臂的源石里，让塞维尔带走他的手臂或许更好；又或者他背叛宫羿，让宫羿植入他大脑的自爆器生效也行；再或者塞维尔杀掉他也可以，引他走新的复生循环，只不过最后这个假设对塞维尔来说又太残忍了，他并不喜欢这个假设。 可是这些假设都不存在。 展现在他面前的现实是一道仍然在流血的贯穿伤，直透肺腑，曾经这道伤只在塞维尔身上，现在他稍微能帮他分担一点。 但他恨不得能分担更多，或者这道伤口只在他身上就好，可他好像无能为力，这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无知更让人无助，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该怎么办？ -------------------- 第72章 失联（5） 裴子晏回到飞船上的时候，司焰还躺在椅子上休养生息，他不理解他一个alpha怎么能被omega打这么惨。 第144章 于是，看见裴子晏进来的时候，他张嘴就问：你精神力多少？ 裴子晏撇他一眼，机器只到sss。 司焰听不懂，觉得他是不愿意说或者在吹牛，又躺下了。 裴子晏摆弄了一下通讯器，他觉得这玩意很不靠谱，万一塞维尔开着别的船来岂不是什么也搜不到，但他不会搞这个，只能放弃。 他拉了张凳子，在司焰旁边坐下，司焰这会儿看他还有点怵得慌，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裴子晏把他的椅子拉回来，木着脸问他：你说说，人类爱人的方式是什么样的？ 司焰被他问得一愣，我怎么知道，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你不是人吗？裴子晏反问。 你也是人啊？司焰反问。 裴子晏语塞，他又不能说自己可能不是，只好看着司焰不说话。 司焰不知道想到什么，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 裴子晏不知道他懂了什么，顺着他问：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也童年坎坷，没有人爱，才问出这种问题。司焰问。 裴子晏皱眉，他压根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哪来的坎坷，但为了让司焰说下去，只好含糊地说是。 司焰老神在在，没有被人好好爱过的人，就容易出现不会爱别人的情况，他的行为可能极端，可能畸形，可能让人费解。 因为爱既是一种感情，也是一种行为。爱的感情任何人都可以产生，但行为不是，行为是需要后天培养的，这种潜移默化的培养通常来自身边的人。 比如一个小孩，从小身边的人不爱他，那他也就不会用一些常规的方式爱别人，不过如果他遇见其他人爱他，或者看见别人相爱，他也能多少领悟一些。 你是这个意思吗？你小时候没人爱，这会儿又遇见个不太可能爱你的alpha，所以想问我爱的行为是怎么样的？ 裴子晏觉得司焰的理论说得很对，也就懒得纠正他对于塞维尔对他感情的错误判断，追问他，然后呢？ 司焰沉默了一会儿，默默问他：你觉得我的童年幸福吗？童年幸福我能来当星盗？ 裴子晏被他问住了，想想又觉得奇怪，可你刚才说得很好。 司焰很是落寂地看他一眼，不是我说的，是裴策说的。 一下踩中司焰的死穴，裴子晏不说话了。 但司焰很想说，他很久没机会跟人说裴策了，大家都不愿意听他讲一个死去很久的人，裴子晏勾起了他的倾诉欲。 他继续说：他好像童年真的很幸福，父母都很爱他，还有个爱他的姐姐，侯爵府的人对他都很好，衣食无忧的长大，迷茫的时候有人指点，难过的时候有人陪伴，开心是常态。我其实很难想象这样的生活。 他经常说我太别扭了，想什么都不说，我不说他就不知道，让我对他坦诚一点。那一天，我确实难得的坦诚了，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坦诚一点。 裴子晏点点头，觉得有点意思，随手摸了个本子，翻到干净的一页，记下了两个字坦诚。 他也很包容我，我脾气其实不好，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声，没有好的，但是他真的很包容，或者说他改变了我，看着他我就没法发火，看着他我就只想再变好一点。 裴子晏的笔记在纸上犹豫一会儿，最后写下了包容。 他教会了我很多，我学着尊重他爱他。以前在星盗的世界里，尊重来源于绝对的力量，但我在他身上发现，尊重也来自于爱。他甚至有时候尊重我的坏脾气，尊重我奇怪的癖好，于是我也学着尊重他。 尊重。裴子晏确切地写下这两个字。 当然，他的尊重是有底线的，他的底线不可侵犯，我要是真的犯错，他也会很生气。有一次，我因为担心他，在他身上放定位没告诉他，气得他回来揍了我一顿，他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 裴子晏犹豫着写下底线两个字，忍不住发问，不可以监视和定位吗？ 司焰看着裴子晏，他感觉裴子晏很奇怪，有时候成熟得可怕，有时候又问些天真得不行的问题，他感觉他此刻要是胡诌个答案，裴子晏可能都会当真。 于是，他只好认真地回答：这是一种很偏执很可怕的做法，是超出边界和底线的行为。你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你做什么都会被对方知道，你不管去哪，对方能瞬间找到，这是一种单方面的掌控，对于被掌控的一方来说太不公平了。 哦。裴子晏应声点头，表示知道了，却皱着眉。他也觉得这种方式确实很不公平，塞维尔总是知道他在哪，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塞维尔在哪，很不公平。 裴子晏将底线两个字划掉，在旁边写上公平。 司焰忍不住瞟了他的笔记一眼，想看看他记了些什么，前面都还算正常，看到最后那个被杠掉的底线，他忍不住开始反思，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指着那个公平问裴子晏，什么意思？ 第145章 裴子晏回答：他单方面监视我确实很不公平。 司焰点头，觉得孺子可教。 裴子晏笑起来，兴致勃勃，那我也要监视他。 司焰：？？？ 司焰不敢再说话，他怕裴策哪天真的回来了，发现自己的外甥成了变态，过来找他麻烦，虽然这个外甥是个假外甥，但谁知道裴策会不会跟尼尔一样，连假外甥也认呢。 毕竟他那么善良。 司焰躺回自己的椅子上，思恋裴策。 裴子晏发现司焰的倾诉欲被扼杀了，也坐回凳子上，想塞维尔什么时候会来。 他将手中的笔记合上，发现封面有点眼熟，这是他梦里的那本，这是本跟旧些。 这是我的那个快递？裴子晏把司焰从沉思中拉回来。 司焰看了一眼，你不都写上了，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你放心，这里面都写的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拆了等于白拆，不用谢谢我帮你拆快递。 裴子晏翻到第一页，这种文字确实不是帝国流通的文字，看起来有些抽象，他感觉这种文字很熟悉，笔记也很熟悉，却不认得，皱起眉。 你也不认得？司焰在旁边问。 裴子晏迷茫地摇头。 司焰一脸嫌弃，这是神殿里的专用文字。 神殿？裴子晏有些奇怪。 司焰点头，神殿里的石刻上会用这种文字，一般称为神语，据说是祭司和信徒使用的语言，但是瀚星帝国没有国教，所以这些文字已经失传了。 是那个戈尔神吗？裴子晏问。 对，就是戈尔的神殿。你这可能是哪位祭司或者信徒的笔记。司焰偏头看他，里面的内容很重要吗？ 裴子晏点头，解释道：对我有意义。 那正好要去耀地星，那边属于是宗教比较发达的星球，你可以去那边找人问问。司焰说，或者买本字典。 好吧。裴子晏坐回凳子上，又看了一眼通讯器，没有响应。 他开打星舰上的星网，企图把笔记的内容拍下来放进翻译软件翻译，结果试了好几个软件都不行。查询无果，裴子晏只好翻开新的一页，开始想塞维尔。 塞维尔的童年似乎也不幸福，他没有得到父母的爱，而后又遇见了自己，他那时候甚至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大概也没有给他很好的爱。所以，塞维尔对待他的方式会偏执，会畸形。 裴子晏思索了一会儿，在笔记上写下了童年两个字。 那天在校史馆，塞维尔也曾给他说努力用人类的方式去爱你，所以，其实塞维尔也不会爱？ 是这样吗？ 裴子晏不知道，他想不太明白。因为他觉得塞维尔的这些行为他不是不能接受，他觉得那些监视、窃听他完全可以接受。 这算是包容吗？ 裴子晏的目光落在包容两个字上，皱起眉。司焰说的裴策也包容了他的奇怪癖好。喜欢监视他，应该算是一种奇怪的癖好吧？ 裴子晏扭头看司焰，问：你的奇怪癖好是什么？ 司焰不知道想到什么老脸一红，绿茶味的信息素浪荡起来： 裴子晏意识到什么，戏谑地笑，原来 司焰赶忙起身把他的笔记抽走，放在裴子晏够不到的地方，别琢磨了，真是造孽。 不能看笔记，裴子晏只好看通讯器，没响，塞维尔没来。 他决定了，这次他也要给塞维尔装上监视器。因为找不到人很烦，他不想失去塞维尔的踪迹。 塞维尔会包容他吧。 嗯，他好像从不拒绝他，除了在精神域。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 司焰自己心血来潮在星舰里搞烧烤，裴子晏没见过这样的烧烤，很新奇，他去厨房搞了点甜品，路上路过司焰的房间，他撬门进去看了一言，发现房间里挂着一顶斗篷。 这件斗篷他见过，有着刺猬的纽扣，是克林克穿过的。 司焰就是克林克？ 裴子晏表情微妙，感觉司焰把自己绑来的目的可能不止是让他看坟墓那么简单。 他在司焰的房间转了一圈，注意到书桌上摆着一个展开的资料夹，当前页是两个很相似的徽记，其中一张是哈维侯爵的家徽，另一张则是戈尔的火焰纹章。 哈维侯爵的家徽背景是一个等腰三角形的框，下半是熊熊的烈焰纹样，烈焰之上两枚指环相扣形成了一个类似数字8的图案象征着无限循环之焰。 戈尔的火焰纹章背景是等边三角形状的火山，山脚的巨龙露出首尾，安然静卧，那一首一尾的形状看起来跟8也有点类似。 裴子晏不明白司焰为什么把这两张图放在一起，他抬手往后一划，下一张图是两枚戒指的黑白草图，看起来似乎是木质的，样式看起来跟他曾在回忆里看见自己戴过的那枚很像，只是两枚戒指上没有那种黑色的金属包裹。 不知道这两枚戒指跟他的有没有关联，他皱着眉，又往后划了一页，这一页写着一段话：死亡被虚妄的阴影钳制，命运的指引导向生命，死亡将引来新生。 第146章 裴子晏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看起来像是一句预言。他想再往后划，资料夹却显示已经是最后一张图。 他倒过来往前翻，翻到徽记的前一张，那是一张照片：似乎是在一个神殿里，神殿尽头戈尔的神像垂眸静默，石刻的衣料柔和而随性。他胸前挂着一个圆形的球体，球体周围环绕着轨道和更小的球体，神像右手持丈，左手垂在身侧，掌心向前。 照片左侧，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被放大三倍用小框展示了出来，能在放大的小框里看见无名指带着一个指环，虽然是石刻的，但是纹理像是木制的。 裴子晏还想继续往前翻，但发现就此到了头，这个资料夹只有四张图片，裴子晏又反复看了几遍这四张图，最后自己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带着甜品赶紧离开了。 -------------------- 下章就见了(??omega;??) 第73章 失联（6） 裴子晏抱着甜品回到大厅，围在电炉边坐下。电炉是用废弃的机甲尾灯改的，所以火不大。 不知道什么肉被放在火上慢慢煨，半晌都不熟，裴子晏被火烤得有些困，觉得自己就像那块肉，半晌也等不来一个熟透的结果。 司焰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就这么想见他？ 嗯。裴子晏懒洋洋地应一声。 哪怕他那么喜欢那个德里克？司焰看不懂。 裴子晏瞅着他，睫毛半掩着眼眸中的神色，司焰看不清，只见他半笑不笑地说：我就好这口，有趣，奇怪癖好。 司焰瞳孔地震，多少有些震撼，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omega了，不好再问。 等待的过程很磨人。 裴子晏一直等，怕错过塞维尔的到来，一直支撑着没睡，只在很困的时候小憩一下，睡着了梦里也满是塞维尔，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衬衣上塞维尔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导致他心情有些差。 这期间信息素的戒断反应一直再反复，他症状很重，欲瘾上头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反复用拇指去抠食指的指根，导致那里好了又烂，也是这期间他发现自己的愈合能力变强了，抠烂的伤口几秒就会好，然后又被他抠破。 司焰又给他补过几针替代剂，但也只能缓解症状，不能缓解他的烦躁和脑海里的向往，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低贱的兽，疯狂的渴求□□、渴求入侵。 又一次戒断症状被替代剂压下去，裴子晏隐隐察觉自己有些发热，他怀疑是他每月一次的发情热快到了。 之前他一直贴着抑制贴，所以感觉不到这件事的存在，后来跟塞维尔天天见，他也就没贴了，被绑架这两天也忘了这件事。他从自己身上翻出最后一张抑制贴，准备往脖子上贴，司焰拦住了他。 你这抑制贴看起来怎么不太对？像仿造的。司焰将他手里的抑制贴拿走，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微变。 裴子晏本来想说怎么可能，他都是从校医院拿的，但看着司焰的表情，换了个问题：怎么了？他之前作为alpha的时候从没接触过omega抑制贴，要是有什么问题他还真无法判断。 司焰狐疑地拿着抑制贴往医务室走，裴子晏跟了上去，看着司焰翻出一台化验机，把抑制贴放进去验了五秒，化验机吐出一份报告，司焰表情疑惑，将报告递给裴子晏。 裴子晏接过看了几秒，皱起眉，加了中枢兴奋剂？ 司焰点头，这东西不致命，加了也只是让你兴奋一点，不会是你自己加的吧？他向裴子晏投出去疑惑的眼神。 裴子晏睨他一眼，将报告还给他，打开星网调出了详细药物说明，一行行往下看，看到禁忌那一栏的时候，他停下了该药禁用于回溯综合征，易引起闪回频发，增加死亡风险。 知道他有回溯综合征的人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他之外，他能想到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塞维尔了。 抑制贴本来是什么颜色？裴子晏问司焰。 司焰抬手从身边的抽屉里摸出一包扔给他，裴子晏抬手接过跟自己的对比了一下，他的更黄更厚一点。他表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他想起自己最开始收到阿德里安通知书的时候，当时一起寄来的抑制贴就是这样的，到后面他每次去校医院拿抑制贴也是这样的，他以为单纯是样式不一样，毕竟抑制贴五颜六色，甚至形状各异，他压根没把这点差别当回事。 中枢兴奋剂会引起闪回频发。这一点让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确认了是塞维尔做的手脚，他想让自己很快回想起过去。 怪不得上次在别墅地下室他说塞维尔给自己下药的时候，塞维尔问他哪一次？，一瞬间裴子晏气得想笑，笑完瞥到窗外的坟墓又气不起来了，但变得有点烦躁。 他把化验机里自己原本的那枚抑制贴拿出来，贴在后颈上，走出了医务室，司焰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面，不懂他为什么还是用了加了药的那一个，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好再问，两人一起走回了大厅。 一路上裴子晏烦躁地往每一扇窗外望，眼神将每一扇窗都仔细描了一遍，但是没有一扇窗外出现他想见的场景，甚至连星图都没变过一点。 第147章 大厅里，星舰操作台上放着两个通讯器，都在搜索信号，裴子晏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裴子晏愣了一会儿，怎么有两个？ 司焰顺着裴子晏的目光看过去，把裴子晏那个拿出来的递给他，另一个是我的，一直在搜索裴策的信号，但范围有限，这个宇宙太大了，没法完全覆盖。 宇宙确实很大。裴子晏认同，他在宇宙中穿梭无数次，但此刻第一次觉得宇宙大得让人心慌，他忍不住问：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裴策，你觉得你寻找他的时候，所历经的痛苦会消失吗？ 司焰闻言又偏头去看他那面镜子，人会遗忘，痛苦也会消失，但被痛苦塑造过的地方不会，就像这双眼睛它永远是绿色了，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 裴子晏似懂非懂，那怎么能忘得快一点？ 司焰回头看他，戏谑地说：当然是一起产生新的快乐的回忆，可是一个人心里装着别人的时候，他就很难再跟你快乐，除非得到那个别人。 裴子晏回头看那座坟墓，陷入沉思。他已经回到了塞维尔身边，可塞维尔看起来总像是还在担心别的事情。 裴子晏回到坐位上坐下，继续等待塞维尔。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 裴子晏总是忍不住多想，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会思考那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他甚至将他跟塞维尔的每一次见面又都梳理了一遍，包括他是德里克的时候的那些。 回忆琐碎又复杂，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他防备塞维尔的时候，那些防备必然给塞维尔带去了伤害，他能从这些细碎的事情中理解一些塞维尔的行为，是那些防备让塞维尔迫切希望他想起一切吗？ 他烦躁更深，沉在从未有过的情绪里低迷又浑噩，他不喜欢这样，所以又一次操纵着斩鳞进入了那个坟墓。 坟墓内是安静的，看着那些碎片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塞维尔也曾经在这个地方呆过，裴子晏发现自己的烦躁减轻了，他终于可以静一会儿。 他歪头仔细观察那些碎片，静默许久之后，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呼吸面罩，他将自己暴露在辐射和极寒之中，他想感受塞维尔感受过的一切。 司焰坐在星舰里，面前还是那个破旧的烤炉，但他的没再看烤炉上的肉，而是盯着不远处的一块玻璃门，门上反射出了他的倒影，清晰映着他碧绿的双眼。 他神游万里，想着跟裴策的点点滴滴，警报响了几次都没注意，直到最后一次，星舰内闪过刺眼的警示红光，将他的绿眼染成原本的黑色，他才回神，往操作台一看，发现自己的星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瞄准了。 他透过导航指出的方向看去，星空里展开了一条漆黑的跃迁带，一艘私舰从跃迁带里缓缓驶出，那私舰像是巨人一般，稳稳悬停在宇宙间，私舰上镌刻着标志性的怒哮狮头。 而裴子晏此刻还没有回来。 司焰看见了正在装载的密集炮口，又看了一眼远处纹丝不动的坟墓，面无表情，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裴子晏在灵柩前面站了许久，久到他已经不知道该思索些什么了。 呼吸面罩已经重新升起，他愈合的速度极快，不过几十秒，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这种速度已经超出了正常abo人群的速度。 星空本来是亘古不变的静止，但总有某些瞬间例外，他感觉这片星宇之下好像出现了些什么，就像是人们虽然看不见风，却会通过树叶的浮动发现风的来到，他意识到什么，转身往外走去，步伐轻快。 他穿出坟墓，斩鳞蓝色的身躯乍然出现在坟墓外，他看见了那艘私舰，舰体上是他熟悉的狮头。 裴子晏想也没想，朝着私舰驶去。 看见裴子晏出现，司焰松了一口气。但另一头的塞维尔心情却有些复杂，他在操作厅看见裴子晏从坟墓里出来，抬手打开了登入口，然后慢慢朝着登入口走过去，去迎接他的老师。 裴子晏降落在登入口，登入口的大门轰然关上，他收起机甲，落在通向飞船内部的门边。 他沉了一口气，往前走，门自动打开，他继续走进漫长的甬道，一步一步，任由自动清洁扫去他身上残余的尘埃。 他停在最后一道门前，他的视线已经能透过磨砂纹理的门看见门后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此刻他的喉头像是含着一块冰。 他微微颤抖，那扇门轰然开启。 塞维尔好像没什么变化，因为他们也只是分别两天而已，但又好像倾颓了些。裴子晏本来有无数的话想说，但看到塞维尔的那一瞬间却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 他认真端详塞维尔许久，塞维尔看起有些疲惫。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塞维尔，身体前倾，缓慢而认真地拥抱了对方。他们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塞维尔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只是速度稍微有些快。 你心跳好快。裴子晏笑着说，头埋在塞维尔胸口。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拥抱，可以直观地感受到塞维尔的心跳，这是生命最鲜活的象征，也是生命的源头。 塞维尔搂着他，将他圈进怀里，老师。他的声音又低又紧。 嗯。裴子晏应着声，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被人带走了，但我没事。 第148章 他感觉到塞维尔的一只手放开了他，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什么，紧接着那只手的指腹贴到了他的左耳，他的耳垂被轻轻捏住，温暖的指腹揉了揉他的耳垂，有些痒。 裴子晏不自觉地动了动耳朵，塞维尔固定住他的耳垂，他能感受到耳垂被什么东西缓慢穿透，力道温柔又不容拒绝塞维尔为他带上了耳钉。 他抬手抚摸自己的耳垂，跟塞维尔给他戴耳钉的手交叠在一切，塞维尔也领他去摸那枚圆润的耳钉，十指交错盘绕。 裴子晏带着气音地笑着承诺，我不会再弄掉了。 -------------------- 第74章 公平 裴子晏又一次接受了耳钉，愿意回到他的掌控之下，这样的承诺塞维尔似乎很受用，他手掌往后，去抚摸裴子晏的后颈，他很喜欢抚摸这里。 裴子晏抵着那种胆战心惊地触感，放任自己软在塞维尔怀里，嘴里半哼半吟，可我也想知道你的踪迹。他从塞维尔的怀里抬头，目光自下往上却像是居高临下，带着些盎然地挑衅。 塞维尔仔细地盯着他的耳垂，领会了他的意思，继续煽情地抚摸他的后颈，感受菲薄皮肤下的腺体，嘴里没有半分犹豫，好，想放哪？ 裴子晏呼吸一滞，觉得口干舌燥，塞维尔温柔而生着茧的掌心也将他的后颈抚得酸软，他忍不住颤栗，眼框泛出些绯色，他仍颤抖而克制地问：哪里都行？ 塞维尔没有回答，却牵着他往前走，他亦步亦趋地跟上。 私舰的内部看不到任何人，道路雪白，墙壁雪白，天花板也雪白，只有领着他的塞维尔有颜色，他的背影却是黑的，高而挺，背脊宽阔而厚重，手臂结实有力，掌心温热，热度正透过两人牵着的手传递。 裴子晏被拉进一间房间，他不知道这是哪，却一把被塞维尔抱起，然后端正地放在什么地方。他低头一看，是一张操作台，再看四周，似乎是间卧室。 他眯眼看塞维尔，面上浮起的笑像是羽毛，挠进人心底，然后，他的舌尖在唇缝辗过一轮，像是故意辗给谁看。 塞维尔的眸光更深，他的掌心贴着裴子晏的面颊。裴子晏再一次发现自己眼前一暗，周遭场景又换了，他又在塞维尔的精神域里了，他余光瞟见自己银色的长发，发丝扬起。 塞维尔俯身给他了一个湿润而深入的吻。 他们的唇齿嵌合得那么的恰到好处，塞维尔的手甚至有意控制着他的脖颈，使他被迫高高扬起头，然后那吻更深，像是要吻进他的肺里，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内而外舔舐一空。 这交融的感觉融化了他，他发现自己热意涟涟，像果实的汁液横行、四溢，他忍不住在这吻里放纵、流淌。 察觉他难耐的反应，塞维尔像是得到了鼓励，将他压在桌面，更深地去吻他，他的外袍宽松，一切都在塞维尔的掌控中，如河水般顺流而下，沿着沟壑叠嶂蜿蜒曲折，甚至是最隐密的地方。 塞维尔一路巡游到他的腺体上，毫不留情地啃咬，留下猩红地齿痕，被灌注信息素的那一瞬间却安抚了裴子晏这些天躁动的神经，他感觉那些信息素淌入他的四肢百骸，深入骨髓，他被动承受又享受、沉沦。 他们在私舰的床上拥抱着，肢体单纯地交叠在一起，深浅的肤色相互侵染，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彼此，让信息素相互融合。 你好像很喜欢在这里。裴子晏懒洋洋地说，他指尖挑起自己的一缕银灰色的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 塞维尔轻轻嗯了一声，他埋首在裴子晏的脖颈间，你是本来的样子。他低沉的声线里裹上了浓浓地情愫，变得黏腻，跟往常那个塞维尔不太一样。 裴子晏很受用，忍不住去握他的手，去捏他的指腹。 我的发情期就在这一个月。裴子晏忽然说。 塞维尔轻浅地呼吸，没有说话。 我要你标记我。裴子晏更深地靠在塞维尔身上，将大半重量都压着他。 塞维尔被裴子晏握着的手指伸直又绷紧，而后更有力地回握，克制地将他的手包裹，好。他忍不住又嗅闻了他腺体上的皮肤，用唇齿去暧昧地碾。 裴子晏被他碾得受不了，想躲，又被他摁回去，继续被碾得浑浑噩噩，难以维系那微薄的尊严，颤抖着轻哼。 塞维尔在他耳边的气息像是在笑，像是对他的自制力提出质疑。 裴子晏听见他的笑，想起司焰说过的话，关于一起产生新的快乐的回忆的那部分，他忍不住纵容塞维尔，想被对方拖进更深的巢穴，但他没忘记本来要做的事情。 他扣住塞维尔的脖颈，将人摁在床上，双腿撇开跨坐在塞维尔腰间，真正居高临下地低头俯视对方，发丝如银色的瀑布，从肩头耳边倾泻摇曳，铺了满床，像是在两人身上罩了层薄纱。 中枢兴奋剂。裴子晏开口吐出几个字，漫不经心地审问，但没有责怪的意味，为什么？ 塞维尔被他卡着脖子，瘫在床上深沉望他，在眼底用阴暗的占有欲刻画他明艳的轮廓，您发现了。他不辩白，坦然得让人无可指摘。 您再不想起我，我又要疯了。塞维尔看起来平和又冷静，冷静之下却隐隐透出种刻骨的癫狂，您必须记得。 第149章 塞维尔说话的时候，裴子晏卡着塞维尔脖子的手感觉到了很多东西，喉结的滑动、声音的震颤和动脉紧凑的跳跃，他狠狠掐着动脉的位置，用指腹感受那种清晰的生命力，看着塞维尔的脸因缺血缺氧而苍白，口唇也发绀，又慢慢松了力道。 又？裴子晏从塞维尔话语中扣出某个字眼，似笑非笑地重复，逼视着塞维尔。 塞维尔在裴子晏逼视中缓缓回答：您会知道的。 好吧。裴子晏挑眉，没有追问。 他的手掌离开了塞维尔的脖颈，手指顺着喉结往下，在塞维尔衣着完好的上半身划过，最后停在左胸某个的位置摁了一下，你刚才说哪里都可以？ 塞维尔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张口吐出一个沉甸甸的好。 裴子晏俯下身吻了他的唇一下，笑着说：那你先放我出去，塞维尔老师。 他们在后续的事上又耽误了点时间，等从那个房间出来的时候，裴子晏已经又带上了智环。他顺着指引走到了私舰的操作厅，在操作台前看见了被锁定的飞船，是司焰的那一艘。 因为被武器锁定着，那艘飞船一直乖乖呆在原地不敢动。 裴子晏没有立刻解放被锁定的司焰，因为他听见了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便回头去看塞维尔，塞维尔的步伐平稳又坦荡，手里端着一杯果汁。裴子晏的眼神飘忽，着落在他刚才放定位器的地方，意味不明地笑。 定位器会时时告诉他塞维尔在哪里，他也随时能听见塞维尔在做什么、说什么一种有趣的公平。 塞维尔自然知道裴子晏在隔着衣服看什么，也知道对方此刻看不见那东西，他一言不发，神色平淡，只是安静地走到裴子晏身边，将果汁递给裴子晏，这种坦然反而让裴子晏笑得更深。 他接过果汁，注意力回到正事上，让星舰上的人过来吧。他说。 塞维尔点头，展开光幕，口述指令，然后又授权，不一会儿登入舱再次开启，等待对方的对接。 司焰被一整个私舰的武器指着，不敢跑，当然也没有不对接的道理，他硬着头皮对接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进来的时候，看见莱恩公爵整肃地坐在操作台中央的主位上，他一身制服规整服帖，胸前一枚钻石胸针。司焰察觉对方看他的眼神不着波澜，带着无情地审视，没有温度。 裴子晏站在旁边，疏懒地倚在椅背上，抱着手看他，一言不发。 司焰插着兜，表情倒是也很闲适，像是回到家。他没在大厅里闻到什么信息素的味道，也没闻见什么血腥味，裴子晏身上看起来很干净，过去的几个小时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但应该没他想的那么深入。 他搞不懂他的假外甥怎么如此死心塌地，不过他向来尊重他人命运。 你的东西。司焰长臂一勾将手中的笔记本扔了出去，裴子晏抬手稳稳接住，正好握在书籍，他就这这个姿势翻开到最后一页，他刚刚记了笔记那里，笑了一下。 他视线在操作台搜寻一番，看见了放在台面另一边的笔，俯身越过塞维尔去够那只笔，塞维尔扶了他的腰一把，帮他把笔拿了过来，放进他手里，然后注意到了那个笔记的封面，视线再没挪开。 裴子晏直起身，在公平那两个字后面画了勾，将笔合上，扔回桌面，那笔很圆，从倾斜的桌面滚着，又要掉到地面，却被塞维尔稳稳接住，放回了它本身在的凹槽里。 司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感觉很微妙。 裴子晏从笔记中抬起头，说：我们现在去耀地星，你 我也要去。司焰说。 裴子晏不意外，从发现司焰就是克林克起，他就知道司焰一定会跟着他走下去，但他尚不知道司焰为什么要去溟水星，但是这个结果他乐见其成，因为他本来也没准备放走司焰。 对方戳穿了他的身份，把人留下是最安全的选择。 之前在星舰里发生的事情，裴子晏跟塞维尔讲了部分，他掐去了跟坟墓有关的部分，因为他不知道这会不会让塞维尔难过，而且塞维尔也没有要提的意思，所以他只讲了关于司焰知道自己不是裴子晏这一点，所以让司焰留下是他们俩共同的决定。 计划进展顺利，裴子晏愉悦微笑，那我们就出发吧，我们应该会比原定计划早到耀地星。 -------------------- 第75章 笔记 私舰开始平稳地行驶，为连续的跃迁做准备，裴子晏以及摸清了私舰的构造，为司焰安排了房间，让他自己回去休息。 大厅又剩下他和塞维尔，他又翻开笔记，看那些他看不懂但熟悉的文字。 因为没有人，裴子晏也放肆起来，他将塞维尔从坐位上挤开一点，拥挤地跟塞维尔坐在一起，将笔记递到他面前。 你没有拿到这本笔记吗？裴子晏问。 塞维尔摇头，又从他的问句中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您记得这本笔记？ 裴子晏点头，一页页翻着笔记，暂时想起你送我这本笔记的事情。 裴子晏翻得很快，塞维尔看不清笔记上的字，却还是错不开眼，你的东西都被你的管家带走了。 第150章 管家？裴子晏有些意外，他想前自己在最近一个梦里也提到了管家，但当时他没太在意。 不过他记得自己对于那个管家的评价：智能生命，像个傻子，不太健全。 塞维尔说：他很奇怪，会严格执行你的命令，不跟你以外的任何人说话，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你也从来不向人介绍他。 裴子晏挑眉，听起来不仅这个人奇怪，他自己也很奇怪。这人跟他应该很亲密，但他现在毫无线索，甚至不记得这个人，也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裴子晏将笔记翻回第一页，指着第一行最后一个被逗号隔出来的词，朝塞维尔说：你的名字，seville。这个词用的是塞维尔原本的拼写。 塞维尔伸手去摸自己的名字，指腹贴着字迹滑过，像是在感受书写他名字的笔记。 裴子晏的手指往下滑动，指着最后一行的最后一个词，也是被逗号隔出来的，也是你的名字。 他说着又往上挪了一行，那一行最后一个也有一个被逗号隔出来的词，但是他不认识的字体，既然是我写给你的，那你应该认得这种文字？这个隔出来的词跟你有关吗？ 塞维尔目光落在裴子晏指着的那词上，下意识读出了那个词，卡谛礼 卡谛礼？裴子晏好奇地看塞维尔，跟着读了一遍，这个读音在他的舌尖的走动让他感觉极为熟悉，他的发音也比塞维尔的更庄重，好像是一种长年累月形成的发音习惯，但他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直白地问：什么意思？ 塞维尔看清了裴子晏指着的那一行字，也看清了下一行，他抬眼看裴子晏，眼底压抑着浓重的情绪，伸出手从裴子晏手中抽走了笔记。本该早就交给塞维尔的笔记，此刻才真正到了他的手里。 他低头从第一行开始看，第一行很短，只有一句话，他一眼能看透意思却看了很久，甚至红了眼。 裴子晏发现了他的异常，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会让塞维尔如此难过，他只能伸手环抱着塞维尔，轻轻拍他的肩，温柔地安抚他。 塞维尔将第一句话看了许多遍，像是连笔画也要看进去一般，他似乎想透过那些笔画看清当初这些字是怎样被写下。 他捧着笔记，安静地看，看得认真而缓慢。裴子晏安静靠在他身上，挂件似的搂着他的脖子，他一时看不出塞维尔在想什么，但也没有出声打扰。 塞维尔安静看完了第一篇记录，单手将笔记合上，空着的手反过来握住裴子晏的手，然后将光洁的手背牵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吻了一下。 吻轻而柔，像是海水从他手背温和地流淌，塞维尔的神情虔诚而倾倒。 我写了什么？裴子晏又问，塞维尔的举动让他更加好奇。 塞维尔抬头看他，静默不语却情切，满眼都是干净的索求，裴子晏也看着塞维尔，他发现塞维尔虽然红了眼，但心情变好了。 塞维尔不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说：等你想起你就知道了。 裴子晏更好奇了，反手握住他，指尖去勾他袖口，将他制服底下的白衬衫勾出些许，你读给我听听？ 我塞维尔捏住他的指尖，不让他勾他的袖口，读不出口。 让人难过又读不出口，裴子晏一脸惊讶，想不出能是什么内容，任由他揉着指腹，小心翼翼道：那你喜欢吗？ 塞维尔仍握着他的手，指腹贴在他的大鱼际上，低声说：喜欢。 让人难过又读不出口，却又喜欢。 裴子晏更加猜不透了，又无法逼问塞维尔，反正我已经回来了，笔记也交给你了，刚刚好。 塞维尔进一步去捏他掌侧柔软的大鱼际，那里脂肪丰腴而柔软，淡淡道：是，您回来了。 裴子晏伸手去拿塞维尔手里的笔记本，塞维尔的手一松，任他抽走了。他翻看那鸡脚一样的字，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皱着眉深思。 塞维尔好整以暇地看他皱眉，好像在看他鲜活地活，看得格外认真。 裴子晏仰头对上他的目光，绿色的眼睛看着蓝色的眼睛，都各自带着复杂的情愫，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痛苦和难过。 裴子晏笑起来，这样真好。 塞维尔不解，但伸手抱紧了他。 裴子晏将笔记收起，假意板着脸，真像是位严格的老师，嘴里的话也肃然，没收了。 这一次，塞维尔的面上真真切切地漾起一个很浅很淡的笑，虽然那样的不明显，但裴子晏却看呆了，心跳窜动，体温升高。 他克制着这一切的蠢蠢欲动，但又鬼使神差地将本来就要说的话压低了声，带着气声，这么喜欢，那我再给你写点。 他绿色的眼睛里跃动着些令人着迷的亮色。 两个人都鬼迷心窍，神弛智走。 但操作台上，巨大的光幕此刻不合时宜地亮起红点。 塞维尔和裴子晏同时看过去，私舰的监测半径内出现了红点，说明周边出现了别的人，但很快红点不再是一个，变得更多。 第151章 裴子晏机警，意识到是有人跟踪，是谁？ 塞维尔不答，他起身将裴子晏拉去旁边的椅子上安放好，安全带自动扣上，坐好。他低声嘱咐。 叮嘱完裴子晏，塞维尔坐回位置上。私舰的跃迁早已经加载好，看着光幕上密集的红点，塞维尔按下了开始跃迁。 警报声响彻整个私舰。 警告10秒后开始跃迁，请船员寻找最近的位置固定自己。 数到7的时候，裴子晏长长地伸手勾住塞维尔的小指。 数到5的时候，司焰接到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勉强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固定。 倒计时归零，舰身在漆黑的长空里划出一道裂口，瞬间消失，留下了身后密密麻麻地舰队。 元易时的表情呆若木鸡，他奉命来找裴子晏。第一次被不知道的人半道截了胡，而这一次，他循着宫戾给他的信号追过来，结果那艘私舰上刻着莱恩家的狮头，他想不认识都不行。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追，再追下去像是他要跟塞维尔抢omega。 元易时只好战战兢兢地联系宫戾，等一个回复。 宫戾的回复很简短：去耀地星待命。 元易时一头雾水地出发，不知道为什么目的地突然变了方向。 塞维尔的私舰连续跃迁四次，将跟踪的人甩得无影无踪，跃迁结束他们已经靠近梅耶尔星云了，剩下的旅程只需要正常行驶。 在裴子晏目前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看见梅耶尔星云。梅耶尔本来是一团翼状星云，她的两翅承载着两颗特别的星球。 右侧是耀地星，这是缄默守望之地，是一片宗教的沃土，帝国所有的宗教你都能在此寻得起源，教士在此缄默修行，守望神降。 左侧是传说中的溟水星，是他此次的目的地。传说里溟水星是承载生命之水，接纳万物之渊，但传言中它早已塌缩或是爆炸，被撕扯进了域外。 所以，此刻裴子晏只能看到梅耶尔星云的右翼的幻光，玫瑰色的星尘勾连成雾，隐约能看出羽翼的形状，而那光辉行至左翼，就被黑暗拦腰截断，吞噬一空。 而他要跨越这黢黑的阻碍，回到那颗蓝色的星球。 跃迁完全结束，安全带自动解除，裴子晏站起身，又一次问塞维尔，刚才是谁？ 元易时。塞维尔答。 他？裴子晏不解。 塞维尔站起身，下意识地摸自己腰腹的侧面，这里有宫戾植入的追踪器，是宫戾派来的。 裴子晏略一思索，问：宫戾知道匹配度的事情了？ 塞维尔默认了。 但按道理，表面上你只是捎带我到耀地星而已，没有其他交集。裴子晏皱着眉，宫戾疑心严重到这种地步？ 塞维尔没来得及回答，司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他从接连四次的快速跃迁里察觉了些不寻常，发生了什么？他警惕地问。 裴子晏看着他解释说：甩掉了一些尾巴，已经到梅耶尔星云了。 尾巴？司焰很敏感，我做得很干净，不会有人跟着来，那是谁的痕迹漏了？他的目光落在塞维尔身上，话音一顿又继续，目标是你，你被跟踪了。 司焰是好心提醒，他说完裴子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塞维尔到了没多久，元易时就跟了上来。但裴子晏看向塞维尔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不意外。 你知道？裴子晏偏头看他。 塞维尔承认：知道。 看塞维尔的神情，司焰略一思忖，皱眉问：你是故意泄露的？ 塞维尔没有回答司焰的问题，甚至也不看他一眼，他的沉默如静夜下落雪的针松，司焰也无法从中看出他的想法，对方也的确没有义务向他解释。 好吧。司焰耸肩，只要别让我一落地就进星际监狱就行。 -------------------- 【笔记001 离开】 我的离开让你难过吗，塞维尔。 你已经知道我要离开了，我不知道还能留给你什么，只能把能给的都给你。戈尔和艾绒听见我的安排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明白。 想到我离开你就会忘了我，我有点不太舒服，你让我写一些记录留给你，以免你忘记，但是我有点犹豫，我不再回来了却要你一直记得是否太残忍？用你们的话是这样说的吗？ 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开始写了，也不一定会给你，先这样吧。 就像我说过的，在我的世界里，是有人负责记录我的一切的，但是我没法让这个人存在，这个人是卡缔礼。 你听说过吗？戈尔也有的卡缔礼。 至高的独一，卡缔礼 如果可以是你就好了，塞维尔。 第76章 定位 裴子晏倒是很快想通了塞维尔把位置信息透露给宫戾的意思。 宫戾向来多疑暴虐，对于宫戾这样的人，适当顺从对方的探究欲确实可以降低对方的警惕，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但他心底却不太高兴，他理解了之前司焰说的，监视是超出边界和底线的行为。他感觉自己边界和底线同时被宫戾践踏了。 第152章 不会，你放心。裴子晏替塞维尔回答了司焰，他并不在意司焰心里的担忧是不是真的能被他这句话抹消，说完就朝司焰投去一个送客的眼神。 司焰翻了个白眼，识趣地走了。 裴子晏的目光在飞船逡巡一周，又在塞维尔身上大张旗鼓地扫过，企图寻找丝毫关于追踪器的线索，但一切显然是徒劳，他问：在哪？ 塞维尔保持了自己那诡异的沉默，看着裴子晏的神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裴子晏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只是抓耳挠腮地想知道答案。 塞维尔一向很坦诚，此刻的沉默让裴子晏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心底有了些猜测。 在哪？他又问了一遍，同时指尖抵着塞维尔，将人按回椅子上。裴子晏用的力气不大，但塞维尔极为顺从。 裴子晏的声音变得危险，眼中攥着幽绿的火焰，是不是在你身上？植入的？ 塞维尔没有否认，静静地看着裴子晏，却好像等到了他想要的，他在欣赏裴子晏的表情和情绪。 裴子晏俯视着他，这个角度他的瞳孔看起来更绿了，他第三次问，在哪？ 塞维尔似乎被裴子晏的态度诡异地取悦了，作为奖励，他沉默地牵过裴子晏的手，贴在自己右侧的腰腹上。 裴子晏呼吸一滞，皱起眉，他手指一伸迅速解开塞维尔的制服外套的纽扣，想抽出他整齐的衬衣时，却发现被衬衫夹咬得很紧。 裴子晏打量塞维尔，见他还是那样八方不动，于是手指下滑，片刻不停地解开了塞维尔的腰带卡扣，然后是裤子的纽扣和拉链。 冰冷的纽扣被他的体温焐热，让他的手变得冰凉，而冰凉的手却顺着裤子的边缘伸进去，往下摸到了那个夹着衬衣边缘的金属卡扣，他掰了一下，咔嗒一声，金属的衬衫夹松开了。 衬衫瞬间被放走，变得褶皱，裴子晏眯着眼，手指顺着往上摸，将衬衣撩起，指腹下是塞维尔温热的皮肤，他一路摸到腰腹，触到塞维尔刚才带着他摸的地方，深深按了下去。 那里很温暖，但皮下能摸到了一个硬结，显然是定位器。 裴子晏神色难辨，问：我能挖掉吗？ 没到时候。塞维尔答，他被裴子晏剥得半敞，那冰凉的手贴着他，他却无半分异色，泰然自若，仿佛衣衫半敞的人不是他。 我要杀了宫戾。裴子晏恨恨地说，抽出了手，笑得散漫又戏谑。 好。塞维尔认真地回答，一丝不苟地仰视着裴子晏，应承他的一切索求。 裴子晏直起身看他，莫名消了气。因为他发现塞维尔总是这样，自己说什么都认真答应，从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看起来塞维尔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听起来却像是什么都做了。 好像他真的准备好了让他随时杀了宫戾。裴子晏感觉跟受用，却又感觉被戏耍了，从塞维尔身边走开了。 塞维尔看着裴子晏从自己身边走开，看着他回到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察觉对方并不准备收拾在自己身上造成的烂摊子，只好起身自己整理。 他一起身长裤便半掉不掉地卡在胯上，露出突兀的髂前上棘，他先将衬衣重新整理平整，将皮肉遮盖，再伸手从松垮的长裤里勾出衬衫夹，稳稳地将衬衣夹好，随后将长裤服帖地穿好、腰带扣紧，最后将外套的纽扣一颗一颗扣回去。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整肃而严正，只是有些地方没有，那些地方还需要一点时间。 裴子晏一直看他的动作，觉得很是赏心悦目，停在某些地方的时候反复赤裸裸地逡巡，好像看着就饱了。 老师，你吃醋。塞维尔陈述。 裴子晏睨他一眼，并不否认，但绕开话题，挺好看，晚上再来一遍。 好。塞维尔从不拒绝他。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坦荡地达成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约定。 裴子晏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似乎很愉悦。这算不算是一种奇怪的癖好？这也是包容吧？他暗暗地想，爽得眯起眼，更加理解了司焰。 司焰不知道自己的教学又被误读了，一无所知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私舰安全平稳地在星宇前进了两天，正是进入了梅耶尔星云，期间元易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其他人尾随而来，但顾麟紧急联系了塞维尔。 塞维尔此刻正在通过光屏跟顾麟视频通话，裴子晏挪到了光屏视线范围的死角，正大光明地偷听。 他们原定要搭乘的摩根号今天提前启航了，因为出现了一些意外。 屏幕上，顾麟正向塞维尔展示一个监测器，检测器似乎能监测某种波动，这种波动清晰地展现在屏幕上。 但这种波动并不稳定，而是两种不同的波形在交替。 唐秦坐在监测器旁边，说：溟水星是一个特殊的星球，它并不安静，它长期向宇宙发送一些奇怪的波，我们能检测到这些波，但是无法逆向定位溟水的位置。不过有一些时候例外。 这些波被我们分为四类。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监测到的都是一种微弱的delta;波，这种波微弱而无害，也没什么用。 第153章 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我们能检测到一些beta;波，比如现在。唐秦顿了一下，指着出了检测器上的beta;波，这种波被称为引路波，我们跟着beta;波就能到达溟水星。 唐秦补充了一句，之前有过成功的例子。 但是大概从两天前，监测器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波。这种波虽然有记录，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捕捉到，我们称之为alpha;波，特点是信号稳定且强烈，但按照以往的经验跟随alpha;波无法抵达溟水星，会迷失在域外。唐秦指着监测器上区别于beta;波的另一种波。 这两天alpha;波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并且出现了覆盖beta;波的情况。所以，我通知了顾上校提前出发，我们必须加快去溟水的速度，如果捕捉不了beta;波，我们就没法抵达溟水。 我明白了，唐教授。塞维尔说，顾麟会协助您。 唐秦表情严肃，但双手紧握着座椅扶手，似乎很紧张，塞维尔的目光落在唐秦紧握的双手上，没有追问，期待与您见面。 通讯中断，但很快顾麟又单独联系了塞维尔，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公爵，顾麟向塞维尔行礼，然后开门见山，唐秦教授将光脑藏了起来，带着几个佣兵上了船，不过都是我安排的人。 塞维尔看着顾麟，神色冷淡而平静，像是被定格的夜色，他联系宫戾了吗？ 没有。顾麟摇头。 这代表着唐秦是自己决定提前出发的，并没有把出现alpha;波的事情告诉宫戾。 塞维尔颔首：那彻底切断他跟宫戾之间的联系，但不要让宫戾发现。尽快追上我。光脑怎么样了？ 顾麟犹豫着说：光脑的状态有点奇怪，按道理在休眠仓内是休眠状态，但是光脑好几次出现了要醒来的趋势，并且越来越频繁。 光脑的存在很敏感。按道理裴子晏醒来之后，从源石唤醒灵魂的流程不可能再成功了，却偏偏成功了，地宫的源石不知道来源于何处，此刻谁也不知道光脑里面是谁的灵魂。 对此可能有所了解的裴子晏目前对此没有任何回忆。 塞维尔回答：看好光脑，其他人都不重要。 是。顾麟应声。 通话结束，私舰已经接入了地耀星的卫星轨道。 地耀星远远地看起来像是一个快要裂开的玻璃球，因为炙热的岩浆将星球上漆黑的土地割裂成几片，甚至再有些地方形成了猩红的岩浆海。 地耀星地形特殊，整个星球上大大小小的火山将近四千多座，其中活火山占了一千多，常年都有火山在喷发，一年四季都能闻到硫磺味。 因为火山喷发太密集，所以这里大部分地方不适合人居住，人类的城市区主要分布在远离火山和岩浆海的陆地上，但也有一些羽蛇、兽人和虫类种族居住在火山和岩浆海里。 不过最特殊的还是地耀星的首都，新涅克。 这座城市不仅没有远离火山，反而建在地耀星最大的火山之下。这座火山名叫戈尔索米，意为戈尔诞生之地。 它形似一只蜷卧的恶龙，恶龙身躯盘绕成圈，中间即是火山口，火山喷发的时候会顺着恶龙的脖颈流下，像是为恶龙套上了锁链。 所以，新涅克也是朝圣之城，所有信奉戈尔的人都会来到这里，去往新涅克的神殿，向戈尔献上信仰，镇压恶龙。 但为了城市的安全，避免火山灰影响山下的人，戈尔索米还是被罩上了防护罩，这种防护罩跟格林星的一样，所以某种程度上地耀星看起来跟格林星有些像。 私舰安全抵达港口，刚出港口裴子晏便闻到了浓烈的硫磺味，周身的热度直接飙到了顶，像被火裹着烤。最近戈尔克林发生了一次宁静式喷发，所以硫磺味有些冲人。 -------------------- 第77章 神殿（1） 塞维尔去办离港手续，裴子晏没有行李，腋下夹着笔记本站在站台门口等他，司焰蹲在裴子晏一步开外，保持适当距离。 司焰捂着鼻子，不管来多少次我都很讨厌这股味道。 裴子晏也觉得味道很刺鼻，为什么有防护罩味道还这么大？ 司焰解释道：因为信徒要朝圣。 裴子晏回头：朝圣？ 司焰：新涅克的防护罩上有一个静止通道，将火山附近的气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山下的神殿，信徒们相信这是戈尔吐纳的神息，沉浸其中可以得到神的注视。 裴子晏打量着远处那硕大的防护罩，这上面还能开孔？ 司焰点头，据说这种防护罩有一个特性，如果形成的一瞬间有密度高于该防护罩的介质阻拦，就能形成一个永久的通道。 但其实，在目前的理论上，密度高于这个防护罩的东西不存在，所以，新涅克的人都把这个称为神迹，是戈尔想要注视自己的信徒才留下了缺口。 司焰捏着鼻子，不屑一顾，你知不知道新涅克的人都短命，我一直怀疑是吸多了火山灰。 第154章 司焰此话一出，四周忽然就多了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裴子晏感觉到周边的目光，默不啃声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假装不认识司焰，他看见路边有买电子过滤面罩的，顺手买了两个，一个给自己带上，一个一会儿给塞维尔。 司焰也看见了，走过去想买面罩，但摊主高呼戈尔的名字，然后激动地拒绝了他，气得司焰跳脚。 司焰不再口出狂言，安静捏着鼻子走到街道对面的店铺，换了一家店，终于买到了面罩。 他带上面罩，走回裴子晏身边，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裴子晏：在这里修整几天就出发去参加考察项目。 因为司焰没有坦诚过自己是克林克，所以裴子晏也就假装不知道，用表面上的目的敷衍司焰。 司焰倒是很直白:我知道你们要去溟水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裴子晏不太意外，你为什么要去？目光扫过道旁的草木，最后落在司焰身上。 司焰笑起来，看着他，你去过我的房间吧？ 裴子晏侧过身看着司焰，正要承认，余光瞟到旁边站了个人，扭头一看，发现是塞维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正默然看着他。 裴子晏： 司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塞维尔，眼皮一跳补充道：你看见那些资料了吧？ 看到了。裴子晏走到塞维尔身边站定，那找个地方聊聊吧。 新涅克之巅是新涅克最大的酒店，顶楼的套房带泳池和会议厅，私密性极好，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 裴子晏和塞维尔并排坐在会议室，司焰自觉地坐到他俩对面，将自己资料夹里的内容投到了空中，首先就是那两枚戒指。 你看到那些资料了，我就直说了，司焰看着那戒指，这对戒指是裴家从奥日帝国时期保留下来的遗产，就是家徽上的两枚戒指。 裴策告诉我，传说中戈尔有三样神器，其中一样是源木之核，拥有穿透星空的力量，这两枚戒指就是源木之核制作的。 爆炸发生时，戒指将我传送到了地耀星某个废弃的神殿附近，我活了下来，那个神殿被奇怪的能量屏障笼罩，我进不去，但我在神殿前的界碑上看见了一段话。 司焰说着调出了一张图片，图片正中的界碑上刻着鸡脚叉一样的字，裴子晏不认识，但看得出是神语。 我找人翻译了这段话，死亡被虚妄的阴影钳制，命运的指引导向生命，死亡将引来新生。 塞维尔目光落在那块界碑上，听见司焰翻译的时候皱了下眉。 我不知道我被传送到这个神殿的理由，但肯定跟这个神殿有关，我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神殿不属于戈尔。司焰调到下一张图，是神殿的全貌，确实看起来跟戈尔神殿的风格不相符。 戈尔的神殿一般以烈焰纹样为主体，而这个神殿以水纹为主体。 我在神殿的装饰中找到了一个重复了很多次的菱形花纹，可能是一个图腾。司焰将神殿全景图的细节放大，展示了那个菱形的花纹，花纹的细节很少，下面寥寥几笔像杂草，中间一团抽象的乱麻让人看不懂。 这图腾让裴子晏很熟悉，他感觉自己在哪见过。 我跟着这个图腾去查了《神族起源考证》，溯源到一个奇怪的神，我不能确定这个图腾是不是代表某个神，因为图腾的介绍里没有名字，没有具体的权柄，没有信徒，只有两个字。 司焰翻到下一张图，是《神族》这本书的截图，书上画着那个不明所以的图腾，旁边只写了两个字生命。 其实在地耀星的传统崇拜中，戈尔代表死亡，所以有一个代表生命的神很正常，但是在我能搜索到的资料中，跟生命有关的信息太少了，我找不到某个资料明确指出确实有这样一个神。 但是后来我在戈尔的神殿里听到了一种关于神血之祭的说法，你们知道神血之祭吗？ 裴子晏淡淡看向司焰，知道。按照记载，神血之祭应该是他帮助宫切完成的，是他血洗了十个星球的神殿。 他们说那并非是宫切下令血洗了那些神殿，而是生命在掠夺死亡的权柄，他削弱了戈尔的力量，协助瀚星帝国颠覆了奥日，并非人类自己颠覆了君权神授的制度，而是生命终结了死亡的统治。 而完成这一场血洗的人是来自溟水星的诺亚亲王，野史的记载里也说他的徽记是菱形的，虽然没有图片记录，但我想这之间肯定有关联。 我被戒指传送到了疑似属于生命的神殿附近，我认为裴策也跟我一样传送到了某个神殿，可是我找遍整个瀚星都没有第二个生命神殿，除了溟水星我还没去过。 裴子晏听完，发出疑问：但戈尔的戒指为什么会将你传送去生命的神殿？ 司焰无助地摇头，这是我一直不理解的一件事。 第155章 这时塞维尔抬手将投影的图片往回翻，翻到了界碑那一张，说：这句话翻错了。 神语流传至今早已经不是原本的那种语言，而这句话是最原始的神语，它的意思应该是：对死亡暗影的钳制已成虚妄，命运指引死亡引来生命导向新生。 司焰反复把塞维尔重新翻译的话读了几遍，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塞维尔将图片调回神殿的全景图，明天去一趟这个神殿，你带路。他朝司焰说。 司焰下意识点头，没有拒绝，只是说：但是那里有点荒芜 何止是有点荒芜。 神殿的位置根本不在地耀星的城市区，而是在一处活火山群附近，因为是活火山密布的区域，附近渺无人烟，连虫都难见一只。但因为常年的火山喷发都不大，所以火山脚下有机会积出厚厚的火山灰，形成了沃土，这片沃土上长出了一片丛林。 而神殿就位于丛林深处。 神殿的遗迹被遮天盖日的植被藏进了阴暗潮湿的角落，攀爬的藤蔓将神殿雪白的华表啃噬得斑驳，沁出或黑或黄的污渍。 华表的底座是海浪，但浪花已经变黑，往上的柱身有着树木的纹理，交织着水波纹，顶端是树冠的样式，但树冠顶端被雕海浪的形状，浪尖顶着一轮红日。 红日的材质不同于华表，经年累月的风霜之下仍然熠熠生辉，红得亮眼，并且在某些角度这枚红日可以折射出天空的蓝色。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进入神殿的神道被雕画成了木质的纹理，石板被茂盛的植被钻顶得四分五裂，裂缝里都生出了阴冷鲜绿的苔藓，显然这些裂缝已经出现了许多年。 唯一的前进道路被一棵倒塌的朽木阻隔。 朽木的表皮湿润而黢黑，间生着细绒的苔藓和细草，还有些幼小的菇类和蕈类躲在朽木巨大的身体的缝隙里，只露出一点点菌盖，被空气舔舐得萎缩。 司焰所说的界碑就立在朽木前，界碑比照片上的样子看起来更加破朽，但纂刻的纹路仍然清晰。 司焰伸手去触摸界碑，自他触摸的那一点泛起微光，然后向空中荡开白色的涟漪，从涟漪的路径来看，整座神殿被球形的能量屏障笼罩，看起来像个水晶球。 从这里开始就无法再深入了。司焰说，我当时就没法进去。 裴子晏打量着涟漪说：这能量屏障看起来跟机甲的护盾很像。 塞维尔默不啃声，只是伸出了手，他带着点不确定的犹豫，手掌缓慢靠近屏障，裴子晏扭头看他的手，在裴子晏的注视下，塞维尔的手跨过了屏障，没有像司焰那样被阻隔。 司焰惊讶，这是什么情况？ 裴子晏心念一动，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那看起来如有实质的屏障，在触及他身体时化为无形，他站在界碑边，伸手在黢黑的木头上摸了一把，只摸到些朽木的碎屑和湿气。 司焰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子晏四下打量，皱着眉，回头看塞维尔，这里 他手掌随手撑在界碑上，想说什么，浩瀚的白光忽然自界碑与他手掌中溢出，磅礴的能量瞬间汇入了他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猝不及防间他趔趄了一步，被冲击波冲得歪到，他以为自己要落地，却有人接住了他。 -------------------- 第78章 神殿（2） 裴子晏恍惚一瞬，醒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塞维尔的怀里。塞维尔将他扶起来，裴子晏站稳，发现能量屏障消失了，再次打量四周。 能量屏障的能量好像全都被他吸收了，形成屏障的能量与他同源。 这里太奇怪了。他说。 塞维尔循着他的视线环顾，抬脚走向了周围的草野，巡了一圈。 塞维尔今天没穿军官的制服，那太招摇了，裴子晏让他伪装成一个佣兵穿着黑色的短袖，安妥地背着三角背带，腋下固定着枪套，腰间束着战术腰带，塞得很满，手里握着匕首，刀锋雪亮。 在草野里的时候，塞维尔用匕首割掉了一些较高的杂草，随后朝裴子晏走过来，路上将手里的杂草扔掉，接着裴子晏的话说：周边没有任何生物，太安静了。 这么深的丛林理应是蛇虫的天堂，但此刻却连鸟鸣也没有，异常却又寂静。 裴子晏踢了踢挡在路中间的树干，随后手掌在树干上一撑，跃了过去，走吧，进去看看。 塞维尔紧随其后，他收起匕首，拔出了枪，跟在裴子晏身后。司焰刚才被冲击波冲到地上，此刻一头雾水，起身拍掉了身上的苔藓和木屑，也跟上前面的两人。 神殿内部漆黑又阴暗，静得让人生出几分没来由的恐惧，仿佛真的有神从黑暗深处窥探他们。三个人的脚步显得分外突兀，脚底碾碎草籽的声音像是一种大不敬，划破了神殿本来的圣洁和高贵。 裴子晏手里的光源规律地走线，将通道两侧和前方的道路规划得妥当。塞维尔负责警戒，他警惕着这里的每一寸不寻常。 通道其实不长，两侧的壁画斑驳，已经被水浸染得看不出原貌，但依稀能看得出些树枝的痕迹。 第156章 司焰皱眉看着那些壁画，费力地辨认着其中的内容，半晌疑惑的发声：这讲的是奥日帝国的起源？ 奥日帝国？裴子晏将手中的光源歪到司焰视线所指，那是一棵挂满果实的巨树，斑驳残余的残片中依稀可以看出果实青黄不接，似乎没有成熟。 裴子晏搜索了一下属于裴子晏的回忆，想起了这段传说。 传说里，戈尔的园林之中生长着一棵巨树，它终年只见绿叶木影，从不开花。 有一年，人类遭遇了滔天的灾祸，土地轰然开裂，洪水自地底涌现，淹没了人类的居所。流离的人类误入了戈尔的园林，戈尔看见人类，心生悲悯，他让源木开花，结出果实，果实需要三天才能成熟。 戈尔向人类提出要求，耐心等待三天，果实成熟之后，他会将所有果实交给人类，吃下果实，人类的灾厄就可以解决，人类的首领答应了。 但饥饿的人类等不到果实成熟，他们偷吃了源木生涩的果实，吃下的人要么死去，要么因果实觉醒，人类因此进化出了超越男女的性别划分。 不过树上的果实并未全部被偷走，有一个人信守诺言，等到了果实成熟，他是人群的首领，名为赛托的少年。 为了奖励赛托，戈尔将自己的力量和果实一起赐予了赛托，协助赛托带领人类走出灾厄，使他成为了奥日帝国的君主。赛托知恩图报，将果实的果核做成了两枚戒指，献给了戈尔，那对戒指随后成了戈尔神权的象征之一。 壁画完全符合这段传说，但没有像传说那样停在最辉煌的地方，而是延续了下去。 我好像没有见过后面这段传说。司焰皱着眉。 壁画里，人类违背诺言，偷吃了果实，虽然逃离了最初的灾厄，但带来了神赐能力背后的神罚，神罚使奥日帝国虫灾泛滥，赛托借由戈尔的力量将神罚收束在自己身上，结束了对于人类的神罚。 但赛托却因此被困在神罚里求出不得，日夜煎熬，戈尔企图拯救赛托，但是神也不能拯救人类的背信所带来的惩罚，这是规则。 在壁画的最后，戈尔跪在地上，在自己神殿的祭坛里祝祷，祝祷的对象却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菱形的图腾。 菱形图腾之后的壁画整片脱落，只余下一个菱形突兀地留在墙上。 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奥日帝国确实虫灾泛滥，但难道不是因为当时只发现了桃乐丝一颗宜居星？后面再寻找到其他星球之后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司焰看了许久，半信半疑，不过赛托格外长寿到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他统治奥日五百年，直到宫切出现。 裴子晏对这些神话传说的感觉很迷茫，他继续往前走迈入大厅，打量着漆黑的厅室，大厅的穹顶很高，光源探不到穹顶，但穹顶似乎透光，能看见上方被藤蔓半遮半掩的痕迹。 大厅里潮湿得像是被水泡过，甚至看不见灰尘扬起。 塞维尔留在通道里，他看见了地上掉落的壁画碎片，那些碎片沤在水里，颜料和灰尘滚成一片，他蹲下身，随便翻开几片都一无所获，有些甚至在他翻开前就碎成了渣。 水中只剩下最后一片，他不抱希望地掀开，瞳孔猝然紧缩。 那片残片上残留着一个抽像的人影，那个背影用墨线勾勒，头发上残余银色的颜料，双眼的位置依稀残留了些淡蓝的色彩，但是浅得快要看不出。 塞维尔？裴子晏的声音从神殿深处传来，空灵而悠长，带着回响。 塞维尔平静地揉碎了那片残片，掩去所有的情绪，抬起头透过黑暗看向裴子晏，他的神色一如往常，而裴子晏的身影像是被黑暗勾勒、包裹了一遍。 塞维尔站起身，走到了裴子晏身边，牵住了裴子晏的手。 裴子晏有些意外塞维尔的举动，但也没有拒绝。他手中的光源照相向大厅中央的巨幅壁画，大厅里比通道干燥许多，所以壁画也较为完整。能清晰地看见壁画描绘的是一副梅耶尔的星图。 梅耶尔的两翼上镶着彩宝，左侧蓝色，右侧红色，两颗宝珠之间勾连着一道白色的长链，星图之下，两棵巨树对称分列，各自托举着两翼，巨树的树根虬结，枝叶茂盛，枝叶的生长纹理都趋于一致。 唯一的不同是树尖悬挂的果实和土壤。 左侧的果实硕大而饱满，枝丫不堪重负地弯折，果实抵在雪白的土壤上，为树枝减轻负荷。而右侧的果实小巧玲珑，坠了满枝，每个都鲜红饱满，有一两个熟透的果实落在的黑色的土地上。 这是什么？司焰看着那树，不会是传说里属于戈尔的源木吧？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裴子晏没啃声，他默默无言地看着其中一棵树，那棵立主于白色土壤的巨树他曾经见过，出现在他的精神域里，那是溟水海棠。而溟水海棠的果实也曾出现在他梦里，那些海蓝精灵因此呼唤他回去。 这个地方有一种让他极为熟悉的气息，仿佛来自他本身，他甚至感觉身处此地自己精神力的感知能力都提升了一截，有一种东西再呼唤他，就像那些海蓝精灵那样呼唤他。 刚才他的感觉还没这样明显，此刻看着这副壁画，这样的感觉越加的强烈。 塞维尔轻轻地摩挲他手指，用旁人都听不见的声音问：溟水海棠？ 第157章 裴子晏点头，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那边有通道。司焰出声，裴子晏闻声抬头看过去，司焰手里的光源指着大厅左面，那里有一扇门，又晃到右边，这里应该是前厅，这种神殿一般是回形的，两边都通向一个地方神殿的主厅，我们走哪边？ 裴子晏就近走了左边的通道，神殿果然如司焰所说，是回形的，从左边的门出去，往右转个弯，就走上了一段长廊，可以看到对面也有一段平行的长廊。 两侧长廊都是悬空架起，廊下水一洼水渠，跟那些凌乱的草木不一样，廊下的水清透而灵动，是透着冷气的蓝色，看不见鱼，也看不见落叶，甚至目光所及的岸边都纤尘不染。 整个水渠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圣洁和澄澈，它甚至在流淌，是活水，但是神殿附近却没有任何水源。 架在水面的长廊是木质的，经过了时光的洗礼，但仍然稳健，四个人走在上面都没有任何晃动。 裴子晏摸了一把长廊的把手，没有摸到灰尘，他的视线落在长廊尽头的门上，门没关，敞着一道纤细的缝。 塞维尔虽然默不作声，但注意到了这一切，他走在了前面，门被他的枪口顶开，一阵浓烈的风从里面倒灌出来，像是被锁在神殿里千万年，终于得见天日。 一行人都被风里的沙迷了眼，等风过去，裴子晏看见了门后巍峨的神像。 那是一尊高大的坐像，将近十米。神像懒散地坐在神座上，右腿支撑着曲起，右手搭在膝上，左腿自然垂放着，脚掌落地，左手搭在神座的扶手上，掌心朝上展开，似乎托举着什么东西。 神像的衣袍褶皱顺畅又凌乱地披在身上，跟长发混在一起，顺滑地垂坠出优雅的弧度，而后又被肩上的挂扣规整地勾连束缚，挂扣上是菱形的，或者说是个立体的八面体。 裴子晏的目光定格在神像的脸上，那张脸上透着高不可攀的疏离，又带着片羽的戏谑微笑，双目低垂，却不是在看地面的凡尘，而是再看神像左手的掌心。 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也或许是因为五官被放大了许多，几分钟之后，裴子晏才意识到神像有着一张属于他的脸，但不是现在这一张，而是属于诺亚。 那一瞬间，裴子晏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不是戈尔的神殿，这是他的。 -------------------- 第79章 神殿（3） 裴子晏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想看得再清楚一点。塞维尔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放开须臾，好像生怕他一松手，裴子晏就会飘然远去。 司焰跟着走进主厅，上下打量着这尊神像。 许久之后，司焰疑惑着低喃：这不是戈尔，这是谁？ 裴子晏已经拉着塞维尔走到了神像脚下，他皱起眉，盯着神像上托的掌心，我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他低声说。 塞维尔也抬起头望向那里，从他的角度他能看见神像左手的食指带着一个指环，他沉默须臾，低头看向裴子晏，你上去看看。 我？裴子晏有些疑惑。 塞维尔没有犹豫，松开了紧握着裴子晏的手，去吧。 裴子晏不知道塞维尔明白了什么，但他看向塞维尔的时候，发现塞维尔的双眼中有着一丝忐忑，他似乎不愿意他去，但又希望他去。 这或许是个很关键的东西。裴子晏没有犹豫，按照塞维尔的意思，顺着神像的左腿开始往上爬。 司焰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只看见裴子晏开始顺着神像往上爬，不明所以。他手里的光源往上照着，晃到了神像左手的指间，停了下来。 他带着戒指。司焰说。 裴子晏攀爬的动作停下了，他顺着司焰手中光源所指的地方看过去，这时他才看见石雕的左手食指上带着一枚指环，纹理看起来像是木制的，表面还镶嵌着些金属的纹路。 跟他之前回忆中带的那一枚很像。 裴子晏回头看了一眼塞维尔，塞维尔缓缓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上。 他伸手够到神像的膝盖，一使劲便勾了上去，在膝盖上站稳后，又接着挑起勾住手臂，随后在空中宛如落叶般轻盈地一荡，站在了神像的手臂。 裴子晏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没有收到一丝阻力，轻松到连他自己也有一丝意外，他稳步往前走，一步一步走进了神像的掌心。 神像仍然垂眸，像是在看着裴子晏。 而这一刻，裴子晏终于知道神像在看什么了，神像的掌心里静静躺在一枚指环，指环看起来是木质的，材质跟他梦里见过的那一枚很像，唯一不同的是表面的黑色金属纹路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蹲下身，伸手去捡那枚戒指，木质的触感很熟悉，细腻而和润。 您醒了。 那一瞬间，平地起风，神殿外清朗的天转瞬阴暗，乌云紧锣密鼓地吞噬了日光，紧随而来的雨声密集如激烈的擂鼓声，雷声阵阵，从云层劈下的闪电割裂了天。 裴子晏抬起头，环顾四周，他寻不到声音的来源，但周遭的风扬起他的发尾，拂过他裸露的皮肤，他察觉一丝凉意。他将指环捡起，放在掌心端详，跟他梦里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窗外摧枯拉朽的闪电在咆哮，那一瞬间闪过的电光映在神像的眼中，像是忽然给神像点了睛，裴子晏恰在此刻站起身，那双眼的核心便落在裴子晏身上，宛如那沉寂千年的神像在看他。 第158章 而裴子晏则站在在神像的掌心里俯视塞维尔，神情专注。 塞维尔仰头看他，缓缓将右手掌侧按在心尖搏动的位置，向他微微躬身。 裴子晏唇边浮起意味不明地笑，那笑容本该是温和的，却看起来那样疏离，像是将他骤然从此世抽离，将要离开。 塞维尔缓缓收起了手，垂在身边，不自觉握成拳，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攥出血。 裴子晏的目光投向窗外的闪电，那轰鸣像是忽有所感，截然远去。他也似有所感，低下头，将木质的指环带在左手的食指，他用拇指轻抚指根，这一次的抚摸没有落空，因为指环归位。 须臾之间，裴子晏眼前的场景扭曲、晃动，扭成荒诞的画，又瞬息变清晰。 他好像站在深深的庭院里，俯视着面前的一丛玫瑰，身后有人在同他说话，冕下，发生什么了？ 我去一趟桃瑞丝。他缓慢地摩挲着食指末端的戒指，心底弥漫无端的烦躁。 桃瑞丝？身后的声音带着刻板而机械地疑惑。 嗯。他伸手撇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吸了一口，玫瑰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我去一趟王庭，我感觉可能出了些事。 出事？是塞维尔吗？身后的人不解，我们要立刻启程吗？ 他缓缓转身垂眸看着身后的人，那人站在不远处，低着头，金色的长发束在身后。 我开私舰去找他，然后带走他。他听见自己说，你带着狩杺号在这里待命，等我回来。 地上的人抬头，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迷茫，您一个人去？可是，宫切一直阻碍您。 嗯，你把我房间的东西都收起来带走。他看向地上的人，这次耽误太久了，执行命令吧，崖岷。他没将崖岷眼里的愕然放进心里。 崖岷金色的眼睛里闪过微光，好。他回应。 裴子晏很快从片刻的失神中回归，他在回忆中看见了崖岷，帝国历史研究院的那个崖岷。 他要做的事情显然失败了，他没能将塞维尔带走，有什么事情阻拦了他。但崖岷也没有按照他的指示离开。 雷声已经远去，雨还在下，雨声窸窸窣窣，宛如风笛呜咽续断的响声。裴子晏发现自己的听觉变得敏感，甚至能听见细雨垂落的声响，雨落在很多地方，树叶、瓦片、泥地、水洼，还有更远处死火山山口的湖泊。 他好像忽然能听见所有水的声音。 他又下意识摩挲他的指环，然后听见了强有力的心跳，那声音穿透了雨声，执拗地占有他的听觉。 他顺着心跳的声音看过去，看见塞维尔沉默地站在那。 你心跳好快。裴子晏说。 嗯。塞维尔仰望他，您在发光。 闻言，裴子晏低头看自己身上，他发现自己再一次被一股蓝色的光晕包裹，或者说雾气更妥帖一点，只是这雾气带着荧光。 裴子晏将自己脖颈上挂着的海蓝精灵勾了出来，蓝色的雾气果然来自这个圆球，但似乎每次这些雾气出现，他都会感觉自己变得更轻盈。 你在恢复。塞维尔看着那个蓝色的球体说。 裴子晏点点头，我又想起一些东西。他说。 裴子晏没有细说自己想起了什么，只是将海蓝精灵重新放回领口。 司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裴子晏有些不一样了，裴子晏站在神像上俯视地面的刹那，他心底曾莫名地生出一种想要跪下的冲动，但仅仅只有那么一瞬。 裴子晏并不准备向他解释，他从神像的手掌上跃下，轻轻地落在地面，宛如没有重量，走吧。 塞维尔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边，紧扣住了他的手。 三人走出神殿，雨已经完全停了，四周宽大的树叶都承着雨露，闪着崭新的光泽，水洼里的池水还是像他们来时那样的清澈，未曾被雨打浑。 在耀地星褪去的这场雷雨并未真正地停歇，它随着星图运转，落在了桃瑞丝的王庭，雷鸣如巨兽的咆哮，落在王庭正中的石雕上，劈出耀眼的火花。 宫戾站在卧室巨大的落地窗边，看那闪电将雕塑的羽翼斩断，碎石落得四分五裂，他一时在笑，一时又在怒，雷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惨白，又不可避免的落下深重的阴影。 你不会成功的。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他回想起他杀宫羿的那个夜晚，那天的雷闪雨落也像今天一般的丰裕。 那是瀚星徽章授予典礼的前夜，在雷闪最烈的时候，他进入了囚禁宫羿的地宫，宫羿已经因为慢性中毒而瘦削无力，他偶然谵妄，偶尔清醒，宛如一堆枯柴碎在床上，嘴里低语呢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宫戾盯着他朽败的残躯，双眼逐渐失去焦距，表情看起来平静却又碎裂，他的谵妄似乎比宫羿的还要重，他轻声问：他们去哪了？ 宫羿知道他在问什么，却只是笑，他此刻神志尚清，不像他的身体那样枯朽，我不知道。他平静地说。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宫羿安静地跪在床前，低头看宫羿，得不到答案，他一时委屈得想哭，一时又憎恨得想呕，表情扭曲得像是中了邪，他撕扯着宫羿干枯的手，可他们死了，我知道，他们死了。 第159章 我不知道。宫羿轻轻摇头，充满恶意地笑。 宫戾咬牙切齿，伴着惊雷怒吼，你知道！！你知道！！你恨我！也恨他们！！你！是你就是你！！ 我知道他们在地宫，可是哪一个是他们？宫戾摇晃着宫羿的身体，或者说更像是要将他在床上砸碎，要将他碎尸，他愤怒地质问，你告诉我哪一个？ 他嘶吼着，眼眶变得猩红，流出泪水，发出绝望的嘶吼。 哈哈哈，宫羿笑起来，我不知道。他斩钉截铁，你这个乱.伦的贱种！ 被宫羿咒骂，宫戾的愤怒到了顶峰，却也扭曲笑起来，笑得低沉、诡异，他拔出一把黑色的匕首，雷电的光芒都无法将这把匕首照亮。 他脸上挂着泪，此刻却在笑，高高举起的手没有片刻迟疑地狠狠落下。 宫羿发出惨叫，还在笑，又像是呜咽，他看着那把匕首，表情似乎遗憾又满意，他怀孕了，哈哈哈哈你知道吗？他那时候怀孕了啊在癫狂的语音中，他的手被宫戾斩得稀碎。 该死！该死！宫戾粗鲁地扯住宫羿的领口，双眼里满是惊惧的惶恐，你什么意思？ 宫羿干枯的脸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就是你的，你不该恨我，你该恨你父后，谁让他出轨诞下孽种，哈哈哈哈活该。宫羿笑得如癫似疯，笑得脸上的皮肉都快要碎掉。 你的父后是个喜欢出轨的贱人。宫羿颤抖着，表情却很平静，而你爱上他的私生子，他们活该去死，但你会比死还痛苦。说着，宫羿又张狂地笑起来，你逃不过那个诅咒，你会妥协还是反抗？你会比我更惨哈哈哈哈哈。 宫戾神色恍然，随后痴狂地笑，哪又怎么样？我不怕诅咒，我只要找到他们了我只要他们 两人相似的脸笑得一样丑态毕露，宫戾却戛然止住了笑，站起身，将宫羿从床上拖了下来，他像拖一块碎布一样，攥着宫羿的领口往前走，身后的路上被拖拽出暗红色的血迹。 -------------------- 第80章 神殿（4） 宫戾将宫羿从地宫的囚牢中拖出来，往地宫更深处走走。 这地宫还保留着奥日帝国时的风格，燃着永明的火焰，干燥而温暖，一路都是火焰的图腾，血流出来很快就干涸。 甬道很长，两边都是些壁画，壁画上画着那些自奥日帝国建立之前的传说，壁画的最后，那些传说都走向了一个终结戈尔死后在此留下遗骸，向遗骸献上仇敌的血肉可以得到永生。 这一结论带着无穷无尽的诱惑，你可以在解决仇恨的同时获得永生，任何人走到这里都无法保持理智，会在无形的暗示之下产生浓烈的贪念。 宫戾将宫羿拖到地宫最深处，那里飘着漆黑的纱，纱帘之后静静地放置着一方漆黑的灵柩。 宫戾早在第一次就来到地宫就知晓了壁画上的秘密，但他并不想要永生，甚至极端地渴死。他爱的人已经走向死亡，他只想在灵柩前横陈的尸骨中找到自己的父后和弟弟，将他们安葬。 灵柩旁散落着零星的骸骨，骨质石化，扭曲铺了一地，像是在灵柩四周画了一副星图，似乎已经有很多人尝试过壁画里的传说，但不知道前人的献祭到底是指向疯癫还是永生。 这些尝试者似乎都没有细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传说为真，为什么戈尔授予君权的初代君王赛托却不复存在？为什么前面那些做了尝试的人都疯了？ 他们在哪？宫戾问。他将宫羿提起来，强迫他的脑袋看着那满地的骸骨。 宫羿诡异地笑起来，你杀了我，我就告诉你，用那把匕首杀了我快！他像是在教唆宫戾，声音中的恶意越发深刻。 宫戾提起匕首抵在宫羿脖颈之上，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平静许多，他神色茫然又坚定，疯狂又执拗，他声音嘶哑，我当然会杀了你，只要我得到答案。我不在乎这是永生或是诅咒，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死。 他已经从宫羿的表现中明白了，壁画上的献祭不会带来永生，而是带来某种诅咒，显然宫羿已经试过了，所以他的父后和弟弟死在了这里，而宫羿疯了。 此刻宫羿要他也继续陷入这诅咒，因为宫羿也恨他。但这没什么，他已经一无所有，能拥有点诅咒也不错，他选择顺从。 宫羿发出咴咴的笑，他抬起手指向了其中两具交叠的骸骨，就在那里，他们就死在那里。他们死前哭喊着你的名字，可惜你来晚了你来晚了哈哈哈 宫戾冷漠等待着宫羿说完遗言，然后才将那把黑色的匕首插入了他的脖颈，血喷涌着溅出，滴在漆黑的灵柩上。 宫戾将宫羿的尸体扔在一边，尸体随即像是被吸收，血肉消失，骨质变成了灰暗的石头。 宫戾浅浅地笑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两具骸骨旁，哀切低喃着，我来了我来了。 他将身后的披风解下，平整地铺在地面，再将手上的血渍在身上抹干净，然后轻轻收敛那些碎骨，他温热地抚摸那些长骨骨干的纹路，又将细小的掌骨握在掌心。 第160章 他一粒粒、一截截地收敛，一直到颈椎，直到他看见了椎体平滑的断面，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他爱人被枭首，父后也断命于此。他们挣扎喊叫的时候，他不曾听见，他们血流满地的时候，他也不曾看见，他一日日走在这王庭的光辉里，他爱的人却迷失在王庭地底阴暗的角落。 他生在这个畸形的家庭，仿佛生来就有原罪，他在花园的小径遇见那个omega的时候哪里会猜到那是他的血亲，但好在他的父亲此刻死在这里，尸体像恶心的蠕虫，他的复仇完成了。 他回到寝殿的时候，雨还在下。元易时拿着一份文件来找他，是关于塞维尔的。 他展开资料夹，看着那些内容，苍白的脸笑得有些狰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争吵，许久之后，雷电褪去，他的表情也慢慢归于平和。 调查清楚塞维尔和他身边的人。宫戾笑着说，特别是那个omega。 台阶之下的元易时抬头看了他一眼，温顺领命。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就像今天一样。 那一天，他杀了被他折磨许久的宫羿，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会在诅咒中疯癫的死去，承接家族中疯癫的传说，但是他此刻明白了，这个诅咒不是那么的简单。 此刻雨小了点，宫戾能清楚看见被雷电劈得碎裂的石雕，要将那些石雕搬走吗？他自言自语。 全都搬走。他说。 只把碎的那个搬走换新，剩下的留下。他说。 他反复重复这两句话，一直到雨变得更大。 地耀星的雨又淅淅沥沥落了一点，裴子晏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前厅，前厅没有窗户，只能听见雨落在穹顶的闷响，这反倒让雨下得更加的引人注目。 裴子晏停在了刚刚那副壁画前，他似乎从一系列的经历中恍然回神，我有了一个猜想，他看向司焰，关于你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个神殿。 忽然被点名，司焰有些意外，什么猜想？ 裴子晏说：戈尔向拥有生命图腾的神祈求，想要拯救赛托，但壁画里的祭坛上却空无一物，他应该把什么东西当做贡品献给了对方，祈求才会成立，可能跟他献上的东西有关，导致他的神器会指向生命的神殿。 司焰闻言眉宇间的困顿舒展开，但又很快皱眉，可是赛托还是死了，他甚至没有活到宫切踏入王庭那一天。 可能被什么人阻碍了。裴子晏低声说着，目光看向塞维尔，塞维尔此刻正站在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安静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安。 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吗？裴子晏继续问。 可能因为之前的猜测点醒了司焰，司焰此刻对裴子晏更加信任，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附近有一个村落，我在那里呆了两天，但那里的人不会说帝国通用语，只有一个祭司会。 去看看，你带路。裴子晏说着，同时朝塞维尔勾了勾手，塞维尔没有犹豫地走到裴子晏身边，裴子晏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他。 塞维尔似有些怔然，但反应很快，立刻将裴子晏的手握得更紧，十指紧扣，像是害怕他离开。 司焰在领路，裴子晏和塞维尔远远跟在后面。 你怎么了？裴子晏侧身贴着塞维尔，低声探究，他察觉塞维尔有些不对劲，所以想去触碰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秘密。 塞维尔低头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很轻，您想起什么了？ 裴子晏眯起眼，应该是那天你偷吻我之后的事。 裴子晏能感受到塞维尔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后塞维尔问：去王庭之前吗？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裴子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忍不住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塞维尔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的密林，你会想起来的。 又是那种逃避的姿态。 裴子晏没戳穿他的逃避，抬起手在塞维尔面前晃了晃，我总觉得我的戒指跟戈尔的不太一样，这上面的黑色花纹不见了，你有头绪吗？ 塞维尔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可能是因为你使用了这枚戒指。 裴子晏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犹豫，他细细揣摩，摩挲着自己食指末端的那一枚指环，刚才的回忆里，他手上的指环依然有花纹，那看来我在王庭使用了这枚戒指。 他继续笑着说：你很抵触这个话题，每次提到你都好像很恐惧。 脑海里冒出恐惧这个词的时候，裴子晏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塞维尔不应该恐惧，但每次话题向他的死亡靠近时，这种恐惧就变得如影随形。 我只是，塞维尔握紧他的手，缓缓吸了一口气，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太快太突然，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忆。 你会想起来的。 你会想起来的，老师。他喃喃自语，坚信又恐惧，忐忑又惶恐。 裴子晏专注看着他，心里像是被细针扎过。 第161章 塞维尔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捂在掌心，说了一句让裴子晏猝不及防的话，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我，老师。他说得平缓，却又不容置疑。 裴子晏愣了一瞬，这话里隐藏的东西好像过于厚重，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他又没有那么迟钝，很快就意识到了塞维尔话中层层叠叠的隐喻。 就像之前他随口问了塞维尔在酒里的下药的事情，他以为的和实际的有些出入，不止酒里，塞维尔瞒着他在抑制贴里下药了。 如今的任何事情代指什么，除了他的死亡还有什么？会跟那个又有关吗？ 秒针生涩地走过六十秒，这一分钟的沉默差点让时间变慢。 不管是什么，这些事都让塞维尔很不安，而他不希望这种不安和恐惧出现在塞维尔身上。 裴子晏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在神殿里想起了什么？他决定安抚这种不安，用他的方式，我想起我义无反顾要去找你。 他听见塞维尔的心跳似乎变快了，裴子晏轻轻地笑，注视着那双倏然望过来的眼睛，像是透过千百年的时光看向了塞维尔的心底深处，塞维尔避之不及，被他的目光扣住。 我想找到你，带走你，但显然失败了。 塞维尔脸色一白，别说了。 -------------------- 第81章 突袭（1） 裴子晏的笑意渐渐褪去，这样的塞维尔让他难受得喘不上气。 该怎样才能让他好起来？ 他绿色的眼睛浓稠又艳丽，染上了一丝隐晦的执拗，宛如深流的静水，无人能探究此刻的隐晦之下是多深的暗海，我会专门去找你，想要带走你，也让你等我。 我是不是给了你很多生命？ 是 我救了你？裴子晏决然发问。 塞维尔脸色惨白：是。 他重新笑起来，那就不要质疑我带走你的执念，我一定是不能忍受没有你才会义无反顾，一定是坚定选择了你，你不知道回忆里想到可以带你走，我有多开心。 我说过，生死没有意义。我可以死，我也允许你痛苦，但不要心生怀疑。 哪怕是作为德里克的时候，你也是那一生牵动我情绪最深的人，不管防备、敌意，还是疑惑，永远对你最深，因为你最特殊。 就像现在，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也还是走到你面前，我们是注定的，塞维尔。甚至他笑得更深，你知道吗？那些日夜归来的回忆中，每一段的主角都是你，没有过别人。 塞维尔，你对我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半。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裴子晏抽出被塞维尔握住的手，扯着衣领让塞维尔弯下身，他踮起脚，轻轻地去吻愕然的塞维尔，吻落在额头，像是要封印那脑髓中漫天的纠缠与苦痛。 对于一个痛苦的人来说，拥有漫长遥远的时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因为他的痛苦将永无止境，像是从悬崖跌落却永不落地，不安的缠结反复纠裹，失重的情绪难以消减，他永远无法稳妥地安放自己的灵魂。 但此刻，塞维尔的坠落停止，赐予他坠落的人从深渊返回，重新赐予他生。 塞维尔将裴子晏紧紧撕扯进怀里，像是要将两个人的骨血狠决地杂糅在一起，合二为一，他的嗓音压抑而颤抖，老师。 老师他的双眼望向丛林深处，绿色的草木在他眼前有一瞬的模糊，随后又清晰，他既难过又开心，茫然又执拗。 嗯，我在。裴子晏回抱着他，应着他，他有察觉脖颈间的凉意，却没再说话，只是等着塞维尔慢慢恢复。 不要离开，老师，不要离开，不管发生什么。塞维尔在他耳边低语，原谅我，好吗？ 裴子晏抚摸他的脊背，答应道：好，没问题，我赦免你。 他说得很温柔，也感觉到塞维尔在他的赦免中渐渐放松。 他们在树林中耽搁了一段时间又继续前进，司焰已经识相地走得没影了，但一路留下了记号，两人便跟着记号往前走，随着逐渐深入，四周的草木逐渐减少，两人都察觉都这是上山的路。 我可能知道在哪了。裴子晏说，我之前感觉到这附近有座死火山，火山口形成了火山湖，那个村落应该靠近火山湖，可能在山腰。 到了。塞维尔出声。裴子晏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片草木搭的矮房，司焰正等在路口。 三人聚头，便继续往村落内部走。 这村落比神殿外更加的荒芜、破败。 房屋是最原始的木屋和草棚，此刻已经被潮湿的水汽腐蚀得朽化，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倒塌。但这村落虽然安静又破败，却又确透着一丝古怪的洁净，就像刚才的神殿一样，没有灰尘，也没有虫鸟的鸣叫。 一路上，他们能感觉到有人在屋内窥探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司焰随便挑了间草棚，哗啦一声撩开帘子，吓得里面的人叫起来。裴子晏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带着斗篷的小孩，斗篷将小孩遮得掩饰，看不见脸也分不出性别。 第162章 小孩：%#amp;@！ 小孩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声音听起来像个女孩，裴子晏听不懂，显然这些用的都不是瀚星帝国的通用语。 这时，塞维尔开口也说了一段奇怪的语言。 那女孩惊讶抬头，露出斗篷下带着面罩的脸，一双眼看着塞维尔，同时她将右手放在左胸，左手贴着右耳耳垂，再次低下头，像是向塞维尔行了个礼，然后跑了。 三个人一瞬间看向塞维尔，裴子晏眼中的诧异尤盛。 塞维尔解释：她说的是神语，这应该是个信教的村落。 是的，司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里很多树上都有那种菱形的图腾，他们的信仰可能跟刚才那个神殿有关。 裴子晏都走到司焰身边，凑近了看司焰指着的那个纹样，塞维尔没有过去，他目光看着道路尽头，看着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 他微不可察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得离裴子晏远了一点，然后压低咳嗽的声音，咳了两声，嘴里的腥味很浓，他将那一口血吞咽。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声音。 塞维尔回头，发现裴子晏正看他，他答：呛了一下。 裴子晏不疑有他，朝他招手，让他看那个图腾。 图腾是等边菱形，下面的两条边框被海浪的图案包裹着，海浪层层涌进，最后在浪尖呈出一个有些扭曲的形状，那像是一团虬结的树根，可是树根又不会包裹得那么严实。 中间这一团看不清，你有头绪吗？裴子晏问。 塞维尔摇头。 我之前就看不懂，像一团毛线。司焰答，而且这些图腾在变化，刻得早一点的更粗糙一点，一开始只是刻一个菱形，后面渐渐变得复杂，这个看起来是最近刻的，是最复杂的。 裴子晏了然，有人在不断完善这个图腾。他想起了刚才神像的肩扣也是菱形。 司焰点头，这个村庄存在的时间应该不短，但人不是很多。他环视周围，也不是很好客。 我们再往前看看。裴子晏往前走，走到塞维尔身边，随口问，刚才那个小女孩去哪了？ 塞维尔：找人去了。 塞维尔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就将他们包围了，裴子晏环顾四周，讶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附近的树林和窗户中，许多带着斗篷的人正好奇地探头看着他们。 而远处道路的尽头，刚刚跑走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走了过来。 等那人走进了，裴子晏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女人，斗篷将她整个人都裹得严实，所以显得她身材的曲线很明显，袖口和兜帽下露出的皮肤上都刻着些图腾，大多是菱形的纹饰，菱形内部的图案各有不同。 你们是谁？女人开口问，她说的是帝国通用语，这下所有人都能听懂了。 你好，我叫裴子晏，希望能请教关于 女人的目光扫过他，直截了当地打断：欺瞒收获虚伪。没有真相，你不能在这收获真相。 裴子晏顿了一秒，随即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是他不是真正的裴子晏。 当场被戳穿不是裴子晏本人，他有些惊讶，但更多是觉得有趣，他的拇指下意识地贴在指环上，抱歉，那可以单独谈谈吗？ 女人警惕地看着他，你已经失去被信任的权力。 是吗？裴子晏低头，低垂的睫羽挡住了绿色瞳孔中的光影，他用右手转动了一下左手食指上的木质指环。 女人自然被他的动作吸引，看见木质指环那一瞬间神色大变，你们去了神殿？她惊疑不定地打量裴子晏，你是谁？ 裴子晏柔和地笑，单独谈谈？ 女人惊惶不安地点头。 裴子晏独自进了女人的房间，他本来想让塞维尔一起，但是女人严词婉拒了这个要求，他只好一个人来。屋内的一切都很原始，甚至没有一把椅子。中间放着一张矮桌，四边放着软垫。 裴子晏不得不将右腿支起，左腿曲腿平放，在软垫上坐下。 莱拉，祭司。女人自我介绍，你的真相？ 裴子晏看着莱拉，粲然一笑，从脑海中捞出了他最早的那个名字，审慎地吐露，诺亚。 莱拉的神色有一瞬的惊讶，但又不那么夸张，似乎她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身上的气息确实不同，你，从神殿来？她向裴子晏确认道。 是。裴子晏肯定。 证据。莱拉向他伸出双手，看着他食指上的指环。 裴子晏没有迟疑，取下指环放在了莱拉的掌心，那一瞬间裴子晏看见莱拉身上那些纹身在瞬息间闪过蓝光又淡去。莱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那种夸张而彻底的愕然。 裴子晏将指环收回，戴回了食指。 而莱拉右手掌侧贴在左胸，左手贴着右耳耳垂，哐当一声朝着裴子晏深深跪下，额头贴地，嘴里低唤：卡谛礼索卡。 裴子晏看着这迅猛地一跪，勉强稳住，他察觉了那熟悉的三个字，卡谛礼他重复了一遍。 第163章 莱拉惊喜地抬头，眼中闪着熠熠的神采。 是什么意思？裴子晏在莱拉的惊喜中把后半句补全，然后看见莱拉的惊喜瞬间变成了哭丧，你先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莱拉会这样，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卡谛礼索卡，向至高的独一祝祷。 卡谛礼，至高的独一。 莱拉直起身，委屈地解释，为自己错过成为至高的独一而难过，您是至高，是至高的独一，我们向您祈求，渴望成为您的独一。 裴子晏眯着眼，一时间忘了自己想问什么，他只记得那本笔记里卡谛礼跟塞维尔的名字写在同一篇，塞维尔看完也很开心。 卡谛礼跟名字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不太确定地问。 莱拉解释：代表那人是您的独一，难道您已经选定了卡谛礼？ 裴子晏沉默了，他有点不太确定，很想立刻把笔记拿出来让莱拉给他翻译一下，但又有点担心他别是写了一本情书。 您都不记得了吗？莱拉问。 是。裴子晏点头。 那您在此等候崖岷祭司，他将带领您和我回到溟水，一切都会恢复，果实已经成熟，等到您的降临。 果实？裴子晏看着莱拉，想起梦里和传言中总是避不开的果实，果实到底有什么用？ 莱拉失落地低头，这是您的秘密，我们没有资格知道。我只知道，果实对您来说是重要的东西，您用果核做成的戒指拥有诅咒的力量。 诅咒？裴子晏疑惑。 是。莱拉点头，这是您的权柄之一。 权柄这词让裴子晏觉得新鲜又奇怪，他问：那我跟戈尔各有什么权柄？ 莱拉说：戈尔神是性征，死亡，停滞，穿越，而您的权柄包括诅咒，生命，繁衍，创生。您收割一切生命，一切生命归属于您。 哦，裴子晏一脸木然，虽然得到了答案，可他对这些没有什么实感，分不清每样到底代表什么，甚至有一瞬间，他想帮莱拉报警，因为这听起来像是个不正常的传销组织。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问：那崖岷什么时候能到？ 您的指环已经通过我向他发送了消息，不过他好像已经在路上了。莱拉说。 总算有一个靠谱的答案，裴子晏点头，目光四处打量这个有些破旧的房间，问：为什么你们要呆在这里？ 莱拉又朝他一拜，因为这里安全，不会被帝国找到。崖岷祭司说您没有信徒，陷入沉睡太久会进入真正的死亡，只有存在信徒才能让您安全地沉睡，所以让我成为了您的信徒。 后来崖岷祭司说他遇到了一个您的信徒，他没想到你已经有信徒了，只要有那个人在，您就不会在沉睡中死去，不过，他也很惋惜。 为什么惋惜？裴子晏不解，隐隐约约感觉这个人可能是塞维尔。 他说，那个人很合适成为您的卡谛礼。莱拉平静地陈述，但您以前说过您无法拥有卡谛礼。 裴子晏错愕：为什么？ 他说您好像没法完成其中的一个步 嘭突如其来的爆炸撼天动地，轰然将大地击碎，整个屋宇如浮舟般震颤。 -------------------- 第82章 突袭（2） 裴子晏从地上骤然起身，意识到外面发生了爆炸，他看向莱拉，带着你的人躲去火山湖！，然后转身冲出了房间。 屋外狼藉一片，天空中狻猊白金的身躯耀眼如神降，旁边是司焰的机甲金甲虫，浓烈的紫色镶着闪耀的金边。 村民们迷茫地聚在屋前，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像是一尊尊雕像，直愣愣看着从屋内出来的裴子晏，裴子晏的目光从那些人脸上扫过，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 村民的数量不多，有老有少，此刻这些人都没戴斗篷，仰头僵硬地站着。裴子晏发现这些人都长着同一张脸，属于莱拉的脸。 莱拉跌跌撞撞，从房屋内走出来，她在尘土飞扬的浑浊空气中一眼看到裴子晏，冲到裴子晏身边，将一个东西塞到了裴子晏手中。 这是您的您的神谕。莱拉咳嗽着，看着裴子晏。 裴子晏皱眉，这些人？ 莱拉冲他笑了笑，张开嘴发出尖啸，唇角咧开到下颚根部，那一瞬间草丛、林间冒出更多窜动的人影，朝着莱拉汇聚而去，那些人或爬或跑，多头、多手或多足。 他们全都长着一样的脸。 这是创生，您的权柄，代表苍茫而空白的生命，不过不太完整。莱拉笑着，他们是我，又不是我。 裴子晏瞳孔紧缩，下意识握紧了掌中的东西，朦胧中感觉到那似乎是个菱形八面体，八面体尖锐的锐角，刺破了他的掌心。 让我帮您赶走这些人。莱拉笑着，豁然洞开的嘴里露出尖牙。 裴子晏从震惊中缓过来，扫过眼前奇怪的造物，那你小心。 第164章 他把神谕放进衣兜，转头向前助跑，唤出斩鳞，眼前的光明截然远去，他陷入了无法逃离的黑暗。 这场袭击来得极为突然，裴子晏还在屋内跟莱拉交谈，元易时带着一个小队毫无预兆地降临。 塞维尔和司焰在第一声炮火落地时，顷刻唤出机甲反击。两个人的合作不能说是毫无默契，只能说是各打各的。 司焰速度极快，他习惯在战场上游走，一现身紫色的机甲飞驰如星流，霆击风云间，带出金色的闪电震碎苍穹，将身边一连串的机甲击穿，一息之间已孑然远去，毫无团体作战意识。 塞维尔将狻猊控在原地，支起金色的屏障保护村落中的村民，所以他不敢离开太远。他盯着司焰紫金的身影，一言不发地将右肩的光磁炮启动加载。 元易时带的人源源不绝地袭来，塞维尔疾行闪避，同时右手唤出光能炮口，瞬间激活，光能持续放能，激起风回电激的能量涌动，他迅猛一挥，一大片逼近的机甲被扫得人仰马翻，左肩的追踪炮即刻带着冷色的尾焰倾巢而出，来不及反应的人倒去一片。 但有更多的人绕至他身前，发起攻击，他分出一丝心神，看清地面上汇聚的村民，他最后一次加固护盾，同时带着一群围攻他的人冲向司焰。 光磁炮加载至80%。 司焰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鳅，他的攻击总是爆闪而至，身影却急掠而去，没有人能近身，但也因此，被他打中的人伤得也并不厉害，于是他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这让司焰有点糟心，但更糟心的是，他远远看见塞维尔带着更多的追兵朝他冲了过来，他乍然反折想要避开塞维尔。而塞维尔预判了他的转向，以更快的速度冲至他十米开外，与他保持平行。 司焰接道了塞维尔的通讯，你疯了！离我远点！各玩各的行不行。 塞维尔冷然，人太多了，你起盾。 司焰：什么你要干什么？ 司焰注意到塞维尔右肩的光磁炮正瞄准自己，虽然他们没有默契，但是他还是在一瞬间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他的机甲有一个盾反技能，可以反射所有攻击并加倍伤害，但前提是致命伤害，这是死前的最后一击。 光磁炮的攻击显然致命，但他也会死。 他骇然失色，你疯了？！？！我会死的！！！ 塞维尔惜字如金但直切要害：不会。 司焰信了他的邪，顷刻间加速化作紫色的雷霆闪电，风行电彻于苍空，想要远离塞维尔，逃出塞维尔的瞄准圈。 但光磁炮的充能已至顶峰，司焰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光。所以对于司焰的临阵脱逃，塞维尔视若无睹，在身后猛烈的炮火中悍然架起肩上的光磁炮， 我靠，你有病！！司焰被迫在那一瞬间开盾，塞维尔的光磁炮火没有一丝迟疑地逆转炮口，带着熊熊的尾焰奔向司焰的盾面。 霎时，耀目的白光如狂浪般席卷天地，爆炸核心半径三公里内的所有唤出机甲浮空的人无一幸免，全部击中。 清场完成。 爆炸那一瞬间，司焰关闭视野一秒，避免被光爆闪瞎，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被击中登出机甲的准备，却发现一秒后自己毫发无损，他重启视野却发现自己被一个金色的球体安全地包裹着。 对方减员严重，那些没来得及开屏障的全军覆没，开了屏障的也半残。光磁炮的威力是顶级的，不是谁都能有的，狻猊是其中之一，更何况此刻威力还翻了倍。 这也是司焰刚才反应那么剧烈的原因，他没有盾反过光磁炮。光无处不在，这种来自光源的能量就算他能保证将所有爆炸盾反出去，但不代表他能在光爆中幸存。 可塞维尔好像做到了，他的防护罩不仅可以给自己用，还能给别人用，他的防护罩有点奇怪。 厉害啊，谢了。司焰并不吝啬自己的感谢，就是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好歹我也算是司焰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良成大祸，因为他差点脱口而出舅妈。 想到舅妈，他回过神，一边阻击攻击他的人，一边扫视战场，裴子晏呢？他不是机甲系吗？ 塞维尔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的目光投向天际突然出现的那台机甲，那是元易时的灰狐。 而他身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只舰队。 显然，他们刚才清扫的杂兵只是开胃菜。 靠！司焰终于注意到了远处的黑云压城，愕然地问，这是冲你还是冲我？ 塞维尔似乎毫不意外：我。 司焰沉默了一秒，低头看自己显眼得不行的紫色机甲，帝国大概没人不认识这个机甲，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帮你落实了一项勾结星盗的叛国罪？ 塞维没搭理他的调侃，你去把私舰开过来。 司焰没有一秒犹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塞维尔在空中望向裴子晏刚刚呆过的那个屋子，没有在附近找到裴子晏的身影，莱拉也不见了，他微微皱眉，觉出一丝奇怪。他确认了一眼裴子晏定位，还在刚才的位置。 裴子晏沉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无法逃离。 第165章 他在进入机甲的那一瞬间，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撕扯，跌落进了这片惘然的漆黑之中，找不到来路，摸不清方向，他甚至没法感觉到自己的肢体，他变成了一念思绪，无依无凭。 神木败于贪念，灾厄之虫隐于神赐，当君权汇于峰巅，颠倒逆转的神罚自此而临。 有声音自黑暗的源头渠渠而来，像是神殿唱诗的空灵歌声，又像是缓风滚过浪尖的徐徐浪声，远却又近，隐约却又宛在耳畔。 谁？裴子晏尝试出声。 谁？黑暗中传来幽长的回响。 神罚源源不息，止于神殉。那声音断了又续，似乎更响亮了，裴子晏隐隐察觉似乎某处传来了光源晦暗的薄影，他努力倾身望去 殉，为死。在那空灵的吟唱中，他看见了一个发光的菱形八面体，洁白莹润，散着微光，那光像是尘埃，随着声音的起伏徐徐坠落，融进了黑暗里。 裴子晏认出那是莱拉塞给他的那个菱形八面体，本来被他随手塞进了衣兜。 诺亚，诺亚。那八面体静静悬在他身前，唤他的时候像在吟诗。 你是谁？裴子晏问。阵阵的回声在回答他。 沧浪的笑声盈满了黑暗，白色的光尘簌簌抖落，八面体绕着他，又开始吟：流萤于穹宇碎裂，破开黢黑的裂口，血自其中垂落，循环不竭的诅咒自此而生。 裴子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视线却依循着八面体流转。 诅咒生生相连，败于神祭。 什么意思？裴子晏发出声音追问，回答他的除了回声还有一句轻吟。 祭，为献。 八面体发出莹莹白光，看呀 黑暗中突兀地展开一方光幕。裴子晏一眼看见了处于画面中心的狻猊，而后注意到了远处的元易时以及他身后整齐排列的舰队。 诅咒生生相连，败于神祭。 祭，为献。 怎么这么多人？裴子晏疑惑。 双方似乎在僵持，此刻没有正面冲突，但满地损毁的机甲也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光幕始终定格在塞维尔身上。 祭，为献。莹白的八面体浮他额前，像是在俯视他一般，结束一切，德里克。 那声音里忽然染上了不可违逆地神性，让他熟悉又陌生，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只是跟缺乏情绪的音调。 心里没由来地生起一阵惶恐，什么意思？裴子晏仰声发问，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八面体，而后恍然地发现自己对四肢和躯体的感觉恢复了。 他飘在黑暗之中，手指却穿透了那八面体，指间余一点莹白的光尘，又渐渐散去。 完成神祭。那熟悉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哀叹。 裴子晏不再发问，他神色寂然地望着发声的八面体，他在这声音里觉出了一丝颤抖不稳的气音，这颤抖似乎将神性揉碎，碾进了凡尘众生的情绪之中。 立刻回到溟水。那声音续断说出下一句，伴随着一些水声，茫然中裴子晏似乎看到一双浅蓝的眼透过八面体的白光在看他，那双眼比塞维尔双眼的眼神浅淡，像是浅滩的水，那是他的眼睛。 回到溟水，完成神祭。那眼睛里透着哀伤的决绝，说话的声音像在叹气。 看着那双眼，裴子晏没来由地想起塞维尔的眼睛，那双眼深邃如高原旷日的晴空，明亮浓郁的蓝色里永远残留着来自高原雪山的冷意与疏离。 他也曾在这双眼里见过这样的哀伤。 那是塞维尔想起离别的样子。 -------------------- 第83章 突袭（3） 塞维尔透过狻猊巨大的屏幕冷然看着整齐密集的舰队。 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故而对面也正跟他僵持，这时，元易时的通讯弹了过来。塞维尔接了通讯，然后再次启动了光磁炮，光磁炮的加载很隐匿，对方无法发现。 莱恩公爵。元易时的声音自通讯中传来，语气还算温和，陛下要见你。 可以。塞维尔说，陛下在哪？ 说话期间他点开了一个奇怪的通讯页面，页面的左上角有一只鸱鸮。 塞维尔向某个位于阿德里安的地址发了一条消息：将元易时的儿子和私生子一起带走。 正在来的路上。元易时的声音严肃中带着责问，你可能也需要向陛下解释为什么刚才司焰的金甲虫会在你身边。 你涉嫌叛国，莱恩公爵。元易时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塞维尔看着狻猊操作界面的地图，无数红点正向他的位置汇聚，将他包围。这些红点都开启了隐形模式，但仍然逃不过狻猊的扫视。 这是狻猊作为超智能原型机的绝佳优势，但是因为太久没有上战场，大部分人早已忘了狻猊有些什么作用。 他指间在地图上点画，在用隐形追踪弹将这些包围者一一锁定。 塞维尔平静地回答，陛下敕令与我，任务尚未完成，你阻拦我却没有陛下的敕令。我的任务涉及机密，你的行径比我更像叛国。 第166章 听见机密二字，元易时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宫戾非要他拦截阻杀开始，他就感觉一切乱了套。他只能尝试尽力给塞维尔投递点信息，外加帮他拖延下时间，只是到了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 敕令会有的。元易时慨然道，莱恩公爵，陛下也多番考量，本来是要杀你的，不过刚刚突然改变主意，留你一条活路，给你 元易时的语音顿了一下，还有你的那个omega一个狡辩的机会，你还是珍重吧。 塞维尔很冷静，只要见到敕令我就跟你走。 元易时闻言冷笑，你以为你还有得选？你叛国了，塞维尔。说完，他立刻点了一队人朝塞维尔冲去。 塞维尔静默不动，狻猊亦悬空凝望着俯冲而来的元易时，宛如古雕塑般巍峨。元易时耸然近身，白金的机甲竖起防护盾，抵下大片攻击，同时追踪弹倾巢而出，带着无声而透明的尾焰，将白云折射出一瞬的扭曲。 元易时隐隐觉出不对，但他来不及细想。狻猊掌心化作炮口，霹雳雷霆的光能形成锐而直的光带，在塞维尔的操作下晃出蛇影横行的攻击波，四下席卷而去，将所有靠近的人击散。 而同时追踪弹一一寻得目标，刹那间在塞维尔周围形成了一圈圆形的花火。无数人自舰体中弹射而出，唤出机甲加入战局，而追踪弹引爆后炸裂出更多的微缩弹，追击着那些人而去，暂时为塞维尔分担了一些火力。 元易时怒目圆瞪：莱恩公爵，你终于确定要反了吗？ 塞维尔没有回答他，光磁炮已然加载完毕，他冲向元易时，左手化出重炮疾射，元易时避开疾射回身塞维尔发出穿/甲弹，他们此刻距离很近，烈焰直逼塞维尔胸甲而去，他却只是偏开毫厘，在元易时的注视中再一次发射了光磁炮。 看见光磁炮熟悉的尾焰，元易时惊得发愣，没想到塞维尔以来就搞这么大，侧面疾行一段想要避开，但距离太近，他也只挪开了毫厘。 他惊觉塞维尔是真的想杀他。 穿/甲弹与光磁炮擦肩相撞，同时引爆，塞维尔周身圈着金光耀眼的防护罩，但防护罩起晚一刻，左肩的甲面开裂了。 元易时的灰狐被毁去半侧身躯，但甲身后灰色的光芒涌动，为他暂时修复了破损，但修复只能持续一段时间。他发了狠，右肩架起两排炮口，一瞬火焰炸开，爆破弹倾巢而出追踪塞维尔而去。 而另一边，那些微缩弹被解决大半，脱身的机甲士兵朝着塞维尔袭来，再一次将他包围，倾覆的炮火带着灼热的烈焰，垂直击向塞维尔。 狻猊牢不可破的防护罩也有了一丝松动，渐渐开裂，光磁炮最后一次加载，在无人知晓的时刻，再一次锁定元易时。 塞维尔身后尾随着蜂群般的追兵，他又看了一眼裴子晏的方位，定位依然停在那里。 老师？他尝试呼喊，但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他不知道裴子晏去了哪，但是那枚耳钉已经不可能再掉落，他知道裴子晏还没有离开这片战场，他也就不敢轻易脱身。 塞维尔侧身贴服崖壁滑行，损去一波追踪弹，但身后的追兵依然源源不绝，远处甚至有更多的船舰驶来。防护罩已经在来往的攻击中破裂，光磁炮已然加载完毕，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释放。 他绕行崖壁一周，机体扭转，金色的机身映照阳光，翻出刺眼的光，元易时早已守在他疾驰的路径上，身后紧随的舰群和包绕身侧的兵士列阵遮天蔽日，宛如阴云。 塞维尔弛行如电闪雷涌，他劈开元易时阴云般的守卫，光磁炮再一次带着最后的余火冲向元易时。 元易时轻蔑地一笑，同样的把戏他不相信自己还避不开，他催动灰狐脚下的焰火，正要升空，一道幽蓝的锁链自地底破空而来，悚然将他截在原地。 他的惶恐和惊愕尚未在脑海中成型，光磁炮已抵达面门，轰然炸开，爆炸的余波在战场震颤着荡开，士兵和舰群在余威中人仰马翻，堪堪稳住，便觉一时天地晦暗，下意识抬头一尊硕大无朋的机甲悬在日头，日光躲在其后，不敢叫嚣。 蓝色与白色交织在锐利的甲身，激荡出海浪波纹般的图景，右侧掌中白色的光剑闪着刺眼的寒芒，裹挟着霜雪的冷气激荡开势不可挡的光磁波。 战场的形势在顷刻之间倒转，冰蓝机甲身侧一切生物在光磁波抵达一瞬冰雪消融，化为齑粉，除了机甲左侧掌心里那一架白金色的狻猊。 塞维尔悬停在裴子晏的身侧，巨大化的斩鳞将狻猊显得很小，冰蓝机甲里的人似乎在透过机甲透蓝的眼睛看他。 在塞维尔眼里，此刻的甲身闪着耀眼的光，身后的日光不敢僭越，闪躲着为机甲巨大的头颅和肩臂添上了冰冷而神性的辉火。 老师。塞维尔仰望机甲。 裴子晏温和而悠然地笑起来，去吧，塞维尔，清扫他们。机甲掌心翻转，将狻猊推出，狻猊倏然变大一倍，冲向了四散的帝国军队。 第一次光磁波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 裴子晏目光扫过战场，在树林中锁定了元易时的逃生舱，元易时早已逃离，狼狈的身影在林间闪躲。 他一挥手，掌中的光剑化作三刃飞镰被抛出，在空中幻化出无数分身，刃间带着光磁的余火清扫战场，而后想着元易时奔袭而去。 第167章 元易时早在灰狐破损弹出逃生舱时就觉出不对，他从未见过这种制式的机甲，已经脱离了他的认知，光磁波在机甲手中收放自如，甚至不需要加载，那一瞬，他心里产生了恐惧。 是对于绝对力量和未知的恐惧。 他皱起眉，他不理解塞维尔为什么想杀他，也不理解这个机甲的主人为何想杀他。但宫戾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看到这些大概不会怀疑他了，只是不知道会对塞维尔做什么。 他拼命地逃、拼命地逃。 宫戾确实已经到达了耀地星的近地轨道，看见那尊蓝白交织的机甲时，他骇然失色。 他冲向操作台，一脸惊惶，颤抖却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台面正中的密码锁，悍然下拉正中的拉杆。 旁边的随臣大惊失色，陛下！地耀星会毁于一旦的！！非紧急情况不能动用反式元素弹！ 宫戾眼中燃着一把癫疯而阴鸷的黑火，滚！那名随臣被他一巴掌扇得滚出去老远。 四周其他人不敢再发声，像是立了一地雕塑。 宫戾疯狂地按下一堆按钮，反式元素弹在他的操纵下开锁，出仓，瞄准，而后带着赤红的尾焰直奔战场而去。 操作完，宫戾跌坐在操作台后的椅子上，他看向身侧的人，摩根号还能联系上吗？ 那人迟疑一下，刚刚顾麟少校传来了落地的坐标。 落地了？宫戾面色一凝，随即阴鸷一笑，那正好就死了吧。 他再次站起身，重新在操作台输入了一些东西，随即光幕上展开一段规律的beta;波形，他调整了航向，毫无留恋地驶离了地耀星的轨道，追踪beta;波往溟水星的方向去了。 莱拉带着奇形怪状的创生物种，跟地面的部队交战，那些奇形怪状的物种死了又生，被枪炮轰成碎屑，碎片泛起荧光蓝色的雾气，又自雾气中爬起新的怪物。 虽然有这样不竭的生命力，但地面部队的人数众多，在抵抗中也渐渐落落劣势。 莱拉站在无数创生物种之后，烈烈的风将她的斗篷吹倒，露出了她的脸，她的五官还是刚才的样子，只是双耳变成了细长带蹼的样子，展开成扇形，蹼间散着细碎的幻光，自耳往下是细薄的鳞片，往下隐入斗篷之下。 她看着凭空出现的巨大冰蓝色机甲，惊喜又虔诚地跪下：卡谛礼索卡。 随着话音落下，莱拉身上的图腾显现出耀眼的蓝色光晕，双眼中溢出了蓝色的焰火，那蓝光自战场见漫开，荡在每一个创生物种的身上。 战场上响起整齐的呼声，卡谛礼索卡。 源源不断的地面部队被着景象惊到，不理解自己奇怪的敌人怎么突然跪下开始祈祷，他们手中的炮火不停，而那祈求声未停。 莱拉闭上眼，在万千人后虔诚地低头，轻声吟唱：他来自潜海的深渊，水与生的承载，神名诺亚。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恍惚，有些信教的部队士兵不由自主地喃喃吟唱起另一段韵律类似的的圣歌，他来自岩海的裂缝，火与死的外显，神名戈尔。 神隐的诺亚神，星核之主，生息之源。莱拉睁开眼，眼中蓝光流转，看向战场中的人群。 跟着吟唱的士兵们神色间似乎有几分癫狂，伟大的戈尔神，星尘之书，火种之源。 歌声接连不断地荡开，散到了很远的地方，战场上的人无不陷入迷茫，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跟着歌声重复。 元易时在注意到有人跟着吟唱的时候就开始警觉，一早用耳塞塞住了自己的耳朵，连滚带爬逃出裴子晏的瞄准圈，开着备用机甲屁滚尿流往指挥舰上跑。 -------------------- 修了下口口 第84章 回溯（1） 元易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颓然的身影立在指挥舰里，哀从中来，他已经跟宫戾联系了几次，劝说宫戾撤兵，但宫戾的疯病像是更严重了，依然要求他抵死反抗。 自从那冰蓝色的机甲加入战斗，对面如有神助，影响神志的吟唱加上光磁波，清扫的速度犹如切菜，云盖般的舰队宛如被狂浪的海啸吞噬，光磁波扫荡回旋，攻击范围内无人能幸免。 这已经不像是战场了，更像是屠宰场，神血之祭也不过如此了。 他不明白宫戾为什么要这样，要让这个地方成为这些士兵的坟场，他找不到必须用生命拖住对面的两人点理由。 疯子。元易时暗暗地咒骂。 跟塞维尔联手杀死宫羿的时候，他以为他终于从宫羿的疯癫中解脱了，但没想到宫戾比他的父亲更癫狂。而疯狂的是，此刻他不得不尊从疯子的意思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去送死。 他有些累了，元易时抬头，望向在人海中的塞维尔，目光又看向那尊巨大的冰蓝色机甲，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不知道那是谁的机甲，但宫戾显然很忌惮。 他也有些庆幸塞维尔现在站在他的对面，不用听从疯子的指挥。塞维尔是终于决定要造反了吗？可为什么是现在？他从来看不懂塞维尔的决定，就像看不懂宫戾那样。 扫描仪上蓦地出现一个红点，元易时抬眼看过去，骤然睁大了眼，扫描监控上显示那是一枚反式元素弹，一旦落地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会荡然无存。 第168章 监测到反式元素弹，预计十分钟抵达。 元素弹从他后方疾驰而来，他可能是第一个监测到这枚反式元素弹的人。 元易时直直地盯着那枚红点，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他小瞧了宫戾变态的程度。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宫戾要让这些人无穷无尽地去送死了，因为他要让这些人拖到反式元素弹降临，他要拉上整个星球的人去杀死塞维尔。 元易时像是突然清楚了一般，直起身，抬起手，按下了队内的全屏通讯，毫不犹豫：所有人撤退，全速撤出耀地星，立即执行。 那一瞬源源不绝涌向塞维尔和裴子晏的星舰和军队骤然转向，漆黑的尾焰一时间在苍蓝的天空连成片，将天空折射成了徇烂的紫色。 这场面，饶是身处战场核心的裴子晏和塞维尔有也一丝怔愣。 元易时唤出自己的备用机甲，联系了塞维尔，塞维尔很快接通。 塞维尔，这个人情算是还你了。他说完，摁断了通讯，转身朝着反式元素弹的方向决然飞去。 当重型炮弹的轨迹无法通过信号的更改，阻止的方式其实更加容易，物理托举更改航向在所有时候都适用。只是有风险，当炮弹动能消失，会自动引爆。 裴子晏看着这奇怪的一幕正疑惑不解，消失许久的司焰忽然把语音接了进来，那一瞬间机甲的警报也响起。 裴子晏！反式元素弹，快撤！ 监测到反式元素弹，预计十分钟抵达。 裴子晏看向塞维尔，他跟塞维尔的通讯一直开着，塞维尔！走！ 人群中，莱拉的双眼再次亮起蓝色的光晕，望向天际，来了，来了。她喃喃着，又一次祈祷，卡谛礼索卡。 话音落下，无数的创生物种化作蓝光汇入了她的身体，战场上只留下她一人。 而在天空苍蓝的背影中，渐渐混入了一抹更深的蓝色，那蓝色一步步侵蚀了天空，缓慢而沉重地显现了自己庞然的身躯，也遮蔽了天日。 裴子晏仰望着，有一瞬失神，他好像也曾在这样的角度仰望过这一样一艘巨型的潜航母舰，他对这艘舰没有任何记忆，却认出了这艘舰。 这是狩杺号。 舰体驶近他身侧，自他头顶投下光影，他操纵的机甲自发随着光源而去。塞维尔纵身跟上。 司焰驾驶着金甲虫，落到地面，将莱拉放肩上，也飞进了光源中。 监测到反式元素弹，九分钟后抵达。 在登录舱一落地，所以人便听见了反式元素弹的播报。 请问，是否摧毁。母舰中冰冷的声音在询问。 司焰的五官挤成一团，表情惊恐又愕然，又带着几分茫然的期待，催催什么？他像是没听清。 从他去找私舰，却发现一艘母舰正在接手那艘私舰开始，他就没一个地方是能搞懂的。母舰这种东西帝国也只有那么一两艘，而现在这艘不是帝国现存那两艘，他从未想过还能有私有的母舰。 裴子晏撤出机甲，落地站稳，看了眼塞维尔确认他没事，唇微张，吐出单薄的两个字，摧毁。 司焰惊愕地到窗边，看向元素弹的方向，像是被定在了那里。五分钟后越来越大的红点忽然闪了一下，消失不见。 司焰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却自己没看错，他喃喃低语：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外甥！ 他回头登录舱只剩他一个人。 宫戾虽然朝着溟水星的方向驶去，却一直看着耀地星战场的情况，自然也看见了反式元素弹那一瞬的消失。 此刻的宫戾知道，那是一种空间跃迁技术，蛀孔通道，反式元素弹被蛀孔通道送到了离耀地星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它会在空寂的宇宙里爆炸，没有人会被伤到。 啊！！！宫戾瞠目怒号，将桌面一切他能碰到的东西全部掀翻、杂碎，满地疮痍，犹如他四分五裂的神志，差一点！！只差一点！ 猩红的血丝满布宫戾的双眼，几乎要将他的眼白染红，他踉跄着转身走向通讯台，开启全域通讯：全域一级战备，武装集结。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裂开一道阴恻而渗人的弧度，莱恩公爵叛国，全域追击，叛党及同伙就地格杀。 说完这一切，他脸上晃过一丝茫然，而后又清醒，对了，他笑起来，笑容竟有些诡异的清澈，还有追踪器哈哈哈哈哈，塞维尔，你要去哪啊？ 裴子晏跟塞维尔并排走在母舰里，地上荧光蓝色的光带指引着他们一路向前，身后远远地跟着莱拉。 塞维尔的脸色看起不太好，轻咳了一声，裴子晏闻到细微的腥气，伸手去握着塞维尔的手，转头担忧地问：受伤了？ 塞维尔缄默地摇头，唇色有些发白。 路的尽头是总控厅，裴子晏停在门口，看向了坐在操作台后的那个人。 崖岷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前，虔诚地行礼，冕下。他眼中仍然流转着金属的反光，这个崖岷跟他之前见过的又不太一样，他身后是一对羽翼丰满的金色翅膀。 你裴子晏打量着他的翅膀，是哪一个？ 第169章 崖岷谦卑地鞠躬，鄙下编号001，编号000正在苏醒中。 根据崖岷的话，裴子晏猜测编号000才是崖岷的本尊。 塞维尔微微皱眉，他偏过头，似乎想走开一点，裴子晏感觉到要抽走的手，下意识拉住他，继续朝001说：先安排人休息，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001垂首领命，双眼中闪过电流，随后两个年轻一些的崖岷走过来，带走了莱拉。 塞维尔又微微咳了两声，声音压得很低，裴子晏再次看他：你怎么了？ 塞维尔叹了口气，没事，只是 原来如此。，001 金属的双眼扫过塞维尔。 怎么了？裴子晏疑惑地看过去。 001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酝酿。 塞维尔喉头滚动，似乎咽了什么东西下去，他疲惫地开口：我只是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带动着气管紧缩痉挛，克制一旦打开了缺口，就再也抑制不住，塞维尔咳得似乎将胃也呛出来一般，那些被他囫囵咽下的液体，顺着他痉挛的食道重新涌了出来。 血溅了一地。 塞维尔！裴子晏面色惨白，一把扶住塞维尔，双目如利刃般扫过001，到底什么情况？ 001失去了判断本能，脑海中划过崖岷本体印刻在他脑海的一句话，当他发怒，不要隐瞒，于是他平静理智地陈述：他看起来快死了。 裴子晏怒极反笑，那就给我治好他。 他笑得狰狞，看向塞维尔时那抹狰狞又被隐藏，他掏出一块手帕，还是当初塞维尔给他的那块，他慢慢擦去塞维尔嘴角溢出的血，看着他湛蓝的眼睛，情态柔和，你先别说话。 塞维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下了。 裴子晏一言不发，和001将塞维尔扶去医务室，不由分说地将塞维尔摁在了治疗舱内，001协助裴子晏关上了治疗舱，治疗舱里立刻满布气体麻醉，塞维尔看着裴子晏，在沉睡的那一瞬眼底滑过一丝惶恐。 沉睡前的那一秒，塞维尔意识到裴子晏有些不一样了。 裴子晏低头看着沉睡的塞维尔，神色沉郁而忧虑，他右下腹有一个定位器，取出来。 是。001回应，金属的瞳孔扩开一圈，很快便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崖岷走了进来。 白大褂崖岷朝裴子晏行礼，他的声音温柔而和煦，冕下，我是006，您在旁边等吧。 001协助006，把裴子晏带到了医疗室的另一边坐下，006升起房间中间的隔离屏障，把自己跟塞维尔所处的那一边迅速做了无菌消毒，然后开始取宫戾留下的定位器。 裴子晏接过001递过来的水杯，他没有外伤，但虚弱得有点不正常。他看着001，虽然在平静的描述，但却是一种询问的眼神，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他身上有着跟您一样的能量，但不稳定，比000上一次见的他时候，更虚弱了。001说道。 上一次？裴子晏皱眉，多久以前？ 001：帝国历史研究被击毁的时候，000在那里留下了代号蜘蛛和管理员的分体。 裴子晏张口的动作停了一下，本来要说的话再嘴里打了个转，变成了，你们见过？ 001不明所以，就那一次。 历史研究院是被塞维尔击毁的，而崖岷的分体一直留在那里，同时他们又见过，塞维尔是否提前安排了什么？ 裴子晏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淡淡一笑，算了，你们怎么没把我那本笔记给他？ 笔记？001反应了片刻，眼里又回转着光影，估计是在搜索，哦，是有一本，您是送给他的吗？但是您的东西我们不敢动，不知道是给他的。 好吧。裴子晏有些无语，被笔记的话题打岔了一瞬，他稍微放松一点，又看向被隔在无菌区的塞维尔，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您看不见吗？001有些疑惑，目光扫了一遍裴子晏的身体，随即明白了，原来这不是您本来的身体， 他说着，手指从塞维尔身上划到裴子晏眼前，一道莹白的能量带凭空出现在裴子晏眼前，那些能量在往您的身上回溯。 -------------------- 第85章 回溯（2） 回溯？裴子晏看着莹白的能量带，发现那些能量正缓慢地流向他，神色中染上了如烛火般晃动的不安，什么意思？ 您的生命力和精神力这些能量永远归属于您，他们有着溯源的本能。001说，您最近有感觉状态变得更好吗？ 裴子晏诧然失语。这一瞬许多细节从他的脑海中被挖掘出来。 他不会触发回溯综合症的轮.盘效应，每每记忆恢复不会虚弱，反而变得更强，变得更轻盈，能听见遥远的水声，能更精准的操纵精神力。 而他在塞维尔家的洗漱间闻见过些许的血腥味，听见楼下轻微的咳嗽。能量回溯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这些东西好像可以串联起来，最后导向的结果也显得很合理他从塞维尔身上吸取了能量，塞维尔因为失去能量正在衰弱，正在死去，而他在好起来。 第170章 还有刚才，菱形八面体与斩鳞结合，幻化的机甲超出寻常的巨大，操纵这样的机甲需要耗费的精神力浩瀚如海，他却感觉轻而易举。 而在他使用机甲之前，塞维尔没有那么虚弱。 心底恐惧的猜测落实，他面色苍白，还是忍不住向崖岷确认，他现在这么虚弱是因为我刚才操纵的机甲么？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的脆弱，像是狂风中的衰草，是因为我找回了这个吗？他摊开手，手中浮起一个莹润的菱形八面体。 001不敢隐瞒，诚实的回答彻底将衰草折断，他答：是。 裴子晏神色恹恹，如鲠在喉，他收起八面体，用手疲惫地支着头，失落而茫然，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能量再回去吗？ 001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犹豫又惶恐，您不想恢复吗？他顿了一下，我们会尽快回到溟水星。 隔离罩很厚，却很清晰。 裴子晏透过屏障直直盯着塞维尔，006的操作仔细而精准，塞维尔则像是一尊石塑，没有任何的反射，只有胸廓些微的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裴子晏紧紧盯着那起伏，没来由地觉得恐惧，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正悄悄吞噬那微弱的起伏，而那巨兽正是他自己。 他恢复得越快，塞维尔就虚弱。他在蚕食塞维尔的生机。裴子晏心底感觉到一种撕裂的哀沉，如临深渊，如坠崖底。 许久之后，裴子晏伸出右手的食指，指间再一次浮起莹白的八面体，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001，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吧。 001眼中的光逆转了一圈，这是您的神谕载体，是您来此的初衷、经历和结局。 是吗？裴子晏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停在塞维尔身上，表情似笑非笑，那神祭是什么？ 001的逆转了半圈，闪过红光，这是您的秘辛，我没有权限知晓详情，但，您是要开启祭祀吗？ 不，裴子晏否认了，但随后的话让001的神色变得迷茫，可能已经开启了。 已经？001有些迷惑，对象是他吗？他看向塞维尔。 裴子晏没有解释，抚摸着指根的木制指环，淡淡地问：不完成神祭会怎么样？他对神祭似乎有一丝本能般的恐惧。 您会湮灭。001惴惴不安地说。 灯光在裴子晏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他沉默了，房间内的空气安静得压抑，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006的操作接近了尾声。 裴子晏直起身，终于出声，崖岷知道神祭的详情吗？ 001缓缓地摇头，您跟别的神不一样。虽然所有神都缺乏坦诚，但大家都会有信徒，您却一个都没有，所以关于您的祭祀也无人知晓详情。 您好像从不需要祭祀，就像您的世界不需要人，也不为任何人停留。那一天000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您的力量猝然减弱，他害怕出事，所以让莱拉成为了您的信徒，锚定您的能量。 裴子晏陷入了沉思，有一瞬他生出一种奇怪的念想，他像是再被那个什么都记得的自己愚弄。他不知道神祭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完成。但却要听从神谕里的话去完成神祭。 可他本能地恐惧神祭，他好像很害怕这件事，甚至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一场祭祀跟塞维尔有关。 让崖岷醒了立刻来找我。裴子晏说。 是。001谦卑地回应。 006将塞维尔体内的定位器取出之后，将塞维尔继续关在了治疗舱里修复创口，他将定位器放到了裴子晏面前。 裴子晏这时才发现，这个定位器居然是一个抓钩式的，顶端储存着毒药，可以反向嵌在肉里，强行取出就释放毒液，此刻毒液槽已经空了。 不等裴子晏发问，006及时解释：他没事，您的能量完全可以中和这些毒素，这些对他不可能有影响。 裴子晏松一口气，他什么时候能醒？ 至少一天，006答，需要一点时间治疗修复，他的身体状态也很疲倦，需要休息。 裴子晏重新看向塞维尔，用目光描摹他沉睡的面颊，蓦地想起了塞维尔麻醉前那个有些惶恐的眼神。 他在惶恐什么？ 塞维尔陷在沉郁的黑暗里，他应该在麻醉之下毫无知觉，但是那一秒的惶恐让他陷入了梦魇，那一瞬他又回到那灾难般的一日。 他从来都很恐惧死亡，他的人生是从死亡开始的。他出生时，他的母亲因难产而死，他像是死亡的赘生物，吸走了艾绡的生机。 在他成长的经历里，每个人都会把他母亲的死归功于他。这种功劳并不是荣膺，而是灾难。 每个人看他的表情都像是透过他在看他的母亲，不管他的父亲缪尔，还是艾绒，他们都会用一种怀念却又憎恨的目光看他。 他们怀念艾绡，憎恨他。 这种憎恨无法克制，也无法遮掩，因为他带走了他们最爱的人，所以他成为了莱恩公爵府里无法抹去却又必须存在的那一个象征。 第171章 作为一个象征，他的父亲不会关心他的死活，只要他活着就可以，而跟缪尔因利益结合的艾绒就更不会管他了，特别在他们又有了海曼之后。 他像是不应该存在的，可又偏偏存在了。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像是唯一知道自己存在的那个人，他仿佛生来就带着罪恶，所以被人用死亡封印在公爵府里，不得解脱。 他也会懵懵懂懂地思考死亡这个跟他生息相关的命题，却始终不得其意义。 直到那一天。 那是帝国历元年9月13日，他15岁，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不是因为厨房里没有剩菜，而是他对一切都感到厌倦，对任何东西提不起兴趣，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存在。 公爵府的训练场是他唯一的领地。因为很少有人来，他绕着训练场跑了两圈、三圈、四圈一直到他想吐、发抖、呼吸困难。他跑的时候没什么目的，就只是想让自己难受。 他也确实很难受，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勉强走到训练场边上的林子里，扶着树干吐出一些清粘的酸水，他往前走了几步，想去灌木里阴凉的地方休息。 但或许是没吃饭的原因，也可能是这次停得太快，他眼前忽地黑了，他像是失去了意识，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躯干，可恍惚间却又听见有人说话。 海曼就交给你了，他身体不太好，你稍微教他一些皮毛就可以，强身健体那种。好像是缪尔，他血缘上的父亲再说话。 可以。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了，那声音温和，却又好像没什么温度，淡而空灵，给我一点时间，我试一试。 谢谢你。缪尔说得很郑重，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死了太多人。反正你不参与这些，只要每天早上过来陪陪海曼就可以。 爸爸，死是什么？海曼稚嫩的声音插进来。 缪尔显然卡了一秒，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个温和的声音回答了，什么也不是，生死没有意义，他们只是一根线的两头。 一根线的两头。 混沌的黢黑里漾起一丝充满颗粒感的涟漪，塞维尔感觉自己的四肢和无感正在被找回，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缪尔不置可否地咳了一声，海曼，这是诺亚老师。 您好，诺亚老师。海曼顺从地答。 那人轻轻应了一声，那我们开始吧。他说。 等海曼开始绕着训练场跑步，周围的脚步声都停歇，他才终于从恶心的漆黑中缓过来，眼前仍然冒着五颜六色的幻光，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根线可能今天就会到头。 但他还是支撑着爬起来一点，他晕倒在灌木里，树丛将他遮得严实，没有人发现他，他颤抖的手扒开了草灌木和野织成的幕布，透过那些树叶的碎影向外看。 他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立在训练场边上，穿着洁白如雪的军服，笔挺而整肃，金色的流苏和挂链坠在军服上，贵气又精致。但其实，这个人不需要这些外物点缀也已经很矜贵了。 他像是终年伫立崖顶的神像，风霜雨雪未曾磋磨一寸，千万年光洁如新，世间万般无法浸染其丝毫，因其不可攀，也因其生来高贵。 那人的皮肤绯白如透光的纸，却比纸更加纤尘不染，银白色的长发散着，却又妥帖地垂落，顺滑如绸，染着金色的阳光，透出的折射光刺目，让人不敢直视。而那双眼，浅而透，从侧面看像是最澄澈的水晶，在睫羽的阴影里也透着清澈的光。 这双眼是那人身上唯一染了气息的东西，因为它们映着属于尘世的一切。 塞维尔记得自己只看了一眼，便颤抖地收回手。而后他感觉饿，感觉渴，感觉眩晕，感觉窒息，感觉天塌了又起，感觉沉在泥沼里，又像是浮在云里。 -------------------- 第86章 回溯（3） 从那天之后，塞维尔终于好好吃饭，然后每天躲在树林的灌木里，偷看那个人教海曼的样子。他也会跟着学，他也轻而易举地发现他学得比海曼更快。 但他不敢让人发现，他会在那两人离开后，确认周围没人的时候，独自在训练场练习。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公爵府的一切是属于海曼的世界，那是他无法触及和抵达的海，他是沙滩上不会被海浪浸染的一粒沙。 不过，他的世界因此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他不明白这意味这什么，但是他好像有了方向，起码他很久没有再思考死是什么，也很久没有感觉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他的偷师持续了很久，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一直这样窥视，他在窥探中知道了许多，知道了那个人叫做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是协助宫切建国的诺亚亲王，海曼尊称他为诺亚老师，而缪尔会叫他德里克，德里克这个称谓更亲近一点。 直到那一天，他被德里克抓了个现行，说是现行，其实也不太贴切。 帝国历1年，2月24日，是个落雪却有阳光的隆冬，是海曼七岁的生日。 他一直等到海曼和诺亚离开，然后自己在训练场开始练习，他会把德里克给海曼说过的话记得很牢，在按照德里克说的那些做出来。但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只是漫无目的地做了。 第172章 你出拳的时候应该再用力一点，转身的时候重心应该在另一只脚。 去而复返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惊慌而错愕地回头，看向对方，甚至还有几分恐惧，但他很快克制住自己的神情，那一须臾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是海曼。 他的母亲跟海曼的母亲是双生子，他俩看起来也如同双生。 冬日阳光下的德里克俊美如铸，略显苍白的皮肤依然如白纸，银白的头发折射出金色的光泽，好似波光粼粼的星河。 他第一次那么近的看那双浅蓝的眼睛，它们被阳光衬得格外的纯粹，如一瓯清泉，鞠着或深或浅的光影，又带着点水的凉意，塞维尔感觉那像是两颗蓝色的星球，虽然包罗万象，远观时却又不显万象。 再来一遍吧，照我说的那样。德里克立在飘雪中，看起很温和，稍弯的眼角屏退了寒意。 好的老师。他感觉对方应该是将他当成海曼了，所以顺着自己假装的身份叫出了心底潜藏许久的那个称呼。 他按照德里克所说又来了一遍，期间观察着德里克的神色，生怕他发现什么。 等他操练完，回看看着德里克的时候，注意到对方眼底闪过的惊讶，心底一紧，生怕自己被揭穿，可是德里克却笑着说：做的不错，悟性很好。 虽然过了很多年，塞维尔却依然记得那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因为他顶着海曼的身份，却得到了这一句属于自己的夸赞。他值得被夸赞吗？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这种经历就像是落雪时突兀出现的阳光，光线柔和，但显得落雪更冷了。 对方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卑鄙、低贱的私生子，所以肆无忌惮地夸赞他。 但这夸赞对他来说又太珍贵了，是遥不可及的梦，是他贫瘠而灰白人生里，第一次出现的绚烂彩霞。 所以他又低又缓地说，谢谢您，老师。那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诚恳的一次。 对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旁的花坛上取走了落下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为什么返回。 德里克走后，他站在风里静默了许久，久久地回味着那句极其简单的话，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重塑。 随后，他围着训练场一圈、又一圈的跑了许久，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德里克那一天，长风伴身，只是这一次他感觉很好，没有呕吐，也没有晕倒。 后来，他又因为德里克落下东西，偶遇了德里克几次，他仍然悄悄躲在海曼的名字下，混几句口头的指点，甚至对这种误解甘之如饴。 他懵懂而迷惘，他感觉自己愿意一辈子当这样的海曼，起码这样会有一个人愿意肯定他、看见他。 而变故来源于帝国施行的新法。 那是帝国历2年的秋天，他16岁。 新法要求登记帝国所有拥有abo第二性别的人群。因为帝国的幅员太广，这个提案之前一直搁置，这次是为了方便匹配，提高结婚率，被再一次拿了出来。牵头人是缪尔，所以，一切从缪尔家里开始执行。 塞维尔知道自己是先天觉醒，但他从来没有管过这件事，这一次为着缪尔的政绩，他终于从阴暗的角落里被翻找出来，然后展示了一个让所有人诧异的结果。 他精神力是罕见的sss，天赋绝佳。 缪尔拿到报告，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他快以为缪尔不会说话的时候，缪尔轻轻地叹了一句，她应该也很高。 那一瞬间，死亡带给他的封印和诅咒似乎再一次被唤醒了，他脸色煞白，他知道那个她是谁，一定是他死去的、素未谋面的母亲。 这是他的愧疚，是他生来要背负的罪孽，是他无法偿还的债。 他低着头，木然地站在那里，希望自己不存在，希望自己沉入沼泽深入，安静平和地死去、腐烂，不要再有人时时提醒他他的母亲因他而死。 就在他自毁欲望和被遗弃感走向顶峰的时候，他错过了脚步声，于是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才惊恐抬头。 果然很高。德里克抽走了缪尔手中的报告，扫了一眼，放回了桌上。他身后跟着海曼，他们应该是刚从训练场出来。 他没办法去细想德里克说了什么，因为看见海曼那一瞬间，他生出无边恐惧，甚至想嚎啕大哭。 因为他发现海曼跟他是那样的不一样，虽然他们长相一样，但是海曼看起来那样清贵而优雅，他只像是阴沟里的爬虫，甚至不该站在这里，却敢伪装自己是海曼。 德里克会不会发现他的伪装和欺骗了？ 这种恐惧让他窒息得快要晕倒，他甚至觉得他又要倒下去，失去知觉。他没法走，只能将头抵进胸前，不言不语，他希望向往常一样，不要有人看见他。 是啊，缪尔说，要不你也顺便教教？他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玩笑意味，没有人会把这句话当真当真。 他以为不会有回应了。 可以。那声音漫不经心地应着。 他愕然地抬头。 再一次站在训练场的时候，他心里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里，这不像是他应该拥有的，他感觉自己不太应该站在这里。 第173章 海曼好奇地打量他，扭头问德里克：诺亚老师，我们要从头开始吗？ 他低下头，做好了假装自己啥也不会的准备。 当然不，德里克摸了摸海曼毛茸茸的脑袋，你们先去热身。 海曼点头，随即开始慢跑，他忐忑地看了一眼德里克，有些无措地跟在海曼身后，也开始跑，他本能地克制着自己的速度，让自己落后海曼一两步，不去超过对方。 海曼跑了五圈，他也就跟了五圈。海曼停下的时候，满头是汗，而他完全没出汗，有点不知道所措。 德里克正抱着手倚在树干上，军服的外套被脱下，扔在一旁的灌木上，他单穿着一件衬衣，解开了上面两粒扣子，露出雪白的脖颈，一根红线拘着他的银发，透着几分安静又肆意的洒脱。 德里克从树上支起身，看向海曼，昨天的还记得吗？ 海曼点点头，再来吗？ 德里克轻轻嗯了一声，跟着海曼走去了训练场中央，给他留下一句话，你接着跑，最快的速度，一直跑到我喊停。 他闷不啃声地开始跑。 或许是想证明什么，他这次没有隐藏，用了全速，他拼命地跑，像是要逃离这个让他恐惧的世界。 他不记得那天跑了多久，像是从寒冬跑进了烈夏，出了很多汗，汗湿了又干，像是雨落又停。 减速吧，慢慢停下来。在不知道多少次路过德里克身边的时候，对方开了口，于是他遵从德里克的意志，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德里克刚刚的倚靠过的那棵树边。 海曼的教学已经结束了，他跟着德里克慢慢走到训练场的边缘，朝德里克行礼告辞，我先走啦，诺亚老师。 去吧。德里克笑着挥手，解开了两边的袖扣，把袖口往上卷了一圈，然后转过身，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休息好了吗？德里克问，他依然在笑，笑得那样好看，让塞维尔感觉心跳无端快了几分。 尽管他很累，腿也没力气了，他还是站直身体，点了头。 那就来试试。德里克说着，迅然出手。 他下意识避了一下，躲开了这一次攻击，德里克不停手，又接连攻他几次，他无措地接连躲开，最后被德里克揪住衣领，撂在地上。 他茫然地躺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德里克蹲下来，俯视他，浅蓝的眸子剔透而莹润，此刻带着莫大的疑问，你不是都悄悄学过了？也教过你几次，怎么都不记得了？ 什什么？他愣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德里克散漫笑起来，笑得眉头微微颦了一下，天天偷看的那个不是你？ 我我他张口结舌。 有几次我也到倒回来看过吧？德里克转了一下左手食指的木质指环，伸出食指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有点疑惑，你应该多少会点吧？ 他紧张得手足无措，甚至忘了爬起来，躺在地上仰望德里克，呆滞而茫然，您您知道？ 德里克偏头看他，危险地眯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他想了一下，难道我不够厉害吗？ 不！不是，塞维尔立刻否认，我我我以为您把我当成海曼了。 他没把这话说下去，因为这样显得特卑微又不堪，他把这话带着许多奇怪的情绪，一起咽了下去。 德里克站起身，顺手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松手，放稳，你身上乌木的味道，还有你无处不在的视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居然毫无自觉。德里克打量他的视线像是在看动物园的动物。 他迟疑了一会儿，低头认错，对不起。 嗯？德里克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他顿了一下，将心底的羞耻咽下，我不该偷看，我信息素的味道也不好闻。 德里克摸索着指根的指环，表情有点迷茫，你们人类可真奇怪，要为这种事情道歉，不可以偷看我吗？ 他被问得哽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乌木，为什么你觉得不好闻呢？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德里克是真的在询问。 他当时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 第87章 回溯（4） 塞维尔已经不记得最早讨厌他信息素的是谁了，但大部分人统一的口径都是：乌木是树木死去的味道，跟他的到来一样，他带来母亲的死，而信息素也是死亡的味道。 但是德里克问了，他不得不回答，或者说他想要回答，这一瞬间他很想让这个人看看自己，哪怕是是看他的伤口。 陈年的旧伤被他撕扯开，他又痛又恨，因为有人说乌木是树木死去之后的味道，是死亡的气息。 他那些对自己信息素的恶劣评价挑出最温和的部分，告诉了德里克，对上德里克的眼睛，期待对方的反应，发现对方又露出了那种疑惑不解的眼神。 第174章 我感觉挺好闻，潮湿又充满沉淀的木质气息。可惜我没有信息素，不知道如果有的话会是什么味儿。德里克看起来闲适又放松，只是单纯跟他闲聊，为什么人类还在意这些？ 我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回答。 而且，我记得在你们的世界里，树木死去才会成材，活着就只是树而已。德里克说，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它应该象征死亡里透出的生机才对。 长长的一段话将他震在原地，一种奇怪的洪流从他的脑海里涌出，将他从前在意的那些束缚一应斩碎。 是这样吗？可以这样理解吗？ 喜欢？ 生机？ 他感觉连呼吸都变轻了，天也明媚了。 原来可以这样。 他在阴沟里苟延残喘多年，居然也有被人看到、被人肯定的那一天，甚至他也一直存在于眼前这个人眼中。他早已习惯了立于人前而被忽略，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躲在树丛里也会被人精准的发现。 甚至连信息素也可以是好的。 德里克摸了摸他的发顶，潺潺如流水的能量灌溉了他。 这是什么？他疑惑发问。 德里克绕着他走了一圈，分了一点精神力给你。 分？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精神力还能分给别人。 德里克没有回答他，只是轻飘飘地笑着，吐出了一句无情的话来，怕你被我打死。 那一瞬他失了呼吸，因为喉头发紧。 再试一次。德里克沉声，朝他攻了过来。 如果一切都像这一刻，一生都如此明艳动人，那就太美好了，他心里的创伤、执念都可以被抚平，都可以消解。可是塞维尔早已发现，他这一生都逃不开死亡两个字。 将他抚平的人，说着生死没有意义的人，他以为坚不可摧的人，也会迎来死亡。不同于他母亲的死，这一次的死亡清晰而深刻，因为他直视生命的戛然而止。可又跟他母亲的死那么相似，都是因为他，他是那个死因。 他第一次那么深刻地体会了死亡。 他的老师变得安静而冰冷，僵硬地垂落在他的怀里，死亡的气息晕染了德里克的双瞳，他浅蓝色的眼睛敞在空气里，变得发白失色，像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起初，他是茫然而无措的。 因为德里克还躺在他的怀里，他的皮肤仍然柔软，银白的发丝仍然晶莹，他只是变得比往常更加的安静，更加的脱离人气，变得满目疮痍，变得不太完整。 此刻的死亡，更像是寂静的矿洞，冰冷、阴暗，让人找不到方向，将人定格在原地，向前往后都可能是深陷的涵洞。 但很快，时间并不怜惜塞维尔，世界也并不为塞维尔停留，因为德里克的身体开始逸散，他的发丝、瞳孔、躯体，像是被空气溶解，像是被凭空而来的冷焰灼烧，冰冷的尸体变成尘埃而后开始湮灭。 此刻的死亡，是塞维尔苍白无助的手，他留不下一丝一毫属于德里克的气息，他的哀嚎甚至击散了那些尘埃，满溢的泪光模糊了视线，他甚至没看见最后一瞬的泡影，眼泪应该落在德里克身上，却无依无凭的落在冰凉的地面。 他像是被刨刀一片片刨去血肉，只剩下空荡荡的骨架，他跪在王庭广阔的园林里，发出没有着落的哀求，他不知道该向谁祈求，该让谁将他失去的还给他，因为他失去的本来也就是一位神啊。 直到崖岷将他找到，带着他离开了混乱的王庭，给了他一丝微薄的希望，告诉了他德里克或许还会醒来，只是归期未定，他才在死亡带来的哀沉里活了下来。 只是这未定的归期让他很痛苦。 这种痛苦不像利刃，而是凌迟，日日夜夜的盘剥着他。他像是一只追着虚假光晕的可怜飞虫，他的躯体像是从内部开始溃烂腐化，他托着残缺不全的翅膀向前飞，追寻一切蛛丝马迹，去印证传说的真伪。 他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感到痛苦，对德里克曾经的缄默不语感到痛苦，他千万次地幻想，如果德里克多给他讲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或许他就不会那么无知，这么忐忑，如此痛苦。 他也觉出自己渐渐在痛苦中发生不可逆转的变质，他无法阻拦，看着自己变得偏执和阴暗，心底隐隐生出毁灭的欲望，像是一块生霉的面包，烂在那里，烂了百年也无人问津，只有在忙碌和沉睡的时候，他才能忽略那种恶心的变质。 直到、直到他真的等到了德里克醒来，他印证了德里克果真是循环不竭的生息之源。虽然德里克不记得他，可是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他可以继续等，他愿意重新来过。 只是世界从不为他停留，希望必然夹杂绝望，他会一次次成为死因，德里克也始终是那道遥不可及的萤火，他又一次、不得不死去。而他依旧找不到他，也抓不住他，他能抓住的，只有德里克留下的那些血肉残片。 别人的爱人鲜活如斯，而他的只是一堆沾着血肉的碎片。 他该怎么办呢？ 但他可怜而畸形的思念终于有了着落，他捧着那些碎片，神志在思念中摇摇欲坠，生出自毁的恶意，他反复的自毁，体味着辐射侵蚀过程中刻骨的疼痛，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了德里克的存在，因为德里克留在身体里的能量一直在治愈他。 第175章 躯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他精神上的疼痛。 他在死寂的坟墓里新生出畸形的行为模式，他被漫长的时光和痛苦重新塑造，凿刻出扭曲而漠然的形态。 然后，德里克再一次归来了。 他好痛啊。 他好痛啊。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德里克了，只知道惯性般地追寻他，索求他，靠近他。这一次，他终于、终于不再被拒绝，他终于获得了德里克的接纳，虽然对方总在隐瞒他一些事，但是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他攥住了他以为是虚假的萤火，但这一次，他却真的开始腐烂，他能感觉到自己由内而外的衰败，莫名的咳血，精神力下降。 或许德里克会有办法，但是他本能的恐惧那些办法，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死亡了，不想再看着德里克的尸体逸散，也不想再去空洞的宇宙收集残片了。不想再有谁因他而死了。 直到刚才那一瞬，裴子晏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他身上属于德里克的气息越来越浓，代表他想起的越来越多。 虽然他想起那么多，可他会告诉他吗？ 塞维尔终于开始惶恐，潮水般的回忆将他推上浪尖，迎接残酷的真实。他察觉了自己可能又将面对德里克的隐瞒，德里克可能又要离开这里，他好像永远无法触及德里克身后深重而厚重的秘辛。 无论他多少次找回德里克，不管德里克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于他身边，对方似乎从未对他交付过完全的信任。 德里克从来没有坦诚过。 他好痛苦。 在沉睡前的那一瞬，塞维尔终于深刻地领悟，这么多年，他不能接受的不仅是死亡，还有德里克的一言不发，他太想了解关于德里克的一切了，太渴求德里克的一切了。 可他哪怕靠得再近，好像也触不到分毫。 德里克的坦诚才是那个他触不到的虚假萤火。 裴子晏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塞维尔的床边，等着塞维尔从治疗过后的麻醉中醒来。 他跟塞维尔之间依然牵着一缕能量，是001展示给他看的，他现在依然能看见，也依然无法阻止那种缓慢的流动。 他手里拿着送给塞维尔的那本笔记，缓慢地看着，他对着崖岷给他的字典上的字词，一句话一句话地翻译，试图寻找其中有没有关于停止这种能量传递，或者是神祭的信息。 但就他目前看过的几页来看，他的口风过于紧，一丝一毫关于神祭的内容都没有，但每一篇都是塞维尔。 他有点不理解当初写这本笔记的自己自己怎么能如此迟钝。能写下这样一本日记却对一切感情无知无觉。 塞维尔昏睡的时间有些超乎寻常的久，裴子晏守了他一天一夜，才感觉到塞维尔的呼吸声有了变化，他紧张地抬起头，察觉到塞维尔快醒了，将笔记放到一边，直起身，注视着那双还紧闭着的眼睛。 秒钟不紧不慢地走，走得无声无息，恰如塞维尔忽然睁开的眼，但裴子晏第一时间捕捉了他苏醒。 醒了？裴子晏悬着的心放下了，松缓笑起来。 塞维尔初醒时仍有些恍惚，这是麻醉后的迷蒙，但他很快从恍惚中彻底复苏，眼里延续了睡去时的惶然，他一把扣住了裴子晏搭在床沿的手。 老师他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裴子晏察觉到了塞维尔的犹疑不定，对方似乎想问什么，却没问出口，像是不敢，又像是恐惧。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裴子晏问。 这一句话落地的瞬息，塞维尔已经收敛了自己那些狼狈的情绪，他迟钝地点头，好多了。那些疑问被他咽了下去。 裴子晏沉默地看着塞维尔，目光扫过他英俊的眉眼，也扫过他咽下疑问的喉结。他尝试着动了动被塞维尔紧紧握住的手腕，他本来想反过来握住塞维尔，但是塞维尔在察觉他动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握得太紧，默不作声松了手。 裴子晏看着那松开的手，感觉心里被扎了一根刺，有一瞬的叹息，然后他依然反手握了回去，两只手十指相扣。 裴子晏抬头看向塞维尔，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太糟了？他问。 不，没有。塞维尔下意识地否认。 那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不敢问？ 裴子晏本来想这样说，但是开口的刹那，分针走到整点，报时的钟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在钟声里想起梦里曾经见过的塞维尔。 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塞维尔，看他的眼神炙热而清澈，手里的玫瑰明艳而柔和，那时候的塞维尔不像现在这样，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他也有过很明媚的时候。 -------------------- 预备整理一下之前章节缺的内容_(:3)ang;)_之后会告诉大家 第88章 回溯（5） 钟声里的回忆宛如走马灯，裴子晏想起重生后跟塞维尔的每一次相遇，塞维尔好像很坦诚，总是把一切摊开给他看，偶尔他感觉塞维尔也藏了些小秘密，但好像对他来说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但是他总是躲躲藏藏，而塞维尔对他的躲躲藏藏也很包容。 你不愿意说。塞维尔曾经直白地指出他的不坦白。 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骗我。也曾看透了他意欲隐藏的闪躲。 第176章 从始至终，你从来没有真正告诉过我你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又要去哪，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没有告诉过我。其实，也曾经质问过他的隐瞒。 他们的关系不太平等，因为他藏头露尾太过，或许正是他过度的隐藏导致了塞维尔对他畸形的监视欲，再结合那一瞬的惶然，裴子晏醒悟，塞维尔是担心他又开始隐瞒。 报时的钟声结束，裴子晏重新开口：我从莱拉那里得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他摊开手，掌心升起莹白的八面体。 崖岷说，这是我的神谕，囊括了我来此的初衷、经历和结局。 塞维尔目光下移，看着裴子晏手中的八面体，立体的菱形此刻散着莹白的光晕，像是落入凡尘的圣洁日轮。 裴子晏松开塞维尔的手，将塞维尔的手掌摊平，他将托举八面体的那只手垫在塞维尔的手掌下，看起来像是塞维尔在托着那个八面体。 塞维尔，我把它送给你。裴子晏柔和地笑，莹白的光晕爆开如潮水般涨起，绕着他，将他碧绿的眼镀金，为他罩了一层白纱，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日光里闪耀的神像。 对这场景，裴子晏自己也有点惊讶，他眯眼看着塞维尔，你能听见吗？它的声音。 塞维尔被那光晕带入了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清醒，他看着裴子晏，眼底一些浓稠难解的晦暗似乎散去许多，我听见了。他说着，又问，什么是神祭？ 裴子晏收回手，意外发现那枚八面体留在了塞维尔手中，他好像真的将它送了出去，我不知道，忘了。他答，我准备先去溟水再说，你觉得呢？他认真看塞维尔，征求他的意见。 塞维尔莫有不从地说好，他试着将那八面体握住，莹白的菱形瞬间消失在他掌中，随后他感觉到手臂发烫，他解开自己的袖口，将衬衣往上挽，露出结实的小臂，一个菱形的图腾出现在他的小臂上，渐渐变深。 图腾落实的那一刹那，裴子晏惊讶地发现他跟塞维尔之间流动的能量停止了。连接他们的能量带不再汇入他的身体，只是安静的连接着他跟塞维尔。 裴子晏松一口气，但没敢表现出来，他伸手轻轻触摸那图腾，手指拂过的地方，图腾的纹路亮起蓝色的光，他顺着纹路描摹一遍，图腾的光散着幻彩的光泽。 塞维尔眼神幽暗地望着裴子晏，指间留在他身上的触感像是羽毛拂过，他手臂一翻，再一次扣住裴子晏的手腕，猛地将裴子晏拉上了床，让裴子晏跪坐在他的胯上。 裴子晏没有设防，猝不及防被拉了上去，等他坐稳，他又进了塞维尔的精神域， 他默了一秒，伏在塞维尔身上笑，笑得眼波荡漾，看来你是真好了。 塞维尔没有回答，他沉沉地望着裴子晏，眼中的渴欲宛如海沟般幽暗深邃，他伸出手紧密地贴着裴子晏纤细的脖颈，指腹压着颈后的腺体，将裴子晏压弯了腰，给了对方一个湿润深切的吻。 裴子晏的手撑在塞维尔的胸口，指间在摩挲间感觉到了塞维尔左侧胸前某个异物，他重重摁了一下，感觉到塞维尔周身的肌肉将他箍得更紧。 在接吻的间隙，他眼中烧着噬心撩肺的火，嗓音艳丽而空灵，疼吗？他笑着问。 塞维尔不言不语，将他吻得更深。 他们又一次在精神域颠倒错乱。 离开精神域的时候，裴子晏摸了摸自己后颈腺体的部位，很光滑，精神域的伤口每次都不会带到现实，但是每次的临时标记却是真实成立的，就像上次他会因为接触不到塞维尔的信息素出现戒断反应。 他有些困了，枕着塞维尔将要沉沉睡去，他双眼朦胧闭合的那一瞬，那条牵连他和塞维尔的能量带又开始流动。 裴子晏半梦半醒地睁眼确认，黑暗中的光带确实在缓慢流向他，他悚然清醒，再也没有睡意。他突然明白，只要他入睡，陷入梦中的回忆回溯，他的能量也会开始回溯，他就会抽走塞维尔身上的能量。 他再也睡不着了。 或许是因为惊醒的时候，裴子晏浑身肌肉有过一瞬的紧绷，所以塞维尔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惊醒。他翻过身，将裴子晏拥进怀里，随后温热的手掌贴在裴子晏的眼上。 睡吧。塞维尔低沉的嗓音响在裴子晏的耳畔，手臂的图腾晃过蓝光，裴子晏在黑暗中瞪大眼，他来不及反应，在嗓音中陷入了深睡，入了梦。 梦里，他托举着八面体，荧光流转，汇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有人在跟他说话，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崖岷。他们站在一片莹白的沙滩上，四面环海，岛中是那棵树。 它是神谕的化身。他听见自己慢条斯理地说，是祭祀的载体，信仰的源头。 祭祀崖岷沉吟，说起来，从来没见过您的信徒向您献祭？ 嗯。他肯定了崖岷的答案，我不喜欢献祭，我的献祭很原始。 崖岷不知道想到什么，我听说这里的信徒向戈尔祭供被岩浆灼烧过的尸体，因为戈尔是火与死的外显，很直白的理解和贡品，您的也类似吗？ 第177章 差不多吧。他感觉自己笑了笑，可能更奇怪一点。 崖岷面上闪过一丝迷茫，那冕下，以后我该给您的信徒怎么说？难道他们只需要祈求，不需要祭供吗？ 他走了几步，靠在树上，抱着手，散漫地笑，我没有信徒，你是唯一的从者，甚至连你都是个意外。 可我好像有给您发展信徒的职责，不然您会不稳定。崖岷茫然地看他，他摊开手，掌心浮出一个透明的八面体，您看，这里面说的。 他瞟了一眼崖岷掌心的东西，人对生命的向往是天生的，每个人生来先信仰生命，而后信仰其他神，因此我不会不稳定，也不需要信徒锚定，你也不用发展信徒。 崖岷似懂非懂，那如果您遇到危险？ 他迟疑了一下，被问住了，眉头扬起一个诧异的弧度，我没遇到过危险，他兴味盎然地看着崖岷手中的八面体，你的这个创生权柄不完整，信徒不知道会被你变成什么样，下次你可以试试看。 崖岷似懂非懂。 裴子晏睡得并不沉，因为他心底始终飘荡着一丝不安，所以梦境里的回忆也很短暂，甚至他睁开眼的时候，塞维尔的手仍然捂着他的眼睛，他没敢动，他害怕惊醒塞维尔。 那种厚重的乌木玫瑰的气息包裹着他，将他的恐惧安抚，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敢再睡了。 这种等到很漫长，母舰内没有明确的日升日落，也无所谓白天黑夜，他只能静静等着塞维尔醒来，像是清醒着等待水滴石穿的那一刻。 但最终击穿石面的不是塞维尔顺其自然的醒来，而是突兀的敲门声。 裴子晏轻轻挪开塞维尔的手，他缓缓从塞维尔的怀里蹭了出来，发现对方没醒，故而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 门外是001。 怎么了？裴子晏关上门走了出来。 001谦卑地行礼，000醒了。 裴子晏一凛，带我过去。 001在前面领路，裴子晏迈步跟上，离开了本来的房间。 漆黑的房间内，看似沉睡的塞维尔睁开了眼，他似乎对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并不意外，他坐起身，眼中看不到倦意，只有些歇斯底里的压抑。 等塞维尔整理好衣服，坐到桌边的时候，那些歇斯底里也被收起，涌动的情绪再一次被皮囊和整齐得夸张的制服收敛，他又变回了那个看不透，只让人觉得难以靠近的人。 他手指晃动，从智环调出了光屏，这跟塞维尔平时调出的光屏不太一样，左上角是一只静默蹲守的鸱鸮。 光幕那一头，是一个年轻的紫发女人，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有着一种锐利的漂亮，她穿着背心，裸露的肩头纹着一只夜莺，腰间系着战术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利落。 如果裴子晏在这里，他会认出这个人是段谨。 首领，宫戾集结了帝国所有的军队，朝着您的方向追去了。段谨向塞维尔汇报，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在各地露头，分散一些火力，延缓他们的集结，剩下的人已经跟随您的信号去集合了。 0号基地怎么样了？塞维尔靠在椅背上，平静地朝段谨发问。 虽然塞维尔只是发问，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情绪，但段谨依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紧张的情绪。她感觉每次被首领注视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整个人被彻底剖析的感觉，仿佛自己在对方面前藏不住一丝一毫的秘密。 虽然她也没什么需要隐藏的，但也忍不住觉得敬畏，觉得不敢造次，生怕惹怒对方。她总觉得塞维尔疏离漠然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炙热滚烫的岩浆，一旦爆发，势必无人生还。 基地隐藏得很好，桃瑞丝依然没有人察觉。段谨小心翼翼地回答。 启动0号计划，放弃其余基地，所有人向我集合，沿途清扫帝国军队。塞维尔冷静地下达命令。 段谨闻言似乎意识到了严重性，神色变得严肃，是，首领。 顾麟呢？塞维尔问。 少校，察觉了一些异常，直接朝着您的方向去了，但是船上的人似乎不太配合。段谨如实回答。 塞维尔面色寂然，告诉他，除了16号实验体，剩下的一个不留。 是。段谨没有任何质疑的顺从。 结束了跟段谨的通讯，塞维尔也离开了房间，他循着定位的方向去找裴子晏，裴子晏也在他身上放了定位，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察觉他正在过去。 -------------------- 目前缺字的是58和74，ovo准备仗糊行凶了我，74补写了一些，争取明天端上来 第89章 诅咒 裴子晏对这艘母舰熟悉又陌生，他好像从没来过，但是在走到一些地方的时候，又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即视感。 001带着他走到了母舰的最下层。 不同于上层的洁白，这一层黢黑而幽暗，没有任何指引，沉重而厚实的大门密不透光，每一扇门前都有一个光圈，001每次站进去，光圈就会升起，严格扫描001的全身，然后在001头顶显示智能生命001，最后才开门。 这样的门走过第一道，裴子晏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大厅。 第178章 他站立的道路位于大厅中央，四面的墙上是无数闪着亮光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些亮光像是流动的河水，在那些东西之间流动。 除了发光的东西，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办公区，每边有五个崖岷样子的人，他们在各自的工位上面无表情的端坐，瞳孔中闪着和那些亮光一眼的光，如工蚁一般机械地工作，好似从来没挪过窝。 但在裴子晏出现的时候，这些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整齐地行了个裴子晏很熟悉的礼，右手掌侧贴在心口，左手抚摸耳垂。那些人的关节在挥动的时候，显出几分机械的迟滞感，生生让这个礼变得诡异。 这里是腹区的数据大厅，一切数据源于000的大脑，您和000是最高权限，我们属于低权限。001介绍道。 数据大厅的崖岷们又回到原位开始工作，它们身上无一不透着一股似人非人的惊悚感，让裴子晏不太舒服。 这些一开始就有吗？裴子晏问道。 001答：不，在您死后不久000才开始做这些，他希望能帮到您。 说话期间，001已经开启了第二道门，裴子晏跟着走进去。 第二道门内是安静的流水线，流水线仍在运作，机械地组装着机械的肢体、躯干和头颅，也有一些属于动植物的部位。 一开始，裴子晏以为这里没有人，但是，他很快在每条流水线的每个关卡处都发现了属于崖岷的头颅。 那些头颅跟寻常的头颅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瞳孔，睫毛也是浓郁的金色，浓密而卷曲。 它们像监控一样，静静地注视着流水线上的每一个肢体，及其偶尔的时候，头颅缓慢的爬动，调整自己的位置，就像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想要换个姿势的人类一样。 裴子晏看着其中一个头颅，那个头颅似乎感觉到了裴子晏的注视，它颈部的截口原地旋转，蹭出一些黢黑的黏液，一直转到了正对着裴子晏的位置，金色的瞳孔瞬间捕捉到了裴子晏的身影。 而后，这一整个片区的千万个头颅都开始转头，它们整齐划一地看向裴子晏，脸上浮起沉醉而向往的笑容，那笑看起来僵硬又奇怪，一丝不错地复刻在每个头颅上，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完美地重合。 卡缔礼索卡。头颅们在同一刻张嘴，同一时发声，又在同一瞬闭嘴，声音整齐而机械，刻板而空洞。 裴子晏： 001开口：这是组装区，我也是从这里诞生的。 裴子晏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看出来了，你们一共多少个分体？ 001忐忑地说：其实不多，也就一万个，000努力了，但是他拥有的职能不全面，只能到这里了，不过他创造了很多物种。 裴子晏扬眉，物种？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预感，他想起梦里他让崖岷有空试试神谕，这一切该不会是崖岷试试的结果吧？ 思考间，001打开了第三道大门，第三道大门之后黢黑一片，但有汹涌的冷气澎湃溢出，裴子晏打了个寒战，跟着001走进了黑暗。 大门在他身后关上，随后黑暗中渐次亮起一盏盏晦暗不明的顶灯，锥形的光晕在地上投落成圆，每个圆里都冷冻着一具奇怪的躯体。 裴子晏明白了001所说的物种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这里为什么这么冷。 目之所及全是半人半兽的躯壳，它们被冷冻在这里。 这些躯壳有些扭曲恶心，鳞甲密布的虫形身体上却生着人的四肢，长着多眼的头颅；有些却又透着诡异的美感，面孔不再是崖岷的样子，有着如雕塑般线条流畅的俊美，上身是健美的人躯，双耳带着晶体剔透的蹼翼，金灿灿的鳞片如星光般散在颈侧、腰腹，下身是金色的鱼尾，带着莹润而璀璨的光泽，鱼尾上一片薄翅，能隐约看见薄翅后生着两道裂孔。 裴子晏的视线落在人鱼身上好一会儿，似乎很喜欢，他抱着手，点评道：你应该多做点这种，像那种的就算了吧。他指尖指向了不远处一个半虫化的躯壳。 001有些兴奋地笑起来，000也说您会更喜欢水生动物类的变体，他还做了许多爬行动物类。 001手一挥，一排冷冻的躯体被拉到近前，最中间的上身是人，下身是盘曲的金色蛇尾，其余的是一些蜥蜴和鳄鱼的变体，人化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裴子晏边看边走，走到了更深的地方，周边逐渐出现了一些被肢解的异形躯体，那些躯体被从中剖开，五脏六腑裸露着，肠道半垂着，表面浮着油光。裴子晏注意到这些被剖开的躯体，又变成了崖岷的脸，表情都带着扭曲的痛苦。 001解释道：000对他创造的这些生物很好奇，所以解剖了它们，只是这些生物被剖开后总是嚎叫，他只好将他们冻起来。 裴子晏有些无语，因为痛吧，他怎么想的，活剖自己？ 001赶忙解释：000后来意识到了，所以不再用自己的脸塑造新的物种，也不把自己的意识分给它们。随后他表情迷茫，但这样创造出来的物种是死的，000说是因为他的神谕不完整，他就将这些冻了起来，说要送给您。 听到最后，裴子晏一脸诧异，他扫过这一圈的奇怪躯壳，全送给我？他大概没收到过比这更奇怪的东西了，但又忍不住觉得有点意思。 第179章 001愣了一下，有些慌张，您也可以挑喜欢的带走，或者您自己来。001说着，低下头，000猜测，因为溟水星没有智能生物，所以您才会沉睡这么久，您星球上的那些生物没有信仰，也不会信奉您。 裴子晏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以后再说吧，随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除了我，还有别人来过这里吗？ 001点头，有点心虚，有过，本来想找点人帮忙，但是都被吓到了，疯的疯，傻的傻，000就不再找人了。 裴子晏： 路的尽头又是一扇门。 001去开了门，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休眠仓，只是此刻已经开启。裴子晏环视一圈没见到那个真正的崖岷000，但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快近了，裴子晏看到了崖岷熟悉的金发金眼，他向梦里一样披着白袍，走到裴子晏面前郑重地行礼，而后跪了下去。 冕下，您终于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欣喜的颤音。 嗯，起来吧。裴子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垂眸看崖岷，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当初去找塞维尔之前，我还给你说过什么吗？ 您让躲起来，但我没有，我对这里的一切还是不能理解，做了很多探索。崖岷起身，为裴子晏倒了一杯水。 裴子晏接过水，抿了一口，有些微甜，他盯着水中的涟漪，那关于我，你知道什么呢？神祭该怎么完成？ 神祭的步骤只有您自己知道。崖岷看着他，我感觉到您的能量衰微易散，随后陷入沉睡，诅咒的权柄被使用了，您应该给予了一个诅咒，但不知道诅咒落在谁身上。 诅咒？裴子晏皱眉。 是的。崖岷点头，您的指环上没有黑色的咒文了，这代表您将诅咒赐给了某个人。 裴子晏低头看自己的食指上的指环。 崖岷继续说：戈尔的神职包含神赐之礼，源木的果实赐予人新的性别，这是戈尔诞生的使命，他将性征和性别带来这里。 您与戈尔不一样，您的神职包含神赐之咒，您赐予诅咒，而非礼物，而您到来的使命是终结戈尔不完全的神赐。 不完全的神赐？裴子晏抬眼看向崖岷，眼神带着疑问。 是。崖岷点头，您记得传说里，是人类偷盗了戈尔的果实吗？偷窃不成熟的果实，导致神赐不完整，不完整的果实引来了虫的觊觎，所以奥日帝国虫灾泛滥。 而要终结不完全的神赐，有两种办法，一是由人类的主宰承担一切过错，二是杀死戈尔。第一种方法赛托尝试过了，但是戈尔不想继续这种办法，可戈尔的神殉被阻止了，所以戈尔召唤了您，希望您可以帮他。 但您来到这里，一开始没能找到戈尔，宫切将戈尔藏匿。您找了很久，后面您见到了戈尔，但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没有直接杀他，您用了一种更复杂的方式，操纵了神血之祭，将戈尔和他的信徒阻绝，他没法收到信徒的信仰，会自然衰竭，这种方法耗时很久。 现在，一切都在走向混乱，您需要赶紧想起来所有事情。 听完崖岷的话，裴子晏想起他跟塞维尔之间的能量流动，他对于自己恢复记忆的向往已经变淡了。 他沉吟片刻，我既是神，那可以赐予人生命吗？ 崖岷迟疑地点头，可以，但您说过，您的赐予只是延长生命，您并不会治愈，您赐予的生命将带着疾病的痛苦一起延伸。戈尔的停滞倒是可以止住疾病的进展。 裴子晏轻轻晃着水杯，感觉这种有说法有些颠倒。生命不能阻拦疾病进展，死亡却可以终止疾病。 大概什么时候能到溟水星？他问。 001这时候插了进来，我们已经靠近域内的边界了，到达域外之后不能跃迁，我们不清楚溟水星目前的情况，可能5天左右。不过，有很多人跟在我们后面，前面可能也有埋伏。 裴子晏淡淡地看崖岷，你不是有流水线，多造点，让它们出去应付那些人。 崖岷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001犹疑着说了一句。 裴子晏看向他，示意他说。 您的学生好像跟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权限，已经进了第一扇门。001汇报着，随手放出监控。 -------------------- 建了个wb大水淹了兔兔庙_(:3)ang;)_来玩啊 谢谢木头不淋雨宝贝源源不断的营养液~ 第90章 智环（1） 裴子晏看见塞维尔的身影，一点也不意外，没事，让他说到一半，他想到之前来这里疯了傻了的人，看向崖岷，展开一个危险的笑。 崖岷，让你流水线上的人头全部藏好，冷冻室那些丑东西和剖尸痕迹收起来，但凡被他发现一点，我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扔出去。 崖岷一惊，弱弱问：不丑的可以留下吗？ 001一惊，双眸闪过亮影，谦卑地鞠躬：我已经让它们藏好了！ 第180章 裴子晏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领，等塞维尔过来。塞维尔走得很快，他甚至没去看道路两旁的任何东西，目标明确，直奔目的地。 远远看见塞维尔的身影，裴子晏莫名有点心虚，他安慰自己，不让塞维尔看崖岷的变态发明不算隐瞒。 谁曾想，塞维尔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话就是：老师，你藏了些东西？ 裴子晏一脸尴尬地摸摸耳钉，他忘了他还戴着这玩意儿。 无关紧要，很丑的东西。裴子晏笃定地为自己辩解，你也听见了，人头，尸体，很丑，别看了。 没关系。塞维尔轻轻抚摸他的脸，他凑下来，贴着裴子晏的面颊，低声说，您可以有一些小秘密。说罢，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是么？裴子晏缓缓地说，他伸手握住塞维尔抚摸他面颊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塞维尔的右胸，用指尖去碾衣服下的某个异物，挑起一个充满暗示意味又了然的笑，其实我好像也听见了你的小秘密。 塞维尔又亲了他一下，那您要现在审问我吗？ 裴子晏笑得眉眼弯起，没关系，你也可以藏着。 塞维尔起身，握着裴子晏的手半蹲在他身侧，亲亲地吻了吻他的手背，您还是问吧。 房间内闪过一阵不合时宜的红光，警报提示随之而来右翼受击。 裴子晏听见警报，抽出手，身体前倾，手指温柔地抚过塞维尔的脸颊，目光灼灼地笑了下，你大概可以直接展示给我看了。 崖岷弱弱地插话，我们上去吗，冕下？ 裴子晏看他一眼，站起身，将塞维尔拉起来，走吧。 四人随即返回了总控厅，此刻总控厅的光幕上展示着周边紧随而来的追兵，那些人通过跃迁而来，并且越来越多。 以几艘母舰为首，将裴子晏他们整个包围。没有任何通讯接入，攻击直接开始了，密集的炮火宛如在宇宙中绽放的流星，目之所及璀璨而晃眼。 001直接开启保护罩，启动自动攻击模式，然后全速向前逃逸。 冕下，我们之前抓到了一个对方的俘虏，001说，会有作用吗？ 俘虏？裴子晏有些意外，谁？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压了上来，是元易时。 没想到元易时居然还活着，裴子晏有一丝惊讶，因而错过了塞维尔看见元易时时的一丝僵硬。 他抬头和塞维尔对视一眼，随后退了一步，坐在了一旁的躺椅上，将主动权交给了塞维尔。 塞维尔，这么巧，又欠你一个人情。元易时笑起来，主动开口，我可以帮你去清扫外面那些人，带上你的人手。 听见元易时说又的时候，裴子晏有些微妙地皱眉。 塞维尔审视着元易时，你的两个儿子在过来的路上。 元易时脸上的笑顿了一下，变得有些无奈，是啊，那只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了，可以吗？他姿态摆得很低，主动上交人质。 塞维尔显然很认可这个意见，他展开光屏，确认自己之前发去阿德里安基地的命令已经被执行，他的人已经带走了元易时的两个儿子，随后开口，放了他吧。 崖岷和001明显的迟疑了一下，很没骨气、也很没眼力界地看向裴子晏，争取他的许可。 裴子晏： 塞维尔： 元易时：？ 裴子晏气得嘴角抽动，他现在的身份跟元易时并不熟悉，他本来是想不那么显眼，所以才让塞维尔来出面，当忘了通知崖岷和001这两个没眼力界的狗腿子，此刻已然露馅。 元易时仔细地打量他，又打量塞维尔，随后恍然大悟，这位就是跟你匹配度很高的那位omega吧？裴先生？又见面了。元易时笑起来。 裴子晏礼貌地颔首，你好，元帅。 元易时温柔地笑笑，我已经叛国了，不再是帝国元帅，直接叫我元易时吧。他看起来很坦诚，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谢谢我？裴子晏不明所以。 你把我儿子打了一顿，你还记得吗？元易时提醒道，他一天不务正业，沉迷网络，非常缺乏教训。 裴子晏自然记得被他一顿暴打道元清，不用谢。 既然如此，可以放了我吗？元易时冲他眨眨眼，看起来，这里做主的好像是你？ 裴子晏朝崖岷和001挥了挥手，001眼中划过光亮，元易时手中的手铐随即松解。 哇喔，元易时有些惊讶，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整理了一圈自己凌乱的制服，眼神在塞维尔和裴子晏之间乱飘，最后暧昧地看向塞维尔，塞维尔，今天的你让我有点意外。 元易时看起来跟塞维尔熟得有些过分。裴子晏忍住不皱眉，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窗舷外的攻击越来越密集，保护罩开始难以支撑。 001惴惴不安，对面人太多了，单靠这艘船支撑不了多久，您要迎战吗？他看向裴子晏，您的光磁波或许可以。 第181章 裴子晏看向001，眼神中带着警示的意味，001随即闭了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去吧，塞维尔。裴子晏靠在躺椅上，手支着头，腿搭在椅子边沿晃着，我可都给你了。 他虽然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又说得很暧昧，目光落在塞维尔的右臂，上下晃荡。 塞维尔旁若无人地凝视裴子晏，目光像月色一样落在他身上。 裴子晏勾过桌上的水，浅浅抿了一口，去吧。他挥挥手。 塞维尔低下头，在角落里，避开所有人，却又在裴子晏的窥视下，似乎淡淡地笑了。 走了。塞维尔走出了总控厅。 裴子晏看着他的背影，像是醉了。 确认塞维尔完全离开，裴子晏偏头看向元易时，带着点敌意质问道：你跟他很熟？ 元易时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脸上划过一丝讶然，他斟酌着裴子晏没来由的敌意，犹豫片刻开口，也不算很熟，只是合作关系，我也不太了解他。 裴子晏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合作？ 元易时拾了把椅子坐下，坦白道：有点久，像是一起扶宫戾上位，帮助宫戾囚禁了宫羿，还有更早的时候 裴子晏诧异，囚禁宫羿？他没有死？ 不，元易时摇头，他死了，不过是最近，死在在王庭的地宫。 裴子晏举起水杯，望着被折射到扭曲的水面，地宫？ 元易时撇嘴，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去看看，满地的白骨，只为了一个诡异的仪式，我怀疑宫家的疯病多少跟这个仪式有些关系。 元易时将他在地宫里看见的那些壁画描述了一遍，把宫家每一代皇帝总会发疯的规律讲了，裴子晏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到元易时全部说完，裴子晏忽然看向崖岷，这听起来，像个诅咒。 崖岷默默点头。 元易时摊手，确实，这种仪式看起来就很虚假，只有拥有无穷贪欲的人才会尝试，宫家的人刚好都符合。完成仪式的人没有得到永生，反而疯掉了。 是啊，他们想要的太多了。说话的时候，裴子晏的目光看去窗舷外的战场。 塞维尔的狻猊似乎因为神谕的加持变得巨大无比，他周身间断地散着光磁波，将靠近的人漾得荡然无存。 崖岷也注意到了塞维尔身上的那些变化，他看向裴子晏，他的视线中能看见裴子晏身上的能量流动，此刻那些能量倾巢而出，似乎随着神谕，朝着塞维尔而去了。 裴子晏欣赏着那些莹白的能量流动，他觉得这样很好。在这个无边的宇宙里，他成为了塞维尔一切的来源。 崖岷神色中带着不解，您为什么还要赐予他？ 裴子晏托着腮，遥望着狻猊白金的躯壳，你刚才应该执行他的命令。 您还是这么偏爱他。崖岷也看向了太宇中巍峨的狻猊，我明白了。 001不懂，但他眼中晃过光彩，提高了塞维尔命令执行的优先级。 让你那些人去帮他吧，你也去。裴子晏看向001，001垂首行礼，离开了总控厅，很快许多金色的影子出现在晦暗的宇宙中，如银河般汇聚在塞维尔身边。 崖岷有些忐忑地站在裴子晏身后，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裴子晏摇头，把这位元先生送 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元易时忽然开口，他的表情变得僵硬木然，声音变得有些刻板，每一个字的音调都一样，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机械地播音，像是被人操纵了。 裴子晏皱起眉，意识到什么，目光落在元易时的手腕上，他还带着智环。 塞维尔不值得任何人信任，他是背叛者，他杀死自己最亲密的老师，窃取对方的生命，而后被对方杀死，他是依靠诅咒活下来的。不管是谁在跟随他，都应该了解，他是一条恶毒的蛇，你们都会因他而死。 说完这一段话，元易时趔趄了一下，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似乎终于回过神，神色茫然地看向四周，我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但裴子晏知道，元易时刚刚是被智环控制了，控制智环的人此刻只能是宫戾了。 -------------------- 第91章 智环（2） 裴子晏面色森寒，指着元易时，朝崖岷说：把他的智环拆了扔出去。，他摸了一下左耳莹白的耳钉，刚才元易时说的话不知道塞维尔听到没。 崖岷他走到元易时身边，取下了元易时手上的智环，一把捏碎，随后抬头看向裴子晏，低声道：他的说法好像说得通，冕下，您不会无缘无故 崖岷没将话说完，裴子晏却知道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他可以是为了救塞维尔而死，也可以是被对方杀死。 裴子晏面上浮起一个讥讽的笑，他俯视着崖岷，你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可是崖岷神色恫然，他确实死过，他是人，不可能活那么久。 第182章 裴子晏扶着额角揉了揉，转移了话题，你先让人送这位元先生去休息，我有话问你。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司焰立在总控厅门口，他已经站了半天，甚至敲过门，但是没有注意到他。 元易时看见司焰时震惊得无以复加，金甲虫里真的是你？你没死？你们认识？他诧异地打量裴子晏和司焰。 我没死是不是太让你失望了？司焰恶劣地笑，你毁灭罪证的计划不太成功呢，我没有被炸死，格林星的事情不会那样过去。 元易时嗤笑一声，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司焰。 裴子晏看见元易时对反应，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他问元易时，你跟他也认识？你们之间有合作？ 格林星爆炸之后，元易时最先赶到，灾后处理得游刃有余，一切那样刚好又完美，可如果是司焰跟元易时里应外合呢？他们合作之后再将一切推给死去的哈维侯爵。 不，没有。司焰比元易时更快地否认。 元易时盯着裴子晏，若有所思，你姓裴？原来是这样。 司焰盯着裴子晏，一言不发。 裴子晏笑了笑，挥手让崖岷将元易时带走，留下司焰在大厅。 司焰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扫了眼外面的包围圈，需要我出去帮忙吗？人太多了，感觉全帝国的人都到这里来了，你确定我们能逃出去吗？ 当然可以，裴子晏饮着白水，窗舷外的爆炸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盯着塞维尔的机甲，神色难辨，他会为我战胜一切。 司焰笑了笑，踱步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裴子晏的肩，周遭的环境一瞬间变幻，裴子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艘飞船内。 四周的摆设很生活化，放着不少绿植，充满了一种名为家的气息。一侧的墙上挂了不少相框，裴子晏站起身，走到那些相框前，里面是司焰和一个黑发碧眼的男人的合照。 黑发碧眼的男人显然是裴策。 裴子晏回过身，你的精神域？ 司焰点头，打量着裴子晏，我听到刚才元易时那段话了。 裴子晏浅浅笑了一下，所以？ 我跟尼尔的约定依然有效，只要你想离开，我随时可以带你走。司焰指了指他的耳钉，我想直接说他可能会听到，所以将你带来这里。 裴子晏抱着手，靠在墙上，你想说什么？ 司焰哂笑，你的信任太过了，没有人值得你这样信任，过度的信任会带来灾难。 裴子晏偏头看他，似笑非笑地看司焰，那你呢？ 司焰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所有的笑意消失，直勾勾地看着裴子晏，你什么意思？ 裴策，裴子晏站直身体，指间搭在桌沿，慢慢向着司焰走过去，他信任你吗？格林星的爆炸跟你有关。他走到司焰面前停下，你敢否认吗？ 司焰冷冷看着他，坚定反驳，这件事跟我无关。 裴子晏不置可否，目光薄凉而冷淡，司焰曾是他的敌人，他太了解司焰的狡猾了，他不相信司焰的任何话。 我不是裴策，塞维尔也不是你。他顿了一下，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情，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你最好别再信口开河。当然我也不会插手你跟裴策的关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司焰摊手，自嘲地笑，好，我明白了。他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你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不是吗？ 我也很好奇，裴子晏的态度放柔了一些，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怀疑他？ 他对别人怀有执念，那种执念很难放下，那种状态下，他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所以跟你在一起只能是别有所图。司焰解释道。 裴子晏沉默了，他没法告诉司焰他就是那个别人，也没法告诉司焰，他相信塞维尔的原因。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看过那些笔记，他亲手写下的话里满是塞维尔，他也记得梦里他曾经想要带塞维尔离开，并且他推测自己为此付出了代价。 他虽然不记得了，但他相信当时倾尽所有的那个自己，他让塞维尔等到现在，必然不是为了去怀疑塞维尔。 他也相信塞维尔，他能看见塞维尔做过的事情，也能感觉到塞维尔身上的痛苦和爱意，他相信自己所体会到的一切。 他确实放不下。裴子晏认可了司焰的说法，表情带着无奈，我感觉这种执念很奇怪，他就算遇见那个人好像也无法消解。 司焰听得有几分不明所以。 裴子晏又继续问：如果你见到了裴策，有什么办法能解开你的心结吗？ 司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回答：如果只是心结的程度，能遇上一些契机，或许可以消解。 契机裴子晏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从司焰的精神域出来，裴子晏靠在躺椅上看外面的战况。 第183章 虚空的宇宙中，一切都在绽放，不论是炮火还是反击，都像是盛放的烟火，塞维尔谨慎又仔细，他完美地应对敌人的攻击，像是一个艺术品，他身上荡开的光磁波宛如为他加持，让他登临圣境。 此刻他身后紧随浩瀚的舰队，已经不仅仅是崖岷那些屈指可数的智能生命了。 这是鸱鸮？司焰一脸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狻猊鹤立鸡群，鸱鸮的军队在他的指挥下发起反击，帝国的军队在鸱鸮的攻击下渐渐露出疲态。 他是，鸱鸮的首领？司焰低声喃喃，下意识地看向裴子晏，发现对方并不意外，你知道？ 嗯。裴子晏心平气和，甚至有些自得地勾起唇，我说了，他会为我战胜一切。 从之前林贤星告诉他鸱鸮的人去清扫了聂临的家，再加上到刚刚通过塞维尔身上定位器隐隐约约听见的一些内容，他确实早有猜测，只是他确实没想到规模居然这么大。 母舰的监控上猝然闪起红光。 崖岷已经回来了，他把元易时送去给006做系统检查，避免再出现刚才的情况，看见红光他走过去检查，随后看向裴子晏，有人潜进了舰体。 裴子晏支起身，多少人？ 两队人，从顶层左右两面的安全通道进来了。崖岷答。 闲着也是闲着。裴子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你派两人跟着司焰去左边，我去右边。 是，冕下。崖岷应声。 裴子晏拍了拍司焰的肩膀，哂笑着看他，辛苦你了，舅妈。说完他径直往顶层走。 司焰一言难尽地看着裴子晏离开，听见了一个声音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司焰环顾一周，四下无人：谁？ 在你头顶。那声音又说。 司焰缓缓抬头。 天花板上挂着一只巨大而奇怪的金属蜘蛛，下半身是金属的虫身，八对节肢锋利而闪亮，牢牢地固定在天花板上，而蛛头的位置却诡异的接上了人的上半身。 而那张脸是崖岷的脸，金色的眼睛此刻水汪汪地看着司焰。 司焰： 下来。一个声音插入了此刻僵硬的气氛。 天花板上，蜘蛛崖岷尴尬地搓了搓前肢，从蛛腹吐出金属的蛛丝，八只手牵着丝从天花板上落地。 司焰看向声音的源头，是另一个崖岷，这个崖岷看起来更正常一点，双手双足，没有多余的手脚。 蜘蛛崖岷害羞地躲到人类崖岷身边，不好意思地朝司焰说：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司焰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看着一人一蜘蛛，一时间目瞪口呆，你你们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蜘蛛崖岷晃着他最靠前的一对节肢，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们出发？ 司焰： 裴子晏站在旋梯的顶层，悄无声息地望着下面潜行的一队人，距离还有些远。 裴子晏捏着自己耳垂上的耳钉，低声问崖岷，你刚才说塞维尔死过，你知道？ 闻言，站在一旁的崖岷凑过来，悄声说：是的，那天我找到他，发现您跟他都死了，但是他却得到了您的力量活了下来，这很奇怪。他是您的信徒，杀了您确实可以获得您的生命力。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 裴子晏双眸微阖，信徒杀了我就可以得到我的生命力？ 崖岷点点头。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裴子晏问。 崖岷摇摇头，又突然停住，戈尔知道，但是戈尔已经死了。他又不确定起来，你确定您杀了他吗？戈尔是星辰之书，他有一本金册，里面记录很多东西。如果他死了，那金册就会自动封印自己。 裴子晏喉结动了动，看了眼崖岷，如果没死呢？ 崖岷张了张嘴，那金册会落入别人手里，对您不太好。 裴子晏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又问了一个问题，塞维尔怎么死的？ 应当是剑伤。崖岷不安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他前胸有一处伤疤，您没见过吗？ 裴子晏皱起眉，他怎么可能见过。他们每次都在精神域里，精神域里看不到现实的伤口，而那次他往塞维尔前胸放监控的时候，塞维尔的衬衣也只解开一半。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崖岷沉默半晌，怯怯地看着裴子晏，盯得裴子晏很不自在，不由得回头看他，怎么了？还有什么没说？ 崖岷的嘴张了又合，许久之后愣愣憋出一句，王庭没有人能带剑进去，只有您。 -------------------- 第92章 智环（3） 什么？裴子晏诧然失声，他终于抓住了那一丝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来自很久之前，他曾做过的一个梦，那个梦出现得太早，那时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多重的身份，情节也极其荒诞，以至于他从没当真，也从没去细想过。 第184章 那是一个只能当成是梦的梦，因为梦里的一切怪诞又诡异，怎么也不像现实世界能发生的事情。 这一声诧异的质问惊动了潜行的小队，刹那间枪口瞄准，扳机扣动，子弹扭曲空气，破空而来。 裴子晏往前一扑，从围栏跃下，悬空落了一层稳稳抓住对面的栏杆，借力翻身，长腿横扫一片，将楼梯上的小队踹得四分五裂。 他足尖落地，稳稳站住，伸手便绞了两把原磁枪，枪在他手中旋了一圈被他握住，而后他朝着四面开火，将子弹扫空，随后双臂一展将原磁枪扔开，冲着最近的那个人扑过去，一手扣住那人的咽喉，猛地垂腕，那人可怜的脖颈被曲折，喉结和颈椎被猛力折断，头无力的后坠，甚至来不及吐出一口血。 裴子晏握着尸体的脖颈转过身，挡下了背后射来的冷枪，他用尸体当盾往前走，等对方子弹打空，他甩开被打得稀烂的尸体，一脚踏在尸体上借力跃起，冲到了换弹夹的人身前，他掌中白光闪动，宛如雷电降临，弹夹跟着人的身体一起被劈成两半，那人脸上惊愕的表情还未散去。 因为裴子晏太快，显得尸体倒地的过程都变得缓慢，他像是失去耐心，又仿佛带着什么怨气，又劈了一刀，尸体瞬间在地上散成一摊烂肉。 剩下活着的人被一瞬发生的事情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想跑。 裴子晏身上还是来时那样纤尘不染，干净得格格不入，看着那些逃跑的人，他窃窃地笑，五官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出妖异的美，去哪？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掷地有声。掌心的光剑流转成三刃飞镰，被他抛出。 啊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叠着回音蔓延。 那些三刃飞镰一分三，三分九，破空而去的光影像是在空旷的室内起舞，只是这舞是带着血光的献祭，誓用半死不活的人牲来平息祂的愤怒。 三刃飞镰旋转着回到裴子晏手中，再次化为光剑，握着剑柄的时候，裴子晏不自觉地皱起眉，他又一次意识到，他似乎很抵触使用光剑，而现在他可能知道他为什么抵触用剑了。 光剑变成了长刃，单边开刃。 放放过我。有人哭丧着在地板上爬行、哀嚎。 裴子晏提着剑，抬腿踩实在那人头上，偏头俯视对方，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却只让人感觉恐惧，你们进来想干什么？他轻声问。 那人的表情本来是哭丧着的，在裴子晏开口之后的某个时刻，却变得生硬而刻板，宛如刚才元易时那样，这人暗哑的喉咙里发出嘶声：他杀了你，你杀了他。 这人被宫戾控制了。 裴子晏眯起眼，手腕一翻，刀刃向上，刀尖至那人脖颈一直铲到腰际，将人劈成两半，那人闭上了嘴，不再说那些疯话。 他用刀尖挑开那人手腕的衣服，在看见智环的时候露出厌恶的表情，随手将那支手砍了下来，智环从断裂的碗口垂落，被他路过的足底碾碎。 裴子晏一路往前，路过一半死不活的残兵，那人嘴里喃喃着，他背叛了你。 又是一个被宫戾控制的人。 他眸光冷凝，手腕横陈的白融入刀光里，将那人咽喉破开，他又一次砍断那人的手，将智环碾碎。 末了，他回头看身后的崖岷，平静地说：记得把刚刚那几个人身上的智环都处理了。 崖岷垂首，是，冕下。 清扫掉最后一个半死不活的垃圾，裴子晏蓦地发现有人在看他，那人站在黑暗深处，只露出一双脚。 裴子晏跨过黑暗，刀尖指着黑暗中那个穿着斗篷的人。 那人神经质地笑了笑，伸手去撇他的刀尖，不要伤害我。他嬉笑着。 裴子晏刀锋一转，将那人的手背削出一道淋漓的血痕，但随后裴子晏感觉到自己的手背相同的位置也开始疼痛，他皱起眉。 疼么？那人掩在斗篷下的脸看不清，只看得到唇角扭曲的笑，他将自己的手臂挽起，露出小臂上黢黑的图腾，那是一个菱形的图腾，跟塞维尔那个很像，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图腾是黑色的。 那人向裴子晏行了一个很熟悉的礼，随后微微弯腰，虔诚又恶劣地说：卡谛礼索卡，我是您的信徒，您不能伤害我。 是吗？裴子晏看着那人，用刀尖挑起他的脸，蔑视他的一切阴暗，那让我看清你的脸。 当然，冕下。那人用鲜血淋漓的手摘下斗篷，晦暗的灯光照出了他的样子，是宫戾，他带笑的面庞下好似藏着穷奢极欲的疯狂，扭曲得像是另一个人。 裴子晏仔细看了会儿宫戾，刀尖破进他咽喉的皮肤，你来这干什么？他问。 宫戾的表情带着夸张的意外，眉头高高地扬起，我来看您啊！您不记得我了，您最忠实的信徒，您亲手为我留下烙印，让我与您共生。 是我啊，冕下，宫戾将手高高举起，癫狂如魔，你应该记得！ 裴子晏皱眉看着宫戾发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并没有伤口，是谁都没关系。 他说着，下一秒刀尖向前猛地捅穿了宫戾的喉咙，同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咽喉仿佛被扼住般的痛苦，窒息和缺氧的感觉瞬间淹没了他。 第185章 宫戾挣扎了一下，目光里仍然带着疯狂的笑意，他倒在地上，张着嘴喝喝地出气，但很快，他咽喉部的伤口缓缓愈合，而裴子晏咽喉仍然隐隐作痛。 您看。宫戾嘻嘻笑着，跪伏在地上，往裴子晏的方向爬，我跟你密不可分。 是吗？裴子晏不置可否，笑得眉眼弯弯，可惜了，他感叹起来，走到宫戾身边，我不喜欢。白色的刀光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直直地插入了宫戾的心脏。 宫戾在地板上蠕动着挣扎了一下，他似乎痛苦又欢愉，吐着血，却依然在说：您还是这么喜欢捅别人的心脏啊，一点没变。 联动的疼痛让裴子晏的额角挂着冷汗，落进耳里的话让他的神色更冷，他缓缓搅动着抽出刀，然后将宫戾有着图腾的那只手砍了下来。 宫戾的鲜血涌了满地的时候，裴子晏也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只是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冷静了，他冷静地意识到，宫戾很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他杀不了宫戾。 宫戾宛如死鱼一般瘫在地上，但过了片刻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却又愈合了，连断肢也慢慢长了回去。 您的生命力真顽强。宫戾没有回答，沉在黑暗里低声挑衅。 樰在裴子晏手中转了一圈，裴子晏将樰递到崖岷手中，你来。 哈哈，没用，没用。宫戾笑起来，谁都杀不了我，我跟你的联结比任何人都紧密。 去吧。裴子晏冷淡地看他，让崖岷继续。 崖岷显然忌惮那些回馈到裴子晏身上的反噬，他只在宫戾的手臂浅浅划了一道，很快愈合了，但裴子晏这一次没感觉到痛，他像是终于觉得有趣了，握住了崖岷的手腕，带着崖岷，把樰插进了宫戾的心脏。 宫戾因痛苦而颤抖，却依然没有死去，很快又在极强的生命力下恢复。 您不问我是谁吗？宫戾疯癫地笑。 这问题让裴子晏抬了下眼皮。宫戾不是宫戾，那还能是谁，这帝国里跟他还有关系的人，除了塞维尔，还有谁？ 他想起了属于诺亚亲王身份的那些事情，他的诅咒很可能给了宫家，那他眼前的人会是宫切吗？ 确认自己杀不了现在的宫戾，裴子晏将樰变回了臂环，是谁都可以，我不关心。他看向崖岷，把这个垃圾扔进太空。 崖岷低头领命，手有些抖。 裴子晏独自往回走，走到旋梯的时候，遇上了司焰。司焰的本意是来看看需不需帮忙，但是看见一地的烂肉之后罕见地沉默了。 裴子晏则注意到了司焰身后跟着的蜘蛛崖岷和另一个人形崖岷，那两人朝裴子晏行礼。 002管理员，003蜘蛛。管理员站正为裴子晏介绍自己和蜘蛛。 裴子晏点点头，帝国历史研究院是你们？ 蜘蛛搓搓手，大眼睛水汪汪，是的。 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太脏了。裴子晏吩咐那两人，又看司焰，走么？ 司焰像是被这一声唤醒了，看着裴子晏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跟在裴子晏身后，试探着问：你杀的？ 裴子晏步履不停，瞟他一眼，明知故问，怎么了？ 司焰眼皮跳个不停，不知道该说啥，只好干巴巴补一句挺好，他像是重新认识了一回裴子晏。 崖岷将宫戾扔出去之后，也跟了上来，紧紧跟着裴子晏的步伐。 总控厅里，塞维尔已经回来了。 裴子晏有些意外，他正要开口，注意到塞维尔身后站着的两人，步伐一顿，停在了总控厅门口。 塞维尔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女人有着紫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肩头纹着一只夜莺，是段谨。男人的臂膀上纹着一只鹤，是肖琦。 段谨看见裴子晏的时候，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肖琦也有几分不自然。 而大厅内不止有他们，还有一些零散站着的人，他们站在塞维尔身边，显然是他带回来的人。 而这些人在裴子晏进来的时候，也都看向了裴子晏，表情或多或少有些奇怪。 裴子晏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除了段谨和肖琦，还有一些他熟悉的面孔，他都在阿德里安的一些地方偶遇过这些人。 他甚至在角落里看见了林贤星，林贤星旁边是被绑着地元清，林贤星和元清站此刻挨一起，裴子晏依稀看出两人五官上有些相似。 裴子晏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一开始就看林贤星眼熟，而林贤星的母亲是雇佣中心的主管，曾经有传言雇佣中心跟元易时有些关系，虽然元易时否认了，但林贤星和元清的这种相似，印证了关于元易时私生子的传言。 林贤星是元易时的私生子。 此刻的元清看起来完全像是人质，但手脚自由的林贤星却不像，林贤星看着他的表情也很是复杂，愧疚里带着歉意，不敢跟他对视。 看来是塞维尔拉拢了元易时的私生子，还将对方安插到自己身边。 -------------------- 老师想起的梦在第15章 第93章 沼泽 裴子晏站了半晌没动，像是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让他恍惚了，他直直看着塞维尔，塞维尔也站在那里，蓝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让人看不清内里的纱，他也看着裴子晏，只是探不清眼底的情绪。 第186章 裴子晏像是骤然跌进了一片沼地，或者说他早已跌入沼泽，只是此刻幡然明晰了这一事实。 他知道塞维尔对他的占有欲和窥探欲，也知道这些渴欲有些畸形，只是没想到深刻到了这样的地步，早将他无隐无私的围困了。 塞维尔的某些心结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崖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似乎出了什么事，低声询问：冕下？ 裴子晏像是从睡梦中被唤醒，皱着眉笑，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塞维尔。 您去哪了？塞维尔盯着他面颊上的血点问，目光逡巡着，又落在裴子晏染血的手上。 裴子晏顺着塞维尔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染了血，崖岷立刻递过来一块湿巾，裴子晏摊手接过，不再看塞维尔，而是细细擦自己的手，将所有的血迹抹去，指间只留下湿巾淡淡的香味。 裴子晏随手将湿巾扔给崖岷，崖岷稳稳接住。 你的分离焦虑看起来有点严重。裴子晏戏谑笑着，笑意未达眼底，浮在面上，他目光又在大厅扫一圈，那目光让人惊惧，被他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 那目光最后落在塞维尔身上，塞维尔没动，喉结轻微挪动，暴露了他唯一一丝的忐忑，剩下全是赤裸裸地坦然是啊，他完全可以让这些人不出现，可他又偏偏带着这些人出现在他面前。 裴子晏慢慢续了一句话，都挺眼熟。 塞维尔的指间落在操作台的台面，轻轻点着，您知道分离焦虑？他语意停滞，看向裴子晏的目光深邃又沉郁，几近成黑，您也有过吗？他的语气非常确定，甚至有一些欣然。 裴子晏没有否认，我看你的可能更重一点。他语气又薄又轻，像是日光走过林间，不留痕迹，只有隐喻的树叶暗地生长。 他迈步走到塞维尔身前，跟他站得很近，他伸出掌心，手给我。塞维尔比他高很多，他需要仰望着塞维尔。 塞维尔没有反抗，把右手交给裴子晏，被裴子晏握住了手腕。裴子晏解开了塞维尔里外的袖扣，将他的袖子卷起，露出小臂上的图腾，塞维尔的图腾是白色的，他确认了一眼。 樰的光芒在他手中流转成形，变成一把匕首，裴子晏抬头看塞维尔，碧眼中攥着水波般粼粼的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手中的匕首骤然翻转，将塞维尔的掌心定在了台面上。 首领！有几个人愕然地喊出声，想要冲上来，被崖岷的各种分体拦了下来。 塞维尔的脸白了一瞬，但他既没吭声，也不反抗。 裴子晏笑了笑，将匕首拔出来，用舌尖卷走了刃口的残血，随后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笑得更深。 你看，塞维尔，他举起手，掌心赫然一个跟塞维尔一样的血窟窿，我会跟你有一样的伤口。他言笑晏晏地说。 塞维尔失去了那一瞬的氧气。 两人掌心的伤口都很快愈合，裴子晏收起樰，冷静而笃定地点评：看起来，还是我跟你的联结更深一点。 这是在反驳宫戾刚才的话，可惜宫戾现在听不见。 塞维尔看着裴子晏的掌心，微微失神，他慢慢从怀里抽出一块帕子，牵过了裴子晏的手，他擦过裴子晏的掌心的每一条纹理，清扫那些血迹，像是在抚摸至上的珍宝，然后，他把那块被血污染的帕子收进了怀里。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他又从台面抽了一张纸，将裴子晏面颊上不知道谁的血抹去，那张纸的归处是垃圾桶。 裴子晏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目光带过塞维尔，转身走了。 崖岷一步不离地跟上，连着那群分体也浩浩汤汤地一起走了，蔚为壮观。司焰看这情形也不多留，转身回房。 总控厅里，看着裴子晏远去，塞维尔才慢慢开口：查到了吗？ 段谨举着个光屏回答：刚才有两队人潜进了这艘母舰，然后外面那些人才撤兵的，现在只有一小支舰队跟在后面，但是那个小队的人刚刚好像在太空里接了具尸体回去，接到之后就离开了。需要追吗？ 不了。塞维尔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又问，金册呢？ 肖琦应声而动，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塞维尔，在这里，已经帮您翻译好了。 塞维尔接过金册，你们去子舰上休息，注意监测。 好。一行人都退了出去。 塞维尔在操作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将翻译好的金册看了一遍。他看起来好似平静又冷淡，却又不自觉地将册子的封面抓得有些皱，也总是失神去看自己的掌心。 坐了许久，他终于按捺不住，看了眼裴子晏的定位，起身去寻人了。 裴子晏刚洗了澡，裹着浴袍靠在沙发上，黑发半湿，崖岷给他端了盘水果拼盘过来。 房间的门没关，像是在等人。 我为什么会没办法杀死宫戾？裴子晏问崖岷。 崖岷想了想，回道：当您伤害虔诚信仰您的信徒，您当然会受伤。 可宫戾并不虔诚。裴子晏捡了颗小番茄扔进嘴里，宫家是最不可能信教的，他不是宫戾。 第187章 可能跟您来到这里有关。崖岷思索着，好像听您提过，要终结戈尔的神赐，就要终结奥日帝国，所以不得不选一个人成为您授予王权的皇帝，您选择的人会得到您的神赐，哪怕他不信仰您也一样。 不过您不喜欢君权神授那一套，没有以神的身份现世，而是作为宫切的下属出现。 这倒是说得通，他沉吟片刻，你之前提到的金册，戈尔的金册，会不会有人得到了金册？ 崖岷迟疑了片刻，您真的没杀戈尔吗？ 你觉得呢？裴子晏问他。 崖岷想了会儿，我不知道，按照您的说法是没有，可这么多年，他从未出现过。我猜测您将他封印在了王庭的某个地方，王庭不会有人信仰戈尔，戈尔会因信仰断绝而衰微死亡。 裴子晏想到了什么，那戈尔会像我这样沉睡又醒来吗？ 王庭之外还有很多人信仰戈尔，如果他能接受到这些信仰，就不会彻底死去，所以确实有可能醒来。崖岷说。 裴子晏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细微的敲门声响起，塞维尔带着金册进来了。 老师。塞维尔站在门口看着裴子晏，声音沉闷。 裴子晏盯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塞维尔走到他身边坐下，将手中的金册交了出去，这是戈尔的金册。 裴子晏有些意外地看他，目光里又带着些戏谑，他接过金册，随手一翻发现塞维尔已经帮他翻译好了。 只有半本。塞维尔补充道。 另外一半呢？裴子晏问。 可能还在王庭。塞维尔说，这一半里很多是关于戈尔和赛托的事情。 裴子晏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开始翻看着金册里的内容。 看着看着，裴子晏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这怎么也是日记？ 他指着一段读了出来：赛托是人类中唯一没有偷窃果实的人，他是人群的领导者，信守诺言，善于弓射，体态修长笔直，肌肉线条很流畅，他很漂亮。他很漂亮？裴子晏重读了最后四个字，戈尔真这么写？ 塞维尔拿过金册的原本，金册使用的是之前那种神殿使用的语言，他翻到裴子晏读的那句话，帮他核对了一下，点了点头。 居然用金册写日记。裴子晏喃喃自语，接着往下看，果树上最后只剩一枚成熟的果实，我将它赠予赛托，赛托吃了果实，获得了我完整的神赐，之后他将果核做成戒指，送给了我。我很开心，赛托很好。 人类的贪婪引来灾难是很自然的事情，虫灾因不完整的神赐而降临，这是神罚。但是，我没想到，赛托为那些人承担了那些报应，他说他是人类的皇，应该为他们担起责任。赛托很好，但是我很难过。 那些神罚日夜折磨赛托，赛托死去又因为我的神赐复活，他的弟弟死了，他很难过，我感觉赛托的状态很差，我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我的神赐里带着死亡的灾厄，我想结束这一切了，我准备好了神殉，我死去一切就会结束。但赛托阻止了神殉，他不想离开我。赛托真好，我想让他好起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求助那个家伙，他跟我权柄相反，不像我这样，总是带来死亡和痛苦，他能来带生命和希望，这样赛托可以活下去，我或许也不用死。赛托很好，但我不够好，我的私心很重，我变得跟人类一样贪婪，我不想用自己的死亡去终结神赐，也不想赛托日夜受苦。神该向谁祈求呢？ 听说那家伙来了，他很厉害，命运帮他选择了一位新的皇来替代赛托，赛托变得很虚弱，我的神力也快枯竭了，怎么会这样？赛托，我的赛托。 贪婪的人类啊，他们背叛了赛托，抛弃了为他们承担神罚的人，我要诅咒这些卑劣的人，我不再为他们神赐，赛托不会说话了，他变得很安静。 我真是没用的神，我被人类囚禁了，我太虚弱了，但赛托在我的身体里，我们不用分开了。那家伙终于找到我了，我骂了他，为什么花了这么久。结果我才知道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来生命本身就是一种诅咒，他选中的皇帝对他的束缚很严重，他是被生命绑架的神。 我把一切告诉了他，他真奇怪，我怀疑他精神有点问题，他给了我一个很奇怪的办法。但我决定听从，或许我精神也有点问题。赛托，赛托，我很想你，我怎样才能再一次拥抱你呢？我向您祈祷，帮帮我吧，卡谛礼索卡。 读完这一段，裴子晏皱眉，他是再说我精神有问题吗？ 崖岷很诚实，好像是的。 塞维尔： 我选中的皇帝一定是宫切，那宫切对我有什么样的束缚？裴子晏一边往后翻，一边问，你们有头绪吗？ 伤害他会对你造成同等的伤害。塞维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你没法杀死他。 裴子晏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想起刚刚见宫戾时的情形，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宫切有可能一直活到现在吗？我记得奥日帝国存在的五百多年里，赛托一直都活着，他有戈尔的神赐，我会不会也给了宫切什么东西？ 第188章 裴子晏想起了那个黑色的图腾。 崖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您见过戈尔好几次。 可能给了。塞维尔说。 裴子晏的手指敲了敲书页，朝塞维尔发问，你应该见过宫切，他手上有图腾吗？ 他常年穿长袖，我没见过。塞维尔摇头。 裴子晏若有所思，终于把手上那一页翻了过去，这一页只写着一段话。 诺亚消失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像做了什么，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消失。希望他不会食言。赛托，亲爱的赛托，想你，可能是最后一次想你。 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裴子晏拿过塞维尔手里的原本，发现前半本被撕走了，只留下这后半本记录。 看来还是要去溟水，不然我什么也不记得。裴子晏将金册还给塞维尔，他手搭在沙发背上，朝崖岷挥了挥手，然后支着头看着塞维尔。 崖岷安静的退出去，带上门。 -------------------- 第94章 交易（3） 崖岷一走，裴子晏半卧在沙发上，看着塞维尔，现在，来说说你吧。 他抬脚去轻蹭塞维尔的小蹆，你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人？他的声音婉转而动听，但其中的质问却又不容忽略。 塞维尔本来端坐着，此刻起身半跪在沙发边，俯身在裴子晏膝盖旁，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裴子晏手，裴子晏缩手拍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一根根地吻过去。 我错了，老师。塞维尔诚恳地认错，可我控制不住，你离开太久了。他将额头贴在裴子晏的手背上，像是虔诚的信徒。 裴子晏想了下，反手将他的脸抬起，像是扣住了塞维尔的七寸，笑得人心颤，那你就可以忍受别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吗？ 塞维尔表情凝固了，似乎没想到裴子晏会这样说，眼神变得幽暗，我，我不会了，老师。这一次，他的语气跟更恳切、更认真了一点。 裴子晏无奈笑起来，笑意映在眼底，像是烧着一炉火，直直烫进塞维尔的心底。 手给我。裴子晏又一次这样说。 塞维尔伸出那只刚刚受过伤的右手，虽然现在已经完好无损，但裴子晏还是抚摸了一下伤口的位置，还疼么？ 塞维尔几乎趴在他膝头，仰看着他，毫不犹豫，疼。 塞维尔的回答将他听笑了，他的指腹反复辗过伤口的位置，好整以暇地问：塞维尔，你是不是还藏着些秘密？ 他虽然问得认真，却抬起趾尖，抵在塞维尔的身darr;压了一下。 塞维尔被压得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扶着那只脚踝，温热的掌心顺着小蹆的弧度向上。 是，他戚戚然承认，我还有事情瞒着您。 裴子晏笑得松散，没有追问，弯下月要，蒙住了塞维尔那双靘动的眼，贴在塞维尔耳边，带你去个地方。 瞬息间，塞维尔听见了海风的声音。 提前让你看看我们的目的地。裴子晏松开了蒙眼的手，拉起跪着的塞维尔。 塞维尔怔愣地远望，海水将他的眼映照得更蓝，宛如冰透的水珠，溟水星？ 是啊，我最近意识到我的精神域应该是整个星球。裴子晏从身后环住塞维尔的月要，他身为诺亚时身量更高，能将头放在塞维尔肩上。 他从侧面打量塞维尔，他精神域里的塞维尔似乎更年轻些，塞维尔忍不住回过头在他的额头轻轻贴了一下。 好像在我的精神域里，你看着更年轻一点。裴子晏绕到他身前看他，看他年轻的眉眼，跟他对视。 眼波像是海浪般晃动勾连，恋人总会在长久的对视里沉沦。 塞维尔按捺不住地搂了裴子晏的月要，试探着在他的唇上贴近，温度传递着，他有些担心他的老师还在生气。 裴子晏捧着他的脸，更深地迎上去，交连间，溢出他轻婉地邀请，进入我好不好，塞维尔，就在这里。 这话宛如击岸的海浪般，激起万千的白色泡沫，顷刻间淹没了塞维尔的理智，他抱着他的老师说不出话，心底的挣扎和痛苦里掺进喜悦和爱，宛如汹涌的潮水起落，激得他失控。 他发了疯，着了魔，以为自己自己幻听又忍不住相信，他明明做错了事，却偏偏被偏心的奖励，这让他更加难以克制地去爱得更深、更用力，他自觉贫乏灾难的一生里已经没有还能回应的东西了，只有这些汹涌畸形的爱意能给予。 他不知道该怎么更好的去爱啊，只能如此、这样地，红着眼，发了狠地给予。 他的老师，总是接纳他的一切。 裴子晏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失控的塞维尔却格外自制，他那种阴暗的占有欲像是被剥离了，伏在他身上和他做极其温柔的爱，让他没有感觉被侵占、吞噬，他感觉自己被爱得很彻底、很深刻。 从精神域出来，裴子晏微阖着眼躺在塞维尔怀里，却没有睡，他不敢睡，却也睡不着。 他恍惚又哀沉，想起那个遥远的梦，梦里他的剑穿透了一个人，他那时看不清那个人是谁，或许是记忆在保护他，没让他面对那么残酷的事实，但是他已经能从今天获得的消息中印证这个场景了。 第189章 他杀了塞维尔。 这个想法一下塞满了他的大脑，让他没法再想更多的事情了，黑暗里思绪翻飞、纷纷扰扰，却全是梦里那模糊的场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只有他自己能回答自己。可他又不记得。 他也不敢让塞维尔发现自己的异常。他昨天就发现了，塞维尔有了神谕之后，可以操纵他做一些事情，昨晚让他睡觉，一个命令，他也就睡着了。 这一点塞维尔大概还没有发现。 也不知道这一切好还是不好。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迷茫，却还是不能睡，长夜从未如此漫长。 * 自那次的袭击之后，帝国的军队仿佛消失了一样，此后四天都再没有出现过。 裴子晏四天没睡。他害怕睡着以后，那些能量又开始回溯，像一个关不上的水龙头。 所以此刻，他的脑袋里混沌又朦胧，困得有些恶心，像是一根绷紧不能松开的弦，他只能靠在操作厅边缘瞭望台的躺椅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舷外璀璨的太宇。 他把自己写的那本笔记交给了塞维尔，塞维尔会看着笔记抑制不住地双眼泛红，因此不会在他面前看，会躲着他看，这反倒短暂地支开了塞维尔，也让他可以露出一些疲态，让脑海里名为清醒的弦微微松开一点。 笔记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满满写的全是跟塞维尔的过往，琐碎的文字记录了他跟塞维尔的一切，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记下这么多东西。 他自己翻译那些文字的时候，脑海中也会闪过一两个片段，从他们初识到熟悉，都是些充满了温情的回忆。 塞维尔还没看完笔记，他还有一点时间。 段谨站在操作台边，跟崖岷和肖琦商量狩杺号的布防，以防下一次袭击。 这会儿，狩杺号平稳地行驶在域内的边界，已经逐渐开始破出边界，向域外挺进。 域是一个很奇怪的概念，它好像在说宇宙有边界，但是边界之外又还有世界。 帝国也并非被域完全包裹，或者说，目前只在梅耶尔星云一侧触及了域，域对于帝国的人来说，仍然是一个悬在已知内的未知的概念。 一般来说，域很难突破，因为不同于域内的安静祥和，域外糟糕得多，传说那里充满了陨石流、星爆、混乱的引力、暴走的时间洪流，踏入那里的人很少能回来，除非你能在混沌中找到指引。 而狩杺号似乎不需要指引，在空茫的宇宙中，她的前进看起来很和缓，但凑近了看，其实是迅猛而激烈的。 在突破域的时候，她圆润的外层逐渐破开，在域的能量碾压下四分五裂，化为齑粉，随后露出了她锋芒毕露的本体，她是薄而锐利的八面体，周身泛着暗蓝的光泽，每一面都映照着星云幻彩的光芒。 当她完全突破域进入域外的时候，舰体安静地拢上了一层能量罩，而前方看似很近其实极其遥远的星空里，有一团带着紫色幻光的褐色云状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团褐色云团的中央，闪着一点刺眼的红色光芒。 这是一颗超新星，爆炸的恒星，代表过去的那一颗星已经死去。 裴子晏双眼睁大，忘记了呼吸，表情难以置信，其中又带着点荒诞的失措。 然而，有人比他更惊讶，那是溟水？！司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总控厅，他似乎是跑过来的，但脸上的慌张和惊恐比喘息跟剧烈。 裴子晏下意识看向崖岷。 崖岷愣了一下，意识到所有人都误解了，解释说：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他伸手在操作台上点了一下。 搜索目的地 已定位溟水星。 预计行驶时间，3天。 不是？司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溟水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裴子晏也松了口气，只是心底莫名涌动着一些奇怪的情绪，看着那团星焰的时候，他总觉得心底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向往。 嗯？你们要去溟水？元易时坐在一边，他被006关了几天，翻来覆去完全检查过没有智环的遗留效果之后，今早才被放出来，不过手上被戴上了监视环，监控他的一切行为。 拜刚才的意外所赐，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一出来就四处打听要去哪却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甚至连他两个儿子也没见着。 他看向裴子晏很不解，你去溟水干什么？ 裴子晏没搭理他，元易时当初背叛自己，现在能活着蹦跶到现在都是托了塞维尔的福，如果不是塞维尔要求暂时留着元易时，此刻元易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我真是看不明白，还以为莱恩公爵终于要反了。元易时有些遗憾，怎么是来这里，早知道鸱鸮是他的人，我就留点手，当初就不该得罪你。最后一句话是朝裴子晏说的。 裴子晏皱起眉，知道元易时说的是校史馆死人那一次，但对方对塞维尔这种亲近的态度总让他感觉奇怪。他印象里元易时跟塞维尔没有交集，而且元易时背叛了自己，塞维尔为什么会和他合作？ 第190章 你还挺希望莱恩公爵造反？司焰眉头一抬，打量元易时，你俩什么关系？ 元易时白他一眼，合作关系。 你跟他？司焰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你俩能合作也太好笑了，他能留你一命都不是一件正常事。 为什么？元易时像是听见了一个更好笑的笑话，不懂司焰哪来的自信。 司焰抱着手倚在墙边，那天是你把德里克引入我的包围圈的吧？ 裴子晏抬眸看向司焰，司焰没有感觉到他的注视，嘲讽地看着元易时。 元易时安静了几秒，随后笑起来，那又怎样？你不是没死？ 这就对了。司焰抬手指元易时，你，借这场爆炸炸死了我和德里克，清除了你的罪证和晋升路上的劲敌，我无关紧要，但你杀了德里克，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元易时一脸莫名其妙，你到底再说些什么？他跟德里克是没法共处的政敌，我帮他杀德里克有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合作的条件之一。 裴子晏猛地抬头看元易时，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脸煞白，像是被剪掉了声带，失了声。 什么？司焰一脸诧异，怎么可能，他明明他明明还收敛了那些遗骸。 那是为了确认德里克的确死了。元易时解释，爆炸发生时他就在我的星舰里，他亲眼看着爆炸发生直到结束，然后清扫战场，确认目标死亡。 裴子晏一直盯着桌上的水杯，直到元易时说完，目光也没挪开，他像是被钢针定在了原地，挪不动位。 是塞维尔设计了那一场爆炸，计划了他的死亡，元易时不是炸死他的凶手，是塞维尔。 -------------------- 瑟瑟发抖 第95章 交易（4） 听完元易时说的话，司焰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可是他过后又回去过很多次？他难道不是去祭奠的吗？ 祭奠不可能吧，你是有什么误会吗？元易时不解地看他，虽然他清扫战场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但他俩在王庭出了名的不合，面对面遇见德里克都懒得多分他一个眼神。 有这么夸张么？安静了半天的裴子晏出声问，他的声音在司焰和元易时的针锋相对里显得过于平静，可他的手攥紧了躺椅的扶手，手背青筋暴起，显得并不平静。 何止啊，元易时没注意到裴子晏的异常，一拍大腿，说：你要在德里克面前提到莱恩公爵的名字，他转身就走，过后问他，他还不认账。我听说他们曾经也是师生，怎么就成这样了？ 一经元易时提醒，裴子晏便想起了往昔，他好像确实这样做过，那时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这样的，因为这种行为被智环和暗示淡化了。到现在回想这些行为他才更加清晰意识到他的回避有多严重。 裴子晏重重出了口气，伸手揉了下脸，你刚才说杀了德里克是合作条件之一，那还有什么？ 元易时说：还有就是让我帮他收集溟水星的源石，就王庭里那些，但宫羿把那些源石看得很紧，我一直没办法。后面是他自己跟宫戾联手，协助宫戾上了位，宫戾就把那些源石赐给他了。 源石是重现他复生循环的必要材料。 司焰听了元易时的话，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笑了笑，看向裴子晏，这对你倒是个好消息。 裴子晏百感交集，导致表情空白，大脑像被漂白剂过了一道，茫然一片，不知道该对司焰的话做出什么反应，这消息来得有些太突然了。 这就是塞维尔隐藏的秘密吗？ 这就是他恐惧自己离开，祈求自己原谅的原因？ 可塞维尔哪里需要被原谅，他从来就没有犯错。 杀他是为了重现复生的循环；找那些源石，也是为了寻找其中是否有他的灵魂，结果肯定一无所获，然后塞维尔又等待了七年。 这七年他是怎样渡过的？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被他杀死了？ 这好像是更难熬的七年。 裴子晏在躺椅上呆坐许久，等他从纷纷扰扰的思绪中回神，看见司焰和元易时正奇怪地打量他，他懒得去管，目光环视大厅，没看到塞维尔的身影，塞维尔好像一直没来找他。 他抬手摸了自己耳垂上莹白的耳钉，刚刚这些对话塞维尔必然也听到了。 为什么没来？ 裴子晏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身，疾步离开了总控厅，往他跟塞维尔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门半开着，像是在等他，裴子晏推门走进去，塞维尔背对他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一瓶开封的酒，他给自己倒了半杯，此刻单手搭着酒杯，那只手的食指上带着狻猊化成的海蓝宝石戒指，闪着安静又温柔的光。 听见了响动，塞维尔也没转身，只是僵硬地坐着。 裴子晏合上了门，靠在门上，看着塞维尔的背影，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似一副唯美浓郁的画，画的主题是充满期待又恐惧失去的爱意，让他心动。 塞维尔。他缓缓走到塞维尔身侧，手落到塞维尔的肩上。 第191章 塞维尔抬手附在他的手背上，老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抬头。 你听见了吗？他问。 塞维尔一下抓紧了他的手，又颤抖着松开，对不起，老师。他转过身一把抱住裴子晏，头埋在他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裴子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另一只手抚摸他柔软的发顶，叹息着说：你做得很好，你不需要我的原谅，是我让你等了太久。 他低头看塞维尔：我才应该给你说对不起。 他郑重地：对不起，塞维尔，我来得太晚了。 不不，塞维尔将他抱得更紧，双臂勒在他身上，重重地喘息，我我以为，我以为我真的 不会的。裴子晏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不会的，塞维尔他温声安慰，你做得对，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指节给别人，对不起。 如果他没有把指节给别人，大概他一醒来就会看见塞维尔，塞维尔不会等那么久，不会以为他真的被杀死了，痛苦也会少很多。 他自责又痛苦，想起在昆西侯爵花园的那个下午，那个在灌木里透过树丛看他的幼年裴子晏，那时他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到今日他终于能将过往与回忆比对，那个偷看他的裴子晏，跟当初的塞维尔多像。 当初透过灌木窥看他的视线，他从第一天就发现了，他为什么没能早点走向塞维尔？为什么他这么迟钝，没有早点醒悟？他应该在一开始就带上塞维尔离开。 戈尔、宫切、帝国、人类，这些有什么大不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源源不竭的耗材，世界本就会毁灭，又从毁灭中新生。 对不起，你没有错，是我太迟钝了。裴子晏垂眸温柔看着塞维尔，只能看见塞维尔头顶的发旋，原谅我好吗？以后不会了，不会离开你，不会不告而别，也不会隐瞒。 塞维尔埋在他怀里不说话，裴子晏隐约感觉到衣服的前襟有些凉，他哑然失笑，手指陷在金发里和缓的梳理，你很好，塞维尔，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不算犯错，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哪怕你要把这个世界毁掉也没关系。 塞维尔自他怀里抬头，仰头看他，眼眶泛红，老师。他低声唤着，又低下头，用更低的声音，德里克诺亚。一声又一声。 嗯。裴子晏轻轻应他，我在。他的手掌落在塞维尔背上，轻柔地抚摸。 然后俯身吻了吻塞维尔头顶的发旋，歪着头问：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我有必要知道的事情吗？ 他停顿了片刻，我不想再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我会很不安，你也会。 塞维尔再次抬头看他，静了片刻，有。他说。 没想到真的有，裴子晏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挨着塞维尔坐下，是什么事？ 塞维尔犹豫片刻，说：跟智环有关，关于智环的实验是囚鸟计划的源头。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缓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艾绒重启了这个实验，而我是第一个实验品。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裴子晏愣了一会儿，你是实验品？他不解地看着塞维尔，有人强迫你？ 塞维尔摇头，攥紧了裴子晏的手，我是自愿的。 为什么？裴子晏诧异，当时的我知道吗？ 不知道。塞维尔侧目看他，眼眶微红，我跟她做了些交易。 裴子晏叹了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附在跟塞维尔交握的手上，拍着塞维尔的手背，轻声问：跟谁？ 塞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咽下去，再用片刻消化，然后深重地吐出一个名字，艾绒。 他是在客厅看到那份文件的，那个计划最初的名字是001，封面上刻意地印上了溟水两个字。重要的文件看起来落在了客厅，实则是故意为他打造的陷阱，但他当时没有意识到，因为他太年轻了。 那年，他十七岁。 看向那份文件的时候，他没想到这一眼成了最后钉死他的那一刀。 他很快地读完了那份文件，内容很简单，是关于智环的，用智环来调整人的记忆和行为，这个计划完成了动物实验，现在正在招募志愿者。 他看完之后就将文件放回了原处，有些疑惑看着溟水那两个字，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印着这两个字，因为这看起来跟溟水星毫无关系，跟他的老师也毫无关系。 你偷看？艾绒出现得很突然，但也可能是暗地等了许久，就等着这一刻，她冰冷又不耐地看着他。 他站在那里，受了惊，迎向她尖锐的目光，脱口便说：对不起。 艾绒置若罔闻，疾步走过去，将桌上的文件收走，在他面前掠过的时候，她倏然停下，有几分讥讽地笑，这是我姐姐的项目，如果她还活着这个项目不会搁置这么多年。 第192章 他看着艾绒，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要来吗？艾绒转过身，正对着他，继承你母亲的遗志，向她赎罪。 如果是现在，他一定会拒绝，这种带着贬低和引诱的话语，不过是艾绒对他的绑架，可是那时候的他是个傻子，他只感觉在他罪恶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救赎的机会。 他其实也有过一丝犹豫，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份文件里，这个计划一直找不到志愿者，他不知道原因，却本能地感觉不对。 但是，艾绒又说了一句话，不然，你站在诺亚亲王身边不亏心吗？他是来教海曼的。 这一句话将他钉死在了愧疚的黑棺里，像是审判了他所有的罪恶。 好。他安静地回答，然后提出要求，但我要去阿德里安学院上学。 你没有资格提意见。艾绒冰冷地俯视他。 我有。他扬起头，你们找不到人才会来找我。 艾绒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答应了他的要求。 之后不久，他就如愿去了阿德里安学院，在努尔星和桃瑞丝星之间反复往返，一边参加实验，一边学习。 在他身上，实验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他的记忆可以被修改，但会自己恢复。他的行为也可以被控制，但也只是一瞬间。可这种成功只存在于他的身上，后面又出现的几个志愿者身上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精神力溃散。这些志愿者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他是唯一的例外。 那时候所有人都找不到原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特殊。 但在后面漫长的岁月里，他回忆过往的时候，思索过他成为例外的原因。他也确实找到了原因德里克经常会分精神力给他，他接受了德里克源源不断赐予的精神力。 这些精神力在某种程度上改造了他，成了庇佑他的源头，它们磅礴有力，浩瀚而稳固，永不会溃散，让他不至于在实验里失常。 可是这种醒悟来得太晚，他已经失去了他的老师，馈赠反而成了伤害，在他腐烂的血肉里又撒了盐。 让他好绝望。 每当他绝望的时候，他就会想，如果当时他将这一切告诉德里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德里克可能会更早的离开，后面的一切，不管好与坏，都不会发生了。 他灾难的人生就只会是他的灾难，不会波及到无关的人了。 裴子晏听塞维尔平铺直叙地说，声音平静笔直，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他感觉塞维尔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但凡松一线便会全盘崩毁。 他一直以为塞维尔去阿德里安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在他眼里塞维尔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比任何人都厉害，他从未想过这居然是一件需要交易才能达成的事。 您可能想象不到。我那时候太小了，离开桃瑞丝对我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塞维尔平淡地说。 裴子晏叠握着塞维尔的手，将对方的手掌握在两手之间，肌理之间的温热相互浸染，艾绒和缪尔对你太糟了，让你不敢相信，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也只会留下帮你，我不会走。 塞维尔迟疑了一瞬，像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或者是想过，但确实不敢相信。 灯光映进裴子晏的眼底，像是晃着一丝幽绿暗黑地燧影，我难道属于无关的人吗？我那天义无反顾地去找你，又救了你，一切的行为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 裴子晏感觉到塞维尔的手握紧了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好像被无数的情绪堵住了，让他无法出声。 笔记你看完了吗？裴子晏问，他说得又轻又柔，温和地笑，眼角轻轻地弯起，像是被微风压低了的柳枝般。 塞维尔垂下头，柔软的金发垂落，发丝耀动着如暖阳般的光泽，许久之后，他开口，看完了。 那你应该明白了。裴子晏与他十指紧紧相扣，我从很久以前就爱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这话像是在庞大苍白的世界里猝然降下一滴孤单的雨，在旁人眼中弱得无法察觉，但那滴雨落在手背的感觉却沉重又清晰，能融化一切。 塞维尔缓缓抬起头看他，神情里褪去了那种木然的冷漠，碧蓝的眼眸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看起来柔软又破碎，他倾身到裴子晏身边，伸手去摸裴子晏左耳的耳钉。 我也一样，塞维尔看着他，双眸将他的影子深深囊括，此刻那蓝色里带着千万缕裴子晏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是被剥开了层层叠叠的外壳，终于触及深处的柔软。 我爱您我爱你，老师、德里克。 嗯。裴子晏伸手抱住了塞维尔，我爱你，塞维尔。 塞维尔也忍不住抱紧他，将头埋在他颈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抱着，浅浅嗅他信息素的味道，那酒味很浓。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酒精软化的硬糖。 他们拥抱了很久，像是要弥补未见的那么多年。 塞维尔吻了吻裴子晏的后颈，将人拦腰抱起，是裴子晏最讨厌的公主抱，但是裴子晏没拒绝，反而伸手环着塞维尔的脖颈。他把头靠在塞维尔肩上，仰头看他英俊的轮廓。 第193章 塞维尔抱着他一路走到卧室，将他放在床上，卧室里没开灯，昏暗一片，两人安静对视了片刻，裴子晏以为塞维尔或许会跟他做些什么，塞维尔确实做了，他给裴子晏盖上了被子。 睡一会儿吧，老师。他低声说，你好几天没睡了。 裴子晏失了语，有点心虚，没想到自己的隐藏被发现，但还是抵抗着不想睡。 塞维尔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睡吧。 你会裴子晏拉塞维尔的手，但拉不动。 我知道，但我们快到了，我不会有事。塞维尔的声音低沉又优雅，好似大提琴，我保证你醒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睡吧，不会有事。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了咳血的症状，这期间裴子晏总是假装睡着或者支开他不睡觉，他没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或许是因为真的太久没睡，实在是太疲惫，此刻听着塞维尔这样安慰，裴子晏放松了这几天绷着的警惕，在塞维尔柔和的嗓音中渐渐睡了过去。 -------------------- q：他杀了你，恋爱脑是不是要醒了？ 德里克：都是我的错。 # 归巢之时 第96章 背叛（1） 裴子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塞维尔在他身后抱着他，呼吸沉沉地落在他的后颈，空气里散着淡淡的乌木玫瑰的气息，这气息能安抚他，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没动，怕吵醒塞维尔，但塞维尔不知道怎么地还是察觉他醒了，朦胧的气音从他身后传来，你醒了，老师。 你怎么样？裴子晏赶忙问他，生怕他又咳血。 塞维尔抱紧他蹭了一下，我没事，想吃点什么？ 估计睡得有点久，裴子晏感觉确实有点饿了，他伸了个懒腰，都行。 说是都行，但等塞维尔做好，他收拾好走到餐桌边坐下的时候，感觉行得有点过分了。 一杯十分甜的果汁，两份足量盘装烩面，三种开胃前菜，四只巨大的盐焗虾，五分的煎牛排，六拼果盘，外加一份蔬菜汤和一杯归巢。 看起来不像早餐。裴子晏抬手一看，发现时间是晚上，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果汁是给他的，因为他不喜欢喝酒，只爱甜，但他把塞维尔的归巢端过来，往自己的杯子里掺了点，用餐刀搅了下，舔了口刀尖，归巢和果汁都很甜，此刻双倍融合，普通人可能不行了，但他感觉挺不错。 塞维尔拿着两个碗从厨房出来，看见他舔刀尖，瞟见他红润的舌尖，小心点。他说。 裴子晏笑笑不说话，安安分分在桌边坐下，看着塞维尔走过来给他盛汤，帮他切牛排。 塞维尔的手骨节分明而有力，毕竟是贵族出身，切牛排的动作也优雅高贵，气质斐然，更何况他的手上还带着那枚海蓝宝戒指，切过的牛排瞬间变得贵不可言。 裴子晏盯着那手看了会儿，我很喜欢莱恩权杖上那颗宝石。 塞维尔嘴角浮起一个很浅的笑，他停下切牛排的动作，手指上的戒指在他掌心化为权杖，他将权杖递给裴子晏，裴子晏接过权杖，透过那颗晶莹宝石看塞维尔，他看不清人，只能看见宝石颜色变深。 很像你眼睛的颜色。裴子晏说，我很喜欢。 塞维尔看着他笑，像是再问要不要把眼睛挖给他，裴子晏也笑起来，挖下来太可惜了，人类的眼睛挖出来就会失去光泽。 他用权杖末端敲了敲塞维尔的小腿，所以，不要离我太远，最好让我一直能看见你的眼睛。 塞维尔没有拒绝，把他拉进精神域，俯下身吻了他，吃饭的时间被迫也可能是被放纵着延长了很久。 吃完饭，他们又有了片刻相拥的时间，裴子晏被塞维尔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看他写的笔记，他写了一整本，全是在塞维尔不在他身边时写的，满是他对塞维尔的思恋。 笔记里很多词他看不懂，虽然他努力捧着字典学，也已经学得很快了，但还是不如从前，塞维尔会教他，也会带着他写，这让他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是他以前教塞维尔神语的场景。 塞维尔再一次用笔在笔记上写下一个词，写在他写过这个词的旁边，裴子晏看了会儿，辨认出了来是卡谛礼，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你的字迹跟我很像。 塞维尔不说话，挨着他刚写的卡谛礼，又写了一个卡谛礼，这次的字迹跟他的字迹完全一样。 他惊讶地睁大眼，伸手摸那个词，未干的墨迹将那个词印在他指尖，你故意模仿的吗？他说着声音又低下去，思考着塞维尔模仿的原因，情绪无法克制地失控，心变得很软。 你也有这样的日记本吗？他低声问。 有，塞维尔的语气有些迟疑，但可能不算日记。，他转移话题，卡谛礼到底是什么，老师？ 我也不知道，裴子晏困惑，可能去了溟水，完成了神祭就知道了。 提到神祭，裴子晏不免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神祭代表什么，又会发生什么，他只能顺着很久之前那个自己的指引去完成一切。 第194章 似乎是察觉了裴子晏的忐忑，塞维尔在他耳边说：会成功的。 嗯。他安心靠进塞维尔怀里，让自己不去想太多。 夜深时，消失了多天的宫戾，再一次出现，带着帝国的舰队。 狩杺号离溟水星其实已经很近了，裴子晏能在瞭望台看见溟水星，深蓝黯淡的球体，像是被厚重的黑布盖住华彩的玻璃球，真实的溟水星跟他的精神域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颗星球陷入了冰冷的永夜。 围绕着溟水星旋转的是一颗卫星，只是这颗卫星漆黑无光，像是干枯的果核。 此刻，帝国舰队密密麻麻布满了太宇，宛如一片灿烂的星海，发出的光亮甚至盖过了溟水星，这些舰队成了狩杺号靠近溟水的最后一道屏障，他们显然已经守株待兔很久了。 炮火铺天盖地，轰然热烈，戒断了太宇星尘的幻影，将一切碎屑和尘埃掀起，狩杺号的防护罩再次升起，顶着幽蓝深绿的火焰坚决前进。 塞维尔带着鸱鸮的人手与帝国的军队交锋，向前开路，那些人宛如星河般在宇宙中闪烁 ，汇入如幻彩蒸汽般的星云背景之中。 狻猊是覆海中最耀眼的那一刻流星，耀白的尾焰将炽热的炮火生生截断，日晕般的光磁波荡开，瞬息间形成火力的真空圈，鸱鸮的军队由此嵌入，生生从帝国军队中撕裂出一条通道。 狩杺号抵着炮火，在这条通道中前进。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司焰啧了一声，我们能安全落地吗？ 能。裴子晏凝视着塞维尔，他依然看得到自己身上的精神力在源源不竭地外流，流向塞维尔，此刻的洪流比之前更为磅礴。 冕下。崖岷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他的面色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憔悴，虽然补了一觉，但连续缺乏睡眠本来就损耗精神力，此刻又有大量的精神力被抽出，自然更显疲态。 他扶额闭了下眼，有些眩晕，没事，快到了，他说着，手指划拉着导航上的里程，审视着母舰前进的进度，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宫戾对他如此紧追不舍，如此不愿意他靠近溟水星，除了表面上看起来是想阻止他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比如诅咒，比如果实，比如神祭，比如他的生命力，比如那些他还没想起的过往。 帝国这一次重启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前几天宫戾出现在狩杺号上，什么也没做，更像是专门来确认他的醒来。 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被隔在纱帘之后，他能隐约看见纱帘之后那个物体的形状，却分辨不出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种莫名的不安让他回头看向司焰，你跟元易时去帮帮塞维尔吧。 两人都没有推辞。 帝国军队渐渐显出疲态，攻击的炮火弱了很多，狩杺号前进得更快了一些，而属于宫戾的机甲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中。狩杺号安全接入了溟水星的卫星轨道，就在裴子晏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警示的红光在狩杺号内爆开。 监测到反式元素弹，目标溟水星。 崖岷惊慌失措，疯了吗？他要毁掉溟水星？ 裴子晏看向监控的方向，眉头紧皱，目标不是狩星舰而是溟水星，反式元素弹炸毁狩星舰轻而易举，炸毁一个星球的过程却很漫长。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比起他活着，宫戾更害怕他回到溟水星吗？ 还能摧毁吗？他扭头看崖岷。 崖岷表情惊惧，不行，没有了，那样的跃迁弹只有那么一枚。是您从戈尔那里拿来的。 裴子晏偏着头，将监控上反式元素弹的方位放大，离狩星号很近，他沉吟了几秒，问：你能跟我一起进入机甲吗？ 崖岷愣愣地点头。 好。他点头，把你腹区的数据都备份。 好崖岷呆滞，您想 裴子晏点开全舰通讯，全舰撤退，降落溟水星。 狩杺号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快满舰的子舰都脱出点火，朝着溟水星失去，但不是所有都能抵达，很多刚出舱就被击中。 裴子晏设定了狩杺号的路线，崖岷在一旁看着，有些怔愣，您确定吗？狩杺号跟了您很多年，只有这一艘 反式元素弹爆炸之后从最近的物体开始吞噬，随后引爆，体积越大吞噬越慢，狩杺号是最好的饲料。裴子晏一边设定程式，一边说着，狩杺号已经在他的操作下开始转向，朝着反式元素弹的尾焰追去，总不能让溟水星没了。 目标已设定，预计5分钟后捕获。狩杺号冷漠地播报。 反式元素弹引爆后，爆炸范围内将无任何人幸存，不管是机甲还是星舰。 裴子晏再一次开了全频：全速逃逸，反式元素弹5分钟后引爆。 然后，他单独联系了塞维尔：注意安全，别念战，落地来找我。 注意安全，老师。塞维尔的声音通过耳麦传过来。 切断了通讯，裴子晏看向崖岷，走吧。 裴子晏用斩鳞的教学模式捎上了崖岷，他不想浪费太多精神力，所以从舰体脱出之后，便全速往溟水星前进，因为他自己也带着光磁波，所以一路还算通畅。 第195章 但很快，他发现斩鳞快得有些过度了，而植入斩鳞的鸮鸣也变得格外的安静。 鸮鸣？裴子晏尝试着唤醒。 鸮鸣没有回答他，而机甲的机体开始扭变、加速，笔直地朝着溟水星奔袭，裴子晏察觉自己对鸮鸣失去了控制，他被困在了鸮鸣里，没法联系外界，甚至联系不到崖岷。 不知道过了多久，鸮鸣机械质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更新成功。 裴子晏不知道鸮鸣是什么开始更新的，但隐隐察觉了问题所在，他之前一直没让鸮鸣联网，进入域外之后更是跟域内断了联络，鸮鸣更加不可能联网更新了，除非有人使用短距离的基站建立信号，向鸮鸣上传了更新版本。 这个人不可能是他，也不可能是塞维尔，或者鸱鸮的任何一个人，只能是跟他对立面的属于宫戾的人，或者是宫戾本人。 或许那天宫戾登舰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给鸮鸣上传这个更新。 鸮鸣是宫羿送他的机甲，那时候他很信任宫羿，没有询问鸮鸣的来处。而他拿到鸮鸣时，鸮鸣本身就设置了自毁系统，他经常觉得鸮鸣操作起来不顺手，似乎更适合左利手的人，同时鸮鸣不是超智能机甲，却又有超出一般机甲的智能。 他想起之前每次机甲检修都是宫羿的专属机甲师来做，那人说鸮鸣无法追溯拥有者，是无主的机甲，且并非超智能机甲，可以放心使用。但如果那人是帮着宫羿故意隐瞒他呢？宫羿将鸮鸣放到他身边或许就是故意的呢？ 他完全忽略了机甲的问题，囚鸟计划那份文件也没提。 那谁是最初给鸮鸣添加自毁设置的那个人？他不喜欢自毁设置，这个人一定不是他。 定位搜搜索成功。 裴子晏感觉到自己的航向发生了一些改变。 恢复初始设置。 开始降落。 鸮鸣。裴子晏再一次尝试唤起鸮鸣。 这一次，鸮鸣回答了他：您好。 裴子晏沉默了片刻，问：你要带我去哪？ 溟水星。鸮鸣回答。 你裴子晏迟疑了一下，你是别人的机甲，对吗？你是超智能原型机？ 超智能原型机跟持有者存在精神力绑定，一旦认主，永远不会改变，哪怕以后遇上精神力更高的人也不会。 但因为他具有智能，就像狻猊那样，只要持有者和机甲本身愿意，超智能原型机也可以给别人使用，只是最初使用者的印记永远无法磨灭，当那个人归来超智能原型机就不会再服从后来者。 是。鸮鸣回答了裴子晏的疑问。 是谁？ 鸮鸣没有回答，裴子晏思索着，在沉默中逐渐醒悟，最近新出现的人只能宫戾身体里那个，他试探着问：宫切，对吗？ 鸮鸣没有正面回答他，您很快就会见到。 裴子晏沉默了片刻，有些嘲讽地笑，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做。 鸮鸣没有回答他，也不再聒噪。 -------------------- 完结卷，或许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_(:3」ang;)_ 第97章 背叛（2） 飞行持续了许久，降落的过程也漫长而颠簸，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一颗流星，一路飞驰，最后重重落地。 鸮鸣层层叠叠的甲面依次展开，裴子晏曝露在空气中，他缓缓睁眼，四下漆黑一片，周围放着许多灯柱，如果不是那些灯柱，他可能什么都看不清。 溟水星太黑了，裴子晏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间没有光线的房间。 跟他精神域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他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这样不一样，因为在落地那一瞬间磅礴的精神力源源不断灌入他的身体，肢体满涨到快要爆开，他缓了一会儿，感觉那种填塞般的灌入感减弱了，才有空去看周遭的情形。 宫戾正在他面前看着他，似乎已经端详他许久，眼底的恶意如黢黑的泥沼，几乎要融入黑夜，他身后站着影影幢幢的许多影子，天空里浮着许多闪光的战舰，宛如星辰，宫戾显然比他早到了。 欢迎回家。宫戾笑得阴森。 裴子晏撇他一眼，宫切？ 宫切闷声笑起来，眼角皱起，唇角勾起夸张的弧度，你终于记得了，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 是啊，是我，裴子晏偏头看向宫戾，我的诅咒你喜欢吗？随着精神力的涌入，他似乎恢复了些许记忆，他想起他确实给了宫切一个诅咒。 更确切地说，他让宫切成为了王庭的诅咒，成为了笼罩整个王朝继任者的阴影。他顺从了宫切想要万世为王的愿景，也让每一位继任者都因他而癫狂。 这个由他建立的王朝也会因他走向衰朽。 同时他还他还？ 他来不及记起更多的细节，因为伴随记忆而来的还有疼痛。 但宫切像是没听见，他只是盯着裴子晏的额头，看着那些溢出的冷汗，微微笑着。 疼吗？他笑着，用手指抹去裴子晏额角的汗珠，恢复记忆很疼，这具身体支持不了你恢复记忆，你把果实藏哪了？我找不到。 第196章 裴子晏垂着头，痛得说不出话，那些破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重组又解离，像是装了满脑子刀片，他没法细看也没法细想，只能捕捉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泡影。 宫切伸出手，将鸮鸣收回，裴子晏落在地上，被绳子绑着，痛得发抖，崖岷这时才从黑暗中被释放，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裴子晏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哈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宫切大笑起来，他转着手中漆黑的匕首，蹲下来看着裴子晏，咬牙切齿，你那样对我，折磨我千年，如今怎样都是活该。 裴子晏从疼痛中仰首，他自这痛意里生出快感，低声笑着：看来不止给了你诅咒呢？ 宫切狠踹他一脚，将他踹的仰倒，他躺在地上，脑海中划过许多他留不住的记忆碎片。 崖岷焦急地看着裴子晏，想将冲上去将他拉走，却被宫切身后的人冲上来架走。 宫切妖异笑起来，转匕首的动作停下，他提起身边的铁桶，将里面的东西泼了裴子晏一身，机油恶心刺鼻的臭味漫开。 裴子晏仰躺着看宫戾，看见宫切掏出打火机，好似想起什么，我好像又记起一点。 宫切点燃了打火机，阴郁又癫狂，你只是记得吗？我可是切身体验了很多年。 在裴子晏的注视中，他松开了手，打火机翻滚着往下掉，火焰时明时灭，毫秒间落入了地上的油泊中，瞬间窜起熊熊地烈火，将裴子晏吞噬其中。 宫切怨毒地盯着那爆燃的烈火，等待烈火中的惨叫。 哈哈哈烈火中却传来笑声，一个扭动的人影自烈火中颠颠撞撞地爬起，宫切的目光中露出惊惧。 那人影一步一步往前，走得很艰难，被火焰扭曲的身影像是自地狱而来的恶鬼，宫切后退一步，看着那人影向自己逼近，一步步走出了火海。 从火海中走出的裴子晏完好无损，他周身笼罩着能量屏障，只是记忆奔涌的痛感让他难以忍受，樰化作权杖被他握着，支撑着歪斜的身体。 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裴子晏散漫笑了笑。 他一步步逼近僵硬后退的宫切，将权杖由正握调整为反握，猛然一挥，狠狠击在宫切腹部，而后权杖在他手中转回正位，权杖末端的尖锐落在堆满白色源石的地面上，叩出一声轻响。 宫切踉跄着后退几步，像是被疼痛唤醒，憎恨地看着裴子晏，握着匕首冲了上来，裴子晏避开宫切的攻击，感觉到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疯狂灌入的精神力成了他的催命符。 这具身体太弱了。 他咳了几声，口腔里满是腥气，勉强避开宫切的攻击，但依然偶尔被刀刃伤到，崖岷在一旁疯狂的挣扎，却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宫切在对他的攻击中越来越兴奋，他也感觉到了裴子晏的状态很差。他狰狞笑着，从旁边的近卫身上抽出原磁枪，疯狂地朝裴子晏开枪，子弹轰鸣着奔向裴子晏。 子弹逼近面门那一瞬，黑暗中一道闪亮的炮火破空而来，直指宫切的面门，他像是早有预料，腿一蹬，向后跃出，避开了炮火。 而后一道锁链破空而来，系在裴子晏腰上将他拖出了宫戾的攻击范围，带离了包围圈。 宫切原地站定，看见裴子晏被人救走，既不阻拦，也不追踪，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去找莱恩公爵。他向身后的人吩咐，余光瞟见被扣住的崖岷，他笑了笑，你这个狗腿。 他走到了崖岷面前。 原磁枪抵在崖岷脑门，他一动不动，在等死。 他不像他的主人，他没有那样反抗的能力，他创造的那些生物已经跟着狩杺舰被反式元素弹吞噬了，他太弱了，带不走那些创生物种。 代号蜘蛛的003，是他最喜欢的创生物种，是所有崖岷中最厉害的，现在也已经不在了。 宫切哪枪抵了一会儿，又收回了枪，这样好像太便宜你了。 他弯下腰，看着崖岷金色的眼眸，问：你会痛吗？ 崖岷闭着嘴，不回答他。黑暗中，有士兵压着另一个俘虏送到宫切面前，是名女性。宫切看着那人身上满布的菱形图腾，脸上浮现着似笑非笑地癫狂表情。 你也怕痛吗？他大笑着问。 裴子晏不知道自己被锁链扯到了哪里，他陷在那种深刻的疼痛里，苟延残喘，体力已经不能支持他从疼痛中获得回忆。他感觉到有人抱着他，将他放到了什么地方。 他睁开眼，朦胧中，看见眼前蓝色的雾气弥漫，他听见一些东西碎掉的声音，似乎是他胸前的玻璃球被捏碎了，里面是海蓝精灵。 霎时，像是潮汐退却，所有的疼痛渐渐收束。 裴子晏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没有光照，眼前是更深的黑暗。他听见耳畔传来脚步声，随后是莹莹的微光，他看见一个银发蓝眼的少年举着光源打量他。 你裴子晏动了一下，立刻晕得想吐，又躺了回去。 您醒了。那个银发的少年在他身边坐下，他看起来安静又温柔，裴子晏认出来，那是16号实验体。 你是谁？裴子晏问。 第197章 我是赛托，诺亚冕下。少年笑了笑，我是赛托。 话音落下，蓝色的雾气凭空升起，散着微弱的蓝光，裴子晏来不及回应赛托，这股雾气将他包裹了进去，随着包裹渐深，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再次涌入他的身体。 他如卧云端，感觉自己宛如巨大的容器，疯狂地接纳这些磅礴的能量，这一次不那么痛了。 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漫在裴子晏耳边，像是密集的雨，像是群集的鱼群，裴子晏渐渐在这雨声里找到了节奏，他听懂了。 是神语。 您您回来了！这是一个女声。 是冕下！像是个小孩的声音。 快来~诺亚来了~这是一个苍老的女声 等等等一下，神祭的痕迹！这一声有些惊恐。 什么？神祭！？ 但是，还没有完成。 裴子晏想动却动不了，他张了张嘴，意识深处发出疑问，神祭是什么？ 那些声音静了一刻。 可怜的孩子，他不记得了。很多苍老的声音一起喃喃。 去崖顶吧。一个温和的女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去崖顶，你要完成你的使命，我们会引导你。 温柔的女声落下，催促他去崖顶，伴随着这温柔的声线，裴子晏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变轻，包裹着他的蓝色雾气开始变薄、散去，最后汇成一股薄纱般的淡淡雾气，围着他静静流动。 刚才折磨他的疼痛如河水般源流，没了踪影，裴子晏出了一身汗，周身黏腻，但终于有了起身的力气，他坐起身，身影陷在雾气里，蓝色的雾气照亮了四周，他成为了光源，眼角散着莹白的微光，被他瞩目的人不自觉地感到敬畏。 裴子晏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他自称为赛托，赛托那戈尔？ 赛托静静看他，他也在这个身体里，但很虚弱，快死了，是您做的吗？赛托的声音里听不出责怪，也听不出疑惑。 疼痛收敛以后，记忆的恢复也暂停了。 我不知道，你了解我跟戈尔的计划吗？裴子晏试着起身，走了几步，打量着他藏身的地方，这是一个洞穴。 赛托偏头看他，目光追随着裴子晏，您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他吃掉了我的尸体。赛托笑了下，戈尔跟我提起过您，对你们的计划，您有头绪吗？ 裴子晏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刚才海蓝精灵说的话，但他也记着自己对神祭莫名的恐惧。 他在这方面的预感总是准确，就像他一开始本能地抵触用剑，追根溯源是因为他用剑杀了塞维尔。 此刻，这种莫名的恐惧，让他心悸起来，他还是微微笑了一下，朝赛托说：有一点。 赛托立刻站起身，那我们出发？他看起来有些着急。 洞口传来脚步声，赛托看过去，说：他醒了。 裴子晏转身一看，发现是顾麟，是你救了我？ 您感觉怎么样？顾麟问他，并递了个水壶给他。 裴子晏确实有些虚脱，他没客气，接过水壶，喝了几口，冰冷的水进入胃，却激起他更深的渴欲，他皱眉将那种渴欲压下去。 塞维尔落地了吗？裴子晏问顾麟，塞维尔给他的智环被宫切卸掉了，他没法联系塞维尔，虽然能看得到自己跟塞维尔身上的精神力连接，但他暂时没法判断距离。 顾麟说：公爵正在想办法过来，他的落地点有点远，在岛的另一端。 不。裴子晏摇头，不要来这里，你怎么落地的？落地的时候有看见一处断崖吗？ 这是刚才海蓝精灵透露的信息，是裴子晏现在唯一的线索。 有，我看见了。赛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洞口，正看他俩，像是在催促他们。 那走吧。裴子晏没有迟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跟宫切的冲突有关。 渴欲和发热他都没放在心上。 -------------------- 第98章 背叛（3） 塞维尔落地的地方离裴子晏有些距离，虽然他是追着定位来的，但是实际落地还是差了很多，他们差不多在岛的两端。 收到顾麟给的定位之后，他就开始往定位的方向前进。 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司焰看着树上的标记，那标记看起来很旧，不像是新的，岛上有人？ 司焰碰巧跟塞维尔落在一起。 我们要去哪？虽然塞维尔一直没搭理他，司焰还是不厌其烦地再次发问。 塞维尔再一次确认定位，抬手指向远处高耸的断崖，去那里，路上会遇上帝国的军队。 哦。司焰点头，走吧。 宫切的布防很密集，塞维尔为了早点汇合，走的是直线，没办法完全避开。 夜色之下，茂盛的树林，丰饶的植被，都成了最好的掩体，只是岛上似乎没有蚊虫。 塞维尔在高盛的草丛中掩体，透过草叶的缝隙，借助星空的微光，锁定了林外的巡逻兵。他步伐很静，从后侧如暗影般突袭，那人颈椎在他手中脆弱如纸，闷不啃声就倒下了，甚至来不及呼救。 第198章 塞维尔欠身在尸体身上摸匕首掖在腰间，卸下原磁枪，装消.音器的动作安静又熟练，而抬起枪，迅速开了三枪，前方林中三个人影应声倒下。 司焰摸过去，他一点也不客气，在尸体中翻找，也拿上了枪和匕首。 你来过这里吗？司焰跟在塞维尔身后问。 塞维尔点掉一个落单的巡逻兵，头也不回，没有。 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司焰把尸体上的弹夹摸出来扔给塞维尔，塞维尔接过，换掉了枪里的空弹夹，司焰继续说，下来的时候我看了，这个星球上似乎只有这一个岛，这个岛很小，也没有原住民，这是个无主的星球。 这里植物种类很丰富，但没有昆虫，那这些植物怎么生长繁衍的？太神奇了，它们像是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怎样都可以活着。 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在域外也很诱人，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发现星的荒星了，得到这个星球跟拥有一个国家没有区别。 太诱人了。司焰说得摇头晃脑，有些沉迷。 塞维尔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回：这个星球有主人，也有生命。 司焰哦了长长的一声。 他俩靠近了一处营地，里面零零散散十来个人。 司焰远远看一眼，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谁说话间，他回头看塞维尔，发现对方的枪口正对着他，司焰来不及躲开，光磁发出炫光，从他耳边擦过，他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司焰转身看身后，看见一具穿着迷彩的尸体，松了一口气。 你左我右。塞维尔提着枪往右走，他的身影很快隐入林间，司焰无奈地撇嘴，往左边走去。 营地里的人很松散，三三两两坐着。塞维尔站在一棵巨树上，背顶着树干，枝叶将他掩盖，他的枪口对准视线范围内的一组人，迅速连发，三人应声倒地。 营地里的人立刻被惊动，呼喊起来，又几声枪响，司焰也出动了。 塞维尔在枝干上往前踏了几步，悄无声息地攀到了离营地更近的一棵树上，一落稳又点了一枪，又一人倒地，他再一次往更近的树上跃过去。 被突袭的人群开始集结起来，他们瞄准了朝着塞维尔的方向，但捕捉不到身影，只能广泛扫射，塞维尔早已离开了那些地方，顺着树枝潜到了营地边缘。 树下逐渐有人靠近，那人躲开司焰的射击，到大树背后掩体，又微微探头看外面的情况。塞维尔收了枪，摸出匕首，从那人盲区倒吊而下，刀锋划过脖颈，血液溅出的时候，他已经荡开，到一旁落地。 他突兀地暴露，引来了剩下几个人的视线，但是他落地时就已瞄准，那些来不及反应的人已经被他击中，剩下的被司焰乘机收割。 营地里安静下来，像是从没有过人。 走？司焰收起枪，走到塞维尔面前。 塞维尔目光四顾，扫过营地，抬起枪，瞄准了一枚落在军火库门口的炸药，司焰甚至来不及拦他，子弹就已经射出，炙热的爆炸波荡开，火焰宛如残照夕落，将夜空映得紫红。 走吧。塞维尔收了枪，往前走。 司焰离军火库更近些，此时被炸得灰头土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之后路上少了许多巡逻兵，似乎所有人都朝着发生爆炸的营地去了。 两人走得更快了些，断崖已经不太远了，路上越发的安静，正如司焰所说，这一路他们没有看见昆虫，也没有看见任何动物。 但此刻的安静变得浑浊，枝叶断裂的声音夹杂其中，塞维尔警觉地拉住司焰，下一秒一枚子弹落在塞维尔脚边。 塞维尔立刻抬枪瞄过去，夜色中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塞维尔扣动扳机的动作顿住。 塞维尔，好久不见。宫戾的身影懒懒地靠在树干上，他的手松松握着枪，垂落在身侧，他并不在意塞维尔正瞄准他，也没有再开枪。 宫戾？塞维尔瞄着他不动。 宫戾笑着摊手，别这么紧张，我是来提醒你的。他慢慢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小臂，手中的光源将黑色的菱形图腾照得清晰，你知不知道神祭？ 塞维尔不接他的话，盯着他手臂上的图腾，转而问：你想干什么？ 我有幸看过金册。宫宫戾笑得莫测，你知道吗？他来到这里是要完成神祭，而你是神祭注定的祭品，他会通过杀掉你，从而取消他给我的神赐，他才能离开这里。 宫戾慢条斯理地说着，他逼视着塞维尔，面部的肌肉随着说话的动作夸张地扭动。 塞维尔静静听完，看向他的眼神透出几分怜悯，你是宫切。他确认道。 宫切对上塞维尔的眼神，笑得双肩耸动，眼里满是癫狂的爱怜，不必可怜我，你才是那只被他抛弃的小狗。 他晃动着自己手臂上的图腾，得意地笑，他一开始就给了我神赐，而你什么都没有。这一次也一样，他杀了你之后，会永远离开。 塞维尔，我们依然可以合作，我说过的话永远有效。宫切向塞维尔伸出手，我们杀了他，分享他的生命力，他虽然会重生，但可以被留下，我将他送给你怎么样？宫切的目光布满可怖的渴欲，这样他就不会离开你了。 第199章 你等了这么久，这一次可以将他彻底留下，怎么样？宫切往前迈了一步。 司焰听得不明所以，打量塞维尔的表情满是诧异。 塞维尔没回答，他枪口抬高了一点，稳稳瞄准宫切的额心，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绷紧的食指蓄势待发。 你看，你也会犹豫，你也没法保证这一次他会带你走，对不对？宫切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总是这么恶劣，谁都不在意，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甚至你死了他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塞维尔绷紧的手指微微松开，司焰紧张得吞了口唾沫，恨不得帮塞维尔扣下扳机，他握着枪的手绷紧，忍不住皱起眉。 宫切笑着往前走，你看，你心动了，塞维尔。他双手摊开，我们其实是一类人，都不相信神的存在，却都跟神密不可分，这是注定的。 塞维尔朝着宫切走了一步，手一松，原磁枪落进草地。 塞维尔松开枪那一刻，司焰猛然抬手，朝宫切射出一枪，塞维尔像是早已预知了司焰的动作，他一把扯过宫切，帮宫切躲开了司焰的攻击。 你疯了吗？！司焰不明所以，又朝着宫切开枪，塞维尔一把将宫切扔进草丛，另一手拽住司焰的手腕一折，将他手中的原磁枪卸掉。 草！司焰在手腕折断前猛地抽出手。 而宫切骤然起身，拿起枪对准了塞维尔，毫不犹豫地开枪，塞维尔避开那一枪，反身伸手去叩宫切的手。 他正要卸掉宫切的枪，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宫切的脑袋被轰去半个，脑浆溅了满地。 塞维尔一愣，面色诧然一沉，阴沉得可怕，他冲到宫切身边，将宫切落在地上的枪捡走，然后将宫切整个人都搜了一遍，随后将宫切绑了起来。 在塞维尔的注视下，宫切的半个脑袋慢慢长了回去，他剩下的单眼阴恻恻地看着塞维尔。 而司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远处树林中的那个人影，像是失去了五感。 那个人影走到宫切的尸体边，枪口指着塞维尔，好奇地看着宫切。 宫切的脑袋很快长全，他的身体如水蛇般扭动了一下，随后他的喉咙里发出喝喝的气声。 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宫切恍然大悟，怪不得哈哈哈怪不得原来你知道，你杀我，他也会痛，怪不得你不开枪。 你还宫切晃了晃头，似乎还有些眩晕，还真是愚蠢，你去祈求他吧，你看他会回应你吗？ 他不会，塞维尔，他从来不回应祈求，他是个极端自私的神。宫切嘴里溢出血，却还是不休不止地嘲讽，他坐拥无边的生命力，却不愿意分出一点，他只喜欢诅咒和伤害。 他拼命像塞维尔凑近，他不也伤害了你？他对你做的事情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塞维尔深蓝的眼睛像是卷起怒涛的海，他对指着自己的枪口视若无睹，声音像是来自胸腔深处，你说对了，我确实不相信神。他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我愿意向他献上生命。 塞维尔手中的匕首抵在宫切的咽喉，看来你也忘记了一些东西。 他神情里透着了然和一丝隐匿的疯痴，你看着吧，我会为他荡平一切，包括你的王庭，什么都不会留下。 塞维尔将手中的匕首收起，拎着宫切背后的绳结将他提起。 宫切挣脱不开，冷笑着咒骂，那你只会被他再一次抛弃！你活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长命的好处？你要这样放弃吗？塞维尔！！ 塞维尔不再搭理他，将宫切敲晕，随后看向林中那个陌生人，那个人的枪口仍然指着他。 噢，不好意思，误会。那人收起枪口，笑起来，碧绿的双眼弯成柔和的弧度，我还以为你也是个背叛者。 裴策我司焰此刻才回过神，看着裴策的眼神仍然是那么的难以置信。 裴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 第99章 背叛（4） 裴子晏朝着断崖一路前行，他发觉自己恢复得很快，而且对精神力的操控更加自如了，他甚至可以将精神力分出去给顾麟。 但他也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只觉得身上隐约有些发热，让他一阵阵地发软。所以，路上零散的巡逻兵，都交给顾麟解决了。 他看着他跟塞维尔之间的连接，那条莹白的精神力光带指向林间深处，他现在能感知到这条光带的距离，塞维尔离他不远了，他隐约能听到那个方向偶尔传来的枪响和爆炸，越来越近了。 在最近的一声枪响之后，一阵剧烈的头痛瞬间穿刺了他的脑髓，他甚至站不住，差点跪了下去，好在顾麟及时反应过来，扶住了他。 您没事吧？顾麟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倒下。 裴子晏大汗淋漓，眼前冒着些黑白五彩的幻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喘着气，宫切可能在这附近，有人袭击了他，他抽走了我的一点生命力。 赛托在一旁打量他，看着他有些发红的面颊，皱起眉，神色里带着些不太确定的怀疑，在裴子晏毫无防备的时候，他手一伸贴在了裴子晏的后颈上。 第200章 裴子晏悚然一惊，偏开头想躲，却还是被赛托按个正着，但赛托什么也没有做，他手指只是贴在那里，几秒后诧异地看向裴子晏。 您可真会挑时候，发情期到了。 闻言，裴子晏愣住了。 裴策掂着手里的刀，朝塞维尔说：这个方向，你要去断崖吗？我知道一条近路，没有巡逻的人。 塞维尔没有拒绝，他侧过身，让裴策引路，司焰看着裴策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在云朵里做梦，只是那云里藏着雷电，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 今天可真热闹。裴策转着手中的刀，自言自语道，我差点以为我要一直困在这个永夜里了。 有了裴策，果然快了很多，随着前进他们开始缓慢地上坡，很快又到了一片中继的平台。裴策停下了脚步，手里的刀尖指着远处。 这是上断崖的必经之路，你从这里上去就是断崖。裴策看向塞维尔，你自便，我要处理一些私事。 谢谢。塞维尔手里提着宫切，冲他点头致谢，我在这等人。 他走到一棵树旁，将宫切扔在树下，自己坐在旁边等着裴子晏。 司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裴策站在一堆石头前，冲司焰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司焰瞪大了双眼，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裴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稳住了他有些趔趄的脚步，但司焰眼底震惊的喜悦还未荡开，就感觉到一阵彻骨的疼痛。 裴策手上握着的把刀，没有任何迟疑地捅穿了司焰。 裴裴策，司焰震惊的眼中似乎带着一缕复杂的庆幸，他捂着伤口，痛得面目狰狞，笑得扭曲，却对这一刀丝毫不震惊，看来你还记得我。 是啊，裴策拔出刀，轻笑一声，刀锋闪着血色的冷光，那冷光再一次没入司焰的身体，好久不见，星盗首领，征服者，司焰。 裴策的每一刀其实司焰都有能力避开，但是他没有，他生生受了两刀，此刻疼痛撕裂了他的五脏六腑，但是那把刀却把他固定着，血很快就流了一地，滴在那堆石头上。 裴策的脸上既没有复仇的舒畅感，也没有愤懑的怨恨，他只是平淡地微笑，扶着司焰的肩膀固定他，缓缓扭动着手里的刀。 更多的手顺着裴策手中的刀滴落，将那堆石头染得血红。 可以可以听我解释一下么？司焰忍着痛，从唇齿中挤出一句话，他不敢剧烈的呼吸，因为那样他会更疼。 瞬间打量的失血让他眼前发黑，他几乎要站不住，但是裴策稳稳支撑着他，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扶着裴策的手，可刚抬手又畏惧地收了回去。 裴策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薄凉的温柔，解释？他眼眸下垂，看向那堆石头，这是我父亲的坟墓。 说话间，那把刀扎得更深，你我都知道，你活着就是你背叛的最好证明。 司焰一下疼得说不出话，脸色惨白，地上的血将石堆浸满，渐渐渗进土里，对不起他虚弱地说，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攀附着裴策跪了下去。 不用对不起。裴策随着他的动作弯下腰，手里紧紧地攥着刀，面色沉静，你今天死在这里就算还清了。 司焰狼狈地靠着裴策，抬头看向对方，抿了一下唇，我我找你很久我，我他支吾着想说出什么，却又好似不敢，或是自觉不配。 裴策惋惜地抚摸司焰惨白的脸，他似乎对司焰想说什么了如指掌，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抚地拍着司焰的背，嘴里低喃着，只是我真的很恨你。 司焰说不出话了，他绿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粼粼破裂的水光，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悔的，对不起，他无力地重复，对上裴策那双跟他一样绿色的眼，随后认命地闭上眼，那你杀了我吧。 我说了，不要对不起。裴策拔出刀，太廉价了。 雪白的刀尖正要朝着司焰的心脏扎进去，一只莹白的手忽然扣住了裴策的手。 裴策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先留他一命，他还不能死，我需要战力，除非你可以操纵金甲虫。 裴策转过头对上了裴子晏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不太确定地问，小晏？是你吗？ 裴子晏一顿，然后顺水推舟低声嗯了一下。 裴策一把将司焰推开，扔到一边，转身握着裴子晏的双肩，急切地问：你妈妈怎么样？ 被那么一摔，司焰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他半睁着眼，瘫在碎石旁，胸口还有些微弱地起伏。 裴子晏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息着回答了裴策的问题：她自杀了，因为不相信你们会叛国。 裴策颓然失声，趔趄了一步。司焰痛苦地闭上眼，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 裴子晏的肩膀被裴策捏得生疼，塞维尔走过来，将裴子晏从裴策手下解救出来，闻到了四溢的酒香，随即察觉了不对。 第201章 老师，你？他的声音都有些恍惚。 裴子晏扶着他的手笑起来，叹了口气，不太是时候，赛托帮我压了一下，我们可能得快点去崖顶。 塞维尔释放了一些信息素给裴子晏，这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渴欲更加疯狂，他一时间就有些站不住。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手，那一瞬自他掌心升起莹白的幻光，那些光四散铺开，落在在场每一个人身上，除了宫切。 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得到了提升，司焰所受的伤也开始愈合，白光散去，裴子晏变得更加虚弱，甚至站不稳了，他周身蓝色的雾气更甚，像是在保护他。 而蓝色的雾气也让他成为了永夜之下唯一的光源。 老师！塞维尔一把扶住他，察觉自己的状态也不太好，裴子晏跟他的匹配度极高，他很自然地也会被对方的信息素诱发发情期，他竭力强忍着，眼底满上狰狞的血丝，不敢松弛分毫。 裴子晏冲他笑了笑，而后身上再一次引出无边的荧光，这一次，这些光晕全都汇入了塞维尔的身体，随后他彻底虚弱了下去。 塞维尔的发情期似乎因为这个举动消解了一些，眼底的红血丝散去一点。 走吧去崖顶。裴子晏瘫在塞维尔怀里，像是将自己掏空了，我不行了，你带我去吧，塞维尔。 塞维尔紧紧搂着他，像是在搂一件易碎的瓷器，嗯，老师。他轻声应着，前所未有地温柔，抱着裴子晏就往山崖上走。 麻烦各位拖住帝国的人。裴子晏最后的声音散在风里。 司焰被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听见塞维尔不停叫裴子晏老师，脑海里的一切猝然连成片，幡然醒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裴子晏说我不是裴策，塞维尔也不是你。 可他不是杀了他吗？ 裴子晏靠在塞维尔宽阔的背上，塞维尔走得很快，夜风吹着裴子晏的脸，他一时沦陷，一时清醒。 塞维尔，你要帮我一个忙。裴子晏靠在塞维尔肩上，他离塞维尔的腺体很近，乌木玫瑰的气息包裹着他，将他盛满。 此刻，海蓝精灵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神祭，塞维尔显然听不见，而裴子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塞维尔稳稳托着他，步履如飞，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也没有异样。 裴子晏缓缓吸了一口气，帮我完成神祭，好吗？他眷恋地看塞维尔的侧脸。 塞维尔脚步不停，但裴子晏察觉他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随后：好。塞维尔没有迟疑。 裴子晏倏地笑起来，尝试仰头看塞维尔的侧脸，微弱单薄的气息扫在塞维尔的脖颈，你都不问要做什么么？ 星光下，裴子晏只能看见塞维尔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那似乎是一种释然地微笑，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塞维尔要这样笑。 但塞维尔很快回答：都可以，老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别生气。裴子晏无礼地要求他，声音嘶哑而低弱。 好。塞维尔不落一刻地应着。 他们身后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带着原磁枪的闪光，宛如落雷。帝国的军队似乎找了过来，裴子晏努力往后看了一眼，余光依稀能看见巨大机甲的黑影。 快点，塞维尔咳裴子晏轻轻咳了一声，喉咙里漫上腥甜的气息，他又强忍着咽了下去，他将身体里所以的精神力都释放了出去，此刻没有精神力的倚仗，整个人虚弱得很快。 发情期的情热汹涌的回返，他低声喘息，他能感觉到身上不自觉地热，也感觉得到下身非常规的湿腻和难耐。 他能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亿万分地渴求塞维尔，极端渴求那股乌木信息素的味道，他跟塞维尔相贴的每一个部位都像是投向烈火的干柴，是引燃核爆的引线。 可此刻，这一切都变成了消耗和负担。他们都得极力克制这种渴欲，去走进灾难般的宿命。 崖顶的风依然有海风的韵味，万顷的海如倾倒的天，无数独角鲸如云朵摇曳，在海中成群结队地巡游，发出幽长的嘶鸣，引来无数海洋生物的崇拜。 塞维尔扶着裴子晏，两人站在崖顶平台上，平台的边缘有一个菱形的花纹，裴子晏勉强拉着塞维尔站在花纹中央。 这是一个危险的位置，因为再进一步便会坠崖。 樰在裴子晏手中化为剑柄，他靠在塞维尔胸口，拽着对方领口的衣服勉强站稳，你答应我了，塞维尔。 塞维尔笑着抚摸他的面颊，仿佛透过他如今的皮囊看见了他真实的样貌，好老师德里克塞维尔轻轻念他的名字，舌尖滚动的那些音节让他流连不已。 再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吧。裴子晏叹息着，我很喜欢。 好。塞维尔安静地释放着信息素，将裴子晏整个人包裹。 裴子晏拉过塞维尔的手，让他握着剑柄，然后他再握在塞维尔的手上，剑柄支在两人身体中间。 第202章 裴子晏仍然靠在塞维尔怀中，他感觉到塞维尔的手有一丝颤抖，你知道吗？他说，我很想跟你完成标记。 那等结束。塞维尔声线平和而稳定，并不像他的手那样不稳。 你答应的要记住，裴子晏重复着，别生气，很快。 好。塞维尔的双眼注视着前方断崖下的丛林，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着，似乎有人快上来了。 裴子晏轻轻笑起来，闭上眼。他说着，伸手捂住了塞维尔的眼。 此后对于塞维尔来说，是漫长的寂静，他落在黑暗中，而夜色下，裴子晏用意念催动樰，莹白的光一瞬间刺穿了他自己的心脏，一瓯血自他嘴里涌出。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但空气中漫起带着血腥味的酒香，那是一种叫做归巢的酒。 塞维尔倏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老师！他惊慌失措，察觉裴子晏的指缝中似乎漏进点白光，那白光恍然间唤起了他最恐惧的回忆。 他想再看一眼裴子晏，但是裴子晏一手紧紧抱着他，另一只手死死捂着他的双眼，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迈了一步。 他们相拥着坠落。 身后攒动的人影赶到崖顶时，崖顶什么有没有，只留下几滴血迹，血迹的味道散开，酒香弥漫。 司焰站在人群之后的暗影中，他看见了，看见那白莹白的光刃穿透了裴子晏的身体，刺穿了心脏的位置。 一瞬的死亡带来了星球血腥的新生。 小小的岛屿轰然震动，一分为二，帝国军队被割裂开。 空寂的海面上，独角鲸悲泣着散去，他们的身躯破溃崩裂，血肉翻滚剥离，血色漫延，□□沉入海底，骨架上浮，宛如白色的岛屿。 海浪被接连的死气惊醒，落入深海的血肉激起激烈的碰撞，自深海而来的颤动化作滔天蔽日的海啸，朝着所有的鲸骨翻涌而去，那些鲸骨像是脆薄的蛋壳，被挤压着，相互碰撞、融合，接连成片，而后形成山峦、丘陵，又裂开河谷、洼地。 新的土地在形成，蓝色的雾气自断崖下的血水中漫开，如烈雨般激荡开，瞬间包裹整个星球，而后安静地沉落，融入了每一寸土地。 土地自蓝雾中生出幻光，丰茂的草野开出莹白的花，高耸的碧树生出闪光的果实，流风一吹，像是万千流星包绕浅岛。 莱拉的尸体飘荡到雪白的沙滩上，眼眸苍白失色。她一落地便被宫切捕获，折磨致死。 海里的血水浸泡着她，蓝色的纱雾垂落到她的身体上，她死气沉沉的皮肤渐渐升起肉色，双腿的血肉破溃又重组，透出银蓝色的幻光，自星光里折射出七彩的炫影，而后逐渐形成修长饱满的鱼尾。 鱼尾的尾尖轻轻拍水，莱拉坐起身，双眼茫然四顾，她低头，看见自己带蹼的手和修长的鱼尾，胸前莹白的菱形图腾清晰而闪耀。 卡谛礼索卡。她拥心贴耳，像海底深处行礼、祈祷。 崖岷四肢扭曲地瘫在地上，金色的瞳孔映照黢黑的星空，黯淡如乌云，他脖颈的截面混杂着木质和金属的纹路，又夹杂着血肉的痕迹，流出的液体是泥土的黄色，闪着金色偏光。 海浪将他的尸体带入水中，让他沉入海底的深渊，他的瞳孔在水中收缩又绽放，渐渐又燃起金光。 深海中卷来狂暴而粗长的黑色暗影，那暗影裹挟盘绕他，他的下肢渐渐与暗影趋于一致，变成修长而漆黑的蛇尾，如锦缎般在海水中飘荡。 他胸前的菱形图腾闪起微光，如潜海沟壑中的一盏灯塔。 黑色的暗影托举着崖岷，他自深海跃出海面，发出悍然愤怒的巨吼，崖岷盘绕在狂海巨蛇的颅顶，俯视整片海洋。 他目之所及是那处断崖，崖底的海水中涌着不竭的血水，他俯身，拥心贴耳，金色的眸子谦卑而温驯，卡谛礼索卡。 他祈祷。 崖底翻涌的血水忽然停滞了，像是一场漫长的死亡，耗尽所有生机，终于迎来了此刻终结。 崖岷和莱拉惊惧地哀嚎，哀声贯彻寰宇，穿过每一个人的耳膜，每一个人都在难言的痛苦中跪倒。崖岷和莱拉留下血泪，亡命般奔向崖底，然而，那片水沉寂如死水，再无生机。 他们刚拥有神赐，便彻底失去神。 宫切观望着寰宇内的一切，他反复检查自己手臂的图腾，那漆黑的纹路没有减弱分毫，依然清晰而刻骨。 神祭是神祭！宫切大笑，愚蠢的神，他自愿牺牲又怎么样哈哈哈哈，他不可能完成神祭！他癫狂大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陷入极端的情绪高峰。 他完成不了神祭！他不会回来了！我将永生！ 我将永生！ 他漆黑的瞳孔凝结着夜色的暗影，纠缠着恶意与怨毒，溢出了过度的兴奋，兴奋中却又好似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好似他渴望永生，却又恐惧永生。没有人响应他，他兀自高潮。 -------------------- 第100章 神祭（1） 德里克想起来，他是在王庭的地宫找到戈尔的。 帝国历4年9月10日，桃瑞丝星。 王庭的地宫温暖而干燥，鲸油制成的长明灯彻夜燃烧，晃动的烟火驱动着油脂的味道扩散，是厚重而粘滞的气息。 第203章 德里克第一次来到这个地宫。 地宫廊道的两侧都是壁画，画着奥日帝国的崛起，记录着戈尔和赛托的一些过往，到奥日帝国的陨落部分戛然而止，像是画家忘了继续。 德里克一直走进地宫最深处，深处的殿堂里垂着编了金丝的黑纱，在烛火中映出妖异的红光，在层层叠叠的黑纱之后，锁链晃动的细碎声音泄了出来。 顺着锁链的声音前进，穿过弥漫的黑纱，德里克的脚步停住了。一个衰颓的身影靠在墙角，血色的瞳孔褪成浅红，躯壳上裂开许多伤口，漏出朽烂的腐液，宛如从坟墓从爬出的腐尸。 德里克打量他许久，像是认不出对方了。 不认识我了？戈尔晃了晃手腕上的链条，抵着墙坐起来一点。他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神袍披散着，在他挪动的时候，露出更多的皮肤，肌理下的肌肉看起来饱满，但是依然裂开着许多伤口，渗着黑色的血。 德里克白色的睫羽半掩着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我找不到你的气息了，你吞噬了人类。 当神吞噬人类，躯体就会不可逆转的腐烂，神力也会日渐衰微。 人类的灵魂太脆弱了，我没有别的办法留下他，只有这样。戈尔双手将头发往后梳理，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了一些，随后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随意靠着，但也有你的功劳，他的表情戏谑，囚禁我的人有你的神赐，我差点以为是你授意。 德里克不咸不淡地看他，你应该知道，他是命运选中的人。他点出问题的关键，我没办法，只能赐予他神印，而拥有神印的人是我的枷锁，我无法限制他，无法杀死他，他囚禁了你，而你又吞噬了人类。 唔，可真是刺激。戈尔了无生气，恹恹地说：命运女士这次是看走了眼，还是单纯想报复你？这人不仅不信神，还贪欲过剩，掌控欲过度，你可以终止你的神赐吗？ 德里克凉凉瞟他一眼，我现在就可以终结，只要我完全离开这里，一切就结束了。但等我再回来你大概已经被更替了。 哦，真粗暴，戈尔一脸无语，只要你远离这个域，切断联系，然后再死一次，就可以清空你们之间的一切联系。他保留王权，你保留自由，确实什么都解决了。毕竟你又不会真的死去。 难道从前你都是这样做的吗？戈尔有几分意外地看他，顿了一下，调侃道，我该感谢你反复用死亡向我献祭吗？ 不用谢。德里克眯眼，现在我还能帮你什么吗？ 闻言，戈尔看向德里克，眼底透着无望的死气，我也不知道了。你能让赛托活过来吗？ 之前他因疾病死去的时候，我的神赐救过他，可这一次他被人类杀死，我的神赐没办法逆转纷争带来的死亡。戈尔无奈地笑，你的生命力有那么多，有什么不太粗暴的办法，可以分一点给我的赛托吗？ 他们权柄的作用正好相反，德里克的生命可以逆转纷争带来的死亡，而戈尔的停滞可以逆转疾病带来的死亡。 德里克的舌尖舔过下唇，抱着手想了想，偏头看戈尔，浅蓝的眼睛清亮又灵动，确实有一个。 是什么？戈尔的眼底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 成为我的信徒，向我俯首。他俯视着戈尔，嘴里吐出些荒谬的话。 戈尔静了一刻，像是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你认真的？怎么可能？我是神啊？我还能信仰你？他接连发问。 当然可以。德里克认真地看着他，银色的发丝自他肩头滑落，垂散在空气里，发尖闪着莹白的光，像是坠着透亮的露水，世间一切生命自出生就信仰生命，不信仰生命就无法存活。 可以说，你的信徒都是我的信徒，你也一样，这是客观存在的信仰。德里克说话的样子平静又温和，像是神殿里的神父在传教，轻羽般的声音扫落凡尘，没有人能不相信。 戈尔似乎被说动了，可我听说你没有信徒。 德里克笑了笑，对我来说，这种客观的信仰已经足够了。如果变成主观的信仰，我会被迫为对方分担伤害，类似宫切这样。 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不想干涉太多，命运之神已经很不喜欢我了。德里克摊着手，但是这次你召唤我了，用穿越的权柄作为诱饵，我确实很需要你的这个权柄，我可以自由的去往任何地方。 戈尔的表情半喜半忧，成为你的信徒，你可以分担掉我的伤害，但是赛托呢？ 如果他愿意信仰我，我也愿意接纳，只是你要先让他出现。德里克说。 闻言，戈尔沉默了许久，目光中的希望淡去，可他已经死了，躯壳被我消化，只剩灵魂寄生在我的身体里。 德里克点头，所以，你要去死。 戈尔猛地抬头，不解地看向德里克。 德里克继续说：你把身体让给他，他掌控你身体，就可以向我祈祷。 第204章 戈尔恸然流泪，德里克以为他是不愿意，可是戈尔却说：我愿意为他去死。可是，这样我没法再见到他了，我跟他就不能再有未来了吗？ 德里克疑惑地看他，为什么想要跟他有未来？自然会有别的人更替你。 因为我爱他，想要日夜看见他的背影，亲吻他的身体，想把一切都献给他，想倾尽所有留下他，留在我身边。戈尔痛苦地捂脸，可人类好脆弱，他们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求求你，德里克，我向你祈求，让我跟他一起活着吧。戈尔跪在地上，像德里克深深地俯首。 德里克俯视他跪俯的身影，他很疑惑，他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神如此卑微，他思索许久之后回答：我可以回应你的祈求。另一种方法，我不会杀死你，但你从此不能再接收信仰之力，你将衰微至死亡边缘，然后他的灵魂可以醒来。 只要他醒来后选择信仰我，我就可以抹消人类戕害导致的死亡。但这样的话，我现在无法给你神印，我们的交易暂时不能完成，我只能将你封印在这里，你将一直在腐烂中衰亡，时间也会很长，你会很痛苦。 那麻烦你多呆一段时间吧。戈尔伏跪着流泪。 德里克面露不忍，带着犹豫，他醒来之后，如果不愿意救你，选择主宰你的身体，他就会成为更替你的人，你也会消亡的。 他会救我的。戈尔抬起头，看着他笑，谢谢你。 不必谢我，穿越的权柄稀释了神赐对我的捆绑，我还要谢谢你。德里克面上浮起一个有些茫然的微笑。 戈尔抬起头，那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么？您想终结神赐吗？对那个贪婪的皇帝。 德里克闭上了眼，你帮不了我，我完成不了神祭，没法提供神祭中的关键道具，无法让某个信徒成为卡谛礼。没有卡谛礼，我的神赐就不能终结，我只能一次次死去，用死摆脱这些贪婪的人。 道具？戈尔若有所思，现在还有人信仰我，我可以让我的信徒去帮您寻找。 那是无法寻找的东西。德里克摇头，神赐总是带着咒诅的阴影，就像你的神赐带着虫灾，它反馈到人类身上，而我的阴影永远落在我的身上，它反噬我。 戈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告别戈尔之后，德里克从地宫离开，他走得悄无声息。他无数次这样安静地离开王庭，但那一天却恰好遇见了塞维尔。 十七岁末的塞维尔。 他们相遇在王庭的走廊，塞维尔以生日的名义邀请了他，这是塞维尔第一次邀请他过生日。塞维尔向他开口的时候，他想起海曼每年过生日都会邀请他，虽然他一次没去过。 而塞维尔好像从没邀请过他，这是四年来第一次，十八岁对于人类来说又是很特别的一年，于是他同意了。 帝国历4年9月13日。见过戈尔三天后的周五，他在晚饭时间出现在莱恩公爵府。 来了他才发现，缪尔、艾绒，还有海曼都不在，只有塞维尔一个人在家，塞维尔的庭院如同往常一样空旷，但更加干净一点。 德里克走进塞维尔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塞维尔的房间，房间里干净又整洁，但是那种没有温度的干净，没有任何装饰品，也没有明显的生活的痕迹，好似这个房间的主人刚刚收拾好行礼，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德里克在房间绕了一圈，又走到餐桌边，桌上放着晚饭，做得很简约，例汤、沙拉、甜品和主菜看起来都不是莱恩公爵厨房的手笔，倒像是塞维尔自己做的。 他发现塞维尔有些局促不安，迟疑了一下，好奇地笑，只有我？ 塞维尔缓缓点头，直愣愣看着他，好似怕他说些什么话。 你做的？德里克抽了把椅子坐下，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塞维尔放松下来，没那么不安了，他点了下头，会一点，可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 那你一定猜不到，德里克笑起来，嘴角稍弯，露出些隐隐的得意，缪尔甚至说我应该不吃饭才对。 塞维尔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身上，试探着问：是甜品吗？ 德里克有些意外，抬头看塞维尔，你怎么知道？他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单独跟塞维尔一起吃饭，塞维尔对此应该一无所知才对。 上次公爵府里的晚宴，您一直在吃甜品。塞维尔很诚实，把桌上的甜品往德里克方向推了过去。 德里克很快想起那次宴会，那次是缪尔把他拉来的，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个干什么的晚宴，但甜点很不错，他吃了很多，还打包带走了，外加收了艾绒的礼物一个智环，现在正戴在他手上。 很不错。德里克尝了尝塞维尔推过来的甜品，点评着，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我那天没看见你？ -------------------- 戈尔的兽化是一条黑龙，西方龙的样子，所以整个把赛托吞下去。 当时的场景大概是：赛托死了很难过，嗷呜一口~t口t，哭着吞掉了赛托，把灵魂留在身体里。 第205章 德里克也有兽体，猜猜是什么，番外会写，可惜有的部分不能播qaq 第101章 神祭（2） 塞维尔无奈地看德里克，他们一般不会叫我去那种场合。 德里克没明白这句话里更深的含义，但是笑起来，挑眉看他，那你又在偷看我。他说着话，准备起身分桌上的牛排。 塞维尔立刻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刀叉，把牛排分好，递了一份给德里克，看着德里克吃下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动，他忐忑地问：可以吗？ 德里克不明白他又在忐忑些什么，五分的更好，但这样也可以。他笑着回，察觉塞维尔对这个答案似乎有点失望，又想自己是不是回错了问题，于是继续了之前的话题，想偷看我也可以。 塞维尔被他逗笑了，沉沉望着他，别人这样也可以吗？ 德里克对这个问题感觉很困惑，他插了块蛋糕抿进嘴里，想了会儿，说：好像一般人不敢偷看我，看向我的，要么想杀我，要么有所求。 听见这话，塞维尔的目光落在德里克带着的智环上停住，沉默了。 你呢？德里克看着塞维尔，你想要什么？ 不，我不是，塞维尔立刻否认，接着摇头，我只是单纯想看看您。 德里克发现塞维尔误会了，笑着补充：我的意思是，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塞维尔愣了一下，又一次看向那个智环，可以把那个送我吗? 顺着塞维尔的目光，德里克发现他在看自己的智环，这个？他疑惑地抬起手，这是艾绒送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把智环取了下来，重置了之后扔给塞维尔，这个不算，再想个别的吧。 塞维尔接过智环，有些怔然，几番犹豫之后说：如果您不想我偷偷看您，您可以拒绝的。不想给这个智环，也可以拒绝。一般人都会拒绝。 德里克懒懒靠在椅子上，我不在意这些，况且你也说了，只是单纯想看。 如果我不是呢？塞维尔低声喃喃，他以为自己声音微弱，猜测德里克可能听不见，但是德里克回应了他 那你可以走到我面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塞维尔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德里克思索了片刻，既然你想不出来，那我送你一个吧。 塞维尔深蓝的眼睛清澈又剔透，此刻漫起期待，德里克感觉塞维尔看自己的眼神让他心软，你要跟着我说 卡谛礼索卡。 卡谛礼索卡。 话语间，德里克指节漫起莹白的光，那些光指向塞维尔，汇入他的身体。 白光消失，德里克问塞维尔，感觉怎么样？ 塞维尔感受了一下，精神力更敏锐了。 然后？德里克继续发问。 塞维尔不解。 德里克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没有很留恋的地方，所以，没出现精神域。 这话让塞维尔有一丝被看破的难堪。 但是，德里克接着说：反正已经给你了，以后你有很留念的地方，精神域就会生成。 塞维尔眼里又升起希望。 到时候记得给我看看。德里克笑着。 塞维尔也笑起来，好。 老师，卡谛礼索卡是什么意思？塞维尔追问。 德里克解释说：向我祈祷的意思，是神语。 我向您祈祷，是您的信徒了吗？塞维尔忐忑又好奇地问。 不是，德里克说，不过所有生命都是我先天的信徒，所以不是也没关系。 我可以是您的信徒吗？塞维尔问。 你希望这样吗？德里克脸上划过一丝讶然，我感觉你不是那种会信仰神的人。 塞维尔坚定，我想信仰您。 德里克笑起来，没有拒绝。 其实很多人都恳求过，想要成为他的信徒，因为那些人都想从信仰中获得些什么，所以他没有应允过。 但塞维尔不一样，他虽然没在塞维尔身上看见那种属于信仰的虔诚，但能感觉到塞维尔对他的向往是干净的、纯粹的、不含索求的。甚至他时常觉得，就算塞维尔真有什么索求，他也可以随时满足。 小小的莹白八面体，没入塞维尔的身体，而后消失。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塞维尔疑惑。 德里克忍俊不禁，确实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会有一个神印，你可以等下找找在哪。 卡谛礼索卡。塞维尔低念了一句，是这样吗？他眼神切切地望向德里克，确认着。 教一个人怎么信仰自己这种体验很新奇，德里克忍不住多看了塞维尔几眼，虽然，这一晚上他其实一直在看他。 他点点头，看着塞维尔温和地笑起来，不由自主地回应：卡谛礼。 第206章 说完这句，德里克自己都僵硬了一秒，但他很快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产生了些复杂的遗憾。 卡谛礼是什么意思？塞维尔不知道这回应意味着什么，好奇地问着，您还有别的信徒吗？ 没有了。德里克摇头，避开了前一个问题，你是唯一一个。 塞维尔的表情变得诧异，蓝色的眼睛映照着吊灯的光，变得璀璨，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语塞，像是被德里克的话镇住了。 过了会儿，他说：我以为您会有很多，陛下不是吗？ 他不是。德里克思考了一会儿该怎么解释，最后用了一个稍微合理一点的，你可以理解为他是我来到这里的工作之一。 塞维尔有些迷茫，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您到底是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德里克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吟许久，将杯中的果汁饮去大半，到最后也没有回答，只是说：其实，成为我的信徒没什么不好，你将得到生命毫无保留的馈赠。 塞维尔有些失落，但是为了继续维持话题，他试探着边界询问：馈赠？ 我会为你承担一切伤害，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德里克解释。 塞维尔愣住，失落被击沉，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愕然。 德里克继续说：所以，我从前没有信徒，因为，我不喜欢为别人承担伤害。他说得慢条斯理又平淡。 而塞维尔像是失语了，表情里夹杂着些不知所措的茫然，眼神越发地深。他喉头发紧，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喝完才发现是德里克的杯子，表情僵硬。 德里克反复打量他，像是有些不太明塞维尔在这十几秒里的反应。 发现德里克没对自己喝了他的果汁说什么，塞维尔松了一口气。 塞维尔转移话题，您可以教我一点神语吗？ 当然可以。德里克拿起杯子，将残余的果汁喝完，对于塞维尔的要求，他无有不应。 塞维尔看着他毫无所觉的将嘴唇贴在自己刚才贴过的杯壁，口更干了，喉结因下意识的吞咽而滚动。 德里克放下杯子，看见塞维尔在看自己，不明所以。 德里克离开公爵府的时候，遇上了回家的缪尔和艾绒，海曼站在艾绒身边，他很瘦，看起来比塞维尔小了一圈，此刻恭敬地看向他。三个都穿着素色的衣服，非黑即白。 诺亚老师。海曼微微倾身，向他认真地行礼。 缪尔问：来看塞维尔吗？ 德里克朝海曼点头，回答缪尔，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他最近的训练效果。 缪尔点头，你陪他一下也好，今天是他母亲忌日。 忌日？德里克脸上有一瞬的茫然，后知后觉回过味。 他以前听说过塞维尔的身世，但没仔细琢磨过，再加上他本就不在意什么生死，更加没想过这些细如发丝的关窍。他打量面前这一家三口的装束，都是素色的。 他听说过人类重视死亡，所以会祭奠。他们可能是出去祭奠了，但留下了塞维尔一个人。德里克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不适。 缪尔打量德里克的表情，笑起来，看来你不知道。 德里克尴尬眨眼，默认了。 艾绒挽了下耳边的发，可能塞维尔也不想提或者不在意，他也没见过我姐姐，没什么感情。 德里克心里的不适无端地加重，他皱眉：不会的，你们人类都很在意生死，他肯定也在意，我倒是一直不理解有什么好在意的。 艾绒愣了一下，不自在地低头，注意到德里克空荡荡的手腕，问：智环您用不方便吗？我可以给您调整一下。 德里克敷衍道：不小心弄掉了。 自己送的礼被人搞丢，艾绒倒也不生气，她温柔笑着，眸光莹莹，那我再让人给您送一个，现在都用这个联系，没有这个不方便。 德里克没有拒绝，谢谢。 离开莱恩公爵府，德里克上了原磁车，崖岷面无表情地开车。 忌日和生日是不是都很特殊？德里克问崖岷。 崖岷在光脑里一顿搜索，不明所以，但硬着头皮回答，一个需要哀悼，一个需要庆祝吧。 如果都在一天，该怎么办？德里克疑惑。 崖岷脑回路没跟上，迷茫问：那人不就死了，可以直接下葬了。 德里克： 我说的是亲人的忌日和自己的生日在一天。他耐着性子解释。 崖岷恍然大悟，脑电波终于对上，但也没用，我也不知道，难道不可以早上过忌日，晚上过生日？ 德里克也不知道行不行，他出生时没有历法，他也没有亲人，他不过生日以及任何节日。 崖岷想了会儿，您是在思考塞维尔的问题吗？ 德里克嗯了一声。 您真是格外关心他。崖岷说。 德里克下意识回答：我是他的老师。 第207章 崖岷发现一丝盲点，可海曼也是您的学生，您好像不太关心他。 他？德里克想起海曼刚才恭敬拘谨的样子，我给他治病了，尽力了，疾病不可逆转，他只能带着疾病活下去。 没有更多的办法能救他了吗？崖岷好奇问。 人一旦生病，继续延续生命不一定是好事。德里克解释，他倒是可以祈求戈尔，只是戈尔现在自顾不暇。 如果是塞维尔呢？崖岷大胆假设。 德里克皱起眉，对这个假设不太喜欢，但还是回答了，那我就去找戈尔。 他顿了一下，其实神祭可以，只要用神祭让信徒成为卡谛礼，对方就可以拥有跟我一样漫长的生命，可我做不到。 崖岷好奇地在德里克的底线试探，为什么？ 德里克垂眼，银色的睫羽盖住眸光，掩着其中的暗影，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因为生命有恶魔般的特质，我虽然执掌生命，却是死亡的囚徒。 崖岷听不懂，疑惑地看德里克，德里克却不再解释了，余下的话他不想再说，那是一些他说起都觉得没意思的事，每说一次，他都感觉自己被自己的权柄羞辱了。 -------------------- 第102章 神祭（3） 他的神祭与众不同，是向信徒献祭他自己，是让信徒成为卡谛礼的仪式。 首先，他要将自己的生命献出，这很简单，他死过无数次，只是重复自戕而已，他不在意死亡。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死亡需要那个即将成为卡谛礼的人来动手。 再加上厚重的生息之源，这也算简单，忍一忍也可以做到。 然后是，与他伴生的星辰之核，也就是他的神谕，这是他随时可以送出的东西，是最简单的一个条件。 最后，是不存在的生命之泪，献给他的信徒，以此成就卡谛礼。而他没有泪腺。 卡谛礼，是神赐的祭司，共享他一切权柄，也是唯一能斩断生命暗影的存在。卡谛礼可以终结他的神赐，将他给宫切的赠予收回，可以将他从反复的死亡中释放。 卡谛礼看起来甚至高于他，让他有些不喜欢这个身份的存在。正好他天生没有泪腺，无法流泪，没有生命之泪，卡谛礼也就不存在。 他庆幸，也唏嘘。 回去吧。德里克有些烦躁，忽然开口。 崖岷一开始没理解去哪，后面明白了什么，公爵府？ 嗯。德里克点头，顺便你去查查塞维尔在地耀星的情况。 德里克翻窗子进塞维尔房间的时候，塞维尔正在照镜子，他赤着上身，少年的身体舒展，体态修长，肌肉饱满，起伏的曲线凌厉而有力。 塞维尔有一丝慌张，抬手遮了一下，但是无济于事。 德里克落在他左侧的胸肌上，心情变好，笑起来，居然在这里。他看见了属于他的神印，很小，落在塞维尔心脏的位置。 这是个很特别的位置。 塞维尔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不自在地红了脸。 您怎么回来了？塞维尔问。 德里克这才想起自己返回的目的，一是心情郁结，二是：我听缪尔说，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你要去看看吗？ 塞维尔意外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您不用塞维尔低下头，德里克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说：我之前也没去过。 噢，德里克闻言一顿，塞维尔说得很含糊，不太确定塞维尔到底想不想去，只好说：那你陪我走走吧，我不太开心。 好。塞维尔抬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德里克带着塞维尔翻窗又翻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爵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人在原磁车坐下，崖岷启动车，透过后视镜看德里克，问：去哪？ 德里克看向塞维尔，塞维尔对上他的目光，面色沉了一下，随后犹豫着说：莱恩墓园但可能已经关门了。 墓园确实已经关门了，黢黑一片，挂着阴冷的风，只看得见影影绰绰地树影。但他们也不会走正门，倒也没什么影响。 德里克让崖岷停在一处矮墙下，准备拉着塞维尔翻墙。 崖岷歪着疑惑的脑袋问：会不会不太好？ 不好？德里克不解，看向墙体，还是太高了？他看向塞维尔，像是再问他行不行。 能翻过去。塞维尔点头，神色淡淡。 我的意思是，好像人类对墓地比较看重，翻墙会不会比较冒犯。崖岷积极动脑，大胆发言。 德里克更加不解了，不就是一撮灰，一把骨头，还有什么能冒犯的？ 他的话换个人听起来必然勃然大怒，但是，塞维尔知道他是真的不解，反而笑起来。 走吧，老师。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人类对于遗体的情感，也就没有解释，只是催促德里克。 两人越过墙头，走在黑暗的墓地里，但墓园很大，也不止一个墓，他们挨个找过去。 第208章 你知道大概方位吗？德里克问塞维尔。 塞维尔摇头，他们没给我讲过。，他仔细地扫过墓碑上的字迹，生怕错过，我也没来找过。 为什么？德里克好奇。 他们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塞维尔躲在黑暗里难堪又自嘲地笑，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毕竟连真人也没见过，来了好像也没有意义。 德里克沉默片刻，迷茫问：人总会死，而你无法控制你出生时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是你害死了她？ 这问题像是把塞维尔问住了，他停了许久没说出话，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遥望星，星体银白的光辉常年照亮着桃瑞丝的夜色，但此刻被一团厚重的云影遮去大半。 所有人，我身边所以有都这样认为。塞维尔说话的声音带着奇怪的低哑，可能只有您例外。 德里克沉默了，塞维尔的话听起来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郁闷和愤懑，像是心口被塞了一团棉花，气得他说不出话。 他往日很少感觉到气愤，也很难解释此刻这种愤懑的原因，但他忍不住继续说：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怎么看都是戈尔的错吧，是他把死亡带来宇宙的。 塞维尔被他离谱的责怪对象逗笑了。 德里克转移话题，那缪尔和艾绒死了，你会来看吗？说完，他感觉这个问题转移得好像有点太过死亡了，忍不住透过黑暗看塞维尔的表情，看不太清，好像是又笑了。 塞维尔确实又笑了，声音也带着笑，可能不会吧，对他俩，我也没什么感情，海曼会看他们。 德里克顿了一下，没提海曼可能活不了那么久这件事。 那有对你比较重要的人吗？德里克问。死了你会去看的那种。这一次德里克克制住了，没把后半句讲出来，他感觉会有点冒犯。 塞维尔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面前那块碑，到了。 德里克抬眼看过去，看见墓碑上写着艾绡之墓。 塞维尔站在墓碑前，沉默又寂然，像是石雕般冰冷，透着不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哀沉。 德里克思索着他需不需要回避，又不好问塞维尔，怕打搅他，纠结着悄悄退开的时候，塞维尔敏锐地拉住他。 别走，老师，塞维尔的声音疲软地散在空气里，不留痕迹，别留我一个人。 德里克站定了，好。 夜风冷得扎人，遥望星垂在天际，辉芒遥远而寒切。德里克看着遥望星，有些失神，他记得这是宫切送给莱恩家的星球，是桃瑞丝的卫星，照亮桃瑞丝的夜色。 遥望星不适宜居住，所以没有生命，但却代表着无上殊荣。 但这些殊荣其实没什么意义，人类的纷争和胜利在宇宙中观来，甚至是不存在的泡影。就像他此刻是亲王，或许尊崇，但抛却身份，他一样可以肆无忌惮。 身份只能绑架无能的人类，他能如何向来只因他生来如何。 所以，他总觉得人类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走吧，老师。塞维尔从沉寂中抽离，收拾了情绪，准备离开。 德里克走在他身边，犹豫着说：以后可以再陪你来。 他说得犹豫，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不能保证能陪塞维尔多久。 塞维尔却摇头，不用了。德里克以为他想自己来，塞维尔却接着说：不再来了。 为什么？德里克问。 塞维尔浅淡地笑，因为确实没什么意义。 德里克被抢了台词，不悲也不喜，只是觉得塞维尔的没有意义和他口中的没有意义不太一样。 他单纯描述自己对世界的感受，而塞维尔是对世界失去了感受。 那就不来了。他本来想伸手揉塞维尔的短发，却发现塞维尔已经比初见时长大许多，个子比他还要高一点，他只好拍了拍塞维尔的背，以后只做你想做的，体验你想体验的，生命会永远垂怜你。 塞维尔轻松许多，遥望星的光辉将他的脸庞照亮，好。他应道。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也记得告诉我。德里克无心地补了一句，我都可以帮你。 塞维尔像是被冻得唇齿发僵，没回答，只是眼眶微红。 帝国历10年9月12日 德里克从归巢的宿醉中醒来。 乌云铺天盖地，自夜色中沉淀而来，凌晨的微光从云层中漏出一星半点，断断续续地勾出苍白无力的云边，风很凉、很滞，松林宛如被冻住了，让人寒战。 德里克回味着昨夜塞维尔的吻，从晨曦的寒冷中觉出热，热得他有些无措，脑海中恍惚的思绪宛如纠缠的枝叶，被星星点点的热点着。 窜起的火将那些不曾被注意的细节串联了起来。 塞维尔曾给他送过浅蓝色的玫瑰，这是人类世界里爱情的象征。缪尔曾经嘲笑过这一点，但是，塞维尔解释说只是因为跟他的眼睛颜色类似。所以，他没起疑心。 他和塞维尔的师生关系已经结束了很久，塞维尔一直维持着跟他的关系，海曼也是。但海曼每次见他的时候，总是敬畏又害怕。而塞维尔不一样，塞维尔总是用一种他没法理解的目光看他，喊他的时候，也总是带着些很难形容情绪。 第209章 他很难具体描述那些目光和情绪，但有一点是共通的，它们都跟昨晚一样，跟昨晚塞维尔看着他的时候一样，只是昨晚那样的情绪好像更为浓烈了。 德里克忍不住产生了很诡异的猜测，难道在他们相处的无数个日夜里，塞维尔每次这样看他的时候，都想吻他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德里克脑海的时候，德里克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了，无端地、混乱地、难以理解地，但不是没法接受，就像今天的日光，它没法明白为什么无法穿透今天的乌云，但日光穿不透乌云又是那样自然。 他可不可以将塞维尔带走？德里克无端地想。 冷风吹了又吹。德里克逐渐冷静，理智回笼，他低头看了一眼智环，时间定格在凌晨六点。 他醒得有点早。 德里克唤醒智环，翻出和塞维尔的对话框，塞维尔的头像黑着，对话框里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他对聊天这种事情缺乏热情，唯一就跟塞维尔聊得多一点，而塞维尔总会出现在他面前，他并不需要用智环联系塞维尔。 所以，这大概是他跟塞维尔的第一条聊天记录：你在哪？我去找你。 发完信息，德里克觉得有些冷，他很少有冷热这种知觉，但今天忽冷忽热，像是颠覆了他过去许多年的常态，他盯着聊天界面发了很久呆，最后冷得受不了，找了块毯子披着。 德里克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塞维尔，但他本能感觉想见对方，于是就执行。 只是一直到了早上第一节 课的时间，塞维尔都没有回复他，他的消息像是跃迁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不得不带着一阵来由明显的烦躁去上课。 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心情就不好，今天的课堂安静得离奇，甚至没有人走神。 但他一直在走神，总是想到昨晚那个吻，想到唇舌间那种湿润纠缠的感觉，像是将他所有的唾液都带走了一样，想到那个吻让他产生的奇怪反应，于是他喝水的频率高了很多。 -------------------- 第103章 神祭（4） 第一节 课结束，塞维尔依然没有回复。 你去哪了？德里克发出第二条信息，打了一个电话，塞维尔没接，然后他找到了崖岷。 塞维尔去哪了？德里克问。 崖岷迷茫地看着他，回桃瑞丝了，去生命科学院，您忘了吗？ 德里克倏地松了一口气，那股一直摧磨他的冷风终于停了。他居然忘了，塞维尔每周去生命科学院做实验，他不太了解那个实验项目，好像跟智环有关。 然后，他联系了艾绒。 塞维尔到你哪里了吗？德里克问。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接到德里克的通讯，艾绒有些惊讶，我还是第一次接到你的通讯。 他到了吗？德里克追问。 到了。艾绒点头，她似乎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现在大概在实验室，发生了什么事吗？ 得到确切的答案，德里克心里的烦躁舒缓了很多，他没有回答艾绒的问题，转而问：海曼怎么样了？ 艾绒面上浮起一个轻松的笑，他好起来了，像是没病过，谢谢你。 德里克不意外地点头，记住你们答应我的事。 他将要离开了，所以他跟艾绒及缪尔做了一些交换。他让戈尔用最后的神力治愈了海曼的疾病，但莱恩公爵的爵位和财富必须交给塞维尔，那颗遥望星也归属于塞维尔。 他没法给塞维尔别的星星，但这一颗可以。 而为了防止人类的反复无常，他将塞维尔和海曼的生命连接，塞维尔活着，海曼才能活着。 我明白。艾绒的笑止住，目光瞟过镜头外，挽了一下自己的碎发，他什么都会有的。 她目光从镜头外收回，不经意问了一句，但，你确定他想要这些吗？ 什么？德里克愣了一下。 没什么。艾绒一下将桌面的文件抓在手里，眼神复杂中带点慌乱，他大概明天就回去了，我让他有空联系你。 艾绒仓促挂了通讯，德里克坐在椅子上，琢磨着艾绒那句话，生出许多茫然。他罗列了人类欲望中最想要的一切，给塞维尔安排了他所能给与的一切，但好像他确实没问过塞维尔想不想要。 那塞维尔想要什么呢？ 木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如晦如影，将松林压抑地笼罩，湿气让空气变得沉闷，落在屋顶的雨声恍惚间像是急切的叩门声，但没有人来。 德里克像昨晚一样靠在椅子里，夜色也如昨晚一样深，只是塞维尔依旧没回他，他反复点开聊天框，心底升起无端的不安。 他的思绪没来由地发散，如果他彻底离开这里，不再回来，他也会这样长久的不安吗？那塞维尔会吗？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烦躁了。 德里克再一次点开聊天框，时间是晚上七点，他发出第三条信息：我们一起走吧，塞维尔。 他辗转难眠，拨出去的通讯也没有回响，烦躁的不安隐隐变成了怀疑的不安，但他又犹豫是不是自己太多疑，在混乱的心境里，连困也困得不踏实。 第210章 夜沉至寒意深处，星芒宛如闪着光的冰块，半梦半醒间，一阵剧痛突然穿透了德里克不安的神志，将他从不安的梦里拉进现实。 他诧异睁眼，有些茫然，以为自己在做梦，感觉来自到胸口和脖颈的疼痛，他刚缓过来，腰腹又是一阵剧痛让他从茫然中彻底清醒，浓郁的血腥味在房间内扩开，房间内空无一人，没有人袭击他。 德里克他将手从腰腹间抬起，看着满掌的血迹，呼吸停顿了。 胸口和脖颈的疼痛没有伤口，应该是宫切受伤了，而腰腹的伤口意味着有人伤害了塞维尔。 他无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他猛地起身，再一次联系了艾绒，艾绒没接。 联系了缪尔，缪尔没接。 德里克犹豫了一下，联系了海曼。 海曼穿着睡衣出现在视频里，因为时差问题，桃瑞丝现在是13号凌晨2点。 诺亚老师。海曼恭敬地行礼，表情忐忑。 德里克开门见山，塞维尔回去了吗？ 海曼摇头，没有。 那，你父母呢？这个问题，德里克问得有些犹豫。 海曼回忆了一下，父亲去了王庭，母亲上班，还没回来。 德里克心底的不安凝结成霜，塞维尔去哪了？ 我不知道。海曼茫然。 挂断通讯，德里克迅速地找来崖岷，崖岷没什么战斗力，以防万一，他让崖岷先收拾好东西，他独自动身前往桃乐丝。 他要带回塞维尔。 帝国历10年，9月13日，桃瑞丝星。 德里克走在王庭迂曲的廊道上。 这条通往至高王权的通道以白石堆砌而成，道旁雕塑鳞次栉比，野兽仰首咆哮，飞禽展翅欲飞，刻面的毛发栩栩如生。然而，这些生灵再怎么真实，都逃不过虚造的束缚。 从前，摆在这里的雕塑都是戈尔的神像，自从宫切获得了这个国家，王庭就再也没有戈尔的痕迹。因为宫切是一个不相信神的人。 宫切出生在地耀星，或许在他早年也曾向戈尔祈祷过，但在他的父母、弟弟接连死去之后，这种信仰就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 他在绝境中的祈求没有得到回应，自绝境中反扑之后，理所当然会抛弃原先的信仰。后世也曾有人猜测，或许他不仅不相信神，还憎恨神，因为那些被搬走的戈尔神像都被他亲自击碎了。 德里克白色的军服依然妥帖合身，金色的编线点缀在领口、袖口，盘绕在肩章四周，细长的穗子自肩章周围垂下，抚在胸前的徽章上，掩住了徽章的金光。 他腰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生命科学院满地狼藉，没有塞维尔的痕迹，他在那里看见艾绒的尸体，缪尔消失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除了王庭的宫切，德里克想不到还能有谁。 他走进王庭这一路，畅通无阻，道旁甚至没有守卫，像是有人故意清空了人手在等待他。 他步履坚定地走进了空静的内庭，脚步声的脆响回荡了许多次，依旧那么清晰。内庭的拱壁高耸，弧线优美，宛如鸟笼的穹顶，穹顶上绘着的图案，被黑暗吞去许多。 德里克来得很急，这会儿离早会还有一段时间，但宫切早已坐在了内庭至高的王座上，他俯视着阶梯下徐步走来的德里克。 你来了。宫切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说。 德里克站在五彩斑斓的穹顶之下，仰视着宫切，塞维尔在哪？ 宫切看着眼前笔挺的人，轻轻勾起唇角，我不知道。 他是无辜的。德里克说。 我知道。宫切答，他的表情松散又得意，德里克，你封了我的地宫，我找不到戈尔，你找不到塞维尔，很公平。 你为什么要找戈尔？德里克不解，他向来看不懂宫切，这个坐拥一切的男人总是想要更多，你已经拥有很多了，你还想要什么？我可以许诺你，但是你要放了塞维尔。 宫切的视线落在内庭高高的穹顶上，那里的壁画依然是从前的，画着戈尔的事迹。 德里克顺着宫切的目光，看向穹顶的画。画里的内容是戈尔自血色的岩浆中托生，生来具有授予王权的神力，他授冠于凡子赛托，而后，奥日帝国诞生。 我本来也对戈尔不感兴趣。宫切双眼里阴影像是没有底的涵洞，但我看了金册。 德里克脸色微变。 戈尔是他的同族。他们是宇宙中最特别的存在，落后一点的区域会称他们为神，发达一点的区域称他们为宇宙之子，这片区域显然属于后者。 而金册记载着他们的秘密。 赛托做了五百年皇帝，他的生命漫长不可计数，如果不是我策反了他的近卫，大概他至今也会活着。宫切缓缓说着，我在金册里找到了原因。 你别太贪婪了，宫切。德里克叹息着，看向宫切的目光透着些森冷。 宫切不为所动，赛托为了解决虫灾，放弃了成为戈尔的卡谛礼。赛托死了，戈尔宁愿神堕，也不愿意把成为卡谛礼的机会给我。 我找他确实没用了。宫切睥睨看向德里克，我想做永世的帝王，德里克。你铲平了十颗星球的神殿，外面的人都称我为神，我为什么不可以是？让我成为你的卡谛礼。 第211章 德里克想起自己残缺的神祭，笑得奇怪又怜悯，你居然真的妄想成神？ 我会比赛托做得更好。宫切目光灼灼，他似乎分外渴望德里克的认可，你们也不是什么神，只是高于我，不是吗？你选中我，必然是承认我 我没有选中你。德里克微微皱起眉，打断了他。 那你选中了谁？宫切傲慢看他，塞维尔？他讥讽地笑，你大概不知道他背着你做了什么吧？ 德里克不太在意宫切的话，只是笑得轻慢又薄凉，只是那轻慢好像不是朝着宫切，我谁也没有选。因为他选不了。 宫切轻哼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是啊，你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德里克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想起那天他问戈尔为什么想要跟他有未来？ 戈尔挣扎着诉说爱意，痛苦又怀念，哀婉地祈求他赐予生。 爱是什么？ 德里克疑惑地皱眉。 宫切盯着德里克看了许久，目光里探究□□而锐利，但却注定得不到结果。 最后，宫切似乎放弃了这种探究，他靠在王座上，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德里克，同情地笑：看来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 德里克闻言敛了神色，你到底想做什么？ 宫切坐直了身体，你放心，杀了赛托，让我失去了和戈尔合作的的机会，我其实很后悔，我不会杀塞维尔的。他好整以暇地看德里克，可人的精神和□□很脆弱，经不起什么摧残。 德里克沉默地看他，心底隐隐生出许多不安。 我也有点好奇，你可以为他承担那些伤害？宫切笑起来，充满恶意，我目前知道刚才那一刀没法杀死他。 他在哪？德里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深吸一口气，心口像是绷着一根弦，线的另一头被宫切攥着，随时要将他的心脏割裂，这种感觉让他极为陌生，他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宫切不答他的问题，得意地扬眉，自顾说：你知不知道你杀人的时候有多过分？如果我像你杀人那样对他，你会有一丝犹豫吗？ 德里克偏头看他。 或者，宫切懒懒地笑，我把他扔进火炉里，这样他会死吗？你会感觉到跟他一样的痛吗？又或者，你屈服的时候是因为害怕他痛苦，还是因为你自己不想痛？你不好奇吗？ 宫切低头看自己的智环，试试吗？试试吧。 话音落下，德里克感觉到手背撩过一阵火烧的感觉，他低头看向手背，密集的水泡成串出现，又很快消失，疼痛一闪而过，像是没出现过。 你跟他的联结好像更深。宫切远远打量他的手背，眼里压抑着疯狂，阴阴恻恻地笑，别担心，我只是试了一下而已，他还没有进去。 嗯，德里克轻轻点了下头，他看着自己的手背，手握成拳，又缓缓张开，我知道。 他低声说着，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目光柔和地看向宫切，其实我也很好奇。 什么？宫切愣了一下，他的手支着头，好像不太理解德里克的反应，你不在意他吗？他反问。 德里克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只是说：你站在人类的视角看问题，向来很局限。但这一次，我真的有点好奇了。 宫切坐直身体，有点不明所以。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德里克摸了摸自己腰腹的部位，又低头看手背，那一瞬而过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人类是不是很怕痛？他低声问，所以，你用塞维尔的疼痛威胁我？ 宫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哪怕是最能忍耐的人，也无法在剧烈的疼痛里忍住不恐惧。 你会痛吗？德里克抬眸，你也怕痛吗？，他问，浅蓝的眼里晃着幽暗的晦影。 宫切没来得及张嘴，细如银发的光自德里克身上飞驰而出，樰化作万千细针破空而去，宫切瞪着眼，来不及反应，细针近身那一瞬先切断了他带着智环的手，同时割断了他的咽喉。 然后是控制关节的韧带。 随后，密如细雨的白针展开成片，不过几秒，宫切已经成了血人，而他甚至没法□□，没法呼救，没法反抗，只能在椅子上挣扎着抽搐，喉咙中发出嚯嚯的出声。 德里克懒得看宫切，只是奇怪地打量自己，他抬起双手，慢慢打量，而后看向自己的胸口，再慢慢到腰腹及双腿，他好像在仔细感受什么，肌肉有须臾地绷紧，片刻之后，他的额间滚下冷汗。 他抬头，看向血肉模糊却又生机勃勃的宫切，地上的血和肉积了满地，沿着阶梯流淌，宛如溪流，宫切还活着，双眼恐惧地瞪着德里克。 德里克笑起来，那是个天真烂漫的笑，只是在这场景下莫名让人生出恐惧，这就是你描述的那种疼痛吗？他好奇地问。 他又仔细思索片刻，抹去额角的汗，不在意地摊手，我可能不会因为这种感觉屈服。用这个威胁我没用。 第212章 德里克陈述着事实，开始往前走，但，塞维尔不可以，他顿了一下，你还是威胁到我了。 他说这话的表情困惑又自嘲，唯独没有别人威胁的紧张。 通向王座的阶梯镀了金，在昏暗的内庭里也显得晃眼，德里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瓷实的脚步声吭吭地回荡在寂静的皇庭。 他神采奕奕地看宫切，微微偏头，你还好奇吗？ 雪白的刃汇于一体，回到了德里克手中，化为光剑，有着不惹尘埃的洁白。 -------------------- 第104章 神祭（5） 从光刃收回的那一瞬，宫切的皮肉开始疯狂的生长，那些被切片的碎肉堆在他脚下，宛如绽放的血色蔷薇，已经没法再回到他的身上。 宫切挣扎着要去捡自己的智环，德里克猛地将光剑从宫切嘴里插进去，将宫切钉死死在王座上，动弹不得，宫切挣扎着想去拔出光剑，没成功。 德里克的身体跟着他自己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一如往常，浮起柔如春风的笑意。 我现在就可以将桃瑞丝碾碎。德里克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兴奋，你想试试吗？我还没试过。 你怎么敢呢？德里克眯眼看着宫切，盈盈一笑，居然挑衅我。 德里克咽了口唾沫，口腔里的疼痛持续不断，你应该学会敬畏生命。他告诫道，随后收回了光剑。 给你五秒通知人，德里克盯着宫切的面庞，眼底的阴影浓重而深邃，在塞维尔出现之前，我会一直满足你的好奇。他充满恶意地笑。 宫切用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从王座上滚了下去，眼里充满惊惧和空洞，他一把抓住自己的智环，朝着智环大喊，放他过来！就现在！他抓着智环的手在抖，快要握不住，但他还是狠狠地握着智环，屁滚尿流地往前爬。 德里克倚在王座干净的地方，浅目刻薄地看宫切，樰又浮空，冰雪般的薄刃再一次包裹了宫切。 宫切沉默地哀嚎，渠渠蜿蜒地血铺了满地，像是血色的地毯，代替着他哀嚎。 德里克比宫切更加沉默，他宛如石化了，静静等待，直至他听见内庭深处传来脚步声。 那是他很熟悉的脚步声，曾经千万次地朝他走来。 德里克动了，他走下台阶，路过支离破碎的宫切，路过宫切肉糜般的血肉，从血泊中，走向了塞维尔。 老师。塞维尔远远看见德里克，加快了脚步，他的神色有些憔悴，我 德里克松了口气，樰回到他上臂束起，疾步走向了塞维尔，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拉起来检查他的手背，塞维尔没带智环，皮肤是的完好。 到这一刻，德里克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 然而，他来不及跟塞维尔说什么，内庭厚重的大门忽然洞开，晨光熹微，透过门缝刺破了血腥的黑暗，早会的时间到了，参加早会的官员早就在门外等候了。 德里克淡淡看了一眼宫切正在复原的身体，站在原地没动，抬头看向门缝中露出的一线天空，摩挲着指根的木制指环。 桃瑞丝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第一个人走进了内庭，很快一阵尖叫划破长空。 陛下！！ 元帅？ 陛下死了！ 元元帅？ 你 宫切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躺在地上不动，那一摊骇人的血让人群很快慌乱。德里克的目光落在塞维尔身上，只用余光瞟过身侧近乎喜剧般混乱的场景。 陛下死了人们相互拉扯，却不敢上前。 人们哭喊、慌乱，却没有一个人敢指认他是凶手，甚至在他的目光瞟过去的时候，人群里连哭声也消失了。 静默。 在早会的时间，内庭里向来回荡着激烈的争论声，此刻却静得风声也明晰，宫切的粗喘终于被人注意到，有人终于发现他们的皇帝尚存。 陛下？人群中的怯怯声音唤着。 哈哈，宫切疯癫地笑，在血肉里扭动，目光瞟过塞维尔，钉在德里克身上，他早就背叛你了！ 塞维尔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目不旁视，看着德里克欲言又止，他紧握手里的刀，忽然抬手，那一瞬刀起刀落，宫切发现自己的视线变了，眼前满是血污。 德里克侧身避开了喷溅的血污，白色的军服妥帖又洁净，他脖颈也跟着疼，但只是冷漠地看着宫切的头颅滚动，那染血的表情扭曲。 快走，老师。塞维尔低声说。 人群早已因塞维尔的举动出现骚动，议论声此起彼伏，他们恐惧那个血腥暴力的诺亚亲王，但塞维尔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他们不害怕，甚至敢肆无忌惮的践踏。 陛下！！有人发出哀嚎，你在干什么！ 陛下，啊！ 这，塞维尔！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背叛你，老师。塞维尔低声喃喃，声音淹没在人群的轰然中，几乎消失不见，他伸手推德里克，希望他的老师快点走。 第213章 但德里克听见了，他轻嗯了一声。 元帅！请制裁他！哭泣的人群哀嚎着悲愤着，竟然开始向他求助。 杀了他！！人群骚动起来。 德里克看向人群，平淡无波，滚开。那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金地定住了人群的噪音。 人群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元帅何必包庇他！他死有余辜！一个声音划破安静打醒了众人。 德里克寒刃般的目光直愣愣地刺过去，白光闪出，发声的人瞬间倒下，白光又回闪，被德里克握在手里。人群更静了，德里克拉着塞维尔往外走。 人群恐惧地绕开，没人敢再出声。 像是发现了黎明的第一束阳光，塞维尔看着德里克握着自己的手，红了眼眶，回握得更紧。 你是来带我走吗，老师？塞维尔颤抖着发问。 是啊。德里克说。 你们去哪？内庭的暗影里，宫切长出了新的头，他手里提着另一个头，怨毒而踉跄地追。 德里克并不搭理他，走得更快，在他的脚步踏出内庭大门那一瞬，他听见宫切提问：你会失控吗？ 那一声像是恶魔的低语，在那一声中他的意识产生了瞬息的空白。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回笼的时候，塞维尔难过又挣扎地看他，注意到他回神的眼，塞维尔下意识伸手去捂他的双眼。 你杀不了我，还杀不了他吗？宫切咬牙切齿又歇斯底里，塞维尔，这是你应得的哈哈哈哈。 塞维尔的手失了力，垂落的时候被德里克握住，德里克像是在梦里尚未完全醒来，愣愣看着塞维尔胸前那把握在他手里的白刃，下意识将塞维尔抱在怀里。 对不起，老师，塞维气息孱弱而微薄，我还以为我成功了。 德里克握着他的手，向他身体里输送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可是这一次的创伤是他的樰造成的，还穿刺了心脏，他无法逆转。 德里克看着塞维尔笑，眼眶干涩发痛，他很想哭，他很想流泪，可是什么也没有，他不会流泪，疼痛在他唇角勾出浮光掠影的疯狂弧度。 宫切，德里克握着塞维尔的手有些抖，他心里撕裂般的疼，跟刚才那样的疼不太一样，这样的疼几乎让他死去，他目不移寸地盯着塞维尔，唇齿间发出嘶哑地声音，你怎么敢？ 他神色中显出无尽的悲痛，他凭生第一次想哭，彻骨地想哭，眼眶却还是如干涸的泉眼，哭不出来。 源源不断输送的生命力都难以挽回塞维尔的离开，德里克无措地看着塞维尔渐渐走向死亡，塞维尔甚至无法出声了，嘴唇却又壑动着想说什么。 是爱吗？德里克努力辨认着。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如此深刻地了解死亡，这跟他自己的死不同，这种死带来的痛苦如海水般丰涌，不竭不止，比生命更丰沛，他忍不住哀嚎，却什么也留不下。 神咒。他张嘴，吐出嘶哑的两个字。 躲在人群后的宫切猛地跪下，双目圆瞪，嘴里吱呜着，你杀不了我！ 是吗？德里克温柔地拂过塞维尔的脸，看着塞维尔温柔地笑，眼角弯弯，生向来比死痛苦。 他木制指环上黑色的咒文飞出，化作锁链将宫切捆缚，他说出冰冷的谶语：你将于王座下焚于烈焰，贪婪的阴影笼罩瀚星，直至终结。 一晃眼，内庭中生出几多的幻影，封存的地宫在那一刻开启，泥沼般黢黑的手涌出将宫切包裹进漆黑的灵柩。 德里克抬眼，看向地宫深处，尖锐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前进，将甬道残缺的壁画补全却又扭曲了意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地宫深处半死不活的戈尔身上，他捂着塞维尔的心口，白刃飞出，周围的人被屠戮一空，化为破裂的尸块，浩荡的死气奔涌进戈尔的身体，戈尔从衰微中被唤醒，抬头愕然看着眼前一切。 德里克诡异地笑：戈尔，借个火。 戈尔本源的烈焰不受他自己的的控制，在德里克的引诱下没入了宫切的灵柩之中。 戈尔来不及问什么，只听德里克叹：会给你补偿的。 然后，戈尔就失去了意识。 封闭了地宫，德里克再一次看向塞维尔，叹了一口气，塞维尔已经变得冰冷而僵硬。 樰化成薄刃回到他掌中，他笑了笑，我还能给你什么呢，塞维尔？他的声音温柔如浅滩的浪。 薄刃直直没入他的胸口，他将自己的胸口切开硕大的创面，在快速愈合的骨皮之下，一颗莹白而绚烂的心脏规律跳动着。他的手此刻冷静又平稳，将那一颗心脏挖出。 只有它了。德里克捧着自己的心脏，注视着这厚重的生息之源，这是开启神祭的钥匙。 然后，他缓慢地将自己的心递进了塞维尔的胸膛，他们血脉相融，他的心脏跟塞维尔原本的心脏慢慢融合。 神祭至此开始，受祭的人会成为他的卡谛礼。 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流泪，神祭无法立刻完成，他也没法立刻回到溟水星，但是只要神祭没完成，塞维尔就可以借由这颗心脏一直活着。 第214章 等他休养生息再次醒来，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心脏融合结束那一瞬，德里克身上的伤口不再愈合，他的生机被完全抽离，如落叶般垂落，坠进了塞维尔怀里。 下一瞬，塞维尔猛地睁眼，迎来了噩梦。 他看见爱人洞开的胸腔，那里空荡荡，深色的血在拗口里积成湖泊，自伤口中流出，从来纤尘不染的制服此刻污染，从来生机满溢的身躯此刻冰冷。 他的老师呢？ 他的爱人呢？ 那一瞬的痛苦如万顷的山压来，那一瞬的回忆如万千细针般凌迟他，从此以后他不敢回想，记得又不记得，清楚又不清楚。 他的人生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他知道它真实发生了，却记不起细节，但同时有那么几个画面又那么清晰，像是定格在他脑海深处，他甚至记得血滴在地面的形状，记得德里克的面颊上垂落几根发，记得他身上的冰冷，也记得他身上的血腥气。 这些画面在无数个深夜里折磨他，在无数个不可预知的瞬间里击毁他。 他的老师死了。 每当他回想，或者他想要回想这件事，万千的细针就顷刻而至，哪怕前一刻他正常行走，下一刻他都能恐惧得发抖，让他甚至难以支撑自己活下去。 但他又需要在这样的恐惧和痛苦里活下去，因为德里克的心脏那样鲜活，它在自己胸腔里的跃动那样充满生机，那是德里克唯一留在他身上的东西，让他无数次想自戕的时候都坚持了下来，他不忍心让这颗心脏也死去。 于是，他变得奇怪，他感觉自己仿佛并非活在现实，时常抽离又冷漠地打量自己情绪崩溃，好像有了两个他，一个强忍着继续活下去，另一个在他的身体里腐烂、裂解、歇斯底里地哭泣。 从那一日起，他没法直视世界上一切有蓝色眼睛的人，包括他自己，他恐惧镜中的自己，害怕看见别人穿白色的军服，甚至开始恐惧每一个月的13号。任何能让他想起德里克的东西都让他痛苦。 他在崩溃里沉默，最后失去了倾诉和言语的欲望，变得沉默而漠然。 -------------------- _(:3」ang;)_明天就甜了，我保证！ 第105章 觉醒（3） 星辉之下，鲸骨形成的岛屿宛如盛了满钹的碎银，海浪声声慢慢，如和婉的歌声。 有人自海浪中缓步走来，他银色的长发如月色般清淡，浅蓝的眼被海映得深邃，深处像是流淌的银河。宽松的神袍披在身上，显出他宛如无骨的纤细。 他脚步有些踉跄，手里拖着一个人。 他一直走到海水漫不到的地方，在干燥的沙滩上坐下，将手上的人放平在地上，夜色静谧又璀璨，他仰头望着，指间渠渠流动的生命力白光汇入旁边的人身上。 他身边的人剧烈咳嗽起来，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的一瞬间支起身疯狂在四周寻找着什么，在看见身旁的人影时，动作猛地顿住，像是登时陷入了幻觉。 老师？塞维尔有些不确定。 嗯，德里克歪头看他，笑意盈盈，醒了？ 塞维尔愣愣看着他，流下泪，您 对不起。德里克诚恳道歉，他倾身跪在塞维尔身侧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杀我会让你痛苦，可必须有这么一次，我将一切都献给你，你带走我的一切，我才能在你给予的死亡中新生。 对不起，塞维尔，我注定因你而死，可也注定因你而生。他说得平缓，但却抱得很紧，塞维尔听着像是陷在虚妄的梦里，不知道真假。 他继续说：这是必要的过程。不要难过，我已经回来了。 您塞维尔的话没能出口，因为德里克没有给他机会。 他松开怀抱，起身温柔又虔诚地贴近了塞维尔的唇，无法出口的话被他咽了下去，塞维尔怔愣着，像是难以置信，像是没有清醒，但是身体遵从了本能。 那些话语中被咽下的不安却又浮现在行为里，塞维尔急躁地，像是怕德里克离开般死死紧扣着，将人压向自己。 德里克一开始还能配合，但收紧的手臂渐渐勒得他喘不上气，只能被动地迎合，甚至呼吸都带上了血气。 他轻轻拍了下塞维尔，希望他轻一点，但是塞维尔并不搭理，他皱眉瑟缩着推，却又推不开。 塞维尔宽阔的肩背落下暗影，将他整个人罩进阴影中，他在阴影里泥足深陷，任由对方急躁地逡巡游走，直到在腺体的位置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顿住。 老师塞维尔起身俯视德里克，眼里照不进光，宛如深渊，你的腺体呢？他声音沉郁，带着几分难以遏制的失常，你的、腺体呢？ 他连着问了两遍，深渊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德里克得了片刻喘息，他伸手拂去塞维尔面颊的沙砾，眼里倒影着对方的影子，他犹豫了一下，解释说：我不是这里的人，本来也不会觉醒，我之前也没有信息素。 塞维尔静静看他，眼底猩红的血影压抑着深深的渴谷欠，他倏尔低头吻了德里克的额头，你还会再离开吗？他逼问着，你又要离开了吗？ 第215章 德里克被他滚烫的吻贴得颤抖，哀叹着，对不起，我 你不要离开我。 手臂的图腾在这一瞬亮起，袖口露出些许微光，塞维尔没注意到，但德里克注意到了。他随即感觉自己压根没法动，他像被那句话封印了，仿佛被定身，只能躺在那。 塞维尔找不到熟悉的腺体，这让他仿徨不安，而德里克无法回应的姿态加剧了这种不安，他以为自己又一次被抛弃，实质般的惶恐即刻击穿了他的理智，再加上发/情期对自己omega的极端独占欲，塞维尔箍握德里克的手臂锁得更紧。 德里克察觉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伸手抵着塞维尔肩，想让对方清醒一些，我去找戈尔，我可以再一次觉 戈尔的名字像是加重了塞维尔的不安。 不，你不能离开我。塞维尔双眼带着野兽般残暴的恶意，话一出口，德里克推拒的动作停下了。 这一次，塞维尔终于注意到自己袖口透出的微光，自然也注意到德里克同时出现的停顿。 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神志清醒又迷离，好奇怪的梦，他喃喃自语，好奇怪。 他的喉结因吞咽而滑动，神色满是痴厄，他直起身脱掉了制服外套，挽起衬衣的袖口，注视着自己前臂的图腾，那图腾此刻已经不亮了。 好奇怪的梦他又重复一次，望向四面的海，黑暗让他沉沦，是易感期吗?又是幻觉吗？他低声问自己。 德里克伸手拉他的手腕，急切地说：不是，不是，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手臂的图腾，又看向德里克，像是醉了酒，老师？他试探着，喉结下的阴影忽明忽暗。 德里克感觉情况有一丝脱离控制，他紧张地看塞维尔，再一次强调：不是做梦。 不，塞维尔下意识否认，他从地上站起身，逆着海风退后几步，发丝贴着他的面颊抖动，他的视线黏腻地锁在德里克身上。 您，靠近我。他颤抖下令。 图腾亮起，德里克感觉头皮发麻，他像是被野兽注视着，本能告诉他应该逃跑，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能从沙滩上站起身，朝塞维尔走去，一步一步走进了塞维尔身前的阴影里。 塞维尔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后蚀骨贪婪的暗影投入他浑噩的神志，老师，你吻我吧。他轻声引诱着命令。 德里克偏过头，图腾的光亮照亮了他半边脸，剩下半面映着星光，白得透亮，他在那引诱的命令下，凑近塞维尔吻了上去。 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像是上了头、着了魔。不管德里克说什么，塞维尔都听不进去，不管德里克如何挣扎，都只能换来塞维尔更多的命令和掌控。 别动，老师，让我 你，你别说了。德里克颤抖着配合。 他被放在石壁上动弹不得，手毫无用处地撑着石壁，他没有腺体，但是塞维尔仍然固执地啃咬那里，一次次将那里的皮肤咬破，疯狂地灌入信息素，任由鲜血流在光洁的背。 你，别咬了我没有没有腺体！ 老师，再一点。塞维尔置若罔闻，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沉迷，他摁着德里克的肩胛，任由图腾一遍遍亮起。 德里克的眼角在无法违抗的命令里发红，被迫放松、迎合，几欲崩溃，却流不出泪，只能被发了疯的塞维尔掌控着，跟着他陷入发/情期的歇斯底里，配合他侵/犯自己。 这次的梦，真好啊，老师。塞维尔的声音颤动耳膜，搔刮着德里克脆弱的神经。 不，不是，德里克箍得没法动，他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神像，被迫接受信徒的蚕食，该有腺体位置的皮肤鲜血淋漓，不是梦，不是塞维尔，我会疼 疼？，塞维尔喃喃低语，像是陷入了些茫然的状态，可我在梦里也会疼。 这茫然昏沉的言语让德里克沉默了，心从血肉里撕裂出豁口，他一下放弃了唤醒塞维尔，放弃了任何抵抗，直接选择了服从。 他颤斗着，汗涔涔，宛如剥/开的荔枝，神志恍惚又溃散，蹆颤着、支着，有时也悬着，被撇开、被弯折，或又被迫跪着。 这份沉沦和服从反而让塞维尔清醒了一些，他在某些时候像是从混乱的解离中与现实融合了一瞬，有些时候又像是彻底陷入了那种疯癫和痴狂。 但不论清醒还是迷离，他没有一刻停下。 德里克感觉自己快要死去，但更糟的是，因为没有omega信息素的反馈，塞维尔在这种癫狂里失智、发狂，变得残酷的同时精神力急剧衰竭，精神状态也岌岌可危。 德里克算是猜测出塞维尔的易感期什么样了。这样下去根本毫无止境，塞维尔甚至会因精神力衰竭而重伤，于是，他终于在被命令的间隙里分出一丝气力，用精神力催眠了塞维尔。 赛托在林中疯狂奔逃，16号实验体的身体很单薄，体力并不好，他跑得很累，但是身后帝国的军队紧紧跟着他，原磁枪的子弹紧随他的步伐，将泥土和石子溅起，但凡落下一步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第216章 自从裴子晏消失，新的岛屿在溟水星上形成，帝国军队和鸱鸮的军队割据一方，打得不可开交。 赛托自动被划归为鸱鸮那一方，同时身体是帝国的试验品，鸱鸮因为他没啥用处，对他爱答不理，但帝国军队对他穷追不舍。 赛托的境遇尴尬，除了顾麟没人知道他是赛托，他也不想告诉别人这些。对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掌权者了，此刻只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孤家寡人。 他唯一能推测的就是戈尔应该做了什么，跟德里克达成了一些协议，让他活了过来，但此刻戈尔睡得很沉，而德里克已经死去。 追兵越来越近了，赛托隐在一棵树后，将身体塞在树洞里，祈求追兵不要发现他。汗涔涔落下，划过眼角。 但他信/息素的味道难以掩盖，有嗅觉敏锐的帝国军队alpha循着味道追了过来，赛托握紧匕首，头抵在树干上。 沉默的夜色深处，林中的暗地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徐徐走来，银色发尖无风自起，眼角微红，身上染着一丝血腥味。 你是？赛托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 德里克抬起手，樰落入掌中，化为无数飞镰破空而去，那些尾随而来的帝国军队，在瞬息间被飞镰肢解，血肉落了一地。 德里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泛起白色荧光的掌心贴在赛托额心，信仰我，赛托。 不，赛托下意识拒绝，戈尔，我已经信仰了戈尔。 那就同你的神一起信仰我。德里克有些急躁，没给他解释，也不给他拒绝的权利，掌心的白光盛放，神印纠缠着汇入赛托的身体，在赛托耳后形成了白色的菱形图腾。 这一刻他可以再次作为人活着了，只是身躯仍然会老去。 戈戈尔赛托喃喃着，身体瘫软着倒下，落地那一瞬眼中爆出血色的光，他单身撑住了地。 德里克漠然垂视他，戈尔。 血色的暗影猝然收束，戈尔抬头，银白的发瞬间转黑，闪着鳞片般的光泽，瞳孔的蓝被血色浸染成一双竖瞳魔眼，瞬膜一闪而过，掩去了来自死亡的恶意注视。 戈尔看起来有些虚弱。 德里克掌心翻转，飞镰化出更多，飞向更远的地方，夜色里巡游的帝国军队瞬间死去更多，他们被迫献给了死亡。 获得了献祭，戈尔肉眼可见地恢复，消瘦的身体变得健硕饱满，皮肤变成深深的小麦色，他稳稳站起身，定定看着德里克，随后朝他半跪行礼。 卡谛礼索卡。戈尔的血眼向上注视，谢谢你，德里克，我感觉到赛托变好了。 嗯，德里克应得漫不经心，把另一枚神印送进戈尔体内，然后朝戈尔说：我需要你的果实，成熟的。 噢，戈尔早就注意到了德里克身上残留的信息素，只是那味道已经快散去，我记得你之前都是假装觉醒，信息素都没有。你不喜欢被人掌控，我可以解离他的腺体，他就跟你一样不发情了。 德里克舔了舔受伤的唇，淡淡笑了一下，那一瞬的笑透着迷离的沉沦，那多没意思。 哇哦，戈尔一脸难以置信，但又透出几分可以理解的表情，我懂我懂。 他伸手凭空一握，掌心出现一个鲜红的果实，又犹豫一下，你确定吗？你会臣服于他的信息/素。 德里克伸出手，摊开掌心，目光平和而稳定，他想要，我就给，没什么大不了。 啧，好的。戈尔赞叹而感慨，将果实抛了过去，那祝你们玩得愉快！他像德里克行了个告别礼。 德里克抬手接住果实，回看他一眼，我的果实多了一个，是补偿。 戈尔瞪大眼，喜出望外，差点哐一声给德里克跪下，我向你献上我全部的忠诚！ 有了德里克的果实，赛托将成为跟他一样永恒。 德里克没搭理他的献媚转身走了。 -------------------- 完结倒计时了盆友们 第106章 觉醒（4） 德里克漫无目的地啃着手里的果实。这果实甚至带着些温度，抚摸果实的时候，宛如在触摸人体。 他已经回到了刚才的岛屿，靠在昏迷的塞维尔身边。他自己吃了大半果实，剩下的嚼碎喂给了塞维尔。 成熟的果实可以让塞维尔的觉醒更加完整，只是他暂时没敢将塞维尔唤醒。他刚才就发现了，虽然现在他脱离了裴子晏的身体，但是塞维尔的发情期并没有因此结束，塞维尔醒来他们肯定会进入无休无止的发/情期。 回想刚刚那一会儿他都感觉有点疯狂，不敢想持续半个月的发/情期会是什么样。 想想就刺激。 他吹着海风，感觉到果实在消化，他引导着，尝试将自己的分化导向omega，过程中，他的心情甚至有些复杂，因为他记起在最早的时候，他很抵触自己觉醒成omega这件事。 觉醒的热流很快在他体内开始崩流，像是雪崩一般，由弱至强，顷刻间奔涌至四肢百骸，带起摧枯拉朽的连锁反应。他艳白的脸染上了绯色，像是熟透的果实，盛放的酒香渐渐溢开，这是觉醒热，德里克抬起手，解开了塞维尔的催眠。 第217章 塞维尔很快自混沌中醒来，德里克看见他深蓝的眼，时而迷蒙，时而沉郁，像是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他伸手去抚摸塞维尔的脸，动作间，他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浓烈。 浓浓的酒香，归巢的味道。 塞维尔，可以标记我吗？他问。 回应他的是磅礴的乌木玫瑰的信息素，因着他们极高的匹配度，德里克很快被诱导进入了发/情期的热潮里。 塞维尔如被诱饵引诱的野兽，撕扯、啃咬，凶猛，充满饿欲，成为了无法反抗且决绝的存在。 德里克红着眼看他，在信息/素的控制下变得渴求，浑身充斥着他所不能理解的渴望。 他们在第二天进行了彻底的标记。 海浪接连涌入沟壑的最深处，乱石与残垣挽留了倒灌的海潮，形成洼渠，浮沫如朝生暮死的蜉蝣，散了又新生。海岛上遍生的果实被尖牙咬破，汁水被吞咽，味道被品尝。 这颗星球将从黑夜中醒来，是枷锁和掌控将他封印，是黎明的白光将他唤醒，他将重新拥有生机和形状，因为有人为他引路，让他归来。 这一切就像是候鸟终于归返巢穴，德里克终于被注定属于他的怀抱所拥有。 他们是彼此至高的独一。 发情期持续了漫长的十五天。结束之后，又是为期一周的依赖期，跟戒断症状一样，这是100%匹配度才会有的特殊时期，因为标记后双方信息素相互浸染太深，需要一段时间来代谢和适应。 德里克没法离开塞维尔一步，塞维尔只要离开他的视线，分离焦虑会立刻发作，他会感觉到惊惧，这种恐惧如梦魇般如影随形。 塞维尔当然也不想离开他，但凡德里克离他的距离超过一米，他都要发疯，变得不安，立刻命令德里克回来，或者把人拖进精神域关起来进行负距离接触。 他已经从那种入梦般的不真实感中醒来，只要德里克不离开他，他其实是极尽温柔的，他擅长安抚德里克的分离焦虑和恐惧，他的纾解合理适当，同时又不会加深对于信息素的过度依赖。 他们像是在孤岛上筑了巢穴。 完全从发情期和依赖期里恢复，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后，德里克终于感觉自己的理智回笼，不会再疯狂迎合塞维尔，一切以他为导向，将自己放任到尘埃里。塞维尔也不会动不动就把人关起来。 德里克整理着自己神袍，用扣子将松散的布料扣紧，神袍的布料很薄，露着小臂。极夜带着寒气，德里克虽然不会觉得冷，但塞维尔仍从他身后不远处靠近，将制服外套披在他身上，那外套上还别着钻石胸针。 德里克低头看胸针，我对这枚胸针没有记忆。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塞维尔。 这是临别的礼物，我没能送出去。塞维尔怅然地笑，现在他找到了主人。 德里克迟疑着偏头，下意识有些拒绝，可我们不会分别了。 塞维尔低头亲吻他的手指，态度虔诚，表情释然，随后目光灼热地看向德里克，但我告别了过去。 德里克接受了这个说法，心情难得有些舒畅。他们整理好了衣服，准备去处理宫切的问题，临行前，德里克又想起一件事，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对我使用神谕。他认真地盯着塞维尔叮嘱。 神也是要脸。 塞维尔看他的眼神有些隐隐缠结，他斟酌片刻，答：如果您再在我面前自戕，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德里克： 他沉吟半晌，本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可由难免想起塞维尔曾经痛苦的姿态，于是心念一转：再也不会了，这种由死向生的轮回已经被你终结了。 闻言，塞维尔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德里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日子光顾着昏天黑日地翻云覆雨，他好像压根没给塞维尔好好解释这一切，怪不得他会这么不安。 海边有一块巨石，被薄薄的潮水反复隐没着跟脚，德里克拉着塞维尔在巨石上坐下。 卡谛礼，你记得吗？德里克望着夜色下塞维尔的脸。 塞维尔轻轻点头。 我的种族有一个特性，每个族人都会有一位卡谛礼，完成神祭就能拥有卡谛礼，我的卡谛礼比较特殊，辅掌我的权柄，可以终结我对于皇帝的神赐。 之前我没有卡谛礼，终结神赐只能远离域内，然后自戕，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德里克观察这塞维尔的神色，确认他没有想起些什么痛苦的事情，继续说，因为生命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一种耗材，好比没有人会去节约使用空气。 塞维尔看着德里克，眼里弥漫着哀伤，可你那是因我而死，我身边重要的人总是因我而死，我太恐惧这件事了。 塞维尔的声音融进海浪，随潮水反复侵蚀着海岸线。 星空下的夜色灰暗不清，宛如一种漫长而哀沉的阴郁，将德里克笼罩。 他蓦地发现，他虽然将心剖给了塞维尔，却好像将塞维尔的一身血肉都带走了，塞维尔只剩下一具骨架，盛着那颗心，苟延残喘，无法腐烂，只能痛苦。 第218章 因我而死？德里克紧扣他的手，笑得温和，不，你不能这样理解，因为其实是我选中了你。他拂过塞维尔的脸颊，诚恳道歉，对不起，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切，让你这么痛苦。 塞维尔满含依恋的眼，此刻被夜色映得浓郁，选中了我？他不解地问。 嗯。德里克点头，不管哪一次死亡，都是你成为卡谛礼的必要步骤，都是为了完成我的神祭。 听见神祭二字，塞维尔神色一凝。 第一次。德里克伸手按在塞维尔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我将心脏献给你，厚重的生息之源将延续你的生命，这是开启神祭的钥匙。 星光在塞维尔脸上投下的暗影被定格，他的呼吸像是停了。 第二次。德里克伸手点了下塞维尔的额头，你杀了我，将我从无止境的操纵中解救，让我解脱，让一切走向正轨，是你引领了我的宿命。 塞维尔看着德里克的眼眶微红，盈着的水光将落未落，眼底满是压抑的情绪，将面庞上暗影惊出涟漪。 第三次。塞维尔拉着塞维尔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需要杀了我，让我将不竭的生命献与你，我选定了你，我唯一的信徒，神向信徒献祭，是神祭的核心。 塞维尔一瞬不落地望着他。 然后，是我的神谕，我的星辰之核。德里克的指尖点了点塞维尔的手臂，它献与你掌控我的权力。他抑扬顿挫地说着，随后揶揄地笑，我感觉你很喜欢它。 看着德里克笑自己，塞维尔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眸光深深，眼里未落的水光却因此刻的笑而垂落。 德里克抹去那滴滑落的泪，注视着指间的晶莹，还有最后一样东西，对我来说它本来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曾经从未想过我会拥有卡谛礼。 塞维尔静静等着德里克的下文，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德里克还是他的老师，也是这样温和地给他授课，教了他许多改变他一生的东西。 但这一次德里克沉默了许久，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直到指间那滴泪被海风吹至干涸，他才无奈地笑，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你让我拥有了我从未有过的东西，将我从死亡的轮回中解救。 他停了一下，是你对我的爱，也是我对你的。 塞维尔的瞳孔在德里克的话语中扩大，他像是一只终于得到了足够爱意的小狗，但又意犹未尽，那是什么？他问。 德里克像是有点难以启齿，毕竟他这一生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会哭，实在是有些羞耻。 犹豫许久，德里克面带一些尴尬，试探着问：我可不可暂且保留这个秘密？ 德里克的犹豫让塞维尔更加好奇了，但是德里克那样看着他，他也不想让德里克为难，只好点头。 但，我要一点点补偿。塞维尔伸出手扣着德里克的下颚，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然后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藏匿秘密，还侥幸逃脱，德里克自然不会拒绝，再说他本来也很喜欢和塞维尔接吻，那种纠缠相融的感觉让他着迷。 那你呢？唇齿微微分离的间隙，德里克问，星光跌进他眼底，明熠生辉，他修长的手指从塞维尔耳后缓慢抚摸至颚尖，为什么会被宫切带走？ 塞维尔握住他的手指，吻了他的指间，表情中夹杂的情绪很复杂，有着释然、惋惜，还有一丝懊悔，他坦白说：因为我想终结最初的那个计划。 -------------------- 嗯，话说这中间省略了六千字，点烟 第107章 错过（1） 德里克握着塞维尔的手，听他说那天偷吻过他以后的事。 我一开始加入智环计划的时候不知道这个项目是用来控制你的，后面发现你带上了那个智环，我才察觉问题。塞维尔说，当时他们只能完全控制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对于我只能控制一瞬间。我猜测过，他们最多也能控制你一瞬间。 而这一瞬间，致命得有些可怖。 德里克没有说话，只是安抚性地抚摸塞维尔的背。 那天，我想去摧毁生命科学院。塞维尔看向夜空深处，我知道你不会留下太久，我想让你可以安全的离开。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塞维尔的计划其实很周全。 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是他布局了很久，在他发现这一切跟德里克有关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拟定计划摧毁生命科学院。 智环的控制信号由生命科学院发出的脑磁机发出，那时候脑磁机还没有被广泛地嵌入智环塔，所以摧毁生命科学院，源头消失，这个计划就彻底泯灭了。 他将时间卡得很准。 帝国历10年，9月13号早上10点，桃瑞丝星。 生命科学院的智环研究部位于地下三层，为防止泄密，这里的管理很严格，每个入内的人严格全身扫描，禁止带入任何通讯设备和个人使用的智环，只能使用内网，是一处密不可破的堡垒。 第219章 塞维尔摘掉自己的智环扔进储物柜里，目光落在柜门内侧的照片上。 他的柜子在角落里，更衣室冷白的灯光照不到柜门之后，那是他藏在黑暗里的秘密，一张德里克的照片，是他偷拍的，他视线反复流连在那清俊的轮廓上，依依不舍，像是诀别。 桃瑞丝和阿德里安有四个小时的时差，现在的阿德里安大概快凌晨六点，德里克应该还没醒，塞维尔似乎想到了昨晚那个吻，很浅地笑起来，目光里的坚定更加卓绝。 他合上柜门，大步流星离开了更衣室。 他在这个地方呆了七年，每个地方都很熟悉，也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初到时年纪不大，每次实验都完全配合，从不反抗，哪怕实验过程中的疼痛测评已经到了顶，他也没有流过泪、求过饶，只是浑身绷紧，睁着眼看天花板，一言不发地忍受一切。 或许是因为这种对疼痛的超常忍受力让人觉得他仿佛非人，或许是因为他本身也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也或许是因为他身份尴尬，所有人都知道艾绒并不喜欢这个继子，而艾绒是这里的院长，所以他在这里没有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 但他的存在又让这个项目得到了十足的进展，所有只要他不出格，在这里多少也有些特权，因此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巡逻的安保也没有说什么。 而他其实正朝着监控室走。 一路上他遇见好几个实验员，有些抽过他的血，有些修改过他的记忆，但每一个都默契地没有跟他打招呼，他好似也不怎么在意，或者早已习惯。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难融入人群。 没有人注意他，他的行动自然会更方便。 监控室里有两个人，各自端着一杯咖啡聊得火热，压根没有注意到塞维尔的靠近。门无声地开了，塞维尔迅速走进去，安静合上门，浓烈的alpha信息素瞬间炸开。 生命科学院的安保级别很高，安保人员没有低于s评级的，而地下三层更是没有低于sss的，这两人也一样。 塞维尔的本身是sss，但德里克平时有事没事给他灌点精神力，早已突破了sss的评级，只是他低调得可怕，从不与人争斗，更没去复测过。 所以此刻那两人在绝对碾压的评级面前根本无力反抗，一瞬间被塞维尔的信息素骇得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塞维尔冷淡看着跪倒的人，将门死死反锁，然后利落走上前，双手熟练又稳，颈椎断裂的声音清脆又短暂，那两人瞬间断了气。 他扫一眼操作台，将整个负三层的监控停止，随后退后几步，再向前助跑，往台面踏步一蹬伸手够到了通风口的位置，正好单手卡到缝隙里，稳稳挂在半空，另一只手立刻跟上，插进了另一头的缝隙里，他晃动着身体，用了些巧劲，整块通风口的挡板就松动了。 他松开一只手，从松开的缝隙里插进去，牢牢抓住边缘，然后另一只手取下了挡板拿在手里，随后他抬起双腿，折叠身体，先把脚伸进了通风管道，然后把身体送了进去，最后只剩下一只握着挡板的手，将挡板叩回了原位。 通风管道内很安静，偶尔路过几个房间的时候可以听见一些人声，那些人窸窸窣窣说着话，偶尔笑起来，房间的光也透过挡板，被切成几片，落在塞维尔的身体上，将他的身影隔得破碎。 他在每一个房间的通风口都放了毒气扩散剂，启动时间设定在五分钟之后，然后一路顺利爬进了负三层的总控中心。 监控室没人，他也就没了顾忌，密码那些他早已摸清，一路解决了巡逻的人，直入到总控室最深处，拉下了几个控制闸，随后将通风开到最大。 瞬时间负三层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狱。所有人都无法联系外界，所有的大门紧闭，通风口的冷风被开到了最大，毒气无味，却很快溢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或许有一些人会有特殊的通讯渠道，但他并不在意。 塞维尔没有闲着，转身就开始清空整个总控中心的数据信息，七年来所有的实验数据开始进入清空倒计时。 你确定要这样吗？安静的总控中心里想起一道女声。 塞维尔很早就听见了脚步声，但并不意外，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目光锐利而坚定，确定。 艾绒带着防毒面具，沉默着，开始仔细打量塞维尔，这好像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认真看塞维尔。 进度条飞快走着，每进展10%呼吸灯便亮一次，直到第五次的时候，艾绒开口了。 海曼跟你那么像，我有时候不明白，他为什么选了你，而不是海曼。 塞维尔专注地盯着进度条，听见这话，露出几分自嘲，他没有选我。是我刚好走到他面前，被他看见了。不过，最后他不也救了海曼。 那是因为你。艾绒冷淡道。 我？塞维尔瞟了她一眼。 莱恩公爵的爵位换海曼的生命。艾绒补充道，你袭爵了会保护海曼吗？ 塞维尔神色中晃过难辨的暗影，他以为我想要袭爵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认为地位和金钱可以你给你想要的自由。艾绒重复了德里克曾经说过的话。 第220章 从世俗的意义上来说，莱恩公爵的爵位确实是这样的存在，没有实权但富得流油，缪尔跟宫切的关系好得宛如亲兄弟，整个王庭没有不高莱恩公爵看一眼的。甚至还能拥有一颗遥望星，虽然不能住人。 进度条走到了70%。 或者你想要什么呢？艾绒接着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塞维尔来说很明确，但却是他无法开口的妄念，所以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进度条走向80%。 他不是人类，你何必帮一个非人类，你也是人类。艾绒似乎在做出最后的尝试，希望塞维尔停下，如果实验成功，他也会被留下，你也不用跟他道别。 塞维尔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我很讨厌这里，我为什么要让他留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你不喜欢桃瑞丝，你们可以住在别的地方，艾绒循循善诱，他看起来也是愿意跟你走的。 艾绒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有哪里戳中了塞维尔，他似乎很微妙地心动了一瞬，但那心动很快像泥牛入海般消失了，你误会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抵达90%，缓缓说，我不是不喜欢桃瑞丝，我是不喜欢瀚星的每一个地方，也不喜欢这里的人。 艾绒诧异地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也是这里的人啊。 塞维尔面无波澜，我也一直很讨厌自己。 他的童年，甚至如今，都处于一种被责怪和被忽视的处境里。几乎所有人都会惋惜地提起他的母亲，虽然没人直说，但所有人的惋惜里都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责怪。 小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责怪，他懵懂的感觉自己似乎什么也没做，却犯了错，但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他们只是看着他叹息，让他在迷茫的恐惧中生出罪恶感，只能惊惶着向每一个人道歉，祈求原谅。 但没有人有资格原谅他，能原谅他的人已因他而死，他陷入了循环的死局，只能用憎恨自己来缓解自己的罪恶感。 缪尔将他留在地耀星，送他去了寄宿学校，这对他来说不是一段很好的经历。因为缪尔跟着宫切去造反了，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言明，所以他是以孤儿的身份去入学的，在人群中，没有双亲的他显得更加的格格不入。 他也曾有过很多诉求，想要雪糕，想要玩具，想去游乐场，可他在人群中的存在感太微弱了，像是枯井深处滴落的一滴水，像是夜半的一声鸟鸣，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注视他的存在，他也就不再祈求帮助。 他只是沉默地活着，无可奈何地接受漠视，并坦然地厌恶自己，直到现在。 -------------------- wb大水淹了兔兔庙，补昨天6000 第108章 错过（2） 你确实应该讨厌你自己。艾绒冷笑起来，这个项目每次都是因为你而终结，第一次是因为你导致了你母亲去世，现在又是因为你的私念。或许当初应该让缪尔把你留在地耀星。 塞维尔面无表情地听着艾绒的话，直到进度条走到100%，呼吸灯最后闪了一下，再没亮起。他收起东西，站起身，在顶光下站得笔直。 真的是我的错吗？他看向艾绒问，我没法选择出生，也没法控制出生时的事情，我也不想失去母亲。这些责问我已经听腻了，不管你们怎么想，人总会死，这不是我的错。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塞维尔那么直白的反驳他，艾绒愣了许久，最后像是接不上话一般，转身气愤地走了。 塞维尔也随后离开总控中心，他在整个基地检查了一圈，将还活着的人扫尾，摧毁了脑磁机，收走了毒气扩散剂，最后来到了艾绒的办公室，看见艾绒似乎在跟谁通话。 看见他路过，艾绒惊了一下，下意识抓了本文件想挡一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正好下午一点。 他转身走进去，艾绒急急说了句什么，挂断了通讯。 塞维尔在房间里站定，漠然看着她。 艾绒局促地笑，察觉了他眼里的杀意，有些恐惧，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联系宫切。 我本来也在等他。塞维尔沉声说。 那你她本来想问那你为什么进来，随即意识到什么，所以，你要杀了我吗？我以为你会放了我。 这个计划必须彻底消失。塞维尔说得执拗又认真，盯着艾绒的双眼冰冷。 好吧。艾绒任命地瘫在椅子里，笑得有些奇怪，那我大概也不能告诉你谁联系了我。那个谁字被她咬得很重，带着不明的意味。 然而，塞维尔目标明确，对此他甚至有些漠不关心，他以为艾绒最多不过是联系了缪尔，所以艾绒甚至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就已经被他干脆利索的结果了。 艾绒的智环被他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下。这个智环显然被艾绒改装过，信号截断的情况下也能联系外界。同时非本人不能解锁，塞维尔用常规的方式破解也不行，他随即就不在纠缠，转身离开。 完成一切扫尾之后，他随便提了一把靠椅，独自坐在负三层的大门口，等着人警司的人来抓他，因为他还需要去解决最后一个麻烦宫切。 第221章 宫切是这一切的源头，没有了宫切，也没有人会再重启这个计划。 他没有等很久，厚重的大门很快因为撞击而震动，被震碎的墙灰簌簌落下，空气里也飘起粉尘雾气，但整个负三层内部还是死寂一般。 大门洞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看见了灰尘扬起的空气里，一个黑影安静地坐在那里，那人从黑暗中窥来的视线锐利又冰冷。 塞维尔将包围自己的人全部扫过，他抬起右手，展示着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着的小小方块，这是三层的所有数据，我要见宫切。他的目光看向人群深处里那个指挥的人。 指挥官对他的要求置若罔闻，暗中前后摆了一下右手，随即更多的人超塞维尔冲过去，塞维尔似乎并不意外，他仍然安稳坐在那里，面色淡淡，但浓厚的乌木信息素瞬间炸开。 不管是正在冲向他的人，还是已经包围着他的人，在顷刻间露出痛苦的表情，或倒地挣扎，或猛地跪下，有评级稍高的人努力克服这种信息素压制，朝他开枪，但是颤抖的手没能发出精准的子弹，子弹从他眼前划过，没留下分毫痕迹。 带他来吧。通讯器突如其来地响起，宫切地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默的压制。 塞维尔抬眼看向声源，声音来自指挥官的通讯器，他缓缓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 二十分钟后，他如愿见到了宫切。 塞维尔走进宫切富丽堂皇的书房。宫切浅酌着一杯昆西星系的葡萄陈酿，正仔细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听见塞维尔的脚步声，他从堆满文件的书桌抬起头看向塞维尔，你想见我？ 说话间，宫切放下酒杯，示意塞维尔身后的人出去，然后绕过书桌走向塞维尔。塞维尔身后的人很快退出房间，为宫切关上门，宫切也缓步走到塞维尔面前，他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匕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武器。 我知道你见我的目的。宫切笑着，从塞维尔垂着的手中顺出了那枚黑色的方块，那其实是一个储存器，我打赌，这里面一定是空 尚未等宫切说完话，塞维尔抬手的动作迅如闪电，一息间握住宫切的脖颈狠狠一扭，宫切未结的话被脖颈弯折的声音淹没。 塞维尔松开手，宫切重重落地，然而还不等塞维尔低头去看，宫切的尸体就发出一声咔嚓的脆响，待塞维尔低下头，只见宫切正用一个诡异的角度看着他笑。 你不知道吗？宫切一边笑，一边坐起身，然后在塞维尔的注视中将自己的头颅咔一声搬正，我拥有德里克的神赐，我是、不、会、死、的。 塞维尔呼吸凝住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了？宫切站起身，他揉着自己的脖颈，贴着塞维尔站着，吐息几乎喷在塞维尔耳畔，他没告诉你？我听说你跟他很亲近，看来也不过如此。 塞维尔漠然一瞥，抬手拔出宫切腰间的匕首，朝着宫切心口狠狠一剜，宫切猛地握住他的手，刀只刺入一半，他微微一笑，下一秒铺天盖地地信息素朝塞维尔压制而来。 塞维尔悚然退开半步，感觉到了难以抵抗的压制感，额角瞬间滑落一滴汗，宫切劈手夺回刀，反手刺进了塞维尔的腹部，随后缓慢转了一圈。塞维尔一声不吭，但迅速白了脸。 他给了我很多精神力。宫切洋洋自得。 他并不恋战，很快拔出刀，没有了宫切的支力，塞维尔难以为继，虚弱地半跪在地上，捂着腰腹的伤口，抬眼盯着宫切，满是厉色。 宫切持续释放着信息素压制塞维尔，然后随手扯了块毯子，将匕首的血抹去，插回腰间。 你很有胆量，宫切笑了笑，似乎对他袭击自己的事情并不介怀，我们合作怎么样？他问。 塞维尔低头看自己腰腹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然愈合，只是宫切的信息素压制仍在，他动弹不得，也无法回答。 宫切踱步走到书桌后，从繁杂的文件夹里找出一本金色的书册，另一只手从抽屉中摸出一只信息素阻滞剂，他将金册翻开其中一页，走到塞维尔面前，摊开给他看，你应该会看神语吧？ 塞维尔挣扎着看书页里的内容，瞳孔猛地紧锁，一时失语这一页的金册里写着，当德里克离开瀚星，这里的人会渐渐遗忘他。 你把控制恶魔的枷锁解开了，一旦他离开，这里没有人会记得他，他给予我的神赐会消失，你也会忘了他。宫切笑得狰狞又疯狂，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宫切看着塞维尔的表情，另一只手握着阻滞剂轻轻地扎进了塞维尔的后颈，他试图挣扎，但是没成功，那只阻滞剂被全部推进了塞维尔的腺体，短期内他没法再释放信息素，只能被动地被压制。 宫切拔出针头，声音又沉又缓，充满了引诱的意味，他甚至不想给你留下一丝回忆。 塞维尔沉默许久，像是被金册中的那些文字锁住了口舌，说不出一个字，阻滞剂他信息素的全盘封锁，导致他的精神力也有一些损伤，他的面色越发苍白。 宫切觉得自己的引诱似乎起效了，他笑着，附在塞维尔耳边，只要我们合作，我可以把这本金册送给你，你将知晓他的一切，彻底将他留在这里，这样多好啊。 第222章 许久之后，塞维尔面上生出些奇怪的笑意，他看着宫切的表情就像他刚才看艾绒那样，只是多了些决绝，他似乎从阻滞剂带来的虚弱中缓了过来，只是信息素暂时回不来。 他慢慢站起身，朝宫切说：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希望他离开。 宫切发现他腰腹的伤口已经愈合，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眉峰一挑，怜悯看着塞维尔，目光中带几分讥诮，你竟然是他的信徒，那你只能可怜苟活着，眼睁睁盼着他空闲时从宇宙深处向你投来一瞥。 那也挺好。塞维尔说。 宫切摇摇头，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 见塞维尔不从，宫切也不再强求，他在自己的智环上点来一下，很快有警卫走进来。塞维尔甚至来不及反抗，宫切再一次加重了信息素压制，并让人按着塞维尔，又给他打了一针麻醉。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塞维尔只感觉到手背一阵烧灼样的疼痛，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面前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个手里有着晃动的火焰，他释放信息素的反应是下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他之前被打过阻滞剂之前，他的信息素压制就已经生效了。 塞维尔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药物已经失效了，他能看见墙上的时间，这一次药物失效得太快了些。他不由得联想到之前到实验，那些记忆清除的效果对他来说总是短暂的，很可能都是成为德里克信徒的原因。 他没有迟疑太久，立刻释放了更多的信息素，面前拿着火把的人被他骇然震倒，身体半压在他身上，他被锁链束缚着的手别扭地在那人身上摸出了解锁器，按下了开关，然后摁着那人的头通过了人脸识别。 解开了锁链，塞维尔没再犹豫，轻描淡写地扳折了面前人的脖颈，他从那人身上摸出匕首和原磁枪，他在那人的通讯器上发现了一个定位，大概判断出那是王庭的方位，时间也正好是晨会将近，塞维尔离开了困住他的房间，朝着定位的方向走去。 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这条道路的尽头居然是德里克在等他，至少在他看见德里克那一瞬间，他晦暗不明的人生又一次被短暂的照亮。 德里克听着塞维尔描述那一天他所不知道的一面，忍不住露出些遗憾的表情，跟艾绒通讯的人是我。那天我一直在找你。 风吹得他的眼微微眯起，他抬起手，用指尖点了一下塞维尔的手背。 这话在塞维尔地脑海里翻来覆去滚了几番，他悟出点什么，看着德里克的目光渐渐幽深如海，您一直在找我？在我吻了您之后？ -------------------- 第109章 浪潮与爱 德里克眼中潜藏着许多意味不明的深意，他总是有些后知后觉，如果你早点吻我就好了。他说着。 他似乎有些惋惜，静静注视塞维尔，人的情爱只是荷尔蒙分泌导致的意乱情迷，那种让人欲生欲死的爱欲迟早随着激素的淡化消减，是不可靠且肤浅的。 但那天你吻我，我竟然觉得真好，太好了，你大概爱我，会愿意跟我去任何地方吧。我甚至松了一口气，不用把你留在这里，真好。 那时候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开心，现在回想，你对我从来都是很不一般的存在，我过度在意你，为你破例许多次，只是我没把这些跟情爱相接，我觉得那太肤浅，我的感情历久弥新，不因激素而淡却。 不过现在，我觉得情爱也很好，发情期也很好，我忍不住想要用各种方式拥有你，想把所有都交给你，没有信息素的时候想要你，有信息素更想要你。 我们好像更加密不可分了。德里克靠在塞维尔肩上，嗅着乌木玫瑰信息素温和的味道，他不知道努力用爱意填满空荡的骨架，会不会让塞维尔好过一点。 塞维尔侧过头，温柔地吻德里克的脖颈，一路至嘴角，德里克迎上去，勾着塞维尔的脖子，舔了他的唇峰，加深了这个吻。 信息/素难以抑制地交缠，德里克很快又感觉自深处的渴谷欠，双蹆发软。塞维尔微微退开一点，深喘如擂鼓，他克制地吻了德里克的额头。 德里克手掌贴着塞维尔的侧脸，食指能摸到对方的耳垂，他动情笑着，我好爱你，塞维尔，他声音如倒灌的海潮，随后发出了一个要求，并征求一个同意。 塞维尔屏息望着他，像是忘记了呼吸。魔鬼的邀请太诱人，他眼底奔涌的情绪透露了他的向往，刚给您虽然这样说着，他已经吻了上去。 德里克就着他的唇齿，他气若游丝，眼底染着星的暗辉，他的向往更加深重，如生命般丰裕。 在没有昼夜的星球上，海潮起又落，夜的星图亘古不变，而海却波澜壮阔，变化万千，此刻夜与海相互交染着彼此的颜色，渡过了每一分又每一刻。 老师，如果我更早吻你，我们会更早在一起吗？又是一段时间之后，塞维尔躺在沙滩上，他握着德里克的手，细细地抚摸他鱼际最柔软的肉。 或许。德里克压不住唇角的笑。 那如果一开始我就塞维尔忍不住离谱地假设。 第223章 一开始？你确定吗？德里克支起上半身，看着他笑，你那时候还没我高，能亲到吗？他伸手比了一下塞维尔当时的高度，你可能会被我直接撂倒。 塞维尔闻言也笑了，夜风吹得他洒脱，似乎带走了所有阴霾。 而除了此刻塞维尔和德里克所呆的岛屿，夜的阴霾落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溟水星的永夜并不寒冷，反而有着很宜居的温度，但再这样的温度之下，岛上却找不到除了草木之外的其他生物，海水偶有起落，水中也没有任何生命，除了水草，鱼虾之类的物种已然绝迹。 鸱鸮在跟帝国的对抗里一直处于劣势，折损了许多人手，一开始顾麟也尝试过退出溟水星，到域外进行跃迁，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突破溟水星的大气层。 这个星球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牢笼，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他只好带着鸱鸮的人手四处找到了一些隐蔽的落脚点，能避免跟帝国正面对抗。 不过顾麟感觉自己在溟水星的运气很好，大海很眷顾他，时不时出现的海啸会帮助他，帝国的军队被星球上间发的海啸逐步分散，顾麟便乘机逐个击退。 这大大缓解了他的处境，只是这种游击战实在是消耗体力，四处逃窜又迫于奔命，但好在顾麟发现自己不会饥饿自从裴子晏消失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跟鸱鸮的人再也没感到过饥饿，他们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力量，虽然精神上很疲惫，体力偶尔会不支，但并不需要进食。 另一边，宫切的军队似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同样无法离开溟水星，也无法联系外界，只是他们会感到饥饿。 顾麟在零散岛屿上发现了一些跟大部队失去联系的帝国军队，基本有生火的痕迹，有些人吃了岛上的草木，或者海里的水草，基本都中毒死亡这是他在对抗进行到三五天时候的发现，等到了十天左右，顾麟在一个小岛上发现了残缺的人体和残留的肉汤。 溟水星没有固定的基站，跟大部队走散基本很难再联系上，这些分散的帝国部队显然也没有足够的存粮，极度饥饿之下，做出了一些超乎常论的举动。 在第十二天的时候，他找到了林贤星、段谨和肖琦，他俩的情况也一样，不会饥饿。一行人开着星舰躲避宫切的人，同时又四处收敛鸱鸮的人手，队伍逐渐庞大起来，但始终没有遇见宫切的大部队。 在第十六天，海啸再一次降临。 一股飓风悍然席卷整个星球，烈风中裹着冰雹，拳头大的冰团砸向海面，被海浪怒吼着澎湃吞噬，那冰雹仿佛击中了海底地壳，引来滔天震荡，激起的海啸滔天蔽日。 顾麟操纵着星舰急升，再一次避开海啸的波涛，激烈的海风倒灌进星舰，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乌木玫瑰的气息，又带着些奇怪的酒味。 但这一切来得快也去得快，夜空中为数不多的浮云很快被吹散，一切归于宁静之时，极光自天际落下，铺满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这其实是这十六天来第四次出现极光。 第一次发生在裴子晏死后第二天，那一次的飓风更加暴虐一点，海底接连爆起地震，宛如被打翻的水杯，掀起海啸连涛带波，仿佛深海巨兽般将破碎的岛屿吞咽又呕出。 顾麟亲眼看见那一次的飓风和海啸将宫切的星舰击穿，无数来不及抬升的星舰被卷入海浪，带入了深海，剩下逃逸的舰队被飓风裹挟得歪歪倒倒，像是风雨中的醉汉。 顾麟从那次海啸中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带着鸮鸣的人瞬间逃离了宫切的集火。 那一次海啸和飓风之后，也是徇烂的极光满布星空，这其实是很奇怪的场景。极光一般出现在极地，是高能粒子进入磁场产生的等离子现象，这种整个星球都产生极光的现象，仿佛整个星球的磁场都被什么高能粒子进入了。 除了神迹，顾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几次神迹除了第一次尤为剧烈之外，其他几次都要温和一些，仿佛整个星球正在形成什么新的模式或者循环，在一次又一次极光中，星球渐渐适应了自己新的模式。 而第四次跟前几次有些不同，主要是顾麟捡到了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性，黑发竖瞳，看起来邪性却又带着几分神性的威严。 男人注视着极光，一脸感慨，四次极光海，也太激烈了点，亲爱的，这比我们当时还夸张。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男人自己回复自己。 但等到第六次极光海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天，男人嘴里的话就变成了他们到底还要搞多久，他是这么重欲的人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虽然我看不见，但感觉自己成为了他们paly的一环。亲爱的，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拥抱你？ 男人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他回复自己：你可以别硬着说这句话吗？ 顾麟听不懂男人一天到晚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也懒得去细想，因为他一直在研究极光，他在极光中发现了一些规律，朝北的极光更为浓烈，于是他干脆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三天之后，顾麟抵达了最初落地的岛屿，裴子晏和塞维尔坠落的断崖依然存在，只是崖顶长久浮着些极光幻影，宛如垂落的星河。 第224章 宫切的人显然在这个岛屿上停留过一段时间，并且没有离开多久。岛上有生火的痕迹，灰烬并不潮湿，营区内附近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营区外有不少被剔过的人类的白骨，堆成了小山，血迹也很新鲜。 说明这群人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很长，且离开时间在上次海啸之后，甚至离开之前还囤积了一波食物。 肖琦看着那堆骨头有些隐隐作呕，虽然一路上已经遇见了很多这样的情形，但他还是没法适应，我们不会被困死在这个星球吧？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按道理来说，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这里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到溟水星，四周的人在听见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除了离肖琦最近的戈尔。 戈尔看着那堆白骨，面色愉悦，像是吃饱了一样，听见肖琦的问题，他随口回答：怎么会死，人类待在这里，再过个几千年都不会死，除非把这颗星球惹怒了。 惹怒？段谨随手扯来一块布，将那堆白骨盖上，听见戈尔的话便开口问：怎么算惹怒？污染水源？砍伐树木？我刚才搜了一圈，岛上的树被砍了很多，挖得到处都是坑，之前在这里驻扎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戈尔血红的竖瞳扫过四周的树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喟叹道：真是贪婪。 他在找一棵树。树影摇曳的深处，传来一道人声，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顾麟认出来那是裴策。 -------------------- 第110章 神降（1） 在第一次海啸的时候，顾麟和裴策就失散了，司焰也不知去向，但顾麟没想到裴策居然还在这个岛上。 裴策接着说：宫切带着很多人把这个岛搜了几遍，我听见他的人提到了溟水海棠，这是什么东西？ 顾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是有些好奇，你一直在岛上？ 裴策点头，我在岛上呆了很多年，有自己的暗道，他们找不到我。 那你找到了吗？戈尔转头看他，溟水海棠。 裴策倒也不隐藏，我来没几年就发现了，那边海底一直有一颗树，开黄色的花，前段时间开始结了两个很大的果实，我刚才潜下去看了一下，只剩一个果实了。 众人朝着裴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对着断崖下的海面。 宫切没有让人去水下找吗？顾麟不解。 他尝试了，但他没法下水，所以还没发现。裴策摊手，这个星球显然不太欢迎他，他和他的人只要碰到水就会融化，宫戾离开水就能恢复，但他的下属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而且这些人都会饿，我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从来没饿过。他们走之前还把星舰装不下的人都杀了带走，显然是不想浪费食物。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不过我劝你们赶紧离开，宫戾每次都不会离开很久，他现在应该是出去狩猎了。他对这个岛很有执念。裴策说得极为诚恳，方便的话，把我也带上。 听见宫切很快会回来，顾麟一凛，想起那成堆的白骨，意识到宫切的人手肯定不少，立刻准备离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下令 轰 赤红炮火雷霆般降下，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瞬间变得更加狼藉，尘土和硝烟并起，将地面的人短暂笼罩了起来。 岛上的树被砍去很多，所以能掩体的东西变得极少，顾麟快速冷静下来，唤出机甲反击，为剩下的人留出整队和逃走的空隙。 宫切操纵着漆黑的鸮鸣，半隐在夜色中，身后星舰密密麻麻，人数上已经完全倍压了顾麟，顾麟的反击仿佛蚍蜉撼树，他身后的星舰如萤火，此刻也像是在飞蛾扑火般反抗着宫切。 而宫切的火力并不强，他一改平日强力的炮火压制，让人将顾麟一行人团团围住，并渐渐收紧包围圈。 顾麟渐渐意识到什么，神色骇然，他想把我们当初储备粮？ 众人都变了脸。 顾麟带着肖琦和段谨，费力地在包围圈中突出一条血路，但还来不及撤退，又即刻被宫切的炮火截断，宫切早已注意到人群中为首的顾麟，他自然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随即驱动鸮鸣，锁定顾麟，发出了一枚追踪弹。 顾麟正为肖琦做掩护，此刻避之不及，那枚炮弹朝着他的机甲核心而来 嘭 虚空之中，长夜的晦暗里划过一道流星般的星辉，狠狠击中了那枚炮弹，同时在顾麟面前形成能量屏障，爆炸发生在顾麟眼前，再晚一秒那枚炮弹就会落在顾麟身上。 顾麟一个激灵迅速离开原位，随后朝着那道星辉的方向望去。 夜色下的狻猊犹如镀了一层金光，莹润色泽中透着冰冷而锐利的寒气，不等众人反应，狻猊已经调整方向直冲宫切而去，将宫切瞬间从指挥位置上一炮击出。 顾麟反应过来，立刻配合塞维尔，反身集结人手，将包围自己的帝国军队拖住，为塞维尔减轻集火的力量。狻猊双肩架起巨大的炮口，机甲的巨手一把扼住了鸮鸣的咽喉，接二连三发出几道重炮，直击鸮鸣面门。 第225章 鸮鸣避之不及，硬捱了几下，随后左手唤出磁轨炮，右手唤出长剑劈去，将狻猊从自己身上隔开。塞维尔操纵着狻猊略退一步，随后再次俯冲而去，他手里握着樰化成的光剑，对着宫切当胸一剑，随后肩上的炮口紧随而至，将鸮鸣的甲身轰去左臂。 机甲与操作者通过精神力密切联系，此刻失去一臂，宫切宛如被当头一枪，动作都停了一瞬，但这一瞬很短，短到宫切尚有余力抵住塞维尔的下一次攻击，然后朝着狻猊的核心悍然轰出磁轨炮。 但这一炮被一道浅色的护盾稳稳挡住，伤害被消减，炮火反溅到宫切身上，他错愕着退开一步，意识到是有人为塞维尔支起了护盾，视线扫过战场。 此刻，他终于注意到不远处的崖顶上，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白袍被风烈烈吹起，那个位置正是之前塞维尔和德里克坠崖的地方。 德里克！宫切暴怒着嘶吼，立刻要冲过去。 塞维尔手中刀光如雷影迅猛而至，将宫切的去路斩断，生生将他拦在原地。 宫切怒火滔天，与塞维尔不休缠斗，嘴里嘶吼不竭，德里克！你杀不了我！塞维尔也杀不了我！ 德里克站在崖尖远望喧嚣的战场，浅色的目俯瞰人群中的争斗和恶意，白骨散落，将他眼中的光影映得惨白，却触不到深处的波澜，星光的艳色集于一身，他转头望向黑黢的深海。 崖岷。他的声音低而空灵，却穿透力极强，将浅淡的海波荡开，须臾间崖岷破海而来，在崖下仰望他。 卡谛礼索卡。崖岷捧心贴耳俯首向他祈祷，情态中的虔诚让他低至尘埃，他誓要献上全部所有。 归位吧。德里克望向夜空，此刻需要光。 话音落下，崖岷展臂后仰，沉入海中，瞬息与海水融成一体，他的身躯和金发化成万千浓金的霞光，自海面婆娑升起，荡如海波般轻舞。 那霞光掠过了一些落单的帝国星舰，那些星舰便瞬间化作摇摇欲坠的星子，坠入深海，消解成水。 在众人的注目中，那灿烂霞光浮升至苍空之顶，在肉眼不可见之处，破开厚重的大气层，汇入了溟水星的卫星轨道，顺着晦暗的星轨击中了那枚漆黑的卫星。 那卫星漆黑的表面宛如凝固千年的冰川，此刻被金光击中，立刻裂开缠结根系般的金色裂痕，裂痕渐深渐粗，裂解之间震起阵阵星尘，将金光掩得明灭不清。 那漆黑的包裹物已经注定碎解、融化，霞光的洪流如炙热岩浆，滚滚而去，不过几息之间，那金色已经将黑色的躯壳吞去泰半，渐渐露出了卫星真正的样子。 立足于溟水星的众人呆愕抬头，黑沉多日的夜空中，一轮金属色泽的圆影渐渐破开云雾，悬停在半空，他光芒柔和，照亮了夜色下的溟水星，天色并未真正亮起，但繁星的光芒被掩去大半，战场的硝烟被照得明晰。 莱拉。德里克轻声召唤，声音沉入深海，莱拉至海底探出，向他深深鞠躬。 卡谛礼索卡。莱拉畏惧德里克的注视，她不敢与高崖上的人对视，只是虔诚望着海面上德里克的倒影，犹如渴雨的流浪者，捧心贴耳，祈求神的垂怜。 德里克俯视她卑微匍匐的姿态，一如他俯视海波和夜空的神情，平淡又疏离，他抬手，海面及岛地升起荧蓝的微光，藏匿多时的海蓝精灵现身，它们窸窸低语，窣窣吟唱，随着歌声起伏。 鸱鸮的人在歌声中得到了安抚，帝国的人在歌声中面目狰狞，仿佛精神力受到了重创。 宫切也受到了影响，他身躯一僵，嘶吼着被塞维尔击中，塞维尔将精神力汇入炮口，形成璀璨而决然的一击。 德里克掌心倒转，海蓝精灵落地后如萤火般散去，融入万千海与万千岛。 融入海时，海中跃起体型硕大的独角鲸，鲸鸣震耳，穿空而去抵达云端，似乎要将天际的明星击碎阵落。 融入岛时，林中鸟鸣倏地起伏，凭空生出万千披着彩羽的金鸟，自万千岛内升空而起汇成一团，如银河，如彩云，在金色卫星的光辉下盘桓远去。 盈余的蓝色微光自四面八方汇入莱拉体内，德里克注视她，张口吐出两字，繁衍。 这一声宛如封正，莱拉扎入海中，在崖底的海中摆尾畅游，她尾部击水而去，浪花中生出跟她相似的人鱼幻影，那些幻影自浪尖浮出，紧随她身后，却又生着与她不同的脸。 人鱼们朝德里克行礼伏跪，随后张嘴发出尖锐的鸣叫，朝着海中的孤岛涌去。 那鸣声刺耳，闻声的人痛苦地捂住耳朵，瞬间丧失了战力。 顾麟带着军队配合人鱼将地面部队绞杀，人鱼将尸体拖入海中分尸后蚕食殆尽。 海面在人鱼不雅观的进食过程中漫起汹涌血色，却又自血色中生出漆黑肮脏的鱼群，那鱼群如乌云，如泥水，纠缠集结着往深海逃逸，企图远离被人鱼吞噬的命运。 没有人鱼去追击那些逃逸的鱼群，但是自深海中跃起如母舰般巨大的暗影，暗影血口洞开时，水流中生出湍急的涡流，将鱼群带入腥暗如深渊的鲸口之中。 鲸口轰然紧闭，齿间的漏网之鱼向更深的海域逃窜，将深海的宁静搅扰一空，海的怒气化作金黄的恶魔之眼，在幽暗的深黑霍然洞开。 第226章 那瞳仁横卧而长，微微弯起，宛如恶魔的微笑，以瞳仁为核心，深海中漫起许多张牙舞爪的细长足影，那些遁逃的小鱼再无处遁形。 人鱼的进食无休无止，更多的鱼群奔逃向海的各处。 德里克垂下手，他能感觉到星球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也正适应着这些新奇的变化，手落之后，他这个安静的星球之上生出了更多的生机，也生出了更多的恶意。 他回头看向塞维尔，足下的图腾开始发光，淡淡的蓝光自他足尖逸散、扩开，形成细碎的裂缝，在众人尚未察觉的时候，瓦解着悬崖。 塞维尔跟宫切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狻猊白金的甲面映着苍空中崖岷星本体的金光，泛起神泽般的冰冷荧光，他手起刀落都宛如流星飒踏而来，星图光影随着他的炮火而扭转。 宫切奄奄一息，被迫退出了鸮鸣，窜入残败的林间，寻了处树桩掩体。 塞维尔退出狻猊，稳稳落地，他身上的军服依旧笔整而服帖，透着一丝不苟的整肃，他将樰化为光剑，步履如风追击宫切而去，顾麟也紧随其后，带着人将宫切包围了。 随着包围圈渐渐缩进，宫切神色中是掩不住的烦躁与怒意，他不甘心，他等了这么久，想要做万世的帝王，想要控制德里克，想要得到溟水的果实，最后却一样也得不到吗？ 到头来只有他一人痛苦千年，那两人完好无损？ 他不甘心！ 他再次唤出鸮鸣，猛冲向那艘属于他的潜航母舰，集结！他咆哮怒吼，在他的命令中，帝国舰队残余的部分苟延残喘地集结，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密集。 他将塞维尔和顾麟的方向设置为定点，集火！ 舰队的炮火倾巢而出，天空被染红，舰炮的尾焰和爆炸奔袭而至，地面一片狼藉，混着大量烟雾弹的浓烟，嚣尘四起，几乎将悬崖淹没。 顾麟一头雾水，怎么是烟雾弹？ 塞维尔操纵着狻猊直扑宫切而去。 你还在等什么？宫戾在频道内怒吼，没有人知道他在质问谁。 -------------------- 第111章 神降（2） 烟尘中，有一道紫金色的幻影乍然闪现，爆破弹雷霆而出，直奔塞维尔而去，那紫金色的金甲虫也紧随炮弹追着塞维尔而去。 宫切狰狞大笑，磁轨炮再次朝向塞维尔轰出，他跟金甲虫一前一后夹击塞维尔，让塞维尔腹背受敌。 塞维尔立盾格挡，爆炸接连炸开，在空中散出火焰般爆燃的炙热烟尘，他躲避、反击，游刃有余，光磁波扩开，无人能接近他。 宫切和金甲虫一上一下，在帝国舰队炮火的掩护下，闪现而出，雷霆而动，炮弹与刀光朝着塞维尔再次倾巢而出，四面夹击，誓要将塞维尔重创。 空气中传来雷霆般的震动，像是愤怒的嘶吼，沉默的悬崖在嘶吼中震颤着发出哀鸣，落石滚动，悬崖上巨大的裂缝迸裂着炸开，四分五裂，卷起滔天的烟尘掩去了悬崖的本体，烟尘扑动间，又露出其间一抹天空般的荧蓝。 地面上的人因悬崖的震颤而踉跄跌倒，他们抬头仰望时，只看见一道亮蓝色的残影急速升空，将气流裹出涡影，冰冷的蓝色光刃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宫戾的机甲核心，最后在空中拐了个弯将宫戾猛地定在地上。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地震动。 这时，人们才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高耸的悬崖已然化作齑粉，从中弹射升空又急速降落的是一架机甲，此刻荧蓝的机身曝于天日之下，千年的时光未能抹去耀眼的光彩。 这是真正的樰，是专属于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的机甲。 鸮鸣被穿刺在地上，驾驶鸮鸣的宫切也遭遇重创，不得不收起鸮鸣，在地上猛地咳血，被赶来的顾麟制住。 樰立起身，机身的亮彩璀璨如世间一切光的源头，德里克操纵着樰冲向天空，加入了塞维尔跟金甲虫的战斗。 这次被前后夹击的对象变成了金甲虫，塞维尔跟德里克的配合更加默契，两人手中类似的光刃像是被淬炼千百次的神兵，一上一下贯穿了金甲虫的机甲核心和头颅。 金甲虫毕竟不是鸮鸣那样的超智能原型机，直接损毁触发了保护模式，形成了巨大的保护圈，将操纵机甲的人包裹起来，缓缓落地。 德里克跟着那个保护圈一起落地，他收起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很不解，司焰呢？他问。 裴策咳出一口血，躺在地上笑了笑，他杀了元易时，我杀了他。 德里克沉默了片刻，想起司焰说过裴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的底线不可侵犯，要是司焰犯错，裴策会很生气。 他真的背叛了你？饶是德里克坚信司焰奸猾狡诈，此刻仍然犹豫了一瞬。 裴策苍凉笑了笑，不是万分肯定我不会动手。我已经将过去梳理了很多次，他如何接近我，如何爱上我，如何背叛我。我也希望他有苦衷，可他偏偏没有。 他哽咽着，你杀了我吧，我认输。 德里克抬头望向空中清理残余帝国舰队的塞维尔，光磁波让塞维尔看起来更加耀眼，他问裴策：你为什么要跟宫切合作？为什么想要伤害塞维尔？ 裴策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塞维尔，司焰看见他杀了子晏，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第227章 德里克恍然大悟，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裴策错愕着看他。 之前是我用了他的身体，塞维尔杀死的是我。德里克解释，裴子晏早就被他的继母陷害，坠崖而亡，可他救了我，所以我给他一个机会，他会回到你身边。 裴策恍惚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你 德里克抬起手，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汇入裴策身体中，治好了他受的伤。德里克转身看向海岸，浪声中夹杂着人鱼的吟唱，那吟唱渐渐靠近，莱拉自海中浮起，手里抱着一个人。 莱拉浮到岸边，丛林中一个八只脚的影子灵活闪了出去，从莱拉伸手接过裴子晏，抱到了德里克身边。 冕下。崖岷看着德里克，向他低头行礼，将裴子晏交给了裴策。 德里克抱着手看崖岷，喜欢吗？ 喜欢。崖岷点点头，八只脚哒哒点地，在德里克面前旋转了一圈，金色的眼眸映照着自己的本体，闪着细碎的亮光，显然很喜欢自己的新身体。 裴策抱着沉睡的裴子晏，向德里克郑重鞠躬，谢谢。 德里克摆手示意不用，思索了片刻，说：司焰跟我提过你，你给他说的某些话对我来说也很有用。 裴策有些愕然地看德里克。 德里克继续说：我这里还有一个机会，是属于你的，你说的话帮过我，司焰的身体还完整，你想要这个机会吗？ 裴策闻言，红了眼，沉默许久之后，笑了笑，侯爵府无人幸存，我抱着父亲的尸体被传送到这里，蛀孔通道在格林星的保护罩上形成了通道，我借着那个通道偶尔向外传送信息，希望有人来找我，因为一个人呆在这个岛上真的很难捱。 我其实收到了他的回复，但我不希望他找到我。裴策说，这是他的机会，不该由我来决定，我跟他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德里克说：他的机会已经用掉了，在你们重逢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救过他。 裴策静了半晌，眼眶的红度慢慢被压下去，那我就无能为力了。他说。 德里克所有所思。 天空中，塞维尔清扫完了残余的帝国舰队，他收起狻猊，落在德里克身边，结束了，老师。 裴策落寂转身，走向角落，等着裴子晏醒来。 塞维尔和德里克走向了被顾麟五花大绑的宫切，宫切的智环已经被顾麟取掉了，身上也被搜了一遍，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宫切呵呵疯笑，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他冲塞维尔扬了扬下颚，你杀不了我，你不是试过了吗？ 塞维尔并不搭理他的挑衅，看向一旁的德里克。 这一刻众人都在看德里克。 因为除了塞维尔知晓一切，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是突然出现的。 他银发如雪，浅目薄情，神袍散着幽润的淡光，像是不该存在于此刻的人群中，应该永久立在崖巅，供人仰望跪拜，但他却将托举他的山崖化为齑粉，走到了塞维尔身旁。 宫切看着他散漫地笑，表情中夹杂着偏执与执拗，你拿我没有办法了，德里克，你还能怎么样呢？神祭无法完成，诅咒与赐予都无法终结，你不如放我出来，我们一起被烈焰焚烧，你还不知道这滋味吧？我可是好好感受了快千年。你还不如遂了我地意，把果实给我。 德里克这个名字对所有人来说耳熟能详，周遭的人神色各异。 果实？德里克接过他的话，微微笑起来，天空中金色的辉光为他的瞳孔镀上了金边，他注视着宫切，抬手一指。 他指尖的方向落在曾经悬崖之下的海面上，下一秒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轰然震动，泥土与碎石颤动跳跃，来不及找到支点的人摔去一片，剩下一些相互搀扶着勉强站稳，宫切也得勉强扶住树桩。 只有德里克和塞维尔在地震中巍然不动。 那断崖下的海面宛如沸腾，滚滚水波中泛起无穷白浪，浪尖似乎带着金色的光影，又像天空的倒影，又像是水中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岛屿的震动渐渐停了下来，沸腾的浪中，一颗巨树渐渐从海水中攀升而出。 那树遮天蔽日，却又自带着光辉，它升起时整个星球似乎都亮了几分，浅绿的枝叶绣着金边，满树金色的海棠花，灿烂耀眼宛如金云，而在最粗的枝干下，此刻垂着一个硕大的果实。 那果实有一人高，但坠在树影间却显得很小。 树下莹白的沙滩上，落着一个破开的果实，依稀能从果壳中看出果核的形状类似人形。 看着这一切，宫切的表情凝固了，他扣着树桩的手猛然用力，竟陷进了树皮里，指尖破开伤口，流出血，但他却不觉得痛，只是愣愣地看着那树。 你想要吗？德里克戏谑笑着，可惜了。他歪着身子，倚在塞维尔身上，懒懒抱着手，谁说神祭无法完成？ 宫切一怔，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这是命运的诅咒，你没有 德里克伸出一只手，朝向角落中裴子晏的方向，一滴晶莹的泪从裴子晏身上凝结而出，缓缓浮到他的掌心。 第228章 他居高临下俯视宫切，我的身体是没有泪腺，可人类有啊，谁让我偏偏占有了人类的躯壳。 塞维尔看着德里克掌心的泪，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林间连风都沉默了几瞬，很久之后宫切缓缓哂笑起来，他面部的肌肉随着他的笑开始扭曲，像是被胡乱揉捏的面团，他越笑越夸张，像是情绪失控了一般。 你哭了？你为谁流泪了？他吗？宫切的目光刺向塞维尔，你也会流泪？为什么？他像是不理解。 德里克松了手，那枚泪滴缓缓下落，大概是因为 泪滴滴入塞维尔脚下的土地，仿佛重若千钧，溅起了浓厚而艳丽的蓝色的涟漪，那涟漪自塞维尔脚下荡开，须臾间向整个星球逸散而去。 随着涟漪布散，海中的鱼纷纷跃起，鲸鸣不竭，追赶涟漪而去，彩羽的金鸟随着涟漪盘桓，久久不愿意离去。天色在眨眼间变得更亮，像是由晨曦进入了正午，蔚蓝的晴空如洗。 灰暗了许多个日夜的溟水星终于在泪滴落的那一刻被点亮。 整个星球因为塞维尔而闪耀。 我拥抱过死亡万千次，只有他为我修墓立碑，日夜哀悼。 话音落下，塞维尔感觉到澎湃的精神力汹涌地汇入他的身体，这是很不一样的精神力，这种精神力似乎更纯粹、更炙热，瞬间修正了他身躯上的每一处脆弱，像是将他从生命的源头彻底重铸。 他倾其所有也誓要让我重获自由，我怎么可能不将一切献予他。 深蓝的涟漪荡至两极又折返，卷着惊涛骇浪却又被德里克稳稳收束，引导着温和地融入了塞维尔的身体。 老师。塞维尔在深蓝的炫光中看向德里克，他像是藏匿了万千的话语，只是顷刻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他侧身吻了德里克光洁的额头，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杀了他。德里克的目光斜向宫切。 宫切瞪大眼，猛然回神，起身想跑，顾麟立刻开了两枪打在他脚下的沙地中，止住了他逃跑的动作。 塞维尔一言不发地走向他，樰在他手中舒展成剑。 宫切踉跄一步，看向德里克，杀了我不过是让我回到那口灵柩，你还会被诅咒反噬 别犹豫，塞维尔，德里克漫不经心地笑，他仿佛什么也不在意，这是结束一切的必要步骤。 樰的白光闪动，刺穿了宫切的心脏，血色在沙地上蔓延，宫切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眼中的光渐渐黯淡，淡到最沉的那一刻，又闪出些许微光，他抽搐着，喘息着，伸手去抓塞维尔的裤脚，像是再去抓生命的余晖。 把把我跟弟弟葬在一起，求你最后一刻，宫戾的灵魂脱离了宫切的侵蚀，他挣扎着祈求。 好。塞维尔答应了他。 宫戾缓缓笑起来，松开手，闭上眼，他生命的线走到了尽头。 德里克沉默注视着这一切，在宫戾彻底咽气后咳了两声，面色有些白，塞维尔敏锐地察觉不对，反身搀住他，他察觉德里克身上热得有些过度，不由得皱着眉，老师？ -------------------- 第112章 神降（3） 德里克伸手扶着塞维尔，还没结束。他目光向四周逡巡在找人，戈尔呢？ 你也太拼了。被找的戈尔正卧在附近一棵大树的树冠里，看了许久戏，这会儿被点名，才悠然出声。 他开始煽风点火，我记得你很怕火，当初跟我借火，我把砌进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烧到自己身上？ 别废话。德里克漠然看他，很热，快点，回桃瑞丝。 桃瑞丝？塞维尔重复着这个地名，他扶着德里克，转头问顾麟，今天几号了？ 顾麟面色不太好，吱唔着，已经11月7日了。 德里克从塞维尔怀里抬起头，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塞维尔要问日期，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塞维尔沉默几秒，说：桃瑞丝马上就不存在了。 德里克：？ 段谨贴心地调出光屏，转到德里克面前，确切地说，还有2小时27分，0号计划已经接近尾声，遥望星快要爆炸了，现在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德里克扫了一眼详情，懵了半晌，你把遥望星改装成了一颗反式元素弹？ 塞维尔缄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戈尔一脸震撼：我的身体还被你镶在地宫的墙里，你们俩倒也不必这样对我吧！ 遥望星是桃瑞丝的卫星，一旦引爆，桃瑞丝不可能幸存，所有人都会死。2个小时甚至来不及出回到域内。 德里克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怕我回不来了？ 塞维尔没说话，看他的眼神有点忐忑。 德里克似笑非笑看他，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树上的戈尔跳了下来，他走到德里克面前，向他行了个礼，您能救一下那些人吗？星球上的子民是无辜的，您没有事，他们也不该死。说话的应当是戈尔身体里的赛托。 第229章 没事，德里克拍了拍塞维尔紧绷的背，揶揄道，没想到，我也有帮你清理现场的一天。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果核，将果核递给赛托，让戈尔开路吧。 说完这话，德里克实在是有点支撑不住，带着烧灼感的疼痛跟刀割的疼痛截然不同，那种痛感更尖锐，他的额角、鼻尖都泛起热汗，他确实不喜欢这种感觉。 塞维尔察觉到了，他将德里克打横抱起，释放出浓厚的信息素来安抚德里克，让德里克稍稍好过了一些。 戈尔接管了身体，果核随即在他手中被捏至粉碎，粉末飘入空中，形成了一扇漆黑的门洞。 人群中的裴策看着这门洞的样子愣了一瞬，迟疑地打量戈尔。 那个果实是你的补偿。德里克指向溟水海棠，朝戈尔说着。 戈尔像是等这句话等了许久，喜上眉梢，谢谢，谢谢。 德里克躺回塞维尔怀里，低声说：走吧，塞维尔，去地宫。 穿过那扇漆黑的门，地宫冗长的甬道出现在塞维尔脚下，他不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对两侧的壁画也很熟悉，德里克此刻体温高得炙人，他也不敢耽搁。 顾麟和段谨等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进地宫就马上取消了0号计划的倒计时，然后带着人去清扫王庭的帝国军队。 塞维尔走到甬道深处，走进了尽头的殿堂，看见了满地森森的白骨，德里克拍了拍塞维尔的胸口，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塞维尔弯腰让他落地，随后伸出一只手让德里克扶着。 他们并肩穿过层层叠叠的黑纱叠嶂，迈过满地枯朽的白骨，一直走到尽头的黑色灵柩前，往日安静沉默的灵柩，此刻正传来阵阵敲击的嗡声，伴随着指甲抠划的刺耳声响，让人单是听着都非常不适。 德里克苍白修长的手按在漆黑的灵柩上，那灵柩的形体开始渐渐融化，随后汇聚到他左手食指的木质指环里，当灵柩彻底消失的时候，指环上黝黑的咒文也恢复了。 灵柩之中的人终于暴露，宫切早已被烧灼得不成人样，周身焦黑而扭曲，灼烧他的火焰里散出油脂的浓郁气息，那火焰一边烧灼他，一边又有另一股力量在治愈他，使他永远处于生死之间的痛苦中。 这样的惩罚持续了千年。 哈哈哈，宫切扭曲的五官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你来杀我吗？ 他在火焰中挣扎着后退，想要远离塞维尔和德里克，似乎如此的痛苦也无法让他放弃生的欲望，呜哈哈，我想活，我想活着！ 一切结束了，宫切。德里克轻轻掩着鼻息，杀了他，塞维尔。 樰在塞维尔手中展开，再次形成光剑，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笔直地斩下，宫切地头颅滚动落地，嘴里依然在嘶嚎，不不，我要神赐！我要做永世的帝王！ 德里克垂眸看他烧焦的头颅，生命奔涌不息，自有其方向，不需要神的引导，也不需要永世的帝王。 宫切真正的死去，纠缠他千年的火焰回到了戈尔本体，墙壁皲裂开，露出戈尔的身体，随后而来的戈尔伸手触碰自己的身体，千年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本体。 他睁眼时，赛托用着16号的身体，正看着他。 直到很久之后，人们都一直在反复争论那一日的桃瑞丝星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是莱恩公爵叛国，摧毁了王庭，也有人说莱恩公爵也是受害者，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反叛，另有势力介入了争斗。 但所有人都能确定的是，那一日王庭的地宫中千万鸱鸮的军队涌出，迅速占领了王庭，宫氏王族无一幸免，惨遭屠戮，宫切的近臣皆被俘虏，斩于王庭的台前，血染红了王庭白玉的台阶，血色几日不退，最后浸入石中。 带领鸱鸮的人却不是人们以为的那个莱恩公爵塞维尔middot;莱恩，是塞维尔身边的副官顾麟，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beta，是塞维尔身边存在感最低微的那一个。 他站在王庭台阶的顶端，褪下了戴了许多年的伪装，伪装之下，是他真实的面目，他有着一头金发，深蓝的眼，他跟塞维尔middot;莱恩很像。 这时人们才想起，很多年前莱恩公爵府出生过一对双生子，其中哥哥是一位不受宠的beta，弟弟体弱多病，很早去世，而他们的母亲姓顾。 也是在这场战争里，桃瑞丝星的人们才发现，高悬于他们头顶的遥望星不那么安静，它早已被改造成一个巨型的武器，它炮口朝内，威慑王庭的每一个人，它也永远指向顾麟的敌人，这位铁血的将领，凭借遥望星的威压，所向披靡。 * 莱恩公墓的园区迎来了久违的访客，是三位男性，其中两位个子很高，保守估计超过了一米九，一人金发碧眼，另一人却是银色的长发。 守门的安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位银色长发的人，因为那人五官姣丽又清冷，有着一种似人非人的美感。 那位高个子的金发男性非常敏锐，在安保看第二眼的时候便立刻回头，深蓝的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安保的注视，带着令人惶恐的威压，安保一惊，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三人走到园区深处，停在一处孤零零的墓碑前，墓碑上写着的名字是顾麒。三人中稍矮的是顾麟，此刻他将手中的花放到墓前。 第230章 谢谢您，公爵。顾麟有些局促，没想到您会愿意来。 没有他就没有遥望星的一切。塞维尔垂眸看着墓碑上的人，神色中带着缅怀，遥望星现在是你的了。这话是朝顾麟说的。 顾麟怔愣着，公爵，您真的不？ 我已经不是公爵了。塞维尔握着德里克的手，我对权力没有欲望，这里也没有别的什么让我留念的。你放手做你的事情，不用再向我请示了。 顾麟张了张嘴，许久之后，说出一句谢谢。 塞维尔跟德里克先一步往墓园外走，留顾麟跟他的弟弟多呆一会儿。 墓园里的景色其实很好，针松苍翠欲滴，绵延成片，风吹过时飒飒疏疏，悦耳又赏心悦目。 遥望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德里克问。 遥望星的内核富有反式元素。塞维尔将德里克的五指紧紧扣住，我曾经想过，如果无论如何不能挽回，我就让桃瑞丝为您陪葬。 塞维尔牵起手，低头吻了德里克的手背，这里是一切的源头。 德里克笑起来，眼中盈着温柔的波澜，他抬起食指抵住塞维尔的嘴唇，你还真是乱来。 塞维尔望着他，整双眼将德里克的影子包裹其中，贪婪地注视。 德里克很享受塞维尔如饥似渴地注视，也并不闪躲，只是他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而他不认识路，我们该往哪？嗯？话说着，德里克辨认出其中一条路有些眼熟，似乎通往塞维尔母亲的坟墓。 你要去看看吗？德里克指着那条路，偏头问塞维尔。 塞维尔顺着德里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明白了德里克的意思，他很果断地摇摇头，我本来也没见过她，又带走了她的生命，终结了她的试验，还是不见了。 德里克仔细打量塞维尔，发现他神色中确实没有什么憾色，这才放心，同时他也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吗，那天去桃瑞丝找你之前，我其实给你发过信息。 信息？塞维尔恍然意识到什么，他想起那天他进入生命科学院之后，就把智环扔在了储物柜，之后就再没回去取过。 德里克悠然看了他一会儿，就发了三条。 第一条：你在哪？我去找你。德里克慢慢回想，那时候我刚睡醒，知道你亲了我，也隐约意识到了为什么。 塞维尔握着德里克的手一下攥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后面你不回信息，我又发了第二条，问你去哪了？，随后给艾绒打了电话。德里克笑意盈盈，后面到晚上我实在很烦躁，就给你发了第三条。 德里克话语故意一顿，塞维尔有些紧张地看他。 其实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到了，德里克转移了话题，塞维尔灼灼地看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忐忑等待下文。 我是一颗星球，溟水星是我的本体。德里克松开塞维尔的手，往后退一步，柔和地看他。 塞维尔缓缓点头，目光紧随着德里克，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 我是一颗流荧星，我是族群中的流浪者，跟随宇宙的膨胀和紧缩，顺着星海澎湃的尘埃，我去往每个宇宙，抵临每个世界，但从不停驻于一地。 第三条信息，现在再说一遍也不算晚，德里克眼中映着塞维尔的影子，他笑得很愉悦，我们一起走吧，塞维尔。他朝塞维尔伸出了手。 塞维尔松一口气，紧紧拥抱了他，这句话他等了太久。 他是他怀中的星，灵魂的光，是他无法放手的爱意与渴欲。 他们注定登临生命之舟，行于宇宙之间。 -正文完- -------------------- 写完刚好快11月份，于是就卡到11月7号发文了11点7分发文了，并且努力把章数控制在了117章！一款没有用处的强迫症。 写文期间看到莎士比亚的那句话爱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星，实在是各种意义上的符合他俩，不只是德里克在塞维尔生命最消沉时指引了他，带给他生命中的痛苦和喜悦，也是塞维尔指引了德里克，给予他理解和体会爱的机会，他重新定义了生命之神的生命，而且最重要的是德里克就是一颗星星啊！所以立意写的是这句话。 番外是塞维尔忘了德里克，嘿嘿，这碗水我高低给他端平了（。）但不虐，因为番外又名大do特do后男友忘了我是谁，只好脱了证明给他看（？） # 番外 第113章 你忘记了我（1） 阿德里安湖在晨曦的微光中熠熠生辉，像是幻光的锦缎，湖面的波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映射在天花板和房间的墙上，波光上下起伏，将雪白的墙壁变得明暗不一，斑驳又温馨。 德里克被这样的晨光晃醒了。 昨夜睡前，因为某些原因，他落地床上留下手印时，忘记把落地窗的窗帘拉上，所以此刻不得不面对这温馨的晨光。 塞维尔还睡着，手搭在他腰上搂着他，他们靠得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得到塞维尔身上每一个部位的位置，包括在他身体里的那一部分，感觉到那熟悉的形状时德里克立刻清醒了，他倒吸了口气，果断起身，扯了床头的睡袍披上，准备去洗澡。 第231章 塞维尔没有因为他撤离的动作醒来，他有些奇怪，随手拉上了窗帘，让塞维尔继续睡。 他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顺便清理掉浴室里荒唐的痕迹，走出浴室时，德里克换了身睡袍，看见塞维尔醒了。 窗帘再次被拉开，塞维尔正坐在床边，听见他出来，床边的人抬起头，看他的表情透着迷茫。 醒了？德里克笑了笑，往衣帽间走，帮我做杯果汁。 塞维尔不解又迷茫，问：你是谁？ 德里克的动作停了，他反应了几秒，又不太确定，你说什么？ 塞维尔迟疑了一下，换了个问法，我认识你吗？ 德里克震惊，你忘记了我？ 对不起。塞维尔下意识道歉，你是我的？ 你说呢？德里克有些好笑地歪头反问他，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他有些后悔自己醒得太早，也不该去洗澡，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他就应该等塞维尔醒了在起身，让塞维尔切身感受一下他跟自己是什么关系。 塞维尔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床的凌乱，还有窗户上的指印，甚至还有垃圾桶里的某些计生用品，我昨晚跟你在一起？塞维尔问得不太确定，他显然忘得很彻底。 德里克往塞维尔的方向走，塞维尔有些警惕地挺直背，这个动作让德里克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塞维尔一会儿。 你真的不记得了？他再次确认，微微皱起眉。 塞维尔点头。 哦。德里克意味不明地看他，看见塞维尔疑惑地审视他，他伸手把睡袍的衣领往两边扯开，松垮的睡袍被他一扯，落下来挂在他两侧臂弯，露出线条流畅的躯干，起伏的薄肌上满是 塞维尔的表情空白一瞬，感觉自己昨晚可能有点太过分了。 德里克继续往前走，他无视了塞维尔的警惕，抬脚踩在塞维尔双蹆间的床沿上，撩开睡袍的下摆，露出蹆根处清晰的五指印，要把你的手放上来对比一下吗？ 或者，他揶揄地笑，撩起头发，低头向塞维尔暴露自己的后颈，当然也包括腺体上清晰深刻的牙印，显然是用了狠劲留下的，要把你的牙放上来对比一下吗？ 塞维尔不止表情空白，大脑也空白了。 德里克抬起头，看见塞维尔的反应，兴致盎然，他伸手按在塞维尔的左胸上，指间用力摁着那里的定位器，塞维尔的表情变了，这个，你感觉到了吗？他问。 塞维尔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还能空白了，所以脸红了。 德里克庆幸自己留下了这些痕迹，没让它们立刻恢复，不然现在连证据都没有。 我们完全标记了？塞维尔看着这一身肆无忌惮的痕迹，红着脸问。 德里克勾唇，当然，但不是昨晚，发情期加上依赖期一共22天，你居然忘了，真是可惜。 依赖期？我们匹配度100%？塞维尔重新打量德里克，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我的妻子？他小心翼翼地问。 妻子这个词语显然取悦了德里克，他温柔笑着看了塞维尔一会儿，收回了自己踩着床沿的腿，后退一步，随后歪头恶劣笑起来。 不，我是你的老师。他说。 塞维尔瞳孔地震，不会说话了。 说完这话，德里克扔下一脸震惊的塞维尔去了衣帽间，半个小时后他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床铺已经整理好，垃圾桶也干净了，浴室里还有潮气，塞维尔不见踪影。 人跑了？ 德里克确认了一下定位，发现人还在别墅里，随即放心，推开门往楼下走，走到餐厅的时候，他看见塞维尔从厨房走了出来，左手的餐盘上放着一杯果汁、一杯茶，右手上是两份三明治，其中一份加了双份芝士。 你要出去吗？塞维尔面色如常地问。 德里克看着塞维尔手里的东西，没回答，走到在餐桌边坐下，塞维尔把属于他的果汁和双份芝士的三明治放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德里克看见他对三明治的正确分配，尝了一口果汁，发现跟平常一样甜度，有些意外地抬头，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冰箱里按日期放好了食材，这是今天的。塞维尔看着他，你喜欢吃甜的食物和芝士吗？ 德里克点头，我一会儿去上课，你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塞维尔。 塞维尔表情变了一下，我也要去上课吗？需要我晚点走吗？说完他想了一会儿，我不记得该去哪间教室了。 德里克差点被果汁呛到，不，你不上，你今天没有课，好好在家里呆着，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说完他又感觉不太对，他俩都有课的那一天，那他们会一起出门，为什么需要分开走？除非德里克想起自己作为裴子晏的时候，第一次在这个别墅留宿后的那个早上。 德里克： 请问下，你几岁？他重新看向塞维尔。 第232章 塞维尔迟疑着说：十五岁，但是我刚才照镜子感觉不太像。 德里克： 德里克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脱衣服的行径，觉得自己有罪。 他认真反省了自己，随后向塞维尔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塞维尔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把手放在他掌心，德里克握着塞维尔的手，磅礴的生命力自他的掌中流向塞维尔的身体，流转一周之后，德里克收回手，皱起眉。 塞维尔的精神力和生命力没有任何问题。 我怎么了吗？塞维尔问他。 你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德里克说，他将最后一点东西吃完，我今早两节课，上完就回来，你等我。 好。塞维尔答应了，看见德里克起身，他将德里克身前的餐盘收走。 德里克穿上外套，路过塞维尔的时候下意识跟平常一样勾住他的手臂，准备接一个分别的吻，一抬头对上塞维尔迷茫的表情，他自己顿住了，想起塞维尔现在十五岁。 再见。他说。说完德里克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关门的声音很响。 塞维尔站在原地，慢慢醒悟过来刚才德里克想做什么，随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这位伴侣，他这位妻子，叫什么来着？ 这种问题肯定不能问当事人，他害怕家里的门会被砸烂。 家？ 他又有些迷茫，他好像下意识把这里当成家，对这里有归属感。他的记忆停在十五岁的秋天，在这些记忆里，他没有可以能称为家的地方，也没有老师。 这是他的家？ 一般来说，德里克是个准时的人，他准时上课，也准时下课，但今天不太一样，他提前到了教室，人到齐就上课，课间拖了堂，然后奇迹般地提前半小时下课，头也不回底走了，留下满堂迷茫的学生。 走出教学楼，他习惯性地往路边看，随即又想起塞维尔不记得了，不会来接他，只好一个人往别墅的方向走。他跟塞维尔现在住的是他作为德里克时在阿德里安住的那栋别墅。 路上一如往常地路过了尼尔的甜品店，经过王庭毁灭和新秩序建立的一系列流程之后，尼尔的甜品店名气越来越大，生意如日中天，把旁边的店也买了下来，做了朝向界面的外售柜台。 早上客人不是很多，柜台前的人一眼看见了德里克。 冕下。裴子晏朝德里克挥了挥手，您下课啦？ 裴子晏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德里克用他身体经历的一切事情，连觉醒的痕迹也消失了，他变回了普通人。 在他的视角里，他摔下悬崖，醒来就到了陌生的星球，面前是自己的舅舅。后面等他回到阿德里安见到尼尔，才在尼尔那里知道了一切。 德里克救了他，帮他报了仇。 德里克听见裴子晏的声音，朝柜台走过去，打包吧，跟以前一样。 好。裴子晏笑着应，转身去后面的架子上拿德里克喜欢的口味，按照往常的方式打包，明晚尼尔要在家里吃火锅，您跟莱恩先生要一起来吗？ 不了，我们有事要出去一阵。德里克摇头，他得带塞维尔去检查一下，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失忆。 裴子晏把打包好的甜品递给德里克，那下次。 好。德里克拿着甜品走了。 回到别墅，德里克放下甜品，没在一楼看见塞维尔，随即根据定位上了二楼，在书房找到了塞维尔。塞维尔正在看那本笔记，可能是因为记录比较琐碎，所以看得很迷茫，也没注意到德里克来了。 德里克安静走到塞维尔身边，惊动了椅子上的人，塞维尔吓得一惊，猛地合上笔记，手忙脚乱地放回原位，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瞬间他身上充斥着恐惧、害怕、不配得感。 塞维尔的反应让德里克愣了许久，他有些难过，感觉自己的心被揉碎了。 他想起来，十五岁的塞维尔，住在奢华的莱恩公爵府，但是一无所有。 我看见它翻开放在桌上，字迹很熟悉，跟我刚才写的字迹差不多，就拿起来看了。塞维尔解释道。 德里克伸手揉了一下塞维尔的头，这是我们的书房，这栋房子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你可以随便翻，楼下还有地下室，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本笔记也是，是我写给你的，你可以随便看，不用害怕，也不用道歉。 你写给我的？塞维尔在他的话语里放松下来，怔愣着看他，回味他话里那个我们，我们的字迹很像。他喃喃着说。 你刻意模仿了我的字迹。德里克解释给他听。 塞维尔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迟疑了几秒，又问了一遍，真的是你写给我的吗？他好像对什么东西产生了疑问。 嗯。德里克点头，笑着看他，写的时候我是爱你的，只是我没察觉。 塞维尔睁大眼，被德里克直白的告白惊到，静了半晌之后，他像是得到了勇气，指着笔记里第一句话不解，可你离开了。 【我的离开让你难过吗，塞维尔。】 第233章 德里克看向那句话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理解了一点当初塞维尔不愿意提起过往那种感觉，他思考了片刻，说：我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但是现在回来了，留在你身边，以后不管你想去哪，我们都一起。 塞维尔听完德里克的话，茫然坐着，许久之后问：可为什么是我呢？ 德里克回答过类似的问题，在面对宫切的质问的时候，但是那个答案显然没法回答现在的塞维尔，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十五岁的塞维尔阐述他们经年的爱意。 于是，他采用了人类爱情故事里最常用的一句话，我不能没有你，我离不开你。 塞维尔思考了一会儿，是因为信息素？ 德里克：？ 你可以洗掉，我不会强迫你。塞维尔失落地说。 德里克：？？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这么做的。 但介于面前的是十五岁的塞维尔，昨晚的事情也不是他干的，他也不想让塞维尔误会，所以他看着塞维尔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本来是没有觉醒的，也不喜欢当omega，我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才选择觉醒成omega，因为想要你标记我，掌控我，我喜欢被你标记的感觉。 德里克一边说，一边看着塞维尔的脸再次变红，红得说不出话，他揶揄地看着他笑，在塞维尔受不了想偏头不看他的时候，他摁住塞维尔的下颚，不准他看别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德里克忽然松了手，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的地方。 不过他刚转头，就感觉到塞维尔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没搭理，塞维尔说：其实我想起了一些东西。 德里克缓缓回过头，看向他，眼神像在询问。 是在公爵府的训练场，我累倒了，听见你和缪尔的对话，感觉很好奇，就爬起来看你是谁。塞维尔看着德里克。 第一次偷看我那天？德里克偏头看他，眉头一扬，笑起来，你当时在想什么？ 塞维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看着德里克，仔细描绘着德里克五官的轮廓，眼神跟刚才有些不一样。 怎么了？德里克用膝盖碰了一下他的膝盖，在想什么？ 塞维尔回过神，说：感觉很渴。 德里克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茶杯空了一半，塞维尔的嘴唇还湿润，他意识到塞维尔说的是他们初见那一天：他看见他，感觉很渴。他感觉自己也开始口渴。 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塞维尔说，你就像个礼物，诺亚。 德里克看着塞维尔，瞬间失了言语，片刻之后，他弯下腰轻轻吻了塞维尔的额头，随后抬起头，看着塞维尔，生日快乐，塞维尔。我们从今天开始在一起，好吗？从初见这一天，你的十六岁。 塞维尔没想到他会吻自己，整个人愣住，但吐出一个字，好。 德里克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像是想从塞维尔身上看出属于十六岁的痕迹，他银色的长发此刻散落着，好些散在塞维尔身上，看起来好似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他伸手摸了一下塞维尔的脸，淡淡笑起来，你刚才叫我诺亚？ 塞维尔迟疑着点头。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起的关于眼前这个人的名字回忆里缪尔叫他诺亚。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德里克调笑着看他，你一般只在这么叫我。他把中间那句说得很轻，轻得只有塞维尔才能听见，却让塞维尔又一次红了脸。 德里克欣赏他的窘态，又接着问：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塞维尔的表情有些凝固，好似努力复习很久，到了考场上一看发现考的都不会。 -------------------- 第114章 你忘记了我（2） 房间里很安静，看着塞维尔脸上加剧的窘迫，德里克笑得愉悦。 重新向你介绍一下。德里克直起身，立在塞维尔身边俯视他，我是一颗流萤星，溟水星是我的本体，这个身体来自溟水星潜海深渊的海棠树。我是水与生的承载，是你们观念里的神，是更高观念里的宇宙之子，我的名字叫做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 塞维尔像是被震住了，好长时间没有声音。 德里克继续说：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是一颗恒星。 你是一颗星星？塞维尔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德里克笑着，一颗属于你的星星，你重新点亮了我。他说得简单轻盈，眼里的情绪却浓得化不开。 我能在天上看见你吗？塞维尔问。 德里克看了眼窗外灿烂的晴空，现在不行，晚上可以。 塞维尔又问：那你有生日吗？一颗恒星的诞生之日？ 德里克哑然失笑，当然没有，生日是人类的概念，我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类存在，甚至没有历法，对我来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当然除了你的生日。 塞维尔低头想了一会儿，恒星自转一周是一日夜，公转一周是一年，你的生日应该是你自转开始那一天，是每个公转周期开始的第一个自转周期。 第234章 您的公转轨道是绕着哪个星球？塞维尔问他。 德里克笑：流荧星是自由恒星，我不绕着别的星球转，一般是别人绕着我转。 塞维尔仔细思考了一下，那您肯定很大。 那确实。德里克肯定了塞维尔的答案，但我把自己压缩了，现在的赤道半径大概在125万千米。 塞维尔张大了嘴，不敢想象不缩小的话该有多大。他还想再说什么，手上的智环震了一下，他抬手一看，显示外卖到了，已经按要求放到房门口。他有些疑惑，没有自己定了外卖的记忆，但还是起身下楼去拿外卖。 他打开门，穿过花园，走到别墅门口，看见门口的置物桌上放着一捧很大的浅蓝色玫瑰，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玫瑰回到了别墅。 他关上门，一抬头，看见了惊讶的德里克。 你德里克站在前厅看他，不是不记得了？ 不是我。塞维尔诚实的否认了，但从德里克的反应中意识到一些事，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他问。 德里克主动把玫瑰从他怀里接过，回道：今天是教师节。他重点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德里克抱着花穿过客厅，走进一楼的盥洗室，塞维尔跟在后面，看着德里克把花放在盥洗室的桌上，回头对他说：帮我把花瓶拿过来他说了一半就停下了，笑起来，在地下室，入口在楼梯下，你能找到吗？ 我去看看。塞维尔转身走出了厨房，想起那束花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他凭借潜意识很轻易地在地下室找到了花瓶，也轻易地发现了地下室墙上的奥秘，自然而然想起德里克刚刚说过的密码是他生日，他输了密码，走进了尘封的酒窖。 酒窖里陈年一点的酒都是同一款，酒瓶上写着的名字叫归巢，隐约的酒气跟德里克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一样。 这酒跟他和德里克有什么故事吗？他猜测着，却找不到方向。 他渐渐走深，进了酒窖深处的吧台，吧台后的酒柜里陈列了一些年份近些的酒，什么样的都有一点，吧台上都是调酒的器具，东西一应俱全，四处都没有灰尘，他们应该经常来这里。 他随手拉开吧台下的一个抽屉，看到里面的东西，动作顿住，然后一脸麻木地关上了，几秒之后他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拉开看一了眼。 抽屉里整齐着许多计生用品，各种包装的都有，其中一个撕掉了塑封，他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只剩下最后一个。他把盒盖还原，关上抽屉，感觉有点无助。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看了一个还想看第二个，他忍不住又拉开旁边的抽屉，这次看了一眼就关上了，因为抽屉里全是 他不敢再看后面的抽屉有什么，茫然环顾四周，回过神想起他没在这下面发现床，那 他想起自己刚刚看过和走过的地方，吧台、酒柜、酒桌、躺椅、镜子、立柱，他很无助地秒懂了。 他木着脸走出酒窖关上门，准备要上去的时候，目光扫到另一面墙，潜意识让他顿了一下，他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于是走了过去，顺着墙面敲了几下，露出了一个指纹锁，他将手掌印上去，墙上霍然开了一个门。 灯光在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亮起，不同于刚才的酒窖，这个房间满是灰尘，很久没人来过了，他用手驱散那些驱不走的烟尘，走向了房间中央的书桌。 这张书桌和后面的凳子是这个封闭房间里唯一的家具，书桌上摆着本笔记，封面跟他早上见过那本类似，只是这一本落满了灰尘。 他拿起笔记翻了几页，动作渐渐缓下来，笔记的内容乏善可陈，但让塞维尔屏住了呼吸，一页又一页，反复写着同一个的人名字、问着同样的问题。 西奥德里克middot;诺亚 德里克 诺亚 老师 你去哪了？ 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 你在哪 就这样的字词拼命写了无数页，一遍遍重复，大大小小，扭曲的，颤抖的，歪斜的，褶皱的，刺穿了纸的，溅了泪的。 无数的重复的字词被写出了不一样的形状，他好似能从那些变了样的字迹里感觉出写下那些字时有多么的崩溃，好似这些字词他内心重复过千万遍还不够，必须写在纸上，落实了才能将那暴涨撕裂的情绪宣泄。 宣泄一遍不够，于是千千万万页，千千万万日。 他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找出好多本这样的笔记，和无数写着同样内容的纸，无数无数，塞满了书桌的每一个抽屉、每一个角落。 他找到一本稍微新一点的笔记，那一本一开始也是一样的字词，只是到了其中一部分，就变成了无数的对不起，笔记上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层层叠叠的对不起，密密地挤进他的眼眶，让他不自觉流泪。 泪滴在笔记上，跟陈旧的泪痕叠在一起，过了那几页对不起，过后又是之前那些字词，只是里面多了对不起和另一句话你还会回来吗。 他又去翻找更新的笔记，想看看会不会有更多的词句，直到他注意到桌面摊着的那张纸，那纸刚才被笔记压着，他没注意到，此刻他看见，那张纸只用了一半，下半截还空着，最后一句话是一句扭曲的你还会回来吗。 第235章 塞维尔看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也搞不清时间，感觉自己快要变成雕像，他抬手将椅子拉开，坐在了满是灰尘的椅子上，提起了桌边的笔。 那笔已经写不太出墨了，写了几笔都没出色，他用了力，在纸上写出深刻的痕迹，一笔一划端正地写了四个字他回来了。 写完一遍，他觉得不够，又接着下一行写：他回来了。 然后一遍、一遍、又一遍，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那页纸被他写满，那支笔竟然被他写出了颜色，最新的那一句话清晰又确凿：他回来了。 他看着那句话，又看着周遭被他翻得凌乱的满地狼藉，觉得心里很难受。 但还好，他等到了。 他松了一口气，像是恍然意识到噩梦只是噩梦，放下了手里的笔，从椅子上起身，发现德里克站在门口。他哑然失语，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是来拿花瓶的。 德里克走到塞维尔身边，很温柔地抱了他一下，余光瞟见桌上的纸和字迹，还有满地的狼藉，我来晚了。他说。 塞维尔缓缓回抱着他，他的记忆此刻是缺失的，但庆幸是真实的，不晚，能回来就好。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只是单纯抱着，塞维尔就感觉自己方才缠结的心绪渐渐被抚平，他好了很多，嗅着德里克信息素的味道感到很安心。 你的信息素跟酒窖里的酒一样。塞维尔把头埋在德里克颈边，气息落在颈部的皮肤上。 嗯。德里克轻声应着他，因为第一次喝这个酒的时候你偷吻了我。 这个答案让塞维尔猝不及防。 德里克接着叹了口气，不过相关的事情要等到你成年再说了。 塞维尔说不出话了，只感觉人生好艰难，重返十六岁这件事好像只伤害到了他自己。 走吧。德里克拍了拍他的肩，先把花插好，一会儿要带你去个地方。 塞维尔点头。 两人从那件暗室出来，一人抱着两个花瓶上了楼，德里克早已经把花摘了叶子，剪好长度。塞维尔把花瓶接够水，递给德里克，那束花刚好够插四个花瓶。 塞维尔意识到，这显然是他们每年的习惯，但他不记得了。 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来了，他看着那些花，喃喃自语：真想快点想起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愿意重新把你养大，现在我们有很多时间。德里克拍了下他的肩，揶揄地看着他笑。 他低下头，意识到他在吃自己的醋，有点荒唐。 插完花，德里克吩咐塞维尔把花摆在了客厅、书房、卧室和前厅，等塞维尔把花瓶放完回来，他靠在沙发上，冲塞维尔勾勾手，过来。 塞维尔走到他身边站定。 德里克抬起左手在虚空中一划，洞开一道蛀孔通道，他拉着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的塞维尔，走进了蛀孔通道。 我们去哪？通道里传来塞维尔无助的声音。 联盟。德里克立刻回答了他。 联盟总部设立在桃瑞丝星，压在废弃的王庭之上，头顶是高悬的遥望星。 帝国瓦解之后，顾麟带着鸱鸮的军队征服了曾经的瀚星帝国，取缔了旧的制度，建立了新的规则，现在的联盟开放、包容，统帅也不会发疯。 戈尔也在联盟的建立过程中帮了不少忙，不过他不再搞君权神授那一套了，老老实实学德里克，装成普通人帮不普通的忙。 这个世界归属于戈尔，所以这次的战乱德里克没有插手，他原本的计划是跟塞维尔呆在阿德里安上上课，为启程离开做准备，但现在他不得不回来找顾麟帮帮忙。 桃瑞丝现在的时间是下午，顾麟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坐下，新来的秘书端进一杯浓缩咖啡，正准备给顾麟放桌上，突然看见办公室里洞开了一个漆黑的通道，走出来两个人。 秘书手一抖，咖啡掉地上，不知道要不要喊保安，迟疑了一下，拔出了枪。 顾麟反应了一秒，别。他立刻制止了秘书，你先出去。 秘书带着地上的杯子碎片一起离开了。 德里克看着顾麟笑了笑，好久不见。 顾麟起身向面前的两人行礼，好久不见，冕下，首领。 塞维尔听见首领两字感觉很意外，看见顾麟很陌生，不知道该回什么，所以没回。 德里克开门见山：我需要借你的医疗团队用一下。 没问题，顾麟立刻联系医疗组，又抬头问，是谁需要？ 德里克抬手指向塞维尔，他。 两个小时后，德里克拿着健康的体检报告松了口气，顾麟取消了后面的会议，全程陪他们做检查，现在还剩最后一个检查。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值得统帅推掉全部工作作陪。 倒是一些高层军官赶来看望，跟其中高个冷着脸，看起来很严肃的那个敬礼、寒暄，只是那个人不太回答这些人。不过大家都还是愿意聚在他身边。 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顾麟看着体检报告终于忍不住问。 第236章 塞维尔皱眉，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显然每一个看起来都跟他很熟的样子，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德里克合上体检报告，他就是失忆了，回到了十六岁。说着德里克拍了拍塞维尔，笑着向他确认，现在还是十六岁吗？ 塞维尔顿了一下，答：十七了。 顾麟及一干高层军官： 德里克笑意盈盈，迅速回忆了一下往事，那是到跟艾绒合作了，还是去阿德里安读书了？ 准备开学。塞维尔如实答，他表情很严肃，但内容不太严肃。 德里克点头，那快了。 这时，医生插着兜走进等候室，看向塞维尔，最后一个项目，走吧。 塞维尔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塞维尔一走，德里克的目光扫向等候室内的一干人等，包括肖琦、段谨及一堆监视过他的人。 问你们一个问题。他说。 众人一听直起身，下意识感觉他想说点大事。 正要说，他注意到门口的磨砂门有又两个人影在晃，之前就晃了半天，现在还在晃，门口那两个也进来。 被点到名，其中一个人影抖了一下，然后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肖越怯怯看着他，冕下 林贤星胆战心惊，冕、冕下。 虽然曾经是室友，但德里克看起来太高不可攀，他俩实在没法像以前那样跟德里克相处，特别林贤星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算是背叛了德里克，更加不敢联系他，只是听见人来了，两人还是想来看看。 德里克冲他俩点下头，看起平易近人，我就是想问，你们人类十六七岁的时候都喜欢什么？ 等候室安静了好一会儿。 德里克不解，怎么了？ 众人恍然醒神，以为要宣布大事，结果是来秀恩爱的，不吃狗粮还被硬塞，敢怒不敢言，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只能含泪干了这一碗，然后纷纷回答： 我那时候喜欢打游戏！ 嗐，我喜欢打架。 我都在照顾弟弟。 收集枪械。 难道不应该是喜欢机甲吗！ 收集信息和钱！ 听了一圈，德里克对这些答案都不太认可，不由得有点想念司焰，他的意见都很靠谱，可惜司焰已经不在这里了。 正在德里克沉思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怪不得你们都单身。 这攻击太沉重，本来嬉嬉闹闹的等候室变得安静，大家都有被伤害到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罪魁祸首裴策。 溟水星回来之后，裴策就被顾麟收编了，现在是顾麟手下的得力干将，不过他对打仗兴趣不大，主要在格林星解决辐射问题，他见到了兰岑，兰岑现在就跟着他工作。 此刻裴策看向德里克，认真回答，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要因人而异。你要看他那个年纪想要什么，想去什么地方，或者是更小的时候有没有想去却没去过的地方。幼年期的遗憾哪怕只是一块橡皮或者一个水杯都会记很久。 德里克点了点头，感觉很有道理。他让崖岷查过塞维尔在地耀星时的生活，但是就算查过，他也缺乏对照组去对照塞维尔缺少什么，所以他才问了刚才的问题。 他继续问：那有什么地方是大多数小孩都喜欢去的吗？ 书店？肖越说得有点犹豫，感觉哪里不对。 公园？ 还是游乐场吧。裴策走到窗边，出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意见，地耀星有全宇宙最大的游乐场，也正好是在地耀星，不是吗？ 德里克感觉这个答案很靠谱，因为游乐场塞维尔真没去过，缪尔肯定不会带塞维尔去，在地耀星读书的时候更不会有人带他去了。 可是游乐场这种地方，首领真的会想去吗？等候室里余下的一干人等有些迷茫。 塞维尔正好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回来，一推门，发现众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自己，他不明所以。 德里克看了顾麟一眼，顾麟很会看眼色，立刻找了个理由把一干人全都带走，大家推推搡搡离开，人群里不知道谁不怕死的嘀咕他不会真要呜呜呜，又不知道被谁捂住了嘴。 -------------------- 第115章 你忘记了我（3） 塞维尔在德里克身边坐下，医生说没什么事，要走吗？ 德里克打量着十七岁的塞维尔，在这里感觉怎么样？曾经很难离开的地方，现在可以自由出入了，莱恩府也不存在了，被推掉了。 被推掉了？塞维尔安静了片刻，是我？ 德里克点头。 真好。塞维尔缓缓舒了一口气，我曾经以为去阿德里安读书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德里克笑起来，你从来都很优秀，在你最开始偷学的时候就悟性惊人，后来在阿德里安的成绩都是最优，你是整个评价体系的范本。 第237章 听见他们叫你首领了吗？德里克侧身靠在沙发上问。 塞维尔点头，这些人好像都很尊重我。 你建立了一个组织叫夜莺，慢慢将她发展、壮大，到最后成为帝国最大的反叛组织鸱鸮，你培植了能跟帝国抗衡的军队，甚至差点摧毁了桃瑞丝。德里克神采奕奕地看着塞维尔，如果你想，这个联盟都可以是你的，只是你让权给了顾麟。 你夸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塞维尔忍不住笑起来，老师。他再次叫了这个称谓。 因为你总对自己有点误解，德里克伸手摸他弯起的唇角，在我眼里整个宇宙都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了。 您就比我厉害。塞维尔抬手握住德里克的手。 德里克盯着他那只有图腾的手臂，忍住了没告诉他图腾的作用。 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他抬手在虚空划出一道通道，再次拉着塞维尔走了进去。 走出蛀孔通道，站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场里，塞维尔愣了一会儿，犹疑地看向德里克。 你应该没来过吧？你小时候想要来过吗？德里克也有些不确定，你不喜欢？ 塞维尔明白了德里克的意思，不管以前喜不喜欢，现在他只会说：喜欢。 德里克松了一口气，那就当做你十七岁的礼物吧。 塞维尔放松地笑，好。 说是带塞维尔来玩，但是德里克对游乐园的流程一窍不通，塞维尔当场让顾麟帮忙发了份攻略过来，带着德里克一起玩。 游乐园项目很丰富，他们挨个刷过去，各有各的意思，塞维尔很喜欢过山车，不过德里克没什么感觉，这跟机甲驾驶的感觉比起来完全是小儿科。 但这个年纪的塞维尔还没有怎么学过驾驶机甲，过山车的体验就尤为有趣，德里克陪着他坐了七八次，又去坐了八九十次跳楼机，旁边都的人都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他们。 塞维尔神色如常地牵着德里克走了。 看着周边人的目光，德里克忍不住笑起来。 塞维尔回头看他，眼神亮亮的，怎么了，老师？ 我说过吧，你很厉害，很有天赋。德里克说，这种强度一般人受不了，对你来说却很轻松。 那我以后也会有机甲吗？塞维尔问。 德里克被问得怔了一下，看向塞维尔手指上的海蓝宝戒指，他就在你手上，叫狻猊，超智能原型机。 塞维尔诧异地抬起手，像是第一次见，这不是继承人才会有的？ 是啊，你继承了爵位。德里克拉住他的手腕，别在这里召唤，游乐场会毁了。 塞维尔收起手，看向德里克，有些委屈，我没这么傻，老师。 德里克点点头，看见前方是个商城，卖游乐场的周边，门口很多小孩披着花花绿绿的卡通毛毯，带着毛茸茸的发箍，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拿着卡通雪糕，很开心的样子。 那些是什么？德里克疑惑。 塞维尔看了一眼，一些玩具、玩偶，要看看吗？ 塞维尔看出了德里克眼神里的探究，牵着他走进了商城。 但塞维尔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披着卡通毛毯，带着狐狸耳朵发箍，左手抱着巨大玩偶，右手拿着卡通兔子雪糕走了出来。 多少有点无助。 德里克带着兔子耳朵发箍，左手提着一袋机械玩具，右手拿着一根卡通狐狸雪糕，泰然自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德里克咬掉一只狐狸耳朵，感觉不是很甜。扭头看向塞维尔手里的兔子耳朵，塞维尔感受到他的注视，把被他咬掉一半的兔子耳朵的兔子递到了德里克面前。 德里克就这他的手咬了一口。 果然兔子要甜一点。 德里克勾了勾手，塞维尔会意，跟他交换了雪糕。 吃掉兔子的另一只耳朵，德里克看见一个小孩手上系着几个气球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气球里塞着铃铛和亮片，随着小孩的蹦蹦跳跳起伏和晃动，发出悦耳的铃声。 德里克眯了下眼，在这等我。 塞维尔没看见德里克看小孩的情形，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等，五分钟后德里克抓着四五个形状各异的气球回来了。 粉白蓝紫，形状各异，花花绿绿凑在一起，被长长的丝带系着，塞维尔目瞪口呆。 德里克面不改色走到塞维尔身边，将丝带系在了塞维尔的手腕上，塞维尔笑得有点无奈，但没有拒绝德里克。 两个一米九的男人站在商城门口，幼稚玩具全套武装，甚至系着一把气球，这一幕被游乐场的员工拍了下来，发到了星网上，配文是：成年人的浪漫就是幼稚。 游乐场出来，塞维尔站在人群中，看着往来人群，嬉笑的小孩，奔跑、跳跃，他蓦地生出一种抽离感，好像从前困扰他的童年，幼年期的伤害，在这一刻被修正。 那时候他想要的一切，如今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 他在成年的尾声治愈了童年的创口，而治愈他的人是那个他在少年期仰慕、崇拜，如今奉为爱人的人。 第238章 怎么了？德里克看见他的神色，问道。 塞维尔垂眸对上德里克的目光，眼神更加的成熟，老师，我刚刚好像十八岁了。他小声说。 是吗？德里克拉着声调，显得意味深长，那要回家吗？他问。 好。塞维尔笑着。 回到阿德里安的别墅，夜色早已降临。 塞维尔在他青年期拥有的房子里，得到了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德里克带着兔子发箍，气球和丝带以特别的方式系在了他的身上，铃声随着颠簸起伏，响了一夜。 塞维尔紧紧抱着德里克，蹭他后颈馥郁芬芳的腺体，我又不想想起来了，老师。 德里克气息微弱地问他为什么？ 塞维尔吻去他眼角的汗，十八岁的我想多拥有你一会儿。 德里克喘着笑了下，你会一直拥有我。他的嗓音有些性感地沙哑。 两人相拥着，在混沌中睡醒至晨光熹微时，因为忘记拉窗帘再次被清晨的柔光唤醒。 德里克一睁眼，就看见气球浮在天花板上，很安静。他回头看塞维尔，发现对方也醒着。 什么时候醒的？他懒洋洋地问。 塞维尔亲了下他的唇角，没睡。 德里克惊了，有点担心，不舒服？ 塞维尔搂紧了他，没事，只是不想睡。 他只是想让每一岁的塞维尔都有机会确认，他会在遥远的未来拥有了这个他在青年期爱慕的人。 你现在几岁了？德里克靠在塞维尔怀里问他。 二十一。塞维尔答，又亲了下他的眼角。 这么快？德里克有些惊讶，脸色微变，他静了片刻，隔着被子拍了拍塞维尔，先去洗澡，我 一起。塞维尔手臂箍着他，一起，老师。 德里克不知道为什么塞维尔忽然变得粘人，但他没拒绝，也没拒绝他提出的别的要求。 浴室里，他们紧贴在一起交/合，塞维尔问：老师，你是在我多少岁的时候离开我的？ 德里克显然被这个问题刺激到了，呼吸一滞，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总之他说不出口。 塞维尔因此反复问他，动作也不休不止，绵长而刺激，他才求饶般说：二十五二十五岁那一天。 那快了，塞维尔把头抵在德里克的肩颈间，你快离开我了 你走之前，我有告诉你，我爱你吗？塞维尔低声问。 德里克摇头，又点头，双眼蒙着雾气，他颤声说：那你发现我也爱你了么？ 塞维尔眷恋地蹭他脖颈，双眼深暗如海，现在知道了，也感受到了。 会很糟糕吗？塞维尔又问。 德里克闭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糟糕吗？塞维尔又问了一遍，语气和动作都急促起来。 德里克深吸一口气。 回答我，老师。 德里克被逼得受不了，崩溃地拍他一下，又被扣住手，只能挣扎着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一遍遍重复，那样子好似要一遍遍写这三个字，写进他皮下的每一根血管里，连带着根骨血肉一起铭记这句话。 他记不清自己重复了多少遍，但是塞维尔数着，他在最后一遍时笑，你说了二十二遍，我刚好二十二岁了，每一岁的我都会记住这句话，老师。 说完这句话，塞维尔狠狠咬了他的腺/体。 洗完澡下楼已经是中午，塞维尔做了午饭，两人一起吃过之后，德里克被塞维尔抱着躺在沙发上，看电影吃水果，门口响起敲门声。 德里克按住塞维尔，自己端着果盘去开门，门口站着戈尔和塞托，戈尔和赛托都穿着联盟的制服，不过戈尔的制服被他穿出了夜店风，赛托的制服则干净又规整。 塞托已经使用了溟水的果实，此刻新的躯壳跟他最初的样子一样。 当初换身体的时候，戈尔死缠烂打求塞托修改了躯壳的一些部位，说这样他们契合度就可以100%了，虽然最后赛托同意了，但导致每次赛托看见他都想绕着走，觉得腿软。 戈尔对此毫不留情，大言不惭地说你以前每次也喊腿软。 因此收获一顿暴打。 但戈尔总学不乖，最近他又因为感觉赛托更爱工作和联盟，开始闹脾气，大喊要让顾麟信仰自己，又被赛托拖回办公室不知道做了什么之后终于偃旗息鼓好几天。 两人今天看起来比较和睦，戈尔大约不会因为赛托左脚先迈进别墅而闹脾气。 有事吗？德里克问。 戈尔自来熟地拥着塞托走进门，从德里克面前路过，塞托扯开他的手，在德里克停下，面前极有涵养地行礼，冕下。 德里克冲他笑了下，带着他往里走。 戈尔已经走进了客厅，声音从客厅里传来，你好啊，塞维尔，我听顾麟说你失忆了。 德里克走进客厅，看着瘫在自家沙发上的死亡之神，向塞维尔介绍：这是戈尔和塞托，塞托你应该知道，戈尔跟我一样是流荧星，他的本体是地耀星。 第239章 塞维尔跟着德里克的介绍向两人打招呼，期间拉着德里克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德里克手肘支撑再塞维尔肩上，看向戈尔，关于他失忆，你有头绪？ 是的。戈尔点头，这说明他成为卡谛礼的转变进入尾声，他将以新的视角体验和观察自己的过去，产生一些认知上的改变，拥有多线的人生体验，然后彻底成为跟你密不可分的卡谛礼，成为你的伴生种族。 圣殿里的记载一般把这个称为总观效应。戈尔总结道，我想你一定没有看过圣殿守则的这一章。 总观效应？塞托在戈尔身边端正坐下，这种说法人类也有。 是吗？戈尔贴到塞托身边，身后卷出一条又长又黑的尾巴，鳞片黑亮，自觉缠住塞托的腰。 塞维尔看见戈尔那根尾巴，表情有一丝微妙，好似在思考什么。 是早期人类刚刚探索宇宙时的说法了，塞托说，宇航员在太空回望自己居住的星球时，对居住地的新视角会让当事人产生对以前旧观念的认知改变。 德里克若有所思地点头，感觉到塞维尔在无意识地捏他的指腹，那会把一切都重演吗？他问。 可能是吧，听说都不会花太长时间，记忆会恢复得越来越快的。戈尔说着，尾巴变本加厉，往塞托身上一圈又一圈，越同质的经历会过得越快，经历人生重大节点的时候会慢一点。 尾巴越缠越多，越缠越紧，塞托没有当人面前玩捆绑play的爱好，于是恼羞成怒，伸手拔掉了戈尔尾巴尖的鳞片，疼得戈尔的尾巴缩了一下，我快被你拔秃了，宝贝。他一脸委屈。 那你就收敛一点。塞托冷冷看他。 好吧。戈尔退而求其次，用尾巴在塞托手臂上缠了三圈，这次塞托默许了。 德里克感觉到捏自己指腹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不由得看向塞维尔，发现塞维尔正在看戈尔的尾巴，不由得朝戈尔眯起眼，你还有事吗？ 没有。 德里克点头，手一指在戈尔身边给他开了一道蛀孔通道，那你可以走了，再见。 你也太无情了！戈尔埋怨道。 塞托自觉起身，向别墅的两位主人告别，然后拽着戈尔的尾巴把他扯进了蛀孔通道，戈尔半推半就，表面显得不情不愿，其实被拽尾巴很开心。 关闭通道前，戈尔的声音从黑暗中远远传来，塞维尔！我猜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他也有尾巴！还有啊别拔了，我真的要秃了，宝贝！ 德里克： 德里克转头，正对上塞维尔探究的眼神，两人安静对视了片刻，德里克知道塞维尔在想什么，有些要笑不笑的样子，等着他说话。 塞维尔察觉他等待，猜那等待中或许也有期待，他朝德里克靠过去一点，双眼像琉璃，光彩夺目，他低声问：老师你的尾巴跟他一样吗？ 虽然不意外他会问，但德里克还是被那双眼睛看得不自在地别开眼，不一样。心里给戈尔狠狠记了一笔，他本来有别的计划。 是什么样？塞维尔凑得更近，去搂他的腰，企图往下。 德里克一把摁住他的手，危险地瞄他，戈尔是龙，尾巴才会长那样，我不是龙，不在那里。 塞维尔收回手，定定看了德里克一会儿，忽然低头靠在他肩上，沉声说：我刚刚二十三岁了，老师。 德里克忍不住笑起来，拿他没办法，你最好是真的。 塞维尔牵起他的手吻他的手背，依旧用渴望的眼神看他，德里克翻手摸了下塞维尔的脸，去浴室放水吧，要冷水。他强调。 塞维尔的双眼更亮了，心领神会，听话地起身离开。上楼路过书房的时候他抓走了书房里那一束蓝色玫瑰。 十五分钟后，德里克穿着件衬衣，赤着蹆走进了浴室，巨大浴缸里水龙头哗哗地出水，白色泡沫里滚着蓝色的玫瑰花瓣。 前天的塞维尔买好的玫瑰由昨天的塞维尔摆放好，又被今天的塞维尔薅秃了。 空气里玫瑰的气息浓郁，夹杂着淡淡的乌木气息，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海风的爽朗感，惬意又湿热。 塞维尔赤脚坐在浴缸边，裤腿挽起一圈，身上穿着跟德里克一样款式的衬衣，袖口被挽到手肘以上，小臂的肌肉有力又饱满，手掌因为刚搅过水而湿润，看着走进来的德里克，他眼神幽暗，弥漫着渴欲的晦影。 德里克看着他的表情，笑得旖丽，他缓慢走到塞维尔身边，撑着塞维尔的肩膀跨进浴缸，冰冷的水让他皱了眉，塞维尔扶了他一把，看见了衬衣之下的不着寸缕，他小臂的肌肉显出收紧的线条弧度。 德里克仿若未察，安静沉进水里，像一尾鱼，游到离塞维尔最远处的对角，双臂搭在浴缸两侧的缸壁上，一只手抬起支着头，望着塞维尔。 我不太喜欢这条尾巴。他说，因为不方便。 随着话音落下，空旷浴缸的泡沫中泛起淡淡的蓝色微光，德里克伸直双腿，肉色在水色中淡去，在微光中变长、变白，揉合了水的波纹和泡沫，生出细细的鳞片，折射着斑斓多彩的炫光。 第240章 几息之后，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条修长的白色鱼尾舒展着伸出了浴缸，戳到塞维尔的腰上，湿漉漉的尾鳍在灯下闪着鎏金般的光影，扬起来拍了下塞维尔的手臂。 怎么样？德里克勾唇，好看吗？ 塞维尔沉默望了他很久，久到浴缸里的水漫了出来，水龙头自动关掉，他起身，迈入了浴缸，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水中的人鱼。 玫瑰花瓣荡得到处都是。 -------------------- 说起来我约了站在游乐园门口的图，扣扣人那种，但要四月份才出稿塞维尔也约了，跟德里克老师一个画师，唔，三月底才出稿来不及现在拿出来给大家看了，只能以后放wb惹 第116章 你忘记了我（4） 塞维尔在浴室收获了二十三岁的我爱你，那是水的波纹，又在酒窖深处的吧台边收获了二十四的我爱你，这一次是德里克的手腕被锁在支架上。 一切结束之后，德里克不太想动，反复、大量的标记让他有种回到了依赖期的感觉，他任由塞维尔将他抱上了顶楼的露台，他窝在塞维尔怀里，两人躺在躺椅上看阿德里安湖畔的晚霞。 我快要二十五岁了，老师。塞维尔在他耳边低声说。 德里克扣着他的手攥紧了，有些紧张，我需要我做什么？ 他忐忑，重新回想那一日，他感觉对他来说那天其实是胜利，他终于明晰自己的一切，挽救了塞维尔，但对身为人类的塞维尔来说却是惨败，跌入了一无所有的境地。 让我抱着就好，塞维尔伸手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傍晚的风浓又淡，乍暖还寒，裹着日星的温度，又遭冷夜的彻骨侵蚀，攥着一片落叶在两线之间游离、漂浮，好似找不到归处。 良久之后，塞维尔声息微弱地问：那一天会很糟糕吗？ 德里克自肩头往下抚摸着他的手臂，停在手背的时候温柔地拍了一下，他仔细思索很久才给了塞维尔答案。 那是我发现我爱你的那一天，那是我把一切都给你的那一天，会很糟糕吗？他反过来问。 塞维尔收紧了手臂，胸前震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他用双臂交缠成牢笼，将德里克束进怀里，像是在珍□□一无二的宝藏。 晚霞渐渐落入夜色的陷阱，被一点点吞噬，温度随着星空的降临一起降落，凉风亦随着月星的光一起莅临大地，月光婆娑却很冷。 塞维尔抱着德里克，安静地流泪，德里克感觉到那种噬心挖骨般的痛，好像他的心又被挖走一次，他起身一点点吻去塞维尔面庞的泪。 塞维尔颤抖着说：未来的我可以拥有你，而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了。 不。德里克一点一点地啄吻他的唇，用疼痛的爱意去吻他碎裂的心，我把心给你了，此刻起我们再也无法分离。我将从死亡的暗影中归来，你会成为指引我生命迷舟的星。 你点亮了我，指引了我，解脱了我，你才是我的星星。德里克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那天在王庭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塞维尔。 他低下头再次吻了他的星星。 塞维尔扣住他的下颚沉默地回吻他。 他们渡过安静的一整夜。 这一晚德里克没有睡，他感觉到塞维尔的精神力不太稳定，他用精神力引导、安抚，让塞维尔在一种平和中睡着了。 但哪怕被引入了睡梦之中，塞维尔也一直紧紧抱着德里克，他偶尔会在不安稳的梦中挣扎，德里克就轻轻吻他，将他的梦魇赶走，让他顺利渡过创伤后痛苦挣扎的许多年。 这一天清晨的晨光没能从窗户透进来，因为窗帘拉得很紧，光线挤不进分毫，但塞维尔还是醒得很早，醒来时他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没有疲惫，也没有困倦，像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生。 德里克注视着塞维尔的苏醒，捕捉着塞维尔苏醒后细微的变化，抬头跟他接了个晨间的吻。 塞维尔用指腹按压他疲惫的眼角，你没睡吗，老师？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们在露台上接吻。 你感觉怎么样？德里克没有回答塞维尔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他。 虽然德里克没有回答，但塞维尔已经从问句里得到了答案，你要不要睡一会儿？他问，抬手捂住了德里克的眼，睡一会儿吧，老师。 他语气间带着的命令的意味，但不是强制而祈求，随后手臂上安静了很久的图腾在话音落下时亮起，他不明所以，松开了捂着德里克眼睛的手，想要询问原因，却发现德里克睡着了。 塞维尔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臂，一时有些怔然，从德里克的反应里悟出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真相：他竟然掌控了一颗恒星，他因他的命令而陷入沉睡，他的老师竟然放任自己主宰他。 塞维尔俯身低头吻了德里克沉睡的眼，他为德里克掖好被角，起身去了露台。 天色尚晦暗，露台上花草寂静，枝叶间挂着晨间的露水，映照着黎明到来前最后的一缕星光，塞维尔望着天穹无数尚能见的明星，辨别其中独属于他的那一颗。 第241章 他曾向那个方向遥望许多次，却从没见到那颗星星在那天之后再次亮起。 宇宙太苍茫了，太浩瀚了，人类巨大的悲伤渺小而不可查，但也因为宇宙的广博和包容，一切意料之外都可以发生。在失去所有那一天，他从未想过那颗恒星会以如今的方式留在他身边，也没想过一切痛苦都是暂时的。 昨夜他沉溺在往昔崩溃的梦里，每次将要溺亡时，总有温和的力量将他托举，他可以体会，可以悲伤，可以放纵，却不会再破碎了。 他是不是该尝试放下？ 塞维尔从露台上摘了一把带着晨露的珀利恒之星，将书房和卧室空置的花瓶放上了这种洁白灿烂的天鹅绒之花。卧室里，德里克还在沉睡，塞维尔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 他想抱着他再睡一会儿，但又生怕自己一身风雨的冷气搅扰了他。 德里克醒来的时候窗帘依然拉着，四下昏黑一片，他分不出时日，像是睡了千万年，身侧的被子上有人躺过的痕迹，带着雨露晨风的气息，似乎离开没多久。 他披着晨袍起身洗漱，注意到卧室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珀利恒之星，随即笑了起来。 珀利恒之星是一种特殊的花，象征着命运，每一个域内都会有这种花，它在每个域内的名字都不一样，只有在戈尔的域内叫珀利恒之星。 因为很久以前，此地人类文明的前中期，一个叫珀利恒的人仰望星空时发现了一颗恒星，那颗恒星在天空停留了数天，在某一天没有预兆的消失，没有人相信伯利恒发现了一颗新的恒星，也没有人相信恒星会突然消失。 珀利恒朝着那个方向守望数年，始终没有等到那颗星再次亮起，他在人群中孤独地呐喊，然后在某个夏夜，他像他描述的那颗恒星那样突然消失，只留下满园不知名的白色花朵。 人们再也找不到珀利恒，一如珀利恒再也找不到那颗恒星。而花园里遗留的那些白色花朵，从此以后就被人们称为珀利恒之星。 到如今，人们早已不相信故事里的珀利恒真实存在过，但德里克知道，这个人真实存在，他不幸地邂逅了悬停的命运，成为了守望命运回眸的其中之一。 不知道命运最后是否为他回眸。 洗漱完，德里克走到花瓶面前，郑重说了一句谢谢。 他难得的对命运展露了一丝善意，虽然他们彼此不合，但如果不是命运的指引，他不会接受戈尔的祈求，也就不会在此邂逅塞维尔。 随后，他把那束花拿起来，走到楼下的厨房，把珀利恒之星扔进了垃圾桶。感谢是一回事，如果不是命运导致这么多意外，塞维尔也不会如此痛苦，他希望命运的意外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塞维尔不知道去了哪，厨房里也很安静，但放着一份尚热的三明治和一杯果汁。他解决掉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三明治，端着果汁四处找塞维尔。 一楼也没有人，但通往地下室的门半开着，德里克推开门往下走，依稀听见楼下的响动，他若有所思，走到底，看见了酒窖之外的另一个房间开着的门，塞维尔又进去了。 德里克身形顿了一下，随即有些担忧地走进了那个房间。 塞维尔正在整理那个空荡却凌乱的房间，房间里的灰尘被清扫一空，桌上摆着一摞笔记，还有一沓厚厚的纸，那支出墨不畅的笔压在纸上，似乎是为了防止纸飞走。 听见脚步声，塞维尔抬起头，轻松笑了下，老师。 嗯。确认塞维尔神色间没有郁色，德里克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他慢慢走到塞维尔身边，在干什么？ 把这些整理一下，塞维尔吻了下德里克的额头，沉下一口气，然后扔掉。塞维尔说得也有些犹豫。 德里克静了好一会儿，看着塞维尔再次忙碌的身影，恍惚低喃，好 德里克陪着塞维尔打扫完地下室那个阴冷灰暗的房间，将残破的书桌椅子搬走，将崩溃满溢的那些字迹计划抛弃。做完这一切，德里克跟塞维尔站在别墅的客厅里，对着一整箱笔记和纸稿都有些沉默。 沉默凝滞了漫长的时间。 德里克看出了塞维尔潜藏的犹豫，他伸手扯了下塞维尔，我把别墅里的花扔掉了，你再去买一点吧。 他指着垃圾桶里刚才被他扔掉的珀利恒之星，书房里的那一束也被他扔掉了。 塞维尔缓缓点头，我很快回来。 我在这里等你。 德里克目送着塞维尔离开，又在那些文稿前站了很久。 塞维尔抱着一束淡蓝色的郁金香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那箱文稿的影子，他怔了一下，扭头看见德里克靠在沙发上望着他。 看见他看过来，德里克冲他笑，回来了。说完对着塞维尔勾了勾手指。 塞维尔听话地走过去，握住德里克勾着的手，又被德里克反握住，扯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德里克抱过他手里的花，侧头自然地贴了下他的唇，给他留下一个很快的吻，然后抱着花走了。 塞维尔回过味，酒的余韵最勾人，他怅然所失跟在德里克身后，已然忘了刚才在想什么。 看着德里克将郁金香在花瓶里插好，两人分别拿去卧室和书房放好，从卧室出来，塞维尔便去书房找德里克。 第242章 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书架上多了一列陈旧的笔记，还有一沓旧纸，和刚才不同的是那些笔记看起来更干净了一点，旧纸也被装订成册，它们都被整齐地摆在书架上。 塞维尔沉默着没说话，就像刚才他看着箱子的表情一样。 德里克回头看着他，我想把这些留下来，它们也是你的一部分。 他舍不得扔掉那些写着他名字的文稿，那些东西经由塞维尔的手写下，不是落在纸上，而是落在了他的血肉里，那是塞维尔在无数个日夜里对他渴望的祈求，是他未曾听见的爱意，是塞维尔的一部分，在他看见后也成为他的一部分。 塞维尔轻轻嗯了一声。 你经历的每一个部分组成你，德里克走到书桌边，我想保留你的每一个部分。 一个人的文字有时候会比他的生命更长久。文字是不会被死亡带走的东西。虽然塞维尔已经不会死了，但是他还是不想把这些文字留在任何一个他身边以外的地方。 而且，你也不用强迫自己立刻放下。德里克笑着补充，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哪怕最后放不下也没关系。 塞维尔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表情却释然很多，他走到德里克身边牵他的手。 德里克笑了笑，倚在书桌边问：你现在多少岁了？ 这次塞维尔想了一会儿，似乎在计算，现在进展很快，我们已经再见了，大概是1022年。 德里克诧异地扬眉，想到戈尔的说话，神色又温柔下来，后面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吗？ 塞维尔将他拦腰抱在怀里，吻他的额头，又吻他的鼻尖，只有你，老师。吻最后落在唇上，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德里克回想自己失忆那段时间，想起塞维尔每次看他的样子，都感觉好像那每一眼都在问他，你还记得吗？ 这会让他有些哀伤，但他伸手摸着塞维尔的脸笑，那快到你解放我的部分了。 塞维尔不明所以。 德里克手一撑坐在了书桌上，塞维尔离他很近，所以他不得不岔开绕着塞维尔的月要，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抬腿蹭了一下塞维尔，吻了下他的唇角，既然我回来了，那你要回到我的身体里吗？他声音压得很低，快要听不见，像是只说给塞维尔一个人听。 塞维尔没法拒绝这样的要求，凑上去吻他。 在塞维尔再一次完全标记德里克的时候，他想起了他引起的那一场爆炸，记忆的爆炸和生理的爆点重叠，他衔着腺体的龈齿瞬间失去控制，血腥的气息灌满了他的口腔，德里克感受到他骤然收紧的怀抱，还有后颈深刻的疼痛，他颤抖着不拒绝且纵容。 好长一会儿，塞维尔慢慢缓过劲，缓缓吐出一个对不起。 德里克翻身正对着他，支起身吻他的唇，你做得很好。他一遍又一遍地吻他、赞美他。 回忆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他们在其间反复弥补糅合，用不一样的方式体会和修整。 夜色降临阿德里安，黑暗的缠绵统治着每分每秒，他们做了很久，甚至在浴室也洗了很久，塞维尔打扫完浴室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看见德里克穿着一身他很熟悉白色军服从衣帽间走了出来，随即愣了一下。 德里克瞟他一眼，换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塞维尔迟疑着走进衣帽间，看见一套属于他的黑色军服已经拿出来摆在了显眼的地方，是他当初在瀚星典礼上穿的那一套，显然是指定了要求他穿这一套。 他换上了这套他很久没穿过的制服，随即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他找了一会儿那个少了东西，最后忐忑又期待地走下了楼。 德里克站在客厅里等他，从看见他出来的时候就没挪过眼，直到塞维尔走到他面前，他把手里黑色的制服帽子给塞维尔戴上，才笑着说：很帅，塞维尔。 他说得很认真，像在说我爱你，但又忍不住带上几分揶揄。 塞维尔淡淡笑了下，有点无奈，去哪？ 德里克没有回答，抬手一划，虚空中生出一道蛀孔通道，他拉着塞维尔走了进去。塞维尔跟在德里克身后，从蛀孔通道跨出的时候，看见了溟水星的夜空。 此刻夜空寂静，银河铺满天穹，四下是植物微光，影影绰绰像是银河落在地上。 德里克拉起塞维尔的手，露出他手上的智环，跟自己手上的智环对了一下时间，塞维尔下意识低头看，瞧见时间在他低头那一瞬跳动，从23:59跃到了0点，日期变成9月13日。 他忘了呼吸。 这两天他过了太多生日，得到了太多礼物，德里克满足了他太多的要求，让他已经忘了他真正的生日本来就快要到了。 生日快乐，塞维尔。德里克笑着说，垫脚吻了他的额顶。 感觉到额头的吻离开，塞维尔低下头看德里克。在他低头那一瞬，夜空中乍然出现万千飘然的极光海，幻彩的极光波澜壮阔，紫或绿，蓝或金，铺呈在天际，宛如落霞，也如雾气，比烟火寂静，比彩灯生动，像是垂落的欲影与渴望。 第243章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德里克看着塞维尔的面庞，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塞维尔张着嘴，却像是不会说话了。 不同世界对历法和时间有不同的定义和规制。对我而言，人类的历法和时间规制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在意那些节日和时令，德里克专注地望着他，只有你的生日例外，所以我把自己稍微改变了一下。 从今以后，我将以91.3km/s的速度旋转，公转一圈的时间是83小时，每小时83分，每分83秒，每年将有11个月，每个月83天，一年一共913天。 从此以后，你将定义我的历法，成为我旋转的意义，我只为你一个人旋转，成为你掌中独一无二的星球。当然，如果你喜欢别的时间规则我也愿意为你改变。德里克纵容笑着。 塞维尔，你将完整的拥有我，我也会完整的拥有你。 我已经把崖岷放走了，卡谛礼的转化即将结束，你可以选择成为照亮我白日的太阳，为我投下月色的月亮，这样你将高于我、掌控我也可以选择成为我的一部分，被我藏匿，你可以照耀我，也可以融入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塞维尔安静听完德里克长长的述说，在他停下那一刻轻轻抱住了他，他沉默很久之后才开口，声线沉静而迷人，我不想成为你头顶的太阳或是月亮，洛希极限会让我们无法拥抱。我想成为你的一部分，我想一直拥抱你，老师。 德里克也抱着他，愉悦笑起来，我也觉得你会这样选，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囚笼。 塞维尔抵着他的肩膀笑起来，是吗？您要将我关在哪里？ 德里克望着天穹上灿烂的极光，目光顺着银河的轨迹垂落至海底至深。 他开口道：我要让你成为我的星球核心，在我身体最深的地方，成为我最炙热的部分。你将主宰我的躯壳，定义属于你的时间，制定属于我的历法，让圣殿里每个见到我们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之所向，是生命的核心，我们密不可分，哪怕死亡也不能将我分离。 塞维尔，你愿意吗？德里克松开塞维尔，退开一步，认真又仔细地望他。 塞维尔的双眼被极光倒影出非人的光彩波澜，荡着难填的渴欲，他缓缓单膝跪下，掏出一个丝绒的戒指盒。 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璀璨的戒指，钻面是他一直带在衣领那一枚，被他改成了两枚方形戒面的戒指，四周镶着两圈源石。此刻极光落在璀璨的戒面上，仿佛镀上了彩光。 他在衣帽间属于他的柜子里找到了这个戒指盒。 德里克有些错愕地看着塞维尔，这枚胸针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了，完全没想到会被此刻的塞维尔拿出来。 塞维尔在他错愕中郑重说：您拯救我，改变我，塑造我，从您出现那一日我的人生从源头被改写，您雕刻了我的全部，您组成全部的我，我愿意成为您的一部分，请让我更加了解您吧。 我愿意，老师。塞维尔牵过德里克的手，为他带上这枚戒指，这是人类的仪式和礼物，您愿意接受吗？ 德里克伸手将他拉起来，把戒指盒里另一个戒指取出来，为他戴上，然后他们十指紧扣。 我愿意。他说。 德里克紧握塞维尔跟他一样带着戒指的手，目光转向天际，浩瀚的极光在那一刻落地、收束，奔涌着落进他们的对戒之中，这一日极光的幻彩将永远封存在这对戒指中。 塞维尔看着极光中的德里克，认真地说：很漂亮，老师。 他在极光中吻了他的老师。 宇宙浩瀚无边，他们从此启航。 -------------------- 第117章 日记节选 ----德里克的日记---- 001 离开 我的离开让你难过吗，塞维尔。 你已经知道我要离开了，我不知道还能留给你什么，只能把能给的都给你。戈尔和艾绒听见我的安排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明白。 想到我离开你就会忘了我，我有点不太舒服，你让我写一些记录留给你，以免你忘记，但是我有点犹豫，我不再回来了却要你一直记得是否太残忍？用你们的话是这样说的吗？ 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开始写了，也不一定会给你，先这样吧。 就像我说过的，在我的世界里，是有人负责记录我的一切的，但是我没法让这个人存在，这个人是卡缔礼。 你听说过吗？戈尔也有的卡缔礼。 至高的独一，卡缔礼 如果可以是你就好了，塞维尔。 002 我感觉你会不愿意成为卡缔礼。 这对人类来说太孤独了，因为我的世界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你成为卡缔礼，就会成为跟我一样孤独的永恒，你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只有我。而留在这里，你身边有很多人可以陪你，甚至可以有所谓爱人，爱人对人类很重要。 我听说跟着我的同族离开的智慧生命最后都很痛苦，因为远离族群的孤独，他们向往自己的亲族，很想回到原初的星球。但回去的时候也是很久以后，当初的亲人早就不在了，很多智慧生命因此抑郁而终。 第244章 所以，不能是你。 09训练场 今天去训练场的时候想起你刚来阿德里安那一年。 你比所有人优秀，训练比所有人都刻苦，在阿德里安最热的那一天，你晕倒在训练场，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努力，但是晕倒和脱水对人类的身体并不好，我又给你灌注了一些精神力，不知道你当时发现没有。 003 日记 塞维尔，今天的阿德里安有雨也有晴，混杂的天气，你回去桃乐丝了，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因为我好像不需要记录什么东西，每天体验过的事情已是定局，为什么人类会想再写一遍？ 崖岷解释说人写日记是记录每天发生的有意义的事情，那说起来我的生活里没什么可写，我所经历的时间漫长，看过万事万物，压根找不到什么事情还能让我觉得有意思。 非要说，只有跟人深入接触这件事是第一次，往常我只是藏匿在世界背后完成一切，不像这次这样跟整个世界融入得这么深。但也没什么，身边这些人各式各样的生命我见过更多，本质上不同地方发生的事情都是类似的，这里的人和事也一样。 那这样看，最特别的是你，我从未给人这么多的「好处」？「赐予」？，给你的东西应该算什么呢？或许是「礼物」？你的精神力已经超越此地所有人，因为我随手给得太多，甚至影响了你的发育，你发现你比常人高了吗？还好此地的人不讨厌高。 004玫瑰 今天是教师节，你又给我送了蓝色的玫瑰，这种花很好闻，我很喜欢，每年收你这束花成了我的某种期待，或者说每年的固定节目？ 不过每年都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我拿着玫瑰走在阿德里安就会这样？很多人问我是谁送的，我告诉他们是你，听见是你他们都很失望，这是为什么？是谁他们才会不失望？ 今天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崖岷说我们快走了，以后没有花可以收了，他可以帮我每天订花，让我这段时间收个痛快，但我对此没什么想法，并不期待，也不懂为什么要收那么多花，随即让崖岷打住了。 这是为什么？ 好像你送的让我感觉更有意义一点？ 新奇的体验，我应该把这些花带去溟水。 006 物种 今天又忍不住给了你很多精神力。我总是克制不住想给你更多，这是为什么？ 有时候感觉你快被我弄成某种新物种了，特别的存在，虽然有着人的外表。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是真的新奇，毕竟我虽然执掌繁衍，但是并不能真正去繁衍，也没有真正创造过什么智慧生物，你竟然不知不觉成了第一个我改造了你。 如果可以，你或许是卡缔礼最好的人选，只可惜我做不到。 你记得卡缔礼吗？ 005 伤害 缪尔警告我低调一点，别让宫切更加忌惮我，他说宫切在背着我做一些事情，可能会影响我。我告诉他这很正常，每个地方的人在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之后都会企图做这样的事情，但最后都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大不了死一次，这对我来说太过简单了，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缪尔沉默好半天，他不知道关于我的生死循环，我以为他会问这个，但最后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说：你在别的地方也有其他的塞维尔吗？ 我简直无法理解，当然没有，但不管有没有，死都可以解决一切。 缪尔说这不一样，死可以解决别的问题，但是解决不了我跟你的问题，甚至宫切会伤害你，我的死也会伤害你。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吗？我想不到。宫切也伤不到你，我为你承担一切伤害，我给你永恒的生命赐予，没有人能伤害你，除了我，但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至于我的死会伤害你，人类好像确实会恐惧和害怕死亡，特别是重要的人死去，我对你来说重要吗？至少缪尔是这么觉得的。但我不会真正死去，你不用担心，我永远会归来。 不要因为虚假的死亡难过，它没有意义。 006 亲吻 我看过许多人亲吻，但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你为什么要亲吻我？这是情人之间的行为，你难道对我怀有欲望吗？ 太奇怪了。 不管是亲吻还是你可能对我怀有欲望，都太过新奇了，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但好像也不坏。人的性/欲如何产生？你又是如何产生了想要吻我的欲望？因为爱吗？爱是什么？这些我很想知道，崖岷查出来的答案不能满足我。 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但如果你对我怀有欲望，怀有爱意，那是不是也可能愿意跟我一起走？你好像本来也没什么朋友，缪尔和艾绒跟你的关系也很淡，我忽然觉得这可行，你不向往人群，没有让你很留恋的亲人，或许不会因为远离人群痛苦？ 007圣殿 等你回消息的时间好漫长，你去做什么了？往常等你去生命科学院的时候也这样漫长吗？我竟然有点不记得了。 你不回我的消息，我只好随便写点什么嗯，希望你快点回复。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这本日记给你，当做你的生日礼物，我好像没有给你送过什么东西。不知道日记可不可以作为礼物，会不会有一点奇怪，但这本日记里只有你，送给你倒像是物归原主。 第245章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圣殿看看，那里很美。那里的月星永不落幕，星河是亘古的岁月长廊，流星是夜幕的穹影。 08我 跟你说说我吧。 我是一颗流萤星，这个种族你可能没听说过，我们是有生命的星球，执掌宇宙内一切可支配。 我执掌生命，戈尔执掌死亡，如同你们当初的传言那样，对死亡暗影的钳制已成虚妄，命运指引死亡引来生命导向新生。，命运让我来到这里，协助戈尔结束钳制他的东西，在人类的观念里钳制戈尔的是赛托，但其实正相反，是人类钳制戈尔。 这里的任务快完成了，所以我要离开了。离开之后我会死亡，死亡之后又新生。我每次死亡我的本体就会陷入极端的永夜，我醒来又重新创造一切。 如果你可以成为我的卡缔礼就好了，我也不用总用死亡结束一切。其实命运告诉我这次帮助戈尔的过程里，我有拥有卡缔礼的可能，但我尚未发现这个契机在哪里。 虽然讨厌命运，但希望这次她能指引我，我可以再多呆一段时间，我可以继续等待契机。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也有很多办法留下你，你愿意做我永夜里的日星吗？以后我每次因死亡沉睡时，你都可以照亮我，或许这样我还能醒得快一点。我也可以将自身的核心给你，它会给你永久的供能，当然没有核心我会死一次，但没关系，我会归来。 -----塞维尔的日记----- noah.00 9.13 老师把整个别墅从阿德里安搬了过来，包括那些写满他名字的日记。别墅周围开满了蓝色的玫瑰和郁金香，他都很喜欢，他说郁金香的颜色跟我的眼睛很像，他很喜欢我的眼睛。 noah.00 10.27 老师把崖岷叫了回来，准备让崖岷在别墅周围修一圈神殿，因为他发现莱拉的族群开始繁衍，有些人鱼幼崽会随着海浪误入别墅的泳池。 noah.00 11.7 崖岷的速度很快，很难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可以修成一座神殿，超出了我的认知，修好之后崖岷又被赶走了。家里再次变得安静，但这样很好，我更喜欢安静。 noah.01 9.10 我跟星球核心的融合彻底完成了。老师的星核是璀璨又坚硬的源石，跟他的心脏一样。 原来如此。 noah.01 9.13 本来融合完当天就可以出发了，但是老师要求今天出发。 他询问我出发前是否需要向什么人告别，或者再看一眼什么地方，我想不到，好像没有，他说没有也没关系，他也没有。我只想去了解他了解过的世界，或者说宇宙。 我将跟着一颗星球流浪宇宙，我会去向哪里呢？ noah.913 9.13 未知很诱人，人会对未知充满向往，也会因为这种向往挣脱往昔的枷锁。 我们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宇宙很大，每个域内的世界都各有特点。最近抵达的这个世界很有趣，这里的智慧生物做.爱的方式实在是让我难以忘怀。 老师看起来也很喜欢。 noah.1327 8.12 今天我们抵达了新的域。 这里拥有智慧生物的星球不多，彼此尚不知道对方存在，所以每个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对这个星系的命名都不同。其中一颗星球上富有水资源，那里的人把这个域称为银河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