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朕的满朝文武一起穿了》 第1章 《朕和朕的满朝文武一起穿了》作者:花朝六九【完结+番外】 文案: 周归心和他的满朝文武一起穿了,周归心穿成了万人嫌假少爷,他的满朝文武穿成了嫌弃他的那些人。刚一见面,周归心就要被他们鬼哭狼嚎的认罪声吵死了。 周归心:…” 怎得到了旁的世界,这群人邀功争宠明争暗斗的习惯还是没改掉! 他本以为自己和满朝文武一并穿书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更离谱的: 这是一本狗血白月光火葬场文学,主角受从校园痴恋主角攻到职场,主角攻从弃之如履到爱而不得,到最后为了获得主角受的爱不惜害死白月光。 狗血又上头,虽然有些字他不懂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周归心就发现,他就是那个白月光。 周归心:“…?” 谁? 朕?! 周归心瞳孔剧缩! 不料主角攻却温声给他道:“皇上,我有自主意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周归心还没说话,一旁的主角受却是失声尖叫: “什么?!你有自主意识?!那我怎么做任务?” 周归心:“?” 周归心发现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对劲。 本来嫌弃他的那些人因为他的大臣们穿来了变得对他尤其宠爱,本来应该害死他的主角攻天天围在他身边茶言茶语:“我只会心疼皇上”,本来应该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主角受惨淡一笑:“分明是我先遇见皇上的。” 周归心:?” 绿茶深情腹黑斯文败类npc攻(段秩)x鬼灵精怪娇矜团宠皇帝受(周归心) *受是真团宠,本书出场的所有人物都会宠他,甚至会争宠(后期会有原因说明) *前期受会偏可爱一些! *涉及各种专业知识方面可能有不精准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来,我会改qvq *后期有男配对受单方面箭头的情节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古穿今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归心,段秩 ┃ 配角:苏青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们的爱情像是雪夜盛开的玫瑰 立意: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第1章 穿书 嘉安三年。 花草丛生的御花园内,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蹲在一棵长势喜人的花树下,百无聊赖地揪着地上绿油油的草。 晨日尚未出来,但天已蒙蒙亮了。 周归心松开手里的草,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累,朕不想上早朝。朕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在琼台赏月,怎么眼下又要上早朝了。 “皇上!”御花园外传来苍老却有劲的慈祥声音,一声一声地,惊起藏匿于花树中的鸟,鸟扑扇着翅膀飞走,又抖落了一枝晨露。 周归心被脖颈处突然降临的一篇冰冷的湿意刺激得汗毛倒竖,他失声道:“啊!” 于是那罪魁祸首的声音更加慌张起来:“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周归心抹了一把后脖颈,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罪魁祸首看到了他,颠着肥嘟嘟的肚子着急地小跑过来。 “福公公。”周归心拍了拍手心,抬眸看着面前汗津津的老人。 “哎呦皇上,”福公公满脸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像昨日周归心在宴会上看到的绣球,福公公弯了弯腰,苦不迭道,“皇上您怎么还没去早朝啊,已经五更两点了!”五更三点就要上早朝啦。 周归心撇了撇嘴:“福公公,朕才年过十六,尚未弱冠,朕不想上早朝。” 他话这么说着,但还是腿一迈,任劳任怨地往御花园门口走去。福公公点头哈腰地跟在他身边,好声好气地劝他:“皇上年上有为,年纪轻轻尚能担此重任,假以时日,定能使我周国国力强盛呀!” 周归心听得出来福公公是在奉承他,他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伐。 蓦地,他的额间一痛,似是被什么物什给砸住了一般。 跟在周归心身边的侍卫霎时间齐刷刷地拔出了佩剑,雪白的剑光相互映照,侍卫首领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伤及皇上!” 周归心用手按住泛着痛楚的那一片肌肤,皱着眉朝地上看去,只见石头路上多了一块新奇物什,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正泛着光。 周归心刚想上前一步查看,就被旁边的侍卫长挡在了身后,侍卫长道:“皇上小心,容微臣先行查看。” 侍卫长走上前,先是用剑翻了翻那块物什,确认安全后,方才蹲下身拿了起来,又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周归心。 周归心不认识这物什,这物什上雕刻着奇怪的纹路,他稀奇地拿到了手里,发觉这物什冰冰凉凉的。 福公公跟在他身边,话术不愧他总管太监的地位身份:“定是上天也认可皇上,故降此圣物,此乃吉兆呀!” 周归心眨了眨眼,缓缓把手收紧,攥住了这个物什,经福公公这一说,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了,朕还要上早朝呢!” 要是去晚了肯定要被太傅骂的,周归心心一跳,火急火燎地赶回寝宫更了衣,赶在点卯前来到了前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甫一坐下,下面各式各样的衣服便哗啦啦跪了一地,姿势统一,十分整齐。 第2章 周归心平复了心跳,清声道:“众爱卿平身。” 那各式各样的衣服便哗啦啦又站了起来,露出了许许多多十分熟悉的脸。 “福公公,点卯。”周归心看了一眼福公公,福公公立刻拿出了笔和书卷,站在台阶下,一板一眼地喊道。 “左丞相。” 左丞相立刻扬声道:“臣在!” “镇国大将军!” 镇国大将军声如洪钟:“末将在!” 点卯没什么重要的,周归心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他的手心一热,这才想到自己还抓着那个不明物,而原本冰凉触感的不明物此时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大有一番要变成手炉的趋势。 周归心惊疑不定,连忙给福公公使了一个眼神,奈何福公公专心点卯,一点也没看见。倒是旁边的太傅看出了周归心的焦躁不安,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物什越来越热,眼见着开始抖动起来,周归心想扔出去,却发现这物什宛如粘在他手心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福公公终于点完了卯,他收好书卷,正想禀报周归心,就发现周归心面露惊慌,不住地甩着手。 “皇上?”福公公吓了一跳,肚子都抖出一道波痕。 周归心只觉得手心像是被烧得通红的烙铁黏上了一般,疼得他听不见福公公的呼喊,也看不见满朝文武惊慌失措的表情,冥冥中却似乎听见有什么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皇上!” “皇上!” “皇上!” 朝上大臣此起彼伏地呼喊着,福公公尖着声音喊太医,太傅冲上前来,想帮他又不知从何下手。 殿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周归心眼前一花,忙用衣袖挡住眼前刺目白光,但还是被逼出了几滴眼泪。 “啪嗒”。 周归心手心的物什剥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周归心却是不敢再碰它,他做了几番心理准备,缓缓放下了挡住眼睛的胳膊。入目不是熟悉的前殿,而是一间装潢奇怪的屋子。 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周归心一扭头,对上一面清晰的镜子,比他寝宫内的上等铜镜还清晰万分,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黄袍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样式奇怪的衣服。 还挺舒服的。 周归心看了看布料,虽不如他的黄袍做工精细,却也是上等的绸缎制成。 周归心定了定神,端坐在桌边,又忍不住去看那块玄色物什,他能来这里,与这小玩意脱不了干系。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脑海中就涌出了一大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里不是他的大周朝,而是一本话本里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叫苏青竺。苏青竺原本是某豪门世家如假包换的小少爷,却因为保姆的一时恶念掉了包,好在这世家也不是吃蒜的,见到小少爷长得和家里人不像之后,迅速又找回了苏青竺。 苏青竺为人善良,说话温声细语,叫人如沐春风,回了家后也没有要求家里人赶走假少爷,与那阴沉不吱声的假少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全家人都十分喜欢苏青竺,厌恶着假少爷。 这事传到学校里也不好听,恰好假少爷和真少爷在一个班级上课,而那个班级的授课先生又是真少爷的亲舅舅。于是,上至老师下至同学也如同商量好一般厌恶着假少爷。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段氏集团的继承人段秩。不知为何,段秩尤其深爱假少爷,段秩此人冷面冷心,唯独对着假少爷会有那么一些柔情。可惜假少爷对他这点柔情并不感兴趣。 周归心私认为,兴许段秩在学校里因高冷无情被众人讨厌,假少爷因阴沉郁闷被众人讨厌,段秩可能对假少爷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情。 而三人交集的联络者正是苏青竺——苏青竺喜欢段秩。 于是苏青竺和段秩之间因为假少爷就产生了一段从校园到职场的虐恋情深又刻骨铭心的爱情,最终段秩看清了假少爷的伪装,让假少爷身败名裂后,和苏青竺美美在一起了。 那可恶的假少爷最终惨死街头,堪称大快人心! 这故事可比奏折好看多了。 虽然周归心不太明白有些词语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美滋滋地看完,就是这假少爷也叫周归心,实在看得人膈应。 周归心看完八卦,陡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该不会,这狸猫换太子里的狸猫就是他吧? 周归心:“……” 他连忙从桌边站起来,那镜子里的人也站了起来,周归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短发模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要是让太傅知道他就完蛋了。 周归心心惊胆战地摸着自己短喇喇的发尾,但眼下明显不是计较短头发的时候,他顾不得礼仪风度,开始搜查起来这间屋子。他拉开抽屉,里面塞满了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一张材料不明的纸张掉落了下来。 是一幅画。写着a市育苗初中2896班毕业照。 周归心模样生得好,唇红齿白的,大周人民都说周归心是大周目前最美的皇帝。 所以周归心一下子就找到了这副画上略显稚嫩的自己,画下面还有题字,看样子是每个人的名字。 周归心对照了一下,登即两眼一黑。 完啦。 第3章 朕怎么变成那个所有人都讨厌的假少爷了! 周归心按照那话本描述地想了想,发现现在情节进行到真少爷被认回来,正是受宠的时候了。 周归心坐到房中间的榻上,这榻竟比他的龙床还要舒服,坐上去软绵绵得似乎要陷下去。周归心干脆躺了上去,他看着奇怪的房顶,还有房顶中悬挂的、正在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灯,因为来到陌生环境而害怕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 他可是大周王朝最年轻的皇帝,不仅文武百官对他忠心耿耿,百姓更是对他爱戴有加,他堂堂天子,怎么可能沦到万人嫌的地步? 万人嫌的是“周归心”,又不是他。 周归心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那个异常清晰的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仪表仪容,确认衣服穿戴整齐后,淡然从容地走了出去。 面前这扇门也华丽得很,与皇宫上等红木砌成的门完全不同。就是不知道怎么开。 周归心研究了一会儿,又推又拉地,硬是没打开。半晌,有点累的周归心把手肘往门把手上一搭,倚靠在门上慢吞吞地喘气。 “咔哒”。 门把手似乎是承受不住周归心的重量,往下栽了一下。周归心的手肘猝不及防往下一滑,门就这么开了。 周归心差点跌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扶好了门框,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把门关上,按着门把手推了一下,门打开了。 原来是这么开的。 周归心新奇地打量了几下,正准备再开几次,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咱家侍奉大周王朝几十数载,对皇上忠心不二,绝不侍奉二主!” 这声音可太熟了!周归心眼眶一热,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他来到楼梯处,隔着楼梯扶手,看到了下方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周归心欣喜地喊道:“福公公!” 那胖乎乎的身影还没转过来,声音倒是先传来了:“皇上!” 福公公欣喜若狂地转过身,和楼上的周归心四目相对,他掐着嗓子喊道:“皇上!老奴在,老奴来啦!” 旁边的苏青竺:“?” 大哥,你怎么跟剧本上写的不一样? 第2章 大臣 周归心忙不迭地跑下去,福公公忙不迭地跑上来。两个人站在楼梯处,周归心还没开口,福公公就抹起了眼泪:“皇上,老奴险些以为这条贱命再也无法侍奉皇上了。” 福公公哭得情深意切,眼泪一颗一颗砸到衣服上,周归心这才发现福公公穿得衣服也相当奇怪,也没有了长头发。 “福公公……”周归心心下微动,正如福公公所言,周归心从小便由福公公服侍,福公公相当于他半个亲人。他原以为自己孤身来到这陌生地方,不曾想福公公也随之到来了。 实在一大幸事。 福公公一抹眼泪,这才想起来正事,他眉一竖,气势汹汹地反手一指,气得肚子都抖了抖:“皇上!方才就是这人对老奴吆五喝六,想让老奴侍奉他。” 被指的苏青竺:“?” 周归心打量了他几番,很快就从零星的记忆里找到了他,冤家路窄,这人就是这话本的万人迷主角:苏青竺! 苏青竺见周归心和管家今天都行动诡异,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于人设,他还是温声细语地喊了周归心一声:“哥哥。” 周归心想起来了,按照这话本的设定,自己要比苏青竺早出生一刻钟。因着这一刻钟,苏青竺被认回来后,便一直喊他哥哥。 周归心在大周王朝的时候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先皇驾崩得早,他年过十三就即了位,即位不到一年,母后也跟着薨了,眼下多了个便宜弟弟,周归心的心情十分微妙。 苏青竺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不可测,心底没由来升起一股毛毛的不妙感,他警惕起来,说话的时候却还记得贴合人设,低垂着脸,显得十分无辜可怜:“哥哥,我刚才是想让福管家去吩咐备餐来着。” 提起这事苏青竺就烦,这管家,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一副被封建老公公附了身般,尖细着嗓子叫唤,死活也不肯,苏青竺简直想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别发疯了。 哥哥。 哎呀,周归心被这个称呼喊得没忍住挺了挺背,心底难免涌现几分臭屁得意之情,像只被哄开心的小兔,长长的耳朵都一晃一晃的。 他缓缓踱步到苏青竺的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分,不愧是这个话本的主角,生得确实讨喜,思及苏青竺被掉包后在保姆那惨痛的经历,周归心一时也忍不住怜爱他几分,他轻咳了几声,道:“嗯。” “为兄知道你并无恶意,”周归心想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哥哥,却也舍不得罚福公公,便道,“只是福公公服侍我年数过久,他又是初来乍到这地方,总归是不熟悉的。你多体谅他一些。” 福公公见周归心替自己说话,没忍住又是泪眼婆娑,他只记得眼前白光一闪,就到了这个陌生之地,惊恐之余,脑海中又多了些许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又是说自己是苏家的管家,又是说自己苛待周归心。前者犯不忠之罪,后者更是欺君大罪,福公公简直要晕过去了。 好在皇上心开目明,这才没让那竖子的挑拨离间之计得逞! 苏青竺听周归心一套又一套的奇怪话语,敏锐地察觉出这小子的变化来——周归心向来阴沉冷漠,垮着一张死人脸。好看归好看,耐不住太阴恻恻了,给人一种天生坏种感。今天却一反常态,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第4章 苏青竺思考了半天,下意识想到了一词来形容:皇帝。就是刚才管家喊周归心的称呼。 苏青竺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怎么可能呢,封建王朝早灭了不止多久了,还皇帝,梦里的皇帝吧? 周归心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对,微微皱了眉:“你那是什么眼神?” 福公公立刻尖细着嗓音斥责他:“你竟敢对皇上大不敬!” 苏青竺:“……” 苏青竺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了自己可怜小白花的人设:“对不起……” 福公公冷笑一声,在周归心身边习惯性地弯着腰,替周归心打不平:“皇上,这人上来就敢冲撞您,其心必诛!您千万不要对他心软!” 苏青竺气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不过目光中带了点打探的意味,怎么就“冲撞”了?死奴才,净会颠倒黑白! 什么死奴才!这他妈不是他们苏家的管家吗!苏青竺在心底骂完才发现自己的思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面前这俩人带偏了,恨得磨了磨牙。 福公公立刻给周归心打报告:“皇上,他甚至对您不服!” 语毕,他掉着眼,嫌弃又警惕地瞪了苏青竺一眼,即便是短头发,也难掩其公公的神气。 苏青竺:“……” 演起来了是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红了红,可怜兮兮地看着周归心,小声道:“哥哥,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福管家如此讨厌我。若是您也这样烦我……” “等等,”周归心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一脸懵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朕何时说过讨厌你?” 福公公尖叫道:“竟敢污蔑皇上!” 苏青竺到眼眶的泪水差点气回去,他猛地一擦眼泪,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说话也开始往古代用语上靠拢:“你们若是厌烦我,大可直接说,不必如此折辱我!” 他抬了抬眸,看见正在往这边走来的两个身影,心下微动。旋即,他的眼眶变得湿红,胸脯也一起一伏地,咬着牙,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又隐忍不发的小白花。 福公公双手不紧不慢地交叉抱在胸前,脖子一晃动,脑袋跟着从下到上荡了一下,十分鄙夷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然后道:“皇上同你说话,已是你上辈子得来的福分。即便是折辱,那也是你这庶民无上的荣耀,你好生受着便是。” 苏青竺:“……” 这死阉人,真想缝上他的嘴。 福公公这通话终于让苏青竺的眼泪有了滑落的理由。周归心一看他哭了,顿时头有两个大,他平生最怕人哭了,他根本不会哄人啊? 好在苏青竺也不需要他哄,苏青竺啜泣着,小声喊道:“爸、妈……” 爸妈应该就是这个话本里对“爹娘”的称呼。周归心转过了身,果不其然看到一男一女正在走过来。 周归心缓缓瞪大了眼睛,对面两人看到眼前的场景,也面露惊讶。 苏青竺作为这个话本的万人迷,最疼爱他的自然是苏家父母。周归心原本叫苏归心,在认回苏青竺后,苏父苏母为表对苏青竺独一无二的宠爱与偏心,将苏归心移除了苏家的户口本,并将他的姓改回了生母的姓“周”。 平时苏青竺皱皱眉他俩都会嘘寒问暖半天,这会儿直接哭成了个泪人,定会狠狠惩罚周归心,和那个脑子有病的管家! 苏青竺面上哭得可怜,心底倒是隐隐有几分快意在。 只见苏父苏母面露紧张,阔步前来,几秒间就移到了三人前面。苏青竺还未开口,就看见苏父苏母行了个不知道什么的礼,竟对着周归心缓缓跪拜了下去,两人齐声道: “臣等,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青竺的眼泪一下子就顿在眼眶里了。 周归心万分惊喜,他连忙将他们扶起来:“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快快请起!”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也难掩喜色,和福公公互相问过好后,便全心放在了周归心身上。 礼部尚书成了这家的主母、苏青竺的亲生母亲,一男子莫名其妙成了女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和同僚睡在一张榻上,心态大崩溃,连那话本都没仔细看。 周归心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礼部尚书:“……” 被嘲笑了,但是对象是皇上,四舍五入就是皇上对臣笑了——皇上信任重用臣! 没人知道的角落,礼部尚书给自己洗了个完美的脑。 刑部尚书一开始也挺崩溃的,但相比礼部尚书来说就好了不少,至少他还是个男人。 但眼下明显不是纠结男人女人的时候,刑部尚书是看了那话本的,自然知道自己对周归心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此刻脸色雪白,颤巍巍地又要跪下去:“皇上,臣罪该万死啊!臣……” 周归心知道他要说什么,准备将他扶起来,奈何刑部尚书跪得坚定,一动也不动。周归心十分无奈,道:“刑部尚书,朕知道那不是你做的。朕不会将他人之错强加于你身上,更不会牵连你。” 刑部尚书老泪纵横,一边哭喊着自己对皇上忠心可鉴,一边跪着不肯起来。 礼部尚书看向福公公:“他犯什么科了?” 福公公习惯性想摸摸自己的大胡子,结果摸了个空,只好摸摸下巴,把自己话本里涉及苏家父母的部分说了一下。 第5章 礼部尚书大惊失色,他连忙去仔细思索了一阵,果不其然从记忆里翻出来相关事情。他连忙冲到周归心面前,一腚挤开刑部尚书,哭喊着跪了下去:“皇上,臣也罪该万死呀!” 这该死的刑部尚书,居然什么也不给他说,还先他一步认错,博得皇上的同情与宠爱!实在可恶! 周归心:“……” 本来一个人就够吵了,现在更吵了! “朕不会迁怒于你们的!”周归心扯着嗓子喊,“快起来吧。”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周归心想了想,道:“朕饿了。” “皇上饿啦?老奴这就去吩咐膳房准备吃食。”福公公趁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还没哭回神的时机,转身去找这个地方的膳房了。 这诡计多端的总管太监!净用这种法子讨得皇上欢心!无耻!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仇敌忾的情绪。 “这是朕的皇弟。”周归心想起了苏青竺,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给他俩介绍了一下。 明明什么都没干但身心俱疲的苏青竺:“……” 他扯了扯嘴角,麻木地看着苏家父母,一时也不知道这声“爸妈”自己还喊不喊,只好道:“早上好。”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又给他行了个礼,全不见方才见到周归心的慷慨激昂,声音规规矩矩的:“见过小皇子殿下。” 莫名成了小皇子的苏青竺:“……” 好可恶,居然有点爽。 他回头,就看见周归心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周归心的双眼弯成了两道柔软的弧度,眼睛亮亮的,像是月牙那般。特别好看。 苏青竺一时晃神,心道周归心不愧是作者盖章的全文第一美,主角攻的白月光果然不是盖的。 周归心似乎是看出他的不适应,耐心地教予他礼法,道:“你应当喊他们平身。” 苏青竺一下回过了神,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有些恼羞成怒。他偏过头,看到还维持行礼动作的苏家父母,几番开口又闭上,十分羞耻道:“平身吧。” 草,羞耻归羞耻,但是好爽。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面无表情地站好了身体,又要贴近周归心,来袒露他俩的忠诚之心。周归心真是怕了他们了。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狗吠。 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互相推搡着冲到周归心面前,争着护驾:“皇上,臣来救驾!” 苏青竺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它进不来的。”争宠也没用,两个显眼包。 周归心从他们面前绕了出去,狗是个很有灵性的动物,这等程度的狂吠,兴许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或者不测,总归是不好的,总归是一条生命。 “皇上!”刑部尚书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周归心看向苏青竺,老老实实道:“这门,朕不会开。” 他眼睛湿漉漉的,看得人心莫名软乎乎的。 苏青竺听见他自称朕就烦,但为了保持人设,还是温温柔柔地走了过去:“那我来给哥哥开吧。” 他话语天真无邪得很,动作却十分迅速,生怕周归心看清楚怎么开门的。 周归心在皇宫时一般不自己开门。苏青竺在皇宫也是皇子,眼下却放下了身段给他开门,人还怪好嘞,就是有一点,周归心都要出门了,扭头看向苏青竺,给他纠正道:“你应该自称‘臣弟’,唤朕‘皇兄’。” 苏青竺:“……” 周归心只提点他一句,便走了出去,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紧随其后,生怕他有一点闪失。 院里那狗模样十分陌生,周归心从未见过这种品种的狗,生得强壮威风,体格也大,眼下正被拴着,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有人走来的声响,它凶狠地看了过来。 周归心一下子和它的狗眼对上了。 半晌。 周归心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镇、镇国大将军?” 第3章 初遇 那狗听见周归心这么喊他,嗓子呜咽了一声,缓缓伏下了身体,像是在给周归心行礼。 周归心难以置信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试探性地再度开口:“平身?” 那大狗便站起了身体,乖顺地看着他,也不能用乖顺这个词,沉稳可靠更合适一点。 刑部尚书缓缓捂住了脸,礼部尚书扭过了头,两个人皆是咬着嘴,脚趾用力抓住鞋底,身体抖得宛如两个筛子。 周归心背对着他俩,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俩的不对劲之处,他往前走近了几步,慢慢蹲下了身体,担忧地看着这狗:“镇国大将军,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狗眼一闭,嘴一咧,竟是露出了几分难过的神色,它开口:“汪!汪汪!” “嗷!” 镇国大将军的声音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尖叫打断,周归心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去:发出哀嚎的是刑部尚书,此时正捂着自己的腰部,礼部尚书的手方才收回来,面部抽搐得厉害,看起来似哭似笑。 周归心:“?” 刑部尚书立马委屈地给周归心告状:“皇上,礼部尚书他突然伸手掐臣!” 礼部尚书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皇上,臣冤枉呀!这身体是女儿身,想来是臣尚未适应,这才不小心碰了刑部尚书一下。” 镇国大将军万分意外,探出了个狗头打量礼部尚书。 第6章 礼部尚书:“……” 他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狗眼,咬了咬舌尖,面无表情地移走了视线。 好想笑,但是要忍住。 分明看到了礼部尚书眼里的笑意的镇国大将军:“……” 他怒不可遏,开口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汪!” 刑部尚书把手背了过去,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屁股,试图让痛意盖过笑意。礼部尚书把指节塞到嘴里咬着,生怕泄出来一点笑意。 周归心不知道他俩怎么就吵起来了,不过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矛盾,便放心下了,又扭头去看镇国大将军。只见镇国大将军目中怒火烈烈,像是要把目光所及之处全烧尽般,又有几分悲痛欲绝,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镇国大将军,”周归心的脸要皱成一团包子了,眼中难掩关切焦虑之意,“你现在说的话,朕听不懂啊。” 镇国大将军张开嘴,想起来自己出口即狗吠,又重新闭上了嘴。 周归心一时语塞,他蹲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和镇国大将军大眼瞪小眼。 “皇上!”福公公颠着他的肚子跑来,一看这场景,顿时紧张起来,“您怎么挨这恶狗这么近!” 他跑来,被镇国大将军吓得腿肚子发颤,仍挡在周归心身前,道:“皇上,快离开这吧。”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纷纷倒吸了一口气,脸都憋红了。 周归心从福公公身后走出,在福公公惊恐担忧的目光中走到镇国大将军的身边,解释道:“福公公,他不是恶犬。他是镇国大将军。” 福公公:“……” 礼部尚书忍无可忍,率先扭过去了身体,张大了嘴巴,倒出了一阵无声的笑意,又迅速转过来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端庄站着。 福公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围着这条狗转了一圈,喃喃自语道:“确实从未见过此等种类的狗。” 福公公定了定神,微微俯身,问:“您要真是镇国大将军,就叫一声?” 镇国大将军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开玩笑,这老奴才让叫他就叫吗?怎么着也得皇上开口。 周归心一想也是,便道:“将军,您要是的话,就出声吧。” 镇国大将军:“……” 他缓缓看向周归心,轻轻趴下,头着地,低声吠了一下。 镇国大将军,绝对的忠诚,绝不违反皇命。 福公公:“……” 他瘪了瘪嘴,脸皮抽搐了几下,缓慢扭动了一下脖颈,便和旁边忍耐依旧的礼刑两尚书对上了眼。 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压抑了许久的被他这一眼直接看得破了功,礼部尚书率先发出一声轻笑,他一笑,刑部尚书也憋不出住了,两人相继笑了一声后又连忙咬住了嘴,福公公比较好,还能再忍忍。三方身体剧烈抽动着,全身的力气都使在嘴上了。 皇上还在这儿啊!笑出来像什么样子! 周归心听见了他们扑哧扑哧的笑声,忍不住也抿了抿唇,尽量不笑出来。镇国大将军已经很可怜了! 镇国大将军羞愤欲绝,又给周归心磕了个头,捧着碎了满地的心地回狗窝了。这条狗耷拉着脑袋,走路慢吞吞地,明明很强壮,但背影看起来确实很消瘦可怜。 周归心看得挺不是滋味的,他小跑着追了过去,安慰道:“将军,朕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变回来。” 镇国大将军停下了脚步,对他缓缓磕了个头,算是感谢皇恩浩荡,随即又孤零零地走向自己的狗窝。 至少,这狗窝还是相当奢华的,虽不及将军府,但对于一条狗来讲,已是相当足够。 苏青竺见他们都去围着那条疯狗嬉闹,顿时无语极了。那狗是条疯狗,不知道为什么被苏家父母养在院子里拴着,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有可能咬人。 这狗唯一的作用就是苏青竺替段秩挨了这狗一嘴,两个人感情升温。 苏青竺想想就疼,但是剧情还是要走的。这是他最后一个世界了,他只要好好过完剧情,攻略成功段秩,就算任务完成了。 他又看了眼那不知死活还围着疯狗转悠的周归心,关上了门,他冷淡地想,最好咬死段秩的这个白月光。 几秒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认命一样跑了过去。 妈的,周归心要真给这疯狗咬死了,他后面的剧情还怎么过! “见过皇子殿下。” 他一来,那三人就没有了笑意,不咸不淡地给苏青竺打了个招呼。 苏青竺忍了又忍,给他们露了一个笑容,立刻走到周归心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道:“哥哥,这罗威纳是疯的,你还是别靠近他了,不然咬你怎么办。” 哪来的小人,污蔑他不说,竟敢挑拨他和皇上的关系! 镇国大将军登时不落寞了,转过身,凶狠的双眼里闪着压迫性十足的光芒,俯身,前脚低后脚高,喉咙中隐约发出喝喝的低吼声,蓄势待发的样子,尤为恐怖。 苏青竺被他吓在当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狗绝对杀过人。 周归心伸出一条胳膊挡苏青竺身前,看向镇国大将军,耐心地解释着:“将军,这是朕在这里的皇弟。他不认识你,又担心朕,才说出来那种冒犯之话,朕替他给将军道歉。” 镇国大将军方才收了全身的戾气,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青竺一眼,这才走到周归心身后,摇了摇头,又磕了下头。 第7章 镇国大将军向来沉稳威严,身高八尺,年过半百上战杀敌仍屡传捷报,周归心思及他平时在朝上的话语,想来刚才摇头是在说他不介意,磕头是在说皇上的道歉他承受不起。 “是这样吗?”周归心把猜测说了出来,询问镇国大将军。 镇国大将军没想到皇上心思玲珑剔透到这个地步,居然能明白他表达的意思,登时有一种君臣一心的感动感,他眼珠动了动,竟然流出一行清泪来。 周归心拍了拍苏青竺的手,随即介绍道:“这是朕的镇国大将军。” 苏青竺:“……” 赫赫。 又是公公又是尚书的,现在又多了个将军,怎么,这是把朝堂搬来了? 苏青竺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想不懂周归心对着一条狗是怎么喊出来镇国大将军这个词的,他道:“哥哥还是赶紧去吃饭吧,不然我们上学要迟到了。” 周归心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上学?国子监吗?” 苏青竺:“……” 他咬牙道:“是……” 周归心给镇国大将军告了别,兴冲冲地准备回屋用膳,国子监哎,说不定他的太傅就在那里!太傅饱览群书,定能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则是慢吞吞挪到了狗窝旁。朝堂之上,向来文武不和,六部和那一众武官吵得更是天翻地覆,今日你参我一本,明日我告你一状,家常便饭一般。 礼部尚书虚情假意道:“在下甫一变为女子,甚是不适,心中郁气难消,是将军让在下明白‘知足常乐’之理。在下真是感激不尽。此后定带上将军那一份,替皇上排忧解难,将军安心休养便是。” 刑部尚书乐呵呵地听着,不住地点头附和。 可恶! 镇国大将军怒目而视,气得直在窝里打转,眼睁睁看着那俩小人满面春风地离开,心底忍不住狠狠骂道,小人得志!无耻至极!就算他变成了恶犬,也照样能护皇上周全! 福公公准备的早膳是中式早点,虽不及宫中早膳,但也称得上是丰盛。 苏青竺吃饭吃得迅速,这个家他是待不下去了,还不早点去学校。周归心则是举止优雅地吃着饭,福公公站在他旁边,偶尔帮个忙。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坚决不上桌,看苏青竺吃饭毫无形象又难免带了点嫌弃和鄙夷在,真乃粗人也,和他们金枝玉叶的皇上虽有兄弟之名,行为举止却是天差地别。 不愧是他们皇上! 苏青竺不经意和他们对上了眼,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苏青竺:“?” 这俩神经病又发什么疯? 苏青竺被他们那一眼看得堵心,一时也吃不下去饭了,便擦了擦嘴,等周归心。周归心吃饭相当讲究,大碗小碗盘子筷子勺子齐上手,细嚼慢咽的样子看得别人相当赏心悦目。 苏青竺:“……” 他懂了,周归心那俩狗腿刚才是在嘲笑他。 周归心吃好了饭,一抬眸就看见苏青竺在盯着自己看,他眨了眨眼:“皇弟在等朕吗?” 苏青竺:“……” 周归心点了点头,他知道了:“朕的皇弟不善言辞。” 苏青竺:“……”神经病! 他敛下眼里的情绪,温声道:“哥哥,我们还是早点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周归心想到了当年迟到被太傅罚抄的痛苦经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道:“皇弟所言甚是。那国子监在何处?” “老奴去备轿。”福公公也怕太傅罚周归心,连忙开口。 苏青竺嘴角抽了抽,把书包背了起来:“……不用,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周归心点点头,跟着苏青竺。 福公公、礼部尚书、刑部尚书三人跟在他身边,忍不住担忧道:“皇上,臣随你前去吧。万一有什么危险……” 周归心被他们三个人吵得烦不胜烦:“不用了。国子监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太傅肯定在那里。” 苏青竺冷漠地走在最前头,司机一见四人这个场景也有点懵,老爷和夫人不是一直讨厌那个假少爷来着?怎么今天开始围着他团团转了? 苏青竺一看司机还是正常的,居然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动,他迫不及待钻进了后座,外面周归心还新奇地打量着这车。 “周少爷,”司机见他一直不进去,便开口劝道,“要迟到了,快上车吧。” 周归心眼睛亮晶晶地,学着苏青竺那般坐进了车里,车座软乎乎的,摸上去材质就很好。 外面三人简直要哭出来了,“皇上”“皇上”地叫个不停。 司机一头雾水地关上了门,罢了,豪门的事情,他不懂是正常的。 司机启动了车子,周归心看着车窗旁的景色飞速地后退着,眼睛又亮了一些,他扭头给苏青竺道:“皇弟,这马车跑得好快!” 苏青竺抱臂靠在车座里:“这是轿车。” 他这一回答,彻底打开了周归心喋喋不休的嘴。 “那那个呢?” “红绿灯。” “那个呢?” “led屏。” “那个呢?” “什么屏?” “led屏。” 周归心叽叽喳喳地问了一连串问题,像只活泼的百灵鸟一样,吵得苏青竺烦不胜烦,他刚想逃避周归心说自己要睡觉了,就看见周归心眼睛明如星辰,语气十分真诚:“皇弟,你好生厉害!” 第8章 苏青竺:“……” 他轻咳了一声,偏了偏头,不自在道:“还行吧。” 苏青竺莫名其妙就给周归心介绍了一路现代玩意儿。 下车的时候,周归心还意犹未尽。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面前豪华的建筑吸引了,形形色色却穿着相同衣服的人走来走去,结伴而行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热闹。 “这是国子监?”周归心十分意外。 苏青竺刚才在车上说得嘴都干了,他舔了舔嘴,应道:“对。” 周归心从来没见过这等场景,他一时起了兴致,左顾右盼地走动着,苏青竺一时不察,周归心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周归心回头想问苏青竺点什么,就发现对方不见了。他一惊,又强行镇定下来,说不定苏青竺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他茫然地走在道上,旁边路过的人多多少少都把目光往他身上放了放,周归心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眼里的戏谑与嘲弄之意。 周归心:“……” 差点忘了,他在这话本里是个人人厌恶的假少爷来着。 周归心往后看了看,没发现苏青竺的身影,一回身,却是额头一疼,像是撞了人。 那人下意识扶住了他。 第4章 段秩 周归心的两只小臂都被他攥着,他站在原地,抬脸看着抓着自己不放的人。两侧的人流并没有停歇,像是模糊了的油画背景一般。 面前的男人帅得眼熟,周归心仔细分辨了一下,从记忆里扒出来名字对照上了——段秩。好像是话本里的另一个主角,是未来要和苏青竺在一起的人。 段秩看着周归心,不知道是不是抬着脸正对阳光的原因,周归心的眼里落了光,亮晶晶的,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拧了眉。段秩难以自控地收了收他握着周归心小臂的手,心跳快了几拍。 “段秩,”周归心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抓疼朕了。” 段秩下意识放轻了力度,却没松手。 周归心一下子就把手臂抽了回来,狐疑地看了一眼段秩,蓦地记起段秩在设定里是喜欢自己的。 周归心往后退了几步,道:“朕不喜欢你。” 段秩听见周归心的这句话,回了神。他深呼吸了一下,又看向周归心。周归心正警惕地看着他,像是某种感受到危险的毛绒小动物一般,没什么威胁,还有些可爱。 段秩手指弯了弯,静静地观察着周归心。他是在很久之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部小说的,他遭受的痛苦、他产生的喜悲、他做出的选择,介是作者一笔之下的产物。 段秩从意识到自己是这个所谓的主角攻之后,就不再对这个世界的人物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感,他曾尝试着去阻拦世界的发展,但都不疾而终,偏了轨的火车最终还是回到了正道上。 数不尽的攻略者来到这个世界上,或者说,穿成苏青竺,试图攻略他,可惜段秩从未动过心。那些人的攻略皆是以失败而告终。 每有一个失败者,这个世界就会重启一次,段秩已经记不清这个世界重启多少次了。 而周归心,作为他名义上的白月光,用来虐苏青竺的工具人,段秩更是熟悉得不得了。 所以,段秩看着面前这个目光灵动的周归心,下了定论:“你不是原来的周归心。” 周归心吓了一跳,他迅速上去一步,伸手捂住了段秩的嘴。 段秩要比他高很多,周归心只能踮着脚,段秩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腰,重新看向周归心的眼睛。 周归心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的食指,挡在嘴前,轻声道:“嘘。” 周归心的手心暖烘烘的,段秩甚至可以闻见一股淡淡的不知名香味,像一把小勾子,勾得段秩心痒痒的。 “你不要说出去。”周归心紧张得不得了,他不知道暴露自己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能提前预防。 段秩挑了挑眉,连辩解都不知道辩解一下,这么笨?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犯怵,认真地盯着段秩,道:“你帮朕瞒着,朕可以赏你黄金万两。如若不然,朕就砍你的头。” 他说话字正腔圆,不紧不慢,却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威压在。 噢。段秩明白了,原来不是笨得不知道辩解,而是久居上位有不需要辩解的能力。 “你是皇帝?”段秩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握着周归心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 周归心有些意外:“你认识朕?” 他还以为,只有他和他的大臣会进来这个话本的世界呢。 “不认识,”段秩漫不经心地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周归心的身上,“你怎么穿着睡衣就来上学了?” 周归心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这叫睡衣?” 段秩看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猜测应该是刚穿来不久,又给他解释道:“就是睡觉时穿的衣服,和寝衣差不多。” 周归心:“……” 那他岂不是穿着寝衣在外面招摇撞市了那么久!怪不得别人都用那种眼光看他!周归心羞赧不已,小脸都憋红了,可怜巴巴地抓着段秩的校服,看样子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堂堂天子,居然让人看去了那么多笑话! 段秩轻笑了一下,走过去帮他把拉链拉上。他记得自己这个世界不是竞争性质的任务世界,应该只有一个攻略者才是。他还以为攻略者只能选择苏青竺,没想到还能选周归心。 第9章 就是不知道哪个缺德系统放着现代和未来的人不选,跑古代弄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来。他有些疑惑道:“你的系统没给你说吗?” 周归心见自己的寝衣被遮住,顿时对段秩的改观了不少,听见段秩的问话,他有些奇怪:“系统?那是什么?” 轮到段秩意外了:“你没有系统吗?就是,在你脑中发布任务的那个声音。” 周归心想了想,如实道:“朕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话本。没有你说的那种声音。” 段秩:“?” 奇了个怪了。难道不是攻略,是穿越? 周归心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朕要去上课了,迟到了太傅会罚抄的。段秩,你可知朕从哪里上课?” 他停了停,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你若是能回答朕,朕重重有赏。” 段秩笑了一下,这个小皇帝,比以往的任何攻略者都有趣可爱。他起了逗弄之心,问:“你能赏我什么?” 周归心不假思索道:“银两,土地,府邸……” “嗯,”段秩没提醒他这里已经不是他的王朝了,只是顺着他,“引个路而已,用不了那么高的赏赐。” 他说着,便带着周归心往教室走。周归心跟在他身旁,没想到段秩这么高尚,一时也没有了什么话语可讲。 “不然,”段秩冷不丁地开口,“皇上多陪陪我说话吧。” 周归心有些意外:“啊?” 段秩看向他:“我喜欢皇上,皇上不是知道吗?” 周归心:“?” 周归心:“!!!” 周归心一下子窜出去老远,可惜这边人多,他窜也窜不了多远,段秩始终保持在他身侧不到三尺的距离内。 周归心憋了憋,气得在嘴里吐出来三个字:“……你放肆!” 段秩轻笑了几下,他其实不喜欢周归心,但眼前这个周归心,也确实可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多和眼前这个周归心接触接触。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段秩走上前,给周归心解释道:“我开玩笑的。” 周归心稍稍安了点心,小声嘀咕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段秩道:“我知罪啦。” 周归心自认是个明君,断不会因为这种玩笑话便杀人,只是再三告诫段秩不许再犯后,慢吞吞和他一起进了教室。 他俩一进教室,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俩身上了,许是他俩的服装过于奇葩,引得嘲笑声阵阵。 “哎呦周归心,你怎么穿了这一身?” “赝品就是赝品啦。” “周归心你终于疯了?” 周归心:“……”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苏青竺,旁边立刻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好像他会对苏青竺做什么坏事一般。 段秩带着他走到座位旁,周归心神情恹恹的,心情很不美妙。苏青竺坐在最前面,他坐在最后面。 段秩和他是同桌,看周归心不开心,想安慰安慰他:“皇上,他们只是npc,你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周归心不满地看向前桌,这前桌也是刚才起哄嘲笑周归心的人之一。 “你不喜欢朕,”周归心记得“周归心”是没有惹过这个班里的任何一个人的,“朕从未惹过你。” 前桌只觉得周归心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一时也忽略了周归心用词上的不对劲,他嘲笑道:“大家都讨厌你,还用得着你惹我们?” 周归心眯了眯眼,他登基三年,身上的气质非寻常同龄人可及也,他问:“哦。大家都讨厌朕所以你也讨厌朕?这是什么道理?” “你……”前桌被他说得一时语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硬生生反怼道,“你鸠占鹊巢,你本来不配上这个学校的。” 周归心只觉得他的理论莫名其妙,他难免为这个话本的周归心感到不公平:“周归心鸠占鹊巢?他是自己换的吗?不来这个私塾,他还不用受到那么多欺负呢。” 这里不是国子监,他们国子监收的都是德行兼备的皇家子弟,这里顶多是个私塾罢了! 周归心越说越气,他烦躁地看向前桌:“你不明事理又恃强凌弱,做尽为虎作伥之事,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丢你家族的脸。” 他顿了顿,说了最后一句话:“朕看不起你。” 他说完,又看向一直在看这边热闹的其他人,语气淡淡道:“朕也看不起你们。” 其他人:“……” 一直关注这边的苏青竺:“……” 苏青竺看着面色尴尬懵然的同学们,不嫌事大地想。只是被骂一顿而已,你们还没见过他那三个狗腿子的厉害呢。 那同桌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他被周归心看不起了?周归心敢看不起他? 周归心却是没有再给他一丁点的目光,只是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书桌,有些出神。方才他好像又多了一些记忆,是关于这个私塾的。 在这个班里,他和段秩都不受待见,但是苏青竺却是实打实的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他的同窗都因为苏青竺被抢了苏家少爷的地位而为他打抱不平,所以频频给周归心下绊子。 周归心不知道段秩沦落到此等境地的原因,不过也多亏了段秩这个惨状,苏青竺才会频频出手帮助段秩,为后期两人在一起奠定了感情基础。 提到苏青竺,周归心抿了抿唇,他初来乍到,苏青竺却不提醒他换衣服,他这个皇弟,兴许没有表面上那么亲近他。 第10章 周归心轻轻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像是蔫了的花。 段秩看他神情不好,便主动问他:“皇上,您是不是没带书包?” 周归心偏头看向他:“那是什么?” 段秩把自己的书包拿出来给他看,顺带拿出了笔盒课本等,他道:“上学要带课本啊。” 周归心更蔫了:“……朕不知道。”苏青竺这个也没告诉他,苏青竺甚至自己拿了书包。 段秩若有所思,看了眼正在往这边打量的苏青竺,又看了看再不浇水晒太阳就要蔫死的周归心牌小花,差不多明白了。毕竟,苏青竺是攻略者,周归心这个身份本身就和他是对立的。 段秩把自己的课本放在了周归心面前,道:“有的老师允许两个人看一本。” 周归心眨了眨眼,看向段秩,道:“段秩,你真是个好人。” 段秩勾了勾唇,放在桌下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轻轻点头,道:“还好吧。” 末了,他像是不经意般轻轻扫过周归心尚显稚嫩却姣好的面容,提醒道:“皇上,苏青竺工于心计,你可千万要当心他。” 第5章 罚站 周归心听到了他的话语,含糊地应了一声:“朕自然是知道的。” 但很快,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询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地痞?那是什么?” 周归心问出来这句话,一颗心都不由得提起来了:“这个私塾,不会都是地痞吧?”那太傅肯定不在这里教书了! 段秩一看他紧张小心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脑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好笑地给他解释:“npc,你可以理解为书里描写的群众人物。比如一笔带过的‘众人纷纷叫好’里的‘众人’。” 周归心自幼聪慧,段秩给他一说,他就明白了。他明白,倒也不甚赞同。段秩说得没错,这个班级里的同学,确实都讨厌他,但也有属于自己的神情的。 比方说刚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前桌,此刻正拿着一小块炭塞到嘴里。 周归心:“……” 周归心:“?” 前桌正准备趁老师没来前吃了这价格不菲的巧克力,就感受到身后难以忽略的一股目光。他僵硬地扭过头,就看见周归心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前桌:“?” 干嘛。 周归心问:“你叫什么名字?” 前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李洋啊。”这赝品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周归心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一般,扭头给段秩道:“你看,他有名有姓的,根本不是地痞。” 李洋:“?” 什么意思?段秩骂他地痞? 他怒火中烧,巧克力也不吃了,非得给后面那两人一个教训不可。两个万人嫌,一个明面上看不起他,一个背地里骂他,大他们的胆了! 段秩淡淡地瞥了李洋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像是一条毒蛇般,爬过李洋的后脖颈,阴恻恻的,十分瘆人。 李洋一怔,没有想到段秩居然会有这种眼神。 紧接着,他就听到周归心道:“他还喜欢吃炭呢。” 李洋:“?” 他看了看周归心,发现对方是真的这么认为,他气道:“谁喜欢吃炭了?周归心你少造别人的谣!” 周归心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他也生气了:“你!敢做不敢当,懦弱。敢直呼朕的名讳,更是犯上之罪!” “你他妈?”李洋只感觉今天的周归心简直就像是那跳脚的兔子,动不动就咬人一下,他咬牙切齿道,“你放屁!你哪只眼看见我吃炭了?” 周归心冷哼一声,伸手指了指他手里尚未吃完的黑炭。 李洋气得两眼一黑,从桌洞里把那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拿出来,拍在周归心的桌面上:“这他妈是巧克力!” 周归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向段秩。段秩立刻踢了李洋的凳子一下,淡淡道:“巧克力就巧克力,你吓唬他干什么?” 段秩说完,又看向周归心,道:“巧克力是我们这儿的一种吃食。” 周归心意识到自己又做了无知的丢脸事,小脸羞得红了红,同时还有些生气,他看向李洋:“朕又没有吃过这东西,无知者无罪。” 李洋本来想骂他俩的话一下子就咽了下去,他狐疑地看了周归心一眼:“巧克力你都没吃过?” 周归心不满地扬了扬脖颈,像只矜傲的小雀:“对啊。” 李洋:“……” 这假少爷,巧克力都没吃过,这么惨? 李洋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从盒里取出来一枚巧克力送给他:“吶,给你尝尝吧。” 周归心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包装挺现代化的,段秩怕他不会打开,伸手帮他拆了一下包装。 周归心给段秩说:“谢谢你。” 李洋则是得意洋洋地开口介绍着:“这可是我爸从国外带来的,这一盒就几百万呢。你肯定没吃过。” 周归心小小地咬了一口,苦涩夹杂着清甜瞬间在舌尖绽放开来,细密绵软的口感像是某种上等的丝绸略过口腔。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给李洋说:“这么好吃!” 他满脸惊喜的样子极大的满足了李洋的炫耀欲,李洋抬了抬下巴,又从那盒里挑出来另外一个给他:“那还用说?这个是抹茶的,你尝尝。” 周归心接了过来,方才段秩拆包装的时候他就成功偷师学艺了,眼下自己拆得也十分顺利,这一块巧克力就没有刚才那块黑,有点绿。 第11章 周归心尝了一下,眼睛又亮了亮,他认真给李洋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个,没有方才那般甜,但是有一股茶香,朕更喜欢这个。” 正所谓,友谊是两颗心真诚相待,而不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敲打。李洋被周归心真诚的评价打动了,决定回应周归心的敲打,他从书包里把剩下的三大盒巧克力都拿了出来,放在周归心的桌面上,十分大方。 “全都送给你了。” 周归心倒吸了一口气,他十分惊喜道:“李洋,你真是个好人。你才不是‘众人纷纷叫好’里的‘众人’,你就是你!你独一无二,你是你自己的主角!” 哎呀,这小少爷。周归心说话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李洋还是被他这一通话说得心花怒放。他彻底对周归心改了观,拍了拍胸膛,满面春风道:“你以后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给我说。” 周归心相当感动,他拉了拉段秩的袖子,道:“民以食为天。一个肯给别人的粮食的人,才不是地痞。朕的太傅说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不是只有一面的。虽然李洋方才对朕妄加论断,但他乐善好施。” “此等品行,日后定受万人敬仰。” 段秩:“……” 那边李洋已经被周归心的彩虹屁崩得晕头转向了,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少爷嘴这么甜,三观这么正?外面的谣言果然都是假的,小少爷这么柔弱单纯,怎么可能会有坏心眼! “周归心,”李洋只觉得周归心之于自己就像是知音一般,他感动道,“之前说你,都是我的不对。此后我罩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你!” 周归心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直呼朕的名讳!” 小少爷还喜欢装皇帝呢。李洋心情好,觉得陪他玩玩也不是不行,他乐滋滋道:“好的皇上,那你给草民封个官当当呗。” 周归心想了想,道:“既然你想保护朕,又和朕坐得这般近,那就提你做朕的御前侍卫好了。” “臣遵旨。”李洋乐不可支。 目睹了全程的段秩:“……” 他若有所思地想,李洋前几分钟前还对周归心恶语相向吧?况且,李洋的设定不是讨厌周归心吗?还可以改变的吗?那他想改变剧情为什么改变不了? 是因为李洋只是一个和剧情无关紧要的人吗? 他还在思索着,视野里突然闯入一个雪白的掌心,上面还托着五块抹茶巧克力,他扭头,看见周归心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方才给朕指路,又帮朕剥巧克力,朕赏你啦。” 段秩心脏轻轻错拍了一下,从周归心手里接过了这五个周归心喜欢的抹茶口味的巧克力。 “谢谢皇上。”段秩轻声说。 眼看着快上课了,段秩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帮周归心把巧克力放在桌洞里,避免他被老师记过。 但老师还是点了周归心的名字。 周归心原本很期待教书先生的,看到陌生的面容时还是难免失望了一下。不是太傅。 这个教书先生是个女人,看起来很严厉,周归心从来不知道女人还可以做教书先生,一时有些新奇,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 就是这几眼,害得他挨了罚。 “周归心,”女老师严肃地点了他的名字,“站起来。” 尊师重道,周归心这会儿是不敢责备女人直呼自己名讳的,他利落地站了起来,有些害怕地看着女人。 不要罚抄不要罚抄不要罚抄! 女老师也是很讨厌苏家这个假少爷的,她睨了他一眼,道∶“不穿校服,不带课本,你还有点学生的样子吗?不学就滚出去。” 周归心绞了绞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朕不知道。” 最后一排隔着讲台挺远,周归心说的声音又小,女老师只听见了“不知道”三个字,她蹙了蹙眉,更烦这个假少爷了:“不知道?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别听了,出去罚站吧。” 她目光偏了偏,又看见段秩了。现在是深秋了,里面都穿了自己的卫衣,不过在学校还是会穿着校服。 “段秩,你校服呢?”女老师问段秩。 段秩淡淡道:“忘穿了。” “那你也出去站着。”女老师对段秩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周归心连忙把校服脱下来还给段秩,“这是他的校服。” 少年刚脱下来的校服还带着温热的触感,落到段秩手上,暖暖的。让段秩没由来想到刚才在外面周归心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嘴时的感觉。 “朕是皇帝,朕有朕的尊严与骄傲,”周归心说的话小声却坚定,“朕一人做事一人当。” 段秩抬眸看着他。 可惜周归心没再看他,顶着全班的目光走了。路过段秩的时候,迅速又小声地留了一句话:帮朕看好朕的巧克力。 段秩:“……” 他看向即将离开班级的周归心,周归心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然后小兔一样窜出了教室门,在旁边墙前老老实实地站着。 罚站而已啦,至少不是罚抄。 周归心欣慰极了,只要不让他罚抄,站站怎么了!而且刚才那个教书先生是女人耶,好酷!他从来没有见过女的教书先生!等他回去,就让女人也可以做教书先生!这样就会少许多被罚抄的人了! 他这么想着,倏地旁边又站了个人,他看过去,发现是段秩。 第12章 周归心大惊失色:“你怎么出来了?” 段秩靠着他站定,对他轻轻笑了一下:“我没有写作业。” 周归心:“……”你真大胆。 周归心唏嘘了一下:“朕从来不敢不写功课。朕不写功课,朕的太傅肯定会罚朕抄四书。” 段秩已经听见他说过好几次他的太傅了,一个刻板严厉的小老头顿时在脑海中形成了,他好奇道:“你这么怕你太傅?那你还找他。” “怕归怕,”周归心还是有些怀念的,“但是朕的太傅出身显赫,连中三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实在厉害。” 他顿了顿,又道:“太傅生得也十分丰神俊朗。” 好吧,原来是个富贵帅老头。段秩给太傅的形象又做了调整。 蓦地,周归心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你出来了,那朕的巧克力呢?” “我帮你藏好了,”段秩道,“还托李洋照看着。” 周归心微微松了口气,感动道:“段秩,你真是个好人。” 段秩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旁边插进来一道年轻男声:“皇上?” 周归心一听这声音顿时转过了头,惊喜道:“太傅!” 段秩:“?” 段秩:“!” 第6章 太傅 周归心原以为太傅没过来呢,眼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宛如峰回路转,开心不已。 太傅亦是喜悦溢于言表,他阔步前来,眼看着就要行礼:“微臣叩见……” “不用多礼!”周归心连忙扶住太傅,阻止了他的动作。 周归心攥着太傅的胳膊,眼眶红红的:“太傅,朕还以为你不在这儿呢!” 太傅温声道:“皇上在哪臣在哪。如若有朝一日分散,臣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皇上。” 周归心被他说得十分感动,拽着他的衣袖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太傅”。 段秩:“?” 他看着这对君臣在那里互诉衷心,一时间心情极度复杂。他一直以为周归心说的“丰神俊朗”是在说太傅年轻时候,太傅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结果这么年轻?眼前这男人看着也就二十五岁左右,目光柔和,担得起玉树临风四字。怪不得周归心这么念叨他。 周归心拽着太傅诉了一番苦,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段秩,他连忙转过身,给段秩介绍道:“段秩,这是朕的太傅!” 段秩淡然一笑:“见过太傅。”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倒是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心底看这个太傅相当不爽,没由来地烦他。 太傅对上段秩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段少爷好。” 他俩淡定地对视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撤开了目光。很好,确认过眼神,他俩是同类型的人。 “皇上为何在此?”太傅询问道。 周归心正准备给他说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历呢,太傅问起来,他登时忍不住了,可怜巴巴道:“朕不知道要穿校服,也没有带书本……朕初来乍到,就变成这个大家都讨厌的坏少爷了。” 太傅安慰他,说话时春风细雨般:“这些不是皇上的错。皇上勤政爱民,政治宽和,为人善良,大家肯定都会喜欢皇上的。” 周归心被他夸得身心舒畅,他开心道:“朕也是这么想的。”他一直都是这么想,他就是单纯想听别人夸赞自己。 段秩看他俩一副明君忠臣交心会谈的和谐模样,还有那全然容不下第三人的气氛,心底轻轻啧了一声。什么太傅,净会溜须拍马。 周归心还想说什么,此刻教室的门又打开了,出来的是苏青竺。 苏青竺刚一看到太傅,先是一怔,而后喊道:“舅舅?” 周归心下意识看向太傅。 段秩在旁边不紧不慢地给周归心道∶“太傅是我们班主任,也是苏青竺的亲舅舅。” 所以周归心在校园里的处境也不是太好。那些堪称校孤立与霸凌的行为后少不了班主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归心刚被苏青竺给暗算了一把,这会还心存芥蒂,闻言,下意识松开了太傅的衣袖,往段秩身旁靠了靠。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 太傅:“……” 周归心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妥,尴尬地看向太傅,想给他解释什么,太傅倒是先一步开口:“皇上,臣罪该万死。” 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听“罪该万死”这个词的周归心:“……” 苏青竺:“……” 怎么个事?校园也不干净了?! “不是,”周归心又靠近太傅了一点,“朕不怪你。” 段秩笑容一僵。 太傅看起来还是很沉稳,只是道:“身为臣子,臣却纵容他人欺负皇上,是臣的失职。请皇上责罚臣。” “朕不会罚太傅的!”周归心着急万分,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这些都不是太傅做的,朕相信太傅!” 太傅看向周归心的眼里似乎有眼泪闪烁。 周归心登时心软了,不住地喊着太傅,安慰他说与太傅无关什么的。 段秩舔了舔牙尖,越看这个太傅越不顺眼,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苏青竺更烦,他妈的,他今早让周归心和他那三个狗腿气得要死,一时也忘记了提醒周归心换校服。老师赶周归心出去的时候他还有点爽,结果这小皇帝真可怜兮兮地走出去后他又有点于心不忍了。 第13章 这才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出来看看这小皇帝。 现在好了。苏青竺冷漠地想,尚书公公大将军已经给过他脸色看了,等会儿那太傅又得踩自己一脚来捧周归心。 苏青竺觉得自己真他妈圣母心泛滥自讨苦吃,上赶着给周归心当脚踩板。 “皇上宅心仁厚,臣感激涕零。”太傅给周归心行了个礼,这才算是结束了这场话题。 “皇上,”段秩幽幽地喊了他一声,“快要下课了。” 周归心看向段秩,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明白他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段秩进一步替他解释:“下课了,那女老师定要出来的。看到这个场面……”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秘模样,全靠周归心脑补。 周归心莫名打了一个激灵,那女教书先生不会要罚抄自己吧? 周归心连忙站回原位,看向太傅,道:“太傅,朕要罚站了。太傅还是去忙自己的吧。” 太傅淡淡瞥了眼段秩,段秩没什么表情,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中又产生了不少硝烟,段秩率先撤回了目光,看向周归心。 太傅看了眼苏青竺,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苏青竺直接摆烂,心道你他妈出场晚了,要是早点出场他还会害怕,可惜他已经见识过家里那几个狗腿的厉害了。区区一个眼神,论语言攻击比不过管家,论武力攻击比不过那疯狗。 最后,太傅重新看向周归心,温声道:“皇上,臣就在走廊尽头左手边的屋子里。您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臣。臣就先行告退了。” 周归心点了点脑袋,依依不舍地看着太傅离开。 段秩:“……” 他看向周归心,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皇上就这么喜欢太傅?” “太傅自幼就在宫中陪朕玩,”周归心站在段秩和苏青竺的中间,语气难免有些炫耀,“太傅长朕九岁,朕十岁那年太傅就取得了状元。太傅虽然对朕严厉,但太傅之于朕,就如兄长一般。” 段秩嘴上说:“皇上与太傅真是亲如手足,羡煞旁人,竹马之情,无人可比。” 苏青竺看了眼段秩,大有一番看好戏的样子。我的白月光的白月光另有其人,真狗血,真刺激,真抓马。他刚想扬起来的嘴角又压了下来,他跟着凑什么热闹,他的目标不是攻略段秩吗? 苏青竺轻咳了一声,往周归心旁边靠了靠,道:“哥哥。我早晨也是太急了所以才忘了提醒你。”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堂堂天子,岂是一言一语就能被哄骗过去的? 周归心嘟囔道:“朕拿你当亲弟弟,你却算计朕。朕讨厌你。” 苏青竺:“……” 周归心生得漂亮,整个人又散发着一种天真无害的气质,往那一站像只左顾右盼的小兔。他现在站在一旁,也不愿意搭理苏青竺,苏青竺觉得周归心要是长了兔耳朵现在肯定都垂在身后了。 弄得自己像是欺负他了一般。苏青竺实在想不通自己心头这股萦绕不去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他往周归心那边又靠了靠,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注意。你原谅我吧,哥哥。” 他一靠近周归心,周归心就躲,周归心一躲,就挨上了段秩。段秩也不动,任由周归心靠近自己。 周归心贴到了段秩的手臂,他动不了了,只好提高了声音:“苏青竺,你挤到朕了!” 闻言,段秩像是要保护周归心般把周归心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他看向苏青竺,毫不留情:“苏青竺,你该当何罪。” 苏青竺:“……” 我他妈要报警。 周归心动了气,立刻就数落苏青竺:“朕将太傅当作兄长,太傅对朕千万般好。朕将你当作弟弟,你却不领情!” 段秩拉着周归心的手都僵了僵,又是太傅。 苏青竺本来的一点无语感,登时被他的指控弄得烟消云散了,他尴尬道:“我……我真的是忘了。今早管家还有爸妈都特别不对劲,我光在意他们了,所以才忘了。” 周归心:“……” 他抬眸看了眼苏青竺,产生了几分心虚感。福公公还有尚书他们,好像是因为自己才产生变化的…… 段秩想起太傅,差不多能猜到苏家的“不对劲”是怎么个不对劲法。 周归心抿着唇,抬眸看一眼苏青竺又迅速撤回来,鬼鬼祟祟的。 苏青竺很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对啊,本来这就不是他的错,他还想问苏家那一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呢。 周归心慢吞吞道:“嗯……朕……” 段秩冷不丁地开口道:“这事想来是乌龙,皇上睿智聪慧,肯定是没有错的。” 周归心眼巴巴地看着段秩。 苏青竺:“……” 服了,就知道有白月光的主角一点也不好攻略。 段秩只觉得周归心垂着的小兔耳朵瞬间支棱起来了,他神色不变,认真道:“苏青竺到底还是年轻,心性不稳,不及皇上沉稳,遇事有点慌张也在所难免,这次也算是吃了一个教训。” 苏青竺:“……”好好好,这样搞是吧。 周归心又看向苏青竺。 苏青竺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段秩说得对。” 他俩一起给周归心搭了个台阶,周归心开开心心地跑下去了,他往苏青竺身边靠了靠,道:“没关系。朕也有错,朕下次一定多相信皇弟。” 第14章 苏青竺:“。”行吧。 三人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打了下课铃。女老师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无视掉段秩和苏青竺,只点了周归心:“周归心,你跟我过来。” 周归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女老师点了他的名字后便走向办公室,周归心惊慌失措地看着段秩,段秩温声道:“没事的。” 那女老师跟太傅一间办公室,那太傅肯定不会让周归心被为难的。 段秩想到这一点,心底难免烦躁了一些。 苏青竺看了眼天降女神师,巴不得让她把周归心骂一顿,好让周归心变回原来的模样,但想起周归心现在傻不登的样子,还是提醒他:“哥哥。你在她面前千万不要自称‘朕’,要说‘我’。” 段秩点点头,苏青竺这点倒是说得对。 周归心:“……” 这么凶?连朕都不让说。 他有些犯怵,又觉得皇帝不能这么胆小懦弱,只好不舍地给段秩和苏青竺挥了挥手,慢吞吞跟上了那个女教书先生。 第7章 化解 周归心心惊胆战地走进那间房子,女人已经在她的位置上坐好了,女人对面坐的是太傅,太傅看见他来,趁女人不注意的时候对周归心轻轻摇了一下头。 周归心:“……” 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他本就忐忑不安,收到了太傅这么个意味不明的暗示后更是万分紧张,小步小步地挪过去了。 那女人端了杯水,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杯子在木质桌面上发出闷响,周归心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太傅。 太傅还是给他摇了摇头。 周归心:“?” 他还是没懂太傅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站着,一语不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乖巧。 女老师看向周归心,心底涌现出几分异样感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周归心今天变得好奇怪。 女老师轻咳了一声,抿了一口茶,声音还有些许压迫感:“今天怎么没穿校服?” “别紧张,”太傅看向周归心,语调温柔,尽量安抚着他,“如实告诉老师就好。” 周归心眨了眨眼,又看向女老师,他定了定心神,被质问而已,和太傅的罚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这么一想,周归心顿时觉得勇敢了不少,他诚实道:“z……我,我不知道。” 女老师皱了皱眉:“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不上心?你连书包都没带。” 周归心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太傅给他使了个眼神,他立刻闭上了嘴。 太傅说:“给刘老师认个错,下次不要再犯了。” 周归心乖乖道:“我知错了,老师。” 刘湘对周归心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苏青竺的哥哥,是苏家那个假少爷。周归心挺阴沉的,平时也不说话,嘲讽谩骂激不起他情绪的一丁点波动,夸奖称赞也得不来他的一个笑脸,整个人带着一种讨人厌的麻木感。 和眼下这个灵动又阳光的样子判若两人。 刘湘唏嘘几分,这么一想周归心也挺惨的,之前那种孤僻的性格似乎也是情有可原。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下次不许再犯了。也不要挑衅老师。” 周归心疑惑道:“我何时挑衅过老师?” 刘湘深呼吸了一下,点道:“你忘穿校服忘带书包,不去借同桌的书看,反倒一直盯着老师。” “啊?”周归心也没想到刘湘是这么想自己的,他委屈道:“我不是啊,我看到老师教书,甚是意外。我尚未见过女人教书。” 刘湘:“……” 教了你两年,我是突然变成女的吗? “我觉得您很厉害。”周归心真诚道。 刘湘:“……” 她倒吸了一口气,本想警告周归心不要溜须拍马,看到对方真诚的目光,一瞬间又闭上了嘴。周归心,好像是真的觉得她很厉害…… 她沉思了半天,也想不通周归心是怎么突然觉得她很厉害的。 周归心是真的觉得刘湘很厉害,他从未见过女子教书,想来定是不容易的,他道:“我定当认真学习,不给老师丢脸。” 刘湘沉默地看了周归心片刻。这所学校是最好的私立高中,这里的学生普遍非富即贵,所以工资也高,她为了来这里工作,确实当了多年的卷王。 周归心这话网上一抓一大把,十分万能的场面话。但他的语气实在过于认真,让人听了也觉得是肺腑之言。刘湘只觉得心底某处被温柔地戳中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道:“老师知道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周归心乖乖点头,还悄悄看了一眼太傅。 哎呀,他有两个教书先生了,以后太傅再想罚自己抄写就要考虑考虑刘湘的想法啦! 诶嘿。 周归心甜滋滋地想着。 太傅:“……” 太傅啼笑皆非地看着周归心,谁家皇帝把想法全写脸上啊? “好了,”刘湘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周归心连忙看过去,刘湘说,“下次不许再犯了。回去吧。” “好的,”周归心想了想,为表尊重,便作了个揖,他道,“学生告退。” 刘湘:“……” 她茫然地看向太傅,太傅沉思了几秒,迅速给皇帝圆了场:“前几日语文刚学的古代礼仪。小孩子嘛,便学去了。” 刘湘了然,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不出来,周归心还挺鬼灵精怪的。 第15章 周归心刚推门出去,门就撞到了什么地方,发出一声闷响,还有一声熟悉的惨叫声。 周归心连忙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就看见李洋揉着额头看着自己,旁边还有苏青竺和段秩。 周归心:“……” 周归心奇怪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李洋:“你做什么呢。” 李洋连忙直起身,追着他问:“刘湘给你说什么了啊?她没罚你吧?要叫家长吗?” 他问完最后一个问题,还看了眼旁边的苏青竺。看得苏青竺一头雾水,叫家长看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周归心的家长。 等等。 突然地,苏青竺顿悟了,李洋是害怕苏家父母来欺负周归心。 苏青竺险些被气笑了,大哥,你有没有搞错,现在被苏家人欺负的人是我好不好? 李洋见苏青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瞬间不乐意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青竺在李洋身上仿佛看见了管家的影子,他如遭雷劈,不动声色偏过头去,不再看李洋。 周归心一边和他们走着一边把方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一下,末了,他还意犹未尽地问段秩:“现在朕有两个教书先生了,太傅想罚朕抄书,是不是就得掂量一下?” 段秩挑了挑眉,给他一个更大的惊喜:“刘湘是英语老师,太傅先生教语文,你还有四个教书先生没见过呢。” 周归心小小地“啊”了一声。这、这么多啊? 李洋凑过去道:“没事,他们都不管用的。” 周归心看到他,突然想起来独自遗留在桌洞的巧克力了,他紧张道:“朕的巧克力可还安好?” 段秩应了一声,道:“好好的呢。” 周归心连忙跑回教室,非得亲眼看到才算安心,他松了口气,又把巧克力往桌洞里塞了塞,这才放下心,他在座位上坐了下来,段秩三人才匆匆赶来。 段秩看了他一眼,稀奇道:“你这么喜欢这巧克力?” “特别新奇的吃食,”周归心笑了笑,脸庞漩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朕自当好好保存。” 段秩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的梨涡,就藏在脸颊边,笑起来的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不深。许是之前他光在乎周归心本人了,居然忽略了那么浅的一个梨涡。 赶来的李洋听见了这句话,顿时感动不已,这种送出的礼物被对方好好珍藏的感觉,家人们谁懂啊呜呜呜! 周归心一抬头,就看见李洋眼含诡异情绪地看着自己,他看了他一眼,撤开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好奇怪啊这人。 怎么一副受赏的激动感? 周归心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他叫住准备离开的苏青竺,从那盒拆封的巧克力中拿出来几颗递给苏青竺。 段秩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三颗,还没有小皇帝最喜欢的抹茶味道。 苏青竺警惕地伸手接了过来,他慢吞吞道:“你有什么吩咐?” 无功不受禄嘛,好在这小皇帝还知道请别人帮忙要给人报酬。 “啊?”周归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给他做保证,“朕赏你的。” 苏青竺:“?” 周归心板了板脸,又强调道:“你今日犯下大错,朕念及你年龄小,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苏青竺:“……” 好好好,大错就是没提醒他换校服带书包,晚了一刻钟就是年龄小。 段秩幽幽道:“还不叩谢皇恩。” 苏青竺:“……” 周归心惊喜地看了一眼段秩,眼睛亮亮的,晃得段秩心尖微颤。 段秩故作淡定,不枉他配合这小皇帝。小皇帝嘛,多配合一下捧开心了就跟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样,大家都开心。 段秩醋溜溜想,李洋都能捞个御前侍卫做,他这么哄着小皇帝,这小皇帝不得给他封个将军丞相?最好可以压太傅一头的那种。 苏青竺从来没觉得攻略对象这么讨人厌过,他妈的,要不是这个世界是他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他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皇……皇兄。” “无碍。”周归心忍不住看了眼段秩,若有所思道:“段秩,朕觉得你很适合一个职位。” 段秩挑了挑眉:“什么?” 周归心道:“总管太监。” 段秩表情一僵。李洋充分地展示了什么叫文盲的绝望感,他疑惑道:“好耳熟,那是什么职位?” 苏青竺心底幸灾乐祸,表面倒是好脾气地给李洋解释:“就是皇帝身边的大公公。” “草!”李洋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周归心觉得段秩特别好,他照顾自己,听自己的话,帮自己做事,简直就是年轻的福公公。总管太监换个词就是聪明伶俐的皇帝心腹。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在皇帝面前的话语权却是举足轻重。 “但是,”周归心连忙强调了一下,“福公公还在,朕不能抛弃福公公,你可以先跟福公公学着东西。” 段秩:“……” 有那一瞬间,他真的希望周归心可以“但是”出来些好听的话。 李洋笑得更大声了:“大公公身边的小公公!” 苏青竺微微垂眸,敛下笑意,原来这才是白月光的杀伤力! 段秩万万没想到变成了自己挖坑自己跳,他憋屈道:“不用了。我……不爱功名。” 第16章 李洋笑到打鸣,苏青竺也要忍不住了,找了快上课的借口就离开了。 周归心怎么看不出来他是对这个职位的不满,他叹了口气,只道:“你不要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段秩:“……” 他简直要给周归心气笑了。 周归心想起自己今日还要借阅段秩的书籍,登时不说话了,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看他。 段秩从书包里抽出来书放在周归心的面前,又气又无奈。真成了咬了人转脸就撒娇耍赖皮的小兔。 周归心欣喜道:“段秩,你真好!” 段秩应了一声。 剩下的时光,周归心把剩下的四位教书先生认了个遍,认人还好,就是这里教的书他基本上都听不懂,听着老犯困。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刚想离开的时候,就被身后的段秩叫住了:“周归心。” 他叫得突然,周归心一时也忘了纠正他的叫法,回过头去,看见段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段秩说:“明天见。” 第8章 赏赐 周归心到家的时候,就看见福公公带着两位尚书挤在家门口,伸着脖子左顾右盼。盼的谁不言而喻。 周归心从车上跳下来,福公公肚子先行一步,麻利地挤开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唰”一下就冲到周归心身边,紧张不已:“皇上!您今日怎么样?” 他满脸忧愁,喋喋不休:“皇上,老奴从未和皇上分别过那么久,担心死老奴了。皇上,你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老奴啊。我们皇上娇生惯养的,这又人生地不熟的,您要是出了一点差错,老奴可怎么活啊……皇上……” 福公公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周归心有的时候都怀疑福公公的大肚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水。那边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也挤了过来,围着周归心鬼哭狼嚎,院里还传来几声狗吠。 苏青竺:“……” 司机早在他俩下车后就离开了,苏青竺瞬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周归心被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吵得脑壳疼,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闭嘴。收到示意的三人顿时闭上了嘴,那边镇国大将军也不叫了。 周归心想了想,开心道:“朕今日见到太傅了。” 福公公原本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帕子擦眼泪呢,闻言,动作整个僵住了。礼部尚书和刑部尚面面相觑。 三个人不哭也不嚎了,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最大的敌人已经出现。 太傅是满朝文武中最年轻的一位大臣。他年幼时便是皇上的伴读,状元后又成了太傅,心思玲珑剔透,说话好听,和皇上年岁又相近,是周归心面前实打实的大红人。 也是其他人争宠的最大敌人。 武官更甚,恨不得天天参太傅的本,可恶的太傅,净会说些漂亮话哄皇上开心,无耻! 福公公轻咳了一声,慢慢直起了腰,他是总管太监,才不嫉妒太傅呢。转而幽幽地想,怎么太傅也过来了,真乃阴魂不散! 礼部尚书看了看福公公和刑部尚书,率先虚情假意道:“是吗?有太傅在,臣等便放心了。” 他这么一说,刑部尚书和福公公也回过神来了,强压着心头的嫉妒和防备,纷纷表达着对周归心的祝贺。 镇国大将军本来变成狗就烦,听见太傅来了更烦了,尾巴一扫,回屋里去了。 周归心被他们簇拥着回了房,苏青竺看管家围着周归心团团转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去做晚饭吃了,便自己去了趟厨房吩咐女佣做饭。 这边周归心刚坐到沙发上,顿时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把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了那几盒巧克力,炫耀宝贝一般打开给三人看:“朕的同窗今日送给朕的新鲜吃食,十分美味,专门拿来给爱卿们尝尝的。” 苏青竺刚出来就听见周归心说的这些话,心情难免有些微妙起来。周归心这么宝贵那么巧克力,他还以为是周归心喜欢吃呢,居然是想着分给别人…… 那边三人作为当事者更是感动万分,一边领了巧克力一边跪下叩谢皇恩。 周归心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他说完,便眼睛亮亮地催促着他们:“快尝尝呀。” 三人一人拆了一颗吃掉。下一秒,客厅里便多了三张被惊艳到的面孔。 “好吃!”三人不约而同道。 福公公真情实感:“不愧是皇上,挑的吃食也是上上佳!” 礼部尚书紧随其后:“皇上百忙之中还不忘臣等,臣感激不尽,誓死效忠皇上!” 刑部尚书不遑多让:“皇上大度,若非皇上,臣穷尽一生恐怕也吃不到此等美味!皇上仁厚礼贤,实在是一代明君!” 苏青竺:“……” 我服了。 周归心被他们夸得背都挺直了不少,他一拍手,抱着巧克力就要跑出去:“朕要给镇国大将军尝尝!” 苏青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拦到他面前,阻止道:“狗不能吃巧克力!” 周归心轻叫了一下:“啊?” 苏青竺给他解释:“狗不能吃巧克力,会中毒的。” 周归心还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他犹豫了一下,可惜地放下了巧克力。镇国大将军年龄大了,还是以将军的身体为先吧。 礼部尚书见周归心放下了巧克力,没忍住轻笑了一下。周归心看过去,礼部尚书慢吞吞解释道:“臣悲极反笑,想到将军难以尝到此等美味,实在是心寒。” 第17章 礼部尚书穿成了女人,但行为习惯还是个男人做派,周归心每次看他,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在。 礼部尚书说完,刑部尚书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周归心又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轻咳了一声,连忙解释道:“皇上,臣也悲极反笑。” 周归心:“……” 好叭。 福公公本想向以往那般甩一下自己的拂尘,结果抓了个空,他讪讪放下手,笑眯眯地看着周归心:“皇上龙体金贵,这般稀奇之物,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 周归心自认为自己是个明君,有什么好事物都会拿来给他的大臣们一同分享,他刚想拒绝福公公的说法,就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下子,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三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苏青竺不明就里,一时也有些紧张。 “朕忘记给太傅分了!”周归心自责道。 福公公:“……” 礼部尚书:“……” 刑部尚书:“……” 这是好事啊!终于扳了太傅一城了! 三人欢天喜地,恨不得当场放烟火庆祝,倒是面上还惺惺作态地安慰着周归心:“没事的,皇上。您和太傅情深义重,太傅会理解您的。” “是呀是呀,太傅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苏青竺还以为怎么了,听见周归心的话一时也无语起来,听见那三狗腿看似安慰实则开心的得意洋洋模样更是无语。 不是,你们玩皇上臣子的游戏能不能装得像一些?权谋呢?暗涛汹涌呢?明争暗斗呢?天天围着周归心用小学鸡手段争宠,丢死人了! 周归心摇了摇头,认真道:“朕明日再给太傅分去。” 苏青竺在一旁倒了杯水,慢悠悠地提醒道:“明天周六,不上学。” “啊?”周归心懵然。 福公公不满地看向苏青竺:“怎么皇上说一句你顶撞一句,真是大了胆了!” 苏青竺一口水险些没喷出来。歪屁股也不是这么个歪法吧? 礼部尚书走到周归心身前,主动请示道:“皇上,臣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苏青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不知当说不当说,你都害怕了那就闭上嘴,不当说! 周归心看向礼部尚书,给他点了点头:“爱卿请言。” 礼部尚书毕竟是尚书,是通过科举的正儿八经的高官,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字正腔圆:“臣认为,小皇子殿下自小远离皇宫,虽说和皇上情谊深厚,但难免不知礼数。皇上宽宏大量,自不会同他计较,只是,若让人旁人看了去,难免会说些什么。” 苏青竺:“?” 骂我没礼貌也得捧一把周归心是吧?呸!诡计多端的狗腿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礼部尚书:“所以呢?” 礼部尚书全当看不见,只认真地看着周归心:“皇上,臣认为,是该教导小皇子殿下一些皇家的礼仪了。” 苏青竺:“???” 你他妈的? 苏青竺看向周归心,周归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椅子上,此时单手托着腮,似乎正在认真考虑礼部尚书的这个建议。 苏青竺两眼一黑,虽然不知道周归心抽什么风非得自称是皇帝,但是人还是很好的,他那几个狗腿就不一样了,教他规矩?苏青竺可不觉得落到狗腿里有什么好下场。 苏青竺连忙跑到周归心身边,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怜地看着他:“哥哥,我不想学。你不要把我交给妈妈。” 礼部·妈妈·尚书:“……” 周归心看他一眼,礼部尚书是知道自家皇帝心肠多软的,生怕皇上被那心术不正的苏青竺蒙蔽,连忙给刑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刑部尚书收到了信号,立马帮着礼部尚书说道:“皇上,礼部尚书所言极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小皇子殿下不懂国法,也该知点家规。” 苏青竺:“?” 这时候你们的感情不塑料了? 周归心点了点头,觉得他俩说得也挺对,便对苏青竺道:“朕觉得两位尚书说得在理,你便跟着他俩学习一些礼仪便是。” 他顿了顿,又转头给礼部尚书道:“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眼下也不是宫里,不要太苛刻了。”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笑得见牙不见脸,乐呵呵道:“臣遵旨。” 苏青竺:“……” 直觉告诉他,落这俩人手里肯定没好事。他忍无可忍,还是呼叫了系统。 「系统为您服务。」 苏青竺狠狠地在脑海中道:“他妈的你不是说这个任务世界难度最低吗?周归心还有苏家父母到底怎么回事?” 段秩他就忍了,毕竟这人前期确实无脑倒贴周归心,苏家父母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苏家父母偏心苏青竺吗? 这是苏青竺最后的一个世界了,他前面几个世界完成得都不错,系统就给他说这个世界主线是没有问题的,他只要安安稳稳走完剧情就可以了。 《主线没问题》 苏青竺现在恨不得杀了这系统,这叫没问题? 系统反响迟缓了一阵,方才慢吞吞地回复了:「是出了小bug,宿主请耐心等待一下,我去请示一下主系统。」 苏青竺:“?” 你管这叫“小”bug?你这bug大了去了吧?这他妈除了人物名字以外和你说的那个世界有啥关系?判抄袭都判不了。 第18章 系统似乎是真的去请示主系统了,苏青竺再怎么喊它它都没再回应。苏青竺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再度面对周归心和苏家父母。 周归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踱步到了他的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哄人似的:“不要担心,皇弟。你若是有进步,朕就奖你巧克力。” 苏青竺:“……” 见他没反应,礼部尚书厉声道:“还不赶紧谢过皇上!” 苏青竺生无可恋道:“谢谢皇上。” 刑部尚书补充道:“你应当说‘臣弟谢过皇兄’。” 苏青竺彻底放弃了挣扎,道:“臣弟谢过皇兄。” 周归心被他喊皇兄还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一下,开心又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不必多礼啦。” 苏青竺:“……” 这个破bug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再不修好这个世界就都疯了! 周归心在苏青竺口中得知这边上了五天学后会休沐两天,明日正好是休沐。他今天忙碌奔波了一天,吃过晚饭便有些乏了。 福公公看出了他眉眼中的疲倦,熟练地去伺候他上床睡觉。 周归心看房里的洗浴物件,怎么看怎么新奇。福公公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给他道:“皇上去国子监时,老奴已经把这里的东西摸清楚啦。肯定会把皇上伺候得像是在宫里一般。” 周归心眨了眨眼,福公公已经开始放水了,氤氲的热汽模糊了他慈祥的面孔,连脸上的褶子都变得柔和起来。周归心温声道:“福公公,您有心了。” 福公公笑道:“这算什么有心,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福公公当真如他所说,连水温什么的都调得特别合适,周归心沐完浴,已经快困得睁不开眼了。 “老奴告辞。”福公公帮周归心擦干净了头发,这才离去,还帮他关上了灯。 周归心躺床上就阖上了眼,睡得迷迷糊糊的。 许是这床过于舒服,他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才起来。周归心一看日头就知道起床起迟了,他慌乱地穿了衣服,刚一出门,就看见客厅内坐着一个人。 段秩听见声音,抬头给他挥了挥手:“早上好。” 第9章 保证 周归心万万没想到段秩说的“明天见”是指这个“明天见”,他站在楼上,一时失语。 他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发顶翘起一缕一缕的头发,看起来呆呆的。 福公公看他起了,立刻颠着大肚子跑来:“皇上,老奴来伺候您洗漱啦!”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表情还是不免一僵的段秩:“……” 紧接着,闻风而来的苏家父母也冲了过来,相继跪在了周归面前,给他请安。 段秩微微震惊了一下,过后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难道,穿来的不仅周归心一个人? 那边苏家父母已经给周归心请了安,他们屋内又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是苏青竺。他生无可恋地走到周归心面前,给他行了个礼:“见过皇兄。” 段秩:“……” 真想不到。 福公公见段秩还端坐在凳子上,登时不满意了,尖细着声音叫道:“大胆!见到皇上竟然不行礼!” 周归心下意识看了眼段秩,段秩和他四目相对了一下,随后便走了过来,淡定地给他行了个礼:“草民见过皇上。” 周归心看他们个个衣衫整齐,就自己还穿着里衣,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给福公公使了个眼神,便率先进了屋。 福公公跟了周归心多年,自然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欣然跟着走了进去,熟练地伺候周归心穿衣。 这个话本里的衣服看着奇怪,穿起来倒是挺方便,周归心穿好,扭脸问福公公:“福公公,段秩怎么来了?” 福公公道:“回皇上的话,他是今日早晨来到的。不过老奴的剧本里写的是,段秩公子是被苏家父母——也就是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接来的。”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今日一早便一直在教苏青竺规矩,自然是腾不出时间去接段秩的。不曾想段秩居然自己过来了,周归心一边生疏地刷着牙,一边想,莫非这个话本的走向是固定的? 那他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周归心小脸一白,完啦,朕要惨死街头了! 他倒吸一口气凉气,仓促洗漱完,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他跑得快,福公公在后面就气喘吁吁地跟着,嘴里还叫唤着:“皇上,小心一点啊皇上!”。 周归心一口气跑到段秩面前,他额头的刘海洗漱时打湿了,此时挂了一颗水珠在上面,要掉不掉的。 段秩一时看得失了神,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伸手帮他捻去了那颗水珠。 “你,”周归心抬了抬下巴,矜傲地命令道,“从朕的家里出去,不许住。” 他不能沦落到流浪街头的地步,他是大周的天子,他坐拥大周江山,他要对大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位百姓负责,他必须回大周。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更是一分半点都不敢赌。 所以他现在要开始改变话本走向,决不能走到最后惨死街头的地步。 段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为何?” 苏青竺不知道周归心突然抽什么疯,真让他把段秩赶走了他的剧情还怎么过?苏青竺心脏一紧,连忙跑了过去,温温柔柔地请示道:“皇兄,段秩他目前无家可归,我们就收留他好了。毕竟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 第19章 “闭嘴。”周归心毫不客气地斥责了他一声。他声音尚显稚嫩,语气却是十分威严,目光掠过苏青竺的脸时带着警告意味,冰冷又危险,看得苏青竺背后发凉,站在原地。 段秩要比周归心高,但他毕竟是坐着,周归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睫毛垂了下来,在下眼睑处投了一片阴影,眸光晦暗不明:“同样的话朕不想说第二遍。” 段秩心脏微不可查地跳快了几拍,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看向周归心,轻声问:“皇上,为何?” 周归心微微抬了下下巴:“朕是皇帝,朕想做什么事情,还要给你报告不成?” 段秩浅浅一笑:“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一丝的不测。” 周归心定定地看着他,此时,他俩透过对方的目光,知道了对方说的事情是什么。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其实段秩也很可怜,按照话本里的说法,段秩许是那种生于富贵人家的少爷。只是他父母意外死亡,家业交由了舅舅处理。舅舅一开始还对他有表面上的照顾,后来连装也不装了,还是友人(指苏家父母)看不下去接来友人家的。 现在段秩的剧情进行到被接来友人家了,之后他还会面对家里的家产被舅舅败光,他被迫无奈出国,然后强势归来,结果发现意中人,也就是周归心并非记忆里那边善良单纯,因为对周归心的失望所以心安理得地同苏青竺纠缠不清。 周归心完全不敢想后面的剧情,一想他就头大。 朕完全不想掺和他俩的爱情故事,朕只是不想上早朝而已,更何况朕该上的早朝从未落过,君子论迹不论心,朕罪不至此。 段秩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诡异,一时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道:“皇上,您并非原来那位周归心,您高风亮节,自然不会做出来那种下作之事,那么后面的剧情就是不作数的。” 高风亮节。 周归心的嘴角都被夸得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朕不能赌。” 段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给他说:“我有一件不得不确认之事。” 周归心的表情淡淡,让人看不出来他心里的想法是什么,他只是看向段秩,一句话都不说。 在这一刻,他站着的地方好像不是苏家的别墅,而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前朝。 段秩沉默片刻,给他道:“我不会让你变成最后那样的。” 周归心反问道:“你如何保证?” 段秩叹了口气,道:“周归心,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知道这个世界发展的所有脉络,知道这里每个人的故事和结局,我甚至知道这里是一个话本世界,我是主角之一。” 大厅内静得针落可闻,福公公和两位尚书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情况,苏青竺更是一脸懵。 “我有自己的意识,”段秩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你懂吗?” 周归心抿着唇,好像是这样的。他思量片刻,迟疑道:“当真?” 段秩斩钉截铁道:“当真。” 周归心微微蹙眉:“你方才直呼朕的名讳!” 他没再提让段秩离开的事情,段秩就知道,周归心是同意他留下了。只是小皇帝先前话说得满,这会儿当着许多人的面被说服,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小皇帝被落了面子,在别的地方发发小脾气! 段秩带了点笑意,顺着他道:“草民知错,皇上准备怎么惩罚草民?” 周归心冷哼了一声,这个段秩,看着斯斯文文好说话,实际上老是跟他作对,真讨人厌。 苏青竺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他不可置信地跑到了段秩的面前,震惊地指着他道:“什么?!你觉醒自我意识了?”那他的任务怎么做! 段秩抬眸看了看他,微微勾唇:“我还知道你是攻略者。” 苏青竺脑中轰然一声。 周归心脾气好,又是少年心性,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他好奇地凑到段秩身边,忍不住问道:“什么叫‘攻略者’?” 他比段秩要矮,凑过来的时候探头探脑地,像一只小兔般伸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看得段秩心痒痒的。 段秩面上没有动,看起来十分正人君子:“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苏青竺也顾不上自己的任务了,他转身冲回了屋里,崩溃地和系统交流去了。 一个周归心万人迷bug,一个觉醒自我意识的攻略对象,其中一个还是另一个的白月光,这他妈让他的任务怎么做? 周归心今天本来有事情要拜托苏青竺的,一看苏青竺神情恍惚地回了屋,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拜托他。他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旁边的段秩。 段秩眉眼带笑,端得是一派温和可靠的模样。 “段秩!”周归心脆生生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段秩好脾气地应道:“怎么了,皇上?” 周归心给他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道:“你,过会儿陪朕去逛逛铺子。” 福公公又是第一个回过来神的,他哭喊着道:“皇上,老奴陪你去吧!这毛头小孩懂什么呀!” 他哭喊的间隙,还不忘睨一眼段秩,黄毛小儿,竟敢跟他们争皇上的宠!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也回过神来了,互相阻拦着往周归心身边跑,一声高过一声:“皇上,臣也可以!” 第20章 “皇上,臣来!臣愿意陪皇上逛铺子!” 段秩看向周归心,顺从着垂着头,看起来和他们吵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体贴道:“草民全听皇上吩咐。” 福公公:“……” 礼部尚书:“……” 刑部尚书:“……” 在他们三个人的对比下,段秩就显得尤为稳重可靠,周归心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道:“不用啦。朕已有定夺,就段秩吧。” 竞争失败的三个人∶“……” 好奸诈的手段! 段秩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周归心吃过早饭后,便和段秩在三个人钦羡又嫉妒的目光中离开了。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走着离开小区,他对很多事物都感到新奇,不住地转头打量着什么,偶尔会问问段秩某些事物是什么,段秩都一一耐心地回答他。 走到小区门口,周归心蓦地发现那里站着的人异常眼熟。 他不由得打量几下,那人却是认出了他,遥遥地跑了过来,直接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归心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他惊喜地喊道:“太尉!” 段秩:“……” 一朝太尉沦为小区保安,真是令人唏嘘。 那边太尉刚见到周归心,眼含热泪地给他诉说忠臣之心,还不停地检查着周归心,生怕他的皇上有一丝不测。 周归心看见他也开心,给他说了自己现如今的住所。 不料太尉哭得更大声了:“我们皇上自出生从未受过一点苦,怎么就变成了那少爷!”他狠狠一抹泪,双眼通红,咬牙切齿:“臣定以身护皇上周全!” 段秩在旁边幽幽地破坏了他想救驾邀功的美梦:“福公公、太傅、礼部尚书、刑部尚书也在。” 太尉的表情登时就僵了。 周归心还十分开心地补充道:“朕的镇国大将军也在!” 太尉:“?” 他居然是这么晚才见到皇上的?!这群阴魂不散的老贼! 第10章 商场 见太尉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周归心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太尉咽下嫉妒的情绪,尽量在周归心面前保持着从容淡定,他笑道:“没什么,谢谢皇上关心。——皇上可是要出去?臣可以陪同。” 他这么一说,就提醒了周归心。周归心一拍手,嘀嘀咕咕着自己差点忘了正事,他指了指旁边的段秩,给太尉说:“这是段秩,他陪朕去逛集市。” 太尉不死心:“臣也可以……” 段秩单手插兜站立,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来,阳光在卡的边缘淌着光,亮晶晶的,他轻飘飘地问:“太尉大人,您有银两吗?” 太尉一时失语,他身为正一品官,自然是不缺银两的,但是他所有的家产都在原来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他一贫如洗。 段秩把卡放在周归心的手心里,杀人诛心般给太尉道:“我有。” 太尉:“……”竖子敢尔! 周归心没管他们之间暗潮涌动的气氛,他看了看手里的这张卡,猜到了这是这边用作购买东西的物什。 “好了,”周归心轻轻拍手,算是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锋,“朕的要紧事还没有做呢。” 段秩走到他身边,算是无声的支持。 太尉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只是威胁性地瞪了段秩一眼:“皇上若是有一点差池,本官拿你是问!” 段秩偏头看看周归心,又看向太傅,他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周归心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尉,他道:“朕不会有事的,太尉再见!” 周归心跟段秩走出这个小区,段秩打了顺风车,还没有来,两个人便无所事事地站在马路旁等着。 周归心想了想,问:“段秩,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做铠甲的地方吗?” 段秩微微皱眉:“你要那个干什么?”如果周归心要的是古代的那种铠甲,那就相当麻烦了。 周归心抬头看向他,似乎是在衡量段秩可不可信,沉吟片刻,他说:“朕给你说,你要替朕保密。” “好,”段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顺便保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归心笑了笑,水灵灵的眼睛被阳光一照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他说:“朕要送给镇国大将军。” 段秩有些意外:“给将军?” 周归心点了点头。镇国大将军祖上是开国元帅,每一代都战功赫赫,镇国大将军自幼便随父亲在边境一袭铠甲征战四方,往后几十年更是给他大周的国朝安全立了汗马功劳,将军半生征战四方,人在剑在,周归心不能把对他意义非凡的佩剑找来,但做副铠甲兴许还是可以办到的。 段秩没见过他口中的镇国大将军,但能让周归心这么惦记的,估计是朝中重臣吧。段秩想了想,道:“若是古代那种样式的铠甲,恐怕不好买,应该要定制吧?” 周归心认真地给他说:“好。银两就算是朕借的,朕给你立字据。” “不用你还。”段秩拿出了手机,一边找着哪里有定制铠甲的地方,一边给周归心道。 周归心摇了摇头,还是给他说:“你快破产了,朕不能欺负你,朕一定还你。” 段秩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要破产了,手倒是突然一顿,意识到周归心说的是剧情,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因为段家破产而强行离开苏家,回国外发展他的事业了。 第21章 段秩对这段剧情没什么感觉,他无所谓道:“还好,破产了,八年后我就重新建了公司回来了。” 周归心倒是不这么想,他觉得段秩这种心态很不好,他给段秩苦口婆心道:“朕的先祖建立大周时每一文钱、每一个兵都起了不可缺少的作用,你今日给朕的每一文钱,说不定就会让你在创业中少受一份苦。” 头顶的阳光很热,段秩从手机中抬起了头,旁边的周归心轻轻皱着眉,很明显对他的态度十分不赞成。段秩在剧情东山再起中的那八年确实很苦,落在作者笔下兴许不过是简单的“八年后”三个字,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剧情,所以走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苦。 只是他过了那么多的“八年”,只有周归心会这么想。 周归心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免奇怪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那样看朕干什么?” 段秩摇了摇头,含笑道:“没什么——车来了,上车吧。” 周归心又看了他几眼,确定对方确实没什么可疑的行为后,方才坐进了车里。 段秩见他还是像只竖着耳朵的小兔一般警觉,手心痒痒的,想去伸手摸他的发顶,他知道自己这一手下去估计小皇帝十来天都不会搭理自己,长远起见,还是忍住了。转而给周归心道:“我们先去商城可以定制衣服的地方看看,若是不行,就另寻他法。” 周归心不熟悉这边,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想法,十分信任地全听段秩安排,自己只乖巧地坐在座位里。 段秩开始认真思索自己用什么话术可以哄好周归心。 周归心完全不知道段秩心里已经存了欺君犯上的念头,他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看,看外面的高楼大厦、广阔平整的马路、绚丽多彩的屏幕,眼睛越看越亮,嘴里还不停发着小声惊呼。 “朕的大周以后也会这样吗?”周归心扭过头看向段秩。 段秩确定地回答他:“会的。” 周归心欢呼雀跃了一下,继续扒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一直目不暇接地看到了目的地。 他下车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段秩扭过头,正准备提醒他,周归心就率先开口道:“朕知道,朕不说‘朕’,朕说‘我’。” 段秩失笑,只好夸他:“是,皇上好聪明。” 周归心矜傲地抬了抬自己的下巴。 今天是周六,商场人潮拥挤,周归心又是第一次来,难免好奇心重,忍不住在每家店门口都驻足观看一会儿。他俩进来没多久,他就和段秩走散了三次。 周归心有些饿了,恰好此刻鼻尖又钻入一股勾人的香味,他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店家忙忙碌碌。 段秩气喘吁吁地跑来,就看见周归心可怜见地蹲在地上,看着对面卖炸鸡排。 “周归心!”段秩喊了他一声,他跑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头套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头套在周归心的手腕上。 周归心看着这个东西,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段秩拉着他去卖炸鸡排的那里,一边给他要了一份炸鸡排一边回答他的问题:“防走丢绳。咱俩绑起来,就不会走散了。” 周归心觉得这绳子虽然略显麻烦,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他肚子叫了几声,惊慌失措地捂住,但还是引来段秩看了一眼。 周归心有点羞耻,便强行转了话题,红着脸道:“朕饿了!” 段秩看了看这边的炸鸡排,还有好久才轮到他们,便领着他去了旁边的奶茶店,给他要了一杯奶茶。 “这是什么?”周归心好奇地接了过来。 段秩取出吸管帮他插上,又递给了他:“奶茶,从这里吸着喝就好。” 周归心接了过来,小心地喝了一口,随即眼睛都亮了,他又喝了几口,才闲下嘴来,点评道:“真好喝,朕喜欢,这是什么做的?” “奶和红茶兑的。”段秩怕他累,便在奶茶店里和他一起找了个座位坐着。 周归心嚼了一会儿嘴里的小料,又好奇地问道:“那,这里面的东西又是什么?” 段秩耐心地给他解释:“大一点的是珍珠,小一点的是脆啵啵。” 周归心眨了眨眼,又喝了一口,他嚼小料的时候腮会微微鼓起来一些,他看向段秩:“我们那边的珍珠不能吃。” “我们这边的也不能,”段秩失笑,“这小料只是叫‘珍珠’而且,它其实是一种淀粉制品。” 周归心微微皱了眉,随即又舒展开了,算了,英雄不问来处,美食也不问,好吃就好了。 周归心叹了一口气:“朕的御厨要是在就好了,朕就把这个带回去,让他天天给朕做。” “天天?”段秩挑了挑眉,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十分残忍,“这东西不健康,不可能天天喝的。” 周归心:“……” 朕不信。 周归心幽怨地看了眼段秩,喝奶茶的速度都降了下来,变成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段秩见他这样,心一下就软了,他哄道:“还会有别的好吃的,我以后带你去。” 周归心垂下眸,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做衡量。段秩此人,从遇见他开始待他就很好,除了今早在苏家,他俩还没有起过矛盾。总体而言,段秩人还不错。 周归心作出了决定,往段秩那边靠了靠,给段秩说:“你说到做到。” 第22章 “嗯,”段秩眼里带了点笑意,“我说到做到。” 他说完,那边炸鸡排便叫了他们的号,段秩又带着他去拿炸鸡排。 炸鸡排有些热,用纸袋装着,周归心拿着烫手,段秩便帮他拿着,让他用木签插着吃。 周归心很感动,他决定以后把段秩当作自己宫里的人看待。 段秩全然不知,他还记得周归心说饿的事情,准备带他去吃点正餐,他看向周归心,周归心正开开心心地吃着鸡排,眼睛闪亮的模样一看就是很中意这小吃。 周归心见他看自己,还以为他也想吃,便插了一块鸡排递到了段秩的嘴边,十分大度道:“给。” 店家只给了他们一根木签,这木签周归心刚才也用过,段秩看着那块炸得金黄诱人还冒着热气的鸡排,轻轻低头咬了下来。 周归心指了指这袋鸡排,含蓄地暗示他:“朕喜欢吃这个。” 段秩听懂了他的暗示,摸索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还是忍住了摸他脑袋的冲动,末了,他也只是轻声回答了他的话语:“好,以后再给你买。” 周归心眨眨眼,这一刻,他觉得段秩可以接任福公公的想法达到了顶峰。 段秩却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防走丢绳折在了一起,在空中轻轻碰撞了一下,又晃荡着散开,周归心一愣,拿着木签的手都停了一下。 段秩说:“带你去吃午饭。” 第11章 约会 段秩带他去了一家烤鱼店,这里生意爆火,两个人排了一会儿队才坐到位置上。 段秩把菜单递给他,道:“想吃什么?” 周归心不怎么认识简体字,便摇了摇头,又把菜单推给了他:“朕不认识字,你点。” 他停了停,掰着手指给他数道:“朕不吃姜,不吃白菜根,朕不喜欢吃青菜,但是勉强也可以吃一点,朕……唔!” 段秩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小蛋糕,他道:“这个你肯定喜欢吃。” 段秩没想到周归心居然还是个小挑食鬼,只是目前让他吃饭才是正经事,挑食的事情还是以后去问福公公好了。 周归心接受的规矩就是食不言,寝不语。他把嘴里这个香甜绵软的吃食吃掉,眼睛又亮了亮,看起来十分惊喜:“朕确实喜欢!” 段秩笑了笑,用纸巾帮他把唇角沾的一点奶油擦掉。周归心是皇帝,打小受惯了他人照顾,不知道段秩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显得多亲昵,他只是意犹未尽地看着桌面上的另一盘小蛋糕。 段秩问他吃不吃辣。 周归心看着那盘小蛋糕稀里胡涂地点头说吃、吃。 馋猫儿。段秩简直要被他弄笑了,又叉了一块递到他嘴边,重新问了一句:“吃不吃辣椒?” 周归心美滋滋地吃下那块蛋糕,这才回答了段秩的问题:“朕可以吃一点。” 段秩点了点头,点好了菜品,递给了服务员。他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周归心身上时,发现周归心正眼眸含光地看着他,周归心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段秩,你快来!” 段秩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周归心旁边的位置坐下,小皇帝身上似乎带着香,香味轻轻勾着段秩的心尖,一晃一晃的。 周归心打量了一下旁桌的人,确定无人在意这边后,便拉着段秩的袖子,轻轻地撒娇道:“段秩,朕还想吃那个东西嘛。” 自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小皇帝,对撒娇甚是信手拈来。 段秩吸了一口气,他捏了捏周归心的手,还是抵住了周归心的杀伤力,他说:“再吃那个你就吃不下去饭了,改天给你买。” 周归心轻“啧”了一声,瞬间变了脸,他伸手拍了一下段秩的手,没用力,但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响,周归心矜傲道:“大胆,谁准许你碰朕了!” 这个段秩,真讨厌!还是福公公好。他给福公公撒娇福公公什么都答应他。 段秩八辈子也接任不了福公公! 段秩:“……”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自己被打的手,谁家16岁的小皇帝这么小孩子心性。 周归心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了,这个段秩,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腹诽他!周归心生气道:“朕处理过的奏折,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段秩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泄出几声轻飘飘的笑,不出所料,把周归心惹得更生气了。周归心瞬间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段秩靠近了周归心几分,耐心地哄他:“我知错了,皇上宽宏大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周归心睨他一眼,还是没理他。他说原谅就原谅,他堂堂天子的尊严还要不要啦?! 段秩也乐得哄他。周归心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这小皇帝相当聪明,却心宽,无条件信任他的大臣。有不顺着他的事情就不开心,却从来不会为难人,只娇矜地等着别人给他递台阶。天真善良爱撒娇,但是上午却能露出来那般威严的眼神与表情。 他说他是明君,这么一看,确实是。 段秩喜欢逗他也喜欢哄他,更乐意宠着他。 “我一会儿给你挑鱼刺好不好?”段秩给他打着商量。 周归心撅了撅嘴,相当有底气:“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 段秩勾了勾他的手,温声道:“是是,我是你的总管太监。” 第23章 “总管太监是福公公,”周归心又打了一下他的手心,小声嘀咕道,“朕还没想好给你什么官位呢。” 段秩干脆把手伸给他,让他打个够。 见他这样,周归心就不好意思下手了。他蜷了蜷手指,轻哼了一声,又把手收了回来。 “朕讨厌你。” 段秩伸过去手,再次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周归心从小就是泡在喜欢里长大的,他抬了抬下巴,道:“喜欢朕的人多了去了。”比如福公公啦,太傅啦,尚书他们啦…… 周归心想到这里就开心,也没再阻止段秩,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段秩轻轻地揉着他的手,偶尔隔着皮肉捏一下略硬的手骨,弄得周归心手痒痒的,一时也就后悔了让段秩摸自己的手。 好在没多久,那烤鱼就送上来了,喷香扑鼻的香味大大咧咧地泄露了出来,中间带了些许辣椒的辣味,闻一下都可以晕乎的地步。 段秩给挑了一块鱼肚肉,仔细挑过刺后才放到了周归心的碗里。 周归心确定不烫嘴后才吃到嘴里,这条鱼许是被炸过了,鱼肉柔软绵密,鱼皮却酥脆,吸满了汤汁,透着微微的辣度。 周归心觉得这一口下去自己完全可以原谅段秩,他吃过这一块,段秩便把另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又放进他的碗里。 周归心一下子就忘了小蛋糕的事情了,安心地接受段秩的投喂。他吃饭很老实,段秩往他碗里加什么就吃什么,遇到不喜欢的就放在碗的角落里,然后再眼巴巴看着段秩,让段秩给他夹别的菜。 周归心对自己的饭量还有着准确的把控,吃了一会儿,段秩再给他夹菜他就伸手拒绝了,他指着自己碗里的鱼肉,道:“朕吃完这些就饱了。” 段秩便不勉强他,自己把剩下的吃完了。 周归心耐心地在一旁等他吃饭,他看着店里的装潢,不如他皇宫里那般金碧堂皇,却十分新奇,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也千奇百怪的。 他对一切都好奇,按照段秩所言,这个世界应该是在他那个世界的好多年之后,周归心眨了眨眼,很明显现在已经不是大周当权了,兴许他的大周已经在哪一年灭了,变成了史书上寥寥一笔的“周亡”。 只是在这一刻,他还是希望大周没有灭国,他想让他的子民也见见这番景象。 “周归心。”段秩喊他。 周归心吓了一跳,才从想法中剥离了出来,他看向段秩,不满道:“你又直呼朕的名讳!” 段秩见他心情不佳,便又给他夹了一块蛋糕,问:“怎么不开心?” 周归心本来想碰蛋糕的手停了下来,神情一下变得很落寞,他拿筷子戳了戳蛋糕体,小声道:“朕想回去了……” 段秩一怔,知道他说的不是苏家别墅,是他的那个王朝。段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周归心,只能问:“这里不好吗?” “好啊,”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个蛋糕吃完了,“可是朕是皇帝,朕的大臣也跟着朕来了,那朕的百姓怎么办?” 段秩不知道要给他说什么了,他问:“你想回去?” 周归心点点头:“当然啦。” 皇宫虽然不及这边新奇事物多,可是那是他的家。 段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平心而论,他不想让周归心走。 在过去的许多时光中,他的世界一直都是单调乏味的,他的世界是一部走向确定的小说,他所谓的爱人是相继而来的一个又一个的陌生攻略者。他站在浓雾淹没的高塔瞭望,得到的是无边的孤独与死寂。 直到那天周归心到来,周遭的一切才开始变得鲜活起来,枯败的世界开始绽放出来漫天的春意。 他不想让周归心离开。 哪怕他会带着他的那群大臣把这个世界吵得天翻地覆。 周归心不知道段秩心里所想,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朕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就先这样吧。” 段秩敛了一下眼眸,随即付好了钱,带着吃饱喝足的周归心离开了这里。 他给周归心说:“总会有办法的。”兴许也是对他自己的说的。 周归心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对。太傅说过,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不努力的小皇帝!” 段秩:“……”看得出来,太傅确实把他当小孩哄。 卖衣服的在商场六层,为了满足周归心的好奇心,段秩领着他慢悠悠地在各个楼层转悠了一趟。 周归心吃饱喝足后就对那些小吃没什么兴趣了,转战到了商场的游戏厅。 “朕抓不到。”抓了好几次娃娃都失败的周归心泄气地走到段秩身边,可是刚才明明有人抓到了。 段秩又买了一些硬币,放到他手心里:“再试试?” 周归心叹了口气,摇摇头:“朕不想试了。”他说完,还看了眼段秩。 段秩明白了,他走到周归心身边,道:“那我帮皇上抓。” 周归心欣然同意了,站到段秩身边看他帮自己抓娃娃。 段秩知道小皇帝自尊心强,故意抓不上来几次后,才给他抓上来一个抱着胡萝卜啃的小白兔玩偶。 周归心惊喜地抱着那个玩偶,眼睛像是琉璃一般晶莹剔透:“你抓上来啦!” 他的开心溢于言表,又蹦又跳的,没有一点皇上架子。 第24章 “那,”段秩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教教你?” 周归心忙不迭地点点头,他学会了就可以自己夹了。他握着操控柄,段秩站在他身后,手臂环过他的身体,轻轻覆上了他的手。 “看,”周归心满心都是眼前这台抓娃娃机,段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听得也很仔细,“靠近洞口的最好抓,我们抓这个就好了。” “抓到娃娃后,马上摇晃控制杆,娃娃抓起来,爪子伸直,把它这样甩进去。” 段秩带着周归心的手,做着示范,就帮他抓到了第二个。 周归心把第二个娃娃抱在怀里,还没欢天喜地地庆祝呢,就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段秩,质问道:“你怎么这么熟练?你之前是不是故意抓不到的?” 段秩被他说中了,但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撒谎:“不是。我是从刚才失败的次数中吸取教训悟出来的。” 周归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耐不住面前这机器的吸引力,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许铺张浪费”,便按照段秩说的办法练习去了。 他他又重新试了几次,在第五次的时候捞上来一个。 “段秩段秩段秩!”周归心欢呼雀跃把那个玩偶从娃娃机下方拿出来,他又开心又激动,扑到段秩身前,把玩偶往他面前捧,“看!看看看看!” 段秩怕他摔倒,伸手虚虚地扶着他的腰,忍不住笑道:“看到了,皇上好厉害。” 下一秒,周归心把玩偶塞到了他的怀里,越过玩偶毛绒绒的头顶,段秩看见周归心含笑的眼睛。 “送给你啦。” 周归心这么说。 第12章 如愿 段秩一怔:我?” 周归心颔了颔首,给他解释道:“你教朕抓娃娃,朕理应感谢你。” 段秩看向他,周归心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娃娃,即便是给了他也还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毕竟是周归心自己抓上来的第一个,段秩想了想,还是还给他了:“这是皇上自己抓到的第一个,意义非凡,还是皇上自己留着为好。皇上不如再给我抓一个?” “不,”周归心又看了眼那毛绒绒的白色小兔,扭过了头,“朕说送你了你拿着便是——段秩,朕还想玩。” 周归心意犹未尽地看着那台抓娃娃机,段秩见他实在喜欢,便应了一声,帮他又买了些硬币。 周归心很快便把送给段秩的那个小兔忘在了脑后,转头又认真地抓起娃娃来,段秩见他玩得开心,也不催他,只抱着周归心送给他的小兔,靠在一旁的娃娃机上安静地看着他。 周归心很聪明,从段秩那儿学了技巧后很快便操纵得得心应手起来,半个小时后,周归心的战果成功积累到了六个。 “好了。”周归心怀里抱了一堆小兔,导致段秩快看不见他的脸了。 “段秩,”周归心的声音透过毛绒绒的小兔墙传来,“朕拿不了啦。” 段秩没忍住勾了勾唇角,问前台要了一个大塑料袋,尽数帮他装了起来,主动拎着。 周归心解放了双手,便把剩下的硬币捧了过来,茫然地看着段秩:“剩下的这些怎么办?你要玩吗?” 段秩摇了摇头,一手拎着塑料袋,另一只手牵过了周归心的手,他道:“带你去玩点别的。” 周归心在这种方面一向很乖,别人领着自己去哪里他便跟着去哪里,段秩带他玩的其他游戏没有抓娃娃那么有吸引力,好在他对这儿的所有一切都抱有极强的好奇之心,玩起来也不是很枯燥。 花完硬币之后,周归心明显有点累了。 周归心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有过那么大的活动量,在皇宫的时候他有步辇,平时有什么庆典盛宴他也是坐在龙椅上,完全不需要走动,偶尔有跑出去偷玩的时候,顶多逛逛京城脚下的市集,还没有这么累过。 段秩看出了他的疲惫,问道:“累了?” 周归心点点头,左顾右盼着找可以歇脚的地方。 段秩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了,他俩再不去找缝铠甲的地方,许多商铺就要关门了。 周归心很明显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叹了口气,他是皇上,说出的话就要做到,便道:“算了,朕还可以再走一会儿。” 段秩见他实在累,便不再带着他走楼梯,直接去乘坐了电梯。 这个商城的电梯时观光电梯,小皇帝本来还有些好奇,结果看到电梯外越来越高的场景登时被吓得小脸发白,攥着段秩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再看第二眼。 “会不会掉下去?”周归心紧张地问。 段秩摇了摇头:“不会的。” 周归心还是不放心,抓着段秩的衣袖不放手:“段秩,你要保护朕。” 段秩轻笑了一声,把他揽到了怀里,保证道:“好。” 周归心有了依靠,瞬间安心了不少,也不乱动了,就待在段秩的怀里,抬头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不停跳动。 等到电梯的数字停在“6”的时候,段秩方才带着他离开。 周归心一离开电梯,登时又变回了之前那边活蹦乱跳的的样子,他打量了一会儿这里的商铺,隔着玻璃的橱窗去看里面各式各样的衣服,后知后觉:“这里是卖衣服的地方呀。” 段秩一直跟在他身边,他点了点头:“对。你不是要买铠甲?这边有几个可以定制的服装店。” 第25章 周归心回过头去看了看他,迟疑地开口:“可是……将军现在是狗了呀。” 段秩:“……” 段秩:“?” 他一时难以理解周归心说的话,每个词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以理解。 什么叫“现在是狗”?“将军是狗”这个也很难理解啊!加个“现在”就更离谱了。将军是突然变成狗的吗? 周归心见段秩脸上一片空白,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他介绍过镇国大将军,他欣然道:“朕的镇国大将军也随朕过来了,就是你在院子里看到的那条大狗!” 段秩:“……” 这么一对比,大将军或许是穿越团体里最惨的一位。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十分没有同理心地笑了一下。 周归心:“……” 他不满地看了眼段秩:“你笑什么。” “没什么,”段秩正了正色,“就是这边的店应该不会卖给狗穿的衣服,我们得去宠物店。” 周归心失落了一下:“好吧。” 段秩见他不开心,一瞬间又舍不得了,只好凑过去哄他:“皇上有没有喜欢的衣服?我给你买。” 周归心摇了摇头,刚想说不用,目光就落在了某一家店上。段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家汉服店。段秩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归心说的那句想回家,便猜测他兴许是想穿原来的衣服了。 “去那里看看?”段秩提议着,确实牵着周归心已经往那家店走去了。 周归心顿了顿,第一次回牵了回去,他的手伸得小心又谨慎,手心温热,贴在段秩的手心上,他道:“段秩,你真好。” 可是他想买的不是那些衣服。 段秩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嘴角噙了些许笑意,牵着周归心的手又收了收。 周归心走进了那家汉服店,店里的主人立刻迎了上来,问他看中了哪一套。 周归心好像早有目标一般,撒开段秩的手,直奔他们店里的装饰墙,指着上面的一把拂尘,给段秩说:“段秩,朕想要这个!” 段秩:“……” 店主:“……” 店主以为今天是遇到了个难伺候的主,勉强道:“这位先生,我们这个不对外售卖……” 段秩随意瞥了几件汉服的标价,开口道:“我可以加钱,一千够吗?”一千,差不多是这些衣服的平均售价。 店主一噎,立刻改口道:“需要帮您包起来吗?”他买的时候也才几十块钱,原来是遇到有钱但傻的冤大头了,呸呸呸,什么冤大头,这明明是他伟大的金主! 他说完,生怕段秩反悔一般从墙上拿下来了这把拂尘,装到袋子里递给周归心。 周归心一听他说的一千就犹豫了,站在原地纠结地看着段秩。段秩走了过去,问:“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周归心反问道:“这一千,是银两还是铜钱呀?”总不能是黄金吧,那这要价也太黑心了。 段秩没想到他是为了价格纠结,便摇了摇头,安抚他:“这边的钱币不用银两或者铜币黄金,你安心买就是,我有钱。” 他说完,不想周归心再纠结这种事,便又主动问他:“这些衣服有没有想要的?嗯?” 周归心看那店人积极给他拿拂尘的样子就知道段秩出的价格是高过拂尘本身的价格的,他纠结了一下,还是道:“朕以后会还你的。” 他堂堂大周皇帝,还赚不到钱吗?! 段秩其实不需要他还钱,在原本的剧情中,这些钱是他所谓的父母给他的,他一直留着,段家破产后他拿来创业用了。段秩本身也不是多重视剧情的人,眼下这钱能哄周归心开心,便毫无顾忌的花了。 只不过看周归心这样,不答应他的话,周归心估计接受了这笔钱后也不会心安理得。段秩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周归心见他答应,便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来这家店就是想要这把拂尘,眼下买完了也不想多待了。至于那些衣服,周归心才看不上眼。 针脚粗劣,绣花低级,布料一般,一点也不好。比不上他皇宫的任何一套。 段秩见他实在没有喜欢的,也不再逼他,带着他离开了这家店,准备去商场周边的宠物店看看。 “不一定有,”段秩怕他失望,便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天也很晚了,要是去的宠物店没有卖的,我们就回去,明日再来。” 周归心似乎是些不愿意,撅着嘴点了点头。今天要是买不到,他就没办法给将军惊喜了。 不过周归心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强求,跟在段秩身边,安安静静地走着。 段秩在手机上找到了导航,这商场处于中心商业区,周遭还有不少宠物店,段秩找了最大的一家,带着周归心过去。 铠甲这种类型的衣服还是太少了些,段秩带着他一连找了好几家店都没有卖的,如此几番下来,周归心难免失落,蔫蔫地跟在段秩身边。 看来今天是买不到铠甲了,今天也给不了将军惊喜了。 “先去吃点东西?”段秩见他心情不佳,猜测他差不多也饿了,便主动询问了他。 周归心有些累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熟练地撒娇:“朕不想吃。” 不想吃就不想吃吧。段秩一听他撒娇心就软了,伸手揽了揽他的肩膀,低声问:“累不累?我背你走?” 第26章 周归心看他提了大包小包东西,还是没有那么昏庸无道,摇了摇头,催促他去最后一家宠物店。 段秩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背得动你。” “快走啦,”周归心催他,“朕还想回家呢。” 段秩拗不过他,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他怕小皇帝走丢或者挨什么车碰一下,便伸手牵着他,去最后一家宠物店。 不知道是不是周归心的诚意打动了上天,他俩刚一进入这家宠物店,就看见了悬挂在上方的铠甲样式的狗狗衣服。 “段秩!”周归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惊喜地看向段秩,开心地原地蹦跳了两下,犹嫌不够,居然一下子扑进了段秩怀里,他揽住段秩的脖子,眼眸弯弯地,不停地喊:“段秩!段秩!段秩!” 段秩揽住他的腰,生怕他摔倒,周归心开心,他也忍不住带了点笑意:“嗯。买下它我们就回家。” 周归心开开心心地等着段秩去结账,他这会儿又感觉到饿了,想着一会儿要段秩带自己去吃好吃的。 段秩帮他买了那件衣服,递给了他:“检查检查?” 周归心接过来看了看,确定是自己想要的后,主动靠近了段秩,他开心道:“段秩,你真好。” “皇上今天说了好多遍这句话了。”段秩失笑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包装袋,帮他提着,另一只手想去牵他,却牵了个空。 周归心推开宠物店的门,他这宠物店建在马路边上,周归心背对着马路,正对着段秩,笑意盈盈地撒娇:“段秩,朕饿了。” 段秩刚想说带他去吃饭,抬眸却瞳孔剧缩。 第13章 告白 “周归心!” 一辆车冲着周归心疾驰而来,段秩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了,他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冲过去,拉住周归心的胳膊,猛地把他拽到自己的怀里来。 周归心踉跄了一下,那车飞驰而过,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打开窗户骂道:“想死别挡路啊!” 周归心还没从刚才的危机中回过神来,他呆呆地靠在段秩的怀里,茫然地抬头看着段秩,段秩的心跳声好快,快得好像要透过胸腔和一副跳出来一般,就这样清晰地落在了周归心的耳朵里。 段秩本来想指责他怎么都不看路,看周归心被吓到脸发白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轻叹了一口气,又后怕又无奈地把周归心往自己怀里抱了抱:“下次记得要看路。” 周归心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衣服,委委屈屈地开口:“朕不知道……” 他刚才看的时候那里明明没有车。 那车的速度极快,周归心想了想,若是自己真的被那车撞到估计非死即残,他被这个恐怖的设想吓住了,眼眶红红的,眼泪要掉不掉的。 看他这样,段秩就心疼了,他伸手轻轻擦去了周归心掉下来的两滴泪,然后重新把他抱到怀里,耐心地哄着:“好了,好了,没有事情了。皇上,你安全了。” 他不哄还好,一哄周归心哭得更凶了:“那人方才还骂朕。” 段秩感受到自己胸前的布料很快便湿了一块,想来周归心是真的怕狠了,他轻轻地拍着周归心的后背,温声道:“都是他的错,他没有素质,皇上宽宏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周归心只觉得自己压抑了好久的害怕情绪突然间都爆发出来了,他哭得十分伤心:“朕、朕本来上着早朝呢,突然就来到这里了。朕什么都不知道,还变成了大家都讨厌的假少爷……” 虽然身边有他的大臣,但周归心还是害怕。他害怕自己再也回不去,害怕自己还是会像剧本写的那般惨死街头。 方才若是被车撞到了,可不就是惨死街头了吗! 周归心执政三年,来到这儿也表现得从容淡定,偶尔装乖犯傻蒙混过关,但他的年龄确实只有十六岁,尚未及冠的年纪里,他尚且担不起这么大的压力。 段秩听他哭,心里也跟着难受得很,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来,帮周归心拭去了眼泪,想办法哄他开心:“皇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当街哭这件事实在有点丢人,周归心回过神来耳朵都羞得泛红,他一时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便把脸埋进了段秩的怀里,闷闷不乐道:“段秩,朕的脚疼,好像崴到了。” 段秩微微拧了下眉,蹲下身去看他的脚踝,崴倒是没崴到,但是红了一片,应该是刚才不知道撞哪儿了。他抬起头,就看见周归心捂着脸,两只眼睛正透过指缝看着他。 段秩:“?” 他还以为周归心哪里不舒服,有些紧张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周归心摇了摇头,如实道:“没有了。”就是刚才哭得很丢人,他不想给段秩看见。 段秩微微皱了眉:“真没事?” 周归心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他越这样,段秩便越担心起来,这小皇帝,怎么这么反常? 周归心见他还抓着这件事不放,一瞬间就生气了,问什么问!皇帝也是要脸的呀,这个段秩,真讨人厌! 段秩见他怎么也不肯说,甚至有些生气了,便不再逼问他,想着到家里让医生看看便是。他把散落的东西重新提回来,蹲下来身,给周归心道:“上来。” 周归心一愣,茫然道:“马夫不来吗?”总不能段秩把他背回去吧?那么远,段秩会累死的吧? 第27章 段秩耐心地给他解释道:“这里人多车多,司机进来肯定会堵车,我便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哦……”周归心应了一声,放下了心,小心地趴到了段秩的背上,忍不住叮嘱道,“段秩,你小心一些。这是两条人命。” 段秩简直要给他气笑了,周归心身上没几两肉,背起来也轻飘飘的,他还不至于背不动他,他调整好了角度,确定小皇帝舒服着呢,便背着他往司机停车的地方走:“你放心便是,肯定摔不着你。” 段秩的背很宽厚,还温暖,他握着周归心膝窝的劲道也没有很大,周归心趴在他的背上,特别舒服。 但他还是怕段秩会累到,便主动接过了他手里提着的袋子,哼哼唧唧地笑着。 段秩还是喜欢周归心笑起来的样子,哪怕折腾人了点,总好过方才哭得那般难受的样子。 夕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吹过头发,地上的影子的头发也跟着乱动。周归心看了一会儿,便笑倒在了段秩的背上,段秩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这么开心,就听见周归心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段秩,你救驾有功,朕封你一个职位好不好?” 段秩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在学校他说要自己接任福公公的事情,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委婉道:“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朕没有逗你啦,”周归心下巴搁在了段秩的肩头,他沉吟了一会儿,偏头看向段秩的侧脸,他问,“朕——封你做常胜将军好不好?” “常胜将军”。 这个词像是一根刺般扎进了段秩的脑海里,他的头传来了一阵刺痛感,一瞬间就攥紧了握着周归心的膝窝的手。 好在他的力度并没有很大,周归心也没有在意,只是周归心说完,又疑惑了一下:“咦?” 段秩缓过来了,他滚了滚喉结,还以为是自己抓疼周归心了,便问道:“怎么了?” 周归心迷茫地扶着段秩的肩膀,看着远处橙红色的巨大夕阳,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朕……好像已经有常胜将军了?” 段秩:“……” 不是公公就是已经有人的职位了,这小皇帝给他封个职位真是困难。 “不不不,”周归心连连否认,“朕绝对没有封过谁是常胜将军,许是前朝出过常胜将军,朕记混了。” 段秩:“……” 周归心有些心虚,为了脸面,连忙又俯下身子环住段秩的脖颈,哼哼唧唧地撒娇:“朕记混了嘛,朕绝对没有封过别人常胜将军,你是朕的常胜将军,唯一的!” 段秩无奈道:“好好好。” 周归心眼睛亮亮地,很明显是很开心,连带着悬空的小腿都一晃一晃的:“段秩,你快领旨呀。” 段秩心尖微颤,却稳稳地背着他,说话时胸腔微震,被晚风吹了过来:“臣领旨。” 周归心笑倒在了他的背部:“说错啦。” 段秩也跟着闷声笑了几下。 也许是周归心笑得过于开心,也许是面前的夕阳过于盛大美丽,也许是路过的人声车声过于喧闹嘈杂,像是悠久的背景音。 段秩冷不丁地开口:“周归心。” 周归心又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嗯?” 段秩道:“我之前给你说,我来苏家有一件想要确定的事情。” “哦,”周归心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翅一般忽闪忽闪的,“那你确定了吗?” “确定了。”段秩扭过头,险些亲过周归心的嘴唇,他俩双双一愣,周归心下意识往另一旁撤了撤脸。 段秩又回过了头,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话语确实透露着认真:“我在这个世界里被设定的是‘喜欢周归心’。在你过来之前,我都很确定我不喜欢周归心。” 周归心似乎是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打了个哈欠,趴到了段秩的背上,轻轻闭上了眼,好像睡过去了。 段秩浑然不觉,只是继续给他说:“周归心,我那天在校园里遇见你,我就知道,我喜欢你。” 这种感觉很奇妙,段秩没法说清楚,那天周归心撞到他,他扶住周归心,周归心抬眸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心头的那股悸动。 段秩说:“周归心,我一直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就是为了等你来才存在这个世界的。” 周归心出现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一切才有了意义。 段秩觉得这样说挺矫情的,或者说很咯噔文学。但是他的感觉确实是这般告诉他的,他微微皱了皱眉:“我之前也在想,我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还是受了剧情的影响,我去苏家的目的就是想判断出来。” “刚才,”段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差点被车撞的那一刻,我确定了。周归心我很害怕失去你。我当时的想法便是,你若是一直留在这儿,我就一直爱你,若是你回了那边,我就一直想你。” “无关乎‘周归心’,只关乎你。” 段秩背着他终于走到了停着的车旁,他停下脚步,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周归心,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周归心,我喜欢你。 周归心没有说话,段秩偏了偏头,发现周归心靠着他的背部,呼吸平稳,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刚才剖析内心的那番话,周归心恐怕一句话也没有听见。 第28章 段秩笑了笑,让司机打开了门,他把周归心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车后座,周归心落到车座位内便倒了下去,一个人占据了一整个后排位置。 段秩关上了门,坐到了前排副驾驶座的位置。 他无奈地笑了下,想,笨蛋皇帝,手还提着那么多东西呢。 装睡也不知道装得像一些。 第14章 礼物 周归心确认段秩没发现什么端倪后,才缓缓睁开了眼,吓死人了,这个段秩,突发什么恶疾,竟说这种胡话! 周归心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口,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后怕地闭上眼又睁开,来回几次后,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他根本不相信段秩说的话,段秩那语调,那语气,腻乎得像御厨放多了糖的桂花糕,怎么看都像是被剧情影响了。还“一见钟情”,世上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的事情,只有话本里才常见吧? 周归心心有戚戚地想,连段秩都被剧情影响了,那他的结局岂不是也改变不了了? 可是他不想惨死街头啊?到时候连个给他喊“皇上驾崩”的人都没有,他岂不是成了大周最惨皇帝? 周归心蔫蔫地躺在后座装死,他得找个办法回去啊。 他想着想着,无意识地就把手里的塑料袋松开了,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特别明显。 周归心:“……” 段秩看了过来,周归心只好硬着头皮“借机”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演得有模有样的:“这是哪儿呀?” 语气和话语都拿捏得尤为到位,矫揉造作得一看就是演的。段秩勾了勾唇,没拆穿他,只是道:“车上,快到家了,还睡不睡?” 他待周归心的样子与寻常并无二样,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表白被委婉拒绝的尴尬模样。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开始怀疑自己方才到底有没有蒙混过关。他扒着车前座,小心翼翼地问道:“朕方才睡着了,好像听到你给朕说话了……” 他说完心底又大骇起来,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段秩又重新给他来一段怎么办! “嗯,”段秩心下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周归心,好在他还能控制住,知道自己逗过头了肯定没好事,面上却淡定道,“我在问皇上晚上想吃什么,给皇上说了好几个菜品,才发现皇上睡过去了。” 周归心轻轻松了口气,慢吞吞又靠回了车后座里,他摆了摆手,道:“朕吃什么都可以,朕不挑食。” 段秩低头笑了一下,这个小皇帝是不是忘了几个小时前他刚一条一条给自己列举过他的忌口,这还叫不挑食? 他没拆穿周归心,只是说:“我给苏青竺发过消息了,管——福公公去备菜了,你到家刚好可以吃饭。” 周归心十分感动,忍不住夸他:“段秩,你真好。” 他夸完,想到段秩对自己好的原因,表情又跟着一僵。 唉。 车开了没一会儿,便在熟悉的别墅门口缓缓停下,周归心解放一般提着好些东西跑下了车,生怕段秩追上自己,一时连脚上的伤都忘了。 门口正乌泱泱地挤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人,一看见周归心的身影,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喊道:“皇上!” 一瞬间,院里喊叫“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叽叽喳喳地好似走入鹦鹉笼子。 周归心挨个看过他们:“福公公!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傅!太尉!皇弟!” 跟点卯一般,连躲在最后的苏青竺也没落下。 以太傅为首,一行人走到周归心面前,十分壮观地跪了下去:“臣等,恭迎皇上!” 苏青竺本想站着,又思及白天刑部尚书对自己的体罚,瞬间做出了决定,跟着跪了下去。 苏青竺:“……” 真他妈服了。 “起来吧。”周归心心情颇好,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抓娃娃的那个包装袋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来他抓的娃娃,一个一个地分给了他面前的人。 “这是朕抓到的,”周归心像是分享战利品一般,“送给你们!” 他的大臣一个皆是受宠若惊的模样,一声又一声的马屁拍得周归心身心舒畅,苏青竺意外地看着自己怀里的玩偶,又看了眼周归心:“我也有?” “对呀,”周归心眼睛在夜里显得异常明亮,“你是朕的皇弟嘛。” “我以为最后一个是你自己的……”苏青竺下意识地开口。 周归心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另一个,无所谓道:“段秩给朕抓到了。朕有了。” 苏青竺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玩偶。但很快,他又松开了手,平静地想道,周归心只是这本书里的人物而已。 他本该阴沉、无聊、万人嫌,却因一个bug变成如此这般,等到系统把这个bug修正好,这样的周归心就不存在了。 苏青竺跟着他们乱折腾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他们都是书里的人,换句话说,苏青竺从来不把他们当作人看,也不把这里当成一个世界看,他只是一个过客,这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看向周归心,这会儿周归心正给他的太傅先生细说自己抓娃娃的景象,手舞足蹈、欢喜不已,太傅含笑着听他讲话,剩下的人围在一旁拍他的马屁。 苏青竺匆匆看过一眼,便撤回了目光。 他是攻略者,周归心是段秩的白月光,他俩是敌对关系。 第29章 他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这才压制住心底那股奇怪的想法——有那么几秒,他竟觉得周归心这样也不错。 他平静地率先回了屋,隔绝了外面一切的热闹。 “哎呀,”福公公一看苏青竺进去,方才想起来正事,“皇上快进去吃饭吧,不然饭该凉了。” 他这么一提醒,周归心倒是意识到自己饿了,他提着东西进去吃饭,福公公喊他来洗手,周归心想到什么一般,背着手,笑吟吟地走进了洗手间。 福公公见他开心,自己也不由得喜上眉梢:“皇上如此开心,可是有何喜事呀?” 周归心神神秘秘道:“福公公,朕今日逛街,买了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礼物。” 周归心是悄悄赏他的礼物,说明此物只给了福公公一人。福公公笑得褶子更密了:“皇上赐老奴什么,都是老奴天大的福气。” 周归心眨了眨眼:“那福公公不妨猜猜?” “哎呦,”福公公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皇上就不要为难老奴啦,老奴这脑子,哪能揣测得了圣意呀!” 周归心弯了弯眼,把拂尘从背后抽了出来:“是拂尘!” 福公公呼吸一顿,他静静地看着那把拂尘,许久没有回神。渐渐地,他的双眸中爬上了些许微红色,微颤着身体轻轻叩了下去:“老奴谢过皇上。” 福公公年岁很高,先帝在位时他便在宫里了,周归心出生后便拨给了周归心,一直服侍周归心。打周归心有记忆起,福公公就挽着一把雪白的拂尘在宫里风光十足地跑来跑去。 福公公很喜欢他的那把拂尘,喜欢到他的肚子越来越大,背越来越驼,声音越来越苍老,那把拂尘还是一如周归心记忆里那边雪白柔顺,一尘不染。 他这么喜欢那把拂尘,周归心好奇想玩的时候却笑意盈盈地塞给周归心,从来都没有一丝犹豫过。 后来周归心懂事了,就不再玩福公公的拂尘了。 福公公很明显也是想到了自己的那把拂尘,他声音哽了哽,流下了一行清泪:“老奴的儿子因救先帝身亡,先帝慷慨,将那把拂尘赐给老奴。老奴每次见它,便如见到我那小儿。” 福公公是在先帝南下巡游的时候被先帝领回宫的,他原是流民,带着一个年近八岁的小儿四处给大户人家当奴才。有那么一年,他在南方一个县的县令家做事,先帝歇在县令家,不料遇到刺客,福公公的儿子知道那是皇帝,便冲了过去。 大刀穿过他小儿子的身体,却劈开了他进宫的道路。 那把拂尘,便是先帝那会儿赏给福公公的。 后来他一路从太监干到总管太监,周归心乖巧嘴甜喜欢撒娇,他看着周归心,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小儿。他喜欢周归心,这个小皇子的出生给他心如死灰的心底带了久违触动,所以他对周归心万分忠心。 奴才侍奉主子,这是自古以来永亘不变的道理,主子喜便赏赐奴才,主子怒,杀了奴才也是天经地义的。 无论出于什么心理,他都从未想过周归心会记着自己。 而眼下,福公公看着面前这把拂尘,却是一颗又一颗的热泪砸到地上。这是他侍奉的主子,善良温柔,甚至细心地念着他。他的主子将他当成了一个人看。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听说福公公拂尘的事情,他想到自己曾拿着那把拂尘挥来挥去地玩过不少次,福公公这样都没跟自己生气,他道:“福公公,你真好。” 福公公擦了擦泪,破涕为笑:“皇上,您才是世上顶顶好的人。” “那当然啦,”周归心把福公公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洗手一边得意扬扬,“朕是大周的皇帝,朕要做明君嘛。” 明君,可不就是顶顶好的人。 福公公低着头连连称是,他熟练地把这把陌生的拂尘挽到臂弯,然后一如过去的无数个日子里,跟在周归心的身后,神气十足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旁人都站在客厅内,一看就是在等周归心。太尉眼尖,一眼就看出了福公公臂弯里的拂尘,福公公对上他的目光,瞬间又神气了不少。 皇上亲赐的,独一无二的!福公公满脸笑容。 看他这样,不止太尉,其他人明白过来了。嫉妒的气味一瞬间蔓延整个客厅,这死阉人,净会讨皇上开心! “一起吃饭吧!”周归心欣然道,他觉得来这的最大好处就是他可以和他的大臣一起吃饭,在皇宫的时候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会这么热闹。平日里只有福公公在,他年纪小,也没有纳后宫,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 他的大臣们谢过皇上便各自按规矩落了座,礼部尚书和太尉相对,他俩在朝堂上一直不合,得知礼部尚书变了个性,太尉简直笑吐了。 这会他俩面对面坐着,太尉憋笑憋得实在过于痛苦。 礼部尚书:“……”贱人! 太尉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张尚书,虽变为女人,但也十分貌美。” 礼部尚书原名叫张礼,听太尉这般阴阳怪气自己,气得一瞬间攥紧了筷子。坐他旁边的刑部尚书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周归心之前在宴席上也是只自己吃自己的,下面的大臣互相交谈他向来不管。福公公殷勤地伺候他。 周归心抬起脸,看见段秩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着饭,和四周都格格不入。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归心的目光,他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第30章 周归心:“……” 他莫名想起段秩给自己告白的事情,十分不适应地扭过了头。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看了眼福公公,福公公接到指令,一甩拂尘,喊道:“皇上有话说!” 第15章 将军 吵闹的餐桌登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周归心。 周归心清了清嗓,道:“朕今日在街上,险些被车撞到。”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纷纷脸色大变。福公公尤甚,他的脸色险些要比他的拂尘毛还要白。眼见着这群大臣叽叽喳喳地又要大呼“皇上”,周归心连忙使了个眼神,要他们仔细听自己说话。 餐桌上的人瞬间闭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周归心。 只有段秩知道周归心想说什么,他坐在最后,看着坐在最中间的周归心,眼里带了零星的笑意。 周归心被他这笑看得十分不自在,但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段秩救了朕,朕念他救驾有功,便封做常胜将军。” 满堂安静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来一阵拒绝声。 “皇上三思啊,”刑部尚书率先开口,“段秩虽救驾有功,但尚未在战场上立过功,封作‘常胜将军’,实在不合礼仪。” 礼部尚书也跟着道:“是呀,皇上。以臣所见,应赏赐些珍贵物品便是。” 周归心眨了眨眼,又看向太傅,太傅收到了他的信号,立刻缓缓开口道:“皇上,臣认为,此地并非我大周王朝,亦无外贼进犯之险,皇上赐段少爷‘常胜将军’之职,以做褒奖,倒也未尝不可。” 此地并非我大周王朝——这儿的封号做不得数。 亦无外贼进犯之险——根本用不着打仗的。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给段秩的职位就是一个封着玩的虚职,用来做褒奖的,不用过于焦虑。 太傅不愧是太傅,此言一出,餐桌上一个赛一个人精的大臣们就都听懂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没有先说话。 周归心看看他们,他让太傅说出来这话的原因有二,一是暗示他那几个大臣反应不要太过激了,二就是警告一下段秩,让他认清现实,不要老是打他的主意。 他的大臣听懂了第一层原因,段秩自然也是听懂了第二层原因。段秩表情不变,仍是噙着笑意看着周归心,一副都听周归心的样子。 周归心:“……” 这个段秩! “那就这么定了。”周归心简单说了一下,“大家继续用膳吧。” 周归心用过膳,擦过嘴,便说自己还有事,让他们继续吃,率先离了席。他一走,段秩也跟着离开了。 太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段秩,旁边的礼部尚书更是直接阴阳怪气道:“段秩这小子,竟敢肖想我们皇上!” “毕竟剧情是这样设计的,”太尉抿了口酒,觉得没有皇上赏他的百年殷花醉香醇,十分嫌弃地把酒杯一搁,“竟敢让我大周天子给那儿女私情做配!” “这话本笔者实在大胆无耻!”刑部尚书恨恨道。 太傅一语不发,他昨日和今日研究了许久这个话本世界,勉强算是弄懂了一点。他更关心如何回去的问题,以及除了他们是否还有人穿了进来。 周归心对他们的讨论全然不知,福公公跟在他身侧,看他把一个袋子小心地捧了起来,又抱着跑了出去。 “皇上、皇上,您慢些……”他跑得快,福公公跟得有些吃力,大肚子跟波浪一般荡来荡去。 福公公一扭头,就看见段秩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边,见福公公看过来,段秩还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 福公公:“……” 他今日白天同各位大臣探讨核对了这个话本的剧情,得知段秩先是对皇上穷追猛打般的追求,后又弃之如敝屣,转而喜欢上了苏青竺,实在难以对段秩心生好感,便不动声色地撤回了目光。 虽说是话本所操控,但皇上却是实打实地穿了过来,这便是欺辱他们皇上!福公公实在很难对段秩生出什么好意来。 周归心没管福公公和段秩之间的暗涛汹涌,他一路小跑到了院内那狗窝,镇国大将军穿成了护卫犬,听力尤为灵敏,他分辨出了皇上的脚步声,不用皇上呼喊,便自己走了出来。 周归心看见他,眼睛登时一亮:“将军!” 将军俯下身,算是给他行了个礼。 “将军将军!”周归心连蹦带跳地蹿到了他的身边,席地而坐。 将军穿成的这条罗威纳体型还是很大的,此时周归心坐到他身边,让旁人看去总有一种心惊胆战之感。 段秩微微挑眉,没想到周归心说的话居然是真的,他的将军居然真的穿成了一条狗。 周归心把装着铠甲的塑料袋往将军面前捧了捧,神秘却难掩开心地问道:“将军看,你猜这是什么?” 镇国大将军嗅了嗅,实在难以分辨这是什么物品,便如实地摇了摇头,只微微趴下前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归心镇国大将军实在无聊至极,他撅了撅嘴,撒娇道:“你猜猜嘛。” 本来想给将军一个惊喜的!不猜还有什么意思。 镇国大将军后退了几步,更方便打量那个塑料袋,塑料袋上似乎是印了什么字体,可惜写得很花,他看不清。但是镇国大将军是不会违背皇命的,半晌,他用两只前爪比划了一个球形。 第31章 周归心摇摇头:“不是灯笼。” 段秩:“?”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段秩虽然接受了镇国大将军是条护卫犬这件事,但对周归心和镇国大将军的交流还是抱有震惊态度。 那边镇国大将军又思考了半天,又一模一样地比划出来一个球形。 周归心笑倒在了他的身上:“也不是绣球啦。” 段秩:“??” 不是,这个球形和刚才比划出来的那个球形有什么区别吗? 镇国大将军一时也放下了穿越成狗的郁闷感,此刻倒是认真大量起来这个物品,半晌,他又比划了出来一个不规则的球形。 周归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朕怎么可能会搬来一个石狮子!” 段秩:“???” 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归心笑够了,便不再为难镇国大将军,他坐直了身体,盘着腿,给镇国大将军眨了眨眼:“朕跑了好久才买到的!——将军你看好啦!” 他话音刚落,便把那铠甲从塑料袋里迅速抽了出来,像是耍戏法一般,瞬间就捧在了手心上,往镇国大将军的面前一递:“给!” 此时已华灯初上,月光和星光交织在一起,静静地淌过周归心手上的这件银白色铠甲,看得出来铠甲缝制得一点也不金贵,和镇国大将军之前穿得完全不能比,但是镇国大将军还是怔怔地看着这件铠甲,许久没有说话。 “朕知道,”周归心笑盈盈地看着镇国大将军,“将军变成了犬,心底不开心。但是朕想给将军说,无论如何,将军始终都是朕的镇国大将军。” “将军半生戎马,战功赫赫,为我大周的国泰民安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永远记得将军的每一件战绩,”周归心举得有些累了,便把胳膊肘抵在膝盖上轻轻撑着,他道,“镇国大将军,六十三岁寿辰吉乐。” 周归心眼眸清亮,全然不见平日里撒娇耍赖的可爱模样。眼下他虽盘腿而坐,但背部挺拔,一国之君的稳靠风姿,清晰可见。 “朕祝镇国大将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夜晚起了风,吹得周归心的发梢微动,连带着吹动了段秩平静的心弦,他想,怪不得这小皇帝今天非要买到这副铠甲不可。他要带回来的不是铠甲,是他对镇国大将军的信任与体恤,还有镇国大将军的铮铮战骨。 镇国大将军也反应了过来,他抬眸看着周归心,半晌,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了出来,砸在地上,他俯下身去,嗓子里发出闷闷地呼声。 “哎,”周归心塌了背,又恢复了平时随心所欲的矜贵小皇帝模样,他把铠甲往塑料袋里一放,伸手抱住了镇国大将军,“将军不要哭嘛,朕之前赏赐你你都可开心了。” 镇国大将军身上的毛乱糟糟的,惹得周归心忍不住想笑,他靠在镇国大将军身上,一边笑一边道:“将军你会不会穿这件铠甲呀?朕帮你穿吧?” 镇国大将军猛地把头抬了起来,摇得那叫一个快,残影都快要重合在一起。他看着皇上,连“汪”了好几声。 周归心起了玩心,跟在他旁边劝道:“不惶恐啊,是朕帮你穿,又不是你命令朕帮你穿的。” “汪!” “朕当然知道你不会要求朕帮你穿铠甲。” “汪!” “你自己怎么穿?你自己穿不上的呀!” “汪!” “福公公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嘛,让朕给你穿吧,朕还没有给狗狗穿过衣服呢!” “汪!” “将军,你就不要拒绝了嘛。你最疼朕了是不是?” 周归心劝了半天镇国大将军无果,便开始耍赖撒娇,他撒过娇,便和镇国大将军大眼瞪小眼。 半晌,镇国大将军终于败下阵来,缓缓趴下了身。周归心欢呼一声,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那件铠甲琢磨着给他穿上。 段秩:“……” 一瞬间,他有好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沉默良久,还是只有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听出来的?周归心和这个将军是有另外一套语言系统吗? 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在落地窗前观望着这边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礼部尚书阴阳怪气道:“这镇国大将军,竟使得此法来讨得皇上怜爱!” 刑部尚书酸溜溜道:“我看他尾巴摇得那般欢,一点也不像想拒绝皇上的样子,分明乐意得很。得了便宜还卖乖,净拿乔!” 太尉咬牙切齿道:“可怜皇上心善又爱民爱臣,竟让那老贼得了逞!” 太傅风姿卓越地站在他们中间,不置一词,只淡淡地笑着,目光落在院里的那一人一狗上面,又移到福公公的拂尘上面,最终又回到了周归心的身上。 院里,周归心已经琢磨出来如何给镇国大将军穿铠甲了,并且成功实验了,他不知疲倦地绕着镇国大将军打量,十分满意∶镇国大将军又威风凛凛地站在他面前了! 第16章 讨论 周归心今日开心,在院里和镇国大将军闹了许久才回屋沐浴更衣睡觉。 福公公贴心地帮他关上灯,轻声关好门,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周归心窝在床里,他的兴奋劲儿一过,便有些倦了,但还没到沾床就睡的地步。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屋顶上华丽的吊灯,半晌,轻轻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第32章 他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梳妆台前。 平心而论,这里很好。 比大周好,这里有太多大周都没有的新奇玩意,周归心很清楚自己接触到的事物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比方说客厅悬挂的那块大屏幕他还没有打开过,他包里装着的人手一个的那个方形物品他也没有查看过…… 他来这仅仅两天,就见识了太多他从前想都想不到的事物。 周归心拉开梳妆台的凳子,坐了下来,而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出来一块熟悉的事物——那日他从御花园捡到的黑色物品。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了下来。他神情冷静地握住了这个东西,当时,他就是这样握着,才被它给带到这个话本世界的。 周归心来这有两天了,他两日没上早朝,堆的奏折肯定特别多了……他只当自己是休了一个小小的沐,明日就要继续回去做他的皇上了。 想到这里,周归心便有些愁眉苦脸了,好不想上早朝,做皇帝好累,好怀念还是太子的时候。 他闭上了眼睛,耐心地等待着这块物品发出熟悉的热度,再带他穿回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周归心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头有些疼,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时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感。他从桌子上趴起来,抹了一把嘴唇,手上黏糊糊的。 噫…… 周归心嫌弃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他怎么睡得流涎水了! 周归心胳膊和腿都是麻麻的,他愣愣地坐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回了神。 他张开手,那块黑色物体已经把他的手心压出了红痕,他甩了下,很轻易地就甩掉了,落在豪华精致的地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周归心闭了闭眼,抬头,入目还是那盏豪华的吊灯,床头的台灯仍泛着暖黄色的暗光,外面的天却是已经蒙蒙亮了。 台灯亮了一夜,他一夜都没有回去,还不知不觉中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周归心站起身,腿脚还是麻麻的,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慢吞吞移到门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地上的黑色物体捡了回来。 他推开门,喊道:“福公公!” 福公公很快从别墅的某个不知名角落里跑了过来:“皇上!老奴来啦!”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福公公:“朕的朝臣在吗?” 福公公连连点头:“在的在的,诸位大臣昨日歇在了这宅院里。” 周归心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宣镇国大将军、太傅、太尉、礼部尚书、刑部尚书进来见朕,朕要上早朝。” 福公公微微欠身:“是。” 周归心趁这个时间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披了件外衣,算是整理过了衣冠。他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四人一狗便按照熟悉的位置站好了。 周归心坐在正对房门的位置,福公公走到他身边站定。 “臣等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周归心来,面前的大臣对着他行礼。 周归心清了清嗓,道:“平身吧。” “谢皇上!” 几个人平时争风吃醋得厉害,到了这会儿却是十足的靠谱,尽显忠臣之姿。 周归心坐在椅子上,他把那个黑色的不明物体拿了出来,道:“先前,朕在御花园时,此物天降砸中了朕,朕携带他去上早朝,不料这物什却是愈发滚烫粘手,而后朕和诸位爱卿就被带到这个地方来了。” 听周归心这样说,面前的大臣们纷纷变了脸色,哪怕是镇国大将军,脸色也能看出来十分严肃。 “昨日,”周归心拧了拧眉,“朕像那日早朝般握着这个东西,试图再回到大周,结果却无事发生。” 面下的大臣面面相觑,又难免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这玩意若是不能带他们回去,他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这也是朕的想法,”周归心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这块黑色物体,“此事关系重大,不得已召见各位爱卿,便是想问问诸位爱卿的见解。” 下面的几个人互相看看,眉眼中皆是一副凝重的意味。 “皇上,”太傅率先向前一步,给他行了个礼,“可否借皇上那物体一观?” 周归心点了点头,把这黑色的物体给了福公公,由福公公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太傅。 太傅打量了片刻,这黑色的物体整体呈现一种幽黑色,生得扁平,上面还雕刻着些许花纹,一头圆润,一头却是破裂不堪。 “倒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得一般。”礼部尚书观察了片刻,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 太尉拧了拧眉:“莫非,是要找到另一半?” 太傅的手指静静地划过上面的花纹,片刻,他抬眸看向周归心:“皇上,这上面雕刻的或许不是花纹,而是字。” “字?”周归心一愣,他幼时便再国子监念书,字不说全都认识,但常用的字向来烂熟于心。 太傅摇了摇头:“臣自来到这边,处处小心为上。因着要教书,这几日便苦读了这边的书,虽说仍是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但也算是有了一知半解。” 他停了停,看向周归心的目光愈发凝重,声音也不免沉了了些:“这字,并非生僻难念之字。只是用了这边人的写法,所以皇上不认得罢了。” 第33章 周归心见他神色不好,又迟迟不肯说到底刻得什么字,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他声音艰涩道:“那这刻得到底是什么字?太傅不妨直说。” 太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微微低下了头:“回皇上的话,这字,雕得正是您的名讳——周归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大胆!”福公公也被太傅的这个结论吓了一跳,他一甩拂尘,声音尖细,仔细听来却发着抖。 这物品来路不明,又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奇怪的话本世界,实在诡异。而今太傅却说上面刻着周归心的名字,实在令人不能不多想、不能不害怕。 太傅跪了下去,他刚认出的这个字的时候也是脑中嗡嗡作响,不用想便知道这是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所以他不得不说出来,他叩了首:“臣才学疏浅,兴许是臣认错了。” 周归心一时晃神,太傅向来做事谨慎,若非十拿九稳的事情,是不肯说出口的。在周归心还是太子的时候,太傅教他念书,不确定的知识,是绝对不会教与他的。 思及此,周归心缓缓攥紧了手,他淡淡开口:“朕相信你。太傅平身吧。” “皇上,”礼部尚书向前一步,他眼里带着浓重的担忧,“依臣所见,这物品恐怕不是什么好物。皇上还是扔了比较好。” “礼部尚书这是什么话?此物皆因那物而起,扔了它,如何找到回去的办法?”刑部尚书难得呛他一声,他俩自穿来便是夫妻身份,除却在皇上面前争风吃醋的时候,一直表现得万分和谐,这还是第一次起争执。 太尉在这时插了进来,他道:“刑部尚书所言差矣,臣倒是觉得礼部尚书的说法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这物品实在诡异,今日能带我等和皇上来到这里,那明日……”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也差不多明了了。 这东西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万一明日又带到别的话本里去呢?万一那个话本的剧情是什么神神鬼鬼的,实在是危险。 而且,也没有人能保证,下一个话本他们还能和皇上一起。若是皇上单独一人…… 周归心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那边冷嘲热讽地已经开始吵起来了,镇国大将军急得汪汪直叫,奈何除了周归心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气得原地打转。若是平常,那些文官定是要好好幸灾乐祸一顿的,可惜此时并没有人关心这件事。 周归心思量片刻,将这个东西收了起来。他想起什么,道:“不许跟别人提起这东西的事情——福公公,把苏青竺给朕叫来。” “是。”福公公领了命令,很快便走了出去。 “皇上……”剩下的人都期期艾艾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只叮嘱他们:“一会儿朕说什么,你们都不要说话。安心听着便是。” 大臣们虽不解,但毕竟是皇上的命令,他们只管照做,便行了个礼:“臣等遵命。” 倒是太傅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归心一眼,苏青竺是这个话本的天命之子,皇上找他,说明这人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消片刻,福公公就带着满脸困意和生无可恋的的苏青竺来了。 苏青竺一看屋内这阵容险些没气晕过去,他妈的,大早晨六点多,一群神经病在这开会,还非得把他也拉过来! 周归心一见他来,瞬间变成了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拉来一把椅子,开心道:“皇弟,坐呀。” 苏青竺:“……” 他原本的烦躁不安立刻转为了警惕,提防着看了眼周归心,这小bug,大早晨的对他这么殷勤,定是没安好心。 但是这屋周归心的狗腿子实在太多,一个两个的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还有那条蓄势待发的罗威纳,仿佛他只等他拒绝周归心的话语一出口,就立刻扑上来把他撕咬烂。 苏青竺不坐也得坐。 苏青竺浑身难受地坐到了位置上,就听见礼部尚书轻咳了一声。 苏青竺:“……”他奶奶的。 苏青竺心头随着这声轻咳登时浮现了一些尤为不妙的记忆,他立刻给周归心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道:“臣弟谢过皇上。” “哎呀,你我二人客气什么?”周归心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皇弟,朕有一事实在不解,想得茶饭不思,今日都消瘦好多。” 苏青竺:“……”是吗,我怎么看你还胖了好几圈呢。 他面上却是立刻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道:“皇兄可要注意身体啊。” 只字不提周归心实在不解的那件神秘事情,他妈的,周归心那几个狗腿子都在他身边呢,要是什么好事还能专程找到他身上? 周归心转变了策略,把凳子往他旁边拉了拉,趴在桌子上给他撒娇:“皇弟,你怎么都不问朕朕的问题是什么?你问问朕嘛。” 一瞬间,苏青竺感觉落在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嫉妒的意味。 苏青竺:“……”真服了你们这群狗腿了。 苏青竺好歹过了那么多个任务世界,兜圈子的话自然是张口就来的,他道:“臣弟实在愚笨,怕冲撞了皇上,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周归心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十分任性,“朕就问你。” 他眨了眨眼,笑得肆意妄为:“皇弟,那日段秩说你是‘攻略者’,这是什么意思呀?” 第34章 第17章 威胁 苏青竺表情一僵。 他就知道,周归心找他准没好事。 苏青竺看向周归心,对方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带着养尊处优的娇矜感,但苏青竺就是感觉他眼里闪动的光带着狡黠。 他冷不丁地想起段秩说周归心像小兔,苏青竺心底冷笑了一下,还小兔,他看是狡兔三窟的兔吧。 苏青竺冷静了一下,跟他打着太极:“臣弟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臣弟不跟朕说,朕便当臣弟同朕离了心。”周归心起了身,跑去梳妆台那边翻找起来了东西。 苏青竺听着那边翻箱倒柜的声音,刚想扭头看看他想搞什么鬼,一把锋利的剪刀就抵到他的脖颈处,锋利的剪刀尖轻轻戳着脖颈上的皮肤,苏青竺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那个剪刀尖定住了一般。 他僵硬地抬了抬头,看见周归心一如平时天真又明媚的笑容,周归心睫毛又长又密,逆着光时便给眼眸上了一层阴影,平添了几分危险感。 周归心笑意并不直达眼底,他淡淡道:“皇弟跟朕离了心,怕是有谋反之心。朕,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呀……” 他的话语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像是顺着呼吸从嘴里飘出来的一般。苏青竺看着他,心底没由来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归心。 冷不丁地,苏青竺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周归心的天真模样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周归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突然又将剪刀一撤,随意扔在了地上。他揽住苏青竺的胳膊,可怜巴巴道:“皇弟,朕跟你开玩笑呢。你就告诉我什么是攻略者吧?” 他一会儿要撒娇一会儿要杀人,苏青竺根本摸不准他到底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没有现代常识所以随心所欲。末了,苏青竺滚了滚喉结,勉强笑道:“好……” “耶!”周归心欢呼一声,搬来凳子乖巧地坐他旁边,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听什么童话故事。 苏青竺想了想,反正周归心这个bug是要修正的,给他说了也无所谓。毕竟段秩都她妈觉醒自我意识了,也不差周归心一个。 “这个世界是个小说,”苏青竺倒豆子一般给他全说了出来,“是个耽美小说,耽美你懂吧?就是男的和男的谈恋爱。段秩是主角攻,我是主角受,你是前期段秩的白月光。我的任务就是让段秩喜欢上我,算是攻略他吧,所以叫攻略者。” 周归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这样——那你让段秩喜欢上你之后呢?” “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就可以离开了。”苏青竺如实道。他其实是个直男,因为在原世界的一些相当不美好的回忆还十分恐同,一开始知道自己做任务的对象是男人的时候相当不适,但是过了新手任务世界后他就调理好了,这些都是小说里的人物,他就当演个戏走个过场得了。他还要完成任务回去呢。 他过了很多很多的任务世界,不曾对任何一个人物产生过感情。所以攻略人也好,陷害人也罢,做起来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多亏了这一点,他的每一个世界的攻略度都是95%以上,多数是100%。 这个世界是他最后一个世界,系统为了奖励他攻略成绩第一,专门给了他一个只要按着剧情走不作妖就保证会攻略成功的最简单的任务,权当放松。 现在一想,呵呵,果然天下白掉的馅饼要么有毒要么是馊的。 周归心重复了一句:“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 他若有所思,连带着几位大臣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苏青竺在这一刻却是诡异地对上了周归心的脑电波,他道:“每个世界只有一个攻略者,你是出了bug,你回不去的。” 他认为周归心和他的狗腿子们神经病了不假,但也不难看出来他们是觉得自己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某种方面来说,这bug出得实在过于奇葩。 周归心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八哥?” 苏青竺:“……” 他深呼吸了一下,耐下心来给周归心解释:“就是逻辑不通的地方吧。你嘛,就等这个bug修正好,你就不在这里了。” 他说完这句话,还愣了一下。其实眼前这个周归心要比原本世界里的讨喜很多,他这一走,估计这个世界都得失去不少乐趣。——管他呢。苏青竺很快调整好了心情,还是让系统赶紧把bug修正好,他好完成任务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才是。 周归心差不多明白了,便挥了挥手,示意苏青竺退下去。 苏青竺:“……” 合着真把他当狗了是吧。 只是周归心目前还处于bug状态,是个没有现代法治观念还唯我独尊的小皇帝,这皇帝急起来说不定真把自己杀了。苏青竺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转身便离开了。 “皇弟。” 他尚未走出屋子,周归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苏青竺头一疼,转过了身,不知道他又想作什么妖。 周归心还是保持着方才双肘撑于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的模样,他笑意盈盈道:“谢谢你呀,皇弟。” 周归心眼睛大,还有些圆,此时笑起来像是两个月牙一般,亮晶晶的。 苏青竺沉默了一下,觉得他还怪可爱的。 紧接着他又变得惊恐起来——他刚才想了什么?! 第35章 周归心看着苏青竺脸一会儿变一个色,乐不可支,笑倒在了桌面上。苏青竺就是在他清脆的笑声中离开房屋的。 苏青竺离开后,福公公变走过去把门关好。 周归心好不容易停住了笑意,眼睛还是弯弯的,他从桌面上撑起上身,看向旁边的大臣:“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还是太傅。 他上前一步,简单复盘了一下苏青竺的说法:“回皇上的话。苏青竺所言,这个世界是一个话本世界,他也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是来完成一项任务的,所以他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是完成任务;按照他所言,皇上和臣等只是这个世界出现的一个意外,等这个意外被平复,皇上和臣等,自然就回去了。” 周归心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倒是太尉有些担忧:“臣看那苏青竺诡计多端,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心不正,不知道他所言有几分真假。” 镇国大将军在紧跟着“汪”了一声,引得房内的所有人转脸看去。 周归心在旁边解释道:“将军的意思是,他也赞同太尉的说法。” 这一刻,屋内的其余人皆出现了和段秩相同的疑惑——皇上,到底是怎么听懂镇国大将军的话的? 相比之下,镇国大将军就显得神气多了,他身着皇上赏赐的铠甲——甚至是皇上亲自给他穿的,皇上还能听懂他说话,定是上天看到了他的忠心耿耿,所以以这种方式来提醒他,他和皇上君臣一心的事情! 镇国大将军变成狗的好处之一,就是他的尾巴会把他的情绪暴露得一干二净。比如现在,这尾巴都快晃出残影了,一看就是开心得意得不行。 他这样,剩下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个面上带着笑,心里倒是快嫉妒镇国大将军了。 净会用这种歪门邪道讨皇上的欢心! 礼部尚书小声嘀咕道:“臣要是变成狗,肯定比镇国大将军亲皇上多了。”这个镇国大将军,果真是老糊涂了,上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 站他旁边的刑部尚书:“……” 变女人还不够,居然还想变狗。这个礼部尚书,真是眼红镇国大将军眼红到了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但是仔细想想,若是变成狗,便有和皇上如此亲近的机会,刑部尚书也隐隐心动起来。 “朕觉得,”周归心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暗潮涌动,“苏青竺这番话,倒也可信。他字里行间都没有把我们当作活生生的人看,只当作是书里的人物。哪怕对段秩,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 “看得出来,他只想完成他的任务,”周归心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对别的事情并不太关心。所以在剧情修正前他是不会做攻略段秩这种无用功的。由此可以推出来,目前而言,朕对他,并无太大威胁。至始至终,对他有威胁的人都是书里的周归心。” “至于他对朕不隐瞒的原因,”周归心抬了抬眸,“朕猜,许是没有必要。剧情一旦修正,朕就会回到大周,而原本的周归心也不会记得这些事情。” 他说完,便收了淡定从容的模样,转而看向太傅,十分臭屁道:“太傅,朕说得对不对呀?” 太傅带了点笑意,微微点头:“皇上所言极是。皇上向来聪颖,如今看问题更是直击要害,不愧是我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臣能为皇上做事,真是上天垂怜。” 他这一通流畅的马屁拍下来,直接把屋内其他大臣和镇国大将军崩得目瞪口呆。怪不得皇上最宠爱太傅呢!还上天垂怜,他这番伶牙俐齿才是上天垂怜吧! 太傅是周归心的老师,他这样说,周归心立刻眼睛冒光,欣喜地跑到太傅身边,揽着他的胳膊撒娇,一声又一声地喊:“太傅、太傅、太傅……” 酸得其余大臣像是灌了八碗醋。 不就是能说会道了些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太傅完全纵容他黏着自己,眉眼带笑:“皇上真是小孩子心性,天真善良得一如臣刚见皇上那般。” 竟然还用过往的回忆! 气得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和太尉咬牙切齿的。 周归心是个特别重情义的人,听太傅这样说话,不免就想到了儿时太傅陪着自己上学、耐心帮他解疑答问的时候,登时唏嘘了几分,道:“太傅也是。太傅永远是朕的老师。” 太傅眼角带了点泪水,看得周归心也有点热泪盈眶。 礼部尚书:“……”真会演。 刑部尚书:“……”虚情假意! 太尉:“……”早说了太傅才是最烦人的。 “那,”周归心看向他们,“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想法吗?没有就下朝吧。” “皇上,”他旁边的太傅温温柔柔地开了口,“这里同大周终究还是大不同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行事还是谨慎为妙,尽量不要让旁人看出我们是来自别处的。” 他这说得倒也是。不仅周归心,其余大臣也十分赞同。 周归心却是下意识抓住了太傅的衣袖:“朕,好像不太知道具体怎么做。” 他指的是日常行为方面。 “这一点,皇上不用过于担心,”太傅脸上挂着清清淡淡的笑容,“臣这两天已经研究出来了大周同这里的区别,定当全力为皇上分忧。” 屋内大臣脸上的笑容瞬间齐刷刷地僵了。好一个太傅,归根到底还是在使尽法子讨好皇上! 第36章 无耻至极! 第18章 欠条 周归心没想到太傅居然做到了这个份上,一瞬间,他感动与敬佩的情绪交互交杂,相交生长。太傅明明只年长他九岁,却一直不遗余力地辅佐他。 他嗫嚅了半天,轻轻揽住太傅脖子,就像儿时那般小声撒娇:“太傅,你真好。” 太傅淡淡一笑,温声地提醒他:“皇上快回位上好生坐着,这不合礼仪。” 礼部尚书阴阳怪气道:“那太傅倒是推开皇上呀。”一边说着不合规矩一边得意洋洋地享受皇上的靠近,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嚣张! 太傅偏头看向礼部尚书,笑容倒是一成不变:“皇上身躯金贵,若是推搡间有一点差池,臣岂不是罪该万死?” 礼部尚书:“……” 周归心听他们喧闹了半天,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咯咯笑了起来。这才七个人,若是他的满朝文武都在这儿,肯定更热闹。 见礼部尚书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太傅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随即想从腰间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折扇,却抓了空,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却是被周归心眼尖看见了。 “那么,”周归心一拍手,下了定论,“大家就当来这边游玩吧。” “退朝吧。” 房间内的人陆陆续续地行礼退了出去,只剩了福公公和周归心。 福公公给周归心微微欠了欠身:“皇上,是否用早膳?” 周归心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经他这么一说,顿感饥肠辘辘了。他点点头,准备跟福公公一起去这儿的膳房看看。他记得这儿的膳房似乎可以存放一些吃食的。 周归心刚一开门,旁边的门也开了。他和刚出来的段秩撞了个照面,周归心看见他就想起昨日那番令人头疼的告白来,便准备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倒是段秩全然无视这股淡淡的尴尬气氛,温和地开口:“早上好。” 弄得周归心瞬间不回也得回了。 周归心敷衍地点了点头,含糊道:“早上好。” 段秩浅浅对他笑了笑:“昨日忙碌了一天,今天不好好休息一下,起这么早做什么?” 他说这件事,倒是提醒了周归心。周归心原本打算直接绕过段秩去膳房的,这会儿便临时改了主意。 “段秩,”周归心站在屋内,给他招了招手,“你进来。” 段秩没犹豫,听见他喊他,便立刻走了进去,顺便贴心地帮他关上了门。 周归心见他动身便不再看他,转身在屋内翻找起来了什么东西。先前他担心原本的周归心还会回来,除了睡觉就没没再翻动过这屋里的东西。眼下听了苏青竺的话,倒是不再有什么顾忌了,翻找起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他便如愿以偿了。 他拿出来一张雪白的纸张,还有一个这边的毛笔,将他们尽数摆在了桌面上。 段秩偏了偏头,似乎没明白他想做什么事情。 周归心从桌边坐下,抬眸认真地看着段秩,道:“你把昨日的花销给朕说一下,朕给你立字据,改日定还你。” 段秩还以为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没想到是这件事。他摇了摇头,温柔地笑了一下:“不用还,那些钱我留着也没用,给你花掉也算是一种去处。” 周归心并不想欠别人的,段秩这人,虽然故事前期很富有,但是后来他家破产,段秩也跟着穷得叮当响,万一那个时候这个世界还没有修正,那他给自己花去的这些银两肯定又成了另一种负担。 “朕就还。”周归心坚决不松口。 段秩不明白他怎么有的时候会这么执着,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皇上,真的不需要,更何况您昨日封了我‘常胜将军’。” “那朕自己写。”周归心见他不松口,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自己把纸展铺开,执笔就要写字。 段秩看他用拿毛笔的握姿拿钢笔就有些哭笑不得,伸手轻轻握住了周归心的手腕,阻止他:“皇上,真的不用。” 他停了停,有些无奈道:“皇上,您大可不必跟我算得这般清。” 周归心轻轻挣开了段秩的手,低头写字,神色淡定道:“你我非亲非故,自然是要算得清楚一些的。” 段秩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蜷了蜷,他没感觉错,周归心确实是待他疏远了一些。他看了周归心一会儿,十分识相地不再逼他。昨天他的表白吓到周归心了,今天还是不要过于急切了。 周归心只觉得手里的这支笔怎么用怎么难用,他废好大劲才写完了那字据,他把那张纸递到段秩的面前,认真地开口:“一千银两,够了吧。”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段秩轻轻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归心见他拿笔的姿势如此奇怪,便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原来这笔是这样拿的啊,怪不得自己刚才写字的感觉那般奇怪。 段秩签好了名字,周归心又满屋找东西了,段秩坐在凳子上,看他像只活泼的小兔一般窜来窜去,难免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周归心这次没能找到那物什,一回头,发现段秩还在笑着看自己,恼羞成怒道:“你笑话朕!” 段秩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我没有。” 周归心本来找不到丹泥就烦,知道段秩喜欢自己也烦,现在段秩嘲笑自己无疑火上加油,他丹泥也不找了,阔步走到桌子面前,把食指放到了嘴里。 第37章 段秩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就见周归心一口咬破了指尖的皮肤,狠狠地在自己的名字上面印了下去。 段秩看着白纸上殷弘的指纹印,心尖都抽了抽。周归心浑然不觉,把纸张往段秩怀里一拍,烦心道:“拿好了,朕迟早还你这钱。” 段秩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周归心想抽但没抽出来,警告地喊道:“段秩!” 段秩拨开他紧握的手指,周归心一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得很,眼下指尖破了一点皮便尤为明显,像是白雪里落了红般刺眼。 “疼不疼?”段秩问他。 周归心挣扎了一下:“与你无关,放开朕!” 段秩抬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放开了手。 周归心抽出了手,他生下来便是皇宫内唯一的皇子,长大后成了皇帝,平时连磕到碰到一点都会使福公公一惊一乍地把太医请来,眼下直接咬破了手指,疼得他暗地里连连抽气。只是面上还要维持冷淡的表情。 “没有你的事情了,拿着朕的字据离开吧。”周归心下了逐客令。 段秩看了他一眼,眼里盛着满满的担忧:“我去给你找点创可贴来吧。” 周归心眨了眨眼:“那是什么?” 段秩给他解释道:“就是贴在伤口上,保护伤口的。” 周归心若有所思,这世界的许多东西,确实要比大周方便很多。 段秩见他不再抗拒,便出去给他找了个创可贴回来,周归心眼里满是好奇,伸着指尖,看着段秩将创可贴拆开,然后缠到了自己的指尖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归心确实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好了。那我先走了。”段秩松开了手,也不消得周归心多说,拿了旁边字据便转身离开了。 周归心看着段秩略显落寞的背影,心下唏嘘。段秩为人正直,性格温润如玉,对周归心还特别好,若不是段秩被设定了成喜欢自己的样子,周归心还是相当愿意凑在段秩旁边的。 这想法也不过转瞬即逝,周归心很快被肚子的饥饿感牵去了心思,他一路小跑着到了下面,福公公正指挥着苏家做事的女佣端饭上来。 周归心饿得更狠了,迅速洗了手跑去吃饭了。 今日还是休沐,在这里,周归心也没有奏折需要处理,他吃过饭便有些无所事事起来,思来想去,便想缠着太傅让他给自己讲故事听。 “太傅大人这会儿正在学习呢,”福公公站在周归心的旁边,“太傅大人学的是这儿的知识,准备学会了好方便教给皇上。” 周归心听他福公公这般说,便“噔噔蹬”地跑去了书房,透过门缝看见太傅奋笔疾书的模样,一时也不再好意思打扰他,只能又没什么兴致地走了下来,摊在沙发上,十分不开心。 想起太傅,他又想到太傅上午想拿扇子却摸了个空的动作来,又起了去给太傅买扇子的心思。 可是去买扇子又要喊段秩,他方才刚那般对了段秩,这会儿也拉不下来脸面去找他。 “皇上。”段秩原本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中玩手机的,奈何周归心频频侧目偷看他的次数太多,他顿时猜到这小皇帝估计又想找他帮什么忙了,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开口。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段秩便主动开了口:“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周归心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请他帮忙的事情,几番张嘴又讷讷地闭上。 段秩看他这般纠结的模样,轻轻笑了一下,看来这个小皇帝是无聊了,他道:“正好,我在这屋子里待得也有些闷了,皇上想不想陪我出去逛街透透气?” 哎呀这个段秩……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分明开心得不行,却还是嘴硬地抬了抬下巴,道:“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让朕陪你出去玩的话。” 段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皇上真是,人美心善。” 可爱至极。 第19章 草莓 段秩又把他带来了商场。 周归心这次的目的性明显比上次更强一些,一来就让段秩带他去卖扇子的地方。 段秩自然是全听他的,他好似完全察觉不到周归心对自己的疏远般,见商场人多,便想牵着他的手,被周归心轻轻躲开了:“朕走不丢的。” 段秩看了他一眼,把手收了回来,算是同意了。 段秩不知道他想要的折扇是什么样的,但想送给谁倒是能猜出来,毕竟他那几个大臣中,那将军不说,福公公有拂尘,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还有太尉沉迷争宠,有闲情雅致拿扇子的,也就那个太傅了。 商场正好也有专门卖扇子的商铺,段秩将他带了进去,周归心便专心致志地挑了起来,段秩站在一旁,看他认真挑扇子的模样,难免酸溜溜的。就这么喜欢那个太傅吗? 周归心挑了很久,才找到一把和太傅在大周时用的模样差不多的扇子。段秩全程只安静地陪着他,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付钱的时候倒是主动走上来了,帮他付了钱,再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周归心:“……” 总感觉段秩今天怪怪的。 似乎是他频频侧头打量段秩,段秩便主动开了口:“皇上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周归心:“……” 他摸了摸鼻子,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朕没有什么话想同你说!” 第38章 段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周归心百般不舒服,他正准备开口阻止段秩再这么看自己的时候,就听见段秩轻飘飘地开口:“皇上讨厌我,我便不主动开口讨皇上的心烦。” 周归心噎了噎:“……也不是讨厌你。” 段秩踱步在他身侧后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相信周归心的话语的样子。 周归心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明明朕是为你好!”段秩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段秩,主动给段秩划分界限,这人还赖上自己了。 真讨厌人。 段秩见他似乎真的有些不开心,便主动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了他:“刚才在商场买的。” 周归心原本垂着眼,听见这话倒是抬眸看了看他的手心,旋即又扭过头去:“朕不要。”他方才明明一直和周归心待在一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买的巧克力。 “草莓的,你没有吃过。”段秩又往他身前递了递。 周归心秉着自己皇帝的尊严,虽然想吃,但还是嘴硬道:“朕不要。” 他舔了舔唇,意有所指般:“虽然看着不错,但朕不喜欢!” 段秩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轻笑了一下,给他放在了口袋里:“那便皇上喜欢的时候再吃吧。” 他俩无声地对视了一下,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对彼此的话语都心知肚明。看似说巧克力,实则是人。 周归心把手伸进口袋里,似乎是想掏出来还给他,胳膊又被段秩轻轻地按住了,段秩凑了过去,认真地给他道:“是臣求着皇上吃的,好不好?”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巧克力,又还给了段秩:“那朕现在就要,你给朕剥。”明明是段秩喜欢他,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纠结!这样一想,周归心顿时气顺了不少,登时也不再执拗于这件事情。 段秩从他手里接过了巧克力,耐心地给他去掉了外面的包装纸,重新递给了他。周归心接过巧克力尝了一口,甜滋滋的,似乎比之前那个抹茶口味的还好吃。 “朕喜欢这个。”周归心吃了一口便得出了结论,这个虽不及李洋给的那块丝滑香醇,但是掺着一股从未吃过的甜,周归心瞬间对抹茶巧克力始乱终弃,把喜新厌旧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段秩在他旁边安静地走着,闻言,也不过是轻轻笑了一下:“皇上喜欢就好。” 周归心:“……” 某种方面来讲段秩和太傅真的挺像的,如出一辙的油盐不进,不过太傅是在让周归心念书时,而段秩则是在各种方面。 段秩见他吃完,十分顺手地把那只包装袋接了过来,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周归心眨巴了一下眼睛,该说不说,段秩某些时候待他也是真的好,特别贴心,所以他才会愈发觉得这样下去对段秩不好。 “什么不好?”段秩开口问他,周归心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嘀咕着说漏了嘴。 周归心直了直腰,理直气壮道:“朕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段秩点了点头,转而问起另一个话题:“皇上想不想吃草莓?” “什么?”周归心一愣,随即便想起方才段秩给的巧克力就是草莓的,他意外道,“原来草莓不是一个牌子啊?” “嗯,”段秩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路边的水果店,给他说,“草莓是一种水果。” 周归心穿来的季节实在不太好,已经是秋天了,草莓不应季。好在科技发达,好好挑挑也能找到又大又甜的草莓。 段秩带着他走进了那家水果店,这里的水果琳琅满目的,还有很多周归心不曾见过的,段秩去给他挑草莓,周归心便自己好奇着去打量了。 水果店许多水果的清香交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周归心也不太认得标牌上的字,打量着玩也就图个新鲜。段秩差不多买好了,见他还在水果中间窜来窜去,便耐心等着他。 这儿的老板见周归心逛来逛去,刚准备过去给他推销一下,就听见旁边刚买了草莓的男子道:“让他自己看看就好。” 老板回头看了眼段秩,段秩见他看过来,不轻不重地笑了笑,老板也不再好意思去找周归心。 周归心听见身后的谈论,转过身,就看见段秩提着草莓安静等自己的样子,见周归心看过来,还问他:“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归心摇了摇头。 段秩朝他伸出了手,周归心看了眼旁边的老板,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落段秩的面子,伸手握了上去,被段秩稳稳地攥住了。 “下次再来啊!”老板给他俩好声道。 周归心回过头去点点头:“好的。” 他俩刚走出去水果店,周归心就轻轻挣开了段秩的手。此时正值正午,秋天的阳光中和了凉风,走在街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偶尔有车路过,卷起街旁的落叶,纷纷扬扬的。 周归心看着金黄的叶子自眼前的路面横穿而过,突然意识到,秋天到了,想必冬天也快了。周归心不喜欢冬天。 “皇上,”段秩走在他旁边,温和地开口,“不问问我刚才为什么在水果店牵你吗?” 周归心正陷入“冬天快来了”的不闷中,闻言,随口地应他:“为什么?” 他问完这句话,就有一片落叶乘着风落到了周归心的发顶上。 第39章 “因为,”段秩伸手帮他把那片落叶拿了下来,“我大胆,就是想牵皇上的手。”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周归心的闷闷不乐击碎了,他脸都红了一下:“你!放肆!” 段秩笑笑,把那片落叶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小皇帝一天到晚思维散漫,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得就开始不开心,段秩不想看他不开心。 他一笑,周归心就更生气了,一转头走得飞快:“朕不理你了!” 堂堂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理他当真就不再理他,段秩跟在周归心身边哄了他一路,周归心就是咬死了嘴一个字都不肯说,段秩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不容易回了苏家,最先听见周归心声音的是镇国大将军,他欢快地跑了过来,还不忘给周归心行礼。 “不用多礼。”周归心把他扶起来,镇国大将军就走在他一边,尾巴摇得很快,看得出来十分开心。哎呀,以后他就是第一个知道皇上回来的人咯!领先屋内那一群文臣一大半! 周归心进了屋,第一时间就大喊:“太傅!” 他一路没出声,刚一出声还有些沙哑,太傅听见了还以为周归心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放下书跑了出来。 “太傅!”周归心眼一亮,鞋也来不及脱,连忙把手里的扇子给他递了过去,“朕给你买的!” 太傅一愣,他其实已经猜到皇上会给他买扇子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皇上,总是给他无数惊喜。 太傅笑了笑,缓缓跪了下去:“臣谢过皇上。” 周归心跑到他旁边,把他扶了起来,将手里的扇子重新递了过去:“太傅,你快看看!” 太傅接了过来,将那把折扇展开,又是一愣。这把扇子的扇面上画着的山水画竟与他在大周的那把折扇差异甚小,他心不由得软了软,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劳皇上费心了……” 周归心握住他的手腕:“太傅喜欢吗?” 太傅弯了弯眸:“臣万分喜欢。” 周归心欢呼一声,眼睛又亮了几分。 段秩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若有所思,原来这小皇帝吃这套。他一抬眸,就看见旁边站着的苏家父母和小区保安羡慕嫉妒恨地说着话。 “真是无耻!” “竟用此等办法取得皇上欢心!” 段秩:“……” 周归心的王朝,当真万分热闹。 但是在这一刻,段秩居然和他们三个人诡异的有了同感,这太傅确实好手段。只是他未必会比太傅差到哪里去,段秩不动声色地换了鞋,提着草莓去厨房去给周归心洗草莓。 周归心给太傅说了一会儿话,刚想回屋,就看见段秩端了一盘红彤彤的草莓进来,那草莓个个鲜红,洗过后又显得水灵灵的,看着就果汁充盈味道极好。段秩抬了抬眸,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皇上,你什么时候能和我说话呀?” 周归心:“……” 好一个段秩,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招数! 段秩端着盘子走到周归心的面前,捻了一颗草莓递到周归心嘴边,声音不急不慢地:“臣以后再也不给皇上胡言乱语了,皇上便原谅了臣吧。” 周归心其实也没有很生段秩的气,顶多就是好胜心作祟,段秩每次都好脾气地来哄他,倒显得他无理取闹,恃宠而骄——可是分明是段秩先说一些坏话来惹他!明明就是段秩的错。 段秩不太在他面前自称“臣”,眼下恐怕是真的在跟他求好。周归心纠结了一下,犹豫着给他开口:“那你给朕承诺,以后不许再说坏话看朕的笑话。” 段秩笑意盈盈的:“臣此后一定不说啦。” 周归心轻哼了一下,表情松动了一些,露出几分笑意,就着段秩的手咬了一口那个草莓,清甜的香气随着果肉在口腔蔓延开,香得周归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惊喜地握住段秩的手腕,开心道:“朕喜欢这个!” 第20章 崩坏 段秩温声道:“皇上喜欢,那这些便都是皇上的。” 周归心眼眸瞬间弯了些许,他将手里的吃完,段秩便又往他唇边递了一个,周归心就乖乖地握着他的手腕吃。段秩恍惚间真觉得自己好似是养了一只小兔。 只能说,李洋能倒戈完全不赖他,谁会拒绝喂养一只小兔呢。 周归心刚回来,还没有洗手,段秩便一颗又一颗地喂他。段秩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正好对上太傅看向这边的目光。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阵,段秩勾了勾唇,又低下头去看周归心。 段秩买的草莓又大又甜,周归心吃了几个便不再吃了,只是意犹未尽地看着那盘。 段秩微微挑了挑眉:“不吃了吗?” 周归心可惜地摇了摇头,道:“朕还要用膳呢。” “也行,”段秩便收回了盘子,又问周归心,“皇上,还分给您的大臣们吃吗?” 周归心有些意外:“可以吗?”如果这是他的,他自然是想和他们一并分吃了,因为是段秩的,他才没有开这个口。 段秩点了点头,明明只是答应他这件事情,却像是在作什么承诺一般郑重:“皇上若是想,我肯定会帮您实现。” 周归心握着他的手腕,心头微热:“段秩……你真好。” 段秩淡然一笑:“一般吧。”小皇帝的脾气,真的很好拿捏。 第40章 说罢,他转身率先走向太傅,他这个年龄才16岁,已经隐约和一米八多的太傅差不多平齐了,正面对上,气势却是一点也没输,他带着得体的笑容,道:“皇上让我分给太傅的。” 太傅从盘子里随意挑了一个,也给他回了一个笑容:“那就多谢段少爷了。” 两人继而又相视一笑,看起来十分和谐,擦肩而过的时候却是皆皆敛了笑容。 段秩挨个给他们分过草莓后,周归心便跑跳着来到他身边,期待地看着他的大臣们,他的大臣们算是找到了可以大展手脚的机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挤在周归心面前大力夸赞这草莓,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在搞什么文章竞赛。 周归心喜欢这种自己的分享被人重视的感觉,他听了一会儿,又觉得少了什么。周归心把面前的人一个一个看过,最后落在了段秩身上。 段秩见他看过来,眼里落了点零星的笑意:“怎么了?” “你还没有吃。”周归心走到他身边,这么说道。 段秩明白了过来,他捻了一颗草莓塞到嘴里,在周归心宛如碎星般的眼睛的注视下,认真道:“好吃。皇上喜欢的,自然是顶顶好的东西。” 周归心眼眸更加弯了些。 哎呀这个段秩,真的好会说话。 福公公甩了甩拂尘,道:“皇上,午饭马上准备好了,您现在吃吗?” 周归心刚吃了点草莓,还不算太饿,他摇了摇头,只给福公公道:“过一会儿吧。” 他又打量了这屋子一会儿,总感觉少了什么,半晌,才意识到是苏青竺还没出来。 “那位殿下许是在屋内待着呢吧。”礼部尚书慢悠悠道。 经过他和刑部尚书的联合调/教,苏青竺已经变得十分老实,换句话说,就是放弃了挣扎,不再作妖。 若是苏青竺在这里,恐怕会气得火冒三丈,他明明是因为系统迟早要修复bug所以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情,怎么就向他们妥协了! 周归心出去了这一趟,又背上了些许负债,他叹了口气,又给段秩立了张字据,段秩这会儿有了准备,在他咬指尖之前就给他递了一盘印泥过去。 周归心意外道:“你准备啦?” “虽是立字据,”段秩坐在一旁,温柔道,“我也不想看见皇上伤了自己。” 周归心:“……” 噫! 周归心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郑重地拿出来一个玉玺来——这玉玺通体圆润,上号的雕工雕着祥龙腾云的纹样。 段秩微微凝目:“这是国玺?” 周归心应了一声,在字据上盖上了印章。这块国玺是他刚来那天沐浴时,在睡衣口袋中翻出来的。他上早朝前还批阅了一些奏折,这国玺就顺势放在了他的龙袍衣袖之中,不知怎得就跟着他一起过来了。周归心翻到国玺的时候还心惊胆战了许久,那睡衣的口袋极浅,稍有不慎就会掉出来,国玺是他一国之君的象征,周归心不敢想象他把国玺丢了会有什么后果。 “好啦。”周归心把国玺重新收了起来,将字据递给了段秩。 与此同时,他又不免得一阵肉疼,啊,他的负债又变重了好多。是时候去找点赚钱的办法了,不然还不上钱,岂不是就沦为流氓草寇之流了! 周归心在苏家又玩闹了半天之后,第二天,他又要去上学了。 这次周归心学聪明了,校服和书包一个没落,还比着段秩和苏青竺检查了自己的课本,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去往学校。 周归心上的学校是个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苏家作为a市中贵中之贵的家族,更是引人注目得很。不说众所周知的真假少爷的事情,最近苏家把段秩接过去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 这学校,一共出名的就三人物,一个是温文有礼的苏青竺,一个是万人嫌的周归心,还一个就是那个喜欢周归心的段秩。现在好了,全聚一起了。 说来好笑,段秩一开始被万人讨厌的原因真的很简单,就是他不知道好歹拒绝苏青竺反而对那个假少爷热脸贴冷屁股,导致苏青竺的追求者十分不爽,久而久之段秩也万人嫌了。 周归心:“……” 他偏头看向段秩,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差不多知道段秩会喜欢周归心的原因了,原来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段秩听他叹气,靠他近了些:“怎么了?” 周归心摇了摇头,老实道:“没什么。” 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这是剧情使然,就是那群学生能不能不要这么堂而皇之地议论他了!他隔着几寸远都听见了,这算哪门子的悄悄话呀! “我草段秩真的追到苏家去了?” “我觉得是,你看他和周归心走得多近。” “这么一看苏家的真少爷真的好惨呀。被鸠占鹊巢不说,喜欢的人也被抢走了。” …… 如此种种,周归心十分不爽。 他能听见,段秩自然也能听见,周归心明显感到段秩离自己远了些,他看过去,段秩满是歉意地给他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周归心:“……” 段秩微微低了低头,看起来犹显可怜。 周归心倒吸了一口气,段秩待他极好,他实在不忍段秩露出这样的神色。他便主动靠近了几步段秩,还没开口,段秩又与他拉开了距离。 第41章 “啊?这又是什么情况?” “看不出来吗,段秩不追周归心了,周归心又倒贴去了。” “那苏青竺呢?他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应该是心灰意冷极了吧,哦,不是,苏青竺一直脾气好,那就是遗世独立?” 周归心忍了又忍,后槽牙都忍不住磨了磨。若是在大周,哪有人敢这般议论他! 他正准备开口斥责他们,却是来晚了一步,他看见段秩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其中说话的一个学生面前,微微眯了眯眼:“你刚才说什么?” 段秩向来一副冷脸不理人的样子,这会儿突然发难,虽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晦暗不明,被他注视着,总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了一般,阴冷阴冷的,那学生没由来打了个颤。 段秩到底是主角,一停下来,瞬间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这儿了。 苏青竺本来就被这个任务世界弄得烦,这会儿这几个脑残npc算是撞枪口上了,跟着段秩把周归心挡身后,直接没素质开喷:“吃饱撑得管你爹的事呢?傻逼!” 周归心:“……?”这是苏青竺? 苏青竺这句话说出来可算是气顺了不少,反正这个逼世界后来还是要修正的,现在他怎么爽怎么来,去他妈的人设! 段秩对苏青竺没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周归心的耳朵。周归心还没从苏青竺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茫然地握住了段秩捂着自己的耳朵的手,和面前的学生大眼瞪小眼。 那学生:“……???” 肯定是他今天上学的方式不对。 眼见着事态的发展往不可控的方向疾驰而去,周归心连忙插/到苏青竺和段秩的中间,一手拉住一人的手腕,道:“我们回教室吧!” 段秩低头看了眼周归心,他垂下手,握住了周归心的手,轻声道:“好。” 苏青竺:“……?”好什么好,他还没骂完呢。 “皇弟。”周归心见他还想再冲上去骂人,连忙拉住了他,小声地喊他。 若是被苏青竺拒绝,倒显得更可怜了些。 苏青竺:“……” 行吧。 他不自在地把手从周归心里抽出来,臭着脸往教室走去。 这事本就稀奇,冷漠的人下场站队,温柔的人随地大小骂,倒是万人嫌的那个安安静静眼神清亮,他妈的,离了个大谱。周围的人有心再八卦一下,又想起苏青竺和段秩刚才的样子来,便闭了嘴,准备私下里再去说。 “朕向来不知道皇弟还有那副面孔。”周归心被段秩牵着,却是主动靠近了苏青竺。 苏青竺心说那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皇弟定是为了维护朕才这样说的。”周归心腼腆地笑了笑。 苏青竺:“……” 他一句“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周归心漂亮的眼睛,盛着日光,流波婉转。 周归心开心道:“朕的皇弟真真好,朕以后也会对皇弟这般好的!” 苏青竺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偏了偏头,只道一句:“知道了。” 段秩瞥了眼苏青竺,轻轻牵着周归心,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气氛往教室走去。 周归心刚打开门,就听见李洋扯着大嗓门喊:“人周归心好着呢,说什么说?再说他一句,我给你们好看!” 第21章 夜市 周归心:“?”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很明显是被李洋刚才那番话震慑住了。 周归心走了进去,就看见李洋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坐在座位上。看见他来,还心情颇好地给他打了个招呼:“你来啦?” 苏青竺坐在前排,到了教室就和周归心他俩分开了。周归心和段秩走了过去,李洋便从桌洞里又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在周归心的桌面上。 周归心好奇地翻了翻这礼盒:“这是什么?” 李洋得意洋洋道:“是我爹从国外带来的酒心巧克力。” 段秩昨天下午刚给他买了一大盒草莓巧克力,周归心贪嘴吃了不少,眼下对巧克力的兴趣没那么浓了,只“哦”了一声,便开始收拾东西。 李洋:“?” 怎么回事,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段秩淡淡地瞥了李洋一眼,给他解释着:“他吃了很多巧克力,兴趣没那么大了。” 李洋如遭雷劈! 周归心收拾好了东西,就看见李洋那副魂不守舍的可怜模样,想起刚才他在教室为自己说话,周归心有几分于心不忍,他把那盒巧克力拿了过来,给他道:“谢谢你,朕很喜欢。” 李洋幽幽地看着他:“你都没有吃过。” 周归心轻咳了一声,心虚道:“朕刚吃过早饭,现在还不饿。” 李洋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等着吧,他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让这小少爷大开眼界的好吃的来! 周归心看向段秩:“他生气了吗?” 段秩轻轻摇了摇头,温柔地笑了一下:“怎么会有人生皇上的气呢,不敢也不舍得的呀。” 周归心一想也是,被段秩的话哄得十分开心,他满意道:“段秩你说得对。” 段秩轻声回了过去:“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是皇上开明大度、善良又惹人喜欢。” “段秩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好听了!”周归心托着下巴,眼眸弯弯得。 第42章 清楚地听到了这段对话的李洋:“……” 不是,这他妈的都怎么个事啊?明明是他送的巧克力,关段秩什么事情! 李洋特别不爽,踹了旁边的同位一脚,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稀贵罕见的那种?” 他同桌愣了愣:“李哥,你饿了?” 李洋被他这全然不知的懵逼状态给气着了,这才吃了早饭多久啊用脑子想也不可能饿这么快,他气道:“你就说有没有吧?” “肯定没有啊,”同桌挠了挠头,却是被他一说,想起来另一件事,“哎李哥,你一说吃的我想起来了。咱学校后面那条夜市你记得不?” 夜市哪来的好东西!李洋险些没一口气背过去。 “我家投资的呢,8号摊位的芝士火鸡面烤冷面可好吃了,”同桌神秘兮兮道,“要不然今天晚自习我们逃课去那里?” 李洋还没开口,他和同桌的肩膀出就冒出来一个脑袋,脑袋问:“那是什么呀?” 李洋被周归心冷不丁的探头吓了一跳,他一边顺着气一边道:“吓死我了——就是夜市啊,你没去过?” “不是,”大周当然有夜市,周归心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就是,那个面。” 轮到李洋同桌震惊了:“你没吃过烤冷面?” 周归心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没有啊,这边很多吃食朕都没有吃过。” 李洋和他同桌互相看了一眼,一拍手,好,今天就带着这小少爷去开开眼! 他们商量得好了,段秩便在旁边幽幽地插了话进来:“我也想去。” 李洋莫名其妙:“你去干什么?”这个段秩,平日里一副超级冷漠谁也不理的样子,这会儿积极个什么劲! 段秩捻了捻手指,没搭理他,只是看了眼旁边的周归心一眼,又缓缓低下了头,声音波澜不惊:“那我便不去了吧。” 他在周归心面前一直是一种游刃有余温文尔雅的样子,这会儿低着头独自落寞的样子却是很少见,看起来怪可怜的。周归心想到他在学校里被万人嫌的模样,一时也有些于心不忍。 李洋浑然不觉,反正他们跟段秩也不熟,他不去正好:“那你就别去呗。” 他这么一说,段秩头就低得更狠了,轻声道:“嗯,那我便不去讨人嫌了。” 李洋:“……” 李洋他同桌:“……” 周归心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握住段秩的手腕,看向李洋:“段秩人很好的,你们不要人云亦云欺负他,让他跟我们去吧。” 李洋:“?”谁他妈人云亦云了?谁他妈欺负他了? 他还没开口伸冤,那边段秩又开口了:“我确实不讨人喜欢了些,皇上人很好也很善良,不要为了我和朋友闹翻了吧。” 李洋:“?” 李洋他同桌悄悄靠近李洋耳旁,道:“李哥,段秩这小子段位有点高啊……” 周归心被段秩这番话说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样一想段秩确实只在家里对他笑过,在学校都是面无表情的,虽说原文就说过他在学校万人嫌很可怜,但现实看来好像更可怜了些。他看向李洋,表明了态度:“段秩待朕极好,朕要和段秩一起去。” 李洋本就无所谓段秩去不去的,既然周归心这么要求了,带段秩一个也无妨。 他点了点头,就看见段秩轻轻对他勾了一下唇,眼神相当耐人寻味。 李洋:“?” 李洋他同桌再次感慨道:“我靠,遇见活的男绿茶了。” 眼见着要上课,周归心便坐回了位置上,难得无心听课。大周的夜市热闹非凡,一街的灯火亮若银河,红光银光交相辉映,隔着几里都能听到人们的叫卖声与嬉笑声,偶尔有杂耍吐火的火光直冲天霄,烈烈生辉。 他其实也很少去大周的夜市,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要学习,登基后时间就更少了,只在登基那年偷偷跑出去过一次,他对大周夜市的印象也寥寥无几,导致眼下对晚上的活动愈发期盼起来。 段秩见他实在是期盼,趁下课和午休的时候给他介绍了一下:“很多吃的,摆摊的也有,不过应该没有杂耍的。” “啊……”周归心小小失落了一下。 苏青竺无语道:“你要是想看杂耍的去马戏团看呗,找个机会让段秩带你去。” 段秩轻轻应了一声,转脸问他想不想去。 周归心眨巴了几下眼睛:“那是什么?” “就是专门杂耍的团队,就是可能和你看得不一样。”段秩说完,又细细地给他解释了什么是杂耍,还上网给他搜了视频。 周归心早就对手机感兴趣了,又缠着段秩教他用手机,段秩耐心十分好,一点一点地教他。周归心宛如一个录好了音的娃娃,开口便是“这是什么”,把旁边的苏青竺都给听烦了。苏青竺干脆直接走了。 周归心看了眼苏青竺的背影,给段秩道:“他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 段秩漫不经心般道:“他本就是攻略者,之前展现出来的自然是为了方便完成任务而做的表面功夫……不像我这种npc,一直都是同种性格。”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外面的同学都说你平时都特别冷漠。” 段秩轻笑了一下,道:“皇上和他们不一样。”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轻轻扬起的唇角倒是暴露了他此时颇好的心情,一看就是被哄开心了。 第43章 段秩看了他一眼,眼里也落了点些许的笑意。 周归心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学,李洋他们下午最后一节课就逃了,周归心没那个胆,便和段秩等到了下午放学。这儿的晚自习不是强迫性的,想走就走想上就上,所以现在离开周归心也不会害怕太傅说自己。 段秩带着活蹦乱跳的周归心按照李洋给的定位走到了他们说的夜市。 这里当真喧闹至极,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各色各样的小摊散发着不同的食物香气,人潮涌动,欢笑声中又夹杂着隐约的音乐声。 周归心仅仅是在外面看了一眼,两眼便止不住地放了光,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眼睛尤其晶莹剔透。他一把抓住了段秩的胳膊,激动道:“朕想进去!” 段秩反手握住他的手,夜市的声音过于嘈杂,他不得不提高了一点音量:“方才李洋给我发消息要我先带你去找他,皇上是想先去逛还是先去找他?” 毕竟是李洋提议来的,周归心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面前的小摊小贩,还是觉得先履行约定:“先去找他们吧。” 他是皇帝,才不做放别人鸽子这种事情呢。 段秩看出了他的不舍,轻笑了一下,拉着他去了最近的一个小摊前,先给他买了一杯奶茶,方才带着他去找李洋他们。 周归心十分感动:“段秩,你真的特别好!” 段秩没说什么,他勾了勾唇,笑道:“没什么的。” 因为上午周归心说没来过过夜市,李洋想着怎么找也得让这个小少爷开开眼,一雪酒心巧克力的前耻,所以把能摇来的人全摇来了。 李洋的一众小弟早就听说过李洋最近和周归心走得特别近的事情了,这次把人全喊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没想到是来陪周归心玩的,一时不解也有些不满。 “一个周归心,一个段秩,咱为啥要跟他俩玩啊?” “我看李哥你最近交朋友也太不慎了点!” “我还以为是苏青竺呢……” 李洋瞥了他们一眼:“周归心人还挺好,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被他瞪的那人也是见过周归心的,小声嘀咕道:“……好个屁啊天天阴沉着个脸。” 周归心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奇怪地问道:“你说的是朕吗?” “草!”这人本就站在队伍的最后,周归心从背后一出现就给他吓了一大跳,他忙不迭地跳开,动静引来了前面的李洋,还有李洋的同桌。 一瞬间,十几个头哗啦啦全转了过来,看向灯光下的周归心,周归心眨了眨眼,弯眸对他们笑了一下:“这么多人呀。” 李洋凑上前去,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从那边来的?” 段秩解释道:“那边快一些。” 他说完,一偏头就看见周归心和人群中的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中,半晌,周归心缓缓走到那两人面前,轻声道:“朕觉得你们两人甚是眼熟。” 他俩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周归心,眼下也顾不得旁人了,竟然直直地要跪下行礼。 周归心多少知道了这边的一些情况,这边夜市人实在太多,真要他们跪下行礼估计要丢大脸了,周归心一手制止了一个人,轻声道:“不必行礼。” 他顿了顿,眼角又带了些许笑意:“左相、右相,朕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么年轻的模样呢!” 第22章 走丢 左相和右相也没想到皇上能认出他们来。 他俩辅佐皇上的时候已经快到花甲之年,平日也不像福公公那般似的能和皇上朝夕相处。他俩穿到这里的时候是一个班的,认出来彼此后便小心翼翼地为人处世,尽量不让他人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刚才在人群中听到他们讨论周归心,又是惊讶又是害怕的,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皇上,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周归心同他们对视的时候,他俩才意识到——皇上真的也来到这儿了!还莫名变成了那个众人讨厌的假少爷。 左相要感性一些,他看着周归心,眼里涌上了些许热泪:“真是委屈我们皇上了……” 周归心倒是开心多一些,他眼睛亮晶晶的:“左相!右相!朕好想你们!” 右相偏稳重一些,他看着周归心,确认他没什么事情后,方才问道:“不知皇上可还安好?是否受惊?” “没有没有!这里的人都特别好!”周归心带了笑,十分开心地揽着他俩的胳膊。 右相想起他们私下议论嘲笑周归心的话语,还是不免拧了拧眉:“皇上,防人之心不可无。皇上纯真善良,可他人就不见得——” 他没说完的话被周归心一手捂在了嘴里,周归心迎着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朕知道啦,右相不要再说教朕啦。” 本来就被太傅念叨着呢,眼下还要被右相说教,真是遭老罪了。 “就是,”左相摸了一把眼泪,小心地把周归心护到身边,“我们皇上眼下是出来玩的!” 旁边的李洋:“……” 其余的小弟:“……” 段秩熟视无睹,哪怕一会儿逛着逛着,某个小摊的摊主会跪着给周归心请安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了,他甚至想好小摊主的职位了,专业对口一些:御厨。 他们三个说话声音小,夜市又吵,李洋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奇怪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第44章 右相看他一眼,自带威严:“臣和皇上的关系一直挺好。” 李洋:“……”你们一定要玩皇上和大臣的扮演游戏吗? 左相在一旁嘘寒问暖:“入秋了,这儿晚上又降温得厉害,皇上冷不冷?怎得现在来这儿了,是不是没用晚膳?” 周归心:“……” 左相膝下无子,周归心年龄又小,他就把所有的舐犊之情都给了周归心,比福公公还关心他。 周归心求助一般地看向段秩,段秩便踱步到了他的身边,把手伸了过去,轻声问:“皇上不是想去逛逛吗?” 周归心拉住了他的手,蹿到他的身边,忙不迭地点点头:“是呀是呀。” 他这样一说,连带着也提醒了李洋,李洋看向他同桌:“你不是说那8号摊位的什么好吃来着,我们去吧。” “芝士火鸡面烤冷面。”李洋同桌一字不差地补充上了。 “行行,就那个!”李洋一拍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那个摊位冲去。 右相走到左相旁边,不轻不重地说道:“你把皇上吓到了。” 左相轻啧了一声:“我合情合理地关心圣驾罢了。” 林源和李洋关系颇好,他俩没少一起欺负过周归心,现在李洋对周归心这么好,林源总有一种被背刺的感觉,看他们一伙儿人都往烤冷面那里去,眼不见心不烦地去了相反的一个铺子。 “一份章鱼小丸子。”林源随口要了一份。还是有些不爽。那假少爷怎么说也是从苏家长大的,怎么可能没来过夜市?不过弄虚作假,哗众取宠罢了。 这摊主门前冷落,立刻就给林源做了起来。 “朕从来没见过这个。”旁边冷不丁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源:“……” 他往旁边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周归心的身影。 “你!”林源被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吓了一跳,他用食指指了指他,又不可思议地往回看了看,“你怎么在这里?” 周归心正兴趣盎然地看着章鱼小丸子的制作过程,听到他问,便不在意地回复道:“那边要排好久的队,朕不想等。” 林源还是很震惊:“所以你就来找我?” 周归心奇怪地看向他:“一共就14个人,少了一个朕当然知道。朕要不来找你,还不知道你偷吃好吃的不给大家说呢。”他一开始只是看着林源悄悄走开了,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他的。 “谁偷吃好吃的了?”林源被他这莫名其妙地一桶脏水泼成了落汤鸡。 周归心指了指摊主递过来的章鱼小丸子。 林源:“……” 他奶奶的。 林源简直要给这蛮横不讲理的话气笑了。 周归心眼睛转了转,意有所指道:“若是你给朕尝一个,朕就不告发你。” 说得跟他多稀罕这章鱼小丸子一般,林源从摊主手里接了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就递给了周归心:“都给你了,别来碍我的眼。” “真的吗!”周归心惊喜地接了过来,眼睛亮晶晶,“林源,你真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 林源:“……” 靠,这种虚假奉承的话从周归心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受用! 林源本来想离开的脚登时收住了,他轻咳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看见周归心往嘴里塞了一个章鱼小丸子,他嚼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登时不嚼了。 周归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段秩来前给他塞的卫生纸,把这口章鱼小丸子吐到纸里包好,又将剩下的章鱼小丸子尽数还给了林源。 半晌,他无语地评论道:“外面的这么烫,里面的还没有熟,一点也不好吃。” 语毕,他又回头看了眼卖章鱼小丸子的这家店铺,嫌弃之心溢于言表:“林源,你找的这个铺子一点也不好吃。” 林源心想要好吃这摊子前面还能一个人都没有?他本来就是想去个人少的地方,谁能想到会遇到周归心? 周归心叹了口气,抬脚就要走:“林源,你的口味真不好。朕还是去找李洋吧。” 他顿了顿,想起段秩送他的草莓来,又改口道:“还是段秩最好了,段秩给朕的食物都顶顶好吃。” 林源:“?” 他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周归心,好胜心熊熊燃烧:“我找的食物不好吃?你跟我过来!” 他妈的,他能输给李洋和段秩? 周归心转了转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满道:“林源,你抓疼朕了!” 段秩是第一个发现周归心不见了的,他当时在付钱,一转头周归心就没了身影。这个发现惹得他心猛跳了一下,冷汗随即就下来了,瞬间走到左相和右相的身边,问道:“皇上呢?” “皇上?”左相疑惑地往旁边看去,“不就在……”这儿呢? ——空无一人? 左相瞬间就站起来了,他两眼一黑:“皇上呢?刚才不还是在这里?” 段秩一看他俩就不知道,这儿不比古代,人/贩、诈骗犯多得很,周归心肯定是对付不来他们的手段的,不需要多做考虑,段秩转身就跑,眼睛死死地盯住过来的每一个人,去找周归心的痕迹。 “愣着干嘛,去找皇上啊!”右相推了一把还在震惊的左相,左相后知后觉,连忙跑了起来。 第45章 他仨动静太大,一瞬间就惊动了还在等烤冷面的其他人。 李洋问道:“他仨怎么了?” “好像是周归心不见了吧?”一个人随口回答,他们说的“皇上”,应该就是指的周归心吧。 李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了:“我草!找人去啊!” 李洋同桌连忙给摊主道:“你先做着,我们一会儿过来拿!” 十来个人倾巢而动,在偌大的夜市里去找周归心的影子。 段秩跑了很久,灯光晃得他眼都花了,他却是一停都不敢停,理智告诉他周归心作为这个小说的重要角色之一是不会出意外的,但周归心的到来引发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却让他万分不安,只能跑来跑去地去找周归心。 夹杂着食物的香味的空气不停地涌入鼻腔,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变得好遥远好虚幻,恍惚间这儿仿佛变成了古代的夜市,人潮涌动间他看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段秩额头渗出了汗,一个人都不敢错过,他拨开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期待而来又失望而归。 周归心、周归心、周归心。 段秩一个一个打量,跑得快了总怕会错过周归心,跑得慢了又怕找不到他。 那种错觉却是越来越强,头顶的彩光变成了通红的灯笼,随着风轻轻摇曳着,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晃来晃去。脚下的水泥地变成了青砖,旁边小摊上的纸质风车随着他跑动掀起的风转了几圈,猛地风烈了些,远处蹿起一道鲜红的火舌,像是谁在表演吞吐火的杂耍。 太热闹了,热闹得他找不到周归心的影子。 一颗心脏跳得又猛又快,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害怕的声响,明明吵得这般厉害,他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内的震动。 ——一定要找到周归心。 终于,在段秩不知道穿过多少摊贩后,在一个拐弯的路口看到了周归心。 “周归心!”段秩震声喊道,猛地朝他跑去。 周归心听见有人喊自己,下意识地就抬头看了过去,可惜他还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就感到似乎是有阵风吹了过来,而后他就被谁猛地抱到了怀里。 “找到你了。” 第23章 疑惑 周归心愣在原地。 段秩跑得急,说话间都在喘气,明明已经入了秋,周归心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身上出来的热腾腾的气息。 “段秩?”周归心迟疑又小心地喊了他一声。 段秩闭着眼,情难自己的地把双臂又收紧了不少,勒得周归心疼。 “你弄疼朕了。”周归心不满地指责道。 这句话像是唤醒了段秩一般,段秩滚了滚喉结,慢慢放开了他,却是扶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沙哑问:“怎么跑来这里了?” 周归心对这样的段秩有点不太适应,他动了动肩膀,让段秩松开他些,他道:“那边人好多,林源又不见了,我就来找他了。” 段秩眼眶还有些发红,听周归心这样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心虚又尴尬的林源。 林源见他看过来,恼羞成怒道:“干嘛!” 段秩没理他,又回过头去看周归心,他一寸一寸地打量过周归心,看得周归心愈发心虚起来:“朕都说了朕没事……” 段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伸手把周归心抱到了怀里,只是这次力度没有那么大,他轻柔地抱着周归心,更像是在寻求一种安心。 周归心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伸手抱住了他。段秩比他高,把头放到他肩窝的时候背部就会弓起来,周归心抿了抿唇,道:“段秩,朕真的没有事情了。” “皇上……”段秩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您吓死我了。” 周归心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会儿要干嘛,他越过段秩,看向睁着眼八卦吃瓜的林源,他的目光渐渐下移,看到了林源手里自己还没吃上的锅巴土豆,给他使了个眼神。 林源:“?”什么个意思? 是嫌他在这多余吗? 林源想了想,又看了看他俩紧抱的模样,是觉得自己多余了点,于是他给周归心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离开了,给他道了个别。 周归心:“???” 这个林源!他的意思明明是让林源出一下声提醒段秩还有人呢! 林源一走,连带着周归心期待了很久的锅巴土豆也带走了。周归心气得拍了段秩的背一下:“段秩!朕的锅巴土豆没有了!你还不放手!” 段秩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周归心,周归心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开始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锅巴土豆的身影。 他找了一会儿无果,更生气了。这个林源,跑这么快作甚! “都怪你!”周归心扭头看向段秩,他本有许多指责的话要说,在看到段秩手心的东西时却是缓缓闭上了嘴。 一盒热腾腾的锅巴土豆正躺在段秩的手心,香味顺着空气直往鼻尖钻。 “你……”周归心一时语塞。 段秩用竹签插了一块递到他的嘴边,轻声道:“找到你的时候林源就拿着一盒锅巴土豆,猜你想吃,没要葱花,尝尝?” 周归心动了动嘴,抬头看他一眼,把那块土豆咬到了嘴里,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林源没有骗他,这个确实好吃,酸甜辣中和的尤为到位,土豆外皮炸得金黄酥脆,内里却细密绵软,每一处都裹满了调味汁,特别香。 第46章 周归心本来还想问问段秩从哪里知道的自己不吃葱花,他记得吃烤鱼那次明明没有给他说过,这会儿被这土豆香得迷糊了,一时也忘了问了。他抓住段秩的衣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锅巴土豆上:“朕还想吃。” 段秩便又喂了他一个,周归心从小被人伺候惯了,也不觉得被喂饭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段秩抽空给李洋他们发了个消息,看周归心被辣得嘴都通红了,又给他去旁边买了一杯椰奶。 周归心想起了什么,又凑到段秩身边撒娇:“段秩,朕想吃炸鸡排。” 段秩看了看这周围,并没有卖的,只好先哄着他:“等李洋他们来了好不好?” 周归心摇了摇头,他瘪了瘪嘴,不满道:“我们一定要十几个人一起逛吗?那多麻烦呀。你有手机可以联系他们,让他们一起,我们一起行不行?” 周归心这会儿全然忘了自己走丢就是因为来逮落单的林源。 段秩本就喜欢他,能和他独处更是不会拒绝,他应了一声,给周归心又喂了一块土豆后便给李洋他们发了消息,说周归心想单独逛逛,等一会儿他们门口集合。 周归心吃过这一个就不肯吃了,他很明显更中意炸鸡排多一些,见段秩发完了消息,就主动伸出手,要段秩牵着他去买炸鸡排。段秩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段秩对这边也不太熟悉,便领着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逛,遇到周归心感兴趣的就给他买一份,只是周归心好奇的太多,很多东西吃两口就不吃了,段秩就帮他吃掉,或者提着,没逛多久段秩的手上就提满了各式各样的袋子。 周归心舀了一口水果捞,他刚想回头喊段秩,就看见段秩提满东西的样子,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段秩见他这样,还以为他又想要什么东西了,便问:“想吃什么?” 周归心摇了摇头,他没说话,他低下头,把水果捞里一直没舍得吃掉的草莓舀了起来,递到段秩嘴边。 段秩一愣,眉眼柔和了几分:“皇上……” 周归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他把草莓塞到段秩嘴里,扭过头,道:“谁让你给朕提了那么多好吃的。” 段秩笑意更深:“我心甘情愿。” 周归心一听他开口就知道这人要说一些情意绵绵的话,惯讨人嫌,他又把头扭了过去,命令他:“不许你以后说这种话。” 段秩奇怪道:“为何?” 周归心:“……” 人家的情话都是说给情人听的,他又不是段秩的情人,才不要段秩说给他听。但是这样一来自己装睡的事情就暴露了,周归心有苦难言,只能一甩袖,率先离去。 “朕说不想听就不想听,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段秩几步追了上去,走在他旁边,温柔道:“可是我想说。” 周归心气道:“就不许你说!” 段秩故意装可怜:“皇上好狠的心。” 周归心倒吸了一口气,他哪里狠心?这个段秩,怎么老是倒打一耙! 段秩见周归心气得脸都鼓起来了,知道再逗下去小皇帝又要不理自己了,只好送了口:“那好吧,皇上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便是。” 他说完,神情确实落寞了不少,看起来怪可怜的。 周归心:“……” 仔细想想,话是段秩说的,害羞的人应该是段秩,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纠结害羞? 周归心又看了眼段秩,后者还任劳任怨帮他拎着东西,方才眼里的开心也不见了,像只被雨淋湿却无家可归的狗狗。 周归心面无表情,干巴巴道:“嘴长你脸上,朕又管不到。” 朕真是个心慈手软的皇帝,唉。 段秩抬起了脸,眼角带了些许笑意,他道:“谢谢皇上啦。” 只可惜他可不是被雨淋湿的狗,他只是一个擅长伪装与欺骗的狡诈狐狸,尤为擅长装可怜来博取小兔的善良与心软。 段秩带着他又逛了几个摊位才找到了卖炸鸡排的摊位,段秩让开了地方,让周归心自己选想吃的口味。 可是周归心认字认不全,段秩只好再度上前耐心地给他念着。 “酸梅的?”周归心疑惑又期待,“朕还没有吃过这个。” 潜台词就是想吃这个。 段秩笑了笑,给他买了,怕他尝过不喜欢,又买了上次周归心喜欢的甜辣味的,一份双拼。 鸡排是现炸的,前面又有几个人,要等上一会儿,周归心走到段秩面前,小声道:“段秩,朕累了。” 段秩想了想,把所有的塑料袋都换到一只手上提着,转而问道:“靠着我休息一下?” 周归心才不要呢,他摇了摇头,想找个地方坐下,可是夜市本来能坐的位置就少,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找个位置坐确实难如上青天。 “不然我背着皇上?”段秩提议道。 周归心看了看他提着的那么多东西,几番摇头:“不要。” 段秩突然就明白了周归心想做什么了,他重新问道:“要不要回家?” 周归心点点头,他这会儿确实累了,还有些困了,周归心一疲倦就想撒娇,他先前在大周,晚上批阅奏折累了就去找太傅或者福公公撒娇。 这会儿累得不轻,便凑到段秩身边撒娇:“段秩,朕真的好累哦,朕想回去了。” 第47章 段秩刚才就空出来了一只手,他捏了捏周归心的手,安抚道:“那现在走?” 周归心摇了摇头,提醒道:“朕的炸鸡排……” 段秩便单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声音温柔:“真的累就靠一会儿吧?我不介意的。” 周归心犹豫了一下,先前他拒绝段秩就已经下了狠心了,这会儿被段秩主动拢怀里,实在诱惑太大。他纠结片刻,还是轻轻地靠在了段秩的怀里,今晚的运动量已经很高了,他真的很累了。 周归心靠在段秩怀里,夜市好吵,但是又能听见段秩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他听着听着就有些出神,总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周归心眼中涌上一丝疑惑。 他听过吗?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终于做好了炸鸡排,段秩递给了周归心,周归心又来了兴致,他提着炸鸡排一边吃一边逛。 “皇上!”迎面走来左相和右相。 左相跑得急,手里提着的东西都要撒掉,看得周归心心惊胆战的。 左相一看见周归心就要掉眼泪:“皇上,你让臣好找啊……” 他这一啼哭彻底把周归心的睡意给吼得烟消云散了,周归心连忙制止他,道:“左相,朕没事。” 左相抹了一把眼泪,把手里的芝士火鸡面烤冷面递给他:“皇上,这是你的那份烤冷面。” 周归心接了过来,他手里还有没吃完的炸鸡排,现在一手一个东西,茫然又无助地托着,眼巴巴地看向段秩。 段秩帮他把炸鸡排提了过来。 左相这才看到段秩,和他手里提的那一堆东西。 段秩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微微垂眸,以作礼貌:“我帮皇上提着东西,皇上开心就好。” 左相:“?” 他混迹<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多年,一下子就听出了段秩看似解释实则讨好周归心的话。 果不其然,周归心偏头看向段秩,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右相冷不丁地开口“那段少爷便让我等分担一下吧。” 段秩笑容一僵。 周归心一想也是,他从段秩手里接过来几个好吃的,分给左相和右相,嘴里还开心地介绍着:“左相,朕觉得这个好吃,你尝尝。右相,朕记得你不能吃辣,你吃这个。” 段秩垂了垂眸,不置可否。 周归心分得差不多了,段秩便轻声道:“皇上心善,又体恤臣民,当真是一朝明君。” 周归心被他夸得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把剩下的东西全分给了段秩,段秩便有温声细语地夸了他好一顿,夸得周归心都不好意思了。 段秩抬了抬眸,正对上左相的注视,半晌,他十分有礼貌地笑了笑。 第24章 别扭 左相:“……” 不过一个毛头小孩罢了,好大胆的胆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秩,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段秩完全不在意他怎么看自己,只安静地陪着周归心。周归心兴致高涨完,精力彻底落到了最低点,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疲倦感。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了些许泪水。好困,好想睡觉,好想回去。 段秩看出了他的想法,便低声问:“皇上,我们回去吧?” 周归心点了点头,又迟疑地看向左相和右相。他俩不比礼部尚书他们,礼部尚书他们就在自己家里,太傅是自己的老师,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左相和右相在哪儿呢。 左相看出了他的顾虑,主动给他道:“禀皇上,臣和右相和您同一个年级,只是我们在文科1班,您在理科1班。” 他俩虽然听说了周归心的事情,但是完全没把话本里的周归心和自家皇帝联系在一起。他们皇帝勤政爱民又活泼可爱,不知道多少人喜欢,和话本里那万人嫌的假少爷一点相似点都没有。所以也没动过去找周归心的念头。这才导致他们如今才见面。 周归心点了点头,差不多听明白了。他放下了心,重新回到段秩身边,道:“朕乏了,朕想回去了。” 段秩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给李洋他们发了条消息。收起手机时候周归心已经和左相右相告完别了,左相和右相看着周归心的目光中带着很浓重的担忧和不舍。 “朕明日上学就可以看见你们了。”周归心再次重申道。 左相擦了擦眼泪,道:“臣恭送皇上。” 右相紧跟着行礼:“臣恭送皇上。” 周归心给他俩摆了摆手,然后跑到段秩的身边,让段秩带他回去。 段秩领着他出了夜市,用手机打好了车。喧嚣与热闹好像都留在了夜市里,一道门为界,外面的夜晚尤为安静。秋风有些冷,带着地上的落叶飞来飞去。 周归心安静地靠在一旁的围栏上,困得哈欠连连。 段秩走到他旁边,身上散发的热量引得周归心往他旁边靠了靠,段秩不做言语,只是安静的陪着他。 “哎,”本来都要困过去的周归心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撑着围栏直起了身子,小声嘀咕着,“朕还没吃那什么面呢。” 他在浓重的睡意中挣扎了一下,吃了一口还热乎的烤冷面,当即被辣出了眼泪,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找东西要往嘴里塞。段秩见状,捏了一个梅花小蛋糕塞他嘴里。 周归心辣得厉害,吃得也急,猝不及防咬住了段秩的指尖。 第48章 两人一并怔在当场。 周归心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眼角还湿红着,眼泪要掉不掉地悬在眼眶处,看着又可怜又搞笑。 段秩率先回过了神,状若淡定般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看向了别处,让周归心自己反应一下。 周归心茫然地把那块梅花小蛋糕咽了下去,舌尖的那股辣意被压下去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身为皇上,居然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情! 周归心羞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心虚地悄悄瞥了几眼段秩,看见段秩还在找打的那辆车,尴尬感才消散了一些。 “朕不是故意的……”半晌,周归心靠近了段秩,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又细又小,“对不起……” 段秩低了低头,轻笑道:“没关系,皇上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垂下了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地面。段秩这么善解人意,反倒让他更愧疚了。 段秩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凑到他旁边,笑吟吟道:“既然如此,不然皇上也给我咬一下手,我们两清?” 周归心:“?” 他猛地抬起了头,动作过于突然,段秩躲闪不及,被他撞到了下巴,两人双双发出了一声闷哼。 周归心刚才被辣出的眼泪又掉下来了,用手捂着额头,又疼又烦地看着段秩,气道:“段秩!” 段秩揉了下自己的下巴,而后握住周归心捂着额头的手,温声道:“给我看看。” 周归心挣了挣,没挣开,反倒让段秩顺势把手拿开了。 周归心:“……” 这个段秩,好生讨人厌! 周归心娇生惯养的,皮肤白,这会儿撞红的那一片就显得格外明显,段秩打量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方才松开了他的手。 “还疼吗?”段秩问他。 周归心不说话,只幽幽地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惹人心疼是惹人心疼了点,可爱也是确实可爱,段秩眼里浮现了几分笑意,低声哄他:“我给皇上揉揉好不好?” “朕自己没手吗?用你揉?”周归心离他远了一点,没好气道。 段秩黏了过去:“我将功折罪。” 周归心冷笑一声,这种花言巧语他听得多了去了,才不稀罕段秩说的呢。他往旁边挪了挪,不搭理段秩。 周归心垮着脸,一双明眸只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就是不看段秩。段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刚准备继续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牵了牵周归心的手腕:“车来了,先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周归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耻辱地看了眼段秩,不得已走到了段秩的身边。段秩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把注意力放到前面的车上。 周归心坐到后座,段秩也跟着坐到了后座。 周归心:“……” 他还以为段秩会坐到前面呢,真讨厌。 车很快发动了起来,司机开车平稳,周归心靠着窗户,睡意很快去而复返,迷蒙着眼睛昏昏欲睡,只是脑袋老是撞到车窗上,每次都会把酝酿好的睡意惊散。 段秩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往他旁边靠了靠,拉住了他的胳膊。 周归心:“?” 他实在困得厉害,只警告地看了眼段秩。毕竟司机还在前面坐着,外人在,周归心不好意思跟他置气。 段秩也没提刚才的事情,车内的光线比较昏暗,显得他的目光愈发温柔深情:“这么困,靠着我睡吧。” 周归心被他这个提议弄得心动,却十分不好意思,只能嘴硬:“……不要。” 段秩谆谆善诱道:“离家还很远呢,睡醒了正好到家了。” 周归心又看了他一眼,本就不坚定的心又松动了几分,可是外人在场,靠别人肩膀上睡觉多不好意思。 再说了,他又不是小皇子了,哪有被人搂怀里睡觉的道理。他是皇帝,不可如此柔弱矫情,昏庸无道! 段秩看他心动又犹豫,干脆往他身边坐了坐,把他拉到了怀里,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睡吧。到了地方我喊你。” 段秩身上体热,传过来的温度舒舒服服的。周归心哼哼了几声,嘴上没说话,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了。他闭上了眼睛,睡意瞬间贴了上来,粘得他眼睛睁不开。 他迷迷糊糊地想,哎呀,事从权益嘛,恭敬不如从命,他从小也经常被嬷嬷抱着睡。 小皇帝一看就没少被人抱过,找地方找得十分熟练。段秩的唇角扬了扬,伸出一条胳膊把周归心稳稳地搂到怀里,睡梦中的周归心似乎是感受到安全了一些,身体愈发放松起来。 周归心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蒙中好像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旋即他落到了一片柔软中,他动了动身体,意识到自己是回到床上了,周归心放下了心,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周归心在床上愣了一会儿,意识才堪堪回笼。 他记得昨天他在车上靠着段秩睡着了,后来好像有谁把自己抱回家……不会就是段秩吧? 周归心一惊,赶紧换好衣服跑了出去。福公公正在门口等着他呢,一见他出来,便道:“皇上,您醒啦?早膳已经备好了,您什么时候用?” 周归心一把拉住福公公:“福公公,我昨天……” 第49章 他话没说完,但福公公差不多知道了他想问什么,便主动给他说道:“昨个儿是段秩把您送回来的。段秩这人,看着不好相与,对皇上倒是万分上心……” 周归心的猜测成了真,两眼一黑。 他还跟段秩吵着架呢!段秩对他这般,他还要不要给他道谢啊?他道谢就显得自己很好哄,不道谢又显得格外不知礼数。 这个段秩,天天做一些让人为难的事情。 那边福公公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周归心:“皇上,您也不要怪老奴多嘴,老奴虽然不及皇上英明威武,聪明伶俐,但好歹在这宫中过了那么多年……我看那段秩是个心思城府极深的人,他对您,可能有点不安分的想法……” 周归心这会儿还想着自己的事情呢,完全没听福公公的念叨。倒是福公公一抬头,看见周归心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说的话让皇上不开心了,连忙着急忙慌请罪。 “是老奴多嘴了,请皇上责罚——” 他这番大动作总算惊醒了沉浸于自己思想中的周归心。周归心一回过神来,就看见福公公给自己跪下的样子,他连忙把福公公扶了起来,哭笑不得:“不关福公公的事情,朕方才不过是在想别的事情罢了。” 福公公看他确实没有生自己气的样子,才算放下了心,又问∶“早膳刚做出来,热乎着呢。皇上可要用膳?” 周归心今天还要去上学,便点了点头:“去吧。” 他洗漱完,去到餐桌的时候,苏青竺和段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周归心和段秩对上了眼,光速撤开了目光,坐到主位上,不看他。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皇帝的面子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嘛。 苏青竺在剧情里倒贴段秩倒贴得厉害,心底其实烦死段秩了,一看他俩这情况就知道段秩这白月光给了段秩不少闭门羹吃。他对段秩吃瘪的事情相当乐见其成,连带着对周归心也好感了不少,便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心情颇好地看八卦。 段秩见周归心不理自己倒也不着急,一直安静地吃着饭,他不说话,周归心也不会主动找他聊天。于是一顿饭吃得尤为安静。周归心昨天晚上吃了不少的小吃,现在也不太饿,没吃几口就饱了。 他刚准备离桌时,手腕被人轻轻握住了。 这熟悉的触感,周归心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转过了头,和还坐在凳子上的段秩四目相对。 段秩见他看过来,方才徐徐开口:“皇上,今日晨读太傅要收作业。” 玩了一晚上,一点作业没写,还转头就睡的周归心:“……” 完蛋了。 第25章 和好 周归心神情不定,隐约有几分要晕过去的样子。他动了动嘴,几番开口又咽下,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以至于一时忘了把手从段秩手里抽出来。 段秩见差不多了,轻飘飘地开了口:“我写了两份。” 周归心怔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段秩眼里浮出了几分笑意,拉着他的手,明显是有备而来:“皇上,你就原谅我吧。” 周归心:“……” 好奸诈的手段! 他别扭地看了段秩一眼,小小地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手动了动,轻轻回握住了段秩的手。 段秩眼中笑意更甚。 满心看热闹结果看了个寂寞的苏青竺:“……” 他妈的,这个段秩! 这件事情算是得了解决,但是周归心去上学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安心,在车上时坐立难安的,眼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担忧和心虚来。 段秩察觉到了他的焦虑,试图说点什么来安抚他,只是周归心现在什么也听不下去,他煎熬了好一会儿,到了学校,立马便从车上跳下去,一路小跑到了太傅的办公室。 他跑得快,段秩和苏青竺一时都没追上。 周归心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只有太傅一个人,太傅正捧着书不知道在查看什么,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他桌面上养的小花蔫蔫的。 听到声音,太傅从书中抬起了头,有些意外:“皇上,您怎么来了?” 周归心从门口踟蹰了一阵,慢吞吞地移到了太傅的面前,支支吾吾着不肯说:“太傅……” 一般周归心这样的时候,就是做了什么坏事,或者惹了什么麻烦。太傅挑了挑眉,把书放在桌面上,主动走了过去。 太傅比周归心高了一头有余,站到周归心面前,逆着光,打下来一片阴影,自带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周归心心跳得快了些,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眼太傅,又迅速低了下去。 “皇上,”太傅悠哉悠哉地开了口,“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朕……”周归心声音细如蚊讷,渐渐地只能看到嘴动却听不见声音,“朕忘记写作业了。” 太傅的扇子一下又一下地打着掌心,听到周归心耳里却像是一下又一下地打着他的心,太傅声音清朗温润,:“皇上,臣听不见。” “太傅,”周归心咬了咬牙,窜到太傅身边,可怜巴巴地撒娇,“太傅,朕昨日好累。” 太傅面对周归心的撒娇岿然不动:“嗯,然后呢?” 周归心∶“……” 他看了眼还在微笑的太傅,心有戚戚,这样一对比下,还是段秩好,他给段秩撒娇段秩什么都听他的。 第50章 周归心伸手揽住了太傅,耍着赖皮:“朕太累了,睡得早,就没有写作业。太傅不要生朕的气嘛。” 太傅还以为他干了什么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他还是不该说他,啼笑皆非地看着还在忐忑不安的周归心。 周归心见他不说话,心下愈发没底,硬着头皮继续道:“朕下次不敢了,朕不是故意的。” 太傅正想说点什么。 门口就响起了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而后门被从外面推开。周归心和太傅一起往门口看去。 ——是段秩。 段秩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周归心眼睛里,随即又一寸一寸地挪到了周归心揽着太傅的手上,最后又隔空对上了太傅的眼睛。 太傅原本想拉开周归心不让他撒谎的手顿时就不动了,他若没记错,段秩这小子对周归心是存有不该有的心思的。 段秩和太傅无声地对视了几秒,而后不紧不慢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门与门框碰撞发出一记闷声,有点像大雨来临前的闷雷。 “段同学,”太傅礼貌地对他笑了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段秩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两份作业放到了太傅的办公桌面上,他看了眼还愣在太傅怀里的周归心,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尊敬:“老师,作业我写了两份。” 太傅挑了挑眉:“你帮他写了一份?” “是,”段秩微微一笑,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周归心没有写作业,都是我的错。是我昨日带他出去玩过了头,老师严厉,要是想罚,只罚我一个人便是。” 周归心原本揽着太傅脖颈的胳膊缓缓落了下来,他意外地看着段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太傅……”周归心回过了神,一咬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堂堂皇帝,还不需要旁人来帮自己顶罪,“朕——” 周归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太傅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太傅打断了他的话语:“皇上,这只是小事。” 太傅说完,便重新看向段秩,目光中带了几分打量的意味。段秩方才那话,看似是在给周归心担责,只是那句“老师严厉”,一来暗暗地给周归心上了眼药,二来给周归心一点压力,更显得他的担责可贵。 段秩此人,城府极深。 太傅心思流转地快,瞬间做出了决策,他给周归心道:“皇上,我们并非这里的人,这儿的作业之于您也没什么作用,皇上不做,臣也不会怪罪于皇上。” 段秩心思再玲珑,也没法改变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的事实。 周归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啊?” 段秩笑了笑,给周归心轻轻勾了勾唇,道:“太傅真是审时度势,分得清轻重缓急。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他没有喊“老师”,喊得是“太傅”。 太傅一瞬间就察觉到他话语里的挑衅意味,倏地有种不妙之感,他看向周归心,果不其然,周归心这会儿正眼睛亮亮地看着段秩。 太傅身为周归心的老师,从小对周归心就很严格。周归心贪玩不写作业的时候太傅没少让他罚抄,并且从来不受周归心撒娇的影响,说多少遍就是多少遍。 段秩方才那句“老师严厉”既不是要拉踩太傅,也不是想给周归心上眼药,他是想促使周归心想起来太傅对他铁面无情的样子,让周归心笃定太傅这次也不会放过他,这样太傅的松口就会显得愈发意外。 而这个意外的缔造者,就是段秩。 太傅和段秩对视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意味,他方才只想着段秩不过16岁,又防备他对周归心的狼子野心,一时竟忘了段秩是觉醒了自主意识的npc,他灵魂的年龄,是绝对不止16岁的。 披着年幼皮的老狐狸罢了。 “要上早读了,”段秩朝周归心伸出了手,话确实对着太傅说的,“老师,我们要回教室了。” 太傅微微颔首,对刚才段秩算计自己的事情不做任何表示:“去吧。” 周归心把手搭在段秩的手上,欢天喜地地给太傅道了别。 两人出了办公室的门,周归心左右打量了一下,确认没什么在偷听后,方才凑到段秩身边悄声道:“下次不许再欺负太傅了。” 段秩顿了顿,看向周归心:“嗯?” “朕聪明着呢,”周归心见他故意装胡涂,倒也不恼,“朕就是知道太傅不会罚朕才会去找他的。” 段秩轻声道:“是吗?——可是皇上看起来很害怕。” 周归心点点头:“是呀。朕是害怕太傅骂朕嘛。” 段秩捏了捏他的手心,停住了脚步,给他道:“我也是。皇上乃天潢贵胄,尊贵不已,即便只是挨骂,我也舍不得。” 周归心:“……” 这个段秩,又要胡说八道!这话让旁人听去了,要羞死了! 周归心脸都红了几分:“你别说了……” 段秩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太傅对皇上赏罚分明,定是这种正直的品行才会让他成为皇上这一代明君的老师。” 他夸太傅,顺道还把周归心夸了。语气真诚得让周归心一下子就忘记了他刚才不害臊的话,小尾巴翘得老高,臭屁得唇角都勾起来了,含糊不清地嘴硬道:“嗯……还好吧。” 段秩却是又叹了口气,苦恼得十分真切:“我也想成为太傅那般铁面无私的人,只是我过于公私不分,若是皇上一撒娇,我肯定什么也不顾了。” 第51章 他这话说得……周归心本想让他不要说漂亮话,但转念一想,自己每次给段秩撒娇,段秩确实都会顺着自己。 周归心:“……” 他倒吸了一口气,瞳孔巨震。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段秩做自己的太傅,他会少抄多少书本典籍! 段秩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差不多弄明白了。周归心对他的大臣相当信任,像那种泼脏水栽赃陷害的行为是绝对会适得其反的。但是,只是轻轻绿茶一下,倒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毕竟他从第一天就看出来了——周归心,特别吃绿茶那套。 他俩走回教室的时候,好多束目光就投了过来,主要是投给周归心的。 周归心还以为剧情使然,他们又要议论自己了,不曾想这些人倒是一言一句地紧张起他来了。 “周归心,老班没有为难你吧?” “周归心,老师喊你干嘛去啊?他说的什么啊?” “周归心,他没骂你吧?” “周归心……” 他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叽叽喳喳得宛如御花园里养的鸟群,周归心被他们吵得脑壳疼,他定眼一看,才发现这里面大部分人是昨日一起去夜市的人。 少年人的友情来得最快,一次玩闹就会化敌为友。 周归心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对自己改观了,他眼里带了笑意,毕竟他是明君嘛,他品行端正又勤政爱民,他这么好,不会有人讨厌他的。 周归心虽然对原主万人嫌的处境没什么怨言,但他很明显还是更适应众星捧月的样子,眼下被这么多人关心表现得相当坦然,笑眯眯给他们说了自己没什么事,就是没写作业而已。 “草,”李洋一拍大腿,“我也没写呢,你们谁给我抄抄!” 昨晚去夜市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写,人群瞬间更加沸腾了,简直像烧得正旺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 “那么多,”李洋终于要到了作业答案,旋即两眼一黑,瞬间动了别的心思,他看向周归心,“周归心,老师怎么说的你啊?”不然他也别补了,挨一顿骂就挨一顿骂吧。 周归心自然是不能给他说两个世界的事情的,他看了眼旁边的段秩,道:“段秩写了两份作业,一份给了朕。” 李洋:“……?!”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草?! 段秩猛地被牵扯到了话题中心,却是没什么反应,相当从容淡定,他看了眼他们,又低头给周归心道:“皇上不拘小节,与他人也能相处得其乐融融,又大度善良,一些性子直爽的人变容易忘了规矩,会直呼皇上的名讳。” 周归心本来就在纠结他们叽叽喳喳叫自己名字的事情呢,段秩这么一说,他就不怎么感到别扭了。 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听见段秩轻飘飘道:“不像我,我从来不敢直呼皇上的名讳。” 第26章 绿茶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李洋:“?” 不是,段秩这话听着是在夸他不假,怎么感觉这么别扭?这好话到了段秩嘴里怎么就这么像骂人的? 这倒是。周归心看了眼段秩,小声道:“你有的时候也会直呼朕的名讳。”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又把话说回去了:“所以说皇上开明大度,不跟我一般计较。”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面上带了很明显的笑意。 李洋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了,他瞪了瞪眼,亡羊补牢似的:“我也可以喊周归心‘皇上’啊!” 不就是个外号,还当真了吗! 周归心:“……” 这声皇上,喊得好生虚情假意。 段秩只轻轻看了李洋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李洋:“……” 这么一看,段秩的手段,真的好脏! 他本想跟段秩好好算个账,可惜早读的铃声响了起来,只好草草结束。 等到上了课,周归心的耳根才算是清净下来了,这节课是数学,学的东西对于周归心而言过于深奥,周归心就没再听。 他的思想开始发散开来,一会儿觉得这边特别好舍不得走,一会儿又特别想家。末了,他又开始想,他既然来到这边了,那那边的他会怎么样呢?那边的大臣又会怎么样? 说起来大臣,他又开始想,跟着他来到这边的大臣都有谁,那个黑色物什是根据什么来选择他的大臣的? 他想东想西的,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下课。 下课,周归心还没说什么,就看见左相和右相跑了进来。 周归心开心道:“左相,右相!” 见他俩想给自己行礼,周归心连忙伸手制止了:“这边情况特殊,就不要多礼了。” 左相和右相对视一眼,齐齐地给周归心点了点头。 其实他俩来这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主要是原著的周归心处境实在惨不忍睹,他们生怕自家皇上挨了这些莫名的苦,连忙赶来跑着给周归心撑腰来了。 眼下看来,周归心似乎不需要。 他俩到这里没多久,话都没没说多久,周归心身边就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人,比宫里大型夜宴的时候还吵。 他俩跟周归心说了就没三句话。 左相笑得很僵硬。 本来跟朝堂上的那几个诡计多端的老贼争宠就烦,不曾想来到这儿人更多了。好可恶,那是你们皇上吗就从这叭叭个没完?! 第52章 右相倒是多看了段秩好几眼,周归心课桌前门庭若市,旁人说话的声音大,挤动的幅度也大,这段秩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下岿然不动,硬是坐稳了周归心最近的一把凳子,某种方面来讲,还挺牛。 段秩注意到右相的目光,十分坦然地回望了过去。 半晌,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周归心总感觉现在这个场景很像自己溜去夜市被认出来的时候。 他刚登基那年,被太傅等许多大臣按着当年好几个月的明君,实在憋得狠了,听闻皇城内夜市相当热闹,便给福公公撒娇,让他帮着打掩护,自己悄悄溜去了夜市玩。 他本意出去片刻就回来,玩得正开心时被侍卫长给逮到了,侍卫长那一声震天动地的“皇上”直接坏了他的事。原本喧哗的夜市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当场把周归心给气哭了。 他一哭,不止侍卫长,下面的百姓也跟着慌了,胆小的就跪在下面瑟瑟发抖,胆大的就凑到他面前,进宝似的将自己的物品递给周归心看,周归心眼看着那些新奇的东西慢慢地就不哭了,好奇地打量着。 渐渐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凑到周归心身边来给进献自己的货物,吵吵闹闹的,好像生怕周归心会忽视掉自己一般。 虽然吵,但周归心也确实是体会到了先皇与史书上所说的“与民同乐”。于是那便成了周归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偷跑出去的经历,也是第一次被太傅逮住抄书也是开心的。 周归心想,朕要做一个明君呀。 周归心回过了神,他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人给他送新鲜的玩意,眼角渐渐地有些湿润了,上节课的纷乱思绪顷刻间便有了决定。 他得回去,他还想听京城夜市里的百姓讲述他们的货品。 “不是,你们神经病吧!”李洋被挤得忍无可忍了,大声喊道,“昨天你们还说他呢!” 他这话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给定在了当场,好多双心虚的眼睛就这么不停地打量着周归心。 李洋得了空,喘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雕刻精美的铃铛,放在周归心的面前,得意洋洋道:“这是我爸昨日刚收的古董。” 周归心难得在这里见到自己那个时代的东西,登即拿了过来,稀奇地观摩着,却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李洋见他看得专注,还以为他对古董感兴趣,便继续道:“好看吧,明朝的东西,好几百万呢。我爹还收了好几副字画。” 明朝。 周归心眨了眨眼,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朝代,兴许是话本里自创的吧。只不过眼下倒是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关心:“字画?字画很值钱吗?” 他只知道当朝一些名门大师的字画很值钱。 李洋撇了撇嘴,道:“几千万呢。” 周归心看向段秩,段秩温声帮他换算:“大概,几千两黄金吧。” 周归心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李洋就喜欢他这副吃惊的模样,微微抬了抬下巴:“对啊。” 周归心却是不说话了,托着下巴,认真思索着什么。 段秩微微偏了偏身体,靠近了他:“想要那些字画吗?” 周归心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朕再想想。” 左相可算找到机会插话了,他的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奉承和崇拜意味:“皇上天资聪颖,写出的字更是宛若游龙,更何况,皇上落下的每一横,都是土地绵长,每一竖,皆是风调雨顺,一撇一捺更是彰显了我朝文人君子的绰绰风姿,皇上写得分明就是我大周的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右相在一旁补充道:“皇上的字之于大周有着难以撼动的重要意义,他人作品远不能及也。字若其人,皇上在宣纸上写下的一个小字,却是我大周的一个大字。此等意义,非金钱可衡量也。” 段秩:“……” 李洋:“……” 旁的同学:“……” 你们文科班,学得这么高端? 周归心看了他们一眼,他身边的同学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左相和右相说得可不是他写在宣纸上的字,而是落在折子上的字,字里行间看似是在夸他,实则是生怕他沉迷于字画贪玩,拐弯抹角地提醒他呢。 周归心瘪了瘪嘴,闷声道:“朕自然知道。” 左相和右相齐声道:“皇上开明大义。” “我不懂朝政,”段秩冷不丁地插了嘴,却是温柔地看向周归心,“只是身为皇帝未免辛苦,皇上又年轻,看些诗书画本陶冶一下情操,放松一下也不会碍什么事。” 左相:“……” 右相:“……” 坏了,这小子针对他俩来的。 周归心被他这通话哄得开心,便顺着他说话:“你生于这里又长于这里,当然不会朝政啦。左相和右相忠心耿耿,为国为民,才会这样说的。” “嗯,”段秩轻轻应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道,“我和皇上却是不是一个背景下的人,所以不会朝政,也不会为国为民,我只会……” 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惹得周归心实则心痒,他好奇地追问下去:“你只会什么?” 段秩抬眸看了眼正目光凉凉盯着他的左相和右相,又对着周归心微微低了低头,温柔道:“我只会心疼皇上。” 第53章 左相:“……” 右相:“……” 竖子敢尔! 李洋他们却是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出现了!绿茶标准语录! 周归心的手不由自主地攥在了一起,他脸都红了几分,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吐出来两个苍白无力的字:“放肆……” 段秩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伤心:“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若是真情流露也是过错,皇上就把我判刑吧。” 周归心:“……” 他被段秩乱七八糟的言语羞得不行,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你乱说!”什么真情流露!肉麻死人了! 段秩弯了弯眸,周归心脸还羞红着,瞪来那一眼毫无威慑力,平添几分可爱。 左相冷眼看着段秩,凉凉道:“竟敢对皇上大不敬!” 段秩因为嘴还被周归心捂着,只看了他一眼,微微挑了下眉。 直接把左相气得转身离开了。 好一个居心叵测的段秩!对他们皇上有那种心思不说,竟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恶心手段谋取皇上欢心!歹毒!小人!无耻! 左相一走,上课铃就响了起来,周归心桌旁的人也宛如流水般哗哗地流走,他又瞪了眼段秩,见老师来了,方才把手放了下了。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可是你们大周的皇帝,真的很可爱。 周归心似乎是真的把这个小插曲放在了心上,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放学的时候,他才凑到段秩身边,斟酌着开了口:“段秩,你知道哪里有卖字画的地方吗?” 段秩以为他是对李洋说的那些字画动了心思,便道:“兴许,古玩市场?”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给他打着商量:“朕想去。” 段秩垂眸思索了一下。周归心惦记这件事惦记了一天,说明是真的喜欢,这边的古玩市场还是挺大的,想好好逛一下的话,放学后的这段时间肯定是来不及,那就只能周六周天去了。 “这周末带你去。”段秩做出了决定。 周归心欢呼了一下,连带着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一蹦一跳的,似乎是要连脚下的影子都甩掉,他眼睛亮亮的:“那就这么说定啦!” 第27章 嫉妒 周归心从确定要去古玩市场后往太傅那里跑得更勤了,如今太傅在周归心面前,别说段秩,连其他大臣加一起都比不过的炙手可热。 一开始周归心只是去办公室找太傅,后来见太傅经常奔波于苏家、学校还有他家,实在疲惫,便让福公公收拾出来了一间屋子,供太傅歇脚,太傅由此便住在了苏家。 原本定好的周末去古玩市场的事情也是一推再推。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礼部尚书见周归心被太傅哄得实在开心的模样,难免嫉妒,他扭头醋溜溜地给段秩道:“平日里见你伶牙俐齿,怎得遇见太傅倒是一言不发了?” 段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太傅集全朝火力于一身,说明他在周归心面前的地位绝对不容小觑。之前不显,如今太傅搬了过来,他才明白之前当真是小瞧了太傅。 自从太傅来了之后周归心恨不得天天黏着他,给福公公撒娇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实在不行,”刑部尚书压了压身子,悄悄道,“我等放将军咬他,他住了院,皇上可就不能黏着他了。” 福公公连肚子都抖了抖,面露迟疑:“这法子……不太好吧。” 镇国大将军甩了甩尾巴,俯下了前身,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段秩揣摩了一下,镇国大将军应该是在表达自己可以去咬太傅的意思。 太尉还是有点理智在的,他拧眉道:“恐怕皇上会怪罪于将军,依我看,不如给太傅下点药。” 礼部尚书看了太尉一眼,表情中依稀有几分嫌弃的模样,他轻啧了一声:“这里不比大周,不好寻药,此法行不通。” 苏青竺莫名就被拉来和他们商量暗算太傅的事情了,他看着这几个狗腿头对头围成一圈同仇敌忾,总觉得自己和他们实在是过于格格不入。 他无语道:“人太傅长得又帅又年轻,说话还好听,周归心当然喜欢他了。” 此话一出,苏青竺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尤为不善起来。 苏青竺:“……” 怎么了,还不许别人说实话了吗? 想到这几个狗腿平日里几番欺负打压自己,苏青竺眯了眯眼,总算找到报仇的机会了,他把平日里过任务的演技都用起来,看起来十分真诚:“周——皇上,皇上能这么喜欢太傅,说明太傅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一句话,直接戳到这几个尚书的肺管子了。 礼部尚书眉一竖,恨道:“苏青竺!” 苏青竺从桌子上的果盘中拿来一个果干,慢条斯理地塞到自己嘴里,悠哉悠哉地嚼完咽下后,才继续道:“太傅,年少就是状元,论年龄,比你们年轻,论才华,比你们好,说话温柔又耐心,周归心喜欢他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末了,他又看向段秩,凉凉道:“天降打不过竹马,人多年感情在那搁这呢。” 他停了停,幸灾乐祸地给段秩道:“要不你们收拾收拾,兴许哪天再见到太傅就是册封大典了呢。” 段秩淡淡地看着他,握着椅子的手却是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第54章 苏青竺猛呛了他们一顿,心下那口恶气终于出了,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不少,他正准备继续说点刺激他们的话,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拽了一下,一瞬间就跌倒了人群之中。 苏青竺:“……” 他抬头看了看上面那围了一圈的脑袋,一时有种不妙的感觉。那边周归心还在跟太傅研究电视,他只要一嗓子就能把周归心喊过来。 礼部尚书率先发现了他的念头,一把捂住他的嘴。 苏青竺:“?!” 周归心眼巴巴看着太傅给他调电视,突然听到什么动静,像是从客厅那边传来的。他吓了一跳,意外地往那边看了看。就看见沙发上鼻青脸肿的苏青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周归心:“……?” 他大骇,吃惊道:“皇弟,你怎么了?” 苏青竺抹了把脸上的灰,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嗬嗬”的狗低呼声,方才不妙的挨揍经历让他一下闭上了嘴,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没事,我自己摔的。” 周归心:“……” 太傅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摔成这般?” 苏青竺闭了闭眼,耻辱地“嗯”了一声。好可恶的狗腿们,他迟早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周归心小小地“啊”了一声,抿了抿嘴:“朕的太医不在,不然就传太医了。要不然,朕让人去给你买些跌打药来?” 苏青竺一噎,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周归心未免太实诚了一些,所以更觉得他这皇帝的水分大,谁家皇帝这么没心眼的? “苏家,不是有家庭医生吗?”太傅看了围在那一圈的人,轻飘飘地给周归心出了个主意。 周归心经他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他看向礼部尚书,道:“礼部尚书,你是苏家的当家主母,快请家庭医生来!” 礼部尚书表情一僵。 苏青竺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流转了一番,顷刻间就找到了惩治这群狗腿的办法。既然打不过,那他就加入!从他们对太傅的嫉妒心上就能看出来这群人多喜欢周归心,既然如此,那他就成为周归心的狗腿一号,他妈的到时候他定报今日血仇! 半个小时后,苏青竺看着跪在周归心面前嚎啕大哭的家庭医生陷入了沉默。 他早该想到的,太医和家庭医生,多么专业对口啊。 “皇上,”太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臣找您找得好苦啊!” 周归心被他惊天动地的哭号声吵得耳朵疼,连忙把他扶起来:“太医,不必多礼!” “皇上啊呜呜呜哇哇哇!”太医被扶起来了还是在哭,哭得见牙不见脸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一般。 “太医,你先给朕的皇弟瞧瞧。”周归心给他指了指还站在一旁的苏青竺。 “皇上,”太医一抹眼泪,咬牙切齿道,“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归心:“……” 太医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不”吗? 周归心道:“你说吧。” 太医恶狠狠地看了眼苏青竺,气愤得脸都红了:“启禀皇上。臣认为,苏青竺此人十分诡计多端、心术不正,皇上深明大义,臣实在担心皇上受他蒙蔽!” 苏青竺见他瞪自己就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了,若是放在之前他估计还会生气,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磨练——尤其是刚才那一顿毒打后,他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彻底免疫了。 他看了他们一眼,慢吞吞走到周归心面前,泫然欲泣:“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虽然愚笨,不如各位大臣那般能言善辩,但对您也是诚心诚意的。”不就是狗腿吗?他做过那么多任务,这种信手拈来的事情不比那群大臣做得好? 周归心欲言又止,苏青竺,除了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没有提醒自己换校服背书包外,其他时候却是也挺好的,上次自己那剪刀威胁他他都没生气耶…… “皇上,”段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了,“这种事情不如交由他们自己决定。”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 段秩面上没什么波动,他在周归心面前似乎一直都是低眉顺眼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浅浅淡淡温温柔柔的,他道:“皇上身边的人,怎么说也是成年多时了,苏青竺又是自己受的伤,治与不治、怎么治、谁来治,这等小事他们做决定就好,皇上就不要为这种事情费心劳神了。” 周归心扬了扬唇角,从太傅身边走到段秩的身边,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给苏青竺和太医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自己看着办吧,朕还有事情要做呢。” 太医:“……” 苏青竺:“……” 周归心本想继续和太傅商量事情,却是被段秩伸手拉住了手腕。周归心疑惑地回过了头。 “我买了豆乳小蛋糕,”段秩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了看外卖的界面,“皇上今日好生忙碌,吃口蛋糕休息一下吧。” 周归心的事情其实也到了收尾的时候,段秩手机上的那个蛋糕也确实诱人,他看了几眼,没有忍住诱惑,轻轻点了点头,道:“朕还没有吃过这种呢!” 段秩伸出了手,周归心已经习惯这个动作了,他十分熟练地把手搭了上去,而后被段秩轻轻地握住。 周归心凑到段秩身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蛋糕?” 段秩把他牵了过来,耐心地给他解释着,他措辞厉害,听得周归心越来越期待,一时将太傅也抛在了脑后。 第55章 太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段秩,段秩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越过周归心,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苏青竺说得的确在理,太傅从小就陪着周归心,感情确实深厚。只可惜太傅成也竹马,败也竹马,他在周归心心里威严的形象早已立起,哪怕平日里再温柔也动摇不了半分,更何况,他俩差了足足九岁呢。 至少在纵容周归心和年龄方面,他有着绝对的优势。 段秩勾了勾唇,率先撤开了目光,好似刚才的对视只是无意之举一般。他低下头,又问周归心想不想吃点别的。 周归心犹豫了一下,他现在还欠着段秩的债呢,这样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了。 “臣曾听闻,”太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蛋糕零食对身体不好,皇上才十六岁,正是生长发育的时候,还是少吃为宜。” 周归心:“……”好叭。 段秩抬了抬眸,淡定道:“不要紧。蛋糕这种东西本身就很甜腻,多了也吃不下去的。” “皇上若是想吃,”段秩低头,重新把手机递给了周归心,“想吃什么点就是了。” 周归心眼巴巴看着段秩,其实吧,段秩除了有时嘴讨人羞了些,其余时候真的好会疼人。 “皇上,”段秩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温声道,“在您没来之前,我一直是饱受欺凌和孤立的样子,虽说古之立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我确实,很难过。” 段秩说到动情处,声音都变得有些艰涩起来,他脸色不太好,显得看向周归心的目光愈发柔和:“皇上来了之后,我才有了同桌、朋友,我才感到,这世界上,并非那么孤单冰冷。所以我想对皇上好,只是想报答皇上对我的慰藉。” “所以,请皇上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好吗?”段秩真诚地看着他,语气恳切,“不然的话,我真的会很难受,也会良心不安。” 第28章 偷听 自从那日段秩给周归心卖了一通惨后,周归心对他的容忍度明显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后来段秩再给周归心送点什么小东西周归心就不再拒绝了。 就是周归心还是和太傅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商量什么东西,连福公公都不让他知道,俩人从屋里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不到饭点绝不出来。 苏青竺睨了段秩一眼,幸灾乐祸道:“这么久,熟饭都得煮成好几锅了吧?” 段秩搅动燕窝的手一顿,瓷制的勺子与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淡淡地抬眸,看向苏青竺:“完不成任务,你也回不去。” 苏青竺:“……” 就知道周归心的狗腿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段秩虽是嘴上不说,眼睛倒是不经意地往周归心紧缩的门上屡屡瞥去。比起他这么隐晦的打量,他那几个大臣就相当明目张胆了,直接趴在门上搞偷听。 苏家毕竟是大户人家,建筑材料的隔音效果自然不必说,他们什么也听不到。于是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镇国大将军身上,大将军临危受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耳朵凑到门缝边。 苏青竺:“……”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那边几位大臣还没听出来个所以然,就看见镇国大将军两目一瞪,飞速窜了下来。 礼部尚书还没问出口,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趴在门上的几个人摔做了一团,尴尬地和周归心大眼瞪小眼。 周归心疑惑地看了眼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咳咳……” 一群人兵荒马乱地站起身后,卧室里瞬间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段秩慢悠悠道:“皇上,他们也是担心你,见你和太傅在里面久久不出来,这才出此下策,偷听的。” 周归心:“……” 他不可置信道:“你们偷听朕讲话?” “皇上!”几个人争相恐后地跪下,眼泪说来就来,“皇上!臣等不是故意的!” 太傅从周归心身后走了过来,给周归心行了个礼,道:“皇上,这建筑的材料十分安全,他们即便是偷听,也是什么都听不见的。” “是呀是呀……” 周归心看了眼太傅,无奈道:“起来吧,朕没生气。” 他停了停,又看向也混在里面的福公公,道:“福公公,朕饿了。” 福公公立刻就爬起来了,甩了甩拂尘,忙不迭道:“老奴这就去吩咐人备膳。” 福公公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周归心被一群人围着,下楼梯的时候都感觉挤得慌。他刚一站到地面,就看见段秩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甜点,然后给他伸出了手。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跑到了他身边:“这是什么?” “麻薯。”段秩捏了一个喂到他嘴边。 周归心接过来吃着,说话声音含糊不清的:“你不好奇朕在跟太傅说什么吗?” 段秩笑笑:“皇上想说自然会跟我说,我永远相信皇上。” 周归心吃麻薯的动作一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朕……朕做成了就给你说。” 段秩弯了弯眸:“皇上真好。” 苏青竺:“……”真能演啊。 旁边的大臣:“……”这段秩,快要比太傅还要讨人厌了! 如此的场景在苏家的别墅里上演了不知多少次之后,终于到了段秩和周归心约好的去古玩市场的地方。 段秩阴郁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至少去古玩市场的时候,不会有太傅跟着。他做好了准备,却见太傅背了一个大包和周归心缓缓走来。 第56章 段秩眉尖一条,陡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周归心走到他面前,眼里依然带着要去古玩市场玩的期待与欢快,嘴里却是说:“段秩,今日你不用跟朕和太傅去了。” 段秩表情一僵,半晌,他低声问道:“我惹皇上不开心了?” 话语可怜,弄得周归心怪不好意思的。他连忙摆了摆手,给段秩解释道:“不是的,太傅这几日已经把那里打听清楚了,朕和太傅去就够了。” 段秩神色泫然,仍是勉强笑道:“皇上……” “你别这样看着朕,”周归心被他这个神情弄得难以言喻,他想了想,继续给他说,“你老是跟着朕跑来跑去,朕不好意思。” “我愿意的。”段秩果断道。 周归心噎了噎,面露几分无奈:“朕真不需要那么多人。” 太傅向前一步,温声给周归心道:“皇上,段公子似乎真的很想去,臣无争宠之心,便不去了吧。” 段秩:“……” 他偏了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太傅,太傅也看了他一眼,并不做什么话语。 周归心本来还挺纠结要不要带段秩去的,倒是太傅的话提醒了他,太傅一直在他身边尽心尽力,从不主动邀功讨赏,也不像其他大臣那般吵来吵去地争宠,他来苏家这段时间确实冷落了太傅。 周归心原本摇摆不定地心顿时又坚硬了起来,他道:“还是太傅和朕去吧,段秩,朕给你带好玩的。” 段秩:“……” 倘若此时再坚持下去,反倒愈发衬得太傅与世无争起来,他看了眼周归心,微微低了下头:“我确实没有太傅那般好心胸,太傅千人敬仰,万人爱戴,皇上选择太傅是自然的,我可以理解皇上。” 周归心:“……” 段秩这个时候还没达到以后那般叱咤风云的地位,在家里不受重视,在学校又老是被人欺负,这么粘着周归心似乎也挺合理的。 “朕不是嫌弃你,”周归心拍了拍段秩的肩膀,认真道,“太傅是太傅,你是你。你不用跟太傅比,朕觉得你很好,旁的人不喜欢你,朕喜欢你。” 段秩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弯了弯,虽然知道周归心的“喜欢”并非他想要的那种喜欢,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心尖一颤。 真的是,好温柔善良的小皇帝。 段秩抬了抬脸,给周归心笑笑:“我知道,谢谢皇上垂爱。” “你不难过啦?”周归心问道。 “不难过了,”段秩见周归心鬓边头发翘起了一撮,伸手帮他压了压,道,“谢谢皇上。” 周归心确认他没有什么事后,便喊上太傅一起出门了。 太傅学习能力强,这些日子已经将包括路线在内的很多事情都准备好了,他差不多摸透了古代和现代的差别,混入现代人中也不会被发现。 周归心看着太傅熟练地打了车,又同司机无障碍地交流,趴在车窗前,隔着玻璃看外面飞速后退的景色。 真厉害呀太傅。 “皇上?”太傅似乎是见他不怎么说话,关切地问了一句。 周归心眼睛亮晶晶的,夸赞他:“太傅好生厉害!” 太傅笑笑,温柔地回复他的话:“不如皇上半分。” 周归心不想跟他互相吹捧,眼睛转了转,熟练地撒娇:“太傅,朕想吃糖。” 太傅一怔:“臣没有带,不如到了地方给皇上买些?” “啊?”周归心也跟着他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是了,他在皇宫坐的都是步辇、马车什么的,不如这边的车稳,路也不如这边的平缓,他在皇宫的时候也就不太习惯在车上吃东西。 在车上吃甜食的习惯完全是来到这边段秩给他带出来的。他一开始坐车总是不安分地乱打量,还屡次把头伸出去,段秩就拿甜食哄他坐好。 周归心神情微妙了一下,旋即在车上坐好了。 “朕知道了。”周归心这么说。 古玩市场离这边比较远,周归心起得又早,靠着窗,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他睡得不好,总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太傅把他喊起来。 古玩市场很多人也很吵,除去一些店面,还能随处可见一些摊贩。周归心大概瞥了几眼,便见太傅从一旁的奶亭中买了几颗糖过来,递给了周归心。 “谢谢太傅!” 周归心拆了一颗,含在嘴里,跟着他往约定好的地方去。 太傅找的地方店面很小,可怜见地被挤在街路的一角,被旁边两块大牌匾夹击着,堪称夹缝生存。 周归心一路跟着太傅进去,上楼,找到店家,他手里的糖都吃了三颗了。 “张少爷。”店家见是太傅,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殷勤地迎了上来。 周归心反应了一下,记起来太傅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苏母的弟弟。有的时候周归心也觉得这些事情在某些方面很巧,因为太傅和礼部尚书确实都姓张。 太傅把背着的包打开,从里面拿出来几份卷轴,交于了那个店家,十分礼貌:“麻烦您鉴定一下这些的价格。” 店家尽数接了过来,吩咐旁边的店员:“小李,去把鉴宝师请来,再沏壶好茶来。” 他吩咐完,又满面笑意地给太傅和周归心道:“来张少爷,周少爷,我们去里面坐着说话。” 店家把他们引到了一个装饰很好的房间里,店员带了鉴宝师和茶水过来,周归心尝了一口,觉得一般,不如皇宫里的好。他转而吃起了店里送的小零食来。 第57章 鉴宝师展开那些卷轴,周归心一时间便紧张了起来,连手里的小零食也不吃了,太傅察觉到他的紧张,拍了拍他的手,算是有几份安抚意味。 这些字画其实不是珍藏,而是周归心和太傅写的。周归心的灵感还是在李洋身上得到的,既然古董字画可以卖钱,那他算来,也是个“古人”。他的真迹应该也会比较值钱吧,更何况他还把国玺带来了。 太傅也不确定这事能不能成,只是说可以一试,便领着他在房间了写了好久的字。 周归心不给别人说的原因就是觉得若是这事做成了,那自然是好的,若是做不成岂不是落了个自恋自大的丢人印象,皇帝也是要脸的呀! 鉴宝师在那边认真仔细地查看,周归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他,提心吊胆的。 茶水还是热的,白气氤氲着,店家、太傅和周归心都没有说话,目光尽数落在中间鉴宝师的身上,房间里针落可闻,只能听见一些翻动卷轴时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鉴宝师把字画分成了两半,缓缓走来:“张少爷,周少爷,这些字画,有一部分确实是价值连城,有一部分是属于普通的字画作品,或许可以去书画展那里估价。” 第29章 宝贝 那鉴宝师把所有卷轴分成了两摞,他指着其中一摞道:“这些书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另一摞自然就是普通的书画作品了。 周归心想了想,总感觉那摞普通书画应该就是自己的,毕竟太傅书法功底了得,在大周的时候就是千金难求,他虽写得也算端正,比太傅还是差了些。 他走了过去,却是一愣。 那摞被称为“价值连城的宝贝”的书画作品,都是他的。 太傅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摞字画。 保险起见,周归心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您真的没有弄错吗?” 听他这样问,鉴宝师又连忙认真检查了一番,放下了心,确定道:“没有的。” “可是……”周归心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太傅拉住了手腕,他只好闭上了嘴。 太傅将周归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给那店家说:“好的,那麻烦您核算一下钱,这些我们都要卖了。” 店家一喜:“全部?” “对,”太傅的目光又渐渐移到属于自己的普通书画上面,礼貌道,“那些就当作赠礼好了。” 店家笑意更甚,果然还是豪门出手阔绰,他连连应下,见周归心喜欢方才那些小零食,又让员工给周归心又拿了一些。 周归心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走过去,随便翻开了一些自己写的字画,无论是论结构还是其他,肯定是比不上太傅的,他观察了一会儿,最终落在了卷轴上的那个红色落款上面。 ——这是他的国玺。 一瞬间,周归心恍然大悟。一定是这个国玺的缘故。他穿来这边,只有国玺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其他的各个对象都没有跟过来,足以见它的特殊。 定是大周的列祖列宗在保佑他。 “周少爷?”似乎是看他盯着卷轴的时间过于久了,鉴宝师疑惑地开口询问。 周归心摇了摇头,眼里明显有了几分笑意,他从员工给他的小零食里拆了一包小饼干吃着:“没事。” 大周皇朝出美人,周归心更是被誉作“千古美君”,此时一笑,宛如光落春梢,美不胜收。 鉴宝师倒让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太傅方才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会儿那国玺的落款,周归心明白的他自然也明白。那国玺是大周开国皇帝命人打造的,过了几百年,兴许真的是通灵的。 “太傅!”周归心心下开心,便把手里的饼干分给了太傅一些,“这个好吃!” 太傅笑了笑,接了过来,只道:“臣谢过皇上。” 他俩说得声音小,一旁也没有人听见,只感慨一句他俩关系是真的好。 周归心在这吃到第八包小饼干的时候,那店家拿着一张卡和合同来了。店家和太傅讲起了价,期间周归心又吃了八包小饼干,甚至纡尊降贵地喝了两杯那不怎么好的茶水。 终于,太傅和店家达成了协议。周归心还是没怎么驯服好钢笔以及中性笔,写出的字实在不称人意,只好让太傅去合同上签名。 签好名,店家便让他们去点银行卡里的钱,周归心不太懂这些,便是太傅跟着去检查的。 直到一切都无误后,他们才从这家店里走出来,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周归心吃了饼干,也不算饿,但念及太傅,他还是跟着太傅去一旁的面馆里吃了一碗面。 周归心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肯悄悄问太傅:“太傅,那些东西卖了多少钱呀?” 太傅想了想,给他道:“约莫,黄金一千两。” 周归心拿着的勺子都险些掉下来:“这、这么多?!” 那他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把欠段秩的钱还了?说到段秩,周归心又想起来今早说给段秩带好东西的事情。 他本就不太饿,这会儿更不想吃饭了。 “皇上,”太傅慢悠悠地开口,“皇上不如先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他这个语气,一下子就让周归心想到之前贪玩不吃饭被罚抄书的经历,周归心的胃口瞬间就打开了,可怜地坐在角落里吃面条。 第58章 他凄凄惨惨戚戚地想,若是段秩,定然会立马就带着自己去逛古玩市场的。 思及此,周归心想,他一会儿定要给段秩挑一个特别特别好的礼物! 好在太傅也知道他刚才吃了一点东西,点餐的时候便给他点了儿童套餐,这餐量确实小,周归心吃了之后便无聊地东张西望。 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这餐量都是小孩子在吃。 周归心:“……” 他瞬间明白了儿童套餐的含义,脸都红了几分。 这个太傅!怎得净给他点这种饭! 周归心强忍着羞耻坐在座位上,等到太傅吃完饭,便立刻跑了出去。霎那间,他感觉外面的空气都要比店内的清新很多。 这家面馆对面正对着的就是一家古玩字画的店,太傅刚追出来,就看见周归心往对面那家店里走去了。 “皇上。”太傅生怕周归心出什么岔子,连忙又跟了上去。 周归心正打量着店里各式各样的折扇,见太傅进来,还喊他过去:“太傅!” 太傅见他没事后心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走到他身边。周归心便把挑出来的这几把折扇一一展开,问太傅:“太傅,你觉得哪个样式好看呀?” 太傅低眉看了几眼,扇子上的画大多是山水画,样式都差不多,他沉吟片刻,问:“皇上可是要送给什么人?” 周归心点点头:“朕要送给段秩,朕答应过他的!” 太傅:“……” 他原以为是送给礼部尚书或者别的大臣的,原来是段秩。 周归心见太傅也没有说出来什么有参考价值的回答,便自顾自道:“朕也觉得段秩不适合用折扇。” 他又去别的地方看了看,倒是挑了几套不错的文房四宝来。 “这些给礼部尚书他们!”周归心见太傅疑惑,便主动替他解了疑。 太傅点了点头,夸赞周归心:“皇上体恤臣下,好厉害。” 周归心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太傅便用方才卖字画得来的钱买了这些文房四宝。 这一家店没有什么好东西,太傅便提议和周归心一起去下一家店看看。反正,古玩市场这么大,总能买得到合适的东西的。 下一家店一些陶瓷制品比较多,大多是一些瓶瓶罐罐或者杯盏茶壶之类的东西,周归心觉得这东西买来也没什么用不说,还是寻常古玩的样式,一点也不够新奇。 倒是太傅从这些茶壶里得出了灵感,微笑着给周归心建议:“不如给段少爷买点茶叶。” 周归心本仔细打量着一个陶瓷小碗,闻言,意外地看了看太傅:“茶叶?” 段秩喜欢喝茶吗?他怎么一点相关的印象都没有。 太傅只淡淡地勾了勾唇,并没有做什么解释。 “朕再看看吧。”周归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贸然接受太傅的建议。毕竟这个年代的少年人似乎都不喜欢喝茶,他和段秩朝夕相处都没见过他喝茶,若是送了别人不喜欢的礼物,那就不好了。 太傅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臣来前做功课,听说古玩市场的小摊小贩兴许会有好东西,”太傅出了一个损招后便又变回了平时正经可靠的模样,给周归心认真出谋划策,“不若皇上去那些小摊前看看?”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太傅知道他娇生惯养,便主动帮他背了给大臣们买的那些文房四宝。周归心瞬间就解放了双手,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他的活力随着手中压力的消失又重回了身体内,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边暗地里盘算给段秩带什么东西。 他当时给段秩许诺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事来。他觉得,按照段秩的性格和对自己的态度,无论他送什么段秩都会很开心。 可是正因如此,他才不能随便买点东西就敷衍给段秩了。 今天是周末,古玩市场的人多得很。周归心有的时候打量着打量着什么东西,就被旁边人聊得八卦吸引去了,便就近买个什么吃食,美滋滋地听人家聊八卦,听完后再依依不舍地继续去别的地方琢磨给段秩的礼物。 好可恶的段秩。周归心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心仪的东西,一时也有些着急了,在心底暗暗斥责起了段秩,竟让朕如此为难! 眼见着太阳西下,周归心也差不多逛了一圈了,他走得脚都有些酸了,正值凉秋,难得出了一层薄汗。 晚上要降温,太傅生怕他着凉,忍不住道:“皇上,不然我们买点一些珍贵的物品回去吧,或者改日再来?” 周归心撅了撅嘴,若是如此,他岂不是要在段秩面前食言了,可是太傅说得也没有错,天已经要晚了,似乎也不用急于一时。 他刚才在一个摊子上看中了一个雕刻精美的小木人,看起来挺有趣的,摆在桌子上也好玩,送给段秩也不是不行。 周归心正准备开口给太傅说回去买那个小木人,耳里就钻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他怔了怔,冥冥中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循着声音跑去。 “皇上?”太傅见他跑得着急,不免也跟着追了上去。 周归心没注意太傅,只循着那清脆的声音一路跑过去,才发现是他还没逛过的小摊,那小摊的物品大多是一些玉石,摊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第59章 “您好。”周归心给摊主打了个招呼,打量了一下,才发现那声音是一个剑穗发出的:一个剑穗段挂在支起的架子上,由一根红绳串起,吊坠是一块品质上乘的玉石。 周归心听到的声音,就是这玉石随风撞到铁质的架子发出的。 一下又一下,清脆至极,荡漾在秋风里。 “皇上,”太傅好不容易追上了他,见他盯着那个剑穗,就知道他是中意了,便问,“皇上可是想要那个剑穗?” 周归心点点头,主动道:“是,朕喜欢它的声音。” “声音?”太傅一愣,“什么声音?”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就是它发出来的声音呀。”周归心一边解释着,一边给摊主打过了招呼,自己伸手把那个剑穗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这剑穗上的玉触手生温,品色极好,周归心看着,居然生出几分熟悉感,只是脑子被获得它的惊喜与喜悦占领,一时也想不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只是扭头给太傅说:“太傅,朕想要它!” 太傅点了点头,去给那摊主付钱交易,周归心则是继续打量着手里的剑穗,直到太傅把一个盒子递给他,他才万般不舍地把剑穗装到了里面。 “皇上若是喜欢,不如自己留下来,再寻别的东西送给段秩。”回去的路上,周归心没忍住多打开看了几眼,很明显喜欢极了,太傅便主动给他提了建议。 周归心想了想,还是把盖子盖好了,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朕又没有佩剑,要个剑穗也无用。” 太傅好意提醒他:“段秩也没有。” 周归心:“……”好像是哦。 但他还是坚持不要这个剑穗,太傅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是一个剑穗而已,干脆也不再劝,随他去了。 周归心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拿着盒子就跳下了车,段秩正在院里等他。 “段秩!”周归心眼睛亮亮地跑了过去,他跑得急,一时没剎住车,扑在了段秩的怀里。 段秩小心地把他拢到怀里,问道:“怎么了?” 周归心满心都是剑穗的事情,无暇去纠正他俩的姿势,还在段秩怀里的时候就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把盖子打开,开心道:“看!” 段秩看了看那盒子里的东西,一手抱着周归心,一手接了过来,他以为周归心是在给他展示自己买的宝物,便顺着他道:“很好看,皇上眼光真好。” “送给你的!”周归心没管他拍马屁的话,迫不及待地强调了一下,又把盒子往段秩面前递了递。 段秩一愣。 第30章 剑穗 “送给我?”段秩重复地问了一句。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见他什么迟钝的样子,当即在他怀里笑开了,他把剑穗拿出来,在段秩面前晃了晃,开心道:“是啊,朕说了要给你带好东西嘛。” 段秩当时只当他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他会真的买来,此时目光都柔和了几分,道:“皇上有心了。” 周归心问:“那你喜欢吗?” 段秩说:“喜欢。皇上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把那剑穗重新握到了手里,早有预料般臭屁道:“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停了停,又道:“朕挑了好久呢,从中午到晚上。” 段秩收了收抱着他的胳膊,给他道:“皇上辛苦啦。” 太傅背着给大臣的各个礼物慢吞吞走到他们身边,看向周归心,声音清朗:“皇上,不如先进去,这儿还有给诸位大臣的礼物呢。” 段秩笑容一僵。 周归心教他这么一提醒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把那剑穗塞入段秩的手里,而后迅速挣脱了段秩的怀抱,迫不及待地跑进屋子里,正好和隔着门缝偷听的大臣们撞了个正着。 周归心:“……”这场景,怎么如此眼熟。 几个大臣没想到历史重现得如此之快,连忙直起腰身,心虚掩饰地跪下行礼。 周归心轻咳了一声,警告道:“以后不许偷听朕讲话。” 大臣们叽叽喳喳道:“臣等知错,请皇上责罚。” 周归心还不至于真同他们计较这些事,他的大臣们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不靠谱,到了大事前还是相当可靠的。 “朕今日去古玩市场,淘到了些好东西,”周归心让太傅把包打开,将里面的物品一个一个地展示出来,“念诸位爱卿随朕来这,对朕忠心耿耿,特以此嘉奖。” “谢皇上圣恩!” 原本嫉妒镇国大将军、太傅和福公公的其他大臣瞬间变得眉开眼笑,周归心在买的时候就给太傅说过要送给谁,眼下太傅只消挨个发过去便是。 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闹闹腾腾得宛如过节般。周归心见他们开心,趁乱把段秩神神秘秘地叫走了。 段秩一路跟着他回到了卧室,周归心小心地关好门,确认无事后,方才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来,递给了段秩。 段秩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没弄懂周归心想干什么。 “还你的钱。”周归心说。 段秩先是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之前周归心给自己写欠条的事情,若是不接,恐怕会伤了小皇帝的自尊心。段秩接了过来:“那我去我屋里把欠条撕掉。” “等等,”周归心叫住他,“你不好奇朕怎么赚到的钱吗?” 第60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神秘秘,眼里还带着些许自豪,骄傲之意都要倾泻而出了,就等着被夸呢。 段秩勾了勾唇,被他可爱到了,从善如流地问:“皇上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啊?” 周归心抬了抬下巴,若是有尾巴,恐怕此时已经翘到天上去了:“那日李洋说古时的字画值钱,朕就想,朕也是古代人呀,说不定朕的真迹也值钱呢。然后朕就写了很多大字、画了一些画去卖了!” 他停了停,像是不经意地强调一般:“那个师傅说朕的字画是价值千金呢。” 原来如此,段秩差不多明白了,这小皇帝这几天和太傅挤在屋里应该就是在写字画画,怪不得好久都不出来。 周归心见他没反应,忍不住暗示道:“段秩,你不觉得朕很聪明吗?” 段秩刚回过神就看见他略显不满和失落的表情,好像他再不说话周归心的耳朵就要耷拉下来了,段秩笑笑,真诚地夸赞道:“皇上好聪明。”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他如了愿,眉眼泛起了笑容,却是小声嘀咕着:“真敷衍。” 段秩耳尖,听清楚他小声抱怨的话,便重新夸赞了一下:“皇上能通过李洋不经意的话就产生如此妙想,实在聪明。那师傅能认出皇上的字,想必皇上定是一代明君,名垂千古。” “你,”周归心被他一顿彩虹屁夸得不知身处何地,飘飘然地笑了起来,“朕最最最喜欢大周了,朕绝不会做有损大周的事情,肯定是明君!” 段秩便捧着他:“有皇上,是大周的福泽。” 周归心轻笑了一下:“段秩,你真会说话。” 段秩表现得相当真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周归心乐不可支,又拿出来了手机,他现在虽然操纵得还不是很熟练,但基本的应用还是会的,他从相册里找出来一张照片,给段秩看:“朕今日在那家店里吃到的饼干,特别好吃。” 段秩看了一下,给他说:“那我下次给你买这个。” “段秩!”周归心惊喜道,“你真好!” 他其实没想问段秩要这个饼干吃,他只是单纯地想给段秩分享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没想到段秩给他这么一个意外之喜。周归心的分享欲一下子旺盛了不少,他往段秩身边凑了凑,开始给段秩评价今日在店家那里吃到的各种免费零食,还有那壶不甚好的茶水。 “朕觉得那壶茶也就一般吧,”周归心说到茶水了,突然觉得说的话过多嘴巴也干干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评价,“但是那个店家说是好茶,噫……” 周归心的教养好,很难说出来什么批评别人的话,一个“噫”字涵盖了太多千言万语。 “哦对,”说起茶,周归心一拍手,“朕当时不知道要给你买什么的时候,太傅给朕提议送你一些茶叶。” 段秩:“……” 段秩:“?” 他瞬间明白太傅提议的目的是什么,只淡淡笑了下,不置可否。 “朕从未见你喝过茶叶,”周归心继续说着,“所以朕猜测你不喜欢喝茶,就没给你买。” 段秩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眉目都是温柔之情:“我确实不喜欢喝茶,皇上如此细心,让我好感动。” 周归心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瞬间开心起来了:“朕就说!” “只是,”段秩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那日去办公室,见到太傅桌子上倒是有一些茶叶,兴许是太傅爱喝茶叶。” 周归心和太傅熟得很,迅速地点了点头:“是的,太傅喜欢品茶。” 那不就巧了吗?段秩勾着唇,笑容不变,继续道:“皇上今日卖字画的事情能成功,太傅想来也功不可没,不如赏太傅些许茶叶。刚好,我那边有一些名贵的茶。” 周归心一怔,某种方面来讲,段秩,真的好生体贴。 “段秩,”周归心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来形容段秩,“你好像福公公和太傅的结合体哦。” 段秩:“……” 这俩对周归心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某种方面来讲,这也是一种夸奖。 就是听起来不怎么美妙罢了。 周归心又想起来那剑穗的事情,便给他说:“段秩,你知道朕是怎么给你买到那个剑穗的吗?” 段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周归心来了兴致,握住他的两个手腕,眼睛都亮了不少:“朕当时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合意的。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朕听到了这个剑穗发出的声音,朕觉得很好听,就跟着声音跑过去,这才找到它的。” 段秩有些意外,他把那个剑穗拿了出来——这剑穗用的是红绳编织的,最值钱的是中间的那块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是它撞到那个铁柱上发出的声音。”周归心给他解惑道。 周归心也觉得这个剑穗很好看,他越看越满意,一想到它在这儿也就是个摆设,不免小声地叹息道:“真好看啊,可惜这边没有剑,挂不上。” 段秩微微低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起了,轻轻牵住了他,道:“有剑。” 周归心一愣:“啊?” 苏家确实是有一把剑在的,还牵扯到了一段剧情。在原作里,这把剑第一次出现是前期段秩还喜欢周归心、苏青竺倒追段秩的虐心剧情里。段秩厌烦地把苏青竺推到架子上,苏青竺跌落在地,连带着架子上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那把剑就这样落了下来,砸伤了苏青竺,段秩却完全不在意地就走了。 第61章 再出现的时候,就是段秩追妻火葬场,亲手把这把剑送去熔了。 周归心从段秩口中听到这段剧情,一时无语:“这剑,好生可怜。” 明明跟它什么关系都没有,莫名其妙就被熔了! 段秩也对这些剧情挺无语的,他道:“狗血小说罢了。” “原作的段秩真的太过分了,”周归心一提起来这件事就生气,“他喜欢周归心,说得做得多么好,还是被苏青竺勾走了!最后为了让苏青竺放心,还把周归心害得惨死街头!” 连带着段秩也讨人厌起来,周归心轻哼一声:“段秩,你真讨人厌。” 被连累的段秩:“……” 他捏了捏周归心的手,又气又好笑:“我不会那样的。你不是那个周归心,我也不是那个段秩。” 周归心眯了眯眼:“你敢害朕,你就完了。” “怎么会呢,”段秩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疼皇上还来不及呢。” 他一句讨人羞的话把周归心方才的忿忿不平粉碎得彻底,周归心脸都红了,连忙往旁边跳了跳,气道:“你胡说什么!” 段秩含笑看着他。 周归心一甩袖子:“你再说这种讨人厌的话,朕就不理你了!” 段秩失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轻轻牵住了他的手:“皇上,臣知错啦。” 段秩总是这样,平时自称“我”,一惹他生气或者有什么事才会自称“臣”。周归心自认为已经看透了他,紧闭着嘴,就是不理他。 段秩凑过去轻轻哄着他。 两人很快便来到放着剑的书房,段秩还没哄好周归心,只好把剑给他拿过来,递到他面前,眼含笑意地开口:“皇上,臣知错啦。皇上就帮臣系上这剑穗吧?”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打量了一下那把剑,这剑安静地收在剑鞘里,剑鞘整体呈现一种黑色,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却显得很古朴稳重。 周归心打量了一会儿,从段秩手里接过来那个剑穗,他简单比划了一下,便把那剑穗系了上去。 松手的一瞬间,剑穗在空中荡了一下,玉石轻轻撞在剑柄上,发出一声轻响。 周归心一下子就愣住了。 段秩原本是端着那把剑放在周归心的身前的,见周归心不说话,还以为是怎么了,他正想开口,就感到手上落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段秩心一紧:“皇上?” 周归心听见这声称呼,抬起头,眼角还带着眼泪滑落的水痕,随着他的动作,他的眼角又滑出一滴泪来,落到了地毯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周归心看了看段秩,那玉荡开又撞回了剑上,再次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归心猛地弯了弯腰,手放到自己心口处,攥紧了那处的衣服。 他抬头看着段秩,眼泪一滴又一滴地顺着脸庞滑落,周归心茫然不知所措,他喃喃道:“段秩,朕的心好疼。” 第31章 考试 段秩一看他哭,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把那把剑放回了原位,从桌上抽了纸巾来给他擦眼泪,向来淡定自若的段秩语气中难得有了些许慌乱:“皇上?” 周归心的那股悲伤感转瞬即逝,他等段秩给他擦完眼泪后,才重新走到了那把剑面前,认真地端详它。 可是这剑还是和他第一次看到的那般,只安静地呆在原地,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来。周归心大了些胆子,伸手碰了碰它。 “周归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剑诡异,段秩一看他伸手去碰剑,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失声喊道。 周归心手下是冰凉的触感,同其它剑一般,这剑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周归心起了疑惑,却也知道眼下是得不到什么结果的,只好压下心底的疑问,转头看向段秩:“谁准许你直呼朕的姓名的?” 他话是这样说,可是表情完全不像是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完全就是想换个话题罢了。段秩顺了他的意,说道:“我知错了。” 周归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得还挺像回事:“知道错就好了。朕饿了,我们走吧。” 段秩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等一下。”他越过周归心,把剑上的剑穗重新取了下来。 周归心看他珍重地把东西收了起来,知道他喜欢,便又骄傲了起来:“朕选的剑穗,是不是很好?” 段秩走到他身边,应了他一声:“嗯。皇上挑的,自然是举世无双,世间第一。” 周归心被他夸得心满意足,满心欢喜地跟他去餐厅吃饭了。 周归心是九月份来到这的,眼下也过了快两个月了,对于这里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在这里的日子比在皇宫的时候都要快活,每天的生活就是去学校和他的大臣们吃喝玩乐,再回来家里和他的另一部分大臣吃喝玩乐。偶尔被段秩带出去逛逛新奇事物。 朕太颓废了。周归心一边吃着福公公给他削好的梨,一边忧愁地想,朕怎么能过这种奢靡慵懒的日子呢!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气温开始降下来,福公公熟练地掌握了保温杯等技能,知道周归心天一冷心情就不好,每日上学时都会给周归心带很多水果,也算是哄他开心一些。周归心吃不完,有的时候就会分给段秩。 “段秩,”周归心看向段秩,“你说朕现在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懒散。” 段秩写题的手一顿,他放下笔,看向周归心:“怎么会呢。皇上在这里过得舒服,说明在皇宫里的日子肯定勤政爱民,努力认真,所以上天才会奖励皇上来这里放松度假的。” 第62章 周归心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他勾了勾唇,将剩下的梨分给了段秩:“给你吃。” 向来不会拒绝周归心的段秩难得摇了摇头,他道:“还是算了。” 周归心也不强迫他,他又拿了回来,给前面的李洋分了。 周归心好奇地问段秩:“你不喜欢吃梨吗?” “那倒不是,”段秩抬眸看了看他,目光柔和了几分,“分梨的寓意不太好,我只是不想和皇上分离而已。” 梨都塞嘴里的李洋:“……?” 段秩这话什么意思?那他这梨到底还吃不吃,他妈的,真服了,吃个梨还得玩那一套,神经病!死绿茶! 周归心还是没有办法应对段秩的花言巧语,他脸红了不少,咬牙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段秩只含笑着看着他,并不言语。 “李洋!”后门探出来林源的脑袋,他喊道,“把你们班那小皇帝喊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的人也一口一个小皇帝地喊周归心,可能觉得这个外号和周归心还挺搭的。 李洋给周归心道:“林源喊你。” 周归心:“?” 周归心疑惑地走了出去,就被林源塞了一个精美的包装盒,盒子有点重量,想来里面是放了东西。 林源抬了抬下巴,给他道:“这是我家从mia带来的泡芙,那可是国外最好的甜品店,你尝尝。” 周归心眨了眨眼:“朕还没有吃过。好吃吗?” 林源理所当然道:“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肯定好吃的啊!” 周归心拿出来了一个,这泡芙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捏着软乎乎的,里面挤满了巧克力的奶油。他尝了一口,外面那层皮松软,咬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稀碎的酥皮落下来,奶油绵密,入口即化,苦味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甜味带来的腻。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开心道:“这么好吃!” 林源一看他那样子心里的底气瞬间就爆棚了,连带着背都挺直了不少,他宛如一只战胜的公鸡一般给周归心道:“这算什么,你等着,我以后再给你找更好吃的。” “这么厉害!”周归心真诚地赞叹道。 林源对他的夸赞相当受用,恨不得当即逃学把全世界的好吃的都给他找来。 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李洋一哼声,不屑道:“那算个屁,崇洋媚外,真不要脸。”他下次肯定给小皇帝带来比林源更好的甜点! “你说是不是?”李洋试图让段秩认同他。 结果段秩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了周归心的身上。 李洋:“……” 差点忘了,段秩是个冷脸装逼男来着。这么一想,周归心真可怜,居然被这个冷酷无情还绿茶的男人看上了。看小皇帝那股天真劲儿,肯定玩不过段秩这种白切黑的绿茶的。 李洋正暗地里吐槽段秩呢,段秩就又给了他几块悉尼,段秩说:“你嗓子好像有点哑,把这些梨都吃了吧,对嗓子好的。” 李洋倒吸了一口气,我草,莫非是他误会段秩了? 他心下愧疚了几分,接过那几块悉尼,十分给面子的全吃光了,正准备给段秩道谢呢,就看见周归心小跑着进来了,看向段秩:“朕的梨呢?朕要分给林源一些。” 段秩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李洋全吃了。” 李洋:“……” 他就知道,他看人向来准的,怎么可能会看错段秩!段秩他就是个心机男啊啊啊! 周归心一怔,想到之前刚才自己分给李洋梨的行为,也没怪罪他,但表情确实蔫了几分:“啊……那朕怎么分给林源。”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都答应林源了。 段秩从书包里摸出来两个饱满圆润的橘子递给他,十分及时地救了场:“皇上,把这个拿去吧。” 周归心的失落一扫而空,惊喜地看着段秩:“段秩!” 段秩对他笑了笑:“今早看见吃早饭的时候多吃了几瓣,就拿来了两个。” 周归心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段秩真的特别好,真的特别贴心! 目睹了一切的李洋:“……” 好好好,这样搞是吧。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一开始还是林源和李洋单方面battle到底谁带的甜点好吃、带的玩具好玩,后来他俩就开始四处拉外援,导致现在这场战争的参与人员相当多,周归心几乎每天都是吃饱了离开学校的。 他们互相伤害,周归心变得零食无忧,除此之外,还有个总是能混个渔翁之利的段秩,这段秩手段防不胜防,什么时候都能泡杯茶来,所到之处茶香四溢,把周归心哄得晕头转向的。 简直当代第一佞臣。 这种日子一直延续到了十一月,这月发生了一件大事——期中考试。 周归心还没参与过这种考试,难免好奇与紧张,段秩给他叮嘱了很多考试相关的内容,包括姓名学号还有选择题答题卡之类的,周归心听得差不多,但还是有些紧张。 直到他坐到考场上。 第一场考语文,这个时候的周归心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知自己阅读慢了点写字慢了点,没写完卷子,心情确实不佳,段秩领着他去吃了点甜点,他心情才勉强好了些。 接下来的英语数学物化生,那才叫一个惨不忍睹。 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可恨可恶! 第63章 周归心从没想到这些词能用到试卷上,他看到那些题目的时候险些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考场上,别说做,他连题都看不懂!怎么跟他在大周学的算术天文地理都不一样!更别说那密密麻麻都是些弯曲字符的英语了。 这一下,即便是段秩也哄不好了。 “……满纸荒唐言!”周归心考完试,抱着福公公哭得好不可怜,“朕完全看不懂!” 太傅在一旁纠正他:“皇上,‘满纸荒唐言’不是这么用的。” 周归心闻言,哭得更大声了,眼泪一把一把地掉,把福公公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看样子也要抱着周归心哭起来了:“皇上,您不要哭了呀。” 周归心的眼泪把福公公的衣服都浸湿了:“福公公,朕从未想过会被试卷欺负!那些题目怎么这么气人!” 福公公束手无策,只能跟着骂道:“那也不是皇上的错,定是那出题人心思歹毒!竟敢出皇上不会的题,真是大胆!” 周归心明显是被打击到了,福公公的话也听不下去了,剩下的几个大臣原本团团围着哄他呢,被周归心嫌吵给斥退了。 福公公心都碎了,只能求助于另一旁的段秩。段秩缓步走上前来,从福公公怀里接过了周归心。 周归心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嗓音哑哑的:“朕要福公公。” 他还没挣开段秩,就感觉面前像是撩过一阵风,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他竟是被段秩抱进了怀里。 “皇上,您不要再哭了。”段秩温柔地开口,语气中又有几分无奈,“皇上到底要怎样才能开心一些?” 周归心被他这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净忘记从他怀里躲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听见段秩的问话,干巴巴地回答:“朕、朕都不会做。” 段秩轻轻拍着他的背,哄小孩似的:“皇上学的这些知识,是几千年积累下来的了。皇上不会做,才是正常的。若是大家一起去了皇上的世界,面对科考,也必然是束手无策。” 周归心哽咽了一下,强调道:“那不一样。朕是皇帝。” 他说完,眼泪又要掉下来:“真丢人。” 段秩拿过纸巾帮他擦眼泪:“不丢人。皇上知道数学考场抓到好几个作弊的吗?他们才是丢人。”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皇上为人诚实守信,”太傅在一旁接口道,“考试已经不重要了。” 周归心抽噎了一下。 段秩垂了垂眸,周归心刚才眼泪流得乱七八糟的,有一部分都流入了鬓角处,鬓发湿漉漉地黏着脸颊。段秩伸手帮他拨了拨,道:“皇上才是这个世界里唯一重要的。” 别说考试,就算是整个剧情,段秩也是毫不关心的。 周归心吸了吸鼻子,眼泪总算止住了,只是他的眼眶还是湿红湿红的,更像兔子了。 许是刚哭过的原因,他的声音闷闷的:“就算是剧情,朕也要认真过。” 段秩手一顿。 周归心哭了一场,明显调整好了状态,他蔫巴巴地从段秩怀里出来,又去找了福公公:“福公公,朕想吃布丁。” 福公公连连应下,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周归心不哭是不哭了,就是后来几天一直心情欠佳,满腹心事的样子,段秩也不问他怎么了,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在他的对比下,叽叽喳喳地问周归心发生了什么事的李洋等人愈发吵人,他们一问,就使周归心频频想起考试的事情,脸色更黑了。 段秩开口道:“别问了。” 李洋一看他就知情:“小皇帝怎么了?” 段秩看了他一眼,道:“他不说,不想把负面情绪传达给你们,你们别逼他了。” 李洋:“……” 我真该死啊。 出成绩那天,周归心看了成绩单很久,半晌,他给段秩说:“朕在国子监的时候,一向都是第一名。” 段秩伸出了手,周归心伸了过去,被段秩牢牢地攥住了。 周归心说:“朕从未考过倒数第一。” 段秩都想好怎么哄他了,结果周归心一直到家都没有掉眼泪,他面色平静,不哭不闹,段秩给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回。其余时候就是一个人坐着不说话。 段秩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看着周归心,心疼了几分。 周归心进了家门,见所有人都在,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朕要刻苦学习。在此期间,朕不会再吃一口甜点!” 第32章 意面 段秩没想到他凝重了一下午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他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按周归心对那些甜点的喜爱程度,能做出来这个决定确实需要很大的决心。 周归心话音刚落,福公公率先哭嚎起来:“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乃万金之躯,若是饿坏了身体可怎么了得!” 礼部尚书紧跟其后:“皇上还请三思啊!依臣所见,这件事并非皇上的错,是那出卷人心狠手辣!要绝食,也该是那出卷人绝食!” 刑部尚书挤了过来:“皇上,福公公和礼部尚书言之有理啊!” 周归心被他们吵得耳朵疼,他挥了挥手:“朕又不是绝食,朕只是不吃甜食罢了。” 福公公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脸一样都要皱成包子了,见周归心要走,福公公连忙跟了过去,劝道:“皇上自幼爱吃糕点甜食,这会儿怎么能为了小人而放弃自己所爱呢!皇上……” 第64章 “福公公,”周归心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串的人,太尉和太傅下了班,太医不召而来,连带着镇国大将军都闻言跑了进来,“你们!” 见周归心有要发怒的迹象,六人一狗跪得十分迅速且整齐。 周归心再次强调:“朕只是不吃甜食而已,朕下次考完试就会再吃的。朕决心已定,你们别劝朕了。” “皇上!” 眼见着他们又要开始叫唤,周归心干脆回了屋,把这一群人全隔在了外面。 屋内只有他一人,瞬间安静了不少。周归心的心情却是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倒不是介意这次考倒数第一……好叭,还是有一点点介意。他从未考过倒数第一! 不过主要的是,这次考试给他的刺激宛如冬日里把他从被窝里突然拽出来那般。周归心痛定思痛,猛地就清醒了过来,他发现,从大周来到这儿的人很多,但是一直保持原样的,只有他一个。 太傅就不用说了,那日去卖卷轴太傅已经能够很完美地融入这个世界了,讲课似乎也没什么纰漏;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每日去公司上班,没听说过有什么乱子,想来也是得心应手的;太尉这种站岗的工作,也处理得很好;太医和福公公的工作本就是换汤不换药,甚至查缺补漏,多掌握了好多技能。就连镇国大将军,好像都驯服了这一片的好些个小狗! ——只有他,仗着周围人的宠爱,心安理得地懒散度日。 周归心决定痛改前非,下次考试,不说要考取多少名次,但他一定要进步! 这么想着,周归心就从书包里抽出来些许书来看,他看着干干净净的纸张,一时陷入了沉默。 原书里的周归心学习好像是中等吧,怎么书这么干净的?!周归心连翻了几页,说是新书也不为过。他倒吸了一口气,罢了,只能靠自己了。 周归心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学这些知识,但是他猜学着学着就知道了。 他一个人闷在屋里学了很久,停下笔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一看时间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周归心在心底换算了一下,怎么都亥时了? 他站起身,肚子立刻传来一股巨大的饥饿感,攥着他的胃,发出咕咕的声音。 周归心这才意识到,他晚饭都没有吃。好饿,以往晚上批奏折的时候福公公都会给他送来些许糕点的。 但是他现在不能吃糕点,周归心在睡觉和吃饭之间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饭,饿着肚子他也睡不着觉啊。 时间很晚了,福公公他们早就睡下了。周归心小心地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厨房,他拉开冰箱门,借着冰箱自带的灯光查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倏地,整个厨房的灯都亮了。周归心吓得肩膀都抖了一下,惊恐地转过身,看见了手还按在开关上的段秩。 周归心迅速地给自己解释道:“朕饿了,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不是想偷吃零食。” 他本意确实如此,怎么配上这行动反倒显得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周归心脸红了红,强调道:“朕说真的。” “我知道。”段秩笑了笑,走到他旁边,他比周归心要高些,这会隔着周归心从冰箱里拿东西,好似把周归心揽怀里一般。 周归心看到他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袋面一样的东西,奇怪地问道:“你也饿了吗?” “没有,”段秩走到锅炉前,接了点水,像是要煮面用的,“我在等皇上。” 周归心心底疑惑又添了几分:“等我做什么?” 段秩又拿了几个西红柿来洗了,一边切着一边回答他的问题:“皇上晚上没吃饭,我等皇上下来,给皇上做饭吃。” 他说完,又从一旁的果篮里洗了一小碗的枣来递给周归心:“吃几个枣垫下肚子吧,意面很快就好。” 周归心抽了抽鼻子,看着他,一时也忘了接过来,他嘴唇动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朕方才没看见你。” “我在客厅沙发那里。”段秩见他不吃,捏了一颗枣递到了他的嘴边。 周归心嘴动了动,咬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他:“……朕若是不出来呢?”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那我就一直等着皇上。” 入口的枣被凉水洗过,凉滋滋的,周归心却在这一刻觉得好烫嘴,他连忙接过那小碗枣,跑到了另外一边,嘴硬道:“朕知道了。” 段秩看了看他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 凭着周归心这一反应,他真等一晚上也可以。 段秩做好饭出来的时候,周归心的那碗枣已经吃完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平板开的音量很小,隐约好像是在讲数学题。 周归心没听见段秩的脚步声,但是那股香味却是清晰地钻了过来,他连忙关上平板,扭过头去,段秩正好把意面端到桌上,还贴心地帮他开了一盏小台灯。 见他看过来,段秩轻声道:“来吃饭吧,皇上。” 周归心饿得确实有点狠,他洗了手便迅速坐到了餐桌前。桌上的意面是用盘子盛的,面条煮得金黄,上面盖了一层西红柿肉酱,正随着香味氤氲着热气。 周归心还是用不惯叉子,便拿来了筷子,吹了吹便往嘴里塞了第一口,面条湿软,肉酱很多很香,还有一点西红柿带来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段秩好像还撒了一些海苔碎,非常好吃。 第65章 周归心眼睛都亮了,段秩见他吃饭实在可爱,眼中的笑意都浓了不少,道:“还是很烫的,皇上慢些吃。” 周归心只当没听见他的话语,专心吃饭。他吃得很用心,但动作间依然有着出身皇族的优雅,看上去赏心悦目的。 段秩托着下巴看他,当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皇帝。 周归心吃到一半的时候便意识到什么,他放下筷子,看向段秩:“段秩,你不吃吗?” 段秩应了一声:“我吃过晚饭了,现在不饿。” “哦……”周归心应了一声,夹了那个煎蛋吃。 段秩知道他是嫌身边太安静无聊了,想找人聊天解闷,便主动问他:“皇上学得怎么样?” 周归心咬了咬筷子,心碎道:“朕一点也学不懂。”他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有一种什么都忙了但白忙的感觉。 段秩神情不变,这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给周归心提了提建议:“皇上不如转去文科班?” “嗯?”周归心懵了一下。 段秩耐心道:“这边的科目分为理科和文科,理科就是皇上现在学的物理化学生物,这个发展了好几千年,皇上没有基础,不如去文科班,文科学历史地理政治,对皇上治国兴许会有一些帮助。” 周归心眨了眨眼,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分科了:“是左相和右相他们所在的班级?” 段秩点了点头:“是。” 周归心眼睛亮了一下,看起来要欢呼,但很快又坐了下来,神情恹恹的:“但是朕还是不会数学和英语。” 段秩神色不变,看起来冷静又可靠:“若是皇上想学的话,我可以教您。” 周归心又吃了口面,闻言,动作都顿了一下:“你……” 段秩莞尔:“我这两科,皆是全级第一。” 周归心:“……” 对,剧本里说过的,段秩什么都很厉害,学习自然也是很好的。 周归心眨了眨眼,突然感觉自己的前路一片光明,他眼底藏着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他惊喜地看着段秩:“段秩,你真好!” 段秩已经习惯周归心给他发好人卡了,这次也笑眯眯地尽数收下,看了眼时间,提醒了他一下:“皇上,快吃饭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周归心点点头,乖乖地把东西吃干净,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福公公准备的早膳特别丰富,看见周归心出来,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嘴里絮絮叨叨:“皇上……您就算再勤奋也要注意身体呀,怎么能不吃晚饭就睡觉呢?您饿坏了身体老奴可怎么办啊,皇上……” 周归心本来就很讨厌秋冬季起床,听福公公在自己耳朵旁念叨更头疼了,他转过身,捂住了福公公的嘴,道:“昨晚段秩给朕煮了面吃,朕没有饿到。” 福公公瞳孔剧缩,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深受打击的颤抖。怎么会是段秩给皇上煮面条!这种活明明一直都是他在干! “皇上……”福公公悲伤不已,眼看着就要流眼泪,“皇上是嫌老奴老了不中用了吗,皇上,老奴还能精心伺候您好几年呢!”那个段秩懂什么啊,他伺候周归心那么多年,段秩就是个黄毛小儿,居然敢抢他的活! 周归心:“……” 他无奈地看向福公公,耐心解释道:“朕知道,朕昨日出来得太晚了,想着福公公应该歇下了就没有喊你。” 福公公两眼一黑,信誓旦旦地开口道:“以后皇上不睡,老奴也不睡了。”竟然一时不察让段秩钻了空子,真是可恶! 周归心:“……”倒也不用。 他一抬头,就看见段秩也从房间出来了,福公公也看见了,轻轻哼了一声。 段秩见他俩站在楼梯口也不下去,踱步到了他们身边:“怎么了?” 周归心摇摇头,自己的公公同段秩争风吃醋这事说出来实在奇怪,他连催促道:“没事,快下去吃饭吧,朕好饿啊。” “饿这么快?”段秩有些意外,“几个小时前不是刚吃过?” 福公公悲愤交加,怒声咳了一下。好可恶的段秩,定是在他面前炫耀! 听了全程的刑部尚书,他猛地出现在了几个人的面前:“皇上,臣也可以给皇上做饭!臣手艺也好的!” 周归心:“……” 这个世界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虽然他的大臣们在大周也经常会吵架吃醋争宠,但是并没有这么严重啊? 第33章 转班 朝堂之上,那毕竟是议事的地方,须得严肃以待。有什么龃龉,也得暗着来。但这里就不一样了,这里只要下手快,管他什么职位都能在皇上面前刷个脸熟! 更何况还有个段秩刺激了他们——输给太傅也就算了,输给一个皇上刚认识没多久的黄毛小子还了得?! 当然,这些事情是万万不能给周归心说的,周归心自然也不知道。周归心现在满心都是学习,简单吃过早饭后便迫不及待去上课。 段秩有些无奈地安抚他:“皇上,我已经给太傅说过了,您不用这么早去的。” 周归心背书包的动作一顿:“啊?” “昨日我给太傅商量好了,太傅应该已经给你转好班了,”段秩不急不慢地给他解释着,“你今天拿上东西直接去新的班级就好。” 原本装不存在听他们讲话的苏青竺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他震惊地看着他们:“转班?!”剧情也没这段啊?这俩人又想作什么妖! 第66章 “对啊,”周归心点点头,给他解释着,“朕要转去文科班了。” 苏青竺惊疑不定,虽说现在处于bug修复期剧情怎么乱扯都可以,但这么过分真的没事吗?转班这种事,说轻点是改了改剧情,说重点这不就是直接改了人物设定吗?! 周归心这些天对苏青竺的印象还挺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那个bug的原因,苏青竺不仅没有像原著那般为难他,还对他特别好。 苏青竺有解释过这件事情:“首先,我不是为难你。是原著我喜欢段秩段秩喜欢你你又不搭理段秩,所以段秩每次都拿我刺激你。其次,我也不是刻意对你好的,主要是你的狗腿大臣们实在欺人太甚,我是想压他们一头才来讨好你的。” 周归心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向段秩:“段秩,你可真过分。” 段秩对苏青竺微微一笑,只是说:“那是原著的段秩,跟我没关系。” 苏青竺被他笑得背后一凉,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段秩这个两面三刀的绿茶给下死手的危机感。 但周归心还是认为苏青竺是对他更好了,弄得苏青竺有一种骗小孩的不好意思感,确实又是他更照顾了些。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青竺:“……”总感觉段秩和周归心,一个是明着茶一个是暗着茶,好可恶。 周归心浑然不知自己在苏青竺眼里已经成段秩的对照组了,他还美滋滋感觉苏青竺待他好了不少,这会儿也是这样觉得,他欣然道:“皇弟若是想念朕,也可以同朕一起转来。” 谁他妈会想念你。 苏青竺暗暗腹诽。 周归心到了学校后,李洋正准备给他分享刚挖掘出来的甜点,周归心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绝了他:“李洋,朕要转班了。在朕考好之前,朕是不会吃甜点的。” 李洋的脑海中只有第一句,他瞳孔地震,嗓音也跟着地震:“你要转班?!” 李洋这大嗓门震出了十级的效果。这下,不止李洋知道了,原本投喂周归心投喂得不亦乐乎的人都知道了。 周归心眼前一花,瞬间感觉自己的面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乌泱泱的人群人头攒动,同一句话好似一个绣球般在人群中抛来抛去,这个问完那个又问。 “真的吗?你要去哪里啊?” “怎么突然转班?” “那你还回来不?” “周归心,你转去哪个班啊?” “周归心,那我还能去你那个班找你吗?” “周归心,你走了我给你带的吃的可怎么办?” 周归心:“……” 朕很需要朕的侍卫长。 眼见着他就要淹没在人群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 “文科一班。”段秩淡淡道。 听到他的声音,围着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了过去,段秩趁这个空隙把周归心拉到自己身边来,并没有管他们,只是垂头问周归心:“挤到了吗?” 周归心摇了摇头。 “那好。”段秩拉着他就要离开。 “等等,”李洋率先反应过来了,“你们都转?” 段秩回过头,掀掀眼皮,没什么表情:“嗯。” 周归心见他这么冷漠,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段秩见他看过了,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怎么了?” 李洋:“……” 其他围着的人:“……” 好一个变脸戏法! 周归心摇了摇头,可能是他感觉错了吧道,段秩一向都是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他道:“没什么。” 段秩应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一摞看起来就很沉的书,道:“那我们先过去吧,耽误了上课就不好了。” 周归心应了一声,给李洋他们摆摆手:“朕会回来看你们的。” 李洋这才从段秩的变脸大法中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段秩这个人,不止是个单纯的绿茶,段秩怎么瞧都是个心狠手辣的阴暗逼,周归心跟他在一起肯定会被哄着吃不少亏! 一想到小皇帝不在自己身边,李洋不免忧心忡忡地叮嘱道:“皇上,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朕知道,”周归心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朕一定小心做题,绝不马虎!” 李洋:“……”他是在说这个吗?就周归心这个天真样,怎么可能玩得过段秩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告诉周归心,段秩就喊了周归心一声,周归心连忙和他们告了别,大步跑了过去,笑意盈盈地和段秩说话。 李洋:“……” 他和身旁的一圈人面面相觑,又都齐齐地叹了口气。 小皇帝,悬啊。 周归心刚才搬那些书的时候被这摞书沉得不行,见段秩轻松地搬着书,不免好奇地问:“不沉吗?” 段秩低眸看了他一眼,凭他的力气,别说这摞书,就算是把周归心整个抱起来也没事的,但周归心送上来的机会他不要白不要,便故意道:“不累着皇上就可以。” 周归心拧了拧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有些感动,他一时也没什么能赏赐的东西,只好道:“段秩,你真好,等朕哪天有空了再给你买好东西。” 段秩勾了勾唇,应了一声,却是道:“谢谢皇上,只不过我不想要什么好东西。” “哦,”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见不想要赏赐的人,他奇怪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第67章 段秩垂眸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周归心。他的眼睛好似一盏明镜般,安安静静地只倒映着周归心一个人的身影,就连旁边路过的人影与风景都没有映入。 周归心在这种沉默中不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段秩是什么意思。他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中像是炸起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他面红耳赤,仓促地丢下一句“朕不懂你什么意思”,便加快了脚步,朝文科一班走去。 他跑得快,身边路过的人群也吵闹得很,即便如此,段秩的轻笑声还是随着跑动带起来的风钻入了他的耳朵里。一瞬间,周归心的耳尖都升温了不少。 他恼羞成怒地想,这个段秩,怎么如此烦人! 周归心之前来文科一班找过左相和右相,这会儿也认得路,干脆一口气跑了进去。教室里,左相和右相一见他来,瞬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来找他。 “皇上!” 周归心看见他俩,才觉得面部的热度降了不少。 左相意外地看着周归心:“皇上,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最近降温得厉害,可是发热了?” 周归心本来已经好一些了,叫他这么一说感觉那温度又上来了,他气道:“左相,不许说话!” 左相惊恐地跪下:“皇上息怒!” 他这一跪,引得班里其他人纷纷侧目,周归心更羞了,连忙把他拉起来:“不许跪!快走了!” 左相还是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周归心:“……” 这个左相,怎么年轻几十岁后愈发笨拙了! 周归心跑得快,段秩又有心让他独自冷静一下,姗姗来迟了一会儿,进屋的时候,周归心还在生左相的气。 右相眼尖,看到段秩搬来的东西了,忙向他打听:“段少爷,你们这是?” 段秩找了空桌子把书放下,不咸不淡地回答他:“我和皇上转班了。” 周归心本就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呢,闻言耳朵都支愣起来了,猛地回过头,看向段秩:“你?!” 段秩又从后面找回来两把椅子,微微给周归心笑道:“我放心不下皇上。” 周归心气极:“你再这般说!” “皇上就要罚我啦。”段秩笑眯眯地接了他的话。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一甩袖,看向右相:“右相,你现在可是同左相一并坐着?” 右相微微低头:“回皇上的话,正是。” “那好,”周归心瞪了段秩一眼,“让左相来跟段秩坐,朕要跟你一位。” 段秩笑容一僵,坏了,逗过火了。 左相大骇,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还是在生他方才一时失言的气吗!怎么选右相不选他! 右相很是沉稳,闻言,只是宠辱不惊地行了个礼:“臣领旨。” “走了。”周归心转身就走,看也不看段秩一眼。 右相不卑不亢地从段秩那般接过了周归心的东西,十分贴心地帮他搬了过去。 段秩还想说些什么,奈何上课铃响了起来,老师要来上课,他只好作罢。左相含泪和段秩坐在一起,这一刻,他对段秩和右相的恨意一并达到了顶峰。 第34章 历史 段秩暂时就这么和周归心分开了,上午大课间的时候,苏青竺搬着东西姗姗来迟。 周归心又惊又喜地看着他:“皇弟!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 苏青竺本来就别扭着呢,差点被他这么一嗓子原地送走,他滚了滚喉结,慢吞吞搬出来了早就想好的借口:“嗯……系统让我来看着bug修复的进度。” “撒谎,”周归心弯着眸揭穿他,“你分明是想和朕一起待着。” 苏青竺神情冷淡:“我只是来监督你。” 周归心趴在桌子上,笑得明媚:“朕知道你心中挂念着朕。” 苏青竺:“……” 反正他说什么周归心都会曲解成别的意思,那他不说话行了吧! 周归心眨眨眼,睫毛跟着扑闪扑闪的:“皇弟,你脸红了?” 苏青竺:“……”怎么他不说话这个周归心都有那么多话要说! 苏青竺正思索着怎么把周归心撵开,就看见段秩走了过来,段秩一声“皇上”还没有喊出声,周归心立马就转身喊了右相:“右相,快随朕去找太傅。” 一眼都没看段秩。 右相是个沉默寡言的实干派,周归心如此吩咐,他便立刻照做,两人迅速地出去找太傅去了。 苏青竺回过味了,幸灾乐祸地看着段秩:“他讨厌你啦?” 段秩吃了周归心这么一个闭门羹也不恼,摩挲了一下手指,不咸不淡地看了眼苏青竺,也转身离去了。 苏青竺:“……”神经病! 通过他的观察,段秩对人的态度是这样的:对李洋这种npc,相当冷淡,不愧是古早霸总小说里的高冷逼;对待周归心的狗腿子们,心口不一两面三刀,面上礼遇有加实则句句夹枪带棒意味深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某权谋小说里的重臣;对待他这个名义上的官配,介于两者之间,不过苏青竺也理解他,任谁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部小说,未来的恋人是一个个的攻略者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至于对待周归心,那真是集绿茶狗腿于一身,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比原著中写得更爱他的这位白月光。 导致苏青竺有的时候真的怀疑段秩到底是觉醒自我意识了还是人物性格被加深了,虽然他现在行事却是奇怪,但是按照人物设定来说也确实不算违和。段秩前期就是独爱独宠周归心,对旁人丝毫不在乎,对苏青竺做假戏也有试探周归心的意思,他被苏青竺打动,对周归心死心也是后期的事情了。 第68章 这么一想,苏青竺的心情又微妙了起来,他就说,这种古早小说就是脑残,且不说为什么段秩这么执着于周归心,就连苏青竺为何执着段秩的原因都没有写,段秩移情别恋那段更是烂上加烂,显得周归心这个人物的存在就是为了追妻火葬场的发展而设定出来的。 周归心真就全书第一惨——最后还惨死街头了,简直当代窦娥,无辜死了。 周归心去找太傅也没什么事,他就是不想见段秩,段秩那张讨人厌的嘴,说出的话净惹人羞。 太傅听他左右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难免失笑,从抽屉里翻出来几颗水果糖来:“办公室前些日子有老师结婚,分发下来的喜糖,臣素来不爱吃这些甜食,思及皇上喜欢,便留了下来。”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方要伸手接过来,想起自己的誓言,又泄气般地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太傅担忧地问。 周归心神情恹恹:“朕昨日刚下了决心,学习成绩不进步,朕就不吃甜食。” 太傅一愣,旋即笑了笑,把糖块收了回来:“既是如此,那臣便留着下次考试完再给皇上了。” 周归心眼巴巴地点了点头。 太傅看了眼时间,又看向右相:“要上课了,劳烦右相多照顾些皇上了。” 他说完,又重新看向周归心,郑重地叮嘱道:“皇上,这边的学业确实领先大周不少,皇上肯认真学习想来对治理大周也会有所裨益。只是皇上容臣多嘴一句,皇上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切记不要因为过度劳累而伤了身子。必要时,不学习也是可以的。” 太傅是周归心的老师,某种意义上又是周归心的竹马哥哥,他虽对周归心严厉,但有时的关切也确实让周归心心里暖洋洋的。周归心跑到太傅身前,熟练地拦着他撒娇:“太傅成日里说教朕,朕都要听烦啦。” 太傅失笑,连忙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快上课了,皇上还是先去吧。” 周归心心下欢喜,给他告了别就立刻跑出去了。倒是右相在办公室晚走了一会儿,他看向太傅,神色间略显凝重:“那件事,我们还是不告诉皇上吗?” “我看了今日的课表,”太傅勉强一笑,“不出所料的话,皇上今日下午就会知道了。” 右相定定地看着他,太傅也看着他,半晌,两个人皆是叹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右相还是早些追出去为好,不然皇上要疑心了。”太傅开口道。 右相同他互相行了个礼,转身去寻周归心了。 太傅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出神地盯了一会儿,旋即又坐回了座位上。 周归心跑到一半才发现右相没有跟上来,他扭过头,发现右相挤在人海中,正十分艰难地挪着脚步,看见周归心看过来,他还挥了挥手,示意周归心他在这儿。 周归心乐不可支,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等他。 好在右相身手也算敏捷,不消片刻便重新回到了周归心的身边,他道:“要打铃了,学生们这会儿正拥着回教室呢。” 周归心笑了笑:“我同右相、左相,原是君臣,如今却成了同窗,真是稀奇。” “臣惶恐,”右相连忙低了低头,“能与皇上同窗,实在是臣几世修来的福分。” 周归心便又笑了笑:“惶恐什么呀,不许惶恐,你该高兴才是。” 右相连连点头:“是臣失言,臣心里确实高兴!” 两人说话间,就回来了教室,左相正剥着橘子,眼尖就看见了他们,周归心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剥好的橘子,橘子剥得十分干净,一点白丝也没有,下面压了一张纸条:“皇上,我真的知错啦。” 这橘子是谁送的,便不言而喻了。他抽出纸条,往后看了看,正好撞入段秩带笑的眼里,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回头一般。 周归心:“……” 这个段秩,怎么愈发讨人厌。 周归心咬了咬嘴,把纸条团在一起扔进桌洞里,将那剥好的橘子塞给了左相:“别剥了,这个赏你。” 左相惊喜地看向周归心:“皇上!” “赶紧回位,要上课了。”周归心催促他。 左相连声应下,离开时路过右相,不免给他炫耀了一下皇上赏的橘子。 “别吃了,”右相难得没有搭理他的炫耀心思,压低了声音,“方才太傅说,皇上今天下午就会知道那件事。” 闻言,左相手一松,那橘子便直愣愣地从空中落了下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他却无暇顾及,眼睛都睁大了几分,震惊又担忧:“这如何使得……皇上他……” 右相捂住了左相的嘴,轻轻摇了摇头:“太傅的意思是,迟早都会知道的……” “那也不能是现在啊,”左相眼里涌现了几分不忍心,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只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周归心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奇怪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无碍,”左相回过了神,连忙给周归心道歉,“是臣方才不小心弄掉了皇上赐臣的橘子,臣惶恐。” 周归心一愣:“掉了?” 他没先去查看那橘子,倒是扭头先看了后面的段秩一眼。段秩正看着地上的那个橘子出神,见他看过来,勉强给他笑了笑。 周归心:“……” 第69章 左相既然说是不小心弄掉的,周归心还是相信的。就是段秩看着那橘子出神仿佛备受打击的模样叫周归心实在坐立难安,方才左相压低了声音,段秩应该是没听到他们说话的。 那落在段秩眼里的情景岂不是就是自己把他辛苦剥的橘子赏给别人,别人还丢了?周归心一时无言,段秩伤心的表情又闪过眼前,周归心闭了闭目。 朕是皇帝,朕把旁人进贡给朕的东西赏给别人怎么了!周归心深吸了口气,本不想搭理段秩这行为,但此事毕竟因他而起,他又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周归心一攥拳,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橘子,把外面的皮剥掉,眼不见心不烦地递到右相面前。 “皇上?”右相疑惑不解。 周归心烦不胜烦:“把这个给段秩,让他此后不许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右相不曾想皇上是这个心思,他意外道:“皇上可是要用这个橘子同段秩割袍断义?” 周归心头一次觉得右相也如此烦人:“朕让你送你送便是,哪来那么多话!” “皇上恕罪,是臣僭越了。”右相主动请了罪,随即立刻把周归心吩咐的事情给办了。 周归心本在犹豫要不要看一下段秩的反应,结果上课铃响了,他也只好作罢。 不知道右相同段秩说了什么,段秩当真没再来找周归心。周归心沉迷学习,也没注意到他,中午饭都时候左相非要来跟他请罪,叽叽喳喳吵着和他一起吃的饭,所以周归心午休也没看见段秩。 下午临上课前,周归心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问旁边的右相:“右相,一会儿上什么课啊?” “回皇上的话,”右相毕恭毕敬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是历史。” “哦历史,”周归心重复了一句,原本昏沉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他猛地直起身,眼睛亮亮的,“那会讲我们大周的历史吗!” 右相迟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最近在讲近代史,兴许是讲不到古代史的。” 周归心也不知道他这个是怎么划分的,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力气也被抽走了,恹恹地趴在桌面上。 他趴了没多久,老师就来上课了。按照右相给他的解释,近代史是近一两百年的历史,古代史就是近代史往前几千年的历史了。 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情,周归心就难免好奇了起来,他想知道自己最后成为一个明君了吗?他此生最大的志向便是成为一代明君。 周归心心中生了别样的心思,听起课来就觉得异常枯燥难捱,好不容易磨到了下课,他便激动不已地看着右相:“右相,你有古代史的书吗?朕想看!” 右相勉强一笑:“皇上,据臣了解,古代史上上一年所学的了,臣这边也没有。” “好叭。”周归心失望地趴到了桌子上。 “我有,”意外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后桌倒是十分热心,他从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把一本书拿了出来,递给周归心,“我之前的课本还没带回去呢!” 山回路转,周归心惊喜地接了过来:“谢谢你!” 一直看着这边的右相心却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半晌,他偏过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皇上总会知道的。 第35章 意外 周归心在目录简单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介绍大周的那一章,他舔了舔嘴唇,还是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看。 他翻书的时候,手心都有些出汗,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会被史官介绍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大周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样子,不过按照现在来看,很大可能是灭国了。 周归心还不能很熟练地掌握这边的简体字,看起来有些费劲,但也得益于这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法,他看得犹为仔细。 越是仔细,周归心的心就越沉一分。 周归心大脑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有,又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思绪也没有,只能一下又一下地翻着书页,一字一字地看过去。这些朝代变化他都是知道的,与他在大周所学并无二样,只是,没有大周。 如果一个他认识的朝代都没有,没有大周他还可以接受,可偏偏所有朝代都有,唯独没有他所在的朝代。 翻完了书,周归心也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朝代,一个念头随即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手抖了一下,课本砸在了腿上,眼见着要掉到地上去,被右相眼疾手快地接住,周归心神情恍惚地抬起头,才发觉居然已经放学了。 周归心顺着右相接住课本的手一寸一寸地看上去。 “右相……”周归心眼眶犯了红,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教室里这会儿只剩下左相和右相,太傅。段秩不知道去哪里了,兴许是被他那句“不许再出现在朕的面前”伤到了。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又颤抖着吐了出来,这句话像是勒住了他的嗓子,叫他难以说出:“怎么会呢?” 他肩膀颤了颤,又喃喃着重复了一句:“怎么会呢?” “皇上……”右相和左相不知如何劝他,倒是太傅先一步走了上来,试图宽慰他。 “你们都知道了是不是?”未等太傅开口,周归心便抬了抬眼皮,眼睛一个一个地看过他们。 “皇上!” 三个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周归心站了起来,轻轻拍了两下手,声音听来有几分细小又苦涩的哽咽:“都知道,却无一人告知朕。” 第70章 “啊,也是,”周归心神情恍惚地看了一下外面,眼里似乎有泪光在闪,“朕兴许不是皇帝。” “兴许……”周归心咬了咬牙,却还是没有忍住,眼里落出一滴泪来,顺着脸庞滑下去,“就像苏青竺的系统所说那般,朕只是一个bug……” “皇上!”太傅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音量都拔高了不少。 周归心恍若回神,连忙起身要把他们扶起来:“不要跪朕了,朕——” “皇上天潢贵胄,掌管天下无数人的命运,对君不忠,便是为人不义,臣必须得跪。”太傅打断他的话语,微微俯身,叩首了三次。 这是周归心登基时百官拜见的大礼,意味着效忠。 周归心一时愣在了原地,他原本想去扶人的手僵在原地,半晌,缓缓攥紧了拳头。一旁的左相和右相也相继给他行了大礼,一字一顿道:“皇上就是皇上。臣等永远效忠皇上。” “皇上十三岁登基,三年来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天的早朝,即便生病抱恙,也从未懈怠过丝毫,”没有周归心的命令,他们并没有起身,只是太傅还在说着,“前年水灾,皇上亲自带人视察,因此染上瘟疾,醒来后又处理水灾区知府贪污一案,因着久病不见好转。” “亲临边境以抚边境士兵的辛苦之心、力平各种冤案、减税,如此种种,数不胜数,皇上忘了,臣等不敢忘却。”太傅字字珠玑。 “皇上,”左相继而开口,“太傅所言甚是,臣不相信皇上努力过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臣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皇上,有臣一日在,便一日尊您为皇上。”右相不知道要说什么,开导的话似乎都被太傅和左相说完了,他只能说点别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归心怔怔地看着他们,他偏了偏头,深吸了口气,结果眼泪还是一个劲地掉下来,他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给他们三个人道:“平身吧。” 太傅见他哭,一遍帮他递了纸巾一边道:“皇上,古来今往,王朝更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王朝那么多,这些教材不可能一一写来。据臣所知,这些教材的编写只会选取一部分王朝来写,或许我们大周只是没有被选进来而已。” “朕知道。”周归心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但是神色却是冷静了不少。 太傅担心地看着他。 周归心也看向他,只是道:“朕想一个人散散心。” “这如何使得!”左相急急忙忙地开口,“皇上身边没有人跟着,这——” “朕想一个人待着,散散心,”周归心重新强调了一遍,而后挥了挥手,“在这里朕不是皇帝,没有那么多人想害朕。” 左相看向太傅,太傅又看着皇上,道:“如此,那臣便去苏家等着皇上。” “哎你!”左相没想到太傅居然这么轻易地妥协了,而太傅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先离开。 无法,左相和右相只能跟着太傅一起对周归心行了礼:“臣等先行告退。” 他们三个人离开了,教室就只剩下周归心一个人。窗户没关,吹进来的风凉飕飕的,连窗帘都冻冷了,周归心被这风吹了个正着,冻得哆嗦了一下。 他就知道,一临近冬天,就没有好事发生。 周归心真的不喜欢冬季。 只是眼下还不是计较冬天春天的事情,他拉了拉校服的拉链,确定暖和后,方才跑了出去。 这个点,学校里差不多只有保安在了。保安室里亮出一片暖黄色的灯光,隔着窗户铺在了外面的地上。 周归心礼貌地敲了几下门,等保安出来,便主动问道:“您好,我想问问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在哪里。” 保安见他穿着校服,微微皱了皱眉:“这都几点了还不走?” 周归心真诚地恳求道:“我去图书馆有要紧事,求求您了。” “办公楼旁边那栋就是——等等,你一个学生,还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在哪里?”保安本来想回答完他的问题好打发他走,突然觉得这事蹊跷,狐疑地又打量了他一下。 周归心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法:“我刚来这边,还不太熟悉。” 周归心生得可爱又漂亮,一双眼睛混圆剔亮,抬着头看人的时候总有几分楚楚动人在,他毕竟穿着校服,同普通的富贵小少爷也没什么区别,保安本就是例行公事般一问,他说得也有理,便让他离开了。 周归心乖巧地感谢道:“谢谢您。” 保安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啊,图书馆快关了,学校也快关了。” 周归心马不停蹄地跑向图书馆。图书馆在办公楼的旁边,他只去过一次办公楼,是和太傅一起过去的。太傅去拿教学材料,他给太傅说话,便一路跟了过去。 还好他记忆不错,虽无心留意路况,但也记了个差不多,再结合路标,也没耗多久时间就赶到了图书馆。 图书馆有六层,只有个老教授在守着。周归心看了看图书馆的楼层标识,发现历史类的书籍就在第六层。 他还是不太习惯乘坐电梯,每次坐上去总感觉晃悠悠地,很吓人。周归心便一路跑上去了第六层,进了历史类书籍的房间。 图书馆内的灯很亮,一眼望去全是排列整齐的书架,以及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书籍。周归心走了过去,图书馆很安静,立马就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哒哒”的,似乎还带着回响。 第71章 周归心一列又一列地看了过去,在角落的书架钱找到了自己要的书——通史。 他立刻席地而坐,原地翻起了这本书来。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教材确实厉害,那么厚的一本通史硬是写成了一本一百多页的教科书,周归心不太认识简体,但知道周这个字怎么写。 他翻得急,一般只看有“周”朝的,可是每一次看过后他难免心沉几分,是周朝不假,可是此周朝非彼周朝,并不是他所在的大周,里面描写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与他所在的大周全然不符。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相信,肯定是他哪里有遗漏了。 恰逢这会儿灯灭了,周归心整个人都被笼在了黑暗里,他哆嗦了一下,伸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调整了一下坐姿,改为盘腿而坐,将书放在膝盖上,准备举着手机再仔细看一遍这本书。 手电筒的灯光发出来是惨白色的,书上白纸黑字却像是周归心儿时在皇宫见到的道长们绘出来的道符一般,好似有摄人心魄的能力。月光似乎也不怜惜他,从窗户泄出来一角,却正正好好停在周归心所在的地方前。 他身处黑暗,只有自己。 周归心一开始看简体还有些费劲,到后来便流畅起来,越是流畅,他越是惊慌。那么厚的史书,竟真无他的王朝! 周归心越翻越着急,纸张锋利,划破了他的指尖,殷红的血液滴下来,落到书页上,看着尤为刺眼。 周归心的动作随着指尖刺痛的传来停了下来,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时间都停止了。倘若真如他所说,他本身就是一个bug的话,那在大周的日子算什么呢? 他看着落在雪白纸张上的鲜红血液,没由来想到一件往事—— 他的母后死于寒冬,咳出血的时候窗外正在下大雪。彼时周归心在她旁边心惊胆战地伺候着,却听见她虚弱地开口:“皇上……” 周归心闻言,连忙上前去找她。 余氏便攥着他的手,她的眼皮上好像挂了千斤的东西,连睁开眼都有些费劲,她似乎有些不清醒了,忘了这会儿周归心已经即位了,喊的名字也错了:“心心,来年开了春就是你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儿臣想要母后可以早点康复。”周归心反握住她的手,尽量让嗓音平稳一些。 余氏闻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眼里却滑出一颗眼泪来,她说:“……母后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母后!”周归心听不得她说这些,着急地开口打断。 “开开窗吧,”余氏难得睁开浑浊的双眼,“母后许久没有闻过外面的空气了。” 周归心还记得太医的嘱咐,不愿开这扇窗。余氏便求他,握着他的手求他,虚弱苍老的声音落入周归心耳里却好似刀子在铁器上划般刺耳。 “只开一点点好不好?”余氏这般商量,“冬日苦闷,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是不是?” 周归心心软,便给她开了一丝缝隙,余氏如愿呼吸到了一丝外面的空气,眼角带了些许笑意,却咳得更加厉害起来,一滴血落入外面堆积出来的雪上,尤为刺眼。 周归心双眼刺痛,连忙关上窗户,心神大乱,即刻宣了太医,太医说没有大事,身子还像之前那般,只是不要再受冷了。 余氏昏昏欲睡,周归心却是自责不已,自此愈发细心地照顾余氏,生怕她有一丝半点的不适。 可是母后还是没有渡过那个冬天,那个冬天,显得尤为寒冷。 那滴落在书卷上,没由来地就让周归心想起这件往事来。他愣在原地很久,只盯着那滴血发呆。 倘若他真的是个bug的话,那他母后受的那些病苦又算什么呢?周归心闭上了眼,无论怎么样,他还是不相信。 他咬了咬牙,定是他看漏了哪里,他低下头,准备翻动纸张,手腕却传来了一股温热的禁锢感。 “皇上。” 很熟悉的呼唤。 第36章 生长 周归心错愕抬头,看到了段秩。 “你怎么来了?”周归心一时惊讶,也忘了把手抽出来。 段秩将另一只手里提的东西递给周归心,看着他的眼睛,道:“眼见着秋转冬了,晚上又冷,皇上也没吃晚饭,我想着皇上还没吃过我们这里的‘入秋三件套’,就擅作主张,给您买来了。” 周归心把目光挪到他手里的塑料袋上,才看出来那原是一串糖葫芦、一袋糖炒栗子还有一个烤地瓜。 周归心没什么胃口,便偏了偏头:“朕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段秩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悉悉索索地捣鼓起来了什么,周归心正向继续看他的书,嘴边就被递来了一颗剥好的栗子。 “朕不想吃。”周归心再次强调道,怎么段秩今日同福公公一样,他是不想吃,和不喜欢吃有着很大的区别。 段秩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把手收了回来,说起了别的事情:“皇上看书怎么不开灯?” “朕开了。”周归心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灯光。 段秩站起了身,将那些吃食给他留在了地上,兀自离开了。周归心攥着纸张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他方才不该给段秩摆脸色的,段秩明明是好心…… 下一秒,头顶的大灯就被打开了。 周归心眼前猛地恢复光明,还有些不适应,他忙闭上眼睛,眼前似乎还有光线在跳跃。 第72章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段秩又回来他身边坐着了。 周归心微微垂下了头,却见段秩伸了手过来,手心朝着他:“皇上,给我看看你的手。” “看朕的手作甚。”周归心干巴巴道。 “皇上被书页割破了手,我实在不放心。”段秩伸着手,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自作主张地牵住他。 “朕……”周归心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放到了段秩的手心里。 段秩握住了他的手,先是看了他一眼,旋即才查看他的伤口:“还好,割得并不深,皇上万金之躯,流了这点血想来也很疼吧。” 周归心定定地看着他,他蜷了蜷手,却没有从段秩手里收回来,他勉强笑了笑,给段秩道:“……兴许,朕不是皇帝。” 段秩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周归心的手,他道:“皇上的手这般冰,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段秩明明穿得和他一般多,手却是暖烘烘的,烘得周归心原本结了冰的心都融化了,化成晶莹的泪水流了出来。 “段秩……”周归心的难过突然放大了数倍,哭腔里带着万分的委屈。 段秩张开了手臂,周归心便顺从地钻了过去,他在图书馆待了很久,图书馆还没通暖气,凉凉的,他身上也凉凉的,和段秩怀里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他靠过来,段秩便轻轻地抱住了他,段秩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周归心分明在太傅他们面前还能忍几分,到了段秩面前却是一点事情也装不了,他靠在段秩的颈窝处,掉下的眼泪仿佛凝成水流般流入段秩的衣服里,他道:“段秩,朕兴许不是皇帝。” 段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周归心还念及图书馆不许出声的规矩,哭起来也是咬着嘴唇无声掉泪,说话也是只有些气音。 段秩低了低头,一只手照旧揽着他,一只手轻轻帮他擦了擦眼泪,道:“学校已经没有人了,皇上若是想出声,也无妨的。” 周归心闭了闭目,一张脸都埋到段秩的颈窝里,一声也不吭,只有起伏的后背和不断涌出的泪水提醒着段秩周归心并非睡着。 “皇上,”段秩轻叹了口气,“你这般,叫我怎么办?” 来前他已经料到了周归心会哭,也做好了哄他的准备。只是真的到这一步,段秩才发现,他设想的种种安慰话语,都这么贫瘠苍白,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落入颈侧的眼泪好烫,简直要把他的心都烫得千疮百孔。 哪怕周归心还同上午那般跟他耍皇帝架子,也好过现在这般。 周归心还是没有说话,只窝在段秩怀里哭。他哭得凶,不消片刻便停了眼泪,疲倦地靠在段秩怀里,一抽一抽的。 段秩从衣兜里掏出来了纸巾,细心地帮他擦着眼泪。周归心只安静地待着,他眼睛都有些肿了,鼻尖泛着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方才说……”段秩帮周归心擦好脸,又抱着他缓了一会儿,周归心才开了口,“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嗯。”段秩单手揽着他,一手帮他捋了捋被泪水打湿的刘海和头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周归心问道。 “快十二点了吧。”段秩回答他。放学的时候周归心还在看历史教材,太傅、左相和右相都在他身边,他当时想着过去也只会平白惹周归心别扭,便先回了家。 直到太傅、左相、右相都回来了周归心还是没回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从右相那里得知事情的前后因果后便跑来找周归心了。 “晚上十点了,皇上还没有回来,”段秩的语气中难免掺了些害怕,“我真的很担心。” 周归心从他怀里坐直了身体,神情失落道:“朕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好,有意的也罢,都不重要,”段秩握住了他的小臂,认真地看着他,“皇上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对周归心,向来采取绿茶套路,很多时候的话都是字字丈量到位了才肯说出,而眼下这句,却是他实打实的想法。 周归心抬头看了看他,眼睛湿红湿红的,湿漉漉的睫羽垂着,一会儿,他说:“你也知道了。” 段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周归心说话间似乎又要掉眼泪,他抬了抬脸,眼睛轻轻转了一圈,似乎想憋住。 “皇上,”段秩用手心覆住他的眼睛,“不要哭了。” “我好心疼。” 周归心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背擦过眼睛,没有说话。 段秩轻轻叹了口气,他扶住了周归心的肩膀,一字一顿道:“皇上,您是皇帝。” 周归心牵了牵嘴角:“兴许……” “您是皇帝,自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段秩盯着他,打断了他的反驳。 周归心一愣,错愕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不是吗?”段秩微微一笑,“您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所有的事情,自然是您说了算。” 周归心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他看着段秩,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朕是皇帝。” 段秩认真地点了点头。 周归心笑了一声,偏过头,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到衣服上,他恍神地重复着:“朕是皇帝……” “这件事情,即便所有人都怀疑,皇上也不该怀疑,”段秩握着他的手,声音沉稳又可靠,“更何况皇上也知道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小说世界里的通史,一点也不可靠。” 第73章 周归心转了转眼睛,在他身上定住了:“你相信朕是皇上。”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他看向窗外,又看了回来:“我相信。因为bug创造不出来你这般炙热的灵魂。” bug再大,也逃不出小说里的可怜男配的范围,bug造就不出面前这个周归心。 叫他一眼便心动的,永远只有眼前的周归心。 周归心滚了滚喉结,他看着地面,鼻尖上悬了一滴泪珠,摇曳了一会儿,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归心恍若回神,他看向段秩,半晌,周归心说:“朕要吃那颗栗子。” 段秩总归是放下了一颗心,他伸手把糖炒栗子的袋子勾了过来,一边给他剥了一颗栗子一边道:“方才那颗凉透了,我吃掉了,给。” 他将一颗剥好的栗子放在周归心嘴边,周归心低了低头,咬住那颗栗子,吃了下去。 段秩将那颗糖葫芦拿了过来,给周归心道:“皇上尝尝这个?是草莓的。” 周归心看了过去,只见好些个鲜红大颗的草莓被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串成了一串。他好奇地咬了一颗过来,草莓冰冰凉凉的,有外面糖衣的加持,也难以分辨到底甜不甜,但是汁水很充盈。 周归心吃了一颗,评价道:“朕还是喜欢吃山楂的。” “那我下次给皇上买山楂的。”段秩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脸,怕他冷,又脱下衣服给他裹了裹。 周归心在他的校服中只露出了一颗脑袋,他哭得眼睛有些累了,又到了深夜,便困乏地打了个哈欠。段秩把里面唯一的主食烤地瓜给他剥了,周归心慢吞吞吃着烤地瓜,烤地瓜虽然不如刚出炉的时候热了,但也算是温热的,吃起来刚刚好好。 “皇上还要看书吗?”段秩问他。 周归心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朕方才把那本书滴上了血。” 他还记得图书馆不让弄脏书的规定。 段秩看了看那本书,道:“是新书,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到时候再买一本一样的给图书馆就好了。” “嗯。”周归心应道。 段秩站起了身,朝他伸出了手:“皇上,图书馆还是太冷了,我们回家吧。” 周归心点点头,他本想象往常一般搭上段秩的手,目光却一顿——段秩的左手腕上,横贯着一条好狰狞的疤痕,看得出来割腕时定是下了很大的力气。 “这是什么?”周归心原本悬空的手顿时握了起来,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脱口询问道。 段秩顺着他指尖看过去,见到是那条疤痕,便无所谓地牵住了周归心的手,他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剧情所需吧。” 周归心眨了眨眼,想不通什么剧情还得割腕,他借着段秩的力气站起来,不料脚一麻,直愣愣地就要往下跪,被段秩眼疾手快地给接到了怀里。 周归心羞耻道:“朕脚麻了。” 他本就盘腿看了很久的书,段秩来后又哭了许久,全然忽视了腿脚,这会儿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麻得厉害。 段秩蹲下了身,给他道:“我背你走。”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缓缓趴到他的背上。段秩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递给了周归心,让他拿着这些东西,好方便自己能背着他。 周归心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一路走出图书馆,又走进校园里,夜晚的风确实凉了很多,倒衬得段秩的背部愈发温暖起来。 周归心有点累了,慢慢地把脸也贴到了他的背上,段秩的心跳声平稳又有力,一下一下地、透过皮肉和衣服、清晰地传入周归心的耳朵里。他没由来地想到自己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儿,段秩带他去买镇国大将军的铠甲,结果他扭伤了脚,那时段秩也是这般背着他的。 只是那会儿是黄昏,如今却是夜晚。 现代城市的夜晚也是灯光明亮的,七彩斑斓地同明月星辰争辉,还好校园里安静,一时也只有秋叶噗簌噗簌的声音。 “段秩。”周归心小声地喊他,声音被晚风卷起送入段秩的耳中。 “嗯。”段秩轻轻应了一声。 周归心又把下巴放到了段秩的肩膀处,偏过头去问他:“段秩,那橘子的事情,你生朕的气了吗?” 段秩柔声道:“我永远不会生皇上的气。” “花言巧语……”周归心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他收了收环着段秩胳膊的手,解释着,“左相不是故意弄掉的,朕赔你了,朕除了父皇母后,还没有给旁人剥过橘子。” 段秩“唔”了一声,含着笑意得寸进尺:“既是如此,不如皇上还是搬来和我同坐吧?”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娇矜道:“那要看你的表现啦。” 段秩见他终于开心了些许,心里的石头终于稍稍放下了些许:“我愚笨,不知如何表现。那我求求皇上好不好?” “求求皇上,让我和你一起吧?”段秩侧过脸,一时间,两人靠得好近,似乎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周归心不自在地偏过去头,却看到地面上两人的影子,好长好长,在夜风里随着走动摇曳着,他没说什么,却是剥起了栗子。 段秩还以为又把周归心给逗过头了,正准备开口抢救一下,唇边就递来一颗剥好的栗子。 他往下看去,还能看到周归心细嫩白净的手,以及修得平整干净的指甲。 第74章 段秩回头看过去,周归心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清亮,连月光都要逊色几分,段秩一向知道他漂亮,这会儿却也不免失了神。 周归心见他愣了,又往前递了递栗子,道:“吃呀。” 第37章 生病 段秩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低头叼走了那颗剥好的栗子。 周归心期待地问:“好吃吗?” 段秩笑了一声,道:“好吃啊。” 周归心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重新趴回了段秩的背上,他的小腿一晃一晃地,明显是开心极了。 周归心方才哭得厉害,眼睛又酸又涨,偏生段秩走路又稳,这些加一起的化学反应促使他越来越困,哪怕段秩喊他也无济于事,晕晕乎乎间就睡过去了。 睡意朦胧间,周归心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火海中,烤得他浑身发热,流了一身的汗,周归心想跑,又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似的,跑也跑不掉。 周归心急得不行,没由来地想起之前偷跑出去宫听的说书内容来——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之人,死后将打入火山地狱,被赶入火山之中活烧而不死。 可是这些事情他也没做过呀!周归心委屈得都要哭了,他在位三年分明勤勤恳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怎么可能损公肥私、行贿受贿,更何况他堂堂皇帝,要什么没有,用得着偷鸡摸狗、抢劫财产?防火更是无稽之谈! 好可恶!周归心热得都想脱衣服,朕被冤枉了! 到底是谁把他送到火山地狱的,其心可诛!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周归心的申诉,这温度开始降下来了,周归心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发觉这温度一路往下降,冷得他打哆嗦。 周归心:“……” 周归心:“!!!” 他气极,认真回想了一下是哪个地狱,还真让他找到了——冰山地狱。凡谋害亲夫亲妻,与人通奸,恶意堕胎的恶夫恶妻,死后打入冰山地狱。 周归心:“……” 有完没完啦!他都没成亲呢!怎么可能入这个地狱! 周归心怒火攻心,居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他嗓子发痒,连忙侧过头咳了几声。 等他咳嗽完再看天花板,只能看到一圈圆滚滚的脑袋。 脑袋们齐声喊道:“皇上!您总算醒啦!” 周归心险些没被他们这整齐划一的声音给震聋,眼前原本就花的景象一瞬间似乎变得更花了,他连连摆手,虚弱道:“朕怎么了?” “皇上,”礼部尚书泫然欲泣,“皇上您被段秩送来的时候就发了热,已经烧了一晚上了。皇上,您要爱惜龙体啊……” “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也不活了!”刑部尚书哭喊得不遑多让。 周归心:“……”怎么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这俩人,当真越来越像夫妻了。 经他们一提醒,周归心发现段秩竟然不在,他疲倦地抬了抬眼睛,问道:“段秩呢?”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段秩端着药走了进来。周归心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福公公,可怜地撒娇道:“朕不想喝药……” 福公公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皇上不吃药可如何使得?老奴给皇上拿些蜜饯来好不好?” “药在我这里,皇上给福公公撒娇做什么?”段秩把药放到床头柜上,笑吟吟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朕给你撒娇,你肯定不许。” 他不仅发了烧还冻感冒了,说完话又吸了吸鼻子。 段秩搅了搅还冒着气的药,瓷勺和瓷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全当身边大臣不存在一般给周归心道:“说不定呢?皇上知道的,臣向来最疼爱皇上了。” 周归心的大臣们:“?!” 段秩此话一出,周归心床边围着的大臣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恨不得化作锋利的剑,将段秩刺个对穿。 “大胆!”太尉斥道,“竟敢对我们皇上如此不敬!” 身边到底围了那么多人,周归心脸皮薄,被段秩一说羞得难受,往被子里钻了钻,气道:“你惯会惹朕生气。” “竟敢惹我们皇上生气!”太尉更不满了。 段秩没管太尉,只是走过去轻轻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让周归心的小脑袋露出来,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周归心:“皇上,吃药吧。” 周归心又往下缩了缩,一般真情一般较劲道:“朕不吃。” “是甜的。”段秩给他打着商量。 周归心抬了抬眼睛,还是没答应。谁家药是甜的,段秩哄骗人也不哄骗个好的。 “这……”福公公为难地看着周归心。周归心嗜甜,也不经常生病,所以每次吃药都相当艰难,对于他和伺候他的宫人而言堪称互相折磨。 段秩看向福公公,给他保证道:“我会看着皇上吃药的,福公公和其他大臣先出去吧。” “你?”礼部大臣微微眯了眯眼,段秩对周归心什么心思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段秩淡淡地看向他。 福公公难得帮段秩说了一此话:“人多在这里也确实吵,皇上刚醒,还是清净些为好。皇上注意休息,老奴就在门外候着。” 周归心探出了一双眼睛,眼巴巴看着福公公。 第75章 福公公给他笑了笑,一甩拂尘,慢悠悠离开了。其他大臣一见如此,也不情不愿地跟着告退离开,房间内很快只剩下周归心和段秩两个人。 周归心吸了吸鼻子,翻了个身。 “晕过去前还原谅我了,怎么一觉醒来又记恨上了?”段秩绕到床的另一边,托着下巴看他。 “你倒打一耙,”周归心没想到他居然还赖上自己了,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子,“分明是你对朕说胡话!” 他一起来,被子就落了下来,连带着睡的宽松的睡衣都垮了一些,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肩颈。段秩眸色暗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老狐狸模样,他把被子裹到周归心身上,这才开始给自己辩驳:“我说得分明字字属实,每一句话都是真情流露,从未对皇上有半句假话。” 周归心这会儿还说不过他,只能气道:“朕不理你了!” “我知错啦,”段秩失笑,帮他端来了药,舀了一勺,吹凉,递到他嘴边,“皇上不理我就算了,先喝口药行不行?” 周归心本来就不喜欢喝药,嘴犟道:“朕不喝药也能好。” “不喝药就要打针。”段秩早有准备,给他看了屁股打针的视频。 周归心本来生着病脸就白,看完那个视频后脸更白了,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这个时代都什么事啊,怎么还给屁股上扎针的,还打进去一管子的液体,未免太恐怖了。 “朕……”周归心舔了舔嘴唇,可怜巴巴道,“朕有太医。” “中药比这个还苦,”段秩十分有耐心,还给他做了保证,“皇上就喝一口,若是这个更苦就宣太医来配药,好不好?” 周归心权衡了一下,他一直发烧咳嗽流鼻涕也不是个事是,最终不情不愿地喝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就是苦中还带了一点甜,难喝得十分有个性。 周归心面露痛苦,他猜自己的脸肯定皱得像吃过的千层蛋糕般一层一层的,长痛不如短痛,这药好歹比太医开的药好喝那么一丢丢,周归心心一横,本来段秩用勺子喂他的,他从段秩手里接过碗狠心一口气喝完了。 喝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段秩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水果软糖进去,甜滋滋的糖块仿佛有通天之能,立刻就把周归心出体一半的魂魄给拽回来了。 周归心虚弱地躺了回去。 段秩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问道:“皇上要吃饭吗?或者糖葫芦?——我给你买了山楂的。” 周归心闻言,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悄悄看向段秩。 不用他说,段秩便明白他想要什么了,他拿出来了糖葫芦,给他伸出了手。 周归心:“?”方才,段秩是从哪里拿出来这串糖葫芦的? 他拉住了段秩的手,借着段秩的力气重新坐了起来。 段秩见他小兔一样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打量自己,就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他把自己大衣的口袋翻了出来,给他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大容量口袋。 周归心:“……” 真没想到。 周归心喝了药没多久就开始睡意泛滥,他连糖葫芦都没吃完,就放到了一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结果还不忘含糊着提醒段秩:“不要扔掉,朕下次喝药还要吃的。” 段秩莞尔,帮他掖了掖被角:“知道了,皇上。”原来这小皇帝也知道要吃好几顿药。 周归心来这个世界就一直活蹦乱跳到处乱逛,后来又忙着学习,反倒是生了这场病休息的时间多了,一天下来基本上就是在睡觉吃药吃饭。 他躺了好几天,身边的大臣一批一批地来,跟商量好似的,就连苏青竺也给他带了一些水果。 周归心看着那些鲜红饱满的草莓,开心道:“皇弟,你怎么知道朕喜欢吃草莓?” 苏青竺麻木地看着前方:“……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知道。”周归心开心道,还把段秩给他的水果软糖分给了苏青竺一些。 苏青竺:“……” 周归心还没反应过来,苏青竺就红着脸气冲冲地离开了,手里还用力攥着他送的水果软糖。 噫。 他的皇弟,真是别扭。 周归心兀自剥了一颗水果软糖,放在了嘴里,不出所料地被糖块甜弯了眼睛。 周归心一病便病了好几天,等痊愈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的树都要秃干净了。他走在段秩身边,唏嘘道:“入了秋冬天就冷得快了,一天掉一点叶子,几天就掉干净了。” 所以秋冬总是一天一个样,周归心一点也不喜欢秋冬,尤其是冬天。 段秩应了一声,周归心刚刚痊愈,他难免对周归心小心翼翼的,生怕周归心再复发。 进了教室,周归心看着自己和段秩并在一起的桌子,扭过头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段秩故作迷茫:“什么?” 周归心还没来得及同他算账,身边就火速围了一圈的人,就像他的那几个大臣一般叽叽呱呱地开始了复读式的询问。 “周归心,你怎么前几天没来上课?” “周归心,你去哪里了?” “我听语文老师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你好了吗?” 统共就这几个问题,但在人海面前顿时翻了一倍,周归心也不知道该回复谁的,眼睛忙活了一阵也不知道看谁,只能盯着前方,胡乱地点头:“我生病了,发烧,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第76章 然后他们又开始新一轮的盘问。 “哦哦哦好了就行,那你吃点什么吗?” “周归心,这段时间的笔记你要吗?” “周归心……” 周归心晕晕乎乎地,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炙手可热,人气简直比万人迷主角受苏青竺和正牌主角攻段秩都要高。哦,不能这么算,前期段秩和他一样都是万人嫌,后期段秩功成名就后才万人敬仰的。 周归心微妙地看了一眼段秩。 段秩也抬眼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目光相接,随即又不约而同地错开了。 周归心实在应付不过来这么热情的人群,他说得口干舌燥,忙趁着打铃人散的功夫坐了下来,喝了口水。今天的水是福公公专门吩咐小厨房熬的冰糖悉尼,甜甜的,还润嗓。 他喝了几口就感觉舒服多了,拿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欠了好些日子的功课。 段秩将他的笔记递给了周归心,周归心看了过去,段秩托着下巴,轻轻对他笑了笑。 周归心眼睛不自在地眨了几下,扭过头,轻轻哼了一声:“朕还没答应和你坐一起。” 段秩应了一声,却道:“那,我再求求皇上?” 周归心一噎,这个段秩,怎么越来越烦人了!分明之前还有些许会说话的时候,这会儿说的话越来越讨人羞了! 周归心气得嘴都鼓起了一下,看见老师要走进教室门了,便小声道:“朕讨厌你。” 不料段秩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好似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一般,也跟着周归心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仁慈大爱,爱着芸芸众生,对所有人都好。却唯独讨厌我。皇上对我这般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他顿了顿,调笑中似乎又带了点些许认真:“这分明是臣的荣幸。” 第38章 补课 周归心:“……” 好无耻! 什么独一无二,什么荣幸?莫虚无有!凭空捏造!一派胡言! 周归心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干脆打开书背书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他俩又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同桌,右相虽沉稳且寡言,但偶尔看向段秩的目光中还是会带有一些隐约的敌意。 左相十分不满:“只有我一次都没有和皇上坐过!” 右相受段秩启发,竟学了段秩的精髓来:“皇上上课安静乖巧,坐一起也会无聊些。” 左相听了他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话语,险些没气死。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要脸至极! 太傅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做了他们班级的班主任,周归心自然是一百个开心,天天跟在太傅后面叽叽喳喳地说话。 左相见段秩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俩,突然觉得心口那口气顺了不少,他给右相道:“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还得是太傅。” 他说话声音蛮大,足够段秩听清了,右相到底跟他同僚多年,慢吞吞地同他打着配合:“皇上和太傅的情谊,岂是我等外人可以比得上的?” 左相说:“也是。” 话未说完,便见段秩轻描淡写地看了过来,眼里什么情绪也看不出。 左相和右相看了过去,段秩也没同他们争执什么,只是轻飘飘地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段秩如此淡定的原因,这小子,竟然借补课的理由独占他们皇上! “臣已经学习过了这边的语文知识,”太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出身名门世家的从容淡定在,“语文,以及副三科,臣照旧可以教皇上。” 太傅先前不理会段秩是因为他对周归心的情感同段秩对周归心的情感也全然不同,段秩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地方,所以段秩怎么讨好周归心他也管不着,只要皇上愿意,做臣子的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只是这次段秩实在过分,竟然将手伸到了皇上老师的位置上,太傅自然不能忍他。皇帝的老师,只能是他。 “皇上!臣也可以!”左相和右相齐声道。 这些科目虽然不是他们在大周学习的四书五经,但好歹有共通的地方,自然是会的。 段秩看向周归心,声音平缓道:“皇上见多识广又博学多思,这四门,皇上自然是万分擅长的,即便是我,也不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左相:“……” 右相:“……” 捧一把周归心顺便再踩一脚他们居然敢对着周归心好为人师是吧。就知道这个段秩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太傅倒还算镇定,他也看向周归心,道:“臣等并非对皇上的知识储备有何异议,只是认为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学习的应该是更为深层的东西。一些表面的、浅显的、琐碎的东西,由臣等学会了再给您讲就好了。” 段秩等他说完后方才道:“正是因为皇上要学的治国之道和这边应试考试的内容不一样,追求深层的意义也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学习些考试技巧,拿到高分就够了。其余的,自然是以皇上开心为主。” 太傅和段秩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归心。 周归心:“……”不要为难朕。 旁边的苏青竺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地磕着瓜子,龙井大战铁观音,牛啊。 “朕觉得,”周归心莫名觉得压力颇大,他闭了闭目,“朕觉得那四门还可以,太傅来教就好了。朕为难的还是剩下那两门。” 第77章 “我数学好啊,”苏青竺力图把这窝浑水搅得更浑,“我大学数学系的。”不仅如此,他还是来自未来,未来数学发展得可比现在难多了,现在的数学他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周归心惊喜道:“皇弟!” 苏青竺本来是想耽误段秩的事情的,让周归心这么真情实感的一呼喊反倒有几分愧疚和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了一声,反正周归心聪明,他教教也行。 不教的话,反倒显得他欺负小孩子一样。 “那英语呢?”段秩抬抬眼皮,看向太傅,“太傅这也会吗?” 太傅微微一低头:“在下愚笨,确实不会这些。还是段公子更聪颖些。” 周归心连忙护住太傅:“段秩,你不要欺负朕的太傅。” 段秩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中似乎带了些许失落受伤的意味。周归心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自己这边似乎仗着人多势众便欺负他。 周归心轻咳了一声,有几分心虚:“……那,朕还是同段秩学英语好了。” 段秩回眸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太傅教习皇上多年,已经十分有经验了,如何讲课、罚抄多少,一定了如指掌。我就算了,我还是擅长带着皇上各种游玩,我讲课不好,罚抄这种惹人心疼的事情,更做不来。” 太傅:“……” 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段秩。 周归心倒吸一口气,段秩倒是提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太傅的罚抄手段,那真是狠辣得让人不寒而栗,光是想起来,周归心就感觉自己两眼发黑、浑身颤抖。而且现在还是四科,一科罚抄一次,周归心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奋笔疾书到两眼昏花的未来了。 太傅一看周归心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向周归心,开口试图打断他的思绪:“皇上,这些科目并非大周所要学习的东西那般重要,臣不会罚您的。” 左相和右相连忙帮着自己人:“是啊是啊。” “太傅之前说不罚抄朕,让朕放心背,结果还是罚抄了。”周归心明显有前车之鉴,完全不相信太傅的保障。 “之前?”段秩惊讶地看了眼太傅,“那皇上岂不是都不到十六岁,果然严师出高徒。” 周归心提起这件事就手疼,泫然欲泣:“岂止?朕那时只有十岁。” 段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周归心的眼神中带了些许难受:“但是皇上抄下来了,此等心性,非常人可比也。若是我,肯定做不到。” 周归心微微一笑,没告诉他,若是抄不完,太傅的罚抄更恐怖。 “自然,”段秩缓了一下,才亮出来自己的牌,“我也舍不得罚抄皇上。” 苏青竺:“……”这一刻,这屋的绿茶浓度达到了顶峰。 周归心当然知道段秩舍不得罚自己,他一瞬间就犹豫了,太傅说了不罚,但是究竟罚不罚一点也不靠谱,段秩不一样,自己同段秩撒娇,他顶多说几句讨人羞的话……更何况,周归心总感觉自己已经快适应段秩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两句花言巧语了。 “皇上,”太傅认真地开口,“臣这次并没有欺骗皇上。” “我也觉得皇上可以相信一下太傅,”段秩看起来像是彻底放弃了争夺周归心的教育辅导权,“毕竟太傅现在不比在大周的时候了,太傅现在要教三个班,那么多学生,疲劳之余对皇上也会把控得松一些吧。” 太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立刻给周归心道:“皇上,臣的学生只有你一人,至于他人,臣并不关心。” “太傅。”周归心倒是觉得段秩说得对,太傅本来忙着学习这边的东西就很忙了,每天还要给三个班上课,再给他单独辅导一下,多累啊,他说:“太傅太累了,朕还是让段秩来教朕吧。” 段秩抬了抬眸,在周归心看不到的角度给太傅勾了勾唇,随即又装腔作势道:“可是……” “没有可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怎么就吵了这么久,周归心也有点脑壳疼了,他道,“就先这样吧,散了。” 太傅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得体从容的笑容:“皇上心疼臣,臣感激不尽,此后定会对皇上效犬马之力。” 周归心眨了眨眼,觉得还是有些对不起太傅,他说:“太傅永远是朕唯一的老师。” “如此,”太傅眼里似乎有了些许泪光,“臣荣幸至极,死而无憾。” 周归心绞了绞手,心中愧疚愈发深重,还未等他说什么,太傅却是先行告退了。紧接着,左相和右相也跟着告退了。苏青竺一看好戏散场了,干脆也离开了。 段秩这才凑到周归心旁边,声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难过:“怎得皇上只心疼太傅,都不心疼我?” 周归心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要得寸进尺,他猛地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段秩含笑的眼睛。 “你!”周归心用手指了指他,“朕若是考不好,你就完蛋了。” 段秩却是伸手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指,将其窝了回去,又顺势握住周归心的手,轻笑道:“是。皇上考不好,我就以死谢罪。” 他话音刚落,就被周归心捂住了嘴。 段秩的嘴唇抵着周归心的手心,隐约间可以闻见周归心手心里淡淡的香味,段秩一瞬间就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周归心。 第78章 周归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了个这个反应,他睫毛都颤了颤,连忙收回了手,不自在道:“死罪不至于,朕……” 他“朕”了个半天也没有后文,半晌,周归心一甩手,有点恼羞成怒:“朕讨厌你!” 段秩抿了抿唇,一瞬间的爱意似乎要抑制不住,他垂了垂眸,道:“皇上讨厌我没有关系,我……皇上就可以了。” 只是那个词在嘴里来回翻转了好一次,还是没有送出去。 这句话说得声音又小,周归心也没听到。 总而言之,帮周归心补课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段秩毕竟和周归心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给他讲课还挺轻松的,周归心听着也轻松。周归心到底是皇上出身,聪明又认学,很多知识都是一点就透,段秩不用多说,他都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进步神速。 他学得快,自然和段秩相处得好,对段秩的容忍度也大大提高,苏家别墅里成天酸气冲天,连带着太傅神情都不太好。 周归心的一众大臣们还专门开了场会来批判段秩,连闲的没事的苏青竺都被拉来了。 苏青竺:“……” 神经病!他又不是周归心的狗腿,拉他来干什么! 礼部尚书发表重要讲话:“诸位同僚也看见了,此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我等须得倾全身之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其余人颇有同感地附和道:“是啊是啊!” 苏青竺:“?” 这群狗腿说得煞有其事的,气氛又如此凝重,苏青竺不由得坐直了背,眯了眯眼。什么危急存亡之际?莫非是他误会他们了? 然而下一秒,这几个狗腿子拿出了小学的英语课本,郑重其事:“诸位同僚,能否一雪前耻,就在这些本书里了!” 苏青竺:“……” 苏青竺:“。” 他到底在对他们期待什么?他早就该知道,周归心狗腿们一直是这样的。 苏青竺在他们之间浑水摸鱼,才发现这群人居然还分工协作,那几个人学什么科都是规定好的,连太医都在奋笔疾书,不知道还以为备考的是他们呢。 倒是福公公没参与这些事,彼时段秩刚给周归心讲完了今天要学习的题目,周归心便跑下去找福公公。 福公公给周归心熬了一锅的银耳悉尼羹,晾好了,正等着周归心下来。 “皇上。”福公公一甩拂尘,满面笑意地迎了上去,这些天周归心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把福公公心疼得不行:“皇上还是不要太用功了,龙体最重要啊。”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他小臂交迭放在桌面上,给福公公笑了笑:“福公公,朕只是觉得,这里学的对朕治理国家也并非全无用处。” 福公公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低下头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地叹息了一下:“皇上,当真成长起来了。” 虽然还是喜欢撒娇耍赖,但明显成长了好多。 周归心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校园的树都秃了的时候,迎来了十一月份的月考。周归心有点紧张但没那么紧张,倒是福公公他们紧张得不行,考试前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周归心一起来看见好几双熬红的眼睛瞬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秩心底对此锐评:“果然小兔皇帝的臣子也是红眼睛。” 第一场考语文。 周归心坐到考场上的时候就冷静了下来,这些题型段秩给他讲过,再加上他从古代穿来本身就自带优势,写起来也挺得心应手的。 只是作文题目却是让他有点意外。 ——如果世界明日就坍塌,那么今日我会对你说: 第39章 进步 这题目,让周归心悉心准备了许久的议论文素材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他抬笔,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开始动笔。 周归心看到这个题目的一瞬间想到的就是他的那一群大臣们。他没有兄弟姐妹,他的母后对他难免放纵娇惯了些,他的父皇在除了功课以外的地方也对他相当宽容。自他有记忆起,他接触的人都是相当好的。 儿时福公公会耐心陪他玩,玩累了就会带他回宫,无论是抱着还是背着,周归心早就习惯了福公公在身边。他喜欢福公公那一把胡子,也喜欢他那一柄毛绒绒的拂尘。福公公疼宠周归心比先皇和先后还厉害,周归心有时功课做不好被先皇惩罚不许吃饭的时候,福公公冒着被罚的情况也要来给周归心送些糕点。 其次便是大臣里没有孩子的人,譬如左相、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他们,周归心贪玩跑去他们府邸,他们也是十分好脾气地哄着周归心,有的时候找到了什么新奇玩意也要送来给周归心。 即便是镇国大将军这般魁梧的武官,对周归心也有几分手足无措的小心翼翼在。 更不用说大臣里有孩子的那一群人,官宦子弟们大多和周归心厮混在一起,十分胆大地带着大周唯一的皇子上树钓鱼折花。后来周归心即了位,他的那群朋友也跑去科考,非要光明正大再带着周归心去钓鱼折花。 只是周归心即位三年了,那群人还在漫漫科考路上苦苦挣扎。 有的时候周归心去见他们,还有几个哭得鼻涕泗流,哀嚎道:“皇上,皇上,你可要等草民考上啊呜呜呜!” 周归心哭笑不得,只连连给他们保证:“好的好的,朕等你们。” 第79章 这样一对比,太傅就显得尤为可靠起来。小时他是伴读,长大成为太傅变成老师辅佐君王,说话也好听,叫人开心。 他同他们的大臣,君臣之情也好、师徒之情也罢,周归心是绝对舍不得他的大臣们的,所以,假如这个世界明日坍塌的话,他也会帮他们好好地撑好今日。 这不仅是他的责任,还是他的感恩,还是他的爱。 周归心认真地写完,眼看着还差了几行,他思索了一下,也不知道要给谁说什么了。蓦地,他的思绪中闯入一个名字。 ——段秩。 周归心握着笔的手收了收,他迟疑了一下,几番提笔又放下。凭心而论,他不知道要给段秩说什么。 明日世界就要坍塌了,今日他要给段秩说什么呢?好像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周归心咬了咬笔头,又想起段秩说这般不卫生,只好放了下来,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还有几分钟就交卷了,只好仓促地写了些感谢的话上去。 虽然段秩老是说些让人讨厌的话,但是周归心还是感谢他耐心且脾气甚好地教习自己学习这里的东西。 周归心落下最后一个字,正好打了铃,他等着收完了卷子,方才拿着东西出了考场。 段秩在第一考场,靠近教学楼的出口,这会儿正坐在那里等他,周归心看见他,脚步便加快了些,他兴冲冲地拽住了段秩:“段秩!朕觉得这次考得会比上次好!” “那很好啊。”段秩给他笑了笑,“皇上聪明又认学,这次肯定会比我还好。”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朕才不信呢。” 他考得好归好,但到底还是古代人,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及段秩的。 “我没有骗皇上,”这会儿人潮涌动得厉害,段秩怕他俩走散,便握住了周归心的手,“我作文没有写。” 周归心本来要顺着习惯反握回去了,闻言,手却是一顿,慢慢地从段秩手里抽了回来了。段秩望了过去,周归心静静地看着他,耳旁是学生们吵闹着走动奔跑的身影。 半晌,周归心平静地问:“你是在让着朕吗?” 段秩微微笑了一下,摇摇头:“并不是。” 周归心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反应,表情让人参不透:“朕不需要别人让着朕,朕不需要这般可怜施舍。” 他可以做得不好,但他不能要别人的施舍,这是他身为皇帝的尊严。 “我知道,”段秩也停了下来,他无奈地看了眼周归心,只是道,“皇上,我只是不知道要写什么而已。” 周归心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斟酌他这番话的可靠性。 “我,”段秩顿了顿,“想说的,不能说。” 周归心怔了怔,扭过了头,好似这般就听不懂段秩在说什么了似的。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又走过去拉住了周归心的手,他道:“皇上,去吃饭吧。” 周归心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总感觉自己这般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只好压下这股心情,去思考别的事情。 他还有五场考试要考呢! 除了语文这次的作文有些奇怪以外,其他的考试倒是都很正常,周归心考试,连带着他的大臣们也紧张得不行。周归心考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归心甫一回到家,险些没被桌子上的一堆甜品闪花了眼。 周归心:“?” 福公公连忙笑着迎了上来,帮他把书包拿下来,脸笑得比花都好看:“皇上,您可算回来了!” 周归心稀奇道:“这是……?” 好事自然不能都由福公公占了,礼部尚书连忙挤了过来,十分殷勤道:“皇上之前说考试前不吃甜点,这会儿考完了,我们就给皇上准备了好多蛋糕!” 周归心眨了眨眼眼睛,他惊喜道:“居然是这样!” “是啊是啊。”刑部尚书连连点头。 周归心眼里带了几分笑意,亮晶晶的,福公公跟在他身后,还给他美滋滋地商量着:“老奴听闻这边过生辰是要吃蛋糕的,到时候给皇上做个更大的!” 周归心出生那一年正好是立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现在尚未入冬,周归心舀了一口蛋糕,含糊不清地说:“还要好久呢。” 说起过生日,周归心便想起宫里的陈御厨来,他之前每年的长寿面都是陈御厨给做的呢,陈御厨做得糕点也特别好吃。这么一想,周归心还有些想他。 福公公笑眯眯道:“提早策划着,总归是好的。” 周归心尝出来这个蛋糕是栗子馅的了,甜甜的,他相当喜欢,便转头喊其他人一起过来尝尝:“朕觉得这个很好吃,你们也来尝尝!”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看似十分虚伪地推搡着,实则万分期待地冲了上去。苏青竺看了一会儿,给站在旁边的段秩道:“在周归心心里,可没人能比得过他的大臣们。” 段秩偏了偏头,淡然道:“比不过就比不过。” 比不比得过,跟他喜欢周归心也不冲突啊?大不了他就加入。 苏青竺:“……” 怎么感觉段秩有点恋爱脑啊? 考完了试,一桩心事也就这么结束了,周归心一时也忘了自己对段秩那点别扭来,满心都是什么时候出成绩,连带着找太傅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要是不上课,他能一直待在太傅办公室里不出来。 第80章 高中改试卷还是很快的,他熬了没几天就等来了成绩,名次下来的那一刻周归心心都要跳出来了,紧张地没敢看成绩,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建设才看去,290。 整个年级一共有一千多个学生,周归心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是这个名次。 “我考的?”周归心恍惚地看向太傅。 太傅含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聪颖又好学,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 周归心回过了神,眼里瞬间落满了星辰,连小梨涡都笑出来了——他的梨涡小,只有笑得特别开心时才会出现。周归心开心地拽着太傅的衣袖,骄傲地问道:“太傅,我厉害吗?” “皇上自然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太傅温声道。 “朕也觉得朕厉害,”周归心笑了笑,满心欢喜地应下了这声称赞,“朕最聪明啦!” 太傅只含笑着看着他,眼里似乎是有泪光在闪。他是周归心的老师,自然也参与了这次批卷,好巧不巧地,周归心的作文就是他批的。 做臣子的,自然是希望所侍奉的皇上是位明君,太傅很难说自己看到那篇作文的心情是什么,他只知道,当时他的想法只有一个——他心甘情愿永远效忠于周归心。 “哦对,”周归心冷静了一下才想起来另一件事,“朕要去给段秩说。” 他说完,就给太傅告了别,而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正好遇到左相与右相,周归心眼睛亮亮道:“朕这次考了290名!” 左相和右相又惊又喜,跟着骄傲起来:“不愧是皇上!” “你们要去找太傅吗?”周归心好奇地问道。 “是,”左相回答道,“太傅有文章要给臣等看——皇上可有什么事?若有什么事,臣等不理会太傅也可以。” 周归心连忙摆了摆手:“无事,朕只是随口一问,你们去吧。” 他说完,又迫不及待地去把这个事情告诉段秩,奈何一进教室门,就听见有人在那喊:“我草周归心考了290名!” 他话音刚落,周归心感受到自己的身上落满了目光,周归心莫名有种羞耻感,教室里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周归心小小地挪了一下步子,这个动作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整个教室的人瞬间都动了起来,周归心眼前一花,身边瞬间围满了人。 周归心:“……”护驾!护驾!护驾! “周归心,你好厉害!” “毕竟人家连甜食都不吃了,这是他应得的!” “周归心!我们去庆祝吧!” 周归心被围得水泄不通,走一步都困难,他甚至觉得自己呼吸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他费劲地伸出了手,朕的侍卫长到底穿没穿来,朕需要他!侍卫长!救驾! 他内心费力地尖叫着,突然感到手被人抓住了,旋即面前被劈开了一条路,总算有了喘气的空。没有侍卫长,有段秩也行。 “恭喜皇上。”周归心听到段秩如此说。 周归心拍了拍衣服,道:“无事。” 他说完,又想起来想给段秩报喜的事情,结果现在被人捷足先登了,不免泄气,神情也恹恹的。 段秩一看他的小兔耳朵都要垂下来了,微微笑了笑,凑到他旁边,问道:“方才班里太吵,我没有听见皇上考了多少名,不知道皇上可不可以告诉我?” 周归心的小兔耳朵瞬间立起来了,他欢喜道:“290!” 段秩十分捧场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么厉害!” 周归心随意哼哼了两下,臭屁道:“还行吧,朕肯定还会考得更好的!”其实议论文和科考写的文章更像一些,若是写议论文,他的分数应该会更高。 段秩笑了笑,将带来的芒果布丁拆了给周归心端了过去。 周归心吃着甜甜的布丁,耳旁是他班的同学兴冲冲地商量着去哪里庆祝的声音。 周归心布丁吃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了:分明是他进步,怎么全班都去庆祝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左相和右相双眼通红地进来了。 周归心:“?” 周归心大惊失色,布丁都差点因为手抖打翻。 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他的左相和右相了! 转眼间,左相和右相就来到了周归心的面前,右相泫然欲泣,左相更是止不住地泪流。 周归心放下布丁,脸色微沉:“左相、右相,可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回皇上的话,并没有。”左相抽泣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归心,掉的眼泪更多了。 周归心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认真地给他俩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们,朕一定帮你们讨回公道,绝不与他善罢罢休。” “皇上,”左相擦了擦眼泪,微微笑道,“臣只是觉得,能够考中功名,辅佐您,真是太好了。” 周归心:“啊?” 右相也道:“臣愿此生为皇上效忠,万死不辞。” 周归心:“?”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好生奇怪。 第40章 庆功 周归心迷茫地看了他们一眼,实在想不通,干脆就这么放弃了。 罢了,反正他俩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若是有人欺负你们,一定要给朕说。”周归心想了想,还是认真叮嘱了一下。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大臣! 第81章 左相和右相又是一阵哭泣表忠,周归心头都大了,没由来地想到一个不合时宜却又很形象的词——感激涕零。 周归心:“……”好叭。 周归心处理好左相和右相的事情后,那边的人也决定好了去哪里庆祝,只是周归心都没听说过他们定的那家饭店名,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吃呢好吃呢!”周归心的前桌道,“据说是御厨开的!” 周归心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陈御厨,但一时又不太确定,毕竟他皇宫的御厨多了去了。 “那就下周六吧。”他们商量好了,又征求周归心的意见。 周归心点点头,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反正,他吃什么都可以啦,万一真的是陈御厨,他还赚了呢! “是不是御厨开的,皇上一试便知。”段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周归心颔了颔首:“那当然。” 他好歹吃了十几年御厨做的饭呢。说起御厨,他又想起来陈御厨给他做的梨花酥了。现代的甜点吃久了,偶尔也会想念宫里的糕点了。 到了晚上,周归心满心欢喜地回家的时候,就看见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尉、福公公、太医各自找了个地方落泪,连镇国大将军都伏在桌底默不作声地哭泣。 周归心:“……” 周归心大惊失色,连鞋都来不及脱,眼睛忙碌得厉害,一时也不知道要看谁:“这、这是怎么了?”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左相和右相在学校哭,他的其他大臣们就在家里哭!周归心惊疑不定,总感觉事情过于蹊跷,莫非他们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周归心自认为他的大臣们虽脾气各异但肯定十分可靠,能让他们一起落泪的事情,肯定坏透了! 周归心倒吸了一口气,莫非,他们回不去了? “皇上!” 一见周归心回来,原本黯然垂泪的几个人一同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冲了过来,周归心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就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周归心:“?” 他还没开口,这些人就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流着泪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连镇国大将军都跟着“汪”了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排练过的。 周归心实在摸不着头脑,被他们这一出搞得愈发惊恐,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段秩,段秩给周归心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吾皇心慈仁善,臣等定当为皇上尽忠尽职,肝脑涂地,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太尉声泪俱下,一字一句都让听者动容。 他效忠的君主仁慈又爱臣,为皇上做保安站岗一整个白天又算得了什么! 周归心当然知道他们忠心耿耿,只是这话左相和右相今天也说过,周归心可不相信这是巧合。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一个个赶着上来给他表忠心作甚? “起身吧,”周归心把书包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奇怪地看向他们,“你们今天一个个地都怎么了?” 他不提还会,一提这些个大臣又开始掉泪。周归心头疼地看了看他们,最后看向还算镇定的镇国大将军,道:“将军,你说。” 镇国大将军往前走了一步,张嘴:“汪汪汪汪汪汪!” 周归心眨了眨眼:“朕的作文?” 镇国大将军道:“汪汪汪汪汪汪!” 周归心脸都红了几分:“太傅给你们看的?” 镇国大将军:“……汪汪汪!” 周归心双手捂了捂脸,他的作文是太傅给改的啊,这个太傅,自己看了就算了怎么还给别人看!一想到自己写的那些牙酸的言语,周归心简直没法面对他们。 段秩:“……”他还是不明白,周归心到底是怎么和镇国大将军交流的。 苏青竺:“……”百闻不如一见,人类与狗聊天毫无障碍。 “好了,”周归心放下了手,强作镇定,“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朕这次考试考了290名!” 见他们还想继续作文的话题,周归心连忙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果不其然,面前的大臣们在收到周归心想要换话题的信号后,立马换了副嘴脸,眼泪都来不及擦脸上就挂满了骄傲,礼部尚书率先开团:“哎呀不愧是我们皇上!真乃文曲星下凡!” 刑部尚书作为他的好搭档,立马就a了上去:“文曲星不过尔尔,紫微星更是不值一提!什么星在我们皇上面前都黯然失色!” 福公公还是认为周归心的身体健康最重要:“皇上还是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 太医一向因制药太苦惹周归心不快,这会儿也比较规矩:“皇上英明神武!” 苏青竺的心理瞬间就平衡了不少,看吧,周归心的狗腿子们连神仙都敢拉踩,他被拉踩完全就是狗腿子们的正常发挥罢了。 “朕的同窗也特别特别好,他们下周六还要给朕开庆功宴!”周归心眼睛亮亮的。 福公公乐呵呵道:“这种事情也是情理之中嘛,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皇上呢!” “就是啊,我们皇上在大周也是万民爱戴,去夜市也会有小贩送吃食呢!”太尉紧跟着道。 周归心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摆了摆手,又说起来另一件事情:“朕听说他们订得饭店是御厨开的,朕在想是不是陈御厨,朕可想他做的梨花酥了。” 第82章 “是是是……” 他的大臣们连连应声,背地里倒是暗自咬牙,本来有太傅就够烦了,又来个段秩,现在连那御厨都被惦记上了! 这个皇宫到底是谁在获宠!皇上怎么会惦记这么多人。 段秩看了周归心一眼,问道:“梨花酥?” 周归心点了点头:“是呀。朕最喜欢吃陈御厨做的梨花酥了,甜而不腻,还有梨花的香味。” 段秩若有所思。 他一若有所思,那几个大臣们也不按耐不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次可不会再让段秩这小子捷足先登了!段秩一现代人,懂什么梨花酥? 段秩还没自信到做出来的梨花酥可以和那什么陈御厨做出来的一较高下,俗话说得好,白月光的杀伤力是无穷的。段秩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中式糕点店卖梨花酥的。 正好第二天是周六,带周归心出去玩也未尝不可。 周归心两眼放光:“段秩,你真好。” 段秩照例给他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的时候,周归心和段秩一早就出了门,但是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周归心抽了抽鼻子,总感觉还是有些冷。 “回去拿条围巾吧,”段秩看了眼天空,道,“太冷了。” 周归心也这么想,他小声嘀咕了一下:“朕讨厌冬天。” 段秩笑了笑,主动道:“我去帮皇上拿?” “不用了,”周归心拍了拍手,“你不知道在哪里,朕自己去就好了。你站在原地等朕,千万不要乱跑。” 这话跟哄小孩似的,段秩弯了弯眸,还是觉得周归心更可爱一些,他道:“好。我在这儿等着皇上,哪儿也不去。” 周归心一路小跑回了家,开门的时候,忽听厨房里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叫人心惊胆战得很。 周归心:“?” 他走了进去,只见厨房里一阵刀光剑影,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尉、太医正对厨房做着难以挽回的事情。 周归心心情复杂地出了声:“……你们。” 他说的声音小,但耐不住他的大臣们对他的声音似乎按了雷达一般精准捕捉,四人惊恐地回过头,厨房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皇、皇上!”四个人惶恐不安地纷纷行礼。 周归心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厨房,不可置信道:“你们在制作毒药吗?” 加之有太医在场,这事看起来十分有说服力。 “皇上!”太尉连连摇头,生怕被误解了,“臣等在给皇上做梨花酥。” 周归心:“……” 他和太尉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半晌,不忍直视地偏过了头,慢慢闭上了眼睛。这还不如段秩出去买可靠一些。 他说:“你们都是文臣,懂什么做梨花酥?” 太尉小声又心虚:“臣等不懂,所以才在皇上出去的时候琢磨嘛……谁曾想……” 谁曾想皇上突然回来了啊!不仅没干成还留了个坏印象!实在得不偿失!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又颤颤着吐了出来,憋了一会儿,才重新道:“无妨。你们注意安全便是,朕还有事,先走了。” 四人连忙道:“恭送皇上!” 周归心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回了房间,福公公正指挥着家里雇来的佣仆打扫房间,看见他,一边迎上去一边奇怪地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周归心点了点:“朕来拿条围巾。” “老奴去给皇上拿。”福公公连连点头,跑过去给周归心拿来一条围巾围上。 周归心便给福公公道了别,准备出去找段秩。经过厨房的时候,他还是被里面的声响弄得心惊不已。 周归心和段秩在外面转了一圈,中式糕点是吃了不少,梨花酥也有,就是味道确实差强人意了些。不过周归心也不太介意,他本身就对梨花酥没抱有太大的希望。 回家的时候,周归心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盘梨花酥。那糕点被雕成了梨花的模样,隐约还有几分梨花瓣在。周归心一愣,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做出来了。 “皇上!”礼部尚书看见他眼都亮了,带着明晃晃的期待。 周归心笑了笑,走过去:“朕尝尝。” 在四个大臣紧张的注视下,他咬了一口。梨花酥外皮酥得掉渣,内里是绿豆馅,绵密的绿豆入口即化,清甜却不腻。 “可做出了陈御厨的味道?”连福公公都有些好奇。 周归心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四个人瞬间泄了气,表情恹恹的,想来也是,陈御厨身为御厨之首,同他们这群今天刚开始学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确实没有陈御厨做出来的味道,”周归心笑了笑,又捻了一块,“但是朕觉得,却做出了自己的味道。朕,甚是喜欢。” 眼见着今天做梨花酥的四位大臣表情由阴转晴,周归心脸颊旁也漩出了梨涡。 “皇上若是喜欢!臣等可以天天给皇上做!”刑部尚书激动地喊道。 天天吃同一种糕点,不出几天就会腻死。周归心还不想那么早就对梨花酥没有食欲,他连连摆手:“不必了。朕还想吃点别的。” 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尉和太医遗憾离场。 天天吃不行,那隔几天吃一次也可以。周归心在下周六的团建前还是吃了好几次梨花酥,好在那群大臣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每次的量都正正好好。 第83章 周归心想了想,兴许是福公公告诉他们自己吃梨花酥的份量和时间间隔的。 他们能有这份心,周归心就很开心了。连去宴会那天,都吃了一块梨花酥才和段秩一同前去的。 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周归心找了个地方坐下,旁边的人就开始找他聊天,周归心一一回应。 段秩坐在他身边,只看着他和别人手舞足蹈地开心聊天,自己对其他人的示好与谈论倒是兴致缺缺。别人见他无心交好,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转而找周归心玩。 上了菜,段秩便认真地给周归心捯饬菜品,周归心也就吃饭的时候最安静,但耐不住身边都是同龄人,这些人又不知道周归心是真皇帝,百般多次地拉着他聊天。周归心有时只能含糊地点头或者摇头,然后暗地里悄悄吃着饭。 “皇上,”段秩给他夹了一块糖醋鱼来,“糖醋鱼有鱼刺,小心些,还是不要嬉笑说话了。” 周归心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理,难得安静坐了下来。 只吃了一口,周归心却倏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少,忙握住段秩的胳膊,有些着急:“段秩!朕要去见这里的厨子!” 第41章 赎身 段秩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淡定道:“我知道,我带皇上去。” 他站起了身,还不忘抽出一张纸巾来给周归心擦了擦嘴。 旁边的林源见周归心反应如此之大,还以为怎么了,忙问段秩:“他咋啦?吃坏肚子了?找厨子干嘛?” “没事,”段秩淡淡应付了他一下,“就是有点事要问厨子。你们先吃着。” 周归心明显着急,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冲入厨房去。段秩拉住他,这会正值着饭店的高峰期,来来往往的不止顾客,还有端着菜品的服务员,那些菜品又大多数是刚做出来的,烫得很,段秩怕他被伤到。 周归心却是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嗜甜,对酸甜口的菜品甚是喜欢,糖醋鱼更是爱中爱。宫里每次宴席的时候都会做糖醋鱼,他吃过那么多次,一口就尝出来方才席间那盘糖醋鱼是出自陈御厨之手。 段秩也不知道后厨在哪里,还是问了一旁的服务员才能过去。 服务员还谨慎地问:“你们去后厨干什么?”不会是同行来偷手艺的吧? 段秩淡然道:“我有洁癖,要看看后厨干不干净,你们不会心虚吧?” 服务员又不是这儿的老板,他只是一个打工的,可不敢接段秩递来的这顶心虚帽子。同理,段秩在后厨发现什么跟他也没关系,倒霉也是老板倒霉。 服务员心安理得地给他们指了去后厨的路。 “谢谢。”周归心还记得这边的礼貌。 服务员看了眼周归心,有段秩这个说话不客气的冷脸男做对比,周归心就显得格外礼貌可爱,再加上他长得也好看,服务员态度顿时好了不少,他欣然道:“不客气。我们这儿的后厨看一下也不要紧的,就是里面很多刀,您注意安全。” 段秩:“……” 他都气笑了,小皇帝,怎么天天散发魅力。 周归心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怎么了。 结果就听见段秩轻飘飘地说道:“皇上魅力好大,好多人都喜欢皇上。” 周归心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了?莫非朕要所有人都讨厌朕吗?” 段秩微微一笑:“皇上这般好的人,大家都喜欢也正常。那我就只能对皇上更好了,才能让皇上记住我。” 周归心小声嘀咕:“……朕记住你做什么。” 段秩“嗯”了一声,似是沉吟,而后才说道:“因为,我也想在皇上心里有一席之地呀。” 周归心:“……” 他脚步连忙加快了不少,脸都有些发红,只给段秩丢下一句:“你胡说什么!” 段秩轻笑了一下,抬脚追了上去,周归心还是别着脸不肯看他,段秩只好好声好气地哄了起来:“皇上,臣失言了。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不理臣好不好?” 周归心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你天天失言!” 段秩应了一声,又给他保证道:“那臣天天给皇上道歉——负荆请罪?” “不要。”周归心抬了抬下巴,转身走进了厨房。 段秩:“……” 他看了眼周归心气鼓鼓的身影,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归心的反应似乎越来越大了。 厨房里正在做辣味的东西,周归心一进去就被扑面的辣椒呛得不行,捂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不容易停下喷嚏,又咳嗽起来,连眼角都渗出了泪水。他连忙把手也往下覆了覆,在一阵升起的白烟中寻找陈御厨的身影。 段秩一进来也被呛得难受,后厨有火又有刀,他连忙走到周归心的面前,生怕周归心会磕到碰到。 “哪儿来的小孩?”一个正在切菜的厨子看见他们,还有些奇怪。 “朕——我,我找刚才做糖醋鱼的那个厨子。”周归心总算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了。这家饭店还挺豪华的,后厨也大,厨师们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厨师服左右忙碌着,难以看见面容,再加上升腾的油烟和白气,周归心实在难以认出来。 切菜的人皱了皱眉:“糖醋鱼的?这儿的人都做过糖醋鱼啊。” 周归心瞬间失落了,但很快,他想起自己同其他大臣穿过来的时候名字都是一样的,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姓陈。” 第84章 “哦,”切菜的人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毕竟这儿只有一个姓陈的厨子,他给周归心指了指一个正在角落里处理鸡的厨师,问,“你要找的是他吗?这就他一个姓陈的。”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我去看看!谢谢你!” 那人被周归心这么明媚的笑容闪到了,一时也跟着笑了笑:“没事。” 他一抬头,又看见段秩淡然的眼神,没由来感到一股奇怪的压力,笑容又逐渐消失了。段秩似乎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迅速抬脚去找周归心了。 切菜的人莫名其妙地又低下头切菜了,这男的怎么这么奇怪。 周归心走到切菜厨子指的人身后,对方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清洗手里的鸡,周归心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喊了一下:“陈御厨?” 那白色的身影似乎是顿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地拿着鸡扭过了身,看清周归心的一瞬间,他失声道:“皇上!” 周归心惊喜道:“陈御厨!” 陈御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归心,惊喜之余又有很多担心的话想给他说,倏地,他把那只没处理干净的鸡扔回身后的盆里,又惊又慌又喜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样子要给周归心行礼:“臣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周归心还念及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说话声会被炒饭声掩盖住,但行为就不一样了。 “让皇上看到那污秽之物真是臣的错。”陈御厨惶恐不已,又忍不住查看周归心的状况,见他看似安好才稍稍放下了心。 周归心还是更开心一些:“陈御厨!朕好久没见你,都想你做的饭啦!” 陈御厨闻言,瞬间感觉心里一阵酸楚,险些哭了出来:“皇上,臣也非常担忧您。”他见不到周归心,怕周归心也跟着来这个世界,又怕周归心没过来,治他无缘无故离职的罪。 “朕方才在席间,只吃了一口你做的糖醋鱼就认出你来了,所以来这边找你。”周归心得意洋洋道。 陈御厨的眼泪还是下来了几滴,他轻轻擦了一下,哽咽道:“被皇上挂念着,这是臣百世修来的荣幸。” 陈御厨来这也好几个月了,自然知道能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非富即贵,皇上能来这边吃饭,说明过得还不错。那他就放心了。 陈御厨在宫里的御膳房乃御厨之首,只有周归心的膳食或者比较大的国宴才会亲自下场做饭,方才却在角落里一个人安静地做饭,也不似其他厨师般偶尔交流几句,看起来可怜得很,周归心实在心疼,不由地道:“陈御厨,不妨你跟朕走吧?给朕做饭?” 这陈御厨自然是愿意的,他连连点头:“臣今日就去递辞职书!” 周归心笑了笑,正准备撒娇让他给自己做梨花酥,就看见里屋正在刷盘子的那人身影甚是眼熟。他心底突然涌出一个名字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段秩自然跟着他。 陈御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没处理完的鸡,还是觉得皇上更重要一些,别的食客,饿饿怎么了。他想通这一点,迅速跟了上去。 他刚跟过去,就看见周归心走近的那个人,心道原来如此。 周归心迟疑地询问:“侍卫长?” 侍卫长手里正在刷的盘子都被嗑出了清脆的一声,他忙扭过身,看见周归心,本能地给他行礼:“臣见过皇上。” 周归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朕的侍卫长,在刷盘子?! “你,”周归心一时语塞,说话都不顺畅了,“你,你怎么在刷盘子?” 按照他的想法,侍卫长既然要穿过来,也应该和太尉那般做个保安什么的。他本来都做好能在某个少爷小姐的身边看见身为保镖的侍卫长的准备了。 侍卫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为难道:“说来话长……” 他刚穿来这边的时候其实是个保安。他身为周归心的侍卫长,自然是忠于周归心的,怎得能为他人保驾护航!所以就换作了服务员来干,结果对职责不太熟,意外打碎了摆在大厅的一个花瓶,他身无分文,赔不起,自然只能在这里刷盘子。 “臣只要再刷两年的盘子,就可以出去了。”侍卫长道。 周归心:“……” 他又看向旁边的陈御厨,陈御厨连忙摆手,证明自己:“臣只是在这里工作,不干的时候递辞职书然后结工资走人就好了。” 现在已经秋末了,这边洗盘子自然不会用温水,周归心看了看侍卫的手,那双手已经被凉水浸得通红了。 “朕给你交赔款,你也跟朕走。”周归心当机立断,看向段秩。他对这边的货币还不太熟悉,很多时候都是段秩给他付钱,回来后他再去写字画卖钱还给段秩。 段秩点了点头,给他道:“这个应该去找这里的经理或者老板,我去给他谈,皇上还是先去吃饭吧。” “皇上!”侍卫长受宠若惊地看着周归心,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臣自己也可以的。” 周归心倒不是很认同这句话,他道:“你本就是朕的臣子,朕给你付赔款也没什么。” “臣……”侍卫长自然看出来周归心是替他着想,他滚了滚喉结,微微低下头,“臣必定誓死效忠皇上。” “嗯?”周归心故意板了板脸,“朕若是不给你付赔款,你就不效忠朕了,是这个意思吗?” 第85章 “皇上!”侍卫长惊慌地跪到了在地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屋应该是专门用来洗刷的,满地都是冰凉的水,他这一跪,裤子许是全湿透了。周归心连忙扶起他:“朕给你开玩笑呢。” 他说完,又一愣,发觉自己似乎从来不喜欢开这种捉弄人的玩笑,怎得今天起了这种坏心眼。 说起坏心思,他扭头看向段秩。 段秩:“?” 定是跟段秩学坏了!周归心一扭头,轻哼了一声,明显是有些小生气了。 段秩:“?” 他方才,有惹周归心吗?还是这小皇帝又想到来厨房前他说的话所以开始算旧账了? “皇上?”段秩试探着开口。 “朕还没有原谅你。”周归心娇矜得不行。 段秩失笑,怎么这么记仇。 段秩见周归心的两个大臣在这里,对周归心的安全就稍稍放心了一些,他们三个应该也有些话要说。正好方才周归心想去赎这个侍卫长,他去找经理谈论这事好了。 “皇上,那我就先走了?”段秩温声道,“臣去戴罪立功,好不好?” 周归心偏了偏头,却是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他所谓的“戴罪立功”,也就是和好的意思。 陈御厨确实察觉出来他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低声问道:“皇上,这是……” “他是段秩。”周归心见他问,也不好意思不介绍,“朕是‘周归心’,现在在苏家,福公公、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医、太尉、太傅、镇国大将军现在都在那里。” 陈御厨:“……” 侍卫长:“……” 怎得这么多人?! “哦对,”周归心想起来什么似的,“朕的皇弟也在那里。” 陈御厨不解道:“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位皇子来?” 他问完,又惊恐地看向周归心:“苏家?!” 周归心原本还以为他们远离剧情对这里的事情全然不知呢,看陈御厨的这反应又有些不确定了:“你们也知道剧情?” “什么剧情?”陈御厨迷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周归心的问题,“回皇上的话,臣只是在后厨的时候无意听旁人讨论过苏家的事。说是苏家原本抱错了一个周姓的孩子,但真少爷心善便留了假少爷一同住着,假少爷现如今被万人嫌弃……” 他话越说越小声,连言辞都不由得斟酌委婉起来,周姓的假少爷,这巧合得也未免太过了吧? “是,”周归心坦坦荡荡地承认,“朕确实就是那个假少爷。” 陈御厨和侍卫长对视了一眼,面露震惊:“皇上!” “朕的日子,还挺好过的,”周归心连忙安抚他们,道,“苏家那么多朕的大臣呢,朕不可能受欺负的。” 陈御厨和侍卫长方才放下了一点心。 “那那位真少爷……”侍卫长还是不太放心。 他这一说,陈御厨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了,担忧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又替苏青竺说话:“他待朕也很好,就是他今天有事没来。” 他说完这话,言语却不由地一顿,旋即瞳孔猛地一缩。 苏青竺……今日?! 第42章 初雪 周归心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只囫囵吞枣般大致过了一遍剧情,后来熟悉了这边的语言表达后又仔细地研究了一遍这本书。 众所周知,这是一本狗血豪门追妻火葬场文学,介于周归心的存在,段秩火葬场的理由已经相当充分。 周归心的白月光程度有多强呢,在所有剧情里,周归心硬是占据了五成以上的情节,作者虽没写段秩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周归心的,但着重描写了很多段秩偏心周归心的情节。 剧情一开始便是在校园里。是周归心再次被苏青竺的众多追求者羞辱,苏青竺得知后,出于善良的本性,就去警告他的追求者们,不曾想他的追求者们却因此记恨周归心,准备教训周归心一趟。段秩知道后,先是一挑多打赢了苏青竺的那一群追求者,而后又去警告和讽刺苏青竺。段秩也因此和周归心一并沦为了万人嫌。 周归心穿来的时候这段主角攻受的虐心剧情刚结束没多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面的剧情应该都是这个模板的:苏青竺的追求者为爱报复周归心——段秩默默保护周归心——苏青竺因此心里难受——苏青竺的追求者见喜欢的人难过于是再次报复,周归心就像是那沉默的圆规腿一样定在原地,引着剩下那一串人由他发展出来一些列循环往复的、圆圈一般的剧情。 通俗来讲,就是个工具人。他在此期间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周归心不理解,只能尊重。 本来应该是要如此循环到毕业的,但一直循环下去,剧情还怎么发展?于是第一个关键剧情出现了。 苏青竺的那群追求者还是照旧想给段秩和周归心一个教训,准备把他们一并锁到一个废弃器材室里,再传出些绯闻,让他俩都身败名裂的同时也让苏青竺对段秩死心,十分完美的一箭双雕之计。可惜天不遂人意,他们把苏青竺绑来了。这群追求者为了庆祝自己的奇思妙想,还专门去聚了餐。 周归心看这段的时候差点眼珠子都瞪出来,不是,这还能认错?这作者真就为了剧情乱写。 正好段秩害怕黑夜,便和苏青竺相拥了一整晚。 第86章 周归心:“……” 这就不得不提,之前他们去玩剧本杀,因为剧情有些长,就捱到了晚上。彼时段秩有个搜证的环节,面无表情地就进那黑屋了,一点惧意都没有。 这剧情真会胡言乱语。 再说回原文剧情。那是个关键的节点,后来的段秩回忆道,他就是从那一晚上被苏青竺的温柔撩动了第一次心弦。 作者为了突出那一晚的重要性还着重强调了那个日期,是十一月十五。 周归心看向陈御厨,急忙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御厨也不太记得了,他看向侍卫长,侍卫长老老实实地回答周归心:“回皇上的话,是十一月十五。” 周归心:“……” 怪不得苏青竺今日没来呢,可是段秩现在陪着他在这家饭店,苏青竺岂不是一个人在那个废弃器材室? 周归心大惊失色,但还有冷静在,他给苏青竺打了电话。 苏青竺倒是很快就接了电话,他一句“干嘛”还没问出口,周归心就迫不及待地问:“皇弟,你现在在哪啊?” 苏青竺没听过他用这么着急的语气给自己说话,他道:“学校的废弃器材室啊,干嘛。”说起来这件事他就烦,他妈的,周归心他们是bug可以无视剧情,但他是攻略者,这种重要的剧情不走还不行。还好段秩不在,这样他就可以拿毯子盖了。 “你一个人?”周归心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在那里。 苏青竺觉得周归心实在不对劲,他古怪又坦诚地回答道:“当然啦。”毕竟段秩觉醒自我意识,还更喜欢周归心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再这里。 周归心心一惊,作者当时为了彰显他俩相拥的珍贵,可是着重写过那里又黑又冷,到了半夜还下起了第一场雪,苏青竺虽和段秩相拥,回来仍是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你等着。”周归心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苏青竺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一阵莫名其妙。这小皇帝干嘛啊? “段秩若是回来,”周归心挂断了电话,给陈御厨和侍卫长道,“就给他说朕去学校找苏青竺了。” 周归心说完,也不等他俩是什么反应,便一溜烟窜了出去。好在这里是高等饭店,外面徘徊的出租车不少,他急忙找了一辆,火速赶往了学校。 夜深了些许,苏青竺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有些后悔没拿被子过来,他还是低估了这边的温度。不过也还好,他之前做任务时经历过比这更艰苦的环境,比现在还惨。 这是个废弃的器材室,灯光什么的都是坏了的,只有月光透过门缝和窗户照进来,那窗户还很高,没有玻璃,灌进来的风也冷。 苏青竺琢磨着这剧情自己不感冒也能往下走,毕竟原著苏青竺发烧的时候段秩还围着周归心转呢。 他这样想着,便把毯子裹得更紧了些。这是苏青竺最后一个世界,他前面几个世界完成得都不错,所以系统给了他一个摸鱼的身份,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 只要跟着剧情走,他不用动脑筋就能攻略段秩。 苏青竺本想着这样就ok了,结果他妈半路杀出个周归心和他的那一堆狗腿大臣,连段秩都是个觉醒自我意识的npc。 苏青竺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神经病。 有的时候他都怀疑系统是不是故意的了,怎么他前面的所有世界都好好的,偏生到最后一个都时候出bug了? 苏青竺打了个喷嚏,有些冷了。好在他不怕黑,冷就冷了点。 苏青竺找来人家做仰卧起坐的垫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准备在上面凑活一晚睡一觉,他刚坐下,都没有躺好,就听见头顶的窗户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皇弟!” 苏青竺身体一僵,随着这一声的呼喊,外面似乎又投了些光进来。 周归心的声音再度传来:“皇弟!你在听朕讲话吗?” 苏青竺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抬头望了过去,当真在那个破旧的窗户前看到了一撮熟悉的头发,还有扒着窗沿的一节白嫩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和青筋都漏了出来。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高举过头顶,手机上照出来的光穿破黑暗,纷纷扬扬地照满了整个破旧的灰尘。 苏青竺脑子都发了热,好似一块被烧坏的计算机主机,运转不动,他还是不太相信:“……周归心?” “皇弟!”周归心惊喜地喊了他一声,随即又不满道,“你得喊朕‘皇兄’!” 苏青竺这会儿没空搭理他,他茫然地看着那搓随风舒展的黑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周归心给他说的“你等着”是这个意思。 可是周归心不是去开那什么庆功宴了吗?他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也没周归心什么剧情点啊?总不能是因为他来的吧。他跟周归心又不熟,也不喜欢巴结他。 苏青竺脑中的想法跟那结了团的毛线一样,怎么扯都扯不顺,良久,他干巴巴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朕,”周归心觉得一个垃圾桶还是太矮了,弯下腰寻找了一会儿,看到了那边修工用的梯子,连忙跑过去搬来,爬上去后才回答苏青竺的问题,“段秩今天跟朕去吃饭了,所以剧情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爬上了梯子,就露出了整个上半身,为了安稳便扶着窗沿,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朕怕你害怕。皇弟,你冷吗?” 第87章 苏青竺动了动嘴,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听见周归心的问题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最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眨了眨眼:“皇弟,你到底冷不冷呀?朕看不懂你想表达的意思。” 苏青竺缓了缓神,还是问出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怎么来了?” 周归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他奇怪地看着苏青竺,怀疑苏青竺被冻得不清醒了:“朕当然是来找你啊,你问这个干嘛?” “可是……”苏青竺看着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我的攻略对象不是你。” 不是没人对苏青竺好过,苏青竺过往的攻略对象,攻略度超过80%的时候都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但是周归心不是他的攻略对象,他也没对周归心用尽心机地讨好过,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周归心放着好好的宴席不吃,冒着风雪来找他。 太荒谬。 周归心小小地“啊”了一声,他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是朕的皇弟啊……” “我不是,我是攻略者。”苏青竺淡然地反驳他。 周归心腼腆地笑了笑:“可是,在这个世界你就是朕的皇弟。” 他背着月光,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像是寒月里屋檐下结成的冰,被阳光照映而反射出的光一般。 苏青竺攥紧了毛毯,他想,周归心到底是个bug,以往他经历的世界的皇帝,没有一个是这样的,也没有一个世界的大臣,是周归心的狗腿那般的。 可是他又觉得很合理,不止周归心的那群狗腿合理,连段秩对周归心的深情都合理好多。 “皇弟,”周归心被后脖颈突如其来的凉意动的打了个激灵,他一回头,才发现书里描写的那场雪果然下下来了,“你真的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要不朕把门给你砸了,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 苏青竺一顿,他看着周归心,道:“……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啊?”周归心微微皱了皱眉,“你不是孤儿啊,朕是你的哥哥。” 苏青竺给他笑了笑,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首次没有精心设计过的笑容:“我说我在我的那个世界。” 周归心顿了顿,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他道:“那你还能考上大学,真厉害。” “我想回去,”苏青竺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开口,“周归心,我在那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我还要回去报复害死我的人。” “你肯定可以回去的啊,”周归心对他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这个世界完成后,你就可以回去报仇啦。朕也可以回去啦!” 这次,苏青竺却是看着他良久都没有再说话。是的,这次任务完成后,他就可以回去了。 只是,他再也见不到周归心了。 “皇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青竺才重新开口。 周归心的脸都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了,听见苏青竺喊他,打了个喷嚏,问道:“怎么了?” 苏青竺深吸了一口气,给他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动感冒了又要打针吃药。” 闻言,周归心的面部都因为由心而发的痛苦扭曲了一下,他道:“你呢?你也会感冒的吧。” 苏青竺说:“我不害怕打针吃药。” 他和周归心不一样的,周归心伤到碰到一点他的大臣们都会像天塌了一般乱作一团,上次周归心感冒更是乱得不行,更不用提段秩那个痴情种了。而他苏青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担心,没有人担心的人是不害怕感冒受伤的。 周归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周归心拂了拂头顶和肩膀上的落雪,笑道:“皇弟,你若是生了病,朕会担心的。” 苏青竺一愣,难以自持地攥紧了手。 他眼眶都红了一些,连忙偏去头,掩饰一般地问道:“你怎么能够到那个窗户的?” 周归心得意洋洋道:“朕找了梯子呀。” 苏青竺之前很好奇周归心的那些大臣是如何每次都能精准找到夸赞周归心的契机的,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小兔想让人摸的时候,会主动探出脑袋来。 苏青竺笑了笑,真情地夸赞他:“皇上好聪明。”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被苏青竺夸赞,新奇之余又开心,他本想说些什么,不料起了阵大风,他冷得不行,本想调整调整坐姿躲一下这风,不料重心偏颇,竟不察从上面跌了下去! 第43章 拥抱 “啊!” 周归心的视野天旋地转,下意识出声尖叫了一下。他恐惧地闭上了双眼,正准备实打实挨住这一下,却意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味夹杂着冷风传来,周归心悄悄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他看见了段秩担忧又气恼的眼神。 “段秩……”周归心的后怕一下子就上来了,可怜兮兮地抱住了段秩的脖子。 段秩又气又怕,却拿他没办法,只是把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说的话都重了些:“现在知道害怕了?” “你别说朕。”周归心一颗心还因后怕与恐惧跳得飞快,听见段秩说自己就更委屈了,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命令道。 段秩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也就是他拿周归心一点办法都没有就是了。他单手抱住周归心,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周归心的脸颊,又碰了碰他的手,火气又上来几分:“不穿外套就往外跑,手和脸都冻得像冰一样。” 第88章 周归心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生气了,他揽着段秩的脖子,撒娇耍赖:“朕着急忘了嘛。段秩你不许说朕,不然朕就难过了。” 他一难过,折腾的肯定还是段秩,段秩磨了磨后槽牙,舍不得骂他也舍不得打他,半晌,叹了口气,真是栽给周归心了。 周归心现在还只穿了件毛衣,刚才钻进段秩怀里的时候段秩都能感受到一阵冰冷,段秩心疼得不行,道:“先下来,我把衣服脱给你。” 周归心摇了摇头,他倍感羞耻地小声道:“……朕腿软。” 段秩:“……”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归心,周归心和他对视一眼,又装死一样把头埋到他的脖颈里了。干嘛呀,谁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会害怕的! 但是有一说一,段秩怀里真暖和。周归心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段秩见他现在不下来,也不为难他,还好他今天穿得大衣够大,堪堪可以罩住周归心。 周归心在寒风中待了那么久,还是坐在梯子上面,这会儿不仅脸、手冰凉,连耳朵也冻得通红。段秩越是打量,便越是心疼与生气,他道:“下次我就不管皇上了,皇上就知道冷天穿这么少乱跑的代价了。” 周归心眨了眨眼,抬起头:“真的吗?” 段秩看着他,见他的脸还是红,便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捧住了他的一侧脸,冰冷的触感惹得他又心疼了几分:“真的。” 段秩的手干燥又温暖,周归心被摸得舒服,便用脸蹭了蹭,难得得意道:“朕才不信。况且,你不管,朕还有福公公、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傅……” 周归心点名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面前段秩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太傅二字出现后,段秩的脸色黑得仿佛能流出墨,周归心便闭了嘴,转而又撒娇:“段秩,朕冷嘛。” “皇上怎么不去找福公公、礼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太傅?”段秩嘴上吃味,却是把周归心抱得更紧了一些,“或者太尉、太医、左相、右相?镇国大将军应该不行。不过现在有陈御厨和侍卫长了。” “什么呀。”周归心被他说得生气,气得腿都拨动了一下。 段秩倒不是介意周归心喜欢他的那一群大臣,只是这小皇帝现在整个人都在他怀里挂着,嘴上还点卯似的一个一个名字地往外冒,段秩再宽心也会酸。 段秩叹了口气,无奈道:“皇上啊……” 他刚才说狠话的时候周归心还可以同他对峙个几个来回,这会儿段秩一服软,周归心就有些心虚了,但他还是觉得委屈:“朕本来在上面坐了好久就冷,摔下来也害怕,你还说朕……” 段秩顿了顿,握住了他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 周归心一愣,旋即脸都红了几分,段秩那处的皮肤烙铁似的,烫得他放不住手,下意识就要抽开。却被段秩轻轻地制止了动作:“别动,不是冷吗?” 周归心支支吾吾:“……可是。” 暖和是暖和,先不提这个动作确实有些暧昧,就是他手这么冰,冰到段秩怎么办。 “皇上若是怕冰到我,就不要再穿这么少乱跑了。”段秩勾了勾他的手心,让他把手安心放在自己怀里便是。 周归心含糊地应了一声,半晌,他小声喊道:“段秩……” 每次周归心以这个语调喊段秩的时候,下一句接的必然是“你真好”,只是周归心觉得“你真好”说得有点烦了,便道:“你暖烘烘的。” 段秩轻笑了一声,任由周归心在自己身上取暖:“我刚才不是想责备皇上,只是皇上穿那么少,我实在,心疼得紧。” 穿那么少是一事,周归心从梯子上掉下来又是一件事。 段秩给经理说完替侍卫长付违约金的事,左右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结果一回去就听到陈御厨说周归心走了的事情。段秩心一下子就沉了不少,火速赶了过来,气都没喘顺当就看见周归心掉下来了。 那一刻,段秩脑子都转不动了,他目眦欲裂。周归心掉下来的动作好似按了慢放键一般,他想也没想地就跑了过去,好歹是接住了。 这梯子不算高但也绝不低,摔一下肯定得骨折。更坏一点地话……他都不敢想,他若是晚来一刻…… 想到这,段秩紧张得又把周归心抱了抱。 周归心的腿缓过来了,便主动从段秩怀里下来了,却没出来,赖在段秩的怀里。他一下来,就比段秩矮了好多,耳朵可以贴到段秩的胸膛,夜好静,他听见了段秩有力的心跳声。 周归心的手没捂热,段秩腹部的那块皮肤倒是让他染凉了,段秩便又给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侧,正好两边各一处。 段秩不抱着周归心后,手便可以动了,他脱下了大衣,重新把周归心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归心只露了上半张脸在外面,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得段秩心痒。 “你……”周归心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感冒了怎么办?” 段秩温声道:“我不会。我身体很好,皇上不用担心我。” 周归心轻轻哼了一声,把脸埋到了他的怀里,自恋鬼,他才不是担心段秩呢! 段秩顺势将他仔细地抱在了怀里,雪势小了些,但依旧下个不停。段秩问周归心:“回去吧?” 周归心还想说苏青竺的事情,正欲开口,就听见旁边的废弃器材室传来一声巨大的破声,周归心猝不及防被吓了个激灵,段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做安抚,眼睛倒是瞥了过去,冷冷地。 第89章 “周归心!”苏青竺看他跌下去的那一下心都要停了,研究了一会儿那门怎么开也无果,干脆一脚踹开了。 他着急地跑出来,就对上了段秩危险的目光。 还有周归心好奇的目光。 苏青竺看看段秩,又看看周归心,最后又看看他俩,许久无言。 苏青竺:“……”是他来得不巧了。 “皇弟!”周归心惊喜地率先开口,“你可以出来啊。” 苏青竺:“……” 周归心问,他也不好意思不说话,只是道:“嗯。” 段秩只他刚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周归心身上。 苏青竺一看周归心整个人都在段秩怀里就知道他方才冷到了,加之摔下去的那一下看着就吓人,不由地问道:“你刚才受伤没?” 周归心摇了摇头,笑道:“段秩方才接到朕啦!” 苏青竺微微松了口气,说:“那就行——你先回去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周归心好奇地问道,现在已经下雪了,这门本来还能挡些寒风,眼下也用不得了。苏青竺在这里待一晚上,肯定要生病的。 苏青竺摇了摇头,他似是无奈那般笑了笑:“皇上,我要走剧情啊。” 周归心把手从段秩怀里抽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和苏青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雪下得愈发大了,周归心也有些生气了:“哪里有十一月中旬就下雪的道理,这个笔者净随着自己的心意乱写!” 苏青竺看着他,知道周归心这是在指桑骂槐,看似骂的是这个剧情,实则是在骂他的系统毫不讲理。 苏青竺被这种赤/裸坦荡的关心弄得心脏发酸,他好像在沙漠中步行数天却求不得一滴水的旅者,嗓子干涩,难以吐出什么话来的。他本想说,他自己已经习惯了的,但张口,却是说得另一件事:“……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刚穿来那天对你用那么绿茶的手段。 对不起,总是处处揣测你的真心。 对不起,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不在。 苏青竺对所有世界的npc的态度其实和段秩一般漠然,若非剧情需要,他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包括攻略的对象,也不过是他完成任务需要所以才做出所需要的姿态罢了。在苏青竺眼里,这些npc,都不是人。所以必要时他可以是任何性格,为了达到目的他也可以用尽任何手段。 但是周归心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方才他打着灯出现在窗口时,就不一样了。 周归心见苏青竺注定是走不了了,便去旁边,给他指了指还在这的梯子,道:“你一会可以用这个梯子抵着门,这样就不会冷了。” 还好那门只是松了而不是整扇都掉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归心向来以己度人,这会儿看着苏青竺,难免生出几分可怜感来,他道:“朕倒时候给你买些糖吃。” 苏青竺倒是能体会到段秩这么痴迷周归心的原因了,他笑道:“皇上,臣不怕苦。” 周归心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面露忧愁:“那朕走了,你要是害怕,就给朕打电话。” “打电话?”周归心被这句话提醒了,他疑惑地自问,“朕手机呢?” 方才他拿着手机打光,摔下来的时候手就吓松了,手机也不知道摔哪里去了,自带的手电筒的灯光也没了。 朕的手机不会摔坏了吧!朕的游戏好不容易打过了第七关,还没存档呢! 周归心倒吸了一口气,段秩捏了捏他的手,给他道:“我去找,皇上去那器材室躲躲风雪吧。” “是,我那还有毯子,你裹着吧,不然冻感冒又要吃药。”苏青竺给周归心道,将周归心引到器材室后,也帮着他去找手机了。 周归心还没说什么,稀里胡涂就被挪到了器材室里。里面黑漆漆的,周归心打量了一下,各种废弃的器材影影绰绰,像是好些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己一般。 噫! 周归心一个激灵,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惊恐地看向在外面找手机的两个人,还是跑了出去:“朕、朕和你们一起找!” 倒也不用,因为段秩很快就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周归心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段秩十分熟练地把他揽怀里。 周归心终于放心了下来,手里一凉,原是段秩把手机塞到了他的手里。 “找到了,应该还能用,你看看。”段秩一边打着车,一边给周归心说着。 周归心轻轻应了一声,连忙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磕碰掉了一点边边角角,其余地方都安稳得很后,才放下了一些心。 “那我们就走啦?”周归心给苏青竺道。 苏青竺应了一声,给他道:“注意安全。” 周归心出了校园,脸上的笑意才渐渐地敛去了,涌上一股凝重之意,他坐上车,看着窗外旁边掉光了叶子的大树飞速地往后退,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指甲抵着手心的肉,毫无意识地不停陷进去。 直到段秩的手覆了上去,周归心恍若回神,手猛地松开来,看向段秩:“怎么了?” “这话原是我想问皇上的。”段秩看着他的眼睛,如此说着。 车内灯线昏暗,只有外面斑驳的路灯会泄出来片刻的光斑,随即又会随着车的行驶而渐渐远去。周归心和段秩无声地对视了片刻,才轻轻地开了口:“没有那些追求者后,聚餐的剧情还是发生了。” 第90章 “段秩,这就是你所说的,无论如何,剧情都会照旧上演是吗?” 第44章 假设 周归心没有等来段秩的回答,对方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似乎是在默认。 周归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结果的时候就偏过了头。段秩向来顺着他的意,不回答,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固定的。 平心而论,周归心不怕死,他有更害怕的东西。倘若剧情是无法改变的,那么未来,会不会他的福公公、他的太傅、他的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尉等等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大臣们也会因为某一件事而讨厌他? 甚至不需要某件事,只要一直待在这个社会,他们就会逐渐讨厌他。他已经不是刚来时那般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了,他知道自己那是压迫人的封建制度,不论他颁布多好的政策,也不如现代实行的制度平等。 周归心觉得,若是哪天他们对自己露出那般厌恶的表情的话,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周归心看着车窗里隐约映出来的自己的人像,假设地想了一下那副场景,鼻尖一酸,险些掉出来眼泪。 “皇上,你在想什么?”直到下了车,段秩才说了话。 周归心站在大厅门口,闷闷地回答道:“朕在这个世界不是皇帝。” 段秩看了他一会儿,原著里说,这夜的雪下了一整晚。故此,现在还是飘着雪的。雪落到周归心身上,配上他的表情,显得好生可怜。 苏家别墅里还没有熄灯,照出来的灯光黄澄澄的。福公公见不到周归心,是决不会熄灯睡觉的。 “朕,”周归心笑了笑,看得出来很勉强,因为一点也不好看,梨涡也没出来,“朕总是很任性,老是为难你。” 小兔失落的时候笑得再好看耳朵也是耷拉的。想来是真的被今天的事情刺激到了。 段秩深吸了一口气,逐渐靠近了周归心,他说:“皇上,您又忘了我那日在图书馆给你说的话了。” “朕没忘,”周归心伸出了手掌,他想接点雪花,奈何那些冰凉的物什一碰到他的掌心便化作了一滩凉水,“朕就是因为认为自己不是bug才会这样想的。”他若是bug,哪儿还有这些烦恼?待bug修复好后他直接消失便是,可是他不是bug,所以才害怕这个bug的修复会迟于他人态度的变化。 “我认为,”段秩伸手握住了他接雪的手,果不其然冰得很,“这场聚餐会存在,是因为它本质上就是个聚餐,改变不了的。它在剧情里属于一种客观事物,没有自己的意识,就像学校的存在一般,无论改成什么名字,我们还是存在于学校里。不能说改了个名字它就不是学校了。”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这话他背政治的时候似乎背过的。 段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都温和了下来,看向周归心的眼睛里好似藏了千言万语:“但是皇上不一样,皇上和原来的周归心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的。皇上仔细想想,之前的剧情,哪有一项是发生在您身上的?” 周归心目前的剧情主要就是为段秩虐心苏青竺提供素材,这段又臭又长的剧情直接全删也不会有什么大改变,周归心却是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剧情,他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喜欢朕。” 他说完一愣,段秩也一愣。 周归心惊恐了几分,对啊,他都不是原来的周归心了,段秩也是个觉醒自我意识的npc,怎么段秩还喜欢自己?而且是自己来这里没多久,就给自己表白的。某种程度上,这怎么不算一种剧情的强制发展呢? 他回过神,就发觉段秩握着自己的手收得紧了些。 周归心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抖露出来了什么东西。他脸色微变,想抽回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难过了,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跟山谷回响似的。半晌,他干巴巴地自圆其说:“……朕的意思是,你喜欢黏着朕。” 段秩也没想到周归心是在这个时间段戳破窗户纸的,那日他给周归心告白,是确定周归心肯定能听到的。周归心身边不缺对他好的人,所以他要让周归心知道,他对周归心的好,和他大臣们那般是不一样的,他不是在对他效臣子之忠,而是在追求他。 他本以为按周归心的性格,戳破这件事的时候,说明自己差不多追到手了。结果这小皇帝来这么一出,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周归心对他的态度确实有所松动,但段秩分不清周归心是喜欢他了还是习惯了,所以也没轻举妄动。 现在好了,两个人在雪里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谁也没说话。 “我……”段秩缓了一下,眼下还是先避开这个话题,把周归心方才的心结给解了吧,“我不喜欢之前的那个周归心。” 周归心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或者揪着自己细问,没想到是这么个话语,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不喜欢之前的那个周归心,”段秩耐心地又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被揭开了,他此刻也有几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轻松感,“如果皇上觉得我喜欢上你是剧情使然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剧情的结局永远不可能发生——我永远也不会喜欢苏青竺。” “我不喜欢之前的那个周归心,在皇上来之前我也经历过几次世界的剧情发展,我对原来的周归心确实一点喜欢的情愫也没有产生,至于苏青竺——更不可能。”他认真地看着周归心,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但周归心和他都知道,那句话是——我只喜欢你。本来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叫段秩这么一说,反倒有了几分给老婆做清白保证的意味。 第91章 什么老婆……! 周归心吓了一跳,脸都红了几分,他磕磕绊绊道:“……你、你喜欢谁,跟朕有何关系!” 段秩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只是周归心这脸红实则有些不同寻常,他眯了眯眼,起了几分再往下深说几句的念头,但他若是真说出来,怕是又要哄周归心哄好久。 段秩倒不是觉得哄周归心麻烦,相反地,他喜欢哄周归心。小皇帝闹起脾气来也是可爱的。只是他今日刚接住从梯子上跌落的周归心,又引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暖手,好感度已经刷很多了,再多嘴恐怕会适得其反。 总要给周归心反应的时间的。 段秩笑笑,转言道:“怪我还没有告诉过皇上,任务世界是可以反复启动的世界。” 周归心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说。 “苏青竺是攻略者,但他不一定可以攻略成功,”段秩给周归心解释,“在攻略者的世界里,攻略度过20%就可以脱离世界了,但是及格是60%,成功是100%。” “如果攻略度在100%以下,这个世界就会重启,方便新的攻略者前来。” 周归心好奇地问道:“那达到100%呢?” 段秩看了他一眼,道:“这时世界会消失。” 周归心一怔,旋即缓缓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段秩会说他永远不可能喜欢苏青竺,因为他喜欢苏青竺无异于自取灭亡。 段秩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皇上。不是这样的,我不怕死。相反地,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已经经历好几次的世界重启了,每次世界都会有新的苏青竺,也就是攻略者。同一个壳子穿进来无数个灵魂,这些灵魂我不能全都喜欢吧?” “我并非害怕消失,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们罢了。”段秩顿了顿,藏了半句,若是攻略者是你的话,哪怕是灰飞烟灭,他也心甘情愿。 “那……假如哪天你的自我意识又没了,要杀朕怎么办?”周归心觉得他这自我意识觉醒得好生不靠谱,怎得说觉醒就觉醒了,还没有觉醒前的记忆,该不会说消失又消失吧? 段秩笑了笑,他好像很不在意这件事一般:“皇上既然说到这个,那我也有一件事不得不拜托你。” “什么?” 段秩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的长相全都牢牢记在心里似的,他道:“假如有一天真的变成那样了,皇上就该知道,我已经不在了。” 风似乎又冷了一些,冻得周归心打了个哆嗦。 “皇上,只有爱着你的我,才是真正存在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剧情下的傀儡,请你务必,杀了我。” 他这番话好似在告白,又好似在托孤。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的,周归心的心尖莫名一颤,他这次没有脸红,却还是生气了:“你!” 虽然段秩说的是假设,但不知怎么的,周归心总感觉好真实,似乎段秩真的离开过他一般。可是……周归心迷茫了一瞬,他之前不认识段秩啊? 段秩见状,帮他拂了拂发顶的雪,轻声道:“皇上,我会对你更好的。这样的话,如果我消失,皇上很快就可以发现了。”原著的段秩就对周归心很好,段秩只能比原著待周归心更好,这样落差感才会强烈。 落差感有多强,周归心就能发现得有多快,就能逃离得多快。 这样你的结局就不是惨死街头了。 周归心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手指屈了屈,偏过了头,闷声道:“朕才不会管你。” 段秩笑了笑,这话诚然有几分卖惨讨周归心可怜的目的,但多的还是真心话。 只是见好就收,说多了周归心便入心了,段秩只想讨他的可怜,却舍不得让他伤心。他上前走了一步,道:“嗯,我事事关心皇上就够了,皇上不需要管我。” 周归心:“……” 这个段秩,一天到晚净会使这种把戏,说这种让人讨厌的话。刚才他分明都感动了,眼下又这样。 “皇上,”段秩眼见着他有要冷脸的趋势,连忙凑到他身边,看起来是十分诚恳地在认错,“我知错啦。雪要下好久呢,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他的及时补救对周归心而言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周归心还生着他的气呢,连忙往旁边躲了躲:“你别靠朕这么近!” 段秩也不逼迫他,只是道:“先回屋好不好?” 周归心冷哼一声,绕过段秩,兀自走进去,按了按门铃,摆明了现在不要理他。 段秩只含笑着跟在他旁边。 福公公听到铃声便迅速来开门了,一看周归心的样子,心都要吓停了,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皇上!怎么淋雪成了这般模样!”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臭着脸进了屋。 福公公一看后面跟着的段秩就明白了,他微微皱了皱眉,问:“你怎得又惹皇上生气?”皇上才16岁,天天动气,长不高了可怎么办? 段秩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皇上方才在外面吹了风又淋了雪,还受了惊,我去给他冲包板蓝根,你看着他喝下。” 福公公惊怕地看着段秩,不是说去吃饭吗,怎得“吹了风又淋了雪,还受了惊”! 段秩却是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自己去药箱翻了两包板蓝根,冲了一杯药来,而后递给了福公公。 福公公稀奇地看着段秩:“你不自己去?”这等献殷勤的事情,段秩可从来不会缺席。 第92章 段秩微微一笑:“福公公方才也看见了,皇上现在不乐意看见我。” 福公公:“……” 福公公接过了那杯板蓝根,周归心刚简单冲了个澡换好睡衣出来,他急着睡觉,所以澡冲得也快,这会儿头发还往下滴着水。 “福公公?”周归心的目光落在福公公端着的药里,眼皮抖了抖,而后平静又不容置喙道,“朕没生病,不喝药。” 福公公连忙上前哄着他:“……皇上,这是预防感冒的药呀。一点也不苦,甜滋儿的!不然万一明天感冒了,喝的药那就是真的苦了。” 周归心:“……” 好可恶! 他虽不想喝药,却也不得不承认福公公说得对。周归心咬咬牙,接过那杯温度刚好的药,一饮而尽。 意料之外的,确实没有感冒药那般难喝。 周归心放下杯子,看见了托盘上放着的水果软糖。这之前段秩哄他喝药的时候塞的就是这种糖,周归心不知道他从哪里买的,也没见过别的地方有卖的。所以这颗大概率也是段秩放的。 周归心偏了偏头,没吃。 “老奴来给皇上吹头发吧?”福公公见他头发滴着水,十分主动地揽了活。 “嗯。”周归心应了一声,在房间的沙发里趴下,方便福公公给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呼呼的,还嗡嗡的,周归心听了一会儿,问福公公:“福公公,我们之前,认识段秩吗?” 福公公的手没有听,听见周归心的问话也是笑笑:“皇上怎么突然问这个?老奴在宫中几十年,也不曾听说过有段少爷这一个人物啊。” 周归心应了一声,想来也是。 段秩这般讨人厌的人,若是在大周,他肯定是有印象的。 第45章 混战 次日,周归心一觉睡到了临近午饭,睡得整个人都懵了,起来的时候还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等到回了神,周归心才慢吞吞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洗了漱,便拖着快要饿瘪的肚子下去了。他昨日因为去找苏青竺去得急,也没有吃多饱,眼下肚子一个劲儿地在叫唤。 他走出去,在外面等候很久的福公公就迎了上去:“皇上,怎得今日睡这么久?” “应该是累到了,”周归心猜测了一下,旋即又被肚子里空荡荡的饥饿感扯去了心神,他道,“福公公,朕好饿。” “哎,”福公公连忙应下,“方才陈御厨已经做了早饭了,都是皇上在宫里爱吃的。” 哦对,周归心眨了眨眼睛,陈御厨来了! 经福公公一提醒,周归心的期待值一瞬间拉满,饥饿感更甚,他迫不及待地就往下走。 尚未完全走下楼梯,周归心就被客厅里满满当当的人震惊住了,他的大臣们全员到齐,此时正三三两两地凑一起说话。苏青竺似乎是生病了,虚弱地靠在沙发上,旁边是段秩,另一边则是太傅。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周归心来了,苏青竺轻轻咳了几声,声音都带着生病的沙哑:“都是我的错,若不是皇上昨日心善来找我……是我给皇上添麻烦了。” 礼部尚书背对着周归心,听见苏青竺这话,颔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 “皇上能去救你,是我们皇上心慈,跟你可没什么关系。”同样背对着周归心的左相酸溜溜道,好可恶,这等殊荣怎么就让苏青竺这个竖子给捡到了! 太尉看不惯苏青竺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嫉妒得咬牙切齿地,他率先道:“苏少爷不愧是这个话本的天命之子,面对皇上的如此殊荣都如此淡定,换作是在下,那肯定是要连给祖宗上十八天的高香!” “我还当太尉有多欣喜,”礼部尚书已经嫉妒疯了,现在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十八天的高香能值多少银子?若是在下,在下敲锣打鼓连摆一个月的流水席,将等荣誉广而告之!” “银子能测出来多少真心?”左相冷笑一声,“若是在下,在下就扯条横幅悬挂在门头,日夜昭告天下人皇上给臣的殊荣。” 刑部尚书看了眼左相,他的官职要比左相低,但礼部尚书都去攻击太尉了,他攻击左相怎么了,他道:“丞相府的横幅,那好不风光。只是除了路过和上门之人,未必也有其他人可以看见。若是在下,在下就直接在衣服上把此事绣下来!走哪儿都让他人看着!” 周归心:“……” 好奇葩的辩题。 福公公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周归心,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 但现在杀红眼的几个人完全不理会福公公的提醒,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拉踩着。 福公公:“……”反正他提醒了。 福公公甩了甩拂尘,熟练地喊道:“皇上驾到——” 礼部尚书:“……” 刑部尚书:“……” 太尉:“……” 左相:“……” 四人惊恐地回过头,心惊胆战地和其他一并行了礼:“参见皇上。” “平身吧。”陈御厨去温饭了,周归心一时也不着急,见桌子上还有点饼干,便顺手拿了过来,找了个地方坐着。 他吃了一块,才发现是他和太傅卖字画的那里的饼干。 他的那群大臣此刻正心虚着,唯唯诺诺地站在他面前,也不敢说话。 周归心看了他们一眼,啼笑皆非:“朕没生气,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着便是。” 第93章 主犯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尉和左相面面相觑,十分心虚地坐到了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 他本想说些什么,又想起引起这件事的苏青竺来,便看向他:“朕都说让你跟朕回来,不然肯定生病。” 苏青竺的脸色惨白,闻言确实淡淡一笑,看起来可怜又懂事:“皇兄昨日也是淋着雪回来的,我实在担心……咳咳!”他咳得脸都红了,才继续道:“都是我的错。皇兄身体安好,我便放心了。” 周归心看他那架势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心惊了不少,连忙道:“你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皇兄……”苏青竺笑了一下,又是一阵咳嗽。 周归心还没来得劝他,就听见太傅也咳了一声。 周归心脸色顿变,他看向太傅,紧张道:“太傅,你也生病了吗?” 太傅笑笑:“不要紧,许是昨日降温,便冻到了吧,喝点水就可以解决了。劳烦皇上费心了。” 苏青竺:“……” 周归心现在注意力全在太傅身上,没空注意苏青竺,自然也看不见苏青竺冷笑着看了一眼太傅的模样。 “太傅怎么对身体如此不上心,”周归心十分不赞同,扭头看向太医,“太医,给太傅看看。” 太医忙不迭点头,而后上前给太傅把了脉。 段秩见周归心手里的饼干吃完了,又从口袋里拿出来几袋放到了他的面前。 周归心看向他,这饼干谁买的不言而喻。段秩只微微给他笑了笑,没说话。 正好太医差不多诊断出来了,给周归心行了个礼:“回皇上,太傅大人身体康健,好得很。” 言下之意就是太傅装病惹您注意呢。 周归心看了眼太傅,太傅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周归心松了口气,装病总好过生病强,他道:“太傅下次不许这般吓朕了。”算是一笔揭过。 这么多人,又新加了苏青竺,太傅其实并不经常掺和进前朝大臣争宠的交战中,但必要时他也会出手示示威,来告诉他们稳坐皇上恩宠的第一把交椅的人永远都是自己罢了。 苏青竺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第一次感受到那群大臣对太傅的恨意,周归心净连这般欺君之罪也能容忍他! 眼见着周归心就要凑太傅身边撒娇去了,段秩轻轻咳了一声。 周归心:“……”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咳嗽了! 不比苏青竺那般咳得吓人,也不比太傅刻意讨宠般虚假,段秩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咳了一声。 又像是……忍了许久没忍住一般。 周归心想起昨日段秩脱衣给自己披上,还给自己暖手的样子,还是做不到狠心不管他,他扭过头,别别扭扭地问道:“你又怎么了?” 段秩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应该是没喝水干的。” 他声音有些沙哑,确实像咳得。 周归心给太医使了个眼神,让他去给段秩看看。段秩一边把手伸出去,一边笑了笑,道:“皇上,我昨日说不会生病便是不会生病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所说,太医也道:“皇上,段公子脉象正常,确实没有大碍。”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渴了不知道喝水,看朕做什么。” “不管皇上的事呀,是我刚才听诸位大臣议论的事情一时思考着入了迷而已,所以才忘了喝水。”段秩托着腮,笑着看周归心。 左相瞬间等人警惕地抬起头,坏了,段秩这竖子是针对他们来的。 周归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挺了挺背,问道:“哦。那你想什么想这么入迷?” 这个问题,段秩还没什么反应呢,左相几人便攥紧了椅子的把手,目光有实质的话,段秩恐怕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惜目光没有实质,自然也阻止不了段秩说话,他看着周归心,缓缓道:“我在想,若是换做是我有那么大的殊荣,会怎么做。” 周归心眉尖一跳,总感觉段秩又要说一些讨人厌的话了。 然而没有,段秩只是道:“想了很久,我也想不出来。” 周归心轻轻松了口气,周归心的大臣们也松了口气。在这一刻,他们的思想诡异地同步了,还好段秩还能管住自己的嘴。 “我只是觉得,”段秩喝了口水,又缓缓道,“此般殊荣,无论是以何方式告知他人,都是在炫耀的。” “可是皇上给我的,无论是什么的,都是我的宝物,我只想藏起来,谁也不给看。”段秩微微一笑,“我只知,若是皇上给我如此殊荣,即便是让我去死,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周归心:“……” 他就知道,段秩定是要说些讨人羞的话了! 左相等人:“……” 好毒的说法!好不要脸的段秩! “皇上!”左相率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便跪倒在地,“即便没有那副殊荣,臣也愿意为皇上而死!” “皇上!臣也是!”礼部尚书也跟着跪倒在地。 由他俩带头,方才参与讨论的人便纷纷跪了下去,迫切地表着忠心:“皇上!臣等也是!” 周归心:“……” 他看向段秩,幽幽道:“你老是带这种头。” 段秩看向周归心,语气中有几分真切:“皇上,臣是冤枉的。” 第94章 周归心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这时,陈御厨热好了饭菜,连忙跑出来:“皇上,膳好了!” 周归心看了还跪在地上的一众臣子,头疼道:“起来吧。你们别跟段秩学。” “谢皇上。”几个人便惶恐地站了起来。 周归心已经无暇去管他们了,虽然刚才吃了一些小饼干,但此刻还是被饿得有些头昏眼花,他已经吃够这边的饭菜了,眼下再吃陈御厨做的饭,才发觉书里所写的“故乡的味道”竟是这样的。 他一口菜下去,仿佛又置身于宫墙之中,身边跟着的还是一众宫女和小太监。 周归心歪了歪头,看向陈御厨,眼里似乎闪烁起晶莹的泪光来:“陈御厨,朕许久没吃你做的饭啦。今日一尝,仍是美味如初。” 陈御厨心一紧,着急地跪倒在地:“是臣的错,臣……” 周归心笑了笑,又吃了一个虾饺,含糊不清道:“朕没怪你呀,快起来。” 周归心垂下了眼睛,将到眼眶的眼泪又憋回去了,他不再沉溺于伤感之中,转而仔细地品尝起来了这顿饭。 陈御厨见他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来这儿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在那个饭店的时候经常做这儿的菜,有的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忘记宫宴的饭菜该怎么做了。 但是今日给周归心做的时候,他发现并没有。他握住铲子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归了位,他记得周归心每一天每一顿都菜式是什么,也记得周归心每一天的不同糕点是什么。 他生来就是给周归心做饭的御厨。 陈御厨眼含热泪地想。 周归心吃完一顿饭,擦过嘴,再度走到客厅那一众大臣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战况太过激烈以至于险些无人生还,还让他人渔翁得利,这会儿一个个的都乖得很。 看见周归心来,也十分安稳地请了请安:“参加皇上。” “不用行礼了,”周归心拉来一把凳子坐下,他看向他们,问,“说吧,怎得今日全来找朕了?” 人齐得活像是要上早朝。这可罕见,别说在这儿,就算是在皇宫,平日里也是很难见到他们一起的,更何况人数还是这般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傅从人群中走出来,给他行了个礼,道:“回皇上的话。自从来到这里,臣和诸位大臣的日子越过越现代化,作息也好、饮食也罢,皆有像现代人靠拢的趋势。虽说入乡随俗,但随俗是随俗,像我们这种迟早要回去的人,万不能在‘随’的过程中忘了自己的本——这样不好。待他日回到大周的时候,估计也不会习惯。从长远看来,我们需要一个时时刻刻警醒我们的活动。而经过臣等商量后,臣等决定集体请求皇上恢复早朝。” 他说完,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确有其事一般,身后的其余大臣皆是纷纷点了点头。 周归心手一抖,刚剥好准备吃掉的橘子瞬间就掉落了下来,他手都没有收回来,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傅,瞳孔剧缩:“……你、你说什么?!” 第46章 早朝 周归心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素来最讨厌的就是早朝。除非有很重要的战事或者灾事,否则他每日早起就是去听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分明听得昏昏欲睡,不能表露出来不说,还要认真思考给出决策,实在痛苦。 周归心好不容易摆脱了早朝,谁曾想还没几个月,居然又要恢复。 可是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他又不能明说自己不想上早朝,那和直接说自己懒于朝政有何区别! 周归心心有戚戚,面上却只是淡然一笑:“这又没有朝事。”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朝事,那他上早朝也没什么意义啊? 太傅似是早就预料他会这么说了,很有对策:“皇上考虑的事情臣和诸位大臣也商量过了,臣和其他大臣一致认为,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的。因此,我们的提议是早朝便给皇上汇报学习成果。” 周归心:“……” 他僵硬地笑了笑:“如此,便好……” 一点也不好!朕不想上早朝,更何况以后的天气越来越冷了,朕不想起床! 生无可恋间,周归心对上了段秩若有所思的打量的目光。周归心手指动了动,给他使了个眼神。 段秩收到他求助的信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古代的作息和现代不一样。按科学研究,21天养成一个习惯,皇上恐怕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作息,强行打乱,对身体不好。” 周归心心底满意,看着段秩的目光都满意了不少。而后他又故作为难地看向太傅,纠结道:“段秩所言……” “皇上不用担心,”太傅看起来十分可靠,“既然习惯可以由古代改成现代,亦可由现代改回古代,臣等自会尽心尽力,帮皇上调整好作息。” 周归心:“……” 尽心尽力的太傅,周归心闭了闭目,好恐怖,朕不想,谁来救救朕。 “恢复早朝,说得好生轻巧,”段秩换了个姿势,道,“且不说作息难恢复,便是早朝地点也难确定。莫非每日都要在这个客厅挤着吗?我听闻,皇上是有文武百官的,若是全都穿来了,苏家再大,也没法这么多人一并上早朝吧。” 礼部尚书偏了偏头,看似奇怪实则毫不客气地问道:“这是我们同皇上的事,你掺和进来做什么?” 第95章 段秩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道:“像陈御厨、侍卫长这种闲职人员也就罢了,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现在手里还管着苏家的公司,太傅还要去上课教书,太尉更是要站一整个白天的岗。若是为了早朝而在自己职位上有了疏忽,就不好了。皇上,臣认为,贸然恢复早朝实在不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周归心觉得此刻的段秩真是顺眼至极。他不想上早朝也有担心他们的缘故,只是这话由他说出来不合适,他说出来,这群大臣肯定两眼汪汪发誓保证不会耽误正事然后balabala…… 周归心想想就头疼。 可见拥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大臣也并非全然无忧。 “皇上,”太尉行礼上前,“这儿的职务皆是虚妄,别说做错,便是不做,之于我们而言又有何妨?臣认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早朝,毕竟我们终归要回去的。” 周归心微愣,随即敛下了眼。 “此事……”周归心偏了偏头,沉默半晌,道,“由朕再想想。” 剩下的一群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也拿不准周归心是什么意思,倒是太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周归心。 周归心摆了摆手,给福公公使了个眼色,福公公领会,一甩拂尘,喊道:“皇上要休息了,诸位大臣自便吧。” 周归心知道陈御厨今日做了梨花酥,慢吞吞挪到厨房里去了。右相见他离开,才走到太傅面前,问道:“可是我们做得不妥?反倒让皇上不开心了?” “皇上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太傅看着周归心,直到周归心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的后面,这才撤了回来。 “我看皇上的表情……莫非不想回去了?”刑部尚书迟疑着开口。 客厅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相对无言,只能各自坐回了位置上,眉宇间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礼部尚书他们尝试着给周归心做过梨花酥,味道虽然不错,但是比起专业的陈御厨还是稍差了一些。 周归心吃到陈御厨做的梨花酥时只觉得泪都要留下来了,好熟悉的味道!教他想念好久! 周归心在厨房里吃过后,便让福公公给客厅里的大臣们端去了点,他在客厅里望了一阵,没发现镇国大将军。 “皇上若是找镇国大将军的话,”段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周归心的身边,“他刚才出去了。” “朕知道了,”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回头又发现段秩手里并没有梨花酥,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忍不住安利,“朕的陈御厨做的梨花酥可好吃了。” 段秩给他带过那么多甜点,周归心也想给一点宫里糕点的震撼。 段秩看看他,低眸微笑:“……嗯,等你的大臣们吃后我再吃。” 周归心看了眼客厅茶几上那盘所剩无几的梨花酥,心想等他们吃完段秩就只能舔盘子了。周归心低头看了眼自己盘子里仅剩的那两块,半晌,还是忍痛割爱地给了他一块:“给你吧。” 段秩面露意外:“皇上自己不吃吗?我不太喜欢吃甜品,若是皇上……” “朕说给你你接着便是,哪来那么多话。”周归心见他说来说去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十分粗暴地给段秩手里塞了一块梨花酥。 “朕又不是吃不到了!朕还可以吩咐陈御厨再做!”周归心斥道,旋即扭过了头。其实他这阵子吃的甜点太多,被福公公还有礼部尚书他们一起联名抵制,说什么对牙口不好,下次吃梨花酥估计最快也要下周了。 呜呜。 周归心表面上看着又镇定又凶,实则心都快碎了。谁家皇帝登基三年还被大臣叮嘱着不能吃糕点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qaq!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他们联合规劝周归心的事情段秩也知道,他笑了笑,他刚才确实卖惨想要周归心盘里的梨花酥,但看见周归心这么护食他也舍不得再欺负他,所以只掰了一小块花瓣,放进了嘴里尝了尝:“好吃的。不愧是皇上最喜欢的糕点。” 周归心微微抬了抬首,很明显被夸开心了,道:“剩下的也给你。” 段秩却是捻起来喂着周归心,他道:“还是皇上吃吧。” 周归心摆摆手,他都说了给段秩就是给段秩,一个梨花酥罢了,推来推去的显得他多小气似的。 他见段秩吃完才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给段秩说了一声自己要去找镇国大将军后便拿着最后那块梨花酥跑出去了。 周归心走出门,才发现前院多了很多很多的狗。一开始,是福公公发现给镇国大将军的饭量越来越大,后来通过监控才发现镇国大将军一直在悄悄接济流浪狗。 周归心觉得这也也没什么,便由着他去了。且不说这样真的对流浪狗很好,再者,镇国大将军穿成了一条狗,除了周归心以外似乎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有几条小狗来给镇国大将军说说话也挺好。 周归心也没想到他一阵子不关注镇国大将军这边的情况,镇国大将军居然接收了那么多流浪狗。 镇国大将军看见他来,连忙气势十足地“汪”了一声,本来乱作一团的狗群瞬间分作两列,让出了周归心面前的道路,个个抬首挺胸。 周归心:“……” 他恍惚了一下,这个既视感太像镇国将军带领着他的一众士兵给他行礼的场景了。 第96章 果然将军就是将军,无论是训人还是驯狗都是十分有一手的。 镇国大将军见他久久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便走上前,十分干脆地俯首认错。 “朕没生气,也没怪你,”周归心回过神,连忙给镇国大将军解释,“朕就是太震惊了。” 镇国大将军一时也没弄清楚他这个“震惊”是贬义还是褒义,还是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 周归心:“……”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镇国大将军,他手里拿着梨花酥又不是上前去扶他,只能再次强调:“将军,朕真的没有生气,你快起来吧。” 镇国大将军应了一声,这才起来。 周归心走到他身边,镇国大将军看向旁边的一条小狗,那狗立刻喊了剩下三只狗给周归心搬了一个凳子来。 周归心:“……”还、还挺方便的。 周归心被人伺候惯了,被狗伺候反倒有些不知作何反应,他局促地坐了下来。 离他最近的是只短腿的小柯基,见周归心坐下来还想去蹭蹭他的裤脚,被镇国大将军“汪”了一声后,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尾巴跑到一边去了,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 他轻咳了一声,看向镇国大将军:“你不要凶他。”好可怜的小狗。 镇国大将军:“……汪。” 他扭头又给那小柯基“汪”了几声,那小柯基顿时容光焕发,颠着屁股、迈着小短腿就跑到周归心身边了,却也不敢亲近他,就只围着他转。 周归心差一点就想把给镇国大将军的梨花酥给这小柯基了。他忙定了定神,让镇国大将军过来,将手摊开,梨花酥躺在他嫩白的手心里,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好看。 “陈御厨做了梨花酥,将军方才出去了,朕便给你留了一块。”周归心笑盈盈地开口道。 镇国大将军微微俯身,算是叩谢皇恩。 “将军,朕有一事想请教你。”周归心眨着眼睛,语气也十分真诚。 镇国大将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做恭听状。 “朕想知道,将军是如何将朕昨夜的话告诉太傅他们的。”周归心将梨花酥放在镇国大将军面前,不出所料看见镇国大将军身形的微顿。 他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坐姿便更放松了些。 方才在客厅,周归心猛一听又要开始上早朝,第一反应确实是痛苦至极,但后来太傅和太尉的理由都是“回去还要上早朝”后,周归心就懂了。 他们不是想上早朝,他们是在告诉自己他们永远忠于他,永远不会受剧情限制。哪怕现在身于剧情之中,也抱有回去之心。 为臣者,表忠心是正常的。但是昨夜周归心刚同段秩说了自己的担心,今日他的大臣们就集体前来表忠心,说是巧合,也未免过于自欺欺人了。 昨夜苏家别墅里福公公也没有睡,但他在屋里,这屋的隔音效果是顶顶好的,还刮风下雪的,哪怕福公公再耳聪目明也绝不会听见他和段秩说话的内容的。 那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就只有在前院的镇国大将军了。 他倒是不意外镇国大将军可以联系上其他大臣,就是好奇镇国大将军怎么同他们商量的,莫非不止自己可以听懂镇国大将军的话吗? 镇国大将军观察了一会儿周归心的脸色,半晌,从自己的窝里叼出来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还有一根笔。 周归心有些惊讶:“这些,都是将军写的吗?” 镇国大将军“汪”了一声,随即又叼出一张空白的纸,一只前爪压着纸张,一只前爪抓着笔,身体力行地给周归心展示了自己是怎么写字的。 周归心看了一眼,发现他写的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八字,是周归心的名字来源。虽然歪七扭八,但也能够分辨出来。 周归心难得震惊了:这样一看,他大周,当真人才济济啊。 周归心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他只好再找个问题:“那……你们是何时商定的?” 镇国大将军习惯性地想往纸上写字,还好想起周归心是听得懂自己的话语的,便一连串汪了几声。 镇国大将军昨日听完周归心的话后,一颗心都疼得皱起来了。他们皇上13岁即位,向来擅长撒娇耍赖,营造心大活泼不爱计较的形象,只字不言自己吃了多少苦。眼下又莫名穿来这个破世界,看着随遇而安,天天过得美滋滋的,指不定心里因为穿成万人嫌害怕成什么样呢! 镇国大将军见周归心房间的灯熄了后,便去找了住在这的太傅,太傅住在一楼的客房,镇国大将军敲他的窗户,敲了一会儿,太傅就来开窗把他放进来了。 然后镇国大将军把所听到的事情写到纸上,太傅看完后,便喊来了同住在这里的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其余的人则是通过电话通知的。 就这么临时开了个会,商定出来的。 镇国大将军说:“有臣等在,无论您是真少爷还是假少爷,无论是在现代化的社会,还是未来化的社会,您永远是皇上。” “您不是这个世界的皇上,但您永远是臣等的皇上。” 周归心在外面待了有一会儿,再进去的时候,手都有些发凉了。福公公看见他,连忙紧张地迎了上去:“哎哟皇上,冻得脸都红了。”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又偏了偏头,客厅里,他的大臣们还没走,见他看过来,纷纷行礼道:“参见皇上。” 第97章 周归心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又一个地看过他们的身影。未得周归心的允许,他们也不会主动起身。 半晌,周归心开口了,他背光而站,神情匿在光影中,看不清晰,却给人一种庄重感,活泼的少年音中带着令人心安的稳重:“福公公,传朕的旨意,下周起,恢复早朝制度。” 第47章 盛赞 周归心下周一四点多被福公公从被窝里扒出来的时候,就悔不则已了。 他一边刷着牙,一边幽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生闷气。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同意了早朝的这个提议! 周归心习惯了七八点左右起床,猛地又恢复到四点多的起床时间,只觉得走路都脚步都在虚浮,惹得福公公跟着他都十分提心吊胆。 他生无可恋地坐到会客厅的老板椅上,旁边已经站齐了人,周归心打了个哈欠,困得睫毛都垂着。他强打起精神,坐正了身体,听他们报告。 福公公喊道:“皇上驾到——” 周归心很久没听福公公如此洪亮的声音了,此时猛一听到,居然还生出了几分唏嘘怀念之情,连带着睡意也被驱赶了几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甫一坐下,站在客厅的大臣们便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姿势统一,十分整齐。 周归心扫了一眼客厅的人,人是来齐了的:太傅、太尉、右相、左相,礼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蹲在一旁的镇国大将军,就连前朝不需要的太医和陈御厨也在,侍卫长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侧后面。 “平身吧。”周归心许久没上早朝,眼下穿的衣服也不是龙袍,见他们正装跪首在自己面前,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在大周。 福公公拿出了记事本,看样子还是新买的,正准备点卯呢,就被周归心挥手制止了。眼下不比他在大周上早朝文武百官皆在堂下的时候了,现在就算加上旁边的段秩和苏青竺也一共十一个人,周归心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谁来谁没来。 等等—— 周归心一愣,彻底清醒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段秩和苏青竺:“你们怎么来了?” 苏青竺轻轻撇开了目光,有些心虚,他若是说好奇,倒显得像是在观猴一般不礼貌,周归心再多想怎么办?但他毕竟是过过多个世界的人了,这种不好意思也是转瞬即逝,很快找好了理由,道:“臣弟没有见过皇兄上早朝时的模样,实在对皇兄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模样好奇,所以便擅自过来了。还请皇兄责罚。” 周归心:“……”哎呀,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皇弟这就是在夸朕帅帅的! 他小尾巴翘了翘,面上确实不露声色,唇轻轻抿了一下,眼神淡淡,只是道:“无碍。” 话毕,他又看向段秩:“那你呢?” 苏青竺都这么会夸了,段秩肯定更会夸! 不料段秩只是微微低了低首,道:“臣被皇上封了常胜将军。来上早朝也是分内之事。” 周归心:“……” 他等了一会儿,段秩也没再说话,周归心不可置信地看了下他,没、没啦?明明之前都会夸他的! 周归心委屈地抿了一下嘴唇,偏过去了头,只应了一声:“朕知道了。” 倒是镇国大将军万分震惊。怎么皇上真允许他上朝了?明明他才是皇上最重视的将军!段秩这黄头小儿,打过几场仗啊还“常胜将军”?!皇上明明只是哄他才给他这个称呼的,连诏书都没有写!他怎么还当真!无耻! 他心里不爽,连带着眼神都变得锋利危险起来。段秩不为所动,依旧笔挺安静地站在原地。 镇国大将军:“……”当真可恶至极! 周归心看了眼福公公,福公公心领神会,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太医和陈御厨只是来刷个脸,在周归心面前证明自己的忠诚与勤奋,涉及前朝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敢听——万一回去之后皇上追究他们的责任呢?听见福公公这句话,两个人迅速给周归心行礼告退,一并去了厨房做膳去了。 周归心悄悄看了他们的背影,真好啊,朕也想走qaq! “皇上!”太傅率先出列,他道,“臣这几日翻看这儿的史书,发现王朝强大繁盛在于开放,臣认为……” 周归心认为前朝有三人讲话最能催生睡意,首当其冲的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有些年老了,讲话总是慢吞吞的,以“这个……臣认为……如此……”为句式开展长篇大论,声音毫无起伏,给人一种乌龟慢悠悠地往前爬之感;其次是吏部尚书,此人说话的声音音量小,提高后既不会尖锐也不会大声,他的声音好像是一口闷闷的钟,音量有波澜音调却无波澜;最后一个就是太傅了。 太傅声音温润平缓、音调也正正好好,就是给他讲过太多枯燥无趣的知识了,以至于周归心一听他这个语调就开始犯困。 现在也是,本来他就起得早,太傅说的这个点他在上课的时候又背过,合起来简直就是对他眼皮的重大考验。 周归心咬了下舌尖,试图以疼痛来唤醒清醒。 他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熬了多久,太傅才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周归心深吸了口气,终于完了,他问道:“还有人要说吗?” 他问这话,就是想让人说“没有了”的意思,可惜他的臣子完全没get到,反倒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表现一下。 第98章 周归心:“……” 他心底含泪无数,好吧,看来朕也补不了觉了。 于是周归心吊着一口气听完了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从苏家公司人力管理中悟出的对我朝人员制度的反思与报告》,镇国大将军《关于训狗的心得,以及对未来在在大周军队中编入狗作战的畅想》,太尉《此高档小区保安制度于我大周的可借鉴之处》…… 当然,他们肯定是不会编写题目的,这都是周归心从他们发表的小作文里提炼出来的,顺便给他们一个人安了个题目。 更恐怖的是,周归心因着认真听了、还给他们商讨了一下可行之处,等回过神的时候睡意已经彻底散作云烟。 周归心:“……” 朕就说了,朕肯定睡不了回笼觉了。 右相此刻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 周归心一边生无可恋地吊唁自己逝去的睡眠,一边给他道:“你说。” “臣是想提醒皇上,已经7点了,该用早膳然后去上学了。”右相淡定道。 周归心:“……” 陈御厨忙给福公公点了点头,示意早膳已经做好了。福公公又看向周归心,周归心听见右相那句话脑子都轻松了,他松了口气,站起身,道:“今日先到这吧,退朝!” “臣恭送皇上!”他身后的大臣齐声道。 周归心语一噎,恭送啥啊,被迟来的起床气拉垮了脸,脚步都快了不少,从客厅到餐厅走几步就到了。 好在陈御厨做的早膳还是很香的,大大抚慰了周归心被早朝伤害的心神。 陈御厨来之前,这的饭菜一向是由保姆阿姨做的,阿姨做的饭菜和甜点都很可口,陈御厨来的第一天便有了冲突,非要自己做饭。 保姆说她受聘于苏家,自然要做好分内之事。 陈御厨就比较生猛了,他说自己大半生都在皇宫里给皇上做饭,皇上的膳食合该他来做才是! 保姆震惊了,悄悄告诉福公公新来的厨子似乎有神经病,或者臆想症。 福公公哭笑不得,去给陈御厨说这的注意事项,陈御厨说他有数,结果转脸就冲到周归心面前声泪俱下,言辞恳切,说皇上的膳食那么多年一直都是臣亲手所制,臣穿来这数月又未曾见过皇上,皇上若是不肯让臣来做膳食,臣实在良心不安啊balabala,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周归心头都大了,只好去给福公公吩咐,让他把那做饭的保姆辞了就好。 保姆本就因为陈御厨那神经兮兮的模样心慌得厉害,眼下福公公把她辞了她也不含糊,结了钱就走了。 虽然这家的待遇确实好,那小少爷也嘴甜事少惹人喜欢,但有个神经病同事,还是走为上策吧。 陈御厨竞选成功,一抹眼泪,威风凛凛地杀回了自己的战地,在厨房里高歌猛进。 即便是已经投诚的苏青竺看了都叹服不已,你们大周,真是上至高官下至御厨,各个都身怀茶艺啊。 不过陈御厨到底是陈御厨,每天的膳食都在周归心的胃口上,周归心连心情都好了不少。眼下也是,他吃一口熟悉的虾饺,被早朝折磨得皱巴的额头都舒展开了,他将一整个虾饺都咽下去,才看向福公公:“喊他们一起过来吃饭吧。” 他坐了一整个早朝都心疲力尽了,他站了一整个早朝的大臣肯定也饿了。反正陈御厨做得饭菜多,一起吃也没什么。就当是个小宫宴了。 更何况大家一起吃饭多热闹呀,周归心特别喜欢热闹。 有他的允许,除了镇国大将军有专门的粮食外,其余大臣自然都告谢落了座。 段秩坐在周归心旁边,十分熟练地帮他布菜,他轻声道:“我猜到皇上上早朝时,肯定与平时不太一样。因为没见过,所以不敢贸然下结论,方才一见,才知猜测终归是猜测,远不及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大。” 本来在剥鸡蛋的苏青竺:“……?” 就知道段秩这死绿茶说不出来什么人话!他看了眼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十分冷淡地放回了自己的盘子里。 周归心后知后觉他是在解释方才接到自己暗示却不夸赞他的事情,他轻哼了一声,含糊道:“朕一直这样。” 段秩含笑看着他,道:“皇上认真的模样,当真美到极致。” 方才周归心坐在椅子间,许是习惯的原因,早朝开始没多久就把胳膊撑在了椅子把上,身体微微侧躺,托着脸,半阖着眼听他们讲话,睫毛在他下眼睑处投下一片灰灰的阴影,以往漂亮又灵动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教人看不透。随意又冷淡,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矜贵气场。 与平日撒娇吃甜品的可爱模样判若两人。 惹得段秩心痒好久。 周归心被夸奖时的开心是藏不住的,他嘴角轻轻勾起,含着小米粥轻轻应了一声。 “见识短浅,”礼部尚书鄙视地看了一眼段秩,转而道,“我们皇上可是真龙天子,上早朝时只是正常发挥。皇上点兵、祭祀时,那才叫气场全开、艳压群芳,让人震撼不已、此生都难以忘怀。” 他与有荣焉,语气里都带着十分的骄傲。 “皇上即位时,百官行礼、万人朝拜的场景也是很壮观的,当时皇上才是美极。”福公公笑着道,难得有了他能说得上的话。 周归心即位时用的是宫中最高级别的礼仪,明黄色的黄袍上用金线绣着的腾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发饰华丽,坠下来的珠子随着走动都微微作响,摇曳在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太阳高悬,金光灿烂,绚丽耀眼,他随着宫廷乐响走的每一步都万众瞩目。 第99章 苏青竺适时道:“皇上生得漂亮,无论何时都是美极,便像那阳光下的三棱镜一般,每一个角度展现的美丽与光彩都是不一样的。” 周归心再喜欢赞美也被他们这一连串的夸赞弄得不好意思了,他连忙阻止他们:“好了,都快吃饭吧。” 他说完,率先低头去喝他的小米粥了,抬起头,才发现段秩还在看他,目光专注,又温柔缱倦。 周归心手一顿,莫名被他看得脸热,忙偏了偏头:“不吃你的饭,看朕作什么。” 段秩低下头笑了一下,温声道:“我不太茍同苏青竺的说法。” 自认为扳回一城的苏青竺心情十分美丽地把鸡蛋重新拿了起来,正心情愉悦地剥鸡蛋壳呢,闻言,一下子就警觉起来了。他锋利地看向段秩,死绿茶,没完了是不是? 段秩没有看他,继续看着周归心,他似乎是在讨好周归心,又似乎是在认真陈述情谊:“我觉得,那日在校园中撞到皇上——我第一次见皇上时,才是皇上最漂亮的时候。” 彼时周归心茫然又警惕地吃痛抬头,眼里澄澈一片,阳光照满了天地,剎那间,人潮喧闹着往来的声音都模糊不清,他一眼便沦陷。 第48章 请假 周归心愣了一下:“第一次?”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随即羞耻又生气地看向段秩。那日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脸都没洗,甚至是穿着睡衣去的,别说和即位大典,就是和现在比,也是万万比不过的。这个段秩,怎么老是讨他的趣。 “朕讨厌你。”周归心把粥碗放下,赌气不理段秩了。 苏青竺这会儿也不敢说话,周归心刚来这那天他还找他的事呢,要是让周归心这把怒火要是烧到他身上就完蛋了。苏青竺像个巨型鹌鹑般坐在原位剥鸡蛋,生怕周归心生他的气。 都怪这段秩,神经病吧,自己搞新意争宠不成还连累别人!苏青竺咬着鸡蛋愤恨地想,同时开始急速地思考怎么化解这个问题。 这事不解决总归是个疙瘩,迟早要解开的,总不能一直这样害怕周归心知道吧。苏青竺叹了口气,按他对周归心的观察来看,周归心看似天真可爱,实则很多事心里都门清得很。而且他是皇帝,在他没问之前主动道歉应该都可以得到赦免。 段秩全当看不见那一众大臣警告和危险的目光,十分自然地抽了一张纸帮周归心擦嘴。周归心还生他的气呢,自然是不肯的,他扭了扭头,自己抽了一张纸巾擦了嘴。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这么轻易地就和段秩和好,那他皇帝的面子要不要啦! 段秩笑了一声:“怎么又讨厌我?我天天惹皇上不开心,我是罪臣。” 周归心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还是不理他。 猫哼哼似的。段秩下意识用指尖揉搓了一下手里的卫生纸,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说过的话,意识到周归心误会他的意思了。 “我没有打趣皇上的意思,”这误会可不能留着,段秩果断开口澄清,“我只是觉得,只皇上的衣着和配饰的话,那未免太肤浅。” 肤浅的礼部尚书:“……” 肤浅的福公公:“……” 肤浅的苏青竺:“……”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直觉告诉他段秩接下来又要说一些讨人羞又大胆妄为的话语了! 果不其然,段秩道:“我的意思是,皇上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便是这个世界最美的景象。也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最美的一幕。” 周归心:“……”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因为是皇上”“看见皇上我便欣喜”这种话,不然他在他的大臣面前真的无地自容了。 周归心微微颔了颔首,勉强原谅了他:“朕知道了。” “皇上,”段秩坐直了几分,认真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周归心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他若是敢说一句乱七八糟的话,朕绝对会处置他! 段秩被他警惕的目光惹笑了,他一笑,周归心就更警惕了,若是只小兔,恐怕此时耳朵都已竖得直直的,耳朵尖都绷紧了。 “嗯,”段秩压下逗他的心思,转而道,“我觉得,早朝的时间太早了,不然晚一些?” 周归心都跟着一愣,没想到段秩要说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太傅不轻不重地看了段秩一眼:“大周的早朝向来如此,岂是说改就改的?” “事从权宜,”段秩很明显是做足了准备,面对太傅的反驳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看向周归心,“五点早朝,四点多就要起,太早了。” “皇上在大周时也是这个时辰上早朝,”左相幽幽道,“现在调到这个时辰也是为了以后回去皇上可以适应一些,你在这里找什么事?” 周归心听了太傅和左相的话,心里止不住地心酸,朕好可怜,朕年经轻轻就开始上班了,还是强制性早五。 他故作淡定地给段秩说:“无碍,朕……都习惯了。”tut! “段少爷生在现代,自然不知道古代的情况,”太傅还记着段秩抢了自己周归心老师的职位的仇,眼下听见他不顾一切地要推迟早朝自然淡淡地报复了回去,“皇上起得虽早,但上过早朝后是可以休息的。更何况大周前朝事务只会比现在更多——方才只是报告,也有大臣未能说完,更何况是政务?” 第100章 “今日报告多是因为你们把这些天经验都说了,那明日呢?后日呢?日日都有那么多话吗?”段秩偏头看向太傅,他好似变了个人,全然不像哄着周归心时那般温柔体贴,眼神淡漠地像是在看什么死物,“莫非你们要他早起来这儿干坐着?” 周归心抬了抬眸,突然觉得段秩说得好像也在理。 “人的体会是说不完的,”右相开口,“即便没有体会,也有新闻报告可以研究。” 周归心:“……” 他闭了闭眸,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 段秩微微皱了皱眉:“太早了,他才16岁。” 某种方面来说还是个小孩呢,哪儿能天天熬得住这么早起。刚才周归心刚下来的时候眼眶还有些微红,一看就是没睡醒。 “而且这也不是大周,他上完早朝还要去上课,身体根本吃不消。”段秩毫不客气地反驳。 “这……” 周归心的大臣们迟疑了,他们只是想让周归心回到大周时可以习惯,并不想让周归心过度疲劳。 周归心看了看他们,一锤定了音:“先看看再说吧。朕年轻呢,说不定身体吃得消。” 段秩看向周归心,欲言又止,周归心已经做好了决定,眼下也不想再听人辩驳,只是道:“好了,朕要去上学了。” 段秩只好把话再咽下,他无奈地看了眼周归心,周归心只当看不见他的眼神。 苏青竺知道周归心一向以他的江山和大臣为重,只是没想到居然重到了可以牺牲身体的地步。 周归心这会儿反而不怎么困了,他坐到车上,段秩坐在他身边,周归心似乎是真的有点怕冷,从别墅进车里的这小段时间,手就冻凉了不少。他搓了搓手,从然后从保温杯里拿出来一个福公公剥好的橘子,分给了段秩一半。 段秩接了过来,低低道了一声:“谢谢。” 周归心塞了一半橘子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段秩,你在生朕的气。” 段秩手一顿,偏头看向周归心,也没说周归心说得对不对,只是道:“皇上昨日看电影到十一点多才回屋睡的觉,即便是回屋便睡觉,也不过睡了五个多小时。” 周归心歪了歪头,他的橘子已经吃完了,却没再继续吃新的一瓣,他也没有回答段秩的问题,只是说:“朕分给你橘子了。”若是旁人给他甩脸色,他是决计不会这般递台阶的。 段秩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主动靠近了周归心,道:“我拿皇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归心一听他这话,难得挑了挑眉:“你还想拿朕有办法?好大的胆子。”普天之下,谁敢有这么大胆的心思? 段秩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周归心嘴里,周归心平日里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偶尔露出的几分霸道又不讲理的娇矜,段秩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周归心吃了那瓣橘子,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不料司机一个猛地打滑,周归心顿时失重,被段秩眼疾手快地捞到了怀里。周归心的额头撞到他的肩膀,疼得一咧嘴,眼泪都漩出来了。 怎么这么疼!周归心抽了口凉气,用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碰疼了?”段秩揽住了他的腰,周归心顺势就坐到了他怀里,段秩撩了一下他的刘海,轻轻勾开他的手,去检查周归心额头被撞到那处。 果不其然,已经泛了红。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苏青竺担忧地回过了头:“没事吧?”刚才有个老头骑着三轮大大咧咧地闯红灯,司机猛地一剎车,给他也吓了一跳。 段秩抬了抬眸,没看苏青竺,只是不轻不重地看了眼司机的背影。司机要专心开车,他再生气也只能先道:“没事。” 怎么没事?周归心委屈劲上来了,就像揽福公公那般顺手就揽住了段秩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娇:“朕额头好疼……你怎么撞朕!” 段秩被他倒打一耙的言语气笑了,偏生他拿周归心没办法,只能伸手帮他揉了揉那处被撞红的地方:“让皇上不系安全带。” 周归心舒服了些,便把他靠在他肩膀上,让他慢慢地揉着:“朕不会。”也不是不会,周归心知道那安全带的原理,但是他总是会想,绑上了安全带,那岂不是就和这车绑定了?若是遇到危险什么的,这安全带都扯不开,实在不妥。 段秩一开始知道周归心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时候,哭笑不得地给他解释了好几遍,周归心就是不听,还是坚持不系,直到今天被吓了一跳。 段秩猜测周归心这下总该意识到安全带的用处了,周归心还是不愿意,他就是不想被绑在车上,总感觉这样很不好。 周归心含糊了一句“朕不会”之后又在段秩怀里换了个姿势,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周归心被段秩揉额头揉得眼睛都眯了眯:“……朕困了。” 段秩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还在未成年时便肩宽腰窄的,比周归心强壮好多,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窝里面睡觉特别有安全感,特别舒服。 段秩见他待得舒服便随着他去了。只是段秩怕周归心冷,便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给周归心盖上,太阳升起来,阳光透过车窗落进来,段秩又用手心轻轻盖住了周归心的眼睛,好让他睡得安稳些。 周归心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因为太困了也无心计较,他睫毛颤了颤,睡意渐浓,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身体,旋即靠着段秩的胸膛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01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归心才迷蒙着眼睛转醒,覆在眼上的手怕突然的阳光闪到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只是虚虚地覆在上面,周归心睡得腿都有些麻,他含糊不清地开口:“腿麻了……” 然后他就感受到有只手轻轻揉捏起自己的腿来,周归心哼哼了两声,眼前的景色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入目是漆黑的车顶,周归心转了转眼,看见金灿灿的阳光透进来,估摸着十多点了,他在段秩怀里睡得乱七八糟,段秩还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给他揉睡麻的腿,周归心睡懵了,奇怪地问道:“朕怎么还在车里?” “皇上睡得香,”段秩帮他理了一下睡乱鬓发,轻声道,“我便没喊你。” 周归心从段秩怀里坐起来,司机和苏青竺已经不在了,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现在几点了?”朕不会迟到吧! “我给太傅请过假了。” 司机停好车后,段秩便让他轻手轻脚地下车先离开,等放学再来开车就行。他等了一会儿,见周归心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便给太傅请了假。 周归心心才放下了一点点,他才段秩身下下来,好奇地问道:“你给太傅请了多久呀?” 段秩回答:“一上午。皇上还睡吗?” 周归心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果不其然,现在已经十点了。他打了个哈欠,又靠回了椅背里。下午是两点上课,那还要好久呢。 “想去上课吗?”段秩见他神情懒倦,便主动询问了一下。 周归心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歪头看向段秩:“朕若是不想去,你打算带朕去哪儿?” 商场、游乐园、水族馆,还有其他吃吃喝喝的地方,段秩全带他去过了,好像也没有别的地点有什么新意了。 周归心许是还有些没睡醒,此刻对什么都是恹恹的,丝毫提不起来兴趣,他闭眸重新躺回了座位里:“朕就说,朕不喜欢冬天。”冬天一到,他都没有新奇的地方可以去玩了。 段秩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却是灵光一动,想了一个好去处:“我倒是有个想法。” 周归心眼皮动了一下,旋即睁开了眼睛,看向段秩:“嗯?是哪里?” 第49章 送花 段秩身体上还是未成年,不能开车,周归心更不可能会来,最终两个人还是选择去打了车。 周归心站在寒风里,幽幽道:“朕那边,小孩子都可以赶车。” 段秩怕他冷,站在风吹来的前方替他挡了挡风,听出了周归心言语里的不满,轻轻勾了下唇,转而问:“冷吗?” 周归心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冬天,但冬天还是要过的,他摇摇头,算是回答了段秩的问题,而后似是感慨又似是询问一般开口道:“春天什么时候来啊。” 段秩握了握他的手,确定不凉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很快就来了。”段秩见车来了,一边带着他坐到车里,一边这么说道。 周归心抱怨冬天的心思也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段秩将要带他去的地方勾去了心神,他好奇地看向段秩,问他要带他去哪里。 段秩勾了勾他的手,只道:“皇上到那里就知道了。” 哼。周归心轻哼一声,抽回了他的手,不说就不说,朕一点也不好奇。 “故弄玄虚。”周归心小声嘀咕了一声。 段秩眼里的笑意似乎更多了些,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颗水果软糖,拆开包装递到了周归心的嘴边,道:“草莓的。” 周归心垂眸看了眼那颗红润润的糖,又看了眼段秩,几个来回后,他低头把那颗水果软糖咬到了嘴里。这次段秩去牵他的手,周归心没有拒绝。 窗边的景色变换得飞速,很快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 周归心从车上下来,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又狐疑地看向段秩:“……你带朕来花店?” 这花店看着平平无奇,周归心不觉得它有什么值得段秩神神秘秘带他来的地方。 “来这里拿点东西。”段秩朝他伸出了手,周归心半信半疑地搭了上去,同他一起走进了花店。 “欢迎光临。” 花店的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周归心他们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包装一个花束,应该是订单。见他俩进来,忙抬头问候了一句,转而又低头忙着手里的活。 周归心其实也没见过多少这边的花,他一时好奇地在花店里打量了起来。他知道这边有大棚技术,所以冬日也会有漂亮的花卉与香甜的水果,只是没想到这儿的花儿竟如此娇艳欲滴。 原来在严寒的冬天,也可以开出这么漂亮的花呀。 周归心看着面前的月季,难得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喜欢玫瑰花?”段秩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也跟着他打量起面前的花来。 周归心一愣,这不是月季吗? 他抬头看向段秩:“朕以为这是月季……” 那边的花店店主似乎是忙完了手里的活,也跟着走了过来,周归心和段秩还穿着校服,一看便是学生,花店店主以为他们是来给老师买的,便主动解释道:“这确实是玫瑰花。月季也有,在那边。” “长得真像。”周归心认错了也不尴尬,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 兴许是周归心长得可爱,花店店主见他便心生怜爱,愿意给他多解释一下:“月季的叶片锯齿偏大些,颜色一般是为暗绿色。玫瑰花锯齿较小,颜色一般是深绿色。而且玫瑰的刺要比月季的刺更多更密一些。” 第102章 “无论是买玫瑰还是买月季,我们都会帮忙剪去刺的。”花店店主含笑道。 周归心眨了眨眼,明白了,原来如此。 “皇上有什么喜欢的花吗?”段秩问他。 喜欢的花。 周归心一愣,他还没有思索过这个事情,他垂下眸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道:“朕什么花都喜欢。” 段秩原本想说的话一噎,化作一抹笑容悬在了唇边,这倒是个出乎意外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 “那……”段秩指了指这束玫瑰,看向旁边的花店店主,“可以帮我包九朵玫瑰花吗?” 花店店主自然不会拒绝,段秩又思考了片刻,又道:“再包几支向日葵吧。” 周归心还没有见过包装花的过程,见花店店主选好了花,便好奇地跟过去打量了一下。 花店店主对周归心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然的亲近之意,她眼眸弯了弯,问:“你还在上高中吗?” 周归心应了一声,赞叹道:“姐姐,你包的花真好看。” 花店店主得了他的夸奖,眼里的母爱简直要泛滥出来,她笑了笑,道:“谢谢你呀。” 没有人会不喜欢赞美,没有人会拒绝善意。 她很快包好,将这束花束递给了周归心,周归心乖巧道:“谢谢姐姐。” 花店店主的笑意瞬间更浓了些。 段秩走过来付钱,然后又带着周归心离开。周归心一手抱着花,一手给花店店主摆了摆,说再见。 “你带朕来这里,就是送朕一束花?”周归心还以为他有什么新奇的地方,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新奇,但也不错。 这束花一共有十一枝,听着数量少但体量还挺大,一捧花束把周归心的脑袋挡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穿来周归心迷糊的声音,连带着花似乎都颤了颤。 段秩笑了笑,把花接了过来,帮他抱着。 周归心解放了双手,但还是不住地往花朵上瞟,眼里的喜欢与开心不作假。正午的阳光落到他眼里,衬得那双眸子像是宝石一般晶莹剔亮。 段秩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来这样的皇帝? 按理来说,皇帝要么沉稳威严喜怒不显于色,要么笑里藏刀颇有城府的,周归心却不是的,周归心虽然也有心狠机敏的样子,但他的性格本色始终都是天真善良。 “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春天。”段秩将花束往下递了递,方便他更仔细地打量。 周归心确实喜欢春天,他与春天有缘得很,他出生那天,正好是那年的立春,春回的日子。他即位那天,也是春意盎然的时分。 生机勃勃的、花红叶绿的、温暖宜人的春天。 “等来年春日,朕过生日的时候,可以帮你许一个愿望。”周归心摸了摸玫瑰的花瓣,湿湿软软的,里面蕴藏的生命力顺着芳香自他的指尖一路飘入他的心里,驱散了入冬以来一直笼罩在周归心心里的阴霾。 他心情颇好,所以愿意同段秩分享属于自己诞辰的幸运。 古代是没有生日许愿的说法的,这个似乎是这边买蛋糕吹蜡烛才有的习俗。 周归心入乡随俗了一下,原以为段秩会很欣喜,不料段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段秩的眼睛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水洞,里面藏匿了好多神秘又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周归心看不懂。 周归心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们打的车都来了,段秩还是没有说话。周归心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松开了手里的玫瑰花瓣,那花朵抖了一下,又藏入了包裹精美的花束中。 不愿意就不愿意,周归心瘪了瘪嘴,有一种上赶着给别人礼物却被嫌弃的委屈感。他赏赐给别人的东西,哪有人不是受宠若惊跪谢叩首的?更何况他这次还不是赏赐给段秩,是直接分给他了,他就算不喜欢也要说句话呀。 周归心咬了咬舌尖,又气又难过地一个人闷头往车里走去,走之前,段秩却拉住了他的手,周归心不愿跟他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地发生争执,便垮了脸,警告道:“松开朕。” “皇上,我给您说的地方,还没带您去呢。”段秩说完,便松开了手。 周归心看了眼往这瞥的司机,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便闷声率先坐回了车里,段秩紧跟着他坐了进来。 周归心已经很生气了,眼下不愿意见到段秩,但坐上来才想起这个车是段秩打的,目的地也是段秩定的,顿时更生气了,闭上嘴坐在车后座,一句话也不肯说。 段秩过来哄了他几句,周归心更烦了,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料段秩当真也不哄了,抱着花回了原地。 周归心嘴唇都抖了抖,分明之前还会一直哄下去的!怎么今天如此不耐烦,果真是变了好多! 他越想越气,便侧了侧身,直接背对着段秩睡觉去了。 周归心迷迷糊糊间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车一停就茫然地醒了过来,段秩率先下了车,伸出手想接他下车,周归心视若无睹,绕开他,下了车。 段秩带他来的是个空旷的郊外,光秃秃的树木和枯死的矮花丛将冬天的凛冽彰显得一览无余。 周归心:“……” 刚说了讨厌冬天,段秩就带他来这里看这些枯死的花树,果然是在故意讨他的厌吧! 第103章 “皇上。”段秩走到他面前,单手抱着花束,另一只手想去牵他。 “别烦朕。”周归心实在被他接二连三的操作气得不行,忍无可忍地吼了他一声。本来还好好的呢,突然就变了脸,不要他的许愿也就罢了,连面上的解释也不做。现在也是,神秘兮兮地说是惊喜,结果入目全是枯枝败叶,好讨人厌。 周归心抽了抽鼻子,眼眶都红了:“朕讨厌你。”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伸出胳膊,想去拉他的手,被周归心十分迅速地躲开了。 段秩在原地看了周归心一会儿,知道周归心喜欢手里的这捧鲜花,便往他面前递了递,他温声道:“皇上,理理我,好不好?” 周归心看见这花就想起自己因为这花要给段秩分享愿望结果被他无声拒绝的事情,眼不见心不烦地用手打开了。 段秩原以为他伸手是要接,便松了松手,周归心一巴掌甩过来,这捧花瞬间脱了手,砸在地上,掉出了几朵花瓣。周归心的心说不出来一疼,他偏头看过去,发现掉落的一片花瓣已经卷了边,像是他方才在指尖揉搓的那一瓣。 周归心睫毛一颤,委屈终于化作了泪水,随着花瓣的掉落一起掉下来。 “皇上。” 段秩往前走了几步,离周归心特别近,近得周归心可以闻见他方才在花店沾染的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花香。见周归心有要后退的想法,段秩竟然上前一步,十分不讲理地就把周归心抱在了怀里。 周归心微微睁大了眼睛,眼泪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他下意识想挣开段秩,但他的手刚放到段秩的胸膛前就听见段秩说:“皇上,我要走了。” 周归心原本放在他衣襟上的手渐渐就收拢了,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怎么这么突然?一连串的问题在周归心脑海里一个又一个地蹦出来,黏连在一起,叫他理不出来个头绪。 “什么?”末了,周归心也只是问出了这么一个茫然的问题。 段秩抱着他的手收拢了一下,周归心整个人都落进了他的怀里。 段秩第一次没有去擦他的眼泪,而是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他重复道:“皇上,我要走了。” 第50章 乌龙 周归心眨了眨眼,温热的泪水掉下,滑进了段秩的颈窝里。 段秩似乎是被这滴眼泪唤醒了,他松开了周归心,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又似乎是心疼地抬手帮他擦了擦泪痕:“皇上又哭了。” 周归心偏了偏头,段秩的指腹便擦着他的脸颊过去,跟羽毛似的,轻轻飘飘的。他抬眸看了眼段秩,还是有些难受。 虽然段秩喜欢说一些让他难为情的话,但确实对他很好。段秩对他的好,和他的大臣们对他的好还是不一样的,段秩这个人,对他的好向来是无底线的。就像之前福公公觉得天天吃糖不好,他对他们撒娇也没有用,只会换来一堆苦口婆心的劝导言语,但是段秩不一样,段秩即便觉得对牙不好也会偷偷给他拿一块,相当溺爱。 平心而论,段秩才是最吃周归心撒娇那一套的人。 思及此,周归心抽了一下鼻子,刚止住的眼泪又盈满了眼眶,他难受地断断续续道:“段秩……朕舍不得你。” 段秩原本捧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呢,闻言,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下。 “段秩,”周归心可怜巴巴地抬眸和他对视了一下,“你抓疼朕了。” 若是平常周归心肯定会像踩了尾巴的小猫似的叫唤“段秩你好大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周归心不想跟段秩吵架。 段秩松了松手,周归心娇生惯养的,他刚才下手重了些便留了一道红痕,段秩低声道:“我的错。” 周归心歪了歪头,静静地看着段秩,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他在校园里第一次被段秩扶住、段秩带他去各种地方玩的、在图书馆里段秩认真地给他说“您是皇上”……他来到这边这么多个月,段秩在他身边留下了好多不可磨灭的印迹。周归心素来重情重义,一想到这,又开始掉眼泪:“段秩……朕不想你死掉……” 段秩原本想哄他的语句顿时卡死在了嗓子眼里,他的面部都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什么?” 周归心撇着嘴,眼角也是垂垂的,脸上湿漉漉的,看着特别可怜,以为是自己的声音过于含糊段秩没有听清,他便耐心地重复道:“朕不想你死掉。” 段秩:“……” 段秩没有说话。 一般段秩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说明这件事没戏了,周归心低了低头,心也跟着沉下去了。这一刻,他就理解了段秩:怪不得段秩在听到自己给他分享愿望的时候是那个反应呢,因为段秩根本没有办法和他分享愿望。这里的凋零的花树何尝不是段秩也要消亡的生命呢? 周归心抬了抬头,十分熟练地去找段秩撒娇:“段秩,朕不喜欢冬天。” 他的父皇是在冬天驾崩的,他的母后也没有撑过冬天,如今段秩也要在冬天走了。 他真的好讨厌冬天,冬天带走了好多他身边的人,这般寒冷、毫无生机的冬天,让他真的好生难过。 “皇上,”段秩喊了他一声,语气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觉得我要死了?”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转机,他迟疑地开口:“你说的,你要走了。” 第104章 还露出了那种表情。 周归心自然知道段秩不是真的要死了,他以为段秩是要被修复bug了。修复bug后,段秩就会变成原著的那个段秩,那个阴沉冰冷、即便是对着白月光周归心也很少露出温柔的段秩,周归心之前不懂为什么段秩的白月光明明是“周归心”,但是对“周归心”也很少温柔体贴,顶多是比对他人耐心偏爱几分,现在周归心明白了,这是笔者的伏笔,也是保证主角攻到后期对主角受最独一无二的必要设计。 段秩说的话虽然腻歪让人不好意思,但是确实是事实。周归心不喜欢原著的段秩,可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段秩是bug,但是对于周归心来说,原著的段秩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位。 周归心怔怔道:“我以为,你的bug要修复了。” 段秩毕竟是主角攻,从他开始修复bug似乎也能说得过去。或许今天消失的是段秩,明日就是他和他的大臣,等到了大周,他就再也看不见段秩了,还有苏青竺、李洋他们。 周归心以为,他们渐渐地就要离别了。 他话说了没多少,段秩却清楚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垂了垂眸,轻声道:“皇上,我现在不走。” 周归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方才还说……” “是,但是我刚才说的离开不是那个离开,”段秩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都没想到这一层,周归心怎么想去那边了,“皇上,你还记得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吗?” 剧情? 周归心一愣,上次他们讨论到剧情的时候还是苏青竺被锁废弃器材室的那个雪夜。那个雪夜之后段秩就对苏青竺有了些许松动,苏青竺本想乘胜追击和他关系再近一点的时候,段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段秩的舅舅终于把段秩意外早死的父母留下的公司给糟蹋干净了,段家破产,段秩的舅舅跑路了,追债的人只能去找段秩,为了躲避他们,段秩就出国了。八年后才强势回来。 周归心:“……”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凝在了眼里,半晌,他十分冷漠地用手背擦掉了眼泪,道:“朕知道了。” 段秩轻笑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周归心的眼泪给他了一点勇气,这次他没有像平日那般牵着他,而是十指的手指皆探入了周归心的指缝中,掌心和他的掌心紧紧贴着,周归心有点不适应这种亲密的十指相扣,想抽出来,却被段秩攥得更紧了一些。 周归心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奇怪地看向段秩:“你就不能不走剧情吗?” 段秩走了,谁带他到处玩,谁顶着福公公他们的威胁给他偷偷塞零食啊。 “这是强制剧情呀。”段秩弯着眸看着周归心,眼里的欣喜与舍不得交错织成一片巨大的网,将周归心笼在了里面。 这种剧情和他过分宠爱周归心的极度ooc还不一样,这剧情不走,整个世界的进程都会停滞。 “停滞也挺好的呀。”周归心嘟囔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段秩已经有了很强的依赖性。 段秩摇了摇头,却是道:“不好的,我想看见皇上长大的样子。”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带了几分狐疑与探究,看朕长大的样子做甚? 段秩笑了笑,他的眼里似乎永远都盛满了对周归心的爱意,坦坦荡荡地一览无余,有的时候,周归心只看着段秩的眼睛,就感觉段秩好似给自己说了好些岁月的话。 段秩说:“皇上长大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追求皇上了。” 现在周归心才16岁,段秩虽然也是个16岁的壳子,但是心理年龄大得多,利用他的阅历与认知,追求比他小好多的周归心确实简单,只是这样未免有点欺负周归心。 他希望有朝一日周归心对他不是依赖,而是阅尽千帆后甘心乐意的选择。 他等得起,也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代价。 “你!”周归心抬了抬下巴,脸都憋红了,但一想到段秩马上就要出国了,又觉得吵架也没意思,他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地打磨了许久,最终只闷声吐出了一句话:“你分明现在就在追求朕。” 段秩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最终汇成了明亮的光,周归心这话像是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可爱得他心痒极了。段秩将周归心抱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认真道:“我现在只是在对皇上好而已,等我回来,我就正式开始追求皇上。” “喜欢朕的人多了去了。”周归心脸红扑扑的,嘴硬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他也不知道他和段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分明几个月前段秩接触他他还会躲走的。 “嗯,那我就把他们全都挤走。”段秩当然知道周归心有多招人喜欢,就不说他的那一群大臣了,连苏青竺那种不把小说npc当人看的攻略者都能喜欢他,再加上他皇帝的身份,段秩都不敢想象这小皇帝在大周的时候会有多受欢迎。 周归心冷哼了一声:“……才不是呢,这种都是朕评定的。” 段秩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那我就只能远远超过他们所有人一截,努力让皇上选我了。” 周归心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勾了勾:“朕才不要选你呢,你的嘴最讨人烦了。朕要选听话嘴甜的。” 段秩松开了他一点,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周归心抬头看他,眼睛迎着光,愈发晶莹温润起来,带着哭过的红痕,像一只机敏的小兔。 第105章 “我还不听皇上的话吗?”段秩挑了挑眉,"所有人中,我最听皇上的话了。" 周归心本来想说他真是厚脸皮,但是话到嘴边,又发觉段秩确实是所有人中最顺着自己的,无论他是想做好事还是想偷懒摸鱼,段秩永远跟在他身后陪着他。 周归心:“……” 他想骂又没骂成,最终只好恼羞成怒地一甩手,就要从他的怀里挣开:“朕最讨厌你!” “皇上,”段秩还是轻轻地抱着他,不勉强也不轻易放开,周归心幅度大但是力气小,折腾了半天还是在他的怀里,段秩见他有些累了,才温声地和他打着商量,“皇上,我都要走啦,皇上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周归心:“……” 这个段秩,怎得总是装可怜来讨他的心软! 周归心眼睛都圆了不少,闷气地瞪了他半天,半晌,他还是慢吞吞地钻回了段秩的怀里。 周归心忧郁地想,朕这么心软,可怎么做明君呀? 方才段秩到底是没得到周归心的允许,只敢虚虚地揽着他,这会儿周归心主动地跑到了他的怀里,他自然不会再像方才那般。段秩终于实打实地抱住他了,某种方面来讲,这还是他俩第一次的正式拥抱,不是周归心崩溃哭泣的安抚拥抱,也不是打闹着玩时的意外拥抱,是属于他俩的、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思及此,段秩又小心地把周归心又抱紧了一些,小皇帝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段秩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香,只有离周归心特别近的时候才能闻到。 “你要抱多久?”周归心骨子里还是有点保守在的,被一个没名没份的人整个抱怀里,还是会特别不好意思,他比段秩矮一些,段秩呼吸间的气息洒到他的耳尖,周归心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都红了,因为他觉得耳朵热热的。 段秩沉吟了一下,说:“嗯……再一会儿?” 周归心:“……” 好叭。 看在段秩马上就要离开的份上。 第51章 种花 段秩抱了很久,久到周归心都昏昏欲睡了,他才松了手。身旁的热源猛一抽走,周归心不适应地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段秩低声问他。 周归心摇摇头,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段秩到底为什么带他来这儿啊? “若是真要给朕看这些枯了的花和草,朕绝不轻饶你!”既然说开了,那周归心就不太相信段秩带来他这个荒凉的地方是在逗他玩了。他一时放下了心,凶巴巴地威胁着段秩。 一点也不凶,段秩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心,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袋东西来,就这么放在了周归心的手里。 这袋子不轻也不重,从外面摸来,里面的东西好像是一颗一颗的,周归心狐疑地看了段秩一眼,一边问着这是什么,一边打开来看着。 是种子。 周归心虽然对种地之类的事情不太熟悉,但他毕竟是农业社会的人,种子还是认识的。这些种子样式不一,从外观来看,似乎不是粮食的种子。 他愈发奇怪了,段秩给他拿一包种子做什么,还有他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种子,他一直和段秩待在一起,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方才在花店,皇上专心致志地赏花时,我去找那店员买的。”段秩给他解释了一下。 周归心后知后觉他要干什么了,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来带朕种花?!” 大冬天的,种什么花! 段秩周归心方才拍掉的花束捡起来,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放着,听见周归心的话语,他只是道:“如果现在种下,明年开春兴许就开花了。这是皇上亲手种下的,经历过严寒的花朵。” “我想着,如果有了期待的话,这个冬天,皇上也不会太难熬。”段秩语调温柔,似乎连冬风的凛冽都中和了一些。 周归心一愣。 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瞬间,手里的种子袋子变得好沉,沉得他几乎要拿不住。 他看着段秩又渐渐踱步朝他走来,然后低头认真看着他:“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希望,皇上来看这些开了的花的时候,能想到我。”段秩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他彻底撕破窗户纸说等他回来正式追求周归心的缘故,眼下他明显坦荡了很多。 “皇上身边的人好多,我好害怕等我回来皇上就不记得我了。” 八年时间,太长了。一天都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八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归心不自在地扭过了头,段秩这话说得他好像个薄情寡义的渣男,他别扭地道:“……朕哪有那么健忘。” 段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勾了勾唇角:“能被皇上记得,是我好几生的福气。”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个段秩,说的话怎么越来越惹人羞!自己不过一时心软没阻止他,他竟如此蹬鼻子上脸!蓦地,周归心反应过来了,目光中一瞬间充满了打探的意味:“你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朕心怀愧疚的吧?” 不愧是从宫里长大的小皇帝,当真敏锐得很,段秩被他戳穿,也不见丝毫的心虚,只是道:“可以吗?” 周归心:“……” 当然不可以! 周归心脸都憋红了,闷哼一声,眼见着就要不理段秩了,段秩见好就收,立刻走到他身边,低声笑了几下:“皇上,我知错了。” 第106章 谁道歉还会笑啊?!一点也不真诚!周归心咬咬牙:“朕要回学校了。” “皇上,”段秩忙拉住他,十分会看眼色说话,温声哄他,“我知道错啦。皇上心胸宽广,不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好不好?” 周归心冷笑了一声。 段秩分别握住他的两条小臂,低了低头,看起来是在替他着想:“皇上再忍我到后天,后天之后,皇上八年都会看不到我了。” 周归心:“……”总感觉,段秩在威胁朕。 段秩眼看着自己快把小兔逼成河豚了,忍不住笑了一下,才换了话题:“种花吧,种完带你去吃饭。” 周归心的注意力终于移开了,他眨了眨眼睛,想起段秩的初衷,原本的感动和其他的情愫似乎又回到了心脏里,他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花?” “很多,”段秩从他手里拿过袋子,一只手拉开了周归心的手心,将那些种子尽数倒进周归心的手心里,“迎春、月季、玫瑰、郁金香、菊花……” 段秩的嘴上功夫向来厉害,眼下报出这么多花名连停也不停,跟设定好的机关枪似的,带着节奏,轻而易举地就把周归心方才升起的些许感动与不知名情绪给打了个对穿,只剩了满地的震惊碎片。 他不会种花,也没有看过别人种花,也知道每朵花的习性和时期都是不一样的,这些花的品种都不一样,这怎么种?! 就算真的种下了,也不会开花的吧?! 周归心难以置信地攥紧了手里的种子,想给段秩说些什么,又因过于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纠缠在一起堵在嘴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段秩一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段秩笑了一下,道:“种那么多,总会有一个品种是可以开出来的。” “那……那也不能这么混乱啊。”周归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段秩应了一下,道:“没事的。” 周归心:“……” 既然段秩这么坚持…… 周归心放弃挣扎地闭了闭目,他只道:“明年春天,若是一株也没开,你回来就完了。” 害他白忙活一阵!好可恶! 段秩眼眸弯了弯,笑道:“好。” 他说完,又不知道跑哪里拿回来一些种花的工具来,比如铲子什么的。 周归心:“……” 周归心原本觉得种花不过是种个情怀,眼下却有了几分期待在,他还从未种过花呢! 段秩从网上找来几个讲解种花的视频,周归心蹲在他旁边,两手攥着种子放在胸前,好奇地探着头跟他一起看。 段秩简单看了一会儿,差不多弄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一回头,就看见周归心小兔儿似的蹲在自己身边,可爱得要死。 周归心:“?”干什么! “我一会儿来挖坑,皇上把种子放进去,我再填上,应该就可以了。”段秩怕他生气,便稍稍收敛了一下笑意,给他大概讲解了一下流程。 周归心也没想到自己分配到的任务居然会这么简单,他还想大展一下身手呢!周归心可怜巴巴地看着的段秩:“……朕只放种子?” “挖坑很无聊,也很脏的,皇上可以试试,不想玩的时候再给我就好。”段秩看出了他的想法,温声给他解释了一下。 周归心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落了星星一般,他忙不迭点点头,连声应好。好耶,他就知道,段秩肯定会顺着他的。 周归心把种子放回袋子里,递给段秩,又从段秩手里接过了铲子,开心的哼哼了几声:“朕就知道,段秩最疼朕了。” 段秩挑了挑眉:“皇上这句话不止对我说过吧?还对福公公、礼部尚书、镇国大将军……” 眼见着他又开始要数起来人名,周归心猛地一回头,制止了他:“不准你说话!” 这个段秩,怎么老是拆他的台! 周归心心虚又生气,拿着铲子兀自找了个地方,慢吞吞地开始研究挖土的事情来。他拿着铲子,对着光秃秃的土地比划了一阵,左右犹豫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下铲。 “这样,”段秩走到他身旁,比周归心大了一圈的手掌覆了上去,他握着周归心的手,教他发力与使用这铲子,“这样使力,然后铲下去,再翘起来就好了。” 周归心全神贯注地看着铲子,在段秩的帮助下挖出了第一个坑,段秩拿出了一个种子递给他,周归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把土填上。 他先是用铲子拍了拍,而后,像是好奇又像是不放心地用手拍了拍,有了实感后,他才惊喜地转头看向段秩,一连叫了好几声:“段秩!段秩!段秩!” “嗯?”他看起来特别激动开心,段秩怕他摔倒,用手在后面轻轻扶着。 周归心眼睛亮晶晶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这是他种的花,虽然刚种下、还不知道能不能开花,但是这是他种的花!他种的第一株! “朕还想试试!” 周归心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开心得不行,他拿着铲子,明显是兴致上来了,兴冲冲地就起身去了另一处地方,他看向段秩,问道:“这里可以种吗?” 段秩点了点头,十分有耐心地陪着他。 周归心种第二次花的时候就没有再让段秩帮他铲土了,他自己挖了坑又播了种、最后再填好土,最后再用手心轻轻碰一下,眼里的欣喜一点也做不得假。 第107章 他一连种了好几株花,终于有些累了,他的手因为握着铲子用力太久,有些伸不直,他扭头看向一直站在他旁边的段秩,还没开口,段秩就问他:“累了?” 周归心点点头,放下了铲子,伸出手,段秩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他看了看周归心的手心,上面已经有一道红色的痕迹了,不知道是磨得还是压得。他轻轻碰了一下,问周归心:“疼不疼?” 周归心当时用铲子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眼下让段秩一问,倒真觉得那里传来了一阵又热又刺痛的感觉,他点了点头:“疼。” 段秩看了看,举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 从段秩嘴里吹出的风说不出来是凉还是热,兴许是正正好,掠过手心,痒痒的。周归心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道:“……朕小时候就不用这个办法了。”心理安慰罢了,还不如太医的药膏管用呢。 段秩笑了下,小心地把他的手松开:“嗯。不管用,是我心疼皇上。” 周归心脸本来因为在阳光下种花就红扑扑的,听到他说话,连耳尖都泛起了热度:“……胡言乱语。” 兴许是段秩这话牵走了周归心的注意力,周归心的手心一下子就不太疼了。 剩下的花种交给了段秩去种,段秩力气比周归心大,种起来也快。周归心叫冬风冷了几下,方才脸上升起的热度就降下去了,他跟在段秩身边,看他种花,跟了一会儿,就开始无聊起来。 “段秩,朕好无聊,你陪朕说说话。”周归心撒娇。 段秩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周归心:“好。皇上想说什么?” 周归心眼睛转了转,说起花,他就想起来自己皇宫里的御花园来:“这会儿朕御花园的梅花该开了。” “皇上喜欢梅花?”段秩从善如流地接了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停也没停。 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吧,周归心主要是经常去御花园玩,那里还挂了一个秋千,秋千的木桩上还有他每年刻下的身高呢,幼时是他的父皇母后给刻,后来就是他自己比划着刻上去。 “朕还是喜欢春夏的花,姹紫嫣红的,赏心悦目得紧。”周归心其实有点迁怒冬天的意思,冬天的什么事物他都不喜欢。 段秩目光倒是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皇上的皇宫,很大吗?” 周归心点了点头,见段秩对他的皇宫感兴趣,便喋喋不休地讲来起来:“对啊,超级大!朕一开始住在清心殿,院里有好大一湖的荷花,夏天超级好看!后来才搬去的养心殿,养心殿——嗯,还好吧,离朕上早朝的地方近一些,但也没有很近,朕每日早晨还是要起很早去上早朝。” “但是,”周归心一把抓住了段秩的胳膊,神采飞扬的,“但是养心殿的小厨房做菜很好吃!和陈御厨做得菜不相上下,嗯……还是陈御厨做的略胜一筹,一点点。” “朕在清心殿的时候,只要走几步就到御花园了,御花园还有搭好的戏台子,在西边,”周归心说得不连贯,想到哪说哪,“朕的父皇只有一个妃子,就是我母后,所以后宫也没有人,可冷清,冷宫更阴森森的,朕不喜欢那边,朕害怕。” “哦对,朕的皇宫东南角还有一处凉亭,那里的风景可好了,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天天去那边画画。”周归心每次被迫早起上早朝的时候都无比怀念还是太子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多自由啊,除了念书根本就没有别的压力。 说起画画,周归心却是一拍手:“你不是好奇朕的皇宫吗,朕给你画下来!” 第52章 画画 周归心在兴头上,执行力相当惊人,他正想去拿纸和笔,才发现自己和段秩的书包还在车上没带来呢。 周归心瞬间就蔫了,兴致缺缺地蹲了回去,他失落地垂着头,还没开口,视野中一片黄黄的土地上突然钻入一只拿着本子的手。 周归心愣了一下,半错愕半惊喜地抬起头,段秩正笑意盈盈地递给了他一本巴掌大的长方形牛皮本,本子上面还别着一根笔。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 段秩又往前递了递:“不是要给我画?” 周归心感知的开关这才像是被点开了,他接过本子,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要什么就有什么!好厉害的段秩! “随身携带的本子罢了,方便记点东西。”段秩笑了下,继续低头种花,让周归心拿着玩去了。 周归心好奇地翻开,他本无意偷窥段秩的隐私,但那纸张的扉页就写了周归心的名字,周归心一怔,下意识就往下翻开来。 和周归心清秀隽永的字迹不一样,段秩的字迹相当随意,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随手写上去的一般,像段秩一直表现出来的那般。 段秩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看着第一页,还以为他怎么了:“怎么了?” “没什么,”周归心回了神,“看你的字,感觉你像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 段秩笑笑,也没想在他面前装:“我确实是。”任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说世界的人,身边不是被设定好的npc就是跑来完成任务的攻略者,攻略者任务失败世界重启,再回到已经经历过的时间再重新听已经的话语、经历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还会对这个世界抱有热情和爱意? 第108章 段秩对觉醒意识的事情已经没有印象了,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重启了,若非如此,他不可能会对这个世界的运行制度这么清楚。 周归心垂下眸去看他,字如其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周归心也相信段秩所言,可是,如此随意的字迹,写出来的内容,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关于周归心的脾气习惯,偶尔还有某月某日发生的事情。 “皇上是例外。”段秩不怕他看见自己写的那些东西,周归心不止是这个世界的意外,还是属于他的例外。 周归心微微蜷了蜷手,他慢吞吞地蹲下了身,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形成需要很久很久的世界,周归心生为皇帝,养出的小脾气更是多,莫名其妙生气或者难过的点也多,他只知道段秩说话做事向来讨他欢心得很,却不知道段秩原来细心调查记录过这么多东西。 他们不过相识三个月,一百六十页的本子,段秩竟写了满满的九十余页。 周归心歪了歪头:“朕迟早要走的。”就算他俩最后在一起,还是要分开的。 段秩填土的手一顿,他扭头去看周归心,周归心背着光,抿着唇,没有什么表情,让人难以捉摸的样子把皇帝的威严体现得淋漓尽致。 段秩只给他笑了下,又继续毫不在意地填着土:“皇上,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总会有办法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路呢? “倘若皇上执意不肯爱我,这才是我这一生都无法战胜的困难。其余的,不过尔尔。”他俩自从戳破窗户纸后,段秩愈发敢说了,他低着头,说的语句让人极为震惊,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好像只是在给周归心说今晚吃什么一样。 周归心愣在原地。 半晌,他翻开了本子,随意地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他对圆珠笔的使用已经相当得心应手,即便是画起画来,也完全没有任何的难度。 很快地,他就画好了一扇气派的城门,他站起身,迅速地跑到了段秩的身边,给他说:“这是朕皇宫的宫门,是不是很好看?” 段秩看了一眼,周归心画功确实厉害,不过寥寥几笔,一扇气派的宫门就跃然纸上,他点了点头:“好厉害。”是夸他的宫门,也是夸他的画功。 周归心神秘兮兮地靠近他,道:“但是,你看这里——就是从宫门的拐角往南走,会有稍矮一点的地方。” 段秩挑了挑眉。 周归心压低了声音,睫毛忽闪忽闪的:“朕经常从那里跑出去市集玩,从来都没有被人发现过。” 段秩想了想,确实是周归心会干出来的事情。 周归心伸出了小拇指,给他道:“这是朕的秘密,说给你听了,你不许说出去。” 说出去,他皇帝的面子可就真的一点也没有了!对于周归心而言,那真是天大的耻辱! 段秩微愣,周归心见他不反应,催促似的晃了晃自己的小拇指,不满地催促道:“快呀。”这个段秩,明明平日里反应可快了,怎么眼下这么迟钝! 段秩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方才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来,勾住了周归心的小拇指,周归心轻轻晃了几下手,心情愉悦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说完,又和段秩盖了章,方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画起来他的画了。 周归心画画确实快,很快就把整个皇宫的布局都画个差不多了,他每画过一个地方,就给段秩说一件自己在那个地方做过的事情,段秩恍惚间,感觉自己好似陪着他从皇宫里生活过了一遭。 “嗯……朕画完了。”周归心本就画的是个草稿,段秩种完花的时候,他差不多也画完了。 段秩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给周归心说等一下,他去把这些工具还回去。 周归心点点头,才知道这里是个花圃,好多花朵供货商在这儿都有地,只是现在还是冬天,很多花都养在了大棚里。 段秩还完东西回来,周归心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问道:“不用浇水吗?” 段秩摇了摇头:“明后天就要下雨了。” 周归心一愣,是了,原著的段秩就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寒冷雪天狼狈离国的。 “走啦。” 段秩十分熟练地牵住周归心的手,而后带着他打车回学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秩要离开的缘故,周归心一整个下午都兴致不高,他趴在桌面上,面前堆了好多同学送来的精美甜点。他一口都没有吃,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段秩听到了,给他拆了一块巧克力,递到他的嘴边:“草莓的。” 周归心摇了摇头,他有点难过,未来八年,都不会再有人这么溺爱自己了。而且,八年的时间,说不定段秩也会变。 “若是这里不是小说世界就好了……”周归心恹恹的。 段秩有些猜不透周归心在想什么,他牵来周归心的手,刚才磨红的地方已经上好了药,眼下还没消退。 细皮嫩肉的。段秩想。 周归心的不开心一直持续到了晚饭过后,福公公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怎么今日看着兴致不太好的样子。 周归心本不想同他说,却又觉得问问福公公的意见也未尝不可,便主动开了口:“福公公,段秩要走了。” 福公公服侍周归心多年,对他的心思也能猜个几分,他主动问道:“皇上可是想要送送段少爷?” 第109章 “朕只是觉得,”周归心趴在沙发上,表情中有些不开心,“段秩对朕那么好,但是朕明知道他出国会过得特别不容易,但是朕一点忙也帮不上。” 周归心觉得很失落,所以不开心。倘若这不是小说世界就好了,若是在大周,他是皇上,肯定有很多办法的。 “老奴觉得,”福公公虽然不满段秩对周归心的溺爱,但更看不得周归心难过,他主动道,“有的时候,苦难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对不对?” “前些日子,朕挑灯苦读的时候,福公公还给朕说苦难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歌颂的事情。”周归心幽幽道。 福公公:“……” 皇上是万金之躯,旁人怎么能跟皇上一样呢。 这话他没敢说,只是微微跪下:“……老奴失言,请皇上责罚。” “罚什么啊,起来吧。”周归心烦不胜烦,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 福公公思考了片刻,换着法子开导周归心:“皇上,您不如就当段秩是出征去了。镇国大将军带兵出征的时候也是一走好几年呢,正好,皇上前些日子还封了段少爷为‘常胜将军’。” 周归心闻言,眨了眨眼睛,福公公不说,他都忘了自己还册封过段秩的事情呢。倏地,他的脑中闪现了一个想法,一个鲤鱼打挺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把福公公吓了一跳:“皇上?” “朕知道了。”周归心有了主意,从沙发上跳下去,连鞋都忘了穿,一路小跑着去找段秩了。 福公公着急地跟着他:“皇上!皇上!” 怎么连鞋都不穿,这么冷的天,着凉了可怎么办! 周归心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段秩看见他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穷追不舍的福公公,还以为他又偷偷吃零食被逮了。 “段秩!”周归心双眼一亮,一下子钻到他的房间去了,“朕要送你一个礼物!” 段秩微愣,正好福公公也追了过来,看见段秩,连忙把周归心的拖鞋放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鞋、鞋、皇上……” 他那胖乎乎的脸都憋红了,看来运动量确实过于超标。 不止段秩,连周归心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没穿鞋,有地暖,他一时也不觉得凉。反倒是段秩听见福公公的话后下意识的打量,让他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趾。 段秩走过去,轻声道:“皇上,冒犯了。” 周归心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呢,就被他抱了起来。周归心低呼一声,突然的腾空感吓了他一跳,忙伸手揽住了段秩的脖颈。 段秩走了几步,便将他放在地上,周归心踩着的东西并不平整,他低头一看,发现是拖鞋,便迅速穿好了。 段秩看向福公公,道:“穿好了。” 周归心也看向福公公,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福公公:“……” 他一噎,只好看向周归心:“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段秩等福公公走开后才关了门,转而看向周归心,问他:“皇上大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朕要送你一件礼物。”周归心微微抬了抬下巴,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带,说得话却是神神秘秘的。 段秩被他勾了心,好奇地看着他:“是什么?” “朕不告诉你,等你后日走的时候,朕再送给你。”周归心见他好奇,便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哑谜。 段秩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所以现在只是来吊他胃口的是吧,好狡猾的小皇帝。 “朕走啦。”周归心说完话后,心满意足地便离开了。 他搞得这么神秘,反倒让段秩期待了不少。然而次日一整天,周归心除了吃饭,其余时间皆神神秘秘地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段秩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地等着。 直到夜里,周归心才神神秘秘地抱了个卷轴过来。 段秩把他迎进来,关好了门。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那个卷轴上,想,不会是给他写了字,好让他变现卖钱? “你猜猜这是什么?”周归心手上满是墨痕,一看就是折腾了很久。 段秩如实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了他。 周归心就知道他猜不到,眼里的得意与开心之心更甚,他摇摇头:“不是呢——” “是画?”段秩问道。 周归心点点头:“是呀。但是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画。” 段秩挑了挑眉:“皇上画的,不会是我吧。” 周归心笑容一僵,随即又释怀了:“是。但是再细致一点的你就猜不到了。” 段秩确实猜不到了,他带了笑意,问道:“我确实猜不到,皇上画了什么?” “那你看好啦!”周归心眼睛亮了亮,伸手把画卷展开了。 ——画中是段秩策马远去的背影,他身后的旌旗烈烈,迎着鹅毛大雪,远征而去。 画的空白处,写着“祝常胜将军,凯旋而归”。 第53章 玉佩 周归心其实没见过段秩穿古装束长发的样子,更何况是身着盔甲的模样。但他下笔的时候还挺顺手,以至于画了一天就画完了。 段秩兴许也没想到周归心画的画居然是在这样子的,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十分珍重地将卷轴收了回来,他说:“我一定好好珍藏它。” “这可是朕的亲笔所作,”周归心微微眯了眯眼,“你若是不好生对待,等回来,你就完蛋了。” 第110章 段秩轻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涌着的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至少在这一刻,他舍不得周归心的想法达到了最强的程度。 “皇上怎么想起来画这个的?”段秩给他找了个凳子坐,拿了一袋巴旦木帮他剥着。 周归心老老实实地给他道:“因为朕想起来封过你为‘常胜将军’,福公公让朕当你去远征了,朕就给你画了幅画。” 段秩感觉自己心脏最软的地方似乎被轻轻扫了一下,以至于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他目光柔软了一下:“皇上……我去给皇上远征一座皇宫来。” “你不让朕流落街头就是好的了。”周归心觉得凭借段秩和他的情感,自己应该不会有原著那般可怜的结局了。但是保不准在剧情的强制作用和段秩阅历增长的双重buff下,这小子会改变主意。 段秩还是很有良心的,最坏的可能也就是让他流落街头了,惨死估计不至于。 段秩走到他身边,将剥好的一把巴旦木递给他,而后无奈道:“皇上又开始怀疑我了。” 周归心抬了抬头,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轻信别人,尤其给未来打包票的这种事情,活着就意味着有无数的变量,钟情专一的丈夫会偷吃,救死扶伤的医生会毒人,沉迷声色的浪子会回头……谁也不知道熟悉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他相信现在的段秩以后不会让他惨死街头,不代表他相信以后的段秩也不会让他惨死街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周归心吃完了那把巴旦木,就看见段秩神色奇怪地盯着自己瞧。 段秩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关于皇上,我有好多不知道的东西。”他一开始以为周归心是个刚即位的天真善良的小皇帝,甚至觉得他的天真善良都是他那一群大臣宠的;后来又发现顺序错了,是周归心尽职尽责、天真善良,又对大臣们极好,才让他的那一群大臣如此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地宠着他。 现在周归心又漏出了属于皇帝的警惕与机敏,虽然猜测让段秩有点无奈,但也勾得他的心痒痒的。 段秩见他吃完,又给他剥了一把巴旦木,周归心接过来,含糊不清地说道:“朕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段秩失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周归心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面容,似乎要牢牢记在心里一并带走。 下次再见到周归心,就是八年后。他是明天一早的飞机,凌晨四点,太傅他们的早朝计划也因为周归心昨日请的半天假而宣告破产,所以小皇帝肯定起不来。 段秩看周归心的目光实在不对劲,周归心礼物送到了,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了一点泪水:“朕困了。” 段秩十分贴心地抽出纸巾帮他擦干净了眼泪,温声道:“皇上睡觉去吧。” 周归心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段秩看了他的背景许久。 第二日,周归心醒来的时候段秩已经离开了,他下去的时候陈御厨已经做好了饭菜,饭菜香顺着热腾腾的白气飘香许久。 周归心在位置上坐好,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吃到一半,他知道了——自己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一人,他微愣,连带着睡意也消散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旁边坐的人变成了段秩,比站在一旁的福公公还近,以至于很多时候给他夹菜的都是段秩。 偶尔桌上有周归心不喜欢的菜时,自然也就落到了段秩的碗里。 段秩一走,就又成了福公公来给他夹菜。 周归心慢吞吞地吃着饭,今天风雨雪交加,早晨七点多了外面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周归心从屋内都能听到风声呼啸的声音。 他看了看窗户外面,道:“……要下雪了啊。” 周归心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冬天,苏青竺也知道,苏青竺主动道:“下雪天睡觉也很舒服的,今日我们没有课,皇兄可以去屋内睡觉,一觉醒来天气就好了。” 周归心偏头看向他,苏青竺自从上次被锁到废弃器材室那件事之后就对他很好,他想了想,问:“你知道,段秩那边的剧情吗?” 原著周归心对段秩始终没有回过箭头,段秩出国原著的周归心也没有去了解,所以关于段秩出国的剧情,周归心一点也不知道。 但是苏青竺不一样,他是攻略者,还是剧情里段秩的官配,他肯定也知道。 意外地,苏青竺摇了摇头,如实给他道:“我不知道。原著里这里也是一笔带过,反正段秩后期强势归来一跃成为我们市的首富了。” “好叭。”周归心叹了口气,又吃了几口饭,实在没什么胃口,便放下筷子,躲被窝里睡觉去了。 已经快到腊月了,最冷的月份就要来了。 周归心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福公公见他醒,连忙迎了上来,低声问他需不需吃点午饭,还在厨房里温着呢。 周归心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外面风声似乎又大了些,大雪隐约有遮天蔽日之势,听见福公公的问话,周归心摆了摆手,天气原因,周归心没有太大的胃口。 “对了,”周归心想起来了什么,“雪下得厉害,镇国大将军他们的屋子。” 福公公忙道:“皇上,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修好了,里面暖腾腾的,不仅镇国大将军没事,那些个流浪狗也好好的。” 周归心在刚降温的时候就给福公公叮嘱了赶紧修一下镇国大将军的屋子,不然风雪交加的时候再冷到将军了,当然还有那些流浪狗。 第111章 “那,皇上可是要再睡一会儿?”福公公看周归心倦倦的,主动询问着。 周归心打了个哈欠:“不用,朕去找杯水喝,你去忙你的吧。” 他停了停,又叫住了刚想离开的福公公,疑惑地问道:“怎么今日这么安静?” 按照平常,礼部尚书、刑部尚书他们几个是最吵的,再加上苏青竺侍卫长陈御厨这几个,凑一起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误入了花鸟鱼市场。 “回皇上。段家破产了,这会儿市场上乱得紧,礼部尚书他俩回公司处理业务了,怕有冲突或者危险,侍卫长也跟着去了。太尉还在站岗值班,陈御厨在厨房给皇上炖羹,苏少爷应该是有什么剧情要走吧。太傅好像是在备课。” 周归心颔了颔首,怪不得呢。 他挥了挥,让福公公下去便是。 平日里他的大臣们也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彼时都是段秩陪他打发时间,这会儿段秩一走,周归心便无聊了下来。他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晃荡了一圈,确实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周归心去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点正事做。他翻出来一个保险柜,打开,里面只有两个东西——那个带它来到这儿的物什,和他的国玺。 周归心来这儿这么久了,对这儿的一切还算熟悉,他现在再看这个东西,反倒有了几分猜测。他把这东西拿到手里,这东西通体黑色,薄薄的一片,没什么重量,像是放大了几倍的储存卡,或者说是芯片。 不像是现在社会能有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古代的,那就是从未来来的。周归心拿着它在手里拨动着转了一圈,冷不丁地想到了一个人——苏青竺。 在这整个世界中,只有苏青竺是从未来过来的。 苏青竺说不定是唯一可能会认识这东西的人,只是苏青竺还有个系统,那东西不知道是友还是敌,再加上他对苏青竺也一知半解的,实在不敢冒险把这个芯片拿去给苏青竺看一下。 周归心拧了拧眉,得想个办法不动声色地从苏青竺那里打探一下。 好难哦。 周归心思索片刻无果后,痛苦地把自己往床上摔了一下,朕不想动脑子,朕只想做个笨蛋。 他叹了口气,目光又挪到了自己的那块国玺上。大周的这个国玺是用大周特有的一种玉雕刻而成的,通体温润,触手升温,品质极好。这玉石产出统共就一块,最好的、最完整的部分被拿来做成了大周的玉玺,剩下的边角料则做成了一些小玩意,例如挂坠之类的,因为实在稀少,所以也没几块,仅有的两三个都由之前的皇帝们赏赐出去了,轮到周归心掌管的时候,国库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剑穗。 周归心想到这,瞳孔一缩。他忙不迭地把自己这个保险柜重新关好藏起来,而后才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险些撞到来送羹的陈御厨。 “皇上?!”陈御厨忙唤了他一声。 “朕有事,你先放在那儿吧。”周归心随便回了一句,便继续奔去了自己的目的地。 ——书房。 周归心推门而入。 书房其实很少有人来,他上次来还是段秩给他看那把剑的时候。这里的布局也和他上次来时看到的那般一样,什么也没有变。 书房没有开灯,不甚明朗的光线从窗户外落进来,雾蒙蒙的。里面安静得针落可闻,落地的书柜里摆得整整齐齐的书给这个房间添了不少严肃和庄重感。 周归心打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充盈房间的一瞬间,似乎驱逐了不少冷气。 周归心缓步走进熟悉的架子前,拖鞋的声音在房间内尤为明显,不过他现在也没心去管旁的东西,眼里只有那一把古朴的剑。 那把剑放在架子中层的地方,暖黄色的灯光自它剑身流淌过,最终凝在了下方挂着的剑穗的玉石上。 他记得那日段秩分明重新把那剑穗取了下来,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周归心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了下来,那把剑很沉,明显做工很好。剑是开过刃的,当时段秩怕他受伤,便没让他取出剑来看,只简单看了眼剑鞘。 好久不见这把剑,这剑却如周归心记忆里那般古朴沉稳,上面的花纹雕刻得活灵活现,摸到手中还有些凉凉的。 周归心垂了垂眸,握住那把剑,一用力,剑便出了半鞘,灯光暖黄的,剑体却折射出雪白冰冷的光芒。周归心细细看了一下,剑体的最上方中刻了“歼邪”二字。 周归心静静地看了那两个字,半晌,猛地把剑推了回去。 歼邪剑,这是他大周开国皇帝的佩剑。 随着它的动作,佩剑上的剑穗碰到了剑身,有一次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那股熟悉的心痛感再一次下来,周归心眼眶都红了不少,这究竟……周归心咬了咬牙,捂着心口平静了一下,这究竟到底怎么回事? 他强忍着不适,去摸了摸那个剑穗上的玉石。玉石在碰到手的一瞬间就开始发出微热的温度,十分舒服。 ——这是和国玺同一材料的玉。 周归心确认了这一点,心里的疑惑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开国皇帝的这把剑材质特殊,那玉的材质也特殊,本来玉石与玄铁相碰是不会出声的,但它俩相撞却会撞出清脆的、独特的声音。 第112章 可是这声音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周归心的心脏渐渐缓了过来,他神色沉沉,方才那股疼痛并非生理上的疼痛,而是从心里传来的。 那股悲伤到极致汇成的、简直要让人窒息的疼痛,周归心胸腔起伏了一下,他上次心这么疼的时候,还是他的母后去世的时候。 周归心闭了闭目,伸出手,重新拨弄了一下那个剑穗,玉石撞在剑柄上,清脆极了。 周归心手抖了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想,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心才会疼成这样? 第54章 变化 周归心神情恍惚地从书房里出来,他眼角还有没散去的泪水,走路的时候都是虚虚地扶着墙。 “皇上!” 福公公一看他这模样,瞬间慌了:“皇上,您怎么了!” 周归心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便摆了摆手,叫他不用在意。 但是周归心的状态实在奇怪得很,福公公想不在意也做不到,他忙迎了上去,想给他说点什么,又怕自己胡乱揣测圣意惹得周归心更不开心。 周归心按了按太阳穴,给福公公道:“福公公,你先下去吧,朕没事。” 福公公叹了口气,只是委婉地劝道:“皇上,段少爷会回来的。” 他没想到,皇上跟那段秩相处了几个月便产生了习惯与感情,段秩这一走,皇上竟然这么难过。 周归心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朕当然知道他会回来,朕不是因为他的事才这样的。”段秩才刚离开一天,他怎么可能会到想到哭的地步。 周归心不打算给福公公还有其他人说这件事情,毕竟这事尚不明确,毫无头绪不说,说了也只会让他们白担心。 见福公公有还想多说几句的意思,周归心忙凑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脖子,熟练地撒娇:“福公公,朕饿了,朕中午就没有吃饭呢。” 他撇了撇嘴,湿润微红的眼角更显可怜,福公公知道他不想再多说,也担心周归心饿着了,只好连连应下,去招呼陈御厨去温饭了。 周归心蜷了蜷手指,垂下了眼帘,更何况,他的直觉告诉他,关于他不记得的那一部分的事情,说不定会随着这个小说世界的剧情展开而渐渐展现出来。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个事情暗暗记在心里,又恢复了平常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一不思考事情,饥饿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他的胃在叫过几声无果后,便装死了,只散发着隐约的痛感来呼喊周归心。 周归心忙不迭跑下去,陈御厨正好把温好的悉尼银耳羹给端出来。这羹甜甜的,周归心打小就很喜欢,无论喝过多少次还是会为它着迷。 “皇上!”陈御厨见他没事了,才堪堪放下了心。刚才他从走廊遇到皇上的时候皇上那状态确实有些不对,看得他担心不已。 周归心没有吃午饭,陈御厨又给他做了个几个爱吃的菜来,周归心吃了一会儿,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 外面风雪还是没有停,周归心托着下巴,看向福公公:“明日还会下雪吗?” “天气预报说,可能会有些小雪。”福公公回答,末了,他又询问道,“皇上若是嫌冷,不如老奴给皇上请假?”周归心在国子监的时候,每逢冬日下雪的天气,是经常撒娇哭泣着不肯去上学的,赖在被窝里,好些个太监宫女上前去哄都不出来。 周归心摇了摇头,这儿和大周不一样,大周虽然有炉子,但是还是冷,这儿车上、教室里都有空调暖气,他不至于这样还不去上课。 “朕在家里也是无聊。”周归心打了个哈欠。 福公公立刻担忧地看着他,迟疑着开口:“不妨,让太傅或者左相、右相给皇上陪读?” 周归心迷惑了一下,太傅确实做过朕的伴读,但是他现在是老师啊?更何况,为什么朕要人陪读? 福公公见他神情奇怪,便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然苏青竺?” 周归心:“……” 他懂了。福公公是认为段秩走了自己才无聊的,所以才想找太傅他们来顶替段秩的位置的。 周归心无语了一下,半晌,他道:“跟段秩没有关系。” 福公公沉默了一下,想给他说些什么,又碍于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周归心:“……” 他眯了眯眼,再次重申道:“朕没有想段秩!” 福公公怕他生气,连忙慌忙地跪下请罪:“老奴失言,请皇上责罚。” 周归心捏了捏眉心,本身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福公公也是好心,他无奈地道:“朕没生气,你起来吧。” 福公公这才诚惶诚恐地起来,紧张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给他讲:“朕没有想段秩,也没有因为段秩的离开而难过,你不要再乱说了,也不要给其他人乱说。不然朕绝不轻饶你。” 福公公连声应是。 周归心提点过他,便回屋自己找了个电影看去了。科技发达的最大好处不止是日常生活都方便了,最重要的是,打发时间的东西多了不少。 他看电影还是段秩教的。那会儿段秩还在教他玩手机,讲解视频软件的时候,就顺势给周归心提了一嘴的电影,周归心心下好奇,段秩便带着他去看了一场。 确实好。 第113章 他们看的是一部喜剧片,极大地勾起了周归心的兴趣,他开始天天泡在视频软件里看电影。直到后来他误入了一部鬼片被吓得连连尖叫,上蹿下跳的时候,才消停了一阵子。 当时段秩先是笑了笑,而后才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又陪他看完。期间周归心一直捂着眼睛,只在指缝间悄悄观看,听见恐怖的背景音乐必定会询问段秩,是不是鬼出来了。段秩每次都给他提醒。 周归心害怕不假,但是又菜又爱玩,反倒有了瘾,经常吵着要段秩陪他看鬼片,段秩一一应下。 周归心回过神,他本想再找一部鬼片来看的,奈何段秩现在不在,没人给他提醒有没有鬼出现,他只能不了了之,退而求其次地找了个喜剧片看。 经典的和出名的喜剧片周归心已经差不多看完了,今天挑的是个不怎么出名的,评分也一般。 周归心押宝它会是个沧海遗珠,奈何现实向周归心展现了什么叫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好笑还是有点,但周归心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他窝在卧室的沙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选都选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干,看完得了。 周归心窝在沙发里,被剧情弄得昏昏欲睡,这一刻,他觉得福公公说得对。至少在看电影时,他真的怪想段秩的。 但周归心不是个自困于难过等情绪中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乐观与释怀。方才那念头不过转瞬即逝,随之他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电影上。 只是段秩的出国带来的不只是福公公的担忧与误会,还有一些别的人。周归心去上学的时候,就发现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极其奇怪。苏青竺跟在他身边,微微眯了眯眼,清声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他班里的同学还没开口,左相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认真地打量着周归心,紧张不已:“皇上,段家出事了,你没事吧?” 他们皇上跟段秩那小子走那么近,不会被牵连到吧? 右相也跟着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情,很明显和左相是同一个想法。 周归心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朕没事。” 他说完这句话,不止左相右相,连带着一直偷听这边情况的同学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有人小声道:“我早说了段秩那个人,看着阴沉沉的不像个好人,看吧,他家果然出事了。” 他的同伴也跟着附和道:“是呀。他父母都去世了,他舅舅为了钱才去找他的,现在他家公司也破产了,他舅欠了好多钱就跑路了。这种环境下,段秩怎么可能会长成好人?” 有他俩牵头,一瞬间,关于段秩的讨论顿时多了许多: “他舅舅跑啦?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欠钱太多,被逮了?” “我靠,不是被追债的杀了吗?就是因为他舅舅都被杀了,段秩才走的啊,不然下一个就是他了。” 周归心越听越离谱,他轻咳了一声,想要制止他们,结果这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他那一声轻咳简直就像一滴雨落入大海里,一点影响也没有。 这群人怎么这样! 周归心几番无语,只好主动开口道:“段秩和他家的人不一样的,段秩人很好的。”除了会说点大胆的话,其余的一切都很好。 不料,听了他的话,那些个同学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他,动作整齐划一得宛如训练过一般,齐刷刷的,看起来还挺有震撼感。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他们纷纷开始劝起了周归心:“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那种原生家庭,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的。” “是啊,周归心。你都没发现他很绿茶吗?” 周归心微微拧眉:“什么绿茶?”周归心在大周的时候还是很喜欢有事没事品一口茶的,结果来到这胃就被奶茶勾引走了,曾经的宝贝绿茶们全都落入了冷宫里自生自灭了。 “就是……” 周归心这样问,其他人瞬间就支支吾吾了起来,思考着怎么给他解释绿茶的意思。 周归心还没等到答案,就听见李洋着急的声音来:“周归心!周归心!” 周归心回过了头,安静地看着他跑到自己身边来。李洋和周归心班里的其他同学一般,先是认真地打量了周归心一番,这才徐徐开口:“周归心,你别跟段秩走得太近了。” 周归心原本想喝口水,听到李洋这么说,拧开保温杯的手一顿,随后又放到桌面上,他反问道:“你也觉得段秩是那种坏人,对吗?” 李洋一顿,只是道:“倒也不是,只是他现在背了好多债,肯定有很多人找他要钱。你要是跟他走得近,肯定也会被连累。” 周归心一噎,李洋说的话确实对,也确实是在为他考虑,但是周归心不觉得自己跟段秩走得近会有什么危险。因为这八年,剧情里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况且,段秩对他确实好,他也经常找段秩解决问题,总不能一出事,他就弃段秩不顾。 ……好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朕心里有数。”末了,周归心也只是给李洋说了这么一句。 李洋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吧。” 段秩一走,太傅是老师,左相和右相不在苏家别墅,周归心身边跟着的人就成了苏青竺。苏青竺虽然摆烂不走他的温柔体贴人设了,万人迷光环也掉了个七零八落,但比起段秩,他的人气还是很好的。 第114章 就导致,现在所有人都在为周归心及时抽身、没有和段秩共沉沦的理智而放心,还十分认真地上前夸奖周归心:“皇上不愧是皇上!果然耳清目明,拎得清轻重缓急!” 周归心:“……” 你要是学段秩,能不能学得像一点,不要夸得这么尴尬啊。 想到段秩后期的风光与权势,周归心还是委婉地提醒他:“段秩不是那种人,你还是别说了。” 他这一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一级警备似的,一时间,周归心觉得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目光都多了起来。下一秒,一群人一拥而上,围着周归心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告他。 周归心:“……”朕的耳朵! 段秩走了,又好像没走,周归心虽然看不见他,但是身边全是他的消息。 这个段秩,周归心慢吞吞吃着冬枣,怎么走不走的都这么烦人。 原著里的周归心学历好像还不错,周归心下一年就高考了,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来考,会不会和原著周归心考得一般好。 若是考得烂,那岂不是丢大人了……! 周归心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找到了新的目标的积极与主动的开心来。 他想努力学习,他的大臣们自然不会有异议。周归心的弱点还是在英语和数学上,本身这两科都是段秩教的,可是现在段秩走了…… “那就我来吧,”苏青竺主动道,“我数学还不错。” 他顿了顿,又有些头疼:“但是我英语也不好。” “皇上!” 周归心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皇上,喊得相当真情实感,又带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急切。 周归心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一扭头,就发现礼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太尉三人匆忙地从门口奔向自己,而后迅速地给他跪地行礼。 “怎么了?”周归心看向他们,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吧? 这儿太尉官职最高,他上前一步,道:“皇上,臣等苦心钻研英语许久,可以一试!” 什么叫十年磨一剑?什么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什么叫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就是! 周归心微微错愕:“你们?” 他们什么时候会英语了? “皇上,”礼部尚书也拱手道,“上次皇上想要备考,我等愚钝,无法为皇上分忧,实在愧疚难当。回去后便开始发愤图强,如今,我等雅思成绩皆过7.5。” 苏青竺:“?” 你们?皆过?7.5?我草,这才几个月啊,你们当大臣的这么拼? 周归心也没想到,他看过他们三人,莞尔一笑:“朕的大臣,当真是国之重器。那就有劳你们啦。” 三人激动不已,齐刷刷地给周归心行礼:“能为皇上分忧,是我等的福气!” 周归心眼眸弯了弯,十分开心地凑到他们身边聊天,君臣之间,一派和谐。 周归心美滋滋地睡了一觉,决定从第二天开始就努力学习,考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大学。他香甜地睡去,又香甜地醒来,连去洗漱间的时候嘴角都是勾着的,像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兔。 周归心熟练地挤了牙膏,抬头的一瞬间,整个人却愣住了。 ——镜子里的面容,变得好陌生。 第55章 长大 周归心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显而易见,这个陌生人是他。 镜子里的人约莫有二十多岁,生得肤白貌美,唇红齿白,眉眼像是肆意生长的玫瑰花一般艳丽。 周归心面部僵硬了片刻,半晌,他对着镜子迟疑地笑了一下。 镜中人的脸庞处旋即漩出一个梨涡。 周归心:“……” 嘶。他还是原来的长相哎。 这么一看,确实和他生得特别相像,只是刚才猛一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坏了!周归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放下牙刷,拉开洗漱间的门,冲了出去——房间的布置还是和之前一样,就连他不小心在墙上划的划痕还在呢。这倒不是主要的,周归心连忙把自己的保险柜翻了出来,他虽着急紧张,但手出奇地稳,精准地输入了密码,保险柜门打开,里面的芯片和国玺还平平安安地躺在里面。 周归心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放松警惕,他把这俩一次拿了出来,仔细地检查过,确定无误后,才重新放了回去。 吓死朕了,周归心拍了拍胸脯,从地上站起来。刚才刚睡醒有些迷糊没有察觉到,现在再看,自己的视野似乎都高了不少…… 周归心神情微妙,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即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让他稍稍诧异了一下。 ——虽然他已经猜到时间往后流动了,但也没想到居然已经是八年后了! 周归心闭了闭目,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也就是说,一睁眼,他就从八年前穿越到八年后了?!那他想考的大学呢?周归心想起了这件事,连忙去翻了翻书桌的抽屉,果不其然从里面看到了大学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还是原主的那所大学。 周归心:“……” 他只在苏青竺被锁废弃器材室那晚体验过一次剧情的不可抗拒性,和现在比起来,那个他们同学给他弄的庆祝晚会代替剧情里的那群暗恋者的庆功会的剧情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那聚会说是巧合也不为过。 第115章 周归心还有一种不真切感,他茫然地刷了牙、洗了脸,又站在镜子面前呆呆地看了自己一会儿。 他想,怪不得段秩对这个世界这么漠然,这般强制进行的剧情带来的无力感,真的让人好绝望。 等等——段秩?! 周归心缓缓睁大了眼睛,八年后了,段秩就要回来了?也就是说,他其实就跟段秩分别了三天? 周归心:“……” 想起段秩带他去种花的各种操作,顿时有一种雷电大雨点小的无语感。 周归心心情复杂地从洗漱间里走出来,随便找了身休闲服穿着。事发突然,他脑中一片乱,怎么突然就八年后了?既然剧情强制进行了,那他的大臣们还会对他一如既往的好吗?他不会变成剧情里那个万人嫌的假少爷了吧? 周归心思绪纷乱,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门。他感觉外面的人都是薛定谔的猫,他手里的门把手就是箱子的门。周归心攥了攥拳,几番握上又松开,踟蹰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打开了一条门缝。 别墅里安安静静,可是现在是早晨七点,平日里早已经吵得热火朝天了。周归心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缓缓拉开房门,拖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像是他沉重的心跳声。 苏家的别墅也没有什么大变化,装潢摆饰都是一如既往,甚至灯光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熟悉的人影,他们围坐成一团,一句话也没有说,气氛凝重得好似要凝出墨来。 周归心一下子就不敢下去了,他站在楼梯中间,迟疑着看着他们,从这些人影中,他依稀可以分辨出来是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太尉、太傅、左相、右相还有福公公。 倏地,周归心看见福公公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周归心猛地抓紧了楼梯的把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福公公惊呼了一声,连忙跑了过来,“怎么站在哪儿不下来,今日又降温了,皇上穿得是不是太少了?” 周归心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松了松手,原本似乎冰冷一片的心都回了温,他滚了滚喉结,艰涩道:“福公公。” “哎!”似乎是看他状态不对,福公公脸色都变了不少,惊慌地看着他,“皇上脸色怎得如此之差,可否是着凉了?” 他这一问,原本在客厅坐着的人也像是回过了神似的,纷纷涌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喊着:“皇上!” 周归心摆了摆手,只是道:“朕没事。朕就是有点饿了。” “陈御厨马上就备好早膳了,”福公公道,“皇上当真没事吗?要不要传太医看一下?”怎么脸色这么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倒是太傅有几分准确的猜想,他缓步走上前,问周归心:“皇上可是惊吓到了?” 周归心一一看过他们,他们不同之前还没有成年的周归心,这些人穿来的时候就是三四十岁、五六十岁,眼下老态已显,生出了好多皱纹,好在身体还健康强健。 “朕从未见过你们年老八岁的模样。”周归心眨了眨眼睛,放下心的缘故,他带了几分笑意。 “臣也是第一次见皇上及冠后的样子。”太傅微微一笑,他穿来时本就三十左右,眼下依旧容光焕发,一举一动皆是风度翩翩,是会令好多人心动的温柔多金大叔型。 周归心看向他,喊了一声:“太傅。” 太傅方才看到周归心的一瞬间也有些失语了,他饱读诗书,方才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周归心。大周皇室向来出美人,周归心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人说过会是有史以来大周最美丽的帝王,当时太傅还觉得那句话有失偏颇,皇上确实美人底子确实好,但是五官都十分柔和,看起来天真无邪得紧,加上整个人爱撒娇,还是可爱占多一些。 现在想来,是他看走了眼。他们皇上,美得又娇又危险,像是五月正值花期、理所当然地开得最艳的玫瑰花。 周归心瞥过来的一眼,万物都该俯首称臣。 周归心本还想听太傅夸夸自己呢,结果太傅说了那一句话就没了下文,他失望地垂了垂眼,若是段秩在这里,肯定会夸他夸好久的。 太傅回过神来,就看见周归心灰扑扑的样子,他毕竟为他臣子多年,微微一想便知道周归心是因为什么难过的,他哭笑不得地上前,道:“臣第一次见皇上长大的模样,过于貌美,一时失了神,所以才御前失仪,还请皇上责罚。”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眉眼弯了一下:“无妨,还是先下去吧。”老在这里堵着也不是个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太傅意外地看了眼周归心,总感觉皇上沉稳了许多,按照以往,皇上挨了夸,肯定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不止他这么觉得,太傅和其他人对了一下眼神,发现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事情。 周归心若是知道他们的心中所想肯定会哭笑不得的,他当然开心,只是他听过段秩那堪称top级别的彩虹屁,虽然听着让人害羞,但也是实实在在地拉高了他的接受度,太傅他们这种正常的夸奖已经在他心里激不起很高的风浪了。 不过周归心现在心情也颇好,至少,他的大臣们对他还是很好很好的! 周归心下来没多久,早膳就备好了,他坐在桌子前,还没动筷子,苏青竺就下来了。 第116章 比起周归心,他就显得淡定多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从容的气质,只有在看到周归心长相的时候才稍稍露出了一些意外的神情。 “朕好看吗?”周归心期待地看着他。 苏青竺却是一愣,下意识道:“你的声音……” “嗯?”周归心疑惑地看着他,“朕的声音怎么了?” 太像了。 苏青竺失神地看着周归心,但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摇了摇头,转而回答周归心之前的问题:“皇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雍容华贵,一看就是皇室养出来的人。” 众所周知,主角攻的白月光一般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各项全能,就连相貌也是全书top的存在,属于全方位碾压替身受的存在;另一种则是其貌不扬,人品也差,普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绿茶,但是因为救赎过攻所以对攻有特殊意义。 周归心这个角色巧妙就巧妙在,他两者兼具。原书的周归心是笔者亲自盖章的颜值山脉,和书里其他人有壁的那种,性格除了沉闷了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缺点了。 苏青竺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首先关心的就是这个情敌,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周归心这个角色塑造得实在奇怪得很。周归心给读者的感觉,很容易让人猜测笔者是不是一开始是想把周归心写成第一种类型的白月光,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塑造成第二个那种,所以硬加了一个万人嫌的名头,还让人家变得阴沉不讨喜。 做个比喻,那就是本来在笔直的路上开车开得好好着呢,结果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个大拐弯。 周归心敏锐地意识到苏青竺不想提那件事,索性也不再追问,听见他的夸奖,也只是臭屁道:“当然啦。” 但是下一秒,他又凑到苏青竺身边,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地,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十分地可怜:“皇弟,朕今日一早起来就是八年后了。” 苏青竺顿了顿,心道也是,毕竟周归心不是经历过多个任务世界的攻略者,诈一经历这种事情,感到疑惑和害怕都是正常的。他清了清嗓,试图给周归心解释:“皇兄,‘八年后’在小说里只占了三个字。” 周归心抬了抬头,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苏青竺无奈道:“就八个字,读者看的时候都不会专门去看,只是扫一眼就得了。半秒时间都花不上,时间跨度太大,也没什么剧情,系统直接就跳过了这八年。”这又不像一周一个月这种时间跨度短的时间,八年要是一天一天地过,这耗费的时间就太长了。 他说得十分风轻云淡,解释得也十分到位,有一种独属于饱受社会毒打的社畜的沧桑感。 周归心明白了,他乖巧地点点头,随后欣喜地又靠近了苏青竺一些:“皇弟!朕明白了,你好聪明!谢谢你!” 苏青竺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脸,含糊道:“嗯……还好吧。” 别说八年转瞬即过,他之前在修真背景的世界中,几百年都转瞬即过呢。 周归心准备把没吃完的小笼包吃完呢,突然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岂不是我们很快就到和段秩重逢的剧情了?” 苏青竺点了点头,应道:“对。” 按照剧情,这周五他们就会和段秩重逢。这周五有个上流人士的聚会,苏家父母为了让苏青竺能够继承公司的时候更轻松上手一些,便带着他去了。也就是在那里,他和已经强势回归的段秩重逢了。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那,朕还去吗?” 这段剧情好像是主角攻受的单独solo,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去会不会不太好呀? “那宴席上的甜点都很好吃。”苏青竺笑眯眯地给他抛出诱饵,开玩笑,现在又不是必须走剧情的时候了,他才不想和段秩那个死绿茶虚伪与蛇逢场作戏呢,光想想就让人想吐。再加上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这俩周归心的狗腿,周归心要是不在,他俩指不定作什么妖呢。 周归心想了想,觉得苏青竺说得也挺对,大不了,到时候他就躲一边偷偷吃东西嘛。 “皇上!”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齐齐开口,“彼时臣一定会保护好皇上。” 太傅笑了下,却是道:“若是按剧情,二位尚书还是要给苏少爷牵线、介绍人员的。皇上若是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不如臣陪着皇上到处逛逛便是。” 周归心一愣,对呀,太傅在剧情中可是苏青竺的亲舅舅,身份也显赫得很,自然是会出席那场宴会的。 太傅此话一出,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纷纷变了脸色,周归心一摆手,制止了他们想要辩解的话。 “那就太傅跟着朕吧!”周归心一锤定音,全然无视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看向太傅嫉妒又怨恨的目光。 第56章 汇合 那宴会究竟是个什么性质,周归心也不知道,想来应该是霸总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大佬云集的宴会吧。 周归心坐在镜子前,任由太傅找来的人给他打扮。眼下已经过去两个钟头了,怎么还没完!周归心还以为以这边的科技肯定会很快呢,不曾想跟他去祭祀时装扮的过程一般无聊漫长。 太傅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急躁不安,主动开口安抚道:“很快了,皇上。这种场合挺重要的,仔细打扮一下也不会失仪,是不是?” 第117章 周归心含糊地应了一下。 好在这边的服装很简单,没有大周那般繁琐复杂,不然周归心真的会想直接放弃,不去了。 朕只是想去吃点东西,怎么会这么麻烦……! 比起周归心,苏青竺那边就轻松很多了。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和他两方谁也不理谁,只闷声做自己的事情。 周归心出来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准备好了,正一人坐在一个沙发上,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 周归心下来的时候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他们听见声音,纷纷抬头,不同的脸上出现了相同的表情。 周归心挑了挑眉,看来太傅的两个多钟头有了一些奇妙的效果。他缓步走到他们中间,他三人还没有回过神,周归心问道:“朕是不是特别好看?” 他这一句话把三个人从空中拉到了地上,终于有了实感,礼部尚书率先回过神,不住地点头:“皇上实在……惊为天人!” 他们皇上,好伟大一张脸!这才是他们大周最伟大的发明! 周归心还没穿过这边的正装,猛一穿上还有些新奇。他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相当合体修身,衬得他腰细腿长,与自身雍容华贵的气质相得益彰。 以真龙天子之金躯,拥睥睨天下之重权。 “现在走吗?”周归心问道。 太傅点了点头,只道:“一切都听皇上的。” “那就走吧。” 周归心迈开腿,他向来走在最前面,侍卫长上前替他开了门,一出去,周归心瞬间被冻回了原型。他打了个哆嗦,可怜地看向太傅:“太傅,朕好冷……” 太傅走到他旁边,想牵着周归心的手,给他渡点温暖过去,奈何太傅手也凉,两个冰块贴一起也不会有什么温度。 周归心等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抽了回来,自己放进衣兜里暖着。 “皇上……是臣无能。”太傅声音似乎有些失落。 周归心看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司机怎么还不来?”司机去车库开车了,开到这儿不过几分钟的事情。之前出行的时候一般都是段秩提前吩咐司机去等着,眼下他们都忙着宴会的事情,一时竟然也忘了。 周归心话音刚落,那车就停在了门口。太傅帮他拉开了车门,又给他系好安全带,方才去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周归心看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十分不满意地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系安全带,但是这种涉及到安全方面的问题,太傅是不会让步的。他还是别开口了。 “车程大概一个小时,”太傅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周归心披上,“皇上先休息一下吧,到时候我喊皇上。” 周归心点点头,又调整了一下那外套都角度,方才缩里面睡觉去了。 这个宴会开在了市中心的一所五星级酒店里,周归心没来过这里,他外表已经长成了24岁的成年模样,但太傅还是会下意识地把他当成16岁的小皇帝来看着。在进大厅前难免给他多唠叨几句。 “朕知道了,”周归心总感觉太傅爱唠叨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年长了八岁的缘故,他认真地看着太傅,道,“朕保证不乱跑,遇见有人阴阳怪气或者说不好听的话就找太傅或者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离开过视野的食物不吃、离开过视野的饮料不喝,有陌生人莫名讨好绝不答应他们。” 太傅一顿,对上周归心无奈的眼神,突然觉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小皇帝好像真的长大了一些。 周归心见他终于停住了,便松了口气,道:“太傅,我们进去吧。” 太傅点点头,上前一步,把周归心挡在了后面,低声道:“皇上跟在臣身后,臣不会让皇上受到伤害的。” 周归心知道他是好心,点了点头:“好。” 两人正要走进去,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声的:“皇上!” 周归心:“……” 他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回过身,幽幽地看着礼部尚书,倘若礼部尚书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他绝对会治他的罪! 礼部尚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就看见周归心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他心脏没由来一紧,还是主动行礼:“见过皇上。” 周归心抬了抬首,问道:“什么事?” 礼部尚书一下子就无心揣测周归心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他忙不迭道:“皇上,您第一次参加这个会议,一定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到处乱跑,若是有人对您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您……” 他话还没说完,周归心立马制止了他:“朕知道了,朕进去了。” 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现代的宴会他是没参加过,但古代的宴席他还没出席过吗?! 礼部尚书面露惊恐,他还没给皇上说完呢,皇上若是被人欺负或者暗算了怎么办!礼部尚书正要上前继续叮嘱,就收到了太傅闭嘴的示意。 礼部尚书:“?” 太傅看了眼周归心,低声道:“我方才已经同皇上说过了。” 礼部尚书:“……” 是他来迟了。 礼部尚书松了口气,还好皇上是听烦了而不是不愿意听,那就好! “皇上!” 周归心刚迈出去的腿再次收了回来,他眉尖都抽搐了几下,再次缓缓转过了身——是刑部尚书和苏青竺。 第118章 “皇上!”刑部尚书又喊了一声。 周归心决定从头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朕知道,不乱走不乱吃不乱喝不乱和人交谈。” 刑部尚书一噎。 周归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们一圈,这些人今日怎么回事,平日里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怎得今日就没商量好选出一个人给他叮嘱? “走了。”周归心看向太傅。 太傅给刑部尚书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再给皇上说了。周归心毕竟是皇上,臣是要忠于君的,说一遍是好心叮嘱,叮嘱个没完那就是没眼色,严重点就是僭越,皇上要恼的。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 太傅向前帮周归心推开了门,他率先走进去,周归心跟在他身后。 大厅内装横豪华,价值不菲的水晶灯悬于头顶,优雅的管弦乐穿插于人声低声交谈中,交融得恰到好处。 终于进来了,这是周归心的第一想法。 第二想法就是——怎么都看着朕?! 周归心一怔,他慢吞吞从太傅身后站了出来,以获取更好的视野。他不可思议地看过那些厅内三三两两交谈着人的面孔,一个也没落。 那些人也静静地看着他,双方眼里都带着如出一辙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大厅内变得异常安静,一时只剩下了管弦乐在孤单地飘扬着,热闹的时候没人管这管弦乐,安静的时候也没人管这管弦乐了。 周归心动了动嘴,这是他来这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终,还是太傅打破了这诡异又滑稽的安静,他试探似的看向周归心:“皇上?” 周归心接收到了他要对暗号的想法,从善如流地回复道:“太傅。” 这一声“太傅”声音不大,却像是水落入了油锅里,这大厅却反应比油锅都激烈。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跪下,对着周归心行礼:“臣等——参加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归心绕过太傅,缓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周归心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直到他们行礼,他才有了一些实感——他剩下的那些大臣,竟然全穿了过来! 周归心方才看他们的时候就数过人头了,一共40人,加上在苏家的太傅等人,他早朝必定会见到的大臣们,全在这儿了。 “平身吧。”周归心沉默了一下,道。 “皇上!” 这些大臣纷纷从地上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周归心,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试图用眼神来传达自己的思绪万千。 周归心:“……” 朕的满朝文武,竟然全穿过来了! 不比他在苏家发现福公公他们时的惊喜,周归心现在觉得很荒谬,有一种他和他的大臣们集体搬家的混乱感。 周归心走了过去,这些大臣就十分有默契地往两边站好,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周归心恍惚间甚至感觉自己是在登基。他登基那天也是从文武百官前走过,走过台阶千阶,最终站在皇宫最高点,风光登基。 太傅给他找来一把凳子,让他在所有大臣面前坐下。 “你们……”周归心不知道要说什么,看了眼太傅,这就是太傅百般给自己叮嘱的原因? 太傅连忙给他解释:“皇上,臣并不知道诸位同僚也在这儿,臣只是害怕他们伤害皇上才叮嘱皇上那么多的。” 太傅这一句话一下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激烈反应,一瞬间,大厅内充满了高亢地澄清声音:“皇上!臣冤枉啊!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臣等怎敢伤害皇上!” “皇上!臣等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异心啊皇上!” “皇上明察啊皇上!” 周归心:“……” 他扶了扶额,一旁的礼部尚书十分有眼色地给他递了个麦,周归心清了清嗓,道:“朕知道,朕没有怪罪你们,你们起来吧。” 本来已经站起来了,结果太傅一句话又让好多人跪了下去。周归心看得都头疼了。他之前怎么不觉得他的这一群大臣们这么一惊一乍的。 面前的大臣们这才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面向周归心。这群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大佬,在周归心面前像是些被拎出来的小鸡仔似的。 周归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个个看了过去,最终锁定了一个人,喊道:“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立刻上前,道:“皇上。” 周归心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是什么情况?” 御史大夫在大周的时候负责监察百官,是个比较轴的小老头,他说话有些催眠,但可信度却是相当得高:“皇上,臣等八年前分明还在上早朝,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这儿,莫名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根据臣的记忆,这儿似乎是一部小说,只是臣的这个角色和剧情相关度并不高,所以核心内容并不清楚,皇上若是需要,臣可以去查。” 周归心摆了摆手,不用查了,他就是核心剧情。 他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如此吗?” “回皇上,是的。”其他的大臣齐声道。 “你们也是今日相见的?”周归心奇怪地问了一句,看太傅他们的反应,是不知道其他人也在这儿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认不认识。 “那倒不是,臣等的角色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所以臣等穿来的那天就知道了。”兵部尚书如此道。 第119章 礼部尚书听见这声,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兵部尚书也穿成女人了。 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对视的这一眼,身后的管弦乐都变成了悠扬的古琴声,奏的是《高山流水》,将二人之间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和太傅也都是社会上流人士,怎么得和他们没有联系?”周归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视。 礼部尚书连忙上前解释:“回皇上,臣等穿过来之后一直工作的都是公司的事务,并不知道还有其他大人的存在,公司也没有相关业务。想来是剧情还没有发展到他们出场,所以臣等无法相见。” 周归心:“……” 懂了,就是他的这群大臣们还处于待解锁的状态。 周归心握着麦克风,一时又无言,他张了张口,觉得这事荒谬的同时,心底又涌起几分类似于游子归家的感觉。 他的满堂文武都在这儿了,连带着这个世界都变得万分熟悉起来,那个所谓的惨死街头的结局,变得好生飘渺。 周归心站起身,走向他们,他轻声道:“朕很想你们。” 第57章 重逢 周归心目光柔和了几分,他来这儿好几个月,因为有部分大臣的陪伴,加上不用上早朝,很少会想念在大周时和这群大臣每天见面的日子。不曾想却在见到他们乌泱泱地挤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好多思念之情。 听他这么说,他的那众大臣热泪盈眶的热泪盈眶、激动无言的激动无言、语无伦次的语无伦次,像是一群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蜜蜂,围着周归心嗡嗡叫来叫去。 “皇上呜呜呜!” 周归心简直要被他们吵疯了,一转脸,还有嚎啕大哭的,他脑子都要炸了,问道:“户部尚书,你怎么了?” “皇上,臣只是为自己能效忠皇上感到幸运与幸福而已……”户部尚书相当感性,边哭边说,鼻涕泡破了一个又一个。 周归心:“……” 好吧。 可是这么多人,他哄也哄不过来,安慰也安慰不完。周归心叹了口气,认命一般缩在人群中,像是被好多巨型动物包围的小兔一样。 周归心在层层相迭的人影中悄悄偷看了眼对面长桌,灯光落到上面的精美小蛋糕上,连盘子都沾染上了诱人的色泽。 朕好饿。周归心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又看向旁边的大臣们,见他们滔滔不绝、一看就还要好久都不结束的样子,瞬间脸都垮了几分。 “皇上。” 太傅不知何时窜到那边去,给他拿了一盘小蛋糕来,递到了他面前。 周归心眼睛亮了一下:“太傅!” 啊啊啊好喜欢太傅! 太傅的这一举动像是点醒了其他人似的,原本围着周归心说个没完的人纷纷闭了嘴,给周归心让开了路。说得太上头了,竟然忘记皇上还未吃饭呢! 周归心总算能喘口气了,他故作淡定地走了过去,吃到其他点心的一瞬间气都顺了不少,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转脸给他的大臣们道:“爱卿们吃过饭吗?不妨边说边吃。” 这又不是皇宫的盛大宴会,哪有和皇上一起去吃饭的道理。 一时没有人动弹,周归心倒也不着急,他从中午被太傅叫上来准备这个宴会了,到了这个点,都要饿得眼花缭乱了。 周归心一连吃了几个小蛋糕,才填满了那股空荡荡的饥饿感。 见周归心吃饭没那么着急了,这才有人上前了一步,给周归心道:“皇上。臣勉强听说了一些苏家的事情。” 周归心吃了一个洗好的提子,扭头看向说话的人,是水师提督。 苏家这边毕竟是主角团的主场,配角和龙套听说过也无可厚非,或者说,没听说过才不正常,尤其是在这种霸总小说里。从剧情上来看,苏家和这里的许多大佬一样,皆是有钱有势的人物,豪门之间的八卦,还是很好传的。 周归心知道水师提督提出来这件事定是有什么想说的话,绝不是和普通npc一样走个过场,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水师提督一拱手,认真道:“依臣所见,那苏家既偏心真少爷苏青竺,苏家父母又苛待您,不如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苏青竺:“?” 果然,周归心有多可爱,他的大臣们就有多恶心人! 礼部尚书:“?” 刑部尚书:“?” 周归心:“……” 这水师提督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苏家父母是谁,说话一心为周归心考虑,他道:“皇上,臣等也有能力可以照顾好您。等解决了苏家父母,您可以来臣等这儿。” 好歹毒的水师提督,就知道这帮子武官向来心思不纯!这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礼部尚书震怒,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水师提督,道:“提督好大的口气,你怎么就觉得苏家父母会对皇上不好?” “是啊,”刑部尚书帮腔道,“凡事都讲究个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提督都没见过,就捕风捉影地说出这种话来,叫人实在难以信服。” “皇上!”水师提督没搭理他们,只是看向周归心,“此事兹事体大,还请皇上再三考虑。” 周归心:“……” 他喝了一口果汁,压了压嘴里的甜味,看向水师提督,问:“朕知道你是好心——你知道苏家父母是谁吗?” 第120章 水师提督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回皇上的话,臣孤陋寡闻,不知道。” “是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周归心忍了忍笑意,缓缓给他揭露了真相。 水师提督面部一僵。 半晌,等他缓过神后,又小心地问道:“那那苏青竺……?”不会也是他的同僚吧? 都是穿越,凭什么他们可以和皇上如此亲近!实在不公平! “那倒不是,”周归心正想给他们说一下这事呢,“苏青竺是来自未来的一个外来者。因为这儿剧情的需要,他目前是朕的弟弟。” 他介绍完,好些道目光又纷纷落到了苏青竺的身上。苏青竺在他们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打量与不在意的情绪,看得出来,周归心的这群臣子只忠于周归心一人。对他这个疑似是敌人的便宜小皇子一直有几分情理之中的戒备在。 周归心感受着这突然凝固住的气氛,不由得又有些奇怪,怎么这气氛这么怪? 他想开口劝导一下的时候,他的大臣们终于动了,一群人十分敷衍地给苏青竺行了个礼,蔫巴巴地喊道:“见过小皇子殿下。” 苏青竺摆摆手,也十分虚情假意:“没事。” “好了,这就是个乌龙。”周归心这下放下了心,摆摆手,示意水师提督下去,又低头去啃那些个小蛋糕了。 在苏家的大臣们和不在苏家的大臣们许久没见,此时一见便是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着贴脸开大,阴阳怪气和指桑骂愧已经成了主要的输出手段,周归心通通无视,只坐在角落里吃自己的蛋糕。 很快地,苏青竺走到了他的身边。 周归心抬抬眼皮,看见苏青竺给他端了一杯咖啡来:“咖啡,可以缓解甜点带来的粘腻的。” 这儿没有咖啡,想来是苏青竺专门去点的。意识到这一点,周归心语气都温和了不少∶“谢谢。” 苏青竺笑笑,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挨着周归心坐了下来。 他一挨过来,原本互喷得正起劲的大臣们就像见了阳光的向日葵似的,刷一下就扭过了头。 苏青竺:“……” 够了,我根本不会害你们皇上的! 看见他,周归心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他奇怪地问道:“你没去找段秩?” 不是主角攻受的重逢吗? 剧情只说他俩在这场宴会上相见了,那么他到场就得了,至于怎么找段秩,苏青竺觉得,他挨着周归心,段秩肯定会主动跑过来的。既然这样,他何必费那个苦功夫整个酒店乱窜去找段秩。这不闲得没事干,自讨苦吃吗? 周归心:“……” 原来他的皇弟,也是个喜欢摸鱼的人! “段秩?”听见这个名字,户部尚书微微皱了皱眉。 其他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下。 礼部尚书以为他们是不知道段秩,便开口给他们介绍道:“剧情里……” 于是周归心又跟着他们听了一遍段秩对周归心爱而不得又对苏青竺追妻火葬场的狗血故事。 礼部尚书说得慷慨激昂,手舞足蹈间唾沫横飞,带动的其他人都情绪高涨,怒骂段秩竟如此没眼光!周归心看了一会儿,觉得礼部尚书配个醒木,再粘几缕山羊胡,就和他常偷跑去的酒楼的听书先生别无二致了。 更何况,礼部尚书也是科举人才,口才肯定要比那说书先生还好,说不定比那酒楼的说书先生还要更胜一筹。 周归心想象了一下礼部尚书在酒楼里挥斥方遒高谈论阔的场景,实在太滑稽,没忍住,笑出了声。 大厅里便停了说话声,纷纷看向他。 周归心:“……” 他看了眼礼部尚书,莞尔道:“无事,爱卿继续讲便是。” 礼部尚书看了他一眼,突然记起来皇上和段秩那小子关系还挺好呢,那他这算不算踩皇上的雷点了? 礼部尚书惊恐了一秒,旋即找补道:“虽然段秩喜欢皇上又移心别恋苏青竺,伤了苏青竺的心后才觍着脸去找人家,最后还害得皇上惨死街头,但他……是个好人。” 他说完,就收到了一众同僚质疑又害怕的眼神。这个小说世界,这么缺好人?还是说,礼部尚书的三观和人品,出了什么岔子? 周归心靠着太傅,险些笑倒在了太傅的怀里。他其实没太在乎礼部尚书说的段秩的坏话,因为在他心里,原著的段秩和现在的段秩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原著的周归心自然也不是他。 礼部尚书惶恐不已,皇上不会都气笑了吧。 礼部尚书看向太傅,太傅轻轻给他摇了摇头,意思是皇上没在意。 礼部尚书方才放下了一点心,他又把现在的段秩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迅速地结束了话题。 “可是八年前破产的段家的少爷,段秩?”工部尚书迟疑着问道。 周归心点点头,道:“对。” 他说完,又觉得奇怪:“按剧情,他今天也会在这个宴席上,怎得还不来?” 居然这么晚,莫非他们找错地方了? “若真是那个段秩的话,皇上还是不要期待能在这里见到他了。”工部尚书面露尴尬地继续道。 周归心拿着杯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收了收,黄澄澄的果汁在杯子里晃荡了一下,没有溢出来,他抬眸看向工部尚书,问道:“他怎么了?” 一瞬间,周归心的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客死异乡的可怜场景,慌乱得心脏都跳错了一拍。 第121章 工部尚书也惊觉自己的表述有问题,连忙又补充道:“不是的,皇上。段秩好好的,就是他还是负债累累呢。” 周归心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段秩毕竟是主角,怎么会死呢?听到后面那句,他又好奇起来:“他怎么还负债累累?” 不是说,段秩现在已经把公司做大做强然后强势回归开启光辉璀璨的霸总之路了吗? “他的公司前景和实力确实不错,只不过他好像花了很多钱,所以负债了——据说连着好几天都只能吃馒头配咸菜。”工部尚书解释道。 周归心:“……” 果然是不同的两个人,这个段秩听起来怎么惨惨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欠债?”苏青竺也有些意外,看段秩拽来拽去的样子,还以为他的手段得有多高明呢。……不过如此,还不如原著的段秩呢。 工部尚书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主动给周归心道:“这些事情并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 其余的大臣纷纷点了点头。 周归心觉得这件事很荒谬,和他在这儿遇见他的大臣们一样没有真实感。他看向苏青竺,问道:“那,他要是一直还不上债,后面的剧情是不会发生了吗?” 苏青竺也不知道,他只经历过一个有bug的世界,还是在新手任务时期,剩下的世界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剧情,哪跟这个破世界一样,bug比月球上的坑都多。 “没事,”苏青竺安慰他,“剧情现在还在发展着,说明还在可控范围内。” 周归心点点头,却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这事尚不明确,得等见到段秩了再说。 周归心喜欢热闹不假,但素来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大型宴会,这种宴会要应付的东西好多,他待一会儿便觉得身心俱疲,困得哈欠连连,恨不得立刻就回被窝里睡觉。 太傅见他困,便主动给其余人说散伙。 周归心忙点头,道:“以后也会见到的,朕就在苏家住着。” 四十几个人顿时露出了万分不舍的表情,但看见周归心是真累,只能点点头,给他行礼道:“恭送皇上。” 周归心身心一轻,又看了他们一眼,方才起身回家了。 后面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他在车上就睡过去了,后来似乎是太傅把他抱下来的,至于洗漱什么的,好像是福公公伺候的。 周归心躺在床里,刚洗过脸把他的睡意洗去了一些,但残留得也不少,他酝酿一下似乎也可以睡过去。 他正闭着眼,却听见窗户那传来了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轻轻地、有规律地,似乎是想来找他,又怕他睡着了扰他睡眠。 很奇怪,周归心睁开了眼睛,他虽然没看见,但他就是知道窗外的人是谁。 周归心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朝两边拉开,而后,他对上了一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熟悉的眸子。 ——是段秩。 第58章 私会 仔细算来,距离段秩离开,周归心其实只和他分别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不知是不是段秩长大了的缘故,周归心恍惚间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和段秩已经分别了很久很久。 周归心的房间在二楼,外面是一个阳台,这个窗户也可以说是一扇透明的推拉门。周归心不知道段秩是怎么跑来阳台上的,他隔着玻璃去看段秩,段秩不知道为何,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半晌,周归心缓缓拉开了这扇窗户,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他的睡衣翻动了一下,冻得打了个颤。 段秩方才反应过来,走了进来,顺便带上了门。 “冷不冷?”段秩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没敢离他太近。 周归心才发现段秩不仅样貌变了,连声音都变了好多,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反倒比之前还觉得熟悉,他沉默了一下,奇怪地问:“你不是……负债累累了吗?” “是呀,”段秩闷声笑了几声,眼睛始终没舍得离开过周归心,他道,“所以我只敢走窗户,不敢走正门。不然要债的来找皇上,就不好了。” 周归心:“……” 怎么听起来,更惨了。 “你大半夜地来找朕干嘛。”这么一折腾,周归心也不困了,他找了件衣服披着,坐在床上,看着他。 段秩缓了一会儿,才靠近他,含笑道:“自然是,想念皇上了。” ……还是熟悉的让人羞的味道!周归心真就奇了怪了,怎么段秩一回来就这样讨人厌!周归心的耳尖都给憋红了一些,他轻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不过几日,债都还不完,哪儿来的空想朕。” “嗯?”段秩意外了一下,他反问道,“皇上,明明是八年,怎么就几日了?” 周归心:“?”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段秩,见他表情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意外,一瞬间也茫然了:“可是……朕就是只过了三四天啊?” 他说完,又把苏青竺的解释给段秩说了一遍。 段秩听懂了,他笑笑,道:“可是我那边有剧情,确实是过了八年的时光。” 他足足八年没有见过周归心,又受剧情限制联系不上,只能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刚才隔着那扇玻璃门和周归心对视,才发现他旧时悉心照顾舍不得委屈一点的小兔居然长成了如此漂亮的模样。周归心只是看着他,就拨断了他绷紧了八年的心弦。 第122章 “你那是什么眼神。”周归心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段秩将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走近了周归心。他比八年前要高好多,也强健了很多,临近周归心的时候,便压下来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周归心瞬间更警惕了,抬手抵住了他的肩膀:“你想干什么?” 段秩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他伸手帮周归心理了理发顶睡翘了的头发,柔声道:“八年没见皇上,皇上变得好漂亮。” 周归心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朕的大臣们都这么说。” 段秩轻笑了一下,手渐渐向下,拂过他昳丽姣好的面容,顺着胳膊,一直握住了那双手。之前是他经常去给手凉的周归心暖热,眼下竟是转换了过来。 段秩在外面待得久,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也没缓过来,冰得周归心下意识想抽回来,又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段秩垂眸看着他,低声打着商量:“让我牵牵,好不好?” 周归心想起他之前屡次帮自己暖手的事情来,一时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他嘀咕了一句:“真讨厌人。”便随着段秩去了,也没松开手。 段秩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又道:“皇上的声音也变了。” 八年前,周归心的声音还带了点稚气,撒娇的时候实在让人招架不住,眼下倒是变得特别清朗,让人听着很舒服。 周归心没感觉出来,他的大臣们也没这么说过,他说:“可能吧。” 周归心说的这话叫人没法接,段秩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似乎要将这些年没看过的都要补回来,看得周归心都不好意思了。好在刚才他也没开灯,藏在黑暗里,也无人去管这股奇怪的气氛。 “你的债还要多久才能还完?”周归心想起了正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段秩该不会以后都要不走寻常路地进来吧? 段秩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闷声笑了几下,道:“若是还不完,皇上养着我,好不好?”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还不完?段秩混得这么差?他看着段秩,似乎有点不信,却还是道:“要不,你先让原来的那个段秩回来,等他还完债,你再回来?” 他这话,活像是把原著的段秩当作工具人来用了,段秩笑了一下,却是道:“若是我回不来了怎么办?” 周归心眨了眨眼,是哎,这也是个问题。 周归心觉得这事棘手得很,他还以为段秩也是八年转瞬即逝呢,毕竟一个狗血小说的作者应该也写不出来复杂的商战,再不济,也得点出来剧情让段秩跟着走啊,怎么能把人往国外一扔,放任人自己探索去?真会压榨npc啊,觉醒意识的npc也要有人权的! “剧情的债,我早就还完了。”段秩听他小声嘀咕着吐槽,才知道他想得越来越偏了,忍着笑给他解释了一下。 周归心觉得段秩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那你欠了什么债?” 段秩只笑着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归心莫名就明白了,段秩欠的这些债,估计是和自己有关。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给朕说说。” 段秩见他上钩,松开了他的手,主动张开了怀抱:“皇上让我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什么抱一下! 周归心羞死了,吓得往床上都后退了一些,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放肆!”怎么这么久没见,反倒变得如此厚颜无耻起来! 段秩见他脸红,眼里染了一些笑意,他收回了手臂,和周归心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方才在窗外一见皇上,皇上美得我心脏跳得好快,我当时想,若是皇上说让我立刻跳下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周归心:“……” 他就知道段秩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肯定是乱七八糟的!周归心见他意犹未尽又要张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从床上站起来大跨几步,迅速地捂住了段秩的嘴。 床软得很,他重心不稳,眼见着要摔,被段秩眼疾手快地揽着腰扶住了。 如此一来,他还是跑段秩怀里了。 周归心一愣,总感觉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周归心只捂住了段秩的嘴,手掌上方,段秩正弯着眸看着他。周归心记起来了,是他和段秩初见的时候,段秩当时说他不是原本的周归心,他也是这样着急地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周归心懂了,段秩就是故意说讨厌的话好让自己投怀送抱呢。 “你敢算计朕?”周归心眯了眯眼睛,身上散发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段秩知道他聪明,也猜到他会拆穿,只是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他收了收手,将他抱紧了一些,轻声道:“皇上,臣知错了。”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周归心的手心里,弄得周归心的手心痒痒的,他松开手,攥了攥,以求平复那股痒意。 “我的那些钱,都拿来给皇上做礼物了。”段秩顺势换了话题,他抱着周归心坐到椅子上,周归心坐在他腿上。 周归心本想挣扎一下,结果被段秩的话牵去了心神,有些不可置信:“什么礼物,要那么多钱?” 按剧情来说,段秩的公司肯定是做强做大了的,既然沦落到要吃馒头配咸菜的地步,就说明段秩不仅把自己盈利的钱财投了进去,还借了好多好多的外债。哪怕周归心是金银珠宝堆里长大的,也实在无法想象段秩是买了个什么礼物。 第123章 段秩握着他的手,温声道:“自然是,世间最配得上皇上的事物。” “这世间所有的事物朕都配得上,”周归心反驳他,还是好奇,“你到底做了个什么礼物?” 段秩神神秘秘地给他说:“等过几天我再给皇上说。” 周归心一拍桌子,不满道:“你方才分明说过朕给你你抱你就给朕说的!” “我说的是,皇上给我抱一下,我就给皇上说我为何欠债呀。”段秩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手。 周归心眼睛都睁大了,好无赖! “朕讨厌你!”周归心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挣扎着就要从段秩身上下来。 段秩牢牢地抱住了他,继续道:“那是给皇上的惊喜,说出来,皇上再看见的时候就没有了惊喜,对不对?” “不对,”周归心也不知道段秩这两条胳膊是什么做的,他挣扎不开,干脆也不动了,抱臂坐在段秩怀里,却是往旁边的桌子沿上靠了靠,“朕才不想知道。” 然后他就听见段秩笑了两声。 周归心:“……” 眼看着周归心的脸色越来越沉,段秩立刻止住了笑意,他轻咳了一声,给周归心保证道:“我三天后就带皇上去看,我发誓。” 周归心冷哼一声:“朕不看。” 段秩知道刚才把他逗过头了,立刻换了态度,低声下气似的:“是我求着皇上去看的,好不好?” 周归心偏过头,神色还是不虞:“都怪你。” 段秩从善如流道:“对,都怪我。” 周归心气不打一出来,十分有理有据:“本来朕再熬几个月就可以见到春天了,结果突然就八年后了,又到十二月初了!” 段秩走的时候是十二月中下旬,结果周归心眼一闭一睁,竟然又回到了十二月初了。他在冬天向来是度天如年,眼下好不容易熬过去的半个月又回来了,讨厌死人了。 但是这事本身要怪剧情才是,周归心怪段秩明显是找了个理由撒气。段秩被他这种偶尔的蛮不讲理惹得心痒,凑过去温声哄他:“是呀,都是我的错,皇上想怎么出气?” 他这话倒是问到周归心了,周归心的本意只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说他一下,也没想着故意对他做什么。 “反正……”周归心憋了憋,还是道,“朕就是讨厌你。” “嗯,”段秩把他抱起来,重新放回了床上,还给他掖了掖被角,“我喜欢皇上就好了。” 周归心:“……” 两人这会儿都适应了黑暗的光线,段秩轻而易举地就看到周归心的脸红了不少,他摩挲了一下指尖,只道:“两点了,皇上快睡吧,我先走了。” 周归心这才反应过来段秩还要离开,他从被窝里冒出了一颗脑袋,问道:“你怎么走?” 段秩指了指那扇透明的门。 周归心:“……”还真的不走寻常路。 “睡吧,”段秩温声道,“我三天后再来找皇上。” “你……”周归心犹豫了几分,“不然走正门吧?” 走窗户,危险不说,还显得他俩的关系怪怪的。 段秩失笑了一下,穿好了衣服:“不了,皇上晚安。” 他帮周归心拉好了窗帘,而后才从那扇透明的门外出去了。 屋内突然就变得很安静,周归心看着漆黑的房间,恍然间觉得段秩好像根本就没有来过,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次日。 周归心刚坐到餐桌上,就看见礼部尚书他们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就连镇国大将军都难得待在屋里,而周归心居然从他的一双狗眼中看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周归心:“?” 怎么了这是,怎么都这样看着朕? 被他们这般看着,周归心饭都要吃不下去了。他端起碗又放下,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也跟着忽上忽下的。 周归心:“……” 他看了过去,那些个目光却早有所感似的移到别处,周归心低头吃饭,那些目光又像是被磁铁吸了过来似的。 周归心想装看不见都做不到,他把勺子放下,勺子与碗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落在安静的餐厅里,尤为明显。 他那群偷看的大臣们瞬间背都僵直了。 “平日里倒不见你们如此团结有默契,”周归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说吧,朕怎么着你们了?” 第59章 误解 他话音刚落,这群大臣便僵硬着身子转了过来,先是面面相觑了一阵,随后又尴尬地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没什么表情,手指又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无形中添了几分压力。 刑部尚书不动声色地踢了踢镇国大将军的屁股,本就警惕着的镇国大将军瞬间尾巴都支愣起来了,看起来像是主动请缨似的。 “那便镇国大将军来说吧。”周归心淡淡道。 按他对镇国大将军的理解,将军向来刚正不阿,有话直说,这种和其他人一起吞吞吐吐心虚推诿的样子,说明镇国大将军也是参与了这件事了的,甚至有极大可能,镇国大将军就是主谋。 镇国大将军嗓子里发出一声可怜的咕噜声,他慢吞吞地拖着耷拉着的尾巴走到周归心面前,朝他叩首行了个礼,而后抬起头,同他对视。 周归心第一次没有看懂镇国大将军想表达的意思,想来是镇国大将军支支吾吾尚未构思好语言。 第124章 “皇上,”最终还是福公公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默,“昨日镇国大将军看见段秩翻窗进了您的房间,过了许久后才出来,段、段秩进去前那冲锋衣的拉链是拉着的,出、出来后就……” 福公公的话语像是在口腔里殴打他似的,说得相当痛苦,以至于打了好几次磕绊,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说了,也跟着沉默。 周归心:“……” 他看向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周归心也缓缓攥紧了筷子,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难以扑灭的尴尬来。 怪不得今日他的大臣们表情如此奇怪,一个暗恋自家皇帝的人不走正门,反倒翻窗进去,待了许久,最后衣衫不整地出来了,任谁都得遐想翩翩好吗! 周归心吸了口气,还没说话,忽听太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视死如归般∶“皇上!段秩那厮对您心思不纯,您可千万不要被他蒙蔽做出什么牺牲来啊!皇上!” 周归心两眼一黑,本来没什么的事情,怎么叫他们一说变得如此奇怪起来!再说段秩怎么敢让他牺牲什么?太尉这话,实在荒谬! 有人牵头,后面的就顺理成章起来,周归心面前跟摞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跪下,原本在苏家互相攻击的人这会儿倒是团结起来了,一声高过一声。 “皇上!三思啊皇上!段秩城府极深,皇上千万不要受他的蒙蔽呀皇上!”刑部尚书高呼。 “皇上,您可是大周的皇帝,和段秩这种npc有着云泥之别,您可千不要胡涂啊!”侍卫长大喊。 “是啊皇上!段秩昨夜踩着梯子几步就上去二楼了,体力实在恐怖!皇上您身体受不住的啊皇上!”太医心痛道。 太医此言一出,不止周归心,连带着其他人也看向太医。 太医的想法就是很简单,他本以为段秩只是能说会道了些,不曾想功夫也了得,那二楼的窗户即便是有梯子辅助也不是说上就上说下就下的,这般体力,他们皇上是绝对受不住段秩的折腾的。 周归心奇怪地看向他,因为太医一言,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其他大臣的意思,他解释道:“朕和段秩只是聊了会天,朕并未和他打斗互殴。” 太医:“……” 福公公:“……” 其他大臣:“……” 这一刻,包括镇国大将军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周归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搞清楚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太医迟疑了一下,道:“皇上,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您和段秩行——唔!” 太傅眼疾手快地把他那个“房”字捂死在了他的嘴里。 周归心疑惑地看向太傅:“行?” “行乐,”太傅微笑地看着他,说的话一本正经,“皇上若是同段秩出去玩,他的体力好,皇上怎么能跟得上他的体力呢?” 周归心:“……?” 可是,他俩出去玩的时候都是段秩陪着他,他开心就玩,累了就休息啊? “皇上!”刑部尚书怕他深思,连忙开口,“皇上,昨夜——” 他的话停在了嘴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询问。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道:“朕和段秩清清白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反倒是让他们快说出来什么事情了! “臣等自然是相信皇上的,只是不相信段秩罢了。”太傅见周归心快炸毛了,连忙开口安抚他,“臣等只是害怕段秩对皇上说什么不敬之词,做什么不轨之事。” “他怎么可能对朕……”周归心话语一顿,想起了昨夜段秩嘴边挂满的“喜欢”,和将他抱在怀里的亲密之举,剩下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心虚地看着太傅。 太傅的笑容渐渐沉了下去。 福公公两眼一黑,痛心疾首地喊道:“皇上啊!”听说男人与男人那事时承受方总是痛极,他们宝物堆出来的小皇帝,哪儿受得了那种床笫之苦呀! “朕没和段秩谈情说爱!”周归心见他们神色都不对,硬着头皮高声解释道。 他不出所料地收到了一众惊恐的质疑目光。 “皇上!” “皇上!” “皇上!” 此起彼伏的声音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一一看过他们,神色十分不自然:“段秩只是来找朕说了会儿话,解释了一下他为何负载累累。翻窗是怕讨债的连累到朕,你们想多了。”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只是隐瞒了一些暧昧的交谈与动作,把昨日那场私会说得清白无辜了很多。 周归心捏了一个生煎放进嘴里吃着,因为心里有事,也没尝出个什么味道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强调道:“朕和段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朕不是断袖。” 听他这般说,那些大臣浅浅放下了一点心。倒是太傅神色微妙,依旧微微皱着眉,皇上,只说了他不是断袖,却没有说他不喜欢段秩…… 太傅一时分不清周归心是还没意识到还是真的在打马虎眼。 周归心见这事解决了,便立刻挥退了他们,自己好安静地吃饭。 福公公本想伺候周归心吃饭,奈何周归心现在尴尬又羞耻得很,便也让他下去了。 “福公公?” 第125章 福公公听到有人叫他,看过去才发是太傅,连忙回复:“太傅。” “福公公,”太傅神色也不太美妙,但比起他人愁云惨淡备受打击的模样已经是很好的了,“做好教段秩取悦皇上的准备吧。” 福公公:“……” 即便太傅不说,他也准备这么做了。 向来只有皇上看中他人收入后宫的份儿,怎么到周归心这儿就成了他们家皇上被小人拐走!好歹毒的段秩! 周归心吃过早饭,准备去上学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毕业了,在家里待着他又很无聊,本想喊几个大臣陪他出去玩,但早晨遗留下来的那股尴尬阻止了他。 思来想后,也只有因为睡过了、没有参与这场讨论的苏青竺可以担此重任! 苏青竺没想到周归心会找到自己,按照剧情,他今天要去段秩的公司去应聘,然后开启职场上的虐心剧情。 周归心:“……” 好叭。 苏青竺对这种剧情实在生无可恋,他和段秩互相看不顺眼,他宁愿跟小皇帝到处乱逛着玩,也不愿意看见段秩那张脸。 苏青竺眼睛转了转,道:“我也可以陪你去玩,我系统最近不在,剧情的事情它管不到。” 他的系统前几天说去处理bug了,结果到现在和死机似的,怎么戳都没有反应。 周归心的眼睛亮了亮,但还是有些担心:“你的系统真的不会惩罚你吗?”他确实很想出去玩,却也不想让苏青竺因此受了连累。 “没事,走吧。”苏青竺站起了身。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理解了段秩和周归心的大臣们。周归心方才眼睛亮的那一下,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闪烁了一下,简直要亮到人心坎里去,让人恨不得把他想要的全都双手奉上。 周归心其实也不太清楚要去哪里,他就是觉得家里的气氛让早晨那事弄得实在过于尴尬,所以才出来的。 苏青竺想了想,带着他去了一家私人的甜品店,那里还养了许多小猫,打发时间也不错。 周归心没什么意见,只是到那儿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件奇事。 他惊讶地看着这家私人甜品店的老板:“李洋?!” 李洋也没想到他会来,虽然周归心的样貌比起八年前已经变了许多,但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还是清楚地告诉了李洋他是谁。 李洋也十分意外:“——周归心?” “真的是你哎。”周归心新奇极了,他记得李洋家境还不错,怎么跑来开甜品店了。 李洋摆了摆手,从橱窗里给他端了一个刚做好的抹茶草莓千层,道:“家里那业务太累了,就我姐干去了——哦对,这八年都联系不上你,你干什么去了?” 他停了停,有一种不好的想法:“不会也跟着段秩出国了吧?” “没有,”周归心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自己时间流速的事情,这个破系统,怎么都不统一每个人的时间流速,他只含糊道,“就有点事……” “哦,”李洋见他不想说,也没再比他,转而道,“你吃什么,给你尝尝我们店的新品?” 周归心确实没想到他会来开甜品店,他忙点头,手扒在吧台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李洋刚一见他还有些不适应,八年没见,本就生疏了不说,周归心出落得实在漂亮,他总感觉自己看哪里都不对,看哪儿都像是在占他的便宜。结果周归心跟小兔似的扒着抬高的桌面四处乱看的时候,李洋那股生疏感又消失了。 小皇帝还是小皇帝,长得再漂亮还是可爱的。李洋冷不丁地想。 李洋能开甜品店还是受了周归心的影响,高中的时候他天天和林源等人抢着给周归心带新奇的甜品,每次看到周归心惊喜和满足的眼神便有几分骄傲感由心而生,大学毕了业就来捣鼓甜品店了,结果还真让他做出来了几分名堂。 李洋干脆暂时打了烊,他给周归心端了一个店里的新品后,又给他端了一个可爱的小兔模样的布丁,放下去的时候,小兔还晃了晃。 周归心拿勺碰了碰小兔,小兔便摇头晃脑了一下,周归心被可爱到了:“好可爱!” 他一扭头,就看见苏青竺十分淡然地把兔子头挖了吃了。 周归心:“……” 苏青竺被他这般看着,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他犹豫了一下,不然,再吐出来?——那也太恶心了吧。 周归心撤回了目光,沉默了一下,又看向李洋。 李洋这才意识到周归心身边跟着的人变成苏青竺了,他很是欣慰:“还好你清醒,没跟段秩在一起。我听我爸妈说了,段秩欠的债可多了,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周归心吃蛋糕的动作一顿,问道:“你也知道?” “你不知道?”这倒轮到李洋奇怪了,段秩几年前开公司的时候势头猛死了,结果还没分风光几天,又开始负债累累了。这都不能算是花钱如流水了,这简直就是花钱如泄堤! 周归心还是想不到什么礼物要这么多钱,便跟李洋打听道:“那你知道他的钱是花在哪里了吗?” 李洋顿了顿,摇摇头,如实道:“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花钱干什么了,所以你才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拿上台面上的、耗钱的爱好,才是最可怕的。” 周归心垂了垂眸,没有说话。李洋说的话确实有理,他却品出了另外一种意味,也是他之前一直忽略的——从他来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一直明里暗里地阻止他和段秩在一起。 第126章 周归心吃着蛋糕,若有所思。 周归心完全能理解,毕竟段秩和苏青竺才是这个世界的原配,不说他是穿越者了,就算是原来的周归心,也不过是一个白月光配角罢了。既是如此,那么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如此提防他? 周归心不清楚,但他知道这个绝对和之前的种种异样都有关系——包括他听到歼邪剑与玉佩相撞时产生的心痛感。 兴许之后都会知道的。周归心想。 李洋开的这家甜品店的甜品确实好吃,周归心吃了一次后便流连忘返了,一连两天都往这儿跑,陈御厨心都碎了,总感觉是自己做点心的手艺变差了,周归心好几次见他都觉得他要哭出来了。 周归心:“……” 朕总要东西结合的嘛。 不过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了两天,因为第三天的时候,周归心一开门,就被门外林林总总的人头震惊到了。 他意外道:“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大臣们还没说话,人潮中就又走来一个人,周归心下意识就看了过去。 段秩顶着一众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从容淡定地走到了周归心的面前,笑道:“皇上,我来赴约啦。” 周归心顿时就觉得那些个目光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想起他被大臣们误解叮嘱的场面,周归心脸瞬间臊得慌,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若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你就完蛋了。” 段秩勾了勾唇,看起来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好。” 他领着周归心去了一辆车上,温声道:“路途有些远,皇上先睡一觉吧,到了地方我喊你。” 周归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想来段秩也不会太会骗自己,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受到有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在他耳边温声道:“皇上,到了。” 周归心睁开眼睛,还是漆黑一片,他很快就意识到是段秩还在捂着自己的眼睛,他伸手握住了段秩的手,想要拿开,却听段秩道:“皇上,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周归心疑惑了一下,还没问出口,眼前就恢复了光明,看清面前事物的一瞬间,周归心猛地攥紧了车内的把手。 第60章 如梦 周归心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好不真实,段秩的司机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被段秩告知过了,对眼前的景象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十分淡定地帮周归心打开了车门。 周归心的目光像是被段秩的礼物吸住了一般,挪动不了半分,他僵硬着身子走下车去,连挪动脚步都很费劲。 段秩见他神色不对,便主动过来扶住了他。 手上传来熟悉的温热,周归心看过去,是段秩握住了他的手,他的目光上移,看见了段秩带笑的眼睛。 段秩经常这么看他。 盛满笑意的、带着明晃晃的爱意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周归心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实实在在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落在耳旁,产生的热度,连冬风都吹不散。 他声音艰涩地自嗓子中挤了出来:“……这就是你给朕的礼物吗?” 段秩笑盈盈地看着他,明知故问:“皇上不喜欢吗?” 周归心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偏头又看向段秩给出的礼物,手渐渐收紧,看上去像是反客为主地握住了段秩的手一般。 本来好奇跟着他的大臣们这会儿也懵了,怔然地望着段秩的礼物,面部一片空白。 冬风吹来,撩动了周归心额前的发丝,他的眼眶有些发热,段秩的礼物,他太熟悉了,可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会出乎意料。 周归心从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它,以至于这熟悉的建筑出现的时候他恍若间又回到了大周,回到了他的家。 ——段秩给他建了一座皇宫。 段秩给他建造了他的家。 段秩似乎是仗着皇宫胆大了些,竟然轻轻地把周归心给拢到了怀里,他问:“皇上还没回答我,喜欢吗?” “你是问的朕皇宫还是你?”周归心冷不丁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皇上喜欢皇宫还是我,我都很欢喜。”段秩捏了捏他的耳垂,见周归心缩了缩,便又收回了手。 周归心没有说话。 他想,怪不得段秩会欠那么多钱,怪不得他说会是世界上最配得上皇上的礼物,怪不得这么神神秘秘。 “朕喜欢。”半晌,周归心轻轻开口。 段秩握着他的手似乎收紧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他低头看向周归心,声音轻飘飘地:“皇上是说皇宫还是说我?” 仔细听来,还是有几分紧张掩饰不住的。 周归心抬了头,看着段秩,他勾了勾唇:“自然是皇宫。” 段秩就知道他他会这么说,只是刚才还是难免有几分希望与期待,他泄恨似的轻轻捏了捏周归心的脸,简直要给他气笑了:“皇上愈发坏了。” “朕同你学的,”周归心轻哼了一声,却是往段秩怀里靠了靠,“朕冷了,你抱抱朕。” 段秩刚才捏他脸的时候也被冰了一下,此时周归心要求,无论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他都不会拒绝。段秩仔细地把周归心揽怀里,用风衣帮他挡了挡风。 第127章 “去看看?”段秩低声问。 周归心点点头,眼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段秩给他建的这座皇宫,完全是按着周归心当时画在他的本子上的模样建造的,比较细节的地方是根据周归心当时说的话补充而成。再参考了这边故宫的结构,也不知道建得像不像。 周归心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大门,半晌,他用手碰了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摸上去的触感也像极了他宫里的那扇。 从宫门进去,他踩上的青石板路,也像极了他宫里的路。 周归心走到一处地方,蓦地停了下来,抬脸给段秩道:“朕那边的这块砖,其实是松动的。” 段秩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笑道:“那我让人来给皇上翘松。” 周归心莫名被这句话戳中了笑点,乐不可支地笑倒在了段秩怀里。他想到前些日子太医说的段秩身强体壮的,眼下靠在段秩怀里,确实感受到了些。段秩身上真的好暖和,总有源源不断地热度传来。 “好好的,翘松干什么,”周归心顿了顿,评价道,“你真败家。” 段秩失笑了一下,本想说让周归心帮自己管家好了,结果被察觉到他意图的周归心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周归心眯了眯眼:“不许你乱说。” 段秩动了动手指,声音隔着手掌含糊地传来:“好,我不乱说。” 片刻后,周归心半信半疑地松开,却被段秩顺手把手牵到了手里,他对上段秩带笑的眸子,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去议事殿看看?”段秩给他打着商量。 周归心点了点头。 议事殿是他上早朝的地方,周归心对这儿真的又爱又恨,他踱步进去,发现里面很多的装潢还没有添置好,段秩低声道:“很多细节皇上都没给我说,特别是装饰方面的,我想着等回来皇上给我说了我再去置办。” 周归心抿了抿唇,突然从段秩怀里走了出去,一步一步地登上了他的龙椅,还是熟悉的视野,门没有关,可以看见外面他的大臣们三两成群地四处观望的情景。 他移回了目光,又看见段秩正站在阶下看他。 周归心看着段秩,总感觉段秩站姿笔挺地抬头望着自己的模样在哪里见过。 “皇上?”似乎是周归心发呆太久,段秩主动开口问了他一下。 周归心方才回神,他起身,又慢吞吞地去找了段秩,周归心低声给段秩说:“朕其实最讨厌上早朝了。” 段秩自然知道,周归心之前上学的时候早晨就喜欢赖床,四五点的早朝肯定要为难死了。 从议事殿出来,段秩是先带着他去了养心殿,养心殿里面许多家具都没有置办,看起来空荡荡的。 段秩是一比一还原的皇宫,这地方特别大,周归心走到养心殿的时候就有些累了,蔫蔫地靠着段秩。段秩将他抱起放在一旁的榻上,温声道:“休息一会儿。” 周归心自然没有异议。 “有点冷,”段秩脱下了衣服给他裹着,“当时想着给皇上还原也就没有通暖气什么的,也没有生炉子……而且家具买来了还得放几天,不然对身体不好。皇上若是想住,可能要等开了春。” 周归心眨眨眼,他觉得,开了春再住也挺好的。平心而论,皇宫是很奢华,但是毕竟落后了一些,舒适度比不过苏家的别墅。 “皇上有空的时候给我画张图,我把家具什么的置办出来。”段秩里面只穿了一件毛衣,也不嫌冷,就这么站着看着周归心。 周归心点点头。 段秩又说:“之前不知道皇上用的被褥是什么花纹和布料的,也没有做。改日我去问问福公公,再给皇上做一套。” 周归心又点点头。 段秩继续道:“就是丫鬟太监什么的不好找……我去想想办法。” 周归心抬头看着他,段秩还在絮絮叨叨地给他说着好多东西,比他这个封建人士还想封建人士,让人听着会感觉异常地滑稽。 段秩说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归心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在对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周归心才开了口:“……这又要很多钱吧。” 段秩挑了挑眉,说:“皇上不需要考虑这些,这些是我的事。” 周归心偏了偏头,道:“你又要吃多久的馒头配咸菜?” 段秩其实也没那么磕碜,省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时候饱腹又方便,他嘴上却说:“如果皇上开心的话,我只喝水也可以。” 周归心弯了弯手指,把头偏了过去,给他道:“朕迟早要回大周的。” 这话,段秩离开前他也说过一次。说一次段秩还能当他是在劝自己,说两次反倒有几分自我点醒的意味。 “皇上,”段秩倾了倾身,靠近他了几分,“就算皇上走又如何?” 挨得太近了…… 这是周归心的第一想法,他想往身后或者旁边躲一躲,奈何段秩没给他这个空隙,周归心只能把脸偏到一边去。 “皇上,我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我唯一难以跨越的困难就是你不爱我,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害怕。”段秩对周归心说话向来是娓娓道来,语调温柔,带着纵容的语气,难得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周归心往床后退了退,他不知为何起了害怕之意,哆嗦了一下,色厉内荏地看着段秩:“段秩,你不要逼朕。” 第128章 “周归心。”段秩像是听见了这句话,又像是没听见,难得喊了一次周归心的名字。 周归心被他叫了名字,心底大事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他咬了咬牙,试图打断段秩的话语:“不许直呼朕的名讳。” “周归心。”段秩跟没听见似的,又叫了一遍。 周归心眼眶微红了一些:“你不听朕的话了!” 段秩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无意逼迫周归心这么紧,但机会难得,有句话,他还是要说。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说:“周归心,你喜欢我。” 周归心脑中轰然一声,大厦顷刻崩塌,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反驳道:“你胡说八道!”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段秩?他若是喜欢段秩,他自己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周归心握紧了手,嘴唇抖了抖,他心里慌乱得很,像是一个从窝里待得好好的小兔结果被人拎着耳朵拽出来一般惊慌失措,他推了推段秩的肩膀:“你让开,朕不要和你待着了。” 段秩抬起手想去牵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周归心现在正是怕他怕得厉害的时候,见他这般动作,下意识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别碰朕!” “啪”的一声。 在偌大的养心殿里显得尤为明显。 一瞬间,面前的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周归心贴着段秩脸庞的手都开始发起了抖,连带着胳膊也颤了起来,他不知所措地收了回来,张了张嘴,又闭上。 段秩好似没被他扇过似的,眼中不见丝毫的恼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说:“即便是只有一分的喜欢,在我这儿也算数。” 周归心本就乱七八糟的脑子因为这句话更乱了,他眼眶红得厉害,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凝成泪水落了下来。 “朕讨厌你。”周归心莫名就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砸在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 段秩轻叹了口气,将他抱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哄着:“是我的错,是我逼皇上了,皇上不哭了,好不好?” 周归心的手掌还维持着扇他巴掌时的那般模样,不知道是不是用力的缘故,掌心泛着疼和热,他屈也不是,合也不是,更委屈了:“朕从未打过人……” 段秩把他甩耳光的那只手握到手心里,轻轻揉捏摩挲着,温声道:“手疼不疼?” 周归心不说话,也不阻止他的动作,就是哭,跟养的小猫小狗似的呜咽,连着眼泪砸进段秩的心里,段秩到底是后悔了:“是我不好,是我逼迫皇上了,皇上不要哭了,好不好?” 周归心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就是很委屈。 段秩上次见他哭成这样还是他找不到大周的历史时,那会儿周归心才16岁,崩溃起来就够惹人心疼了,这会儿24岁,哭起来之后有过之而不及。 段秩真快心疼死了,纵然他再伶牙俐齿也抵不过周归心掉一滴泪,他温声地打着商量:“不然皇上再打我一巴掌?两巴掌也行,别哭了,皇上。” 周归心觉得他有病,哪有人上赶着给别人打的?烦死了,明明把自己惹哭的就是他,这会儿还装好人来哄他! 周归心哭得一抽一抽的,想停又停不住,泪眼朦胧间,他身体腾空了一下,他忙揽住了段秩的脖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段秩的怀里。 周归心还没开口,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甜滋滋的糖。 他眼眶中的泪水都停了一下。 “不哭了,好不好?”段秩给他把眼泪擦干净。 周归心吃起糖来还有一点泪水的咸味,他不出声地任段秩给他动作。 “皇上。” 段秩叹了口气,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下次不要这样惩罚我了。” 第61章 拒绝 打他骂他都可以。 段秩真招架不住周归心的眼泪。 周归心全当听不见他的话,他坐在段秩的腿上,身后靠着的是段秩的胸膛,隐约间他似乎可以感受到段秩心脏的跳动。周归心喜欢撒娇,特别是揽着别人的脖子撒娇,所以他钻过很多人的怀里,只是他的大臣们对他的爱大多带着敬意,不敢抱他,只是僵着身子任他撒娇,但是段秩不一样的。 段秩会把他抱得很紧,但不会勒到他,周归心每次被他抱着的时候,总有一种四面都很安全的感觉。 周归心喜欢这种拥抱,也喜欢这种安全感。 周归心垂了垂眸,悄悄睁开眼睛,对上段秩的眼睛,又装死闭上了,兴许……他也喜欢这样的段秩。 可是他是皇帝,他若是不管不顾地就跟段秩在一起了,不回去了,那他的大臣们怎么办,他的大周怎么办? 周归心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他想起来很多事,他从十三岁即位开始,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他压制住所有爱玩的本性,早早地起床上早朝,枯坐一天批折子,只为了做一个称职的皇帝。 思及此,他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他喜欢段秩不假,但是段秩是比不过大周的,或者说,没有人能比得过大周,他可以为了大周放弃所有人。 段秩不知道周归心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只是估摸着那块软糖周归心快吃完了,便又给他塞了一个。 周归心闭了闭目,躲开了段秩手里拿着的那块糖,突然道:“朕以后不想看见你了。” 第129章 段秩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周归心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段秩拒绝或者同意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段秩正看着他,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伤心。 周归心的心里突然传来熟悉的疼痛感,叫他想起那剑穗上的玉石碰撞歼邪剑的声音。 周归心偏了偏头,想从段秩身上下来。不料段秩却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周归心回过头,他道:“段秩,朕是皇帝。” 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这些都是他的大臣和百姓给他的。正因如此,他的一些选择,也不能自己来选。 “朕……”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朕从未喜欢过你。”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破绽来,但是没有,周归心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冷淡与漠然,高高在上的帝王,似乎生来就有着不怒自威和让人看不明白的本领。 段秩胸膛起伏了一下,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准备把那块糖喂给周归心,他说:“草莓味的。” “朕不要。”周归心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那块糖便掉在了地上。 段秩也没管,反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其他口味的,摊在周归心的面前:“要哪个?” “朕不要你。”周归心淡淡地开口。 段秩一瞬间就把那些糖握紧了,他淡定自若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勾了勾唇:“皇上以为我会信吗?” 周归心也不懂他怎么这么犟,他气得又扬起了手,下意识想打他。 段秩只是不紧不慢地把脸凑了过去,心平气和地说:“给。” 周归心这一巴掌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他渐渐收紧了手,用力到手背上青筋都隐约浮现了出来。 段秩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半晌,他说:“皇上若是不打,我便当皇上舍不得。皇上舍不得,便是对我有几分情谊。” 周归心静静地看着他。 段秩垂了垂眸,赶在他开口前道:“你想说,福公公或者其他大臣在这里你也不会下手的,是不是?可是皇上,我不是你的大臣。我没有跟着你从大周过来,我只是一个npc,即便你今日杀了我,明日我也会因数据恢复而复活。” “但是皇上还是没有下手,”段秩深呼吸了一口气,周归心方才哭泣时眼睛都哭肿了,红彤彤的,看得段秩心疼,他便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双眼,“皇上,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对我没有感情?” 谈感情,要先谈有没有,才能谈有几分。 段秩不在乎周归心对他有几分,他只在乎周归心对他有没有。他心甘情愿用满分的痴情换周归心一分的喜欢。 周归心平静地接了他的话:“朕就是不喜欢你。”他对段秩的喜欢同他对他的百姓的喜欢相比,太少了。 段秩闷声笑了一下,把下巴放在周归心的颈窝里,将他抱紧了一些,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喜欢皇上就好了。” 周归心想不通段秩怎么能做到被他拒绝那么多次还死缠烂打的,他简直要气笑了:“朕不许你喜欢朕!” 段秩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皇上,这件事,臣恕难从命。” 周归心听了这句话,刚止住了的泪水又往外涌,段秩感受到了,叹了口气,他抬起头,将周归心的脸捧在了手心里,温柔地帮他擦着眼泪:“皇上,不要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周归心偏了偏头,腿晃荡了一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的小腿:“不要。” “再哭下去,眼睛可要不舒服了。”段秩盖住了他的眼睛,用手心帮他揉了一下。 周归心嘴唇抖了一下,眼里又掉出来一些泪水——这次是因为他自己。 他所察觉到的这一点似乎冥冥中触碰到了他心里的某一个开关,酸楚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的眼泪几乎收不住。 好奇怪。 周归心蓦地又想起自己丢失的那些记忆了。 朕好奇怪。 朕到底,忘了什么? 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很压抑的事情,可还是有很多负面情绪爆发了,好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又好像是某种委屈感。 他好像独自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疲惫不堪,却不敢停下。 那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周归心眯了眯眼,什么也想不起来,却觉得和段秩脱不了干系。 段秩垂了垂眸,没有说话,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归心才抽噎着停了下来,他靠在段秩的怀里,一语不发。 “累不累?”段秩在他耳边问道。 周归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段秩失笑了一下,道:“要是累了,就睡会吧,我抱你出去。” “朕不睡。”周归心是真哭累了,声音比平时都小了些,仔细听来还有些哑。 “那去吃饭?”段秩帮他擦着脸上还残留着的泪水,有的已经滑进脖颈里了,不太方便。好在周归心就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也不动弹。 周归心也不觉得饿,他摇了摇头,又把脸埋到段秩怀里,一副不想交谈的样子。 “朕好像忘了一些东西……” 正当段秩怀疑周归心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周归心猝不及防地开了口。 段秩低了低头,轻轻捏着周归心的指尖,周归心精疲力尽地,完全放任他折腾。 第130章 “朕……”周归心也不知道怎么给他说,“反正,朕就是这么觉得。” “嗯,”段秩应了他一声,“皇上要找回来吗?” 周归心抬起了头,眼红红的、湿漉漉的,看着特别可怜,他茫然:“朕不知道……”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疯狂警告他不要记起来这些事情,可他实在太奇怪了……他总不能以后都时不地莫名大哭一场吧? “那就顺其自然吧。”段秩笑了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软糖,“最后一个草莓味的糖让皇上打掉了,还剩下这些,想吃哪个?” 周归心看了看,挑了一个葡萄的,自己拆了放嘴里,他确实累着了,便重新窝段秩怀里待着。 “其实,”段秩稳稳地抱着他,“我也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周归心眨了眨眼,抬起眸,看他。 段秩低下头和他四目相对:“忘了就忘了吧。我现在已经有最重要的了。” 他怀里抱着周归心,这话又是对着周归心说的,所指的简直不要太明显。周归心脸都红了几分,偏过去头:“朕可没有答应你。” “我知道。”段秩本还想逗逗他,但是周归心这状态,他再逗一下估计又得挨一巴掌,挨一巴掌也无所谓,主要的是,周归心现在心思敏感得很,过犹不及就不好了。 周归心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闭目休息。 “本想着给皇上做个步辇。”段秩换了话题。 周归心一听,瞬间睁开了眼睛,追求还原也不要这么还原吧?他还是低估了段秩的败家性! “你,”周归心不可置信,“你再买下去,就要吃一辈子的馒头配咸菜了。” “都可以,”段秩对吃什么真的没太大的要求,只是周归心的反应过于可爱了,他实在忍不住,“我吃馒头配咸菜,给皇上赚山珍海味。” 若是别人说这话,周归心还能当对方是在溜须拍马,但他现在还待在段秩建造的皇宫里,实在由不得他不信。 “朕又不是没吃过。”周归心又随便拆了一颗糖,含糊不清地开了口。 “可是,我没给皇上买过呀。”段秩笑吟吟地看着他。 周归心不理解他:“你没给朕买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段秩以最平淡的语气说最震惊的话:“嗯,有机会我都给皇上买。” 周归心:“……?!” 他本来是窝段秩怀里的,闻言,万分震惊地从他怀里坐起来了,这也太败家了!怎么段秩的败家每次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段秩浑然不觉,还在旁边给他细数:“明年开了春,我再让人往御花园里移些花树来,皇上的养心殿里要不要植一些花树?还有龙袍,皇上想不想穿?我找了这个世界最好的绣娘,应该新年那片地就可以送来了。” “等等……”周归心被他说得实在心颤,“你,你别买了,你到时候连馍馍和咸菜都吃不上了。” 这也太恐怖了,他之前听过的昏庸无道的皇帝们,都没像段秩这般挥霍无度。 段秩失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只要皇上开心,什么都可以。”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胡言乱语……” “想接着逛逛,还是去吃饭?”段秩见他开心了些,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周归心想了想,揽住了他的脖子,十分熟练地撒娇:“朕哭得没有力气了。” 段秩从善如流地把他抱起来,在地上稳稳地走了几步:“那我抱皇上走。” 周归心睫毛忽闪忽闪地,看起来是开心了,他想了想,说:“朕也没有很累。” “嗯,皇上就是就是想折腾我。”段秩还是能明白他的一些心思的。 周归心揽着他的脖子,发出几声欢快的笑声,记仇地很:“朕方才都让你不要说了,你还说。害朕哭了好久。” 他声音刚哭过,有些含糊不清,加上耍小心思被满足了,尾音微微上翘,跟撒娇似的,可爱得紧。 段秩心痒极了,他低声道:“知道皇上喜欢我,即便是罚我入狱,我也欣然前往。” “朕没说喜欢你。”周归心面对段秩这般的话语已经有了几分的抵抗力,他懒洋洋地靠着段秩,十分没有说服力地反驳着。 “即便皇上不说,我也知道。”段秩淡淡地开口。 周归心唇角勾了勾,小声道:“什么呀……自恋狂。” 段秩换了个姿势,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拉开了门,却见好几个人已经跑去几米远的身影。 周归心:“……”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挣扎着要从段秩怀里跳下来。他方才的哭声和话语肯定都被听去了!丢死人了! 段秩拗不过他,便轻轻把他放了下来,周归心朝院子看去,什么都没有了,这群人,跑得比野兔子还快! “……朕要狠罚他们!”周归心咬牙切齿道。 段秩笑了一下,温声道:“跑得最快的是礼部尚书、左相,其次是水师提督、刑部尚书、太尉,而后……” 段秩一连报出好些个人名,周归心本来还想去吃饭呢,这会儿又羞又生气,直接气饱了。 “都是你的错!”周归心剜了段秩一眼,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段秩笑容一僵:“?” 他这是,看热闹太嚣张了所以被祸池泱鱼了? 第62章 挨罚 第131章 周归心回家的时候,那群人不知是太过放肆还是太过匆忙,门还是虚掩着的。他正准备推门而入,便被身后赶来的段秩轻轻捂住了嘴巴,抱进了怀里。 周归心:“……?!”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大了胆了?! “嘘。”段秩附在他耳边轻轻提醒了一下,示意他听屋内的动静。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段秩一眼,旋即才从那条门缝内看向屋内。 屋内已经乱作一团了,一群人跟那无头苍蝇似的乱飞乱喊,混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揭竿起义。 “大事不妙啊啊啊啊啊!”礼部尚书扯着嗓子喊。 太傅并没有跟着他们去看皇宫,因此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耐心道:“可是段秩给皇上的礼物不妥?” “段秩给咱们皇上建了一座皇宫!”左相提起这件事还觉得十分玄幻,他不在苏家别墅,不知道段秩夜晚找他们皇上幽会的事情,也因此,在看到皇宫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有几分不对。 左相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地看向太傅,声音都难以控制地尖锐了起来:“段秩想把咱们皇上变成皇后!” 周归心握着门把手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段秩的下巴还搁在他的脖颈处,听见这话,轻轻笑了一声,揶揄似的喊道:“皇后娘娘。” 周归心冷漠地伸出手,十分不客气地掐了段秩的腰一把。 肌肉硬邦邦的,还挺硌手。 周归心说:“你痴心妄想!” 什么皇后娘娘!他明明是皇帝! 周归心这次下手是真的重了点,疼得段秩轻轻吸了口气,他凑过去耍可怜:“皇上掐得我好疼。” 周归心将“最是无情帝王家”一句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凉凉地勾了下唇:“你活该。” 真狠心。 段秩笑了一声,重新揽住周归心的腰,十分嚣张地抱着他。 周归心的注意力还在屋内的那几个人身上,一时也忽略了段秩胆大妄为的行为。 听见左相的话,太傅不过是喝了口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皇上的反应如何?” 左相不知道怎么说,他当时反应过来段秩当真觊觎他们皇上的时候就已经很震惊了,以至于心神不宁,后面的内容都没有怎么偷听到。 所以是刑部尚书上前说的:“皇上的反应,似乎……颇大。欣然同意,喜极而泣?” 周归心:“?” 就你们这水平还搞偷听那套? 段秩乐不可支,周归心都能感受到他笑时胸腔的震动。 太傅摩挲了一下杯口,总感觉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不太靠谱,又看向一旁的水师提督,礼貌道:“提督大人,您怎么看?” “太傅大人,”水师提督给他回了一礼,若有所思,“我见皇上应该也是心悦段秩的,但是碍于皇上的身份……” 他此言一出,屋内的人和屋外的人都沉默了。 周归心挣扎着看向段秩:“……朕没有。” 段秩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微笑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周归心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屋内的人倒是有了别的看法,首当其冲就是福公公:“各位大人,若真如提督大人所言,那皇上想来是很难过的。只是一个段秩而已,让皇上和他在一起也无妨……” “皇上和段秩在一起,皇嗣怎么办?”御史大夫不满地开口。 “可是,我们皇上不能生啊?”左相迷茫了一下,皇上是男人,和段秩行多少次房也怀不了孕,皇嗣跟周归心有什么关系? 右相无语道:“当然不是皇上生!是女人怀孕生子啊!” 左相:“……”都怪段秩,他直接默认皇上是承受方,差点忘了正常的后宫里面都是女人的! 福公公没管左相和右相的事情,他甩了甩拂尘,看向御史大夫:“皇上又不是生育的机器。” 户部尚书站队水师提督,道:“皇上身为大周的天子,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 “这又不是大周,”太尉乐呵呵地打着圆场,就是这圆有点偏,快成椭圆了,“皇上乐意谈就谈嘛,大周的事情到大周再说。” “皇上痴恋段秩,不愿意走怎么办?”兵部尚书反问道。 “哎呦,”左相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讥笑地看了眼兵部尚书,“敢问兵部尚书,倾家荡产给我们皇上建皇宫的是谁?究竟谁痴迷谁?兵部尚书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正是如此,才更应该警惕!我看那段秩是铁了心要我们皇上,”兵部尚书看了回去,“多明显的温水煮蛙之计,等到皇上被煮熟了,还舍得回去吗!” 太医也偏心周归心:“那皇上现在难过就可以了?皇上可是抱着段秩哭了许久呢,我们皇上才当了几年皇上,这种打击他承受得了吗?” 眼见着眼前的大臣就要当即分成两派开始新一轮的唇枪舌战,右相立刻看向太傅:“太傅大人,您怎么看?” 太傅在周归心面前是断层级别的top红人,话语权还是挺重的,此刻所有人都看向太傅,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太傅叫他们吵得脑壳疼,他微微拧了拧眉,只道:“皇上是君,我等是臣。什么时候君的事,要臣来管了?此等僭越之事,我没什么看法,也不敢有什么看法。”他说没什么看法,其实就是放任周归心去谈的意思。 第132章 大厅里沉默了一阵。 周归心听他们辩论的脸都红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这群人脑子也不好使了是不是?! 倒是段秩听得津津有味的,他手指微微下滑,碰到了周归心的小腹,凑到周归心的耳旁,低声道:“到时候孩子就是在这儿孕育的。” 周归心∶“?” 怎么了,这个小说世界是被作者突发恶疾从狗血霸总小说改成了搞笑弱智文了吗? 周归心挥开了段秩抱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再头听下去耳朵也不用要了,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了。 “朕的大臣,真是越来越闲了。”周归心站在屋内,挨个看过他们。 这群人本就因为太傅那话心虚着呢,猛地一听见周归心的声音,心都要跳出来了,个个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周归心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面前,抱臂站着,抬眸看向他们:“怎得不说了?方才说得不是挺起劲?” “皇上!” 这群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哗啦啦地跪倒在了地上。 周归心的脸都快让他们丢干净了,似笑非笑地走到他们面前,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有规律的闷响。 听到人心里,怪恐怖的。 大厅内一时针落可闻,只有他走动的声音。 “朕竟不知,朕的爱卿们口舌功夫练到了如此地步。”不知过了多久,周归心缓缓开口。 下面的人惶恐地开口:“……皇上!” 周归心抬了抬手,制止他们。 他偏了偏头,看向太傅,道:“太傅平身吧,跪久了习惯也挺疼的。” 太傅微微一行礼:“谢皇上。” 眼见着周归心是要惩罚这些大臣了,太傅一琢磨,找了个理由告退了。 周归心拉了把椅子坐下,用手肘撑着,手指屈起抵在太阳穴处,微微歪着头无声地看着他们。 他刚才又羞又气才闯进来的,现在冷静了几分,便有几分头疼了。他的大臣们也只是担心他才讨论他的事,只是臣子议论君的事情,还是有几分不妥,更何况还有偷听的行为,周归心放任下去,皇权难免受到动摇。 想来想去,周归心还是只轻罚了一下:“在这儿的有一个算一个,罚半年俸禄。” “下次再让朕发现有这种行为的,”周归心停了停,挨个看过他们,“朕绝不轻饶。” 周归心这话出来,跪着行礼的人背都绷直了不少。 “行了,平身吧,”周归心从椅子上站起来,嘀咕道,“朕都饿了。” “谢皇上……” 本来生龙活虎的一群人蔫蔫地站了起来,陈御厨听见周归心方才说饿了的话语,十分迅速地钻进厨房里给他做饭去了。 将功补过,快其他人一大步! 其他人本嫉妒太傅呢,一看陈御厨这架势,瞬间转移了炮火,可惜这儿也没他们可以发挥的空间,想刷皇上的好感度都不够! 苏青竺这几天一直在跑剧情,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离谱的场景,那些原本个个对外生龙活虎趾高气昂对周归心殷勤巴结的大臣们此刻却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地站在大厅内。 段秩也没靠近周归心,就在门口站着。 苏青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弟!”倒是周归心看见他眼前一亮。 周归心刚刚给他大臣们生了气,又跟段秩拌了嘴,眼下也不知道该找谁聊天,正好苏青竺来了,他便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 苏青竺看他窜得快,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眼下离得近了倒是发现了,周归心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一看就是哭过了,他难免担心几分:“皇上……有人欺负你了?” 周归心笑容一僵。 苏青竺突然就觉得落到自己身上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狠毒起来。 苏青竺:“?” “不说这个,”周归心不愿意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皇弟,你今日去哪里了呀?朕好久都没看见你。” 他一撒娇,苏青竺的心神瞬间被他牵去了,声音都温柔了不少:“我去过剧情了,皇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你系统回来啦?”周归心一愣,不是说他的系统去处理bug了吗? “没有,”苏青竺回来的时候路过李洋的甜品店,李洋托他给周归心带了店里新上的甜品,苏青竺顺势给了他,一边道,“它回来后有的剧情我还是要走,干脆这个时候走完算了。” 苏青竺其实藏了私心。 其实他现在不怎么走剧情也可以,但是系统回来,意味着周归心就要离开了,他只是,还想看看有周归心在的世界。 “哦。”周归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过那个新品,美滋滋地去吃东西了。 苏青竺还是有点担心周归心刚才的状态,他扭过头,问旁边的福公公:“他怎么了?” 福公公难得恢复了他俩刚一见面时候的、满是敌意的样子,头一扭,尖锐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苏青竺:“?” 他又看向其他的一些大臣,其他大臣直接扭头就走。 苏青竺:“……???” 神经病吧,一个两个跟吃了枪药似的。 他最后才看向段秩,段秩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去找周归心了。 第133章 苏青竺:“……?” 好好好,都疯了是吧。 李洋的新品是芋泥馅的,周归心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旁边传来了段秩的声音:“皇上。” 刚刚消散的不美好的回忆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周归心把那一口蛋糕咽下去,警告地看了一眼段秩:“朕刚才没罚你是看在皇宫的份上,你别得寸进尺。” 段秩拉开了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没说话,只笑吟吟地看他。 周归心早就看破他面带笑容蒙混过关的伎俩了,无动于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甜品上。 “皇上,”段秩见这招不起作用,干脆直接开口,“下周就要开始下大雪了。” 周归心想了想,记得原文的剧情是段秩公司去山上团建,结果遇到了二十年未见过的大雪,大雪封山,段秩和苏青竺被封到一处山洞里,两人相依取暖度过了一周。从此周归心开始在段秩的心里渐渐淡去,段秩为自己的移心别恋痛苦不已,认为是苏青竺勾引自己,所以对苏青竺更铁石心肠了。 周归心:“……” 再想一遍,还是好狗血。 但段秩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来这件事,周归心放下了叉子,偏头看向段秩:“怎么?” 段秩笑了笑:“下周下大雪时,我会在皇上前院种上99朵玫瑰花,假如他们能在雪中盛开一周,皇上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第63章 吃醋 周归心握着叉子的手猛地收紧。 零下近十度的天,就算是一天那花便会有枯萎之势,两天估计就会开始掉花瓣,盛开一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只是想到这边科技的发达,周归心原本跳错拍的心脏又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淡定道:“这儿有温室技术,别以为朕不知道。” “不在温室,”段秩从容淡定地微笑着,“也不是大棚,就是长在外面的玫瑰花。”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自然,更不可能是假花。我送给皇上的,永远不会是假的。” 周归心睫毛颤了颤,看向旁边的苏青竺,苏青竺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便主动道:“以这个世界的技术,确实有点不可能。”在未来是可以的,未来好多植物的变异种都抗旱抗热,从春天一直开到冬天。 周归心沉默了几分,他心情复杂,只静静地看向了段秩:“……你,开什么玩笑呢。” 段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做决定。 周归心心慌得厉害,他忙低下头吃了一口蛋糕,故作镇定道:“朕不跟你打赌。” “好,”段秩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十分坦然地就接受了这个结果,“那我听皇上的。” 周归心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刻,他真怕段秩不管不顾地非要和他打赌。段秩敢这么信誓旦旦地给他打赌,肯定是有了万分的把握的。 这么想来,周归心觉得面前的蛋糕都食之无味了。他心想,若是他和段秩不是这种身份就好了,若是他俩在一个世界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刚才那一闹连带着他对段秩气都烟消云散了,就是相处起来还有些怪怪的。 还好陈御厨这会儿就做好了饭菜,周归心立刻钻去餐厅吃饭了。 这个点,那几个大臣也没吃饭,陈御厨就做得多了点,这群人刚被周归心罚过,眼下被周归心喊来吃饭,也是十分尴尬地坐在凳子上,跟一群被吓到的鹌鹑似的,只缩着脖子吃自己碗里的饭,别说说话,连咀嚼吞咽声都不敢。 周归心:“……” 他方才真的这么吓人吗? 他自我怀疑间,又被段秩喂了一块挑好刺的清蒸鱼。周归心之前在大周的时候吃饭还坐有坐相的,结果来这边被段秩宠得没边了,吃饭都得靠着人。 太傅对此也表示过不满过,给周归心说,即便不在大周,也得注意天子仪态。 周归心挨了好一顿训,连带着那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段秩把太傅的全当耳旁风,甚至为了哄周归心开心更纵容他了一些。 后来段秩离开,周归心的天子仪态就跟着回来了。 太傅这才发现,他训错人了,段秩,还没拿下他们皇上呢就如此祸国殃民。 周归心明显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心地给太傅道:“朕的仪态还是很好的!” 太傅:“……” 现在段秩回来了,十分霸道地把周归心的仪态又去了个一干二净,无底线纵容周归心的样子看得太傅鬼火冒。 “朕想吃那个燕窝。”周归心心底确实是喜欢段秩的,他俩在皇宫的时候也算互通心意,除了没有那个名分外和寻常情侣也没什么区别,周归心觉得新奇,便更愿意挨着段秩。 段秩听他讲,便给他端了那碗燕窝来。 “朕自己喝。”周归心察觉到太傅的隐约怒气,连忙从段秩手里接过来,慢吞吞地舀着燕窝喝。 段秩笑着看了眼周归心,又看向太傅。 太傅完全不害怕他,也凉凉地看着他,半晌,他勾了勾唇:“段少爷未免过于疼我们皇上了。” 段秩应了一声,像是听不出太傅言语下的怒气似的:“皇上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 “咳咳!”周归心听他这么一说,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第134章 “皇上!”装死鹌鹑们齐刷刷抬头,惊慌又担忧地看着他。 段秩忙拍了拍他的背,怕他呛得难受。 周归心等肺部的气顺了一点后,才在桌下掐了段秩的手一把,这么多大臣的面前,胡说什么呢! 周归心一抬眸,对上太傅平静的目光,心都颤了颤,他拉长了声音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太傅——” 太傅十分淡然:“皇上。” 周归心一见他这样就害怕,凭他的经验,太傅这样就是他开始被罚抄的开始了,想到这儿,周归心手都哆嗦了一下。 朕!绝不能!罚抄! 周归心忙起身,钻去了太傅那边,轻轻哼哼着撒娇:“朕知道错了嘛,朕下次一定专心吃饭,注意仪态。” “不只是吃饭,”太傅神色平静,“皇上站着的时候,若有段秩在身边,即便不是被他抱怀里,也是靠着他。” 周归心一噎。 可是,不用自己站着真的很舒服哎…… 段秩冷不丁的开口:“我乐意这么做,跟皇上可没关系。” “是吗?”太傅看向周归心。 周归心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太傅这次是铁了心要罚周归心:“臣看皇上是忘了天子仪态的重要性了,既忘仪态,那便是目中无礼,如此,便抄些《礼记》来吧。” 周归心手一哆嗦,心有戚戚,简直要哭出来了,朕不被罚抄已经好多年了……! 他抬眸看了眼太傅,太傅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是相当冷酷无情:“三遍。” 周归心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三遍不是十遍,还在朕的可接受范围内。 周归心吃过饭就跑去书房慢吞吞地抄书去了,段秩在一旁给他研墨,周归心开始抄的时候才觉得三遍还是太多了,便幽幽地给段秩说:“都是你的错。” 段秩失笑:“皇上说得对。” 周归心心都凉了半截,坐在凳子上,认命地抄写。 太傅的罚抄最狠的地方就在于不能有错别字,错一个字整张纸都要重写,周归心未登基时被他这一手段折磨哭过好几次,哭得福公公都心疼坏了,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抄写。可惜周归心的父皇觉得成效不错,便给了太傅这一特权,从此成了周归心萦绕不去的噩梦。 周归心一开始罚抄还频频写错,屡屡重写,后来就慢慢摸出门道了,要一口气抄得一字不错,就得高度集中精神,一点也不能放松。 更何况这次太傅还要求他用毛笔抄写,写得比钢笔慢多了。 周归心抄完五页纸的时候都过了快半个时辰了,他一扭头,才发现身边坐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太傅。 “太傅……”周归心喊了他一声。 “段秩给皇上沏茶去了。”太傅以为他要找段秩,便主动给他开了口。 周归心一噎,只是道:“朕好久没有抄书,朕抄得好累。” 太傅只微笑了一下:“臣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来找皇上的。” 周归心惊喜了一下,他就知道,太傅素来最疼他了! 不料太傅却是轻飘飘道:“所以臣就没给皇上设置时间限制,皇上沉下来心抄就是了,只要在臣可以接受的时间范围内,皇上就不算超时。” 周归心:“……” 他就知道,太傅对他下手最狠了。 他一下子就蔫了,慢吞吞又坐回了凳子里,备受打击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太傅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叹了口气,他挪了挪凳子,无奈地看向周归心:“皇上可知臣为何罚你?” 周归心嗫嚅着道:“……因为朕仪态难以入眼。” “皇上,您是皇上,”太傅哑然失笑,突然有点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他一直以为周归心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结果某些时候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即便有时仪态不好,也无人敢说什么的。” 周归心抬了抬头,不知道太傅想说什么。 “臣只是觉得,皇上近日来心乱得很,需要静一下。”太傅低了低头,所谓旁观者清,他本以为周归心可以处理好对段秩的感情这件事的,但是并没有,周归心看似做了一个中庸的决定,实则在举棋不定中越陷越深。 周归心收了收手,看看太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又有点难过了,他已经在尽力做好了,但是看起来还是不尽人意。 “皇上,恕臣直言,”太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皇上还是太犹豫不决了。” 周归心猛地抬起了脸,他道:“朕没有!” 他今日被段秩强行认清心里所想后,便立刻做出了决定。段秩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要舍掉这份感情,太难了,也太疼了,但是他是皇帝,他的责任心高于他的私心,他只能选择割舍掉这段感情。 “这样也不行吗?”周归心抽了抽鼻子,声音闷闷的。 “皇上。”太傅上前一步,轻轻地揽住了他,他在给周归心做伴读的时候,周归心每次挨了先皇的骂都跑他这儿来哭,在段秩出现之前,素来都是太傅去哄周归心的。 周归心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被太傅这般抱着是什么时候了,太傅不同段秩那般把他抱得严丝合缝的,太傅的怀抱和他的人一般,可靠却疏远,永远恪守着为人臣子的本分,绝不逾矩半分。 第135章 “臣的意思是,”太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皇上若是下定决心和段秩分开,就该一刀两断,止于礼便好,若是想同他在一起,那便坦坦荡荡地在一起,而不是如眼下这般,藕断丝连,没有名分,却还做着实实在在的事情。这般优柔寡断,对段秩太不公平,也让大周白白欠了您一个情。” 周归心身体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您是皇帝,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您的,”太傅一字一顿地说道,“您有义务对大周负责,但也有独揽大权、让天下人都听您的话的权力。” 周归心的心都颤了颤,他滚了滚喉结,闷声道:“朕不知道。” 太傅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只是道:“即便是偶尔任性一次,也不影响我们皇上做一个明君的。” 周归心嘴唇动了动,一抬头,越过太傅的肩膀,正好和门口的段秩对上眼。 段秩靠着门框,眼里平静得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平静过了头,以至于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看不出来什么端倪。见周归心看过来,段秩也只不过是微微挑了挑眉。 周归心身体一僵,明明他和太傅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没由来地有股心虚感。 太傅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便回过了头,看见了段秩。 段秩见他俩都发现了自己,便直起了身子,迈开腿,缓缓从门口走到了他们两个的面前,期间他一直看着周归心的眼睛,移都没移,只是站定的时候,才勾了勾唇:“早听说皇上在大周最疼爱的臣子便是太傅,今日一见,当真感情深厚,叫旁人都插不进去。” 酸。 这是周归心唯一的想法,这话把人的牙都酸掉了。 太傅松开了周归心:“既然如此,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周归心点了点头,乖巧道:“好。” 太傅离开时甚至帮他们细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一时只剩下两个人,段秩在他一步远的地方站着,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怎么让他越看越怪!周归心深吸了口气,莫名觉得尴尬:“你怎么突然来了?” “是,”段秩接了他的话,“看来我不该来。” 周归心:“……” 好酸啊,真的好酸啊。 段秩朝他走近了些,好似要和他面对面贴上了似的:“是我突然出现打扰到皇上和太傅难得的亲密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胡说什么……”周归心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危险了,但他又躲不开,他坐在椅子上,后面就是椅背。 段秩弯下了腰,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周归心整个人都罩在自己怀下。 “太傅抱得皇上舒服吗?”段秩幽幽地看着他。 “你说话好讨厌。”周归心往椅背里靠了靠,试图躲开段秩。 段秩连表面上的笑容都不维持了,他神色淡淡:“是,我说话确实不讨皇上开心,不如我现在出去,帮皇上把太傅找来?” 他嘴上这么说,但身上的气势完全出卖了他,周归心合理怀疑,自己若是说一个“好”字,段秩指不定会做出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64章 玫瑰 “你……” 周归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抿了抿唇,眼巴巴地看着段秩。 段秩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周归心,似乎不等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不罢休般。 “就这么喜欢他?”段秩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尽起,嘴上的话也不如一开始那般平静了。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警告道:“你吃味说我就好,别污蔑太傅的清白。”段秩说自己也就罢了,牵连到太傅他真的会不好意思。 段秩压了压身形,和周归心的距离一瞬间拉近好多,几乎要亲到周归心的嘴唇,他声音都沉了几分:“我说太傅,皇上心疼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注点……周归心快要被他气笑了,他踢了踢段秩的小腿:“别靠朕这么近。”靠这么近,吓死个人了。 段秩一动不动:“可不及皇上同太傅那般近。” 周归心哭笑不得∶“你乱吃什么飞醋?” 段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自然知道太傅和周归心没什么,但是他就是酸,酸周归心对太傅的依赖,酸太傅陪周归心那么多年,酸他俩是同一个世界。 他本就和太傅气场不合,方才一进门就看见太傅抱着周归心,火瞬间就起来了。一方低声轻哄,一方安静乖顺,容不下第三人的岁月静好模样,刺眼得很。 周归心自知理亏,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要不然,你也抱抱朕?” 段秩直接给气笑了,他长臂一伸,又恨又爱地把周归心抱进怀里,然后托着他的屁股,给两人换了个新的坐姿。变成了他坐在凳子上,周归心面对面坐在他的怀里。 段秩收了收手臂,将他抱得很紧,周归心都能听到段秩心脏的跳动声。 “喜欢我抱还是太傅抱,嗯?”段秩附在他耳边,低声轻问。 周归心窝在他怀里,懒洋洋道:“朕若是选了太傅,今日这书房就要被醋淹了。” “那便是想选太傅。”段秩得出了结论。 周归心:“?” 段秩脑子也被醋熏笨了吧! 周归心气道:“那你走,把太傅给朕找来。” 第136章 “太傅忙得很,皇上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段秩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周归心更舒服一些。 周归心还是最喜欢段秩抱他,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往段秩怀里越发靠近了些,嘴上却道:“太傅再忙,也会来找朕的。” “皇上一定要惹我生气吗?”段秩笑了笑,手不安分地捏住了周归心的下巴,大拇指却微微向上,用指腹摩挲碾压着他的唇瓣。 暧昧得很,又危险得很。 周归心心颤了一下,总感觉若是段秩有那个名分恐怕这次真得出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滚了滚喉结,故作怯怯的模样,湿润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选择,声音中都有些委屈:“朕给你解释过了,也给你道过歉了。” 当真会撒娇。 段秩再大的火也该灭了,不灭也得灭,他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转而专心地抱着周归心:“皇上知道我最想听什么的。” 周归心的睫毛垂了垂,半晌,他伸出胳膊环住了段秩的脖颈,贴着他的耳边,轻轻道:“朕最喜欢你。” 他说完,立刻又缩回段秩的怀里,在安全距离内笑盈盈地看着段秩,他第一次说这么直白的话,难免有些羞,以至于脸还有些红。 他刚才那句话说得又轻又乖,同一阵风似的,轻飘飘地就顺着耳朵吹进段秩心里了,撩得段秩的心化成了一滩春水。 段秩把周归心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几分,声音像是随着轻叹声送了出去,他说:“分明是我最爱你。” 让段秩这么一通醋下来,周归心也抄不动书了,他想起来太傅说的话,狐疑地看了一眼段秩:“太傅说你给朕沏茶去了,茶呢?” 段秩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声音平淡:“我第一次端着茶进来的时候皇上和太傅刚抱上,良辰美景,我实在不忍打扰,便又回客厅放下了茶,结果回来皇上和太傅还抱得异常火热。” 周归心:“……” 什么良辰美景,什么异常火热,这都什么词! “那你走吧,”周归心凉凉道,“让太傅回来和朕继续良辰美景。” 段秩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塞周归心嘴里,声音淡淡的:“臣恕难从命。” 周归心含着糖,慢吞吞地轻哼了一声。 段秩陪周归心抄了几天书后,就被周归心赶出书房了,无他,段秩实在是太烦了! 本身段秩在周归心身边就够周归心别扭了,现在段秩还跟那打翻的醋缸似的浑身散发着让人难以忽略的酸味,存在感更强了。尤其是太傅进来的时候,段秩直接从普通醋变成陈年老醋,酸得周归心实在难以静心落笔。 以至于一周了,他都没抄完。 连绵不断的细雪落下来的时候,周归心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段秩关在了门外。 “再打扰朕,朕绝对会治你的罪!”周归心撂下一声气话,就把门猛地关上了。 太傅听见声音,过来看了一眼,段秩同他四目相对,而后十分平静地离开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归心耳边终于清净了,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屏气凝神,安静地抄了很久,太傅说得对,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再这么静心地去做一件事情了。 周归心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方才放下笔。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夜里九点了。窗外寒风呼啸,似野兽吐气,连带着树梢都不停地晃动。 周归心肚子有些饿了,他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到了段秩离开前放入的饼干。 他还没来得及拆开,便听见窗户外传来了敲击声,十分有规律,轻重也适当,周归心听过这声音。 他一惊,胡乱地把饼干放回口袋里,连忙跑过去拉开了窗户——果不其然,是段秩。 “你疯了?”周归心震惊不已,爬窗户还爬上瘾了?书房比他的卧室还要高,风又那么大,周归心都不敢想他若是一个没踩稳摔下去会怎么样。 他让开了一点道,让段秩进来。 段秩跳进屋里,身上带着冷气与雪花,站在周归心的面前,安静地笑着看他。 周归心想说什么,却被他微凉的指尖按住了嘴唇,段秩微微一笑:“皇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周归心:“?” 怎么每次涉及礼物都要爬窗户? 段秩拉着他往窗边走了走,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那所谓的礼物。 只一眼,周归心便猛地攥紧了窗沿。 外面飘的雪已经变成鹅毛大小,纷纷扬扬地随着寒风肆意翻飞落下,整栋别墅都没有开灯,只有书房的暖黄色灯光挣扎着投出窗外,连着雪花一并落到地上。 而书房灯光照亮的那片土地上,正开满了玫瑰花,绽开得鲜红欲滴的花迎着书房的灯光,簇簇相拥,接住了这漫天的风雪。 天地间,白色与红色交织,被灯光一照,像是一场浪漫却悲壮的爱情话剧的盛大开幕。 满天都是冰雪花,满地都是玫瑰花。 冬风灌进窗户里,带动着书架上的玉佩晃动,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剑上,发出清脆的、独特的、叫人难以忽略忘怀的声音。 周归心久久没有回神。 他的嗓音也像是被这满天的雪花冻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他的心脏都变成了培育玫瑰花的土壤,随着每一次的鼓动争先恐后地涌出烈火似的花瓣。 第137章 这是周归心第一次听那玉佩碰剑的声音没有产生心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声音艰涩道:“朕不是同你说,不打赌了吗?” 段秩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便笑道:“所以这个是送给皇上的礼物呀。” 周归心忽然明白了,段秩这些天老是烦着他不让他尽早抄完书,就是想让他待在书房里去看这个场景。书房落下灯光的地方正好是玫瑰栽种的地方,不可能是巧合。 段秩笑了笑,这个确实是主要原因,但他其实也有在趁机借题发挥,毕竟能阻止周归心抄书的办法有很多,这个不过是下下策。 “我本来想栽的地方是皇上卧室的窗户正对着的那个地方的,”段秩给周归心披上了一件衣服,“但是想到镇国大将军会看见,那就是所有的大臣都会看见了,万一皇上害羞,生我的气,那就得不偿失了。正好皇上被太傅罚抄书了,便换了地方。” 而且书房的窗户处于别墅的背面,安安静静的,效果或许更好一些。 周归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段秩却是伸手帮他把窗户关上了,那呼啸的风声瞬间被关在了外面,连同玫瑰与雪都变得模糊起来。 周归心还没看够,见他关上,有几分不舍。 “冷。”段秩给他解释道。 周归心隔着一片雾气的窗户去看那片玫瑰花,良久都没有说话。 段秩身上回过暖了,便抱住了周归心,温声道:“皇上若是喜欢,我还可以给皇上弄。只是今夜有些晚了,不如先去睡觉?” 周归心没有回答他,目光还是流连在窗外的那片景色中。 “一周吗?”周归心冷不丁地发问,而后抬头,看向段秩。 段秩微愣。 “朕跟你打赌。”周归心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清明一片。 那花开得太热烈了,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散落的灰烬发着烫,怂恿着他做出荒谬的决定。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够荒谬,主角攻义无反顾地爱上另一人,主角受心安理得地摆烂摸鱼,万人唾弃的男配反倒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好好的一本小说,变得乱七八糟。 ——他按部就班地过了那么多年,冲动荒谬一次又怎么样? 段秩似乎没想到周归心会说出来这种话,半晌,他的眉眼渐渐柔和了下来,他说:“皇上,我会送你,即便是在寒冬也不会衰败的玫瑰花。” ——那是他绝境中仍义无反顾的热烈爱意。 段秩种的玫瑰花在第二天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周归心坦然地坐在凳子上,等着他们来询问自己。但是意料之外地,没有人哭嚎着“皇上,万万不可呀”之类的话语。 他们不过是互相忧愁地看着对方:“大雪天地爬三楼,皇上的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呀。” 周归心:“?” 段秩爬二楼或者爬三楼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去关心段秩吃不吃得消从这关心他吃不吃得消? 莫名其妙。 这场大雪要持续七天,那玫瑰花也要顶七天的风霜,正常来说,到了第三四天的时候,那些花便该败得差不多了。 周归心撑着伞,轻轻碰了碰面前的一朵玫瑰,那花立马羞涩着抖落了些许雪花,煞是好看。 也不知道段秩怎么种的,风雪越来越大,这花开得也越来越漂亮了。周归心嘀咕了一声,又忍不住碰了碰,生机零落的冬天,见到如此娇嫩旺盛的生命,总是会忍不住地开心的。 只是初见那一眼太过惊艳,后来再如何看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但并不妨碍周归心喜欢。 他连着好几天白天都往外跑,也不干别的,就围着这些花看,有的时候还会给它们打伞避避风雪,反而使自己落了一身雪,把福公公和太医吓得屡屡心跳骤停。 周归心乐不可支。就是段秩怎么也不肯告诉他这花是怎么种出来的,他去撒娇也不管用,段秩的嘴比灌了水泥还硬。 “嘴真硬。”周归心如此评价段秩。 段秩轻笑着把他抱紧怀里,只说:“皇上只要看结果就好了。” 他越是这么说,周归心便越好奇。段秩白天成日同他待在一起,要是有什么动作他肯定能察觉到,所以定是晚上去做手脚。 周归心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去看看。 连着好几天都大雪,乌云黑压压的,月光不曾泄进来丝毫,天地间好似都只剩了风声。 周归心蹲在别墅后院拐角的角落里,这儿很隐蔽,有建筑物的黑影挡着,若非刻意往这儿看,根本注意不到他。 怕发出声音,周归心就没有打伞。 他等了一会儿,果真看见了段秩的身影,周归心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段秩似乎真的没有注意到他,动作熟练地将面前的花刨出来,又栽了一株新的生机勃勃的玫瑰花进去。 起了风,冻得周归心的心都一晃荡,原来他看到的,是段秩每夜悄无声息地移植更换了的玫瑰花。 不败的从来不是玫瑰花,是段秩送给他的爱。 “冷不冷?”段秩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周归心心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但他迅速冷静了下来,他藏得那么隐蔽,应该是段秩给玫瑰花说的吧。 然后,他就听到段秩无奈地喊了一声:“皇上。” 第138章 周归心:“……” 再躲就没意思了,周归心扶着墙站起来,慢吞吞走了过去。 雪地里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近,直到交迭在一起。 半晌,周归心抿了抿唇,道:“你这算不算作弊?” 段秩轻笑了一声,他将带来的伞撑开,送到周归心的手里,道:“也不知道打个伞,感冒了怎么办?” 他做好这一切,又蹲下身去,继续他挖花种花的动作。 周归心撑着伞,缓缓走到他身边,帮他遮了遮风雪。 段秩动作一顿。 “你给朕说的,是能顶住风雪的玫瑰花,”周归心蹲在了他的身边,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但是你每晚都换新花,朕觉得你作弊了。” 段秩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那……”周归心的声音随着风都大了不少,“朕觉得那个赌注,你就输掉了。” 段秩这才偏头看了看他:“但是皇上喜欢这些花。” 周归心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有些紧张,脸也不知道是冻的缘故,有些发红:“朕是喜欢这些花……” “但、但是,”周归心低下了头,不去看他,声音小得好似要被风吹走一般,“朕更喜欢你。” 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段秩说话,便悄悄地偷看了他一眼。 不料段秩正在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有好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唯独不见欢喜。周归心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有些慌乱,撑着伞便想离开。 “周归心。”段秩突然叫住了他的名字。 周归心心底本就慌乱着呢,叫他这么一喊,瞬间跟那受惊的小兔一样:“啊?” 段秩站起来身体,缓缓靠近了他,温声道:“周归心,跟我在一起吧。” 周归心眨了眨眼睛,他有点害羞,脸红扑扑的,唇角却忍不住勾起,点了一下头,他停了停,又觉得这样似乎表达得不太明确,便道:“好。” 他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 总感觉自己答应的话说得好短,显得好敷衍。 “朕好冷,”周归心站起了身,找补似的把手伸给段秩,“别弄花了,朕想回去了。” 以往向来是段秩去伸手牵周归心,这是周归心第一次朝段秩伸出了手。 段秩稳稳地牵住,站起身,将周归心抱进怀里:“怎么这么凉?” 周归心哼哼了两声:“都怪你。快回去了。” 段秩笑了一下,将他横抱起:“好。” 夜晚的雪大了些,铺天盖地地压住娇嫩的花瓣,花枝轻轻发着颤,偶尔发出几分难以压制的、脆弱的声响,顷刻间湮灭在呼啸的风声中。雪化了水,一部分抖落在地,一部分却流入了花蕊里,可怜得紧。 泪眼模糊间,周归心眼前又晃过雪夜的玫瑰花。 他们的爱情像是雪夜盛开的玫瑰花,不合时宜、荒谬至极,却是一场盛大而美丽的奇迹。 第65章 事后 疼。 这是周归心睁开眼的第一想法。 全身都跟被碾过一般的疼,腰部以下最甚,简直像被碾碎了一般。 周归心抽了抽气,躲在被窝里,又疼又累,虽然已经毫无睡意了,但他压根不想起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原来如此,怪不得那群大臣成天念叨着他的身体吃不消呢,原来是这个意思。 “醒了?”段秩打开门,看见他,温声询问道。 周归心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昨夜的深仇大恨,他拿过旁边的枕头,毫不客气地朝罪魁祸首砸去:“滚!别出现在朕的面前。” 教养良好的皇帝难得骂了一次脏话,很明显气得不轻。 段秩接过那枕头,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坐到床上,把枕头放回原位,一手撑在周归心的头边,一手伸进被窝里去帮他揉腰:“疼不疼?” 周归心冷笑了一声,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他毫不客气地拍了段秩伸进来的手,还是道:“滚。” 段秩反手握住他的手,用手轻轻揉捏着,笑道:“这么生气?” 周归心挣了挣,没挣开,气得直接把头埋被窝里去不理他了。 段秩自知昨夜过分了些,扒了扒被子,露出他一点头来,道:“是我的错,是我没顾及皇上,说的话也过分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周归心昨夜的记忆全回来了,尤其是段秩说的那些话,跟回放似的一字不落地从他脑海里一一闪过。他羞愤交加,忍无可忍地一掀被子,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腰,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段秩想上前去抱他,周归心立刻警惕地看着他:“不许靠近朕!” 段秩:“……” 周归心随便找了件衣服披着,冷着脸走出了房间。 “皇上!” 一见周归心来,他的那些大臣们立刻想要迎上去,结果不知为何又停在了原地,咳嗽地咳嗽,低头的低头,扭头交谈的扭头交谈,就是不看周归心。 周归心:“?” 这又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一一看过面前的大臣们,后者接受到他的目光无一不选择回避。 直到苏青竺,周归心看向他,苏青竺只是轻轻咳了一声,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低下头去摆弄手机。 周归心盯着苏青竺的脖子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什么,随后又反应过来了,不会是他的脖子吧?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调出相机,相机刚映出他脖颈上的一片肌肤,周归心的手便抖了抖。 第139章 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布满了红色的斑驳痕迹。 “段秩!” 周归心羞愤欲死,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声音大得下面的臣子心都一惊。 段秩本就在他身后,一听他这声音就知道这一遭是躲不过了,便主动走上前,温声道:“我给皇上遮遮?” 周归心气死了,他瞪了段秩一会儿,难免又想到昨夜段秩那张讨人厌的嘴,他胸膛起伏了一下,眼眶又红又湿,简直要气哭了。 昨夜叫他轻点他反而更过分,硬是弄得他身上全是那种痕迹,丢死人了!还说那种话! 周归心这辈子的脸全在刚才丢干净了。 “来人。”周归心气得说话都有些发颤。 他的那群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前。 周归心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来,满眼怒意地回过了头,他的那群大臣吓得瞬间纷纷下跪:“皇上!” “侍卫长,”周归心点了人,重新回头看着段秩,恨得咬牙切齿的,“给朕把段秩的嘴封上!没朕的允许,谁也不许解!” 侍卫长迟疑了一下,还是询问道:“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这个封,是如何个封法?” “随便,朕不想听他说话。”周归心声音沉沉。 段秩走上前想去拉他的手,被他躲了过去,段秩便道:“臣还要吃饭喝水的呀,皇上。” 周归心十分冷酷:“那你不吃,饿死。” 段秩失笑地捏了捏他的脸:“最是无情帝王家。” 周归心没想到他还敢顶风作浪来对自己动手动脚,迅速地把目光放到侍卫长身上:“朕方才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皇上。”福公公迟疑着走上前。 “谁敢给他求情,朕一并把你们的嘴也封上。”周归心淡淡道,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段秩。 福公公不说话了,瞬间缩回了人群中。 周归心正在气头上,侍卫长不敢不从,上前给段秩说了一句“冒犯了”,便带着他去粘胶布了。 周归心沉着脸,坐到了沙发上,这边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半人看向福公公,一半人看向太傅。 福公公方才给段秩求情被警告,此刻不太适合上去,最终还是太傅去的。 “皇上,”太傅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披上,“即便是屋里暖和,也不该穿着睡衣就出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周归心闷闷地没说话。 “皇上可要吃饭?”太傅温柔地询问着,现在已经中午了,周归心早晨没起来,也该到饿的点了。 周归心光顾着生气了,让太傅这么一提,饥饿感才慢慢地爬了上来,他含糊了一句:“朕先上去洗漱换衣服。” “嗯,”太傅应了一声,“陈御厨做了您喜欢的口蘑炖鸡。” 周归心点点头,一时饥饿感更甚,想迅速上去,又被疼痛感扯住了脚步,他五官都疼得皱在一起,又怕别人看出端倪,只能放松表情,不紧不慢地上着楼。 好可恶的段秩! 周归心气得牙痒痒。 等他收拾好下来的时候,陈御厨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上,段秩嘴上贴了一片胶布,听见声音,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 周归心:“……”烦人。 他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才发现他的座位上放了一个柔软的垫子,这种特殊体贴的行为难免让周归心有几分社死感。 他僵着身子坐下,身旁坐的段秩便挪了挪凳子,挨他挨得近了些。 周归心:“……”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段秩便十分熟练地给他布起了菜。 周归心:“。” 平日里段秩给他布菜的时候,段秩自己也会吃点,属于周归心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现在段秩被他封了嘴,便只给周归心夹菜,看起来像是周归心把他当奴才使唤似的。 周归心觉得别扭,还没顺过来这口气,唇边便被段秩递了一口鱼汤。 他趁机看了段秩一眼。段秩面上丝毫不见被他封了嘴的生气与不满,眼里依旧盛满了笑意与爱意,对上周归心的眼睛,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喝,便准备撤开。 周归心张嘴喝了那勺鱼汤。 他不说话,段秩更是说不了,饭桌上一时安静得很,周归心还是第一次在苏家这么安静地吃过一顿饭。 他吃过饭,便离开了餐桌,段秩不知为何没有跟上来,兴许还在等他消气。 周归心原本要回房的脚步一顿,旋即去找了侍卫长,他抿了抿唇,道:“把段秩的胶带揭了吧。” 周归心吩咐完,便又回了房,他身体不舒服,还是喜欢躺着。 外面还在下着雪,段秩明显是去了外面的,进来的时候还带着寒气,周归心听见声音,只看了他一眼,又回被窝里待着了。 段秩走到他面前,拉了一下他的被子,询问道:“还在生气?” 周归心只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他拉了拉被段秩掀开的被子,整个人都钻被窝去了。 段秩便又掀了掀被子:“不怕憋到?”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段秩趁机往他手里递了一个东西,周归心看了眼,是个水晶球。 水晶球做工十分好,灯光迎着飞舞的雪花,里面是不同季节盛开的花,簇拥着一只趴在胡萝卜上的小兔。 “买这个做什么?”周归心觉得冰手,便放到了床头柜上。 第140章 段秩说:“是我做的。” 周归心的手一顿,看了眼那个水晶球,又看了眼段秩。他难免沉默了一下,段秩,莫非还是个木匠? “去外面找了点雪,”段秩给他说着,“和普通的水晶球不太一样,这个兴许明天就化了,皇上看个新鲜就好。” 周归心眨了眨眼:“啊?”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水晶球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好看一些,果然短暂的美丽就是好看。段秩脱了外套,很自然地钻进了被窝里。 周归心脑中一瞬间警铃大作,防备地看着他。 段秩笑了一下,道:“不闹你。” 周归心还是半信半疑的,段秩继续道:“不是想睡午觉?我陪你一会儿。” 周归心才不需要他陪呢。他还是好奇那个水晶球,想拿过来玩,又觉得那是那里面是真雪,自己手上的温度可能加速它的融化,便迟迟不敢捧着看,只放在床头柜上打量,他问段秩:“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段秩亲亲他的侧脸:“皇上不是讨厌冬天?我帮你把冬天关起来。” 这话莫名戳到了周归心的笑点,他笑倒在段秩的怀里,慢吞吞道:“胡言乱语。” 段秩顺势抱住他,十分贴心地帮他揉着酸疼的腰,周归心拿来那个水晶球,里面应该是用了一个小空调,吹着冷气,但那雪还是慢吞吞地融化着,底部肉眼可见地积了一层水。 再冷的冬天,也会融化的。 周归心冷不丁地想。 他放下了那个水晶球,被段秩拉着亲了一会儿,又想起来另一件事:“那院子里的玫瑰,到底怎么回事?” 段秩靠在床头上,一个一个地捏着周归心的指尖,捏完后又放到手心里揉搓着玩,听见他的问话,勾了勾唇:“皇上猜猜看?” 这事其实很好琢磨,周归心沉吟了片刻,段秩每晚都会去换新的花,那些新花应该就是从花店里新买的,旧花应该就枯死了。 他把猜测说出来,又忍不住点评了一句:“但见新花笑,那闻旧花哭。” 段秩笑了几声,给他说:“对也不对吧。那些花是我在温室种的,花怕冷,趁它们没死前移回去了。” 周归心万分意外:“你种的?!”原来段秩不止是木匠还是花匠! 段秩应了一声,低声道:“没走前不是和皇上在外面种了一批花束吗?要是那些花一株都没活,寓意怪差的,就自己在温室种了一批,想着到时候要是没有开花的,我就移过去。” 不曾想倒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他说得轻巧,期间苦楚只字未提。八年间,还债、建公司、建皇宫还要种花,都要赶上他大周开国皇帝那会儿那般忙碌了!周归心看了他一眼,迟疑道:“你真的……有空睡觉吗?” 段秩将手心贴到他的手心上,十指相扣牵着他,柔声道:“皇上心疼我。” 周归心:“?” 段秩的关注点怎么永远都这么奇怪? 他仔细打量了段秩一眼,发现后者眼里真的有零星的笑意在。 周归心莫名有点羞耻,就想抽出手来,被段秩眼疾手快地攥紧,凑到他耳边继续道:“只是这花移来移去的也活不了了,但是第一天的玫瑰还好好活着,我本想最后一天把第一天的玫瑰移回去,也算是开了一周,没想到提前和皇上在一起了。” 周归心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睡觉吧,”段秩揽了揽他,“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归心幽幽地看着他:“你还敢提?” 段秩失笑了一声,伸手抱住了他,说:“嗯,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少说一些。” 周归心瞳孔地震:“你还想有下次?!” “可是……”段秩亲亲他,将他塞到被窝里,“一辈子要好长的呀,心心。” “不许这么喊朕!”昨夜段秩就是这么喊他的,以至于这个称呼瞬间就勾起了周归心的不美好回忆。 段秩明显也是意识到这个事情了,他闷声笑了几下,只道:“雪还要下好久呢,先睡会午觉吧。” 第66章 捉奸 下雪的最后一天,段秩还是去把第一天的那些玫瑰花给移过来了。 周归心撑着伞,偶尔给他帮一下忙,雪扑簌簌地往下掉,偶尔有钻到脖颈里的,冻得周归心时不时缩缩脖子。 周归心讨厌冬天,更讨厌下雪,在大周时每逢风雪天必当在屋里待着,非必要一步也不会踏出养心殿。 眼下跟段秩来移花,倒觉得这风雪别有一番美态。 “移回温室,它们还会活着吗?”周归心实在喜欢这些玫瑰花,一想到它们会死掉,顿时有些难过了。 段秩手一顿,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皇上若是舍不得它们,那我想想办法。” 什么跟什么…… 周归心眼角染了笑意,踏着雪走向段秩,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嘀咕道:“你什么办法都会想。” 段秩抖了抖手上的土和冰水,给周归心捏了个小巧的雪人:“嗯,我什么办法都可以想到。”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为了你。” “花言巧语。”周归心脸皮薄,就算跟他谈了恋爱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这种直白的话,脸红了几分,接过那个雪人,百无聊赖地打量着。 一回生二回熟,段秩刨花种花已经相当熟练了,他上次种的花不太好,已经有了几分枯萎的趋势了,想来再移回温室也没有多大的存活可能了。 第141章 段秩想了想,回屋里拿了剪子来,把这几株的玫瑰修剪了一下,把上面的刺尽数挑下来,而后找了个好看的包装纸,包了起来,送给了周归心。 周归心看着面前这一大捧玫瑰花,眨了眨眼睛:“99朵?” 段秩应了一声:“对,皇上数过了?” “朕才没有,是你说过的,”周归心抱着那捧玫瑰花,左右打量了一下,“朕搜过了,99朵玫瑰花的意思是我永远爱你。” 段秩第一次要给他打赌的时候专门就提了99朵玫瑰花的事情,种花就种花,非得强调99朵做什么。周归心心下存疑,便专门去搜了一下,当真叫他搜到了。 段秩就知道瞒不过他,干脆坦荡荡承认了:“是,我永远爱你。” 周归心抱着玫瑰花,什么都不说,嘴角倒是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明日雪就停了,我去公司,皇上去不去?”99朵玫瑰花抱起来还挺费力的,周归心抱住花后就没再打伞,是段秩给他撑的伞,见周归心发顶落了一点雪,他一边问着话一边给周归心拂去了雪。 周归心倒是好奇段秩的公司长什么样,但是他又觉得明日一早自己估计起不来,还是没有给段秩一个准信:“再说吧,看朕能不能起来吧。” “行,”段秩也不逼他,“我给前台说一下,皇上若是来,直接找她就好了。” 段秩上次做得太狠了被周归心威胁“再这么胡乱来就永远别上朕的床”后倒是安分了几天,周归心也没再在中午起床过,只是周归心一到冬天就喜欢赖床,即便段秩不闹他,他也能赖很久。 是矣,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段秩已经离开了。 周归心从床上反应了一会儿,一看时间,马上便十点了,他换了衣服洗漱下去吃饭。 福公公看见他,立马迎了上来:“皇上,可要用膳?” 周归心点了点头,福公公便立马去招呼陈御厨备膳,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他们都去上班了,屋内静静的。 福公公怕周归心无聊,便喊了镇国大将军带着那小柯基过来。 小柯基很明显喜欢周归心,一进客厅就摇着尾巴撒丫子朝周归心跑来,把福公公吓得不轻,生怕它冲撞了周归心。 小柯基开心得很,绕着周归心的脚直打转,周归心被它身上的毛蹭得腿痒痒,眼里带了笑意,从炖得鸡汤里舀了一块鸡肉给它。 小柯基尾巴摇得更快了,坐到周归心脚边美滋滋跟他一起吃东西。 镇国大将军:“……” 混了几十年竟还不如一只会撒娇的小狗! 福公公乐呵呵地开口:“这个世界,不仅所有人都喜欢我们皇上,连小狗也是呢!” 周归心吃饭的手一顿,福公公这句话在他脑海突然勾起了什么奇怪的灵光,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打断了。 “皇上?”苏青竺意外的声音传来,“你没跟段秩去公司?” 周归心也有点意外:“你不是,也在段秩公司上班吗?” 段秩毕竟是老板,苏青竺还是个可怜的打工社畜,老板下雪美滋滋在家的时候,可怜的社畜还在每天按时打卡上班。所以苏青竺的上班时间要比段秩都准时得多,怎么这个点回来? “我……”苏青竺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归心旋即笑了笑:“朕知道了,你也想休息是不是?” 苏青竺笑了笑,但笑意尚未抵达眼底,便被其他情绪牵平了唇角,他低了低头,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走到周归心面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李洋又研发出来了新品,他说是受了上周大雪的影响,激发了灵感,让我拿来给你尝尝。” 周归心眼睛亮了亮,夸赞道:“皇弟!你真好!” 苏青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归心,半晌,才笑了笑:“你才是最好的呀,哥哥。”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喊自己,跟喊“皇兄”的时候不一样,这声称呼平白添了几分亲近感。周归心拆包装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拆开,笑道:“你再喊朕一声?” 苏青竺张了张口,直到周归心挖了一勺那块蛋糕,他才慢吞吞喊道:“……哥哥。” 他尾音刚落,嘴边便被递了一块蛋糕,周归心一手撑着餐桌,笑意盈盈:“皇弟叫得好甜,那第一口便赏给你吧。” 苏青竺的睫毛似乎是颤了颤,他笑笑,就着周归心的手咽下了那块蛋糕。 “好吃吗?”周归心问。 苏青竺点了点头:“好吃。” 周归心看着他的眼睛,眼眸弯弯的,像月牙似的:“那你就不要不开心了?” 苏青竺抬了抬眼,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为何没说下去,他偏了偏头,嘴唇微抖。 “皇弟,”周归心把那一块蛋糕都递给了苏青竺,“生辰快乐。” 苏青竺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周归心是怎么知道的。 周归心看出了他的疑问,便主动开口给他解释:“因为,剧情里有说啊。” 苏青竺和段秩在大山里被冻了一周,关系缓和了一些,彼时苏青竺心里想,倘若如此,也算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好的生日礼物了,结果第二天段秩的冷漠态度就把他的生日礼物砸了个稀巴烂。 苏青竺满怀希冀地过去,段秩莫名就发了大脾气,就连苏青竺顺手买的蛋糕都给砸了。 第142章 好不可怜。 “已经没有人会砸你的蛋糕了,”周归心有的时候觉得苏青竺也挺厉害的,若非这个世界出了bug,他就要硬生生遭受原著那些苦楚了,“朕昨日就吩咐陈御厨晚上给你做生辰宴了,朕送你一个蛋糕,好不好?” 苏青竺滚了滚喉结,周归心拿着纸巾的手碰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 “你怎么……”周归心有些意外,“还跟小孩子一样随时随地地就哭啊?” 苏青竺迅速用手抹去了泪水,道:“对不起。” 周归心:“……” 怎么道歉也这么实在?而且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啊? “算了。”周归心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苏青竺擦干净眼泪后,才勉强给周归心笑了笑:“今日也是我的生日。” 周归心顿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是,今日不仅在剧情里是他过生日,他本体也是今日过生日。 “那……”周归心迟疑了一下,“你想出去玩吗?” 苏青竺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感情,周归心看不懂,却知道对方眼里的所有情绪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真奇怪。周归心垂了眸,漫不经心地想着。 周归心脚边的小柯基抬抬头,看看苏青竺,又看看周归心,旋即欢天喜地地又蹭了蹭周归心。 正好周归心吃好了饭,便顺势把它抱进了怀里,挠了挠它的下巴:“怎么这么黏朕?” 小狗美滋滋地舔了舔他的手。 “朕想去找段秩。”周归心冷不丁地看向苏青竺。 苏青竺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 周归心欢呼一声,小柯基也跟着欢乐地“汪”了一声,周归心瞬间乐不可支,站起身,将小柯基放在了地上,给它告别:“朕要出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小柯基不知道听没听懂,一见周归心要走,迅速又摇着尾巴要跟上去,被镇国大将军十分霸气的一声“汪”威慑在了原地,尾巴和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水润剔透的眼睛可怜地看着周归心。 看得周归心心都化了,他扭头看向镇国大将军,不满道:“你别凶它,它这么小,能懂什么呀!” 镇国大将军:“……” 皇上居然因为一只小流浪狗凶本将! 周归心没那么多想法,只是迫不及待地换了鞋,眼巴巴看着苏青竺,像是在无声地催促他。 苏青竺笑了笑,跟上了他。 坐上车的时候,周归心便欲言又止地看向苏青竺,苏青竺接收到了他的目光,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周归心迟疑地摇了摇头,又很快鼓起了勇气想给他说,结果又蔫了,坐在车里,面目带了点忧愁。 苏青竺:“……?” 这小皇帝怎么了? 他思索了一下,冥冥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怕段秩的公司破?” 毕竟段秩在周归心心里的形象还是天天吃馍馍配咸菜的那种。 周归心轻咳了一下,含糊道:“朕若是去……那他得多尴尬啊。” 苏青竺:“……” 他沉默了一下,哭笑不得:“段秩的公司没那么破,毕竟是主角攻。” 周归心一想也是,若是真破得难以落脚,段秩也不会邀请他去了。 他放下了心,便专心去看车窗外的风景,一旁的苏青竺则是安静地坐着。 车里一时间很安静,周归心扒着窗沿,想跟别人说点什么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苏青竺猝不及防地开了口:“几个月前,我也是这样同皇上一起坐车的。” 那个时候周归心刚过来,苏青竺还觉得他和那些其他人都出了什么问题,心底厌烦还得做着表面和平来哄他,到了校园还把他弄丢了。 一晃几个月过去,周归心已经不再需要他来介绍所谓的新奇之物都是什么了。 “哎,”周归心疑惑地看了一眼,“那是什么?” 苏青竺的思绪被打断,他下意识看过去,人潮拥挤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画展。他想了想,道:“应该是一个个人画展。” 周归心扒着窗户:“一个人的画展吗?” 苏青竺应道:“是的——你想去?” 他问完这句话,司机便十分有经验地放慢了行车速度,并且开始寻找停车的地方。 周归心眼睛亮亮的:“朕想去!” “那好。”苏青竺应了他。 这个画展是一个新人画师办的,主要是为了扩大艺术影响力,便没有收取门票。画师似乎主要是画西方抽象派那种画的,周归心在大周画的画,在这儿应该称国画,还没见过这种画,一时看得新奇,又看不明白,便主动找了画师问他。 画师一开始还以为这人只是随口一问,后来发现对方居然真的认真思考并且和他讨论自己的画后,顿时有种他乡逢知己的激动感,和周归心滔滔不绝地讨论起来。 周归心听得也认真,时不时地跟他探讨一下。 苏青竺就跟在周归心身边,这画师的画兴许真的不错,来看展的人也多。周归心跟那画师说得也入迷,苏青竺一时不察就和他走丢。 在苏青竺以气喘吁吁的一声“皇上”打断打断周归心和画师的交谈后,周归心十分不耐烦地想去抓苏青竺的手,老是走丢,牵着总行了吧! 第143章 只是他的手都伸过去了,又想到那股致命的酸味,便扭了下手,改成了抓着苏青竺的衣角。 很好。 周归心甚是满意,继续和画师交谈。 苏青竺:“……”有种被周归心当小狗牵着的感觉。 苏青竺就这么给周归心当小狗当到了画展结束。 画师热情地看着自己来之不易的知己:“我请你吃饭吧?对了,你叫什么?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周归心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正准备一个个地回复,一抬头,就看见画展门口,段秩正似笑非笑地站着。 见他看过来,段秩的目光掠过他抓着苏青竺衣服的手:“前有太傅,后有苏青竺,我们心心人气真是高啊。” 第67章 庆生 周归心∶“……” 怎么就这么巧,每次都能撞见段秩? 他心虚地撒开攥着苏青竺衣角的手,眼巴巴看着段秩。 那画师见段秩面带不善,下意识挡在了周归心面前,还扭头问他:“他是谁啊?” 正好段秩走了过来,停在他们三人的面前,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归心,似乎要听周归心怎么说。 “他,”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周归心也不好意思跟段秩闹脾气耍性子,便主动走到了段秩的身边,道,“他是,我男朋友。” 段秩微微笑了一下,牵住了周归心的手。 画师一愣,他看看周归心,又指了一下苏青竺:“你男朋友不是他啊?” 周归心:“……”你可真会给朕找事。 段秩表情不变,但是周归心明显感受到他牵着自己的手紧了不少,周归心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是我的弟弟。” “哦,”画师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便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 周归心尴尬一笑,摆了摆手。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画师主动道。 周归心想了想,还是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随后便和他道别离开了。 一出门,段秩便轻飘飘道:“皇上真是好受欢迎。” “乱吃什么味,”周归心才发现外面已经黑天了,他奇怪地看向段秩,“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的?” 闻言,段秩的唇角的笑意都淡去了不少。周归心出门找他,福公公怕他出什么意外,便率先给他发了消息,结果他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周归心,只能给司机打了电话,才知道周归心半路跑去看画展了。 “皇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段秩想起这件事还有些气,但是又拿他没办法。 周归心不满地看向他:“你今日一来就乱吃味,现在还说朕,你好生讨人厌!” 段秩是开自己的车来的,周归心一扭头,走向苏青竺:“朕要和皇弟一辆车,你自己回去吧。” 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段秩长臂一伸,攥着手腕拉进了怀里,段秩揽着他的腰,低声道:“方才还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 “明明是你。”周归心拍了拍他的手,街上人来人往的,这么抱着,羞不羞啊! 段秩凑他耳边道:“心心,跟我一车。” 周归心的耳朵被他说话间若有若无的微热气息弄得滚烫起来,他偏了偏头,闷声道:“那你跟朕道歉。” “嗯,都是我不好,心心不要生我的气了。”段秩十分能屈能伸,此时全然不见刚开始那般理直气壮的吃醋模样。 周归心看向苏青竺。 苏青竺一愣,知道他是要和段秩离开了。 “注意安全,”周归心笑了笑,“这个点,回去正好吃饭!” 苏青竺点点头,道:“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段秩已经拉着周归心离开了。 苏青竺静静地看了周归心的背影一会儿,方才去找了司机,准备回家。 “啧,皇上,”段秩透过后视镜,冷不丁开口,他靠在驾驶座上,扯了扯领带,分开了几粒纽扣,“苏青竺都对你念念不忘。” 周归心本来翻着段秩口袋找小零食吃呢,闻言,看向段秩,反驳道:“你别乱说。” 段秩转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系好起身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咬了一下周归心的嘴唇,又恨又爱道:“我乱说哪里了?” 倒不疼,就是突然来这么一遭有点吓人。周归心吓了一跳,顺势拍了一下他的背:“吓死朕了。” 段秩从口袋里拿了几块饼干来,塞给周归心,道:“先垫一下,回家再吃饭。” 周归心接了过来,一边拆着包装一边道:“今日是苏青竺的生辰,朕让陈御厨按亲王生辰的礼制备的晚宴。” 他拆完包装,也没听见段秩回话,一回头,果不其然,段秩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皇上真是体贴入微。” 周归心牙一酸,手里这块饼干险些没吃下去。 “方才人多,朕才拽的他的衣服。”周归心含着饼干,含糊不清地说道。 闻言,段秩幽幽地看着他。 “朕过几日送你一个礼物,”周归心掰了一块饼干塞入段秩嘴里,嘀咕道,“天天这么酸。” 段秩不知道是被他的话还是被他的动作哄好了,不再纠结这件事,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问道:“怎么想起来看画展了?” 周归心还是不太喜欢系安全带,但是副驾驶座不系会被拍到,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窝在座位里:“路过而已,就好奇看看。” 第144章 段秩应了一声,随即道:“我也可以陪皇上来看。” 周归心乐不可支:“图穷匕见。” 说来说去还是在吃味,真酸。 段秩趁等绿灯的功夫看了他一眼,捏了捏周归心的手心,道:“若不是皇上,我也不会酸。” “什么呀……”周归心偏了偏头,自己酸还要怪朕,真讨厌,他看了一下午的画展,站了那么久,实在累,便道,“朕睡觉了,你到了家再喊朕。” 段秩从车后座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温声道:“睡吧。” 周归心:“……”怎么什么都有? 段秩笑了一下,见绿灯了,便继续开车:“皇上每次坐车都贪睡,专门给皇上准备的。” 周归心:“……” 他心底又羞又甜,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干脆拉过毛毯埋头睡觉去了。 段秩停好车,周归心还盖着毛毯睡得香甜,迷蒙着,他感到自己旁边进了风,冷冷的,旋即又有个热源靠过来,冷热交替间,周归心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段秩。 段秩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尖,问道:“吵醒你了?” 周归心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才发现自己是被段秩横抱在怀里,他晃荡了一下腿,示意要下来:“到家都不喊朕。”若是就这么进去了,周归心都不敢想有多社死。 跟那种带着男宠当众奢靡的昏君有何区别! 段秩轻笑了一声,把他放了下来,只道:“看皇上睡得香,没舍得叫。” “才不是呢,”周归心走在他身前,闻言回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你分明是想时时给别人说朕同你在一起了。” 段秩牵过他的手,笑吟吟地反问道:“不行吗?”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周归心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他饥肠辘辘,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见他俩,本来在屋里无所事事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皇上!” “你们还没有吃饭?”周归心有些意外。 “皇上不来,臣等不敢擅自用膳。”太傅微笑道。 周归心简直要饿晕了,拉着段秩迅速洗了手坐到了座位上,按照礼仪,即便是亲王生辰,也得是皇上坐主位,不过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周归心便让苏青竺坐了主位。 “不吃吗?”苏青竺见周归心坐下后迟迟不动筷,疑惑地问道。 周归心笑了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动了筷朕再动。” 说罢,周归心又看向围了一圈的大臣们,道:“听到了吗,今日朕的皇弟没吃过的饭谁都不准先吃。” 苏青竺一怔,在无数声低声应承的声音中出神地看着周归心。 “好看吗?”他看的时间太久,段秩凉凉地开口。 周归心也奇怪地看向苏青竺:“怎么啦?” 苏青竺只回答了段秩的问题:“好看,当真是人间盛景。” 段秩眯了眯眼。 周归心:“?”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苏青竺没再跟段秩争执,只是随便夹了一筷菜品吃了,他看向周归心:“皇上不吃吗?” 周归心笑眯眯道:“皇弟吃了朕再吃。” 他话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大腿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周归心寒毛都倒立了,恼怒地朝罪魁祸首看去。 段秩只朝他笑笑。 又乱吃醋!周归心表面没事,暗地里却是不轻不重地踢了段秩一下,以示警告。 “等等,”周归心见段秩还想对他背地里动手动脚,连忙一抬手,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周归心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高兴,“皇弟是这边时代的人,我们用这边的方式来给他庆祝吧。” 苏青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归心便叫陈御厨端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蛋糕,上面的蜡烛一跳一跳的,映在周归心面上的影子也是一跳一跳的。 周归心从陈御厨手里接来蛋糕,端到了苏青竺面前,眼睛亮亮的:“快许愿吧。” 苏青竺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直到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才闭眸许了愿,他睁眼的时候,蜡烛已经燃尽了,也不需要他吹灭了。 周归心纠结了一下,看向陈御厨:“烛花滴到的地方还能吃吗?” 陈御厨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了,皇上。” 周归心很明显地失望了:“好吧。”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兴冲冲地看了他的大臣一圈:“唱生日歌!” “这……” 有好些个人露出了迟疑纠结的表情,他们不会唱啊。 周归心也不勉强,他只会唱一点,也跑调,但重要的是心意嘛。 年轻皇帝清朗的声音在这方小空间内回荡。苏青竺得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旁人为他而唱的生日歌,他怔怔地看着周归心,半晌,偏过了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哥哥……”苏青竺眼眶似乎有些红,给周归心递了一杯酒,“我敬你,一杯酒。” 周归心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看着苏青竺手里的酒杯,还是笑了笑:“朕还没有吃饭,朕喝酒会肚子疼。” 苏青竺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似理解又似难过:“没事的,是我考虑不周。” “那就吃饭吧。”太傅开了口,算是给各方都一个台阶下。 “吃饭吧。”周归心也道。 段秩不知为何从刚才就没开始说话,只是周归心重新坐下来后两人靠得便又近了些,他熟练地给周归心夹菜到碗里、熟练地给他夹菜到嘴边、熟练地靠近他耳边说着让周归心害羞又生气的话,两人的气氛容不下第三个人。 第145章 苏青竺似乎是喝了很多酒,有时会撑着脸安静地看着周归心一会儿,有时又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 整个餐桌都闹哄哄的,唯独他这个寿星那儿显得异常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似乎都因为摄入酒精过多而变红了不少,他轻声道:“分明我认识你最早。” 此话一出,原本吵闹欢愉的餐桌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归心还在看着段秩给自己剥虾,闻言,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苏青竺一眼,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段秩将手里这个虾仁递到了周归心的嘴边,看向苏青竺,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黑压压地一片。 苏青竺也不害怕他,只是道:“一开始,他在这个世界上分明对我最好。” 段秩微微一勾唇:“一开始,对他怀有最大恶意的,也是你。” 周归心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从菜盘里又挑出了一个虾递给段秩,段秩接过来,一边给他剥一边看着苏青竺:“苏青竺,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闻言,苏青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露出了几分笑容,他看了看周归心,眼里带着的复杂情绪逐渐显露出来,痛苦、难过、纠结……各种负面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像一潭黑暗可怖的沼泽,叫看得人都深陷进去。 周归心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平静道:“皇弟,你喝醉了。” 周归心毕竟是帝王,面对如此炸裂的场面也能淡然处之,精致的面容上除了平静再没多余的表情,和平日里撒娇耍赖的模样全然相反,好似轻而易举地就能处理好一件事情。 从容淡然,温柔强大。 苏青竺张了张口,在这一刻,周归心的身影和他记忆里的人影终于重合了起来,他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周归心,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但周归心却没再看他,他拿过段秩给他剥好的虾仁,自己没有吃,反倒塞到了段秩的嘴里,而后他拍了拍段秩的肩膀,道:“朕吃饱了,朕想回去睡觉。” 第68章 下毒 次日,周归心又是中午醒来的。 “醒了?”段秩没去上班,也没起床,就从旁边揽着他。 周归心睁开眼又闭上眼,平息了片刻,还是觉得被心火烧得难受,他气得从一旁随便抽了个什么枕头砸他:“滚!” 明明是苏青竺的错!算他身上干什么!混蛋! 段秩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凑到他脸旁,耐心笑着:“都是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 周归心嗓子都有些哑,一点也不想看他:“朕要封了你的嘴!” “嗯,”段秩凑过去亲亲他,“皇上现在就封了我的嘴吧。” 周归心没想到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敢对自己动手动脚,气得差点哭了:“你还敢亲朕!” 段秩趁机将他抱怀里,温柔道:“心心,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带你去玩?嗯?” “大冬天的,朕才不出去,”周归心烦死他了,“赶紧回你的公司上班去。” 段秩见他气消了一些,便继续抱着哄:“昨日不是想来我公司?我今天带你去。” 周归心冷笑一声:“朕要你带?朕自己不能去?” 段秩低声笑了几下,知道周归心吃软不吃硬,便低声下气地给他顺毛:“是我求着皇上去看的,求求皇上了,让我陪你去公司吧。” 周归心快被他磨死了,本来身体疲倦得就烦,段秩还这样!他推了推段秩,皱眉:“起来,朕要起床了。” 段秩抱着他的腰身,细细密密的吻落到他的脸上,含糊不清道:“别生气了?嗯?” “段秩,”周归心幽幽地喊了他一声,“你再这个样子,未来一个月,你都别想上朕的床。” 段秩勾了勾他的手指:“别生气了,心心。” “你烦死人了!”周归心挣开他,拿过自己的枕头塞他怀里,怒气冲冲地趿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周归心最后在段秩的软磨硬泡中还是妥协了,无他,段秩实在太烦人了,要么不停在耳边絮絮叨叨,要么又亲又捏的,大有一番周归心不理他他就一直这样下去的架势。 周归心实在忍不了他了:“朕不生气了,好吧!” “那你说你爱我。”段秩十分得寸进尺。 周归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蓦地,勾了勾唇:“朕爱你?朕爱小柯基都不爱你,滚。” 段秩:“……” 小柯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欢天喜地地冲到周归心身边,美滋滋的绕着他打转。周归心弯腰把它抱到自己怀里来,挠了挠他的下巴:“宝宝。” 小柯基知道它在喊自己,十分欢喜地迎合他:“汪!” 修勾治愈世界! 周归心心情好了不少,跟小柯基玩了一会儿,才看向段秩:“走吧,去公司。” 段秩:“……” 他哄了半天,竟然还不如一只小狗来得效果好。 小柯基扒着周归心的衣服,舔了舔他的脸颊,周归心乐不可支,笑成一团,他扭头看向段秩:“朕要带着他去。” 段秩:“……” 见段秩不说话,周归心微微眯了眯眼:“你有意见?” 段秩微笑道:“没有。” 却在周归心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看了小柯基一眼,小柯基眨了眨眼睛,埋到周归心怀里,只拿屁股对着他。 第146章 段秩:“……” 段秩的公司规模其实还挺大,段秩去停车的时候,周归心好奇地在外面打量了一会儿,本想进去,却被保安拦了下来:“先生,禁止宠物入内。” 小柯基扒拉着周归心的衣服,可怜地呜咽了几声,周归心的心就软了,问保安:“它很乖的,不会闹的。” 保安十分冷酷无情:“规矩就是规矩。” “他可以例外。”段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给保安道。 保安给他打招呼:“段总。” 段秩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旋即带着周归心进去。 周归心抱着小柯基,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什么例外……净会说这种话。 段秩见他脸红了几分就知道他气消没了,凑过去勾了勾他的手:“怎么了?” 他其实本想直接告诉保安这是他老婆,但是周归心的脸皮太薄,他说完这话保准周归心就会羞得转头离开,这是段秩不想看见的,“例外”一词也够了,但凡这保安不笨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周归心偏了偏头:“没事。” 段秩笑了几声。 段秩简单带周归心转了一圈公司,他们段总娶了个长得特别好看的老婆的事情顿时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周归心对此全然不知,他坐在段秩的办公室里,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小地方。 很快地,他就看到当时他送给段秩的那幅画已经被他裱好了,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周归心看了看这副画对着的地方,一时震惊:“岂不是……凡事来跟你谈业务的人,都能看到?” 段秩笑笑:“是。人家问我这幅画哪来的,我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周归心抱着小柯基,莫名脸热。 这么堂而皇之的喜欢…… “以后就不一样了,”段秩走近了他,低声道,“以后我就说,这是我老婆送的。” 周归心羞死了,脸红的跟烘烤过似的,磕磕绊绊道:“谁、谁是你老婆……” 真讨厌。 段秩笑意渐浓。 周归心坐在段秩的办公椅上,用腿拨着转来转去,段秩站在桌子旁,看他玩得不亦乐乎,偶尔从兜里摸出几颗糖塞给他,不知道还以为周归心才是这里的老板。 段秩的助理敲了门,抱着资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一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坏老板的好事。 段秩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怎么了?” 周归心还以为他要工作了,忙从椅子上下来。 “这是今天上午的文件……”助理把数据放到桌面上,又迟疑着开口,“还有开除苏青竺的事情……” 周归心托着腮,好奇段秩的工作内容,又怕给他打乱,想看又不敢看的,十分纠结。段秩见状,直接推到了他的面前,温声道:“好奇就看,弄坏了我还可以打印。” 那助理又下意识地看向周归心。 周归心接触到他的目光,十分坦荡地给他打招呼:“你好。” 助理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下意识回了一句:“你好。” “张铭,我助理。”段秩见他打招呼,便给他介绍了一下。 又给张铭道:“这是我……” 他下意识想说老婆,又觉得周归心肯定害羞,便停住了,准备说成“伴侣”,谁知周归心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小声道:“老婆。” 张铭一愣。 段秩也一愣,他偏头看向周归心,周归心脸都快红透了,还自认为伪装地很好,分明下一秒就要钻桌底下去了。 周归心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但段秩方才顿的那一下让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总感觉自己像是那种不给别人名分的渣男一样,于是脑一抽就说了出来,眼下快羞死了。 段秩反应过来了,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应道:“嗯,这是我老婆。” 周归心听完这句连耳尖都泛了红。 张铭不愧是他助理,反应相当快,迅速改口道:“夫人好。” 什么夫人……! 周归心感觉脑子都要爆炸了,他一个男人,还是皇帝,怎得就让人喊了“夫人”! 眼见着周归心快到极限了,段秩看向张铭,道:“你先出去吧。” 张铭点点头,退得也相当迅速。 “害羞了?” 段秩走到他身边,周归心双手捂脸不想看他。 周归心相当熟悉段秩的脾气,眼下不换话题他能抓着“老婆”这件事说到天荒地老,他深呼吸了一下,提起来苏青竺的事情:“你要辞退苏青竺?” 段秩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周归心站起身,揽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你不辞退他好不好?” 段秩向来吃周归心撒娇这一套,眼下听见这种让人醋意大发的请求也不过揽了揽周归心的腰身,亲了亲他的嘴唇:“说说看?” 周归心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支支吾吾地:“就是……朕不想……” 段秩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他垂眸看着周归心,周归心也眼巴巴看着他,低声撒娇:“段秩……求求你了。” 段秩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满身的醋意全都化作一记在周归心唇肉上的不轻不重的啃咬:“惯会撒娇。” 周归心知道他这是同意的意思,瞬间眉开眼笑起来:“段秩,你真好。” 时隔好久,段秩再次收到了周归心的好人卡。 第147章 段秩跟周归心腻歪了一会儿便要处理公务,老板椅是周归心坐着,他自己就拉了个木凳子坐,周归心凑过去看他批文件,小声道:“你看朕像不像来监工的?” 段秩抽出一条胳膊环着他的腰:“嗯,皇上以后做老板,我给皇上打工。” 周归心大惊失色:“朕才不要。” 本来做皇帝就够忙了,来这边后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一当老板岂不是全完蛋了! 段秩失笑了一下,便道:“嗯,那皇上管着我就好了。” 周归心跟段秩去了那一次公司之后就来了兴致,一连好几次都往那儿跑,他也不干什么,就光看段秩处理公务。偶尔钻去人家员工堆里听八卦,听到震惊的还会偷偷来给段秩分享。 段秩:“……” 他公司的员工本是卷生卷死的那种人,盈利高是真的,但工作氛围难免沉闷了一些。周归心来了之后莫名就活泼了起来,有如一潭死水中游来一条活泼的小鱼,整个池塘都变得有生机起来。 连带着原本的万人迷苏青竺都黯然了不少,但没人在意,苏青竺本人也不在意。苏青竺生日那天闹出了那么大的难堪,结果次日照旧给周归心带李洋甜品店的小甜品,不知道是不是醒酒后忘了事。 他不提,周归心也从善如流地不提,只是苏青竺再给他带甜品,他总会分苏青竺一半,说是给苏青竺帮他带甜品的报酬。 两人分吃同一块甜品,甜不甜周归心不知道,倒是段秩快酸死了,周归心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扔进了醋缸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酸怕了,周归心后来便没再去过段秩的公司,一连在家里待了好几天。 “明天跟不跟我去公司?”段秩帮他洗好了澡,抱着他出了浴室,一边给他吹着头发一边问。他还是喜欢周归心在他身边的感觉。 周归心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靠在段秩怀里,闻言,他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道:“你下次再这么过分,朕就让人砸了你的公司。” 段秩亲亲他的嘴角:“皇上砸着玩就是,到时候我再建。”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段秩某些发言实在让人震惊,最主要的是,仔细想来,这事他还真能做得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段秩已经给他吹好了头发,周归心指了指衣柜,给段秩道:“你去看看。” 段秩挑了挑眉,走过去,衣柜里面是迭好的衣服,衣服之上,一副卷轴就显得特别显眼。 他拿了出来,走到周归心身边:“是这个?” “嗯。”周归心应了一声,眼里带了几分期待。 段秩旋即展开来——是一幅画,万马奔腾,掀起的尘土飞扬萦绕,栩栩如生地简直要踏出画卷。画的最下面,盖了周归心的章子。 “办公室里,挂这个。”周归心趴在床上,那个画像挂办公室怎么想怎么奇怪,还是万马奔腾图更大气,寓意也更好一些。 段秩无声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来:“皇上画的?” “好看吧,”周归心对自己的画技相当自信“这是朕前几日答应给你的礼物!” 段秩的心里像是被羽毛擦过似的,又痒又酥,他目光都柔和了下来,温声道:“特别好看,我明日便挂到办公室去。” 周归心满意了,催促道:“快关灯睡觉,朕好累了。” “嗯。”段秩亲亲他,关了灯。 第二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总裁夫人画了一副万马奔腾图送给了他们总裁,毕竟段秩带着裱好的图挂进办公司时的动静让人不注意到都不行。 他们公司的人有多感慨这件事,周归心的大臣们就有多嫉妒。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嫉妒得面目全非:“万马奔腾!还是皇上亲笔!臣也是开公司的呀!” 不止他开公司,四十多个人得有一大半都是开公司的,听见他这话,这些人大多面目扭曲了一下。 周归心和段秩回家的时候也没想到人居然这么多,他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好久未与皇上请安,臣等惶恐不已。”这群人早就找好了说辞,只字不提是因为嫉妒万马奔腾而凑一起说小话以寻求安慰。 周归心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他看了看,发现苏青竺不在。 福公公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便道:“苏少爷去给皇上拿甜品了。” “朕知道。”周归心应了一下,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福公公转念一想,也是,毕竟苏青竺去拿甜品的日期都是固定的。 这是这次苏青竺回来的似乎异常晚,周归心吃过晚饭,他才姗姗来迟,眼睛泛着红,似乎是哭过。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笑道:“皇弟。” 苏青竺在门口看了他许久,夜晚的寒风鼓动着他的衣服,显得他有点消瘦,他站在黑暗里,缓缓才踏入了门里。 “草莓巧克力蛋糕,你应该喜欢。”苏青竺笑了笑,将那甜品放在周归心的面前。 周归心看了他一会儿,一边拆着包装,一边问道:“皇弟,你近来瘦了好多。” 苏青竺身体似乎是僵了僵。 “草莓巧克力!”周归心眉眼亮亮,这次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将蛋糕一分为二,他没有分给任何人,只是用勺子挖了一块,一边往自己嘴里递去,一边道,“皇弟,你要好好吃饭呀,再这么瘦下去就不健康了。” 第148章 他说完,便想咬掉那块蛋糕。 不料意外突生。 “啪。” 周归心的手被打到一边,勺子脱了手,连带着蛋糕一并掉在地上。 蛋糕落下,迅速化了水,把那一块地板都熔化了。 第69章 往事 “皇上!” 侍卫长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将苏青竺踹跪在地,一手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一手用锋利的匕首抵着苏青竺的脖颈。 福公公尖细着声音喊:“护驾!护驾!” 太傅心都要吓停了,连忙跑过去将那一整个蛋糕都打翻在地,蛋糕落了地迅速化成一滩水,将那处的地板腐蚀得一干二净。 方才周归心若是吃下去,必死无疑。 “皇上!” 事发突然,他的大臣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住了他,如见仇人般死死地盯着苏青竺。 距离周归心最近的段秩手发着颤,害怕、生气、憎恨种种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将他的心脏紧紧包裹住,他沉着脸看着苏青竺,眼里黑压压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极度可怕的气质。 反倒是周归心,似乎早有预料地坐着,他的手还保持着被苏青竺打开的姿势,目光中也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青竺。原本带着笑意的唇角渐渐收敛了起来。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将天子不怒而威的压迫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归心,”苏青竺缓缓开了口,“我见过你。” 周归心没说话,他收回方才被苏青竺打的那只手,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抱臂看着苏青竺,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你……”苏青竺的声音有些艰涩,这些话好像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瘫坐在地上,闭上眼又睁开,“你不是bug。” 他抬了抬脸,客厅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异常孤独,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你……你也是npc。”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呼吸一停,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在本就安静的客厅里,周归心眼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手指似乎是收紧了一些。 苏青竺看着他,嘴角泛起了苦涩的弧度,他像是一个临终之人想起明媚的过往来那般,半是怀念半是痛苦地重复道:“周归心,你不是这个世界的bug,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主角npc。” “口出妄言!”水师提督“呸”了一下,一脚将苏青竺踹翻在地。 他动作太快,侍卫长来不及抽离匕首,匕首尖划破他细嫩的皮肉,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血痕,苏青竺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周归心。 “皇上!”礼部尚书面色阴沉地出了列,“臣看苏青竺分明是刺杀不成,才乱说这些话语的。” “皇上,行刺是死罪。”刑部尚书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周归心闭了眸,终于开了口:“太医,给他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皇上!”太医又惊又怕,没想到周归心居然还想给他处理伤口。 “去吧。”周归心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连尾音都像是随着叹息吐出来的一般。 苏青竺看着他,眼角却蓦地淌出两道澄清的泪水来,他心脏疼得厉害,恍惚间竟觉得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他心房的血液。他想,他早该想到的,这般脾性的皇上,他只见过一位,世间兴许也就这一位了。 太医不想给苏青竺处理,奈何皇命难违,他沉着脸检查了一下,苏青竺的贱命实在好得很,居然只是划了一道小口子。 末了,太医只是给他贴了一个创可贴,看得出来是受个人情绪影响了。 他处理好,周归心便睁开了眼睛,道:“继续说。” 苏青竺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周归心,眼里翻腾着好多复杂的情绪。 苏青竺是个孤儿。 从他有印象起,他便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游离在那个繁华星球的贫穷阴暗角落里,在这个豪强家族掌握帝国命脉的星球中,他是最低等的存在。当然,不止他这个星球,其他星球也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他这个星球最强大,所以体验更明显罢了。 这种经历造就了苏青竺敏感自卑的性格底色,却也磨练出了他不服输一心向上爬的坚韧来。 凭着这股劲儿,他考进了帝国最好大学的数学系。苏青竺长得有几分姿色,属于雌雄莫辨那种类型的,在大学也被人追过,男的女的都有,只是他一心争取更好的前程,便通通拒绝了。 同很多俗套的小说情节一般,有个对苏青竺求而不得的富家子弟恼羞成怒,拿毕业威胁他。 那时星际还乱得很,很多相关法律都不成体系,有钱有势的人就是可以横着走,苏青竺没有办法,只能和他谈。 可是喜欢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富家子弟不满苏青竺的毫无爱意,还是动了怒,苏青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在被逐出校园的时候还有几分痛快的解脱感。 没关系的,世间那么多条路,不一定只可以走学历这条路。苏青竺故作愉快地想。 只是命运向来喜欢跟他开玩笑,他刚找到了一份工作,就被车撞死了。 苏青竺死前还在想,他这一生忙忙碌碌,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到时候警察来收尸,也没有个可以通知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可怜他。 结果他就被那个什么时光回溯的系统绑定了,系统说,等你攒够时光值,就可以回到想回去的时间。 第149章 苏青竺心想,原来那场车祸不是命运的戏弄,而是怜悯。 「你要去攻略每个世界的主角受。」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苏青竺恶心得要反胃,他想,比起回溯,他最恶心的还是同性恋,无论是攻还是受,他都一样地犯恶心。 多好笑,他因同性恋变成这个逼样,若要获得救赎,还是要靠那恶心的同性恋。 可是他要回去。 苏青竺手抽了抽,还是咬牙同意了。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不顾一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一定要。 他必须回去,他恨死上辈子的那些人了,他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攻略度20%便可脱离世界,60%代表任务及格,会有固定的时光值拿,100%任务圆满完成,时光值翻倍计算,同时可以自选下一个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是新手世界,为了给宿主美好的体验,所以降低难度,50%即为100%,祝愿宿主任务完美完成。」 苏青竺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又走上了这条路,想到要和男人接触就犯恶心。 系统很快传来了剧情,是一个古代背景的任务世界,他要攻略的对象是当朝皇帝。 新手世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选身份,其他任务世界都是订好了身份的。当然,其他任务世界也并不会像段秩这个世界般会给剧情只要照着走就可以,或者说,苏青竺只碰到过段秩世界这么一个例外。其他世界都是直接扔进去,然后点出攻略对象是谁,两眼一抹黑就开始攻略了。 他的那个新手世界也一样。 毕竟是苏青竺的第一个世界,他对同性恋的抵触感还特别强,只知道任务对象是皇帝,也没听对方的名字,甚至选了一个不受宠的高官庶子的身份。 无他,那个庶子很可怜,被人嫌弃不说,居然还吃不饱、穿不暖。 在苏青竺演技并不出色的前期,这种几乎本色出演的人物还是很好扮演的。 他记得第一次见那皇帝的时候,是在西北战事告捷的庆功宴上,他身为不受宠的庶子,照例被其他世家子弟欺辱。 被推入寒冬结冰的池塘时,他隐约看见了一抹明黄色。 次日,他醒来时便发现处境好了不少,他那个高官父亲却是面色凝重地坐在床前,道:“昨日皇上发了大怒,说这种腌臜事竟然出现在宫里。他们欺辱你,你不会跑吗?” 苏青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想说,若是苦难真的追着人,人是跑不掉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便宜爹怒气不打一出来。 苏青竺偏过头去,没说话。 便宜娘上前阻止了他爹,道:“老爷,不可再罚了。这话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苏青竺没说话,他觉得嘲讽。 后来好几天他都没有再见过皇上,他家里的人渐渐又放松了警惕,在一次莫名被嫡子说偷了东西后,便宜爹忍无可忍地把他罚去跪地了。 数九寒天,大雪纷飞,还是夜晚,结了冰的地面几乎要把人的膝盖都冻碎。 他只穿了里衣,忍不住地发抖。 “怎得了这是?” 冷不丁地,身后传来一道清朗温柔的声音,旋即头顶的风雪被挡住了。 他未来得及抬头见人,面前原本嚣张跋扈的人却是纷纷跪了下来,惊慌不已:“参见皇上。” 皇上。 苏青竺便没再抬头,转而跟着跪下:“参见皇上。” “令子是犯了什么错,让爱卿动了如此大的火气,让人冰天雪地里冻着?”皇上轻飘飘地问着,苏青竺透过地上的影子,知道皇帝为他撑了一把伞。 “回皇上的话,”便宜爹惶恐不安地跪着,“小儿手脚不干净,所谓小时偷针,大了偷金,臣也是不得已才如此罚他。让皇上撞见如此家丑,是臣的过错了。” “哦……”皇帝应了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朕知道。不过朕还是有句话不得不说,爱卿行了这小会儿的礼手便冻红了,令子有再的大错,也不该是这个罚法,天寒地冻的,穿的如此之少,一个不小心,怕是要出人命吧。” 苏青竺静静地听着,一会儿觉得这个皇帝声音很好听,一会儿又觉得他是同性恋恶心至极,两相矛盾间,竟没察觉院内只剩下了他和皇帝。 皇帝说:“人都走干净了,还不起来?” 苏青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因不能直视龙颜,便垂着头。 皇帝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道:“朕知道你是攻略者。” 苏青竺身体一僵,满脑子都是完了,新手任务还没开始他就要失败了,可是他好不甘心,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 “20%的攻略度就可以,是吗?”皇帝温声询问着。 苏青竺默不作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皇帝继续道:“20%的意思其实就是攻略对象不希望你会死掉,朕方才救了你,应该是可以了的。你看看攻略条,到20%了吗?” 啊? 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苏青竺的预料,闻言,他下意识地去看了眼任务条,果不其然,已经到达20%了,他稀里胡涂地回答道:“到了。” “那就好。”皇帝笑笑,他似乎还未有苏青竺高,却伸手帮后者拂了拂肩上的雪花,苏青竺低着头,只能看到他明黄色的衣袍,隐约可见纤细的腰身。 第150章 皇帝说:“拿了20%的攻略度,便走吧。更多的朕给不了了,以后去别的任务世界小心一些,祝你早日归家。” 皇帝说完这些,转身便踏着雪离开了,风雪大了些,苏青竺终于动了,他扭过头,只能看见一个撑着伞远去的明黄色身影,乌黑的发丝与雪花齐飞,衣袍轻轻鼓动着。 苏青竺怔怔地看了很久,才脱离了那个世界。 他上辈子至死都没体验到的温柔与温情,在那个雪夜获得了。 苏青竺还是很讨厌同性恋,但是有个人是例外的。因为这个人,苏青竺同那些攻略对象和解了,同那位皇帝相比,他们都是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npc,也就是一群死人。苏青竺不把他们当人看,只是按照人设行事,什么样的人设最好完成任务,他就呈现什么样的性格,高冷的、傲娇的、绿茶的…… 偶尔会有对攻略对象产生反感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去想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如此,便能继续完成任务。 有的时候苏青竺会很后悔没有见过那个皇帝一面,他想,既是主角受,合该有天人之姿的。有的时候他又庆幸自己没有见过皇帝的模样,否则他去攻略其他任务对象时,恐怕难以代入皇帝的身影。 苏青竺从未把对皇帝的心思往那方面想过,他心底始终认为自己是直男,但是他又说不清对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情感,只知皇帝是最特殊的人。 一朝入梦,难料此后竟会频频思念。 第70章 危机 周归心沉默着听完,什么表示也没有。 太傅拧了拧眉:“你也说了,你不知道那皇帝的名字,也没见过他的样子,既是如此,又如何知道那是我们皇上的。” 周归心眸光闪动了一下,重新抬眸看向苏青竺。 苏青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是系统说的。” “那也不对,”左相适时插嘴,“你不是攻略主角受吗?这个世界你攻略对象可不是受。” 苏青竺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半晌,他道:“因为这个世界是个福利世界,只要跟着剧情走就可以了……” 他一心想完成任务回去,根本不在意攻略对象是谁,更不会管攻略对象是攻还是受。现在想想,这个世界真的满是疑点。 周归心想到了什么,终于说了一句话:“雪停的时候,你的系统就回来了。” 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异常冷静。段秩下意识攥住周归心的手,周归心看了看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对,”苏青竺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是它让我杀的你。” 系统回来的时候苏青竺正在走剧情,他刚把杯子放在接水处,许久未听的系统音就传了过来。 「系统为您服务。」 苏青竺一愣:“你修好bug了?” 这段日子的相处早就让他习惯了周归心和那群狗腿们的吵闹,一想到马上就要听不见了,心底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经检测,周归心及其大臣的数据发生错误,被人恶意复制到该世界,请宿主完成您于本系统中的最后一项任务——杀死周归心。」 苏青竺的大脑一时间没法处理这种过载的信息量,他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杀死谁?” 「周归心。」 他过于震惊,以至于热水满溢出了杯子也丝毫没有发觉:“周归心不是bug吗?什么叫做杀死周归心?” 「不是的。周归心是另一个世界的攻略对象,因为觉醒自我意识导致那个世界久久无人攻略成功,最终主系统下命令销毁那个世界,但那个世界的人物数据皆被他人恶意复制到了这个世界,经系统检测,周归心为数据支撑本源,只要杀死周归心,其余人物数据皆会消失。」 苏青竺沉默了良久,系统寥寥几句话,让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半晌,他声音艰涩道:“他是我新手任务世界的那个皇帝,是吗?” 「是的。」 苏青竺攥了攥手。 「请宿主按照要求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后,将破例直接穿越时空满足宿主的愿望,反之,本系统将直接脱离宿主。」 “你要离开?”苏青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的,”系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这个世界和周归心只能存在一个,倘若周归心安然无恙,那么主系统将在24h内销毁本世界,作为任务的惩罚,宿主也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就是说,杀不死周归心,他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死。 系统给了苏青竺一剂腐蚀性极强的毒药,无色无味,混入食物中绝不可能被察觉。 “你最终决定要杀朕,”周归心听完了他的叙述,而后又无奈地笑了笑,“但还是没下去手。” 苏青竺抬着脸,看向他的眼中似乎有眼泪在闪动:“……对不起。” 周归心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他的大臣们皆是一边紧张不已地看着他,一边防备地看着苏青竺。 “放开他吧。”周归心给侍卫长道。 侍卫长迟疑了一下:“皇上……” 周归心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压着他也没用呀,还有十二个时辰,这个世界就消灭了。” “皇上,”御史大夫上前一步,“此事事关重大,这苏青竺的话未必可信,臣认为,还得再三考虑再做定夺。” 第151章 “是啊皇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周归心笑笑:“不必了。” 苏青竺方才叙述的时候,他虽有震惊,却不认为苏青竺是在撒谎,因为每一句话都勾起了他心底的痛楚,他反倒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与无可奈何。 他想,他定是经历了过了,才会对此只有了然而无半分质疑。 他们两人一站一跪,苏青竺神情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年轻帝王撑着伞,替他挡住了好多风雪。 怎么会不遗憾呢?分明是他先遇见周归心的,分明周归心最先展现出来的善意是给他的。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的。 要回去复仇是假,他是想回到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研究出来再见那皇帝一面的方法。 他和那富家子弟谈过恋爱,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也是接过吻的,已是肮脏至极。还好他还有一颗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的心,不知道递过去皇帝会不会看一眼。 不看也没关系,他只想再见他一面。 他喜欢周归心。 谁料造化弄人,他为了不让自己的心里住进别的人,一开始刻意疏远周归心,却没有意识到,能让自己动心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那岂不是,”太傅蓦地开了口,“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苏青竺回过神,应了一声:“打翻蛋糕的那一刻,我的系统就剥离了。” “这……” 在场的人无不露出惊慌失措的事情。想来也是,本来只是凑一起说点小话的,结果突然就世界末日了,任谁不可能会镇定。 “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周归心看着苏青竺,苏青竺低头沉默不语,答案便十分明确了。 周归心又看向段秩,段秩捏了捏他的手心,温声道:“我想想办法。” 周归心本来有些慌乱的,但段秩此言一出,却让他镇定了几分,甚至有心情笑了几声他说:“你能有什么办法呀?” 可是……段秩可是给他在雪夜里都种出玫瑰花的人呀。即便周归心知道基本上没可能,但就是莫名相信了段秩会想出办法的。 他想起来段秩给他说过的:“总会有办法的。” 周归心闭了闭目,他想,总会有办法的,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呢。 半晌,周归心微微皱着眉,看向苏青竺:“按照你的说法,是有人把朕和其他人的数据复制到这个世界来了,是吗?” 苏青竺点点头。 周归心想到了什么,立刻给他道:“朕去拿个东西。” 他丢下一句话就跑,以至于很多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周归心冲上楼梯,冲入房间,将那个保险柜拿出来,精准地输入了密码,拿出了那半边芯片。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又出现在了客厅众人的面前。 周归心喘着气,举起了手里的芯片:“就是这个,朕是被它带来的。” 苏青竺脸色微微一变,段秩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我可以看一眼吗?”苏青竺问。 太傅有些担心:“皇上。” 周归心还是偏向信任苏青竺的,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苏青竺说得还是没有错的,是矣,他给太傅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那芯片递给了苏青竺。 侍卫长放开了苏青竺,但还是防备着他。 苏青竺接过来查看了一会儿,微微拧着眉:“这种级别的芯片,我那个时空也是不常见的。” 段秩插了话:“也就是说,这个芯片来自未来?” “嗯,”苏青竺十分肯定,“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另外一半。” 段秩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芯片,那芯片到他手里的一瞬间,他脑海中闪现过一系列光怪陆离的场景,但那些场景都像是充满了刺眼的白光一般,叫人看不清。 他仔细想去,头却像是被无数根针刺入了一般,头疼欲裂,他闷哼了一声,周归心心一惊,忙从他手里抽出了那半片芯片。 “另一半,肯定在这个世界。”段秩还没从刚才的股疼痛中缓过来,他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咬牙道。 得知这个事情,众人并没有很高兴——这世界这么大,找一片半掌都不到的芯片,无异于海底捞针,谈何容易? 段秩已经缓过来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对上周归心担忧的眼神,不免心下一软,将周归心拉入自己怀里,揽着他的腰身,将下巴垫在周归心的肩膀上。 周归心手指屈了屈,一时没舍得挣开他:“段秩,你还好吗?” 段秩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还好。” 周归心还没见过他这般模样,死亡的压力突然就落到了他的肩上,周归心心一沉,却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没到最后,”周归心的目光一个一个从他们面前扫过,“还不一定会死——就算是死,也得努力过再说。” “另一片既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有找到的希望。”周归心突然镇定了下来,他的目光异常坚定,声音沉着,让人听去便自然而然地产生安全感与信任感。 “就像在大周时,朕不会放弃每一个人,也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不要放弃朕,更不要放弃自己。” 他说完这句话,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雷,漆黑的夜晚狂风大作,而面前的大臣便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震声道:“臣等愿追随皇上,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152章 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信念感,一时竟盖过了窗外呼啸的狂风。 段秩松开了周归心,周归心身形笔直,立于众臣之前,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却显得他愈发矜贵冷静,九五之尊,风姿尽显。 “朕登基时,走过殿前长阶,向大周的所有人保证过,朕登基后必定行仁孝之道,以礼治国,以孝治国,勤政爱臣,凡在位一天,必定以天下黎民百姓为先。” 周归心即位时只有十三岁,转眼多年过去,当年的誓词似乎还在耳边响起。彼时文武百官跪于长阶之下,他的誓词经由春风有力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皇天后土皆是见证。 此时当年的少年皇帝已经玉树临风,身前跪着的大臣还一如少时一般,一个也不少,一个也没多。 周归心看了他们一会儿,倏地一挥袖,身姿挺拔,龙气萦绕,满身的贵气与威严:“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他于此时再念当年即位的诏书,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比任何鼓励话语都要振奋人心,他面前的大臣个个心如擂鼓,仿佛又回到那日新皇登基时的期待与喜庆之中。 “臣等誓死效忠皇上!” 他的大臣齐声高喊,跪下叩首。 恍惚间周归心好似回到了大周,身上龙袍委地,金线绣着腾飞的龙随着走动若隐若现,他目光沉静,道:“朕也,誓死守护你们。” “平身吧。”周归心拉过凳子坐下。 直到那些大臣们都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段秩才回过了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归心,万人拥簇,坚定稳妥,好似天边永不落下的骄阳般耀眼。 他绝不会,让这样的阳光消失。 “朕觉得,”周归心思索了片刻,才开始道,“这个芯片绝对不会在让人找不到的地方的。”比如大海的某处,不可能的。 “既然这一片能把朕带到这里来,说明另一片也有类似的功能。”周归心徐徐道来。 段秩接了他的话:“皇上是怀疑他在我们刚来的地方?”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主动道:“皇上。臣认为,它很大可能就在苏家别墅里。” 苏家别墅不仅是重要的剧情展开点,也是最多穿越者的聚集地。 “前一个原因还可以理解,后一个应该是皇上那片芯片发挥的作用吧。”左相拧了拧眉。 段秩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周归心,正好周归心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无声地互通了一个结论。 “不如各人去各人在这个世界醒来的第一处地方找找吧。”段秩冷不丁地开口。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人多,散到各处去找东西也方便一些。 “皇上,”太傅一拱手,“臣认为,大概率是在段少爷那里。” 毕竟他们对那片芯片都没有什么反应,唯独段秩反应颇大。 周归心笑笑,看向段秩:“朕也是这么认为的。” 段秩说:“我觉醒意识的时候,是在段家。” “那这样,我们两人一组,”周归心迅速地想好了对策,“苏家留四个人在这里搜,就算找不到芯片,可疑的物体也不要放过。其余的便去各个苏醒点去查。” “朕和段秩,去段家。八个小时后,无论找还是找不到、找到了别的东西,都要在这里集合。” 天外已经彻底黑了,周归心坐到段秩车上的时候,段秩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害怕吗?” 周归心勾勾唇:“朕可是皇帝,朕什么也不怕。” 段秩笑了一声,亲亲他的唇角。 只要和周归心在一起,生死都无所谓。只是想起周归心明媚的笑容,他还是想争取一线生机。 段家破产之后,这栋别墅不知为何也没被收去,反而是在这里落满了灰和蜘蛛网,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可怖。 周归心心脏跳了一下,往段秩那儿靠了靠。 段秩笑了一声,揽住了他的肩:“不是说不怕?” 周归心脸红了一下,故作淡定地嘴硬道:“这俩又不是同一件事。”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理由太牵强,便连忙扯开话题:“段家还挺大,这要怎么进去?”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段秩从旁边的一个小门里钻了进去。 周归心:“……” 这是狗洞吧。 他迟疑了片刻,时间实在紧迫,他还是一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站起身便被段秩搂进了怀里。 这算是进来了前院。 段秩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用砖砸开了客厅的落地窗,这才算是进了屋内。 周归心总感觉这屋阴森森的,他往段秩怀里靠了靠,轻声问:“我们要分开找吗?” “不分开了吧,吓到皇上了怎么办。”段秩含笑的话语一出口,手心不出所料地挨了周归心一记掐。 “心心。”段秩亲亲他的侧脸,牵住了他的手,十分有目的地带着他往一处去。 周归心十分疑惑:“去哪里?” “地下室。”段秩言简意赅道,从他踏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冥冥中就有一股声音喊他去地下室。 周归心只好跟着他去。 第153章 出奇意料地,地下室并没有上锁。他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与疑惑的神色。 段秩伸出了手,缓缓将门打开。 周归心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手电筒的光小心翼翼地照进落满灰的地下室,周归心瞳孔一缩。 第71章 密码 昏暗逼仄的房间内,老旧的墙上写满了周归心的名字,暗红色的字迹,叫雪白的灯光一照,看着尤为可怖。 周归心心尖一颤,却发现墙上写的不是仅仅是自己的名字,还有“我爱你”,以及少数的“白月光”。 这个场景给人的冲击力太大,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像是难以控制自己双腿般缓慢地走了过去。 地下室已经满是灰尘,潦草的字迹隐约看见当时书写者的慌乱与着急,准确来讲,像是书写者生怕自己遗忘了似的,才如此乱写一通。 他细细打量,发觉这些其实都是一些句子——“周归心,我爱你”,亦或者是,“白月光,周归心”。 后者还和剧情有所关联,前者确实叫人看了心悸。 周归心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他的手指不受控制似的抚上了墙上暗红色的字痕,字写得慌乱,但周归心却十分眼熟这个字体。尤其是“周归心”三字,横竖点折,顿笔起笔皆是周归心所熟悉的模样。 ——这是段秩的字迹。 周归心心尖一跳,剧情里从未提及过这个场景,说明这是现在的段秩写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景,才能让向来风轻云淡的段秩写出这般混乱又刻骨的字迹。 蓦地,他的指尖一怪,撤回来的一瞬间,上面跟着掉下来了斑驳的红色物体,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的两眼旋即一黑,是鲜血风干后结成的块状物。 这些暗红色的字迹,不是油漆,是段秩用鲜血写出来的! 地下室的墙上到处写满了这种字迹,每一个字的每一条线条都像是拆开了,又重新编织成了一张血红色的网,将周归心牢牢地束缚在里面。这般束缚,让他近乎难以呼吸。 周归心肩膀都有些颤抖。 “当时,”段秩缓缓开了口,“我肯定要忘记你了。” 周归心偏过头去看他。 段秩笑了笑,一如之前无数次的那般温柔与体贴,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痕,道:“剧情说,我最后喜欢上了苏青竺。我猜,我当时已经爱上你了,所以才会用这般方式来提醒自己,我爱的是你。” 再反复的心理暗示也抵不过鲜血淋漓来得刻骨铭心。周归心是他甘愿鲜血淋漓的一切正当理由。 段秩看到这些字迹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肯定了——这是他写的,这也是他的血。 “周归心,”昏暗的光线下,段秩的神情看不太清,手机手电筒散发出的光照耀着空气中漂浮的颗粒,他的声音异常坚定,“我肯定在你来这里之前就爱上你了。” 周归心心脏猛地一跳。 忽然地,段秩好像又回到当时在校园里初见周归心的那一刻了,那时他的小皇帝茫然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段秩却冥冥中感到一切偏了轨的事物都归位了。 他的一见钟情,来源于他的鲜血淋漓。 而他对周归心,不仅仅是一见钟情。 “那个玉佩撞上剑,会发出独特的声音,”周归心声音微颤,“每次听见它,朕都好难过,让朕的心脏好疼的那种难过。” “朕猜测,朕忘了好多东西。”周归心攥了攥手。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末了,他说:“我也忘了很多东西。” 他俩无声地对视片刻,似万般情绪似乎都要随着跳动的心脏喷涌而出,但眼下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合适时候。 周归心一抹脸,冷静了几分,道:“先找东西吧。” 段秩应了一声,跟他在地下室找了起来。 地下室放的都是一些陈旧的零碎事物,不说破椅子破书破茶壶这种了,就连高中时候的破考试卷子都有。 段秩翻过那张卷子,发现是当时十一月份的月考试卷,当时他每天都给周归心辅导,如今想来,竟恍若隔世。他掀开月考试卷,下面正放着一个漆黑的盒子,即便是黑暗中,这盒子也泛着隐约的光芒。 一看材质,便不是当今世界可以打造出来的。 段秩不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但他却像是控制不住似的脱口而出:“我找到了。” 周归心一惊,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慌忙跑过去,在段秩身边蹲下。 这盒子通体漆黑,没有锁,只在上方有一条紧闭着的空隙,连录入指纹的地方也没有,不知道是怎么打开的。 “先走,”周归心当机立断,“苏青竺或许知道。” 段秩应了一声,两人又将地下室搜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遗漏的东西后,方才拿着它驱车回去了。 段秩开着车,周归心在副驾驶座上一边抱着那个盒子一边给他的大臣们发消息,说立刻去苏家别墅里集合。 他正给留在苏家别墅里的太傅发消息,眼睛不经意地瞥到外面的天空,心随之一颤,连字都忘了打—— 漆黑的夜空好似破了一个大洞,那洞周遭泛着白色的光芒,正缓慢地朝四周扩大着,所到之处,云、星、天都化作一些乱码散去,那些白色的光芒,兴许就是无数个乱码组成的。 第154章 段家所在的地方有点远,来回要三个小时,不过三个小时,天便破了如此大的洞,周归心勉强维持住冷静,说话的声音却难掩颤抖:“段秩,再开快点。” 段秩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破洞,他闭了闭目,握紧了方向盘,只给周归心道:“坐稳一点。” 周归心连忙应下。 段秩油门加到最大,风疾电驰地就朝苏家开去。 他俩到苏家的时候,人已经是齐的了。周归心顾不得其他,慌乱地抱着盒子跑向苏青竺,急切地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苏青竺连忙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我并未见过这种东西,应该是很高科技的储物箱?” 周归心的心都沉了几分。 “皇上,”太傅走到他身边,“不要着急,还有十几个小时,我们慢慢试,一定可以打开的。” 周归心眼眶都有些发红,他何尝不知这件事,可是概率太小了,这种未来的材质,现在的东西如何破开?但他不能慌,他一慌,他的大臣们更慌。 周归心深呼吸了几口,他看向他的其中一个大臣:“监察御史,朕记得你是在科学院任职。” 监察御史知道他要问什么,忙应承了下来:“皇上,臣这就拿着这东西去那里看看。” 那儿科技发达,说不定可以暴力破开。而且眼下世界已经混乱了,npc们都被剥离了意识,根本不需要报备走程序,方便得很。 周归心又点了几个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去书房,取了歼邪剑下来。 太傅一愣:“歼邪剑?” 周归心总觉得这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说不定有什么奇效,他拔出剑,让监察御史把东西放在地上,旋即毫不客气地劈了上去。 雪白的剑光闪过,周归心手心被震得发疼,难以握住剑柄,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那盒子还完好无损。 “皇上!”他的大臣们慌作一团。 周归心手还有些抖,被段秩拉过去仔细地查看检查着,周归心道:“朕没事,你们先去吧。” 监察御史他们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给周归心告退后便拿着那盒子火速地离开了。 “那我们……” 苏青竺迟疑地看向周归心,他们就在这儿干等着吗? 周归心手心还红着,被段秩心疼地揉着,他道:“现在每个人都把剧情——尤其是自己来到这儿的剧情说一遍,朕觉得,那箱子,恐怕还是要密码才能打开。” 而那密码,兴许就藏在剧情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天空不知不觉间被光圈吞噬干净,那光圈压了下来,这个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周归心咬着手指,他身边的人已经把经历的剧情全都说过一遍了,但还是毫无由头,死亡的逐步逼近让他心底油然而生好多焦躁的情绪,他难掩烦闷地咬住了手指,靠疼痛逼自己冷静下来。 “有办法的。”段秩把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上面已经有一些血迹了。 周归心看向段秩。 “有办法的,不要着急。”段秩重复道,“有办法的。” 他这话说起来自己都没有什么底气,不过是一个安慰周归心的借口罢了。周归心看着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彻底断开了,他眼里突然涌出了好多泪水,却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段秩。”周归心喊了这么一声。 段秩向来了解他,将他抱到了怀里。 “朕想不出来办法,朕不知道。”周归心心慌得厉害,他想,若是这个世界真的坍塌了,他就再也见不到段秩了,他身边也不会再有他的大臣们了。 段秩素来能言善辩,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抱着周归心的手收了收,轻声道:“没事的。监察御史他们还没回来呢。” 周归心滚烫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落到段秩的脖颈里,他真的好没用,他救不了段秩、救不了他的大臣们,也救不了自己,可是他已经尽力了。 周归心一崩溃,其他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福公公想说些什么,但周归心哭得实在太难过了,他又闭了嘴。 就在这时,监察御史他们回来了。 “监察御史!”刑部尚书惊喜道。 监察御史脸色惨白,后面的人也都沉着脸,他们将那个黑色盒子重新放到了地上,对着周归心跪了下去:“皇上,臣等实在无能……” 周归心闭了闭目,湿透的睫毛颤了颤,他一抹眼泪,勉强笑了笑:“没事的。” 陈御厨迟疑了一下,询问道:“皇上要吃梨花酥吗?我看时间还来得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水师提督瞪了他一眼。 陈御厨据理力争:“皇上都多久没吃东西啦?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周归心听他们吵架,以往只觉得头疼,眼下却听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意味,他笑笑:“无碍,朕便不吃了吧。” 此刻只有三小时了,吃不吃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靠在段秩怀里,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嗐,”福公公甩了甩拂尘,笑着看了看周归心,“老奴能跟皇上同日去,也是老奴的福气啦。到了下边,老奴还服侍皇上。” 周归心转了转头,看向他,他蓦地笑了一下:“那,朕还给你买拂尘。” 第155章 福公公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陈御厨说:“到了下边时间就充足了吧,倒是臣再给皇上做梨花酥。” 他说完这句话,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用打火机烧掉了。 周归心看向他。 陈御厨嘿嘿一笑:“这是皇上的食谱,臣怕臣忘了,先烧过去。” 周归心眼角笑出了温柔的弧度:“好罢。” 他的大臣们一见这架势,纷纷叫唤着“皇上”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一如既往得吵,期间还混杂了几声狗叫。 段秩稳稳地抱着他,两人的手心相贴,十指相扣。 他们吵了一阵,便又各自找了个地方坐着,别墅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还剩一个小时的时候,苏家的别墅开始被光圈吞噬了,周归心从里面看出去,突然发觉那些光彩斑驳的乱码消散时居然别有一番美感。 他想起了什么,好笑道:“朕之前考试,有次月考的作文还是‘如果世界明日就坍塌,那么今天我会对你说___’,不曾想现在世界居然真的要坍塌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段秩身体一僵,连和他相扣的手指都收紧了一些,手骨硌得周归心手疼,他还没来得及问,段秩就松开了他,而后猛地跑到客厅地板中间,捧起了那个盒子。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纷纷看向他。 段秩声音有些颤抖,试探着开口:“如果世界明日就坍塌,那么今天我会对你说——周归心,我爱你。” 一片寂静中,只听传来了“哒”的一声。 ——盒子开了。 第72章 寒冬1 他早该想到的,他考那次试的时候已经在苏家了,试卷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段家的地下室?还正好盖着这个黑色的盒子? 没有锁、没有指纹,只有可能是声控。 他太着急了,才没注意到密码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底下。 多年前,他看到题目的第一反应就是:周归心,我爱你。而这正是声控锁的正确密码——无论是谁问出那个题目,他奉上的答案,永远是这六个字。 时间过去太久,段秩也就没有想起来。 方才周归心提起来,他的脑中混乱的一切才像是如遭雷劈般清明了许多,一些看似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隐藏的线才渐渐浮现了出来。 眼下峰回路转得过于突然,周归心坐在原地愣了很久,才不可置信地跑去找段秩。段秩打开了那个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确实是芯片的另一半,上面还刻着段秩的名字。 芯片刚入手的一瞬间,段秩的脑海中就闪过好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一大段记忆,他的大脑一时涨得有些疼,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周归心还以为怎么了,惊慌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段秩额头冷汗都下来不少,他脑中的记忆恢复得有些又快又多,比起说是恢复,不如说是这个芯片正在源源不断地倾倒给他更准确一些。 “没事。”段秩的记忆恢复得很乱,就像是错了章的小说,要想看完整还是得先排好序才是,但眼前并不是时候,他只是给周归心道:“这两个芯片,拼起来吧。” 周归心一愣,和段秩四目相对,段秩给他点了点头,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周归心咽了一口唾沫,从衣兜里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半芯片。 两人执着芯片的手缓缓靠近,屋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周归心紧紧地盯着芯片间的距离,见它们越来越近,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偶尔地,他的面前会闪过一些并不清晰的画面。 直到“咔”地细微一声,两片芯片终于合而为一。 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周归心出了一身的汗,还在想下一步怎么办,突然发觉芯片发出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热来,烫得他手指生疼,下意识松开了这个芯片,段秩亦是如此。 芯片明明没有被他们拿着,却稳稳地浮在了空中,它原地轻轻跳动了几下,突然以一种非常迅速的恐怖速度飞上了天空,很快便消失不见。 苏家别墅的分崩离析顿时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天上突然泻下来一股倾盆之势的白光,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铺天盖地地就笼罩了下来,原本空荡荡的漆黑天空开始蔓延出来蔚蓝的颜色,坍塌的一切都在这股白光里重构。 周归心一时看得有些发愣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股来势汹汹的白光就降临到了他的面前,晕过去前,他的视野里还是刺目的白色,和其他大臣震惊跑来的场景。 嘉定十一年。 方才入冬,西北战事大捷的喜讯便传入了京城。镇国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一众魁梧的士兵,威风十足地从京城的大街上走过。马蹄阵阵,似乎连青石板路都踏得抖动不已,但围在一旁的百姓并不害怕,反倒发出阵阵的呼声,街旁楼上的女子掷下鲜艳的花朵,落到人上、马上,最后又落到地上。 周归心站在皇宫的宫门前,身后是一众文武官,眼见着战胜的队伍临近了,镇国大将军也没想到皇上会亲自前来迎接,连忙下了马,和他的士兵一起行了礼:“参见皇上!” 周归心连忙上前扶起了镇国大将军,含笑道:“将军为平定西北叛乱立下了汗马功劳,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第156章 镇国大将军一拱手,银色的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光芒,他声如洪钟:“保我大周边疆稳定,是臣职责所在。” 周归心笑了笑,他清声道:“将军今日刚回宫,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先回去修整修整。朕已命人明日晚上在皇宫中摆庆功宴,来给将军接风洗尘。” 镇国大将军面上依旧十分沉着冷静,唯有语气中泄露了几分受宠若惊之喜,他道:“谢皇上恩典。” 长长的行军队伍按规定是不得进入皇宫内的,他们停在了皇宫门口,只留了镇国大将军随着周归心一并进入皇宫内。 周归心是昨日上早朝时得知西北战事大捷的消息的,兵部尚书禀报之时,镇国大将军已然快马加鞭地率领着行军在往京城赶的路上,不曾想竟真让他们次日赶到了,周归心便来到宫门口迎接。 镇国大将军毕竟还穿着盔甲,在皇宫中待了没多久便告退了。周归心让一旁的福公公将他送出去,一个人在桌边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按着眉心。 今日是第二日,不知这次何时出现……也不知会出现什么人…… 不日过了多久,福公公才慢慢地出现在了门口,他的拂尘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地,见周归心坐在桌前,便低声问道:“皇上可是乏了?” 周归心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伸手从桌上的盘子中捻了一块枣泥糕吃。 枣泥糕向来甜腻,周归心不常吃,要吃必定会配点茶水喝。福公公知道他这习惯,便主动伸手给他斟了一杯茶。茶汽氤氲间,周归心抬了抬眸,问道:“福公公,今日可曾看见什么新面孔?” 福公公苦恼地回复他:“哎呦皇上,您可别为难老奴了,别说新面孔,这西内军营中的旧面孔老奴也认不全呀。” 也是。 周归心本就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他一边吃着枣泥糕,一边叫福公公把给他收集来的民间话本递上来。 周归心简单扫了两眼封面,而后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书,抽了出来。 福公公一边帮他研墨一边道:“说起来,好像确实有听说西内军营出了个英雄。” 周归心翻书页的手一顿,而后漫不经心地捏着书页,似是随口一问:“哦?是谁?” “好像是叫段秩。”福公公回答他。 那段秩原是西北当地的一名普通百姓,镇国大将军在同敌军纠缠不下时,敌军将领的脑袋被他百里之外射穿了,那场攻城之战就顺势获胜了。 事后镇国大将军去询问,才知道居然是个布衣百姓做的。 “倒是个人才。”周归心撑着脑袋,听完福公公的叙述后,才来了这么一句。 入了冬,养心殿内的炉子烧得通红,偶尔发出“啪”的一声,燃着的安神香香味淡淡的,一切都叫人昏昏欲睡。周归心看了一会儿书便不看了,他打了个哈欠,福公公便立刻问道:“皇上,可要午休一会儿?” “嗯,”周归心含糊地应了一声,“今日是初一?” 福公公笑道:“是初一。今个儿的夜市都热闹得紧,皇上想去吗?” 周归心轻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福公公又要替朕打掩护?” “皇上注意安全才好,”福公公的拂尘一甩一甩的,“有人来老奴便说皇上已经睡下了——皇上可千万要早些回来。” 周归心登了基之后便像是被困在皇宫了似的,每天都是养心殿和议事殿两头跑,每逢宫里举办些热闹活动的时候,周归心眼里的亮光总让福公公不是滋味。再怎么说,他们皇上登基时也不过一十三岁,还是小孩子呢。 “转眼皇上已经在位十一年了,”福公公便感慨了一句,“日子过得真快啊。” 周归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又垂下了眼帘,他笑笑,没有说话,只道是:“朕乏了。” 福公公立刻伺候他上床午休去。 周归心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皇宫外的夜市了。他未登基前倒是常去,彼时他还是太子,被父皇和太傅齐齐下手按着学习国政事务,日日煎熬之下,竟生了叛逆心思,经常半夜溜出宫去逛夜市。 那时福公公遇见人来寻他,便道:“太子殿下已经歇下啦。” 而事实是周归心正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中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看杂耍,吃小吃,再买点其他东西回去。 他第一次跑出来的时候还给福公公带了外面的糕点,不料福公公大惊失色,颤着大肚子就要把那糕点的油纸扔掉,一边用火折子烧了一边道:“皇上下次可不要带这种来宫里了……叫人一看就知道您跑出去了。” 周归心乐不可支。 福公公从他小就疼他。 周归心收回了思绪,他上次去还是刚登基时悄悄溜出去结果被侍卫长破坏的那一次,而后事务繁多,他也没那个心思去,如今叫福公公一提,反倒是有几分心思蠢蠢欲动。 明月高悬的时候,周归心换了一身黑色的轻劲装,给福公公说了一声,便神神秘秘地离开了。 他熟练地从小道上躲着巡查侍卫,又熟练地找到宫墙中较矮的那一段,助跑了几步,而后一脚踏在墙上,借力握住墙头,手一撑,身轻如燕地便飞了出去。 他稳稳落地,悄悄地走了出去。 那热闹喧哗的夜市还和记忆中的一样,周归心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地方,还没进去,便闻到了好多食物交杂在一起的香味,诱人味蕾。 第157章 叫卖声、欢笑声、杂耍引来的叫好声,混杂在一起一浪接一浪,周归心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他欣然走了进去,才发现这儿已经有几分大变样了。 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又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今日是初一,难免人多了些。 周归心方才在外面不觉,如今一走进来便体会到了,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挤得难受,他只能顺着人潮流动的地方走去。 人多了也不好,人多是扒手最佳的掩护。几乎是一瞬间,周归心就感到自己的腰间一空,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才发现荷包没有了。 周归心:“?” 偷东西偷到朕的头上了?! 周归心又惊又气,想来那扒手还没走远,便转过身想去找。 不料他猛一回头,却是撞上了一个人,对方衣料上的纽扣硌得他额间一疼,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不知踩到了何物,身形不稳,眼见着就要往一旁栽。 对面的人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两条小臂,扶住了他。 “多谢。” 周归心也下意识握住了他,他抬眸的那一刻,远处盛大的烟火升入空中,炸出了漂亮的花朵,盖住了寒月的清辉,下雨般连绵落下。 对面的人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皇……” 眼看着他就要喊出来,周归心心下一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衣角晃动,发丝微乱,天上烟火与人间盛宴之间,他们的目光正相对。 第73章 寒冬2 周归心还没撤回来手,忽听一阵慌乱的马蹄声,伴着一个男人的锐声叫喊:“马受惊了!快躲开!” 周归心只觉腰身被人往前推了一把,他整个人都落到面前的男子的怀里,原本捂着男人的嘴的手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子,男子的胳膊揽着他,抱着他往旁边跑了几下。 “皇上小心。” 他们原本站过的地方有马惊慌地窜过,马蹄十分有劲,被撞一下或者踏一下必定疼得不行。 周归心看着他,他也看着周归心。 那马还在街上横冲直撞,引得百姓频频尖叫哭泣,俄而来了官兵,胡乱叫嚷着来维持秩序。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纱蒙住了似的,真切的只有眼下的触感。 周归心眨了眨眼,回过了神:“还不放开朕?” 那人方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了他,神色自若:“方才情况紧急,无意冒犯皇上,请皇上责怪。” “无妨,”周归心见他面生,差不多知道他是谁了,“你叫什么?” “回皇上的话,”他一低头,又抬起了头,直视着周归心,“臣姓段,单字一个秩字。” 周归心颔了颔首,看着面前官兵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糟透了的现场,只道:“你救驾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段秩看着他姣好的面容,半晌,只道:“臣职责所在,并不敢以此为功。”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又环顾了四周的铺子一眼,手边是个首饰铺,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玉石翡翠等玩物。夜晚起了风,挂在最上面的剑穗便叮叮当当地互相敲击了起来,还有一部分撞在玄铁支架上。 他扫过那些玉石,最后却落在最上方的剑穗上。那剑穗用红线编织着,下方坠着一颗品相极佳的玉石。 周归心走了过去。 铺子的主人旋即迎了上来,带着笑脸:“这位少爷,可要看看我们的首饰?” 周归心应了一声,垫了垫脚尖,从上面拿下来那个剑穗,玉石落在他手心里,灯火的映衬下,一时竟不知是那娇生惯养出的肌肤与光滑剔透的玉石谁比去了谁。 “这个怎么卖?”周归心问道。 铺子主人一见他拿了这个,顿时笑开了花,忙不迭道:“少爷真是好眼光,这剑穗上的玉石可大有来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周归心勾了勾唇,问道:“哦?那这是哪位主子的东西?” 铺主的话一下子顿住了,眼睛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想法找补。 周归心见他说不出来,也不为难他,他将那剑穗握住,而后道:“朕——真是个好东西,我要了,多少钱?” 铺主喜笑颜开:“一两黄金。” 周归心莞尔一笑,本想去取腰间的荷包,奈何手一空,却摸了个空,他笑容一僵,对面的铺主似乎是意识过来了什么,目光里的笑意渐渐平息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一块闪闪发光的黄金放入铺主的手里,温声道:“是我替我们家少爷付钱。” “好的好的。”铺主见误会了他,连忙不住地点头道歉。 险些就丢大脸的周归心:“……” 朕非逮到那个扒手不可! 他面色不虞地从首饰铺那儿离开,段秩跟在他身边,问:“皇上可还有什么想要买的吗?” 周归心偏了偏头,将那枚剑穗递给他:“赏你的,算你救驾有功。” 段秩一怔,将那剑穗接了过来,剑穗上的玉石还有几分温热,不知是皇帝方才握的还是这玉石本就是触手生温的上等材质。兴许二者皆有。 段秩道:“臣谢过皇上。” “这玉石乃我大周特有的玉石,品相极好,触手生温,极其罕见,不过寥寥一方,尽数被拿来做国玺了,”周归心淡然地解释着,“一些边角料便拿来雕了一些饰品,赏给了亲王功臣,这块不知是怎么流到市间了,那小贩不认识也正常。” 第158章 段秩微微低头:“这玉石实在贵重,臣受用不起。” “哪里贵重?不过一两黄金——朕明日就将钱还给你,你明夜的庆功宴也会来的,对吧?”周归心勾了勾唇,看向段秩,“朕明日离席一刻后,你来御花园寻朕。” 语毕,周归心将那剑穗塞给了他,给他摆了摆手,兀自离开了。 他回去的时候,福公公正在门口紧张地张望,见周归心回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忙道:“皇上总算回来了。” “嗯。”周归心应了一声,他回头看了眼,冬夜的寒星被冷风吹得一闪一闪地,月光也冷清地落在地面上。 “露水下来了,皇上快进屋吧。”福公公忍不住催促道。 周归心点点头,沐浴歇息去了。 西北自前年来便一直战火不断,连带着周遭的百姓都苦不堪言,上月镇国大将军率兵破了敌方的城,时隔三年,敌方终于投降,想来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实在是一大幸事。 大周皇帝龙颜大悦,在宫中专门为镇国大将军摆了庆功宴,连同文武百官一同邀请庆祝。 酒过三巡,周归心有了几分醉意,脸泛着微红,看向下方的眸子里被灯火映照得愈发湿润黑亮。 “皇上!” 镇国大将军出列,对他行礼。 周归心单手撑着头,清声道∶“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镇国大将军站直了身体,认真道:“禀皇上,臣想引荐一个人。” 周归心自然清楚他想引荐的人是谁,面上却是问:“哦?是何人能入朕的镇国大将军的眼?” “回皇上,”镇国大将军认真道,“是臣的副将。此人名叫段秩,年龄不过二十有四,却能百里之外取敌将之首级,目前仍无败绩,为西北战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如此,那便传他上来看看吧。”周归心挑了挑眉,道。 镇国大将军很快差人去喊段秩,片刻后,穿着得体的段秩便被引了上来,他跪下行礼:“臣段秩,见过皇上。” “起来吧。”周归心撑着脸,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昨夜那人,当真是他。 周归心垂着眸,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听镇国大将军所言,你在此次西北战事中立了不少功劳,辛苦了。” 段秩只是道:“臣职责所在。” “倒是个沉稳的性子。”周归心看向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给他点了点头。 周归心转了转手里的手串,看向福公公,道:“福公公,你找些人去国库中把歼邪剑取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歼邪剑——那可是开国皇帝的佩剑。 周归心倒不觉得这赏赐有何不妥,他换了个坐姿,靠在龙椅里,继续道:“段秩护国有功,封‘常胜将军’,赏田宅三十亩、黄金百两、白银一千两,歼邪剑。” “皇上——”段秩跪了下去,不卑不亢道,“臣惶恐,如此多赏赐,臣实在受不起。” 周归心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而后道:“赏你的,拿着便是。” 他顿了顿,又问道:“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要的?” 段秩抬起了头,隔着并不算近的距离,同他四目相对。 周归心明白了,微微一勾唇:“说说看?” 夜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冬风绕过树梢,扯动了地上的影子,扑簌簌的,如此气氛,叫人忍不住屏息。 倏地,段秩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归心的眼睛,开了口:“臣斗胆,想问皇上要一个人。” 周归心挑了挑眉:“你说。” 段秩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夜宴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反应了过来,礼部尚书一惊,大声斥责道:“放肆!” 下面的臣子皆小声议论了起来,面色中除了震惊便是几分不赞同。且不说他俩同为男子了,不过一介布衣,也敢肖想他们皇上?! 周归心似笑非笑,语气中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你确实大胆。” 段秩低下了头,不卑不亢:“臣惶恐。” 两方僵持不下时,福公公带着一众太监,捧着一个长型的盒子赶来了,他给周归心行礼道:“皇上,歼邪剑取来了。” 周归心点了点头,只道:“给段秩吧。” 他说完,便挥了挥手,道:“朕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诸位爱卿自便吧。” 福公公本想扶他,被他轻轻拒绝了:“这酒有些上头,朕自己走走,福公公先回养心殿给朕备好沐浴的水便是。” 福公公还是有些不放心,周归心无奈道:“朕可以的。” 福公公迟疑了片刻,还是百般纠结:“皇上身边怎么能没个人跟着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老奴整条命都赔进去也担待不了呀。” 周归心头也不回地走着,只道:“福公公若是违抗朕的话,也担待不起的。” 闻言,福公公只能苦着一张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周归心当真对福公公无可奈何,他绕了绕路,最终走进了御花园。冬日的御花园只有梅花在开着,娇嫩的花瓣在寒风中绽放着,让人看着便心情会好很多。 周归心找了个秋千坐着,腿又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地,任由自己荡来荡去。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御花园了,这儿入了冬连秋千都是凉的,周归心不喜欢冬天,更不喜欢凉凉的秋千,只有梅花开着的御花园,实在难看。 第159章 不知过了多久,周归心的身后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偏头看去,果然是段秩。 通体玄色的歼邪剑已经被他背在了身后,月光落下来,衬得他的身姿愈发挺拔,那双眸子里看向周归心时盛满了明目张胆的喜欢。 “皇上。”段秩行了一个礼。 周归心打了个哈欠,他方才确实喝了不少,眼下是有点乏了,他道:“朕知道你是攻略者,朕就开门见山地给你说了。” “20%的意思其实就是攻略对象不希望你会死掉,朕方才冒犯了朕,本应该治罪,但是朕没动你,应该是可以了的。你看看攻略条,到20%了吗?” 段秩挑了挑眉,眼里装出来的喜欢散了个彻底,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好奇,他方才在席间确实收到了系统发来的消息,本以为是新手世界这个皇帝好攻略,眼下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看向周归心:“你——有自主意识?” “是,”周归心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所以20%以外的进度条朕给不了你,你拿了这20%就离开吧。” 段秩若有所思,他踱步到周归心面前,握住了他他秋千上的绳索,漆黑的影子压下来,周归心只是抬着脸看他。 “你……”段秩似乎很好奇周归心,想问他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周归心还是抬着头,只是目光看向了悬在夜晚的月亮,方才的酒液作祟,他也多愁善感了起来:“朕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自主意识了。” “我拿了20%的攻略度离开,你怎么办?”段秩冷不丁地发问。 周归心还是第一次见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他失笑道:“攻略不到100%的世界皆不作数,你离开,这个世界自然会重启。” 段秩似乎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周归心倒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他道:“朕已经送走很多很多的攻略者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很多很多个?”段秩有些意外。 “是,”周归心笑了笑,他记不清他送走多少个攻略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重启过多少次了,“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春天了。” 这是他唯一记得的事情。 段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想他们攻略成功?” “攻略成功,这个世界就会消失了。”周归心答道。 段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有点不明白周归心的心理,听他的语气,一直重启世界也挺痛苦的,求个解脱不是更好吗? “对朕而言,确实是好的,”周归心垂了垂眸,旋即又是笑了一下,“但是对朕的百姓和大臣而言,却是无妄之灾。” “这种事情,对于知情的npc来说是解脱,但是对于不知情的他们而言,实在过于不公平。他们对朕忠心耿耿,朕不能对他们弃置不顾。”周归心垂下了眸,脚尖点着地上的青石板。 段秩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想法,不知为何,看周归心低着头失落的样子他的心底难得生了几分舍不得的怜惜之情,想了想,道:“可是,他们对你的忠诚都是设定好的。” 在这个小说里的皇帝是个万人迷,朝中大臣对他忠心耿耿不说,连百姓也爱戴喜欢他。 说来有些残忍,但段秩还是觉得这些没有自主意识的大臣们不过是按照程序设定好的来行事,周归心以此来束缚自己,实在不应该。 闻言,周归心还是笑笑,他看向别处,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朕才不能辜负他们。朕知道这个是个小说世界,可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他们一直在忠心耿耿地侍奉朕。” “此等纯粹的忠心,朕不能辜负。” 周归心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吐了口气,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沾了什么香料,混杂一些酒香,顺着冬风绕过段秩的鼻尖。 “朕会一直守护他们的,”周归心从秋千上下来,绕过段秩,“你不要在朕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离开吧。” 第74章 寒冬3 周归心给段秩说完那通话便离开了,次日上早朝时,发现段秩并没有脱离这个世界。周归心并不意外,之前也有攻略者听了他的话不死心,或者产生了更大的征服欲,硬是留下来想攻略他。 最终还是在无论怎么费工夫也不见攻略度涨一丁点的打击折磨中离开了。 周归心无所谓段秩留与不留,总归结局是要离开的。 是夜。周归心这会儿批折子批得有些饿了,正好烛火也快燃尽,便叫了福公公去取些吃食来。 他放下笔,闭上有些酸胀的眼睛,按了按眉心,思考着要不要沐浴歇息。忽听一阵脚步声靠近,他纳闷福公公怎么去而复返得如此之快,又察觉这不是福公公的脚步声,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段秩。 段秩将手里托盘的糕点放下,体贴地笑道:“皇上怎得这么晚还在看折子,不累吗?” 周归心倒是手都僵在眉心处,和他疲倦泛红的双眼配合起来,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怎么是你?” 段秩就知道他要这般问,靠近了他几分,道:“自然是……翻墙进来的。” “翻墙,还能托着盘玉露团前来,将军当真好身手,”周归心靠在椅子中,伸手拿了一个玉露团,掰了一半递给段秩,“朕怎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先吃。” 段秩轻笑了一声,接过那半玉露团,毫不犹豫地便咬了一口,他吃完,又道:“既是玉露团,皇上便该知我是何心思的。” 第160章 周归心倒不觉得他会给自己下毒,让他吃一口也不过是出于谨慎罢了,见段秩吃下,他倒没什么意外的情绪,他咬了一口,似乎不是宫内御厨所做,听见段秩的话,周归心挑了挑眉:“朕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段秩走近他了几步,勾唇一笑:“自然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意思。” 周归心吃玉露团的手一顿,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状若没听见般,继续掰了一半吃。 “皇上——”福公公刚端着梨花酥前来,就看见皇上身前多了一个人,他一惊,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常胜将军?” 段秩给他一点头,轻声问好:“福公公好。” “这……”福公公以为周归心和段秩是要有什么话要说,又发现周归心已经吃着了玉露团,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梨花酥递上去。 “无碍,你端上来便是,”周归心看出了他的纠结,主动开口道,“御膳房的梨花酥向来做得是宫中一绝,想必将军还没吃过,不妨尝尝?” 他语毕,也不给段秩的拒绝,径直拿了一枚形状和模样都绝顶好的梨花酥,用手掰开了,白色的酥皮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有一些细微地粘在了皇帝雪白细嫩的指尖上,白与白互相映衬着。 段秩接了过来,那指尖上的白色细小酥皮便落了下来。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自己低眸先吃了一口,段秩只能看见他嫣红唇瓣间湿漉漉的舌尖一闪而过,与雪白的梨花酥又是一道映衬。 段秩指尖摩挲了一下,咬了一口手里的梨花酥,总归是他的错觉,不然那皇帝的指尖只是按过梨花酥的外皮,他却总觉得闻到了皇帝身上特有的香味。 “好吃吗?”周归心问他。 段秩垂了垂眸,说:“好吃。” 皇帝撑着脑袋,三千乌黑的发丝都垂落到了桌面上,略暗的烛火跳跃于他的眼中,他笑了一下,道:“朕不爱吃玉露团。朕偏爱梨花酥,方与将军分了梨花酥,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他说金风玉露一相逢,这皇帝表面什么也不说,结果转眼就给他弄个分梨的梨花酥,当真一点亏也不吃。段秩失笑了一下,只道:“好吃的。” 他停了停,又重新道:“皇上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周归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福公公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周归心扭头看向福公公,道:“福公公,准备热水去吧,朕想休息了。” 福公公连声应下,连忙退下了。 他退下后,周归心便又靠回了椅子里,目光慵懒地看向段秩,问道:“你何日走?” 他问的自然不是今夜什么时候走。 一个有自主意识的、铁了心的要守护他的臣民的皇帝,段秩不用想都知道攻略的可能性为零。他昨日本想直接脱离这个世界的,但想起年轻帝王抬眸看着月光的时无意泄出的几分孤独与痛苦,他便迟疑了。 世间最触动灵魂的,无非是一种孤独与另一种孤独的无意碰撞。 于是段秩就留下来了。 “臣不知,”段秩捻了一块梨花酥咬了一口,旋即微微一笑,“至少明晚,臣还会来给皇上送吃食的。” 整块的梨花酥,不及皇上分给他的一半好吃。 周归心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倒是临睡前,他看着给他解床幔的福公公,冷不丁道:“养心殿后面那扇偏门,明夜开了吧。” 福公公愣了一下,旋即连声应道∶“哎哎,老奴明夜就差人去办。” 他说完这话,床幔便放下了下来,挡住了床内的一切光景。 次晚,周归心要批的折子本来就少,他早早地处理好了事务,感觉无聊,便掌着灯看民间话本。 他看得正入迷,忽听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面前的桌子上便放了一盘糕点,连带着头顶都落了一片阴影下来,周归心翻纸张的手一顿,抬起头,果真看见了段秩。 “同心莲藕酥。”段秩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周归心本来还想尝一尝,听见这名,顿时下不去手了。 段秩笑吟吟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莲藕酥就莲藕酥,乱取什么名。”周归心掰了一半递给他,照旧很警惕,“你先吃。” 段秩接了过来,十分淡定道:“这个时节哪有莲藕,是面点做的,厨师要这么取名,我也没办法。皇上若是生气,我回去问他的罪便是。” 周归心见他吃下去,这才放了心,他咬了一口,似乎是糯米做的,甜甜的。 “以后不许叫这个名字,”周归心靠入椅子里,“犯朕的名讳。” 娇气又霸道。 段秩失笑了一下,问道:“那皇上说叫什么?” 周归心只管任性,不管兜底:“这种事也要朕拿主意?将军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段秩心痒痒的,只顺着他说:“如此,那臣回去好好想想便是。” “皇上在看什么话本?”段秩靠近他了些,主动挑着话题。 周归心慵懒地回答他:“一个负心汉的故事。” 他说完,又发觉段秩还站着,便提道:“自己搬椅子来坐吧。” 见段秩要走,周归心抬了抬眼皮,刻意为难他:“不谢过朕?” 段秩重新转过了身,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歼邪剑与玉佩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春风绕过结了冰的河床,厚冰突然裂开的声音,好听得紧。 第161章 周归心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这块独特的玉石与歼邪剑相撞会发出声音,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挺好听。 段秩背着剑,走一步,那声便响一下,叮叮铃铃的,绕在耳边,好听极了。 段秩走过来便发觉皇帝的心情愉悦了不少,他简单思索了一下,便猜到了前因后果,道:“以后臣次次来见皇上,便背着这剑来。” 周归心分明是被他这话语哄开心了,嘴上却道:“这声也不小,以后你来找朕,人人都知道。” 段秩笑了一声,只道:“以后我来找皇上,皇上也知道了。” “嗯,私闯朕的寝殿,朕一逮一个准。”周归心幽幽道。 夜有点深了,周归心抱着手炉看话本,觉得眼有些疼,便把那话本丢给了段秩,让他念。 段秩借着烛光,感情不算很充沛,他道:“上回说道,这李氏考取了功名后,便——” “念得真难听。”周归心从他手里抽出了话本,嫌弃地放到桌子上。 他抬了抬眸,问:“你怎么还不走?” 他都要睡觉了。 段秩露出了伤心的表情:“皇上赶我走。” “怎么?不赶你还要朕八抬大轿把你请出去吗?”周归心打了个哈欠,“赶紧走,朕还明日还有早朝呢。” 段秩见他真的疲乏,便告了退,清脆的声音响了一路,越来越远。周归心听着,迷迷糊糊地喊了福公公伺候他睡觉去。 他第二日早朝险些去晚,气得在朝上就没给段秩好脸色看。满朝文武见他脸色难看,一时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以至于整个议事殿都人心惶惶,气氛紧张。 当晚段秩去寻他,周归心正站在炉子上烤手,也不理他。 “皇上。”段秩喊了他一声。 周归心全当听不见。 段秩走过去,身后的剑和剑穗发出一阵清脆连贯的声音,他探了探头,给周归心道:“皇上,臣知错了。” 周归心瞥了他一眼,问道:“错哪儿了?” 段秩老老实实道:“耽误皇上休息的时辰了。” 周归心颔了颔首,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说法。半晌,他又平静地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在他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去下个世界做任务。 段秩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道:“臣陪陪皇上,皇上天天面临的都是些熟悉的人,偶尔多个新人,也开心些,是不是?” 年轻帝王嘴上一直赶他走,但还是夜夜给他留了偏门,想来也是孤独紧了。 周归心在炉子上转动的手顿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花言巧语——反正不是我急着回家。” “回什么家?”段秩疑惑了一下。 周归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们一直做任务,不就是为了攒够什么东西,好回家的吗?” 段秩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不过我没那么想回去,任务就随便做做。” 周归心抬抬眼皮,段秩见他好奇,笑了一下,给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事情。 段秩是个孤儿,他的性格比较独,也不太爱与人说话,孤儿院的小孩与老师也就不太关注他,他长得帅不假,但这个性格也没有人愿意来领养。 后来他长大了,性向又同别人不一样,本着尊重人的原则不会主动招惹同性,异性知道他的性向后也失了对他的兴趣,他就一直孤独地长到了工作。 就是这般无聊的他,居然阴差阳错地当了老师。日子不算好也算坏,后来他是同性恋的事情莫名传了出去,家长一致抵制他,觉得他会影响学生的学习和价值观,出于舆论压力,段秩辞职了。 辞职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找新工作,坐公交车时就让人给捅死了。 然后就被系统绑定来做任务了。他没想到这么玄幻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得对什么事情起了兴趣。周归心是他的新手世界,他一开始确实认真做了一些任务,后来觉得也就那样,正准备摆烂的时候,周归心给他坦白了。 周归心听得一愣一愣的,见他不说了,还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这儿了啊,”段秩哭笑不得,“我就是没见过皇上这种人罢了。” 平心而论,他若是周归心,撑不过几次世界重启便会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兴趣与热情,而后随便找个还算心仪的攻略者了结了自己便是了。周归心的态度与做法太愚蠢、太可笑,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让段秩忍不住想看看他更多的一面。 周归心好奇地问道:“你是被你的仇家捅死的吗?” 段秩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人应该只是报复社会吧。” 周归心的表情瞬间就一言难尽起来:“……你的运气好烂。” 段秩莫名被他逗笑了,他道:“还好吧。” 周归心叹了口气,道:“朕这边还能接受断袖之风呢,好多人养男宠。你们真是……比封建人还封建。” “不过,”周归心话锋一转,狐疑地看着他,“你管你自己这种性格叫孤僻?” 第75章 寒冬4 庆功宴上大着胆示爱不说,晚上又屡屡主动跑来他这边玩,哪里有半分孤僻的样子? 段秩笑了一声,道:“我是不爱与人说话,又不是高冷不近人情。更何况——皇上怎么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呢?” 第162章 周归心:“……”真是花言巧语。 他撤回手,回到他常坐的椅子上去,捻了一块绿豆糕吃。 “说了这会儿话,朕乏了。”周归心吃完绿豆糕,看向段秩。 段秩手撑到他面前的案台上,微微靠近他了一些,带着神秘的笑容:“明日上休沐,皇上不用上早朝,今夜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周归心换了个姿势,撑着头,勾了勾唇:“私自带皇帝出宫,你好大的胆子。” 段秩说:“臣既又看向胆子提出来,自然也有法子解决被发现的事情。” 周归心挑了挑眉。 片刻后,段秩带着乔装好的周归心从偏门离开了,床幔中,另一个“周归心”正睡得香甜。 段秩是坐马车来的,周归心一进马车,就掀开了自己宽大的兜帽。马车内不比宫中,冻人得很。周归心手都冻凉了,后悔不已,他怎得就忘记带个手炉来了。 段秩脱了大氅给他披着,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冷?” 段秩笑了一声,道:“不冷。” 怎么可能呢?周归心觉得自己裹了段秩的大氅一夜,明日段秩就得受风寒,他还是脱了丢给段秩,道:“自己穿着。” 还挺……心善。 段秩摩挲了一下指尖,将大氅穿了回去,周归心还没说什么,突然觉得手上一暖,他垂头看去,是段秩握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段秩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我给皇上暖暖手。” 周归心抽了抽,没抽出来,干脆随他去了,反正暖和的是自己。 “你想带朕去哪儿?”周归心抬抬眼皮,问他。方才段秩用他那20%得来的钱去他那系统的商场换了个假人,周归心倒是见别人用过,不过都是为了金蝉脱壳救命用的。换这么一个东西,就为了滴水不漏地带他出来玩,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更何况,他也不会给段秩涨进度,相当于一笔赔本买卖。 段秩含笑着看他,握着周归心的手又收了收,他想,这可不是赔本买卖,他分明赚大了。 到了地点,段秩扶着周归心从马车上下来。周归心看着眼前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冷笑道:“带朕来吹风?” 段秩摇摇头,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些箱子来,给他道:“宫里不让明火,我便带皇上来放烟花。” 周归心喜欢热闹,段秩一向知道。 他将那箱子打开,把里面的烟花尽数搬出来,周归心好奇地凑过去看他捯饬这些东西,还以为这些烟花有什么名堂。 “之前也有攻略者给朕放烟花,”周归心回忆了一下,只记得有这么些个事情,却不记得烟花的模样是什么了,只能含糊道,“反正,各式各样的都有。” “嗯,”段秩自然知道他肯定见过很多样式的烟花,毕竟古代讨人喜欢的手段也就这几个,他将烟花放在空旷的地上,给周归心道,“这是引线,一会儿你点燃这里,就赶紧跑回来,不然会受伤。” 周归心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你想让朕放?” “是啊,”段秩笑了一声,“皇上看过那么多烟花,没放过吧?很好玩的,你试试。” 周归心确实没放过烟花,宫里的人看他都跟宝贝似的,平日里连火折子都不让他拿,更何况放烟花,他向来都只是坐在一旁看别人放。 段秩问他:“会擦火柴吗?” 周归心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段秩笑了一声,和他一并走到那个烟花前,替他擦好了火柴,将这一点火光递到了周归心面前。 周归心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把火柴的火渡给了引线,见引线燃起来了,他连忙甩灭了火柴,手忙脚乱间,段秩拉着他的手就飞速跑向安全地带。 冬风呼啸着自耳旁掠过,周归心眼角渐渐带上了笑意,段秩拉着他跑到一旁,他来不及停下,栽到了段秩怀里,还没说什么,段秩便道:“皇上,看天上。”而后替他捂住了耳朵。 周归心下意识看了过去,一缕明光升入夜空,随即炸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光线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又参差不齐地朝四面八方落下去,明光接二连三地升入空中,空中便接二连三地多出好些个明亮火花,万条光线落下,像是亮晶晶地铺天盖地地垂落下来,点缀了夜空,笼罩了地面。 即便段秩捂住了他的耳朵,他也能清晰地听见烟花炸开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地,像是他的心跳声。 周归心睁大了眼睛,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直到烟花落幕,空中再无半点火星。 段秩放下了捂着他耳朵的手,周归心的心似乎还随着方才的烟花砰砰直跳,他眼睛亮晶晶地,扭过了身体,惊喜地看着段秩:“那是朕放的烟花!” 段秩顺势揽住了他的腰,道:“是呀。” 周归心眼中流光溢彩,他揽住了段秩的脖子,轻车熟路地撒着娇:“朕还想放。” 段秩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软的性格,心尖都颤动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又拿出来一个火柴,帮他擦着了。周归心用手给着火柴挡着风,一路小跑地奔去烟花那,燃了引线后,再马不停蹄地跑过来。 他跑得快,每次都停不下,最后只能面对面扑段秩怀里,再转过身,去看空中的烟花。 周归心新奇得很,乐此不疲地一直把烟花放完,才有些累了,靠段秩怀里轻轻喘着气,他方才跑了那么多趟,额头出了点汗,黏住了几缕发丝。段秩一手揽着他,一手帮他捋了捋头发,问道:“好玩吗?” 第163章 周归心眉眼带笑地点点头:“嗯。” 他笑得明媚极了,连带着脸上都漩出了一个小梨涡,段秩方才发现,原来周归心脸上是有梨涡的。 “朕累了。”周归心后知后觉地开了口,他慵懒地靠在段秩怀里,不愿意动弹。 段秩将他横抱起,周归心受惊低呼了一下,几步间便被段秩放回了马车里的软座上。马车里舒服极了,周归心找了个舒服姿势靠着车壁,段秩进来了马车,从车载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盒来,问他:“饿不饿?” 周归心的兴奋劲一过,连带着活力也被抽走了,他靠着软垫,被他这么一问,确实有些饿了。 段秩打开了食盒,捻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周归心抬抬眼皮,咬了一口,吃出来这是什么了:“玉露团。” 段秩应了几声:“知道皇上不爱吃,不过臣这儿实在没有旁的糕点了,皇上就凑活一下吧。” 周归心不置可否,只是又吃了几个,方才止住。段秩坐了过来,马车才开始行车。周归心困了,靠在车上昏昏欲睡,头老是撞到车壁上,难免有些烦闷。 段秩见他这般,便主动把他揽到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睡觉,他道:“皇上睡吧,到了臣喊你。” 周归心颔了颔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睡了,段秩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他,皇帝还泛着红的半边脸藏在毛绒绒的大氅里,惹人疼得紧。 段秩轻轻握住了周归心的手,目光柔和。 有一就有二,段秩后来夜夜带周归心跑出去玩,连带着福公公都摸出了时间,每逢差不多的时候,便道:“这个时辰,将军该来了。” 常常他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清脆的声音,随着走动一下一下地,简直要汇成一曲独特的曲子。 福公公并不知段秩是来带他们皇上偷偷跑出去玩的,只以为段秩不过是来给周归心说话解闷,也乐得替他俩打掩护。 周归心一连大半个多月,都跟着段秩出去玩,段秩的马车上渐渐塞满了周归心喜欢的吃食和话本,还点着皇帝喜欢的香。周归心靠在段秩怀里,懒洋洋地吃着刚买来的糖葫芦,他道:“车里太挤了。” 车厢的木条太硌人,周归心又喜欢靠着什么东西,一开始还觉得在段秩怀里不太好,后来发觉段秩还挺喜欢抱着自己,干脆就一直心安理得地靠在他怀里了。 “那皇上赏臣一辆大马车?”段秩剥了一瓣橘子,塞给了周归心,周归心慢吞吞吃进了嘴里,被又凉又酸的口感刺激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气得拍了一下段秩的手心:“好难吃的橘子,你想谋害朕!谁要赏你大马车!” 段秩把他往怀里抱了抱,笑道:“谋害皇上可是死罪,皇上莫要污蔑臣。” 周归心从他怀里坐起来,夺过那个橘子,直接掰了一半塞入段秩嘴里,段秩一开始只是看着橘子大而饱满,还以为他好吃呢,一入嘴才发觉竟然如此酸。 酸得他牙根都要掉了,他面部扭曲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吐出来,周归心捂住了他的嘴,威胁道:“你敢吐,朕就按谋害治你的罪!” 段秩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咽了下去,总觉得酸得下巴都没有知觉了,他道:“皇上,好狠的心。” 周归心揽着他的脖颈,看了他一会儿,笑倒在他的怀里。段秩对他又爱又恨的,最终也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心。 周归心笑了一会儿,就不愿意动弹了,他继续靠在段秩的怀里,无聊地翻着话本看。 车内一时只有周归心翻动书页的声音。 “明日要开始下雪了。”不知过了多久,周归心冷不丁地道。 段秩应了一声,旋即问道:“明夜带你去堆雪人?” “才不要,”周归心一口否决了,他神情恹恹,“朕最讨厌下雪了,朕明夜要睡觉。” 段秩挑了挑眉,捏了捏他的手心,果不其然被他十分嫌弃地打开了。 “怎么最烦下雪?”段秩被他打开也不恼,又伸手去捏他的手,而后再被皇帝轻飘飘地打开,这样来回几次后,周归心烦不胜烦,便由着他玩自己的手去了。 听见段秩的问话,周归心思索了片刻,道:“一下雪,好多花花草草便冻死了。” 有时就连梅花也得被压下来几片花瓣,看着就烦。 “本来就看不到多少花,”周归心语气十分不好,“下小雪还好,下大雪整个都压树上了,一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雪。” 看了就烦。 段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次晚,段秩来找周归心的时候是福公公来的,他听见声音,连忙迎了出来,道:“将军,皇上已经睡下了。” 段秩撑着伞,看向他。 福公公悄悄给段秩道:“将军有所不知,先皇和太后皆是下雪天驾崩的,皇上素来不爱下雪天,便早早睡了。” 段秩看了眼已经灭了灯的屋内,想到周归心昨夜窝在他怀里心情不佳的模样,也不太能笑出来了,他微微一点头,给福公公塞了一些银两,道:“辛苦福公公了,还请福公公等皇上醒来,不必告诉他在下来过。” “是、是。”福公公应道。 段秩便再次撑着伞离开了。 这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周归心上早朝的时候都不太能提得起兴致,就撑着头看他们吵来吵去。 第164章 下了早朝,福公公替他撑着伞,忽听身后一阵清脆的响声,周归心便停下了脚步,看过去。 “皇上。”段秩给他行了礼。 周归心以为他有话要说,便挥手支开了多余的下人,站在原地,示意他有话直说。 段秩弯了弯眸:“不知皇上可否赏脸,同臣去御花园一观?” 周归心一听就知道他又在御花园折腾了什么东西,他从福公公手里取了伞,一边跟着他往御花园走,一边道:“将军好大的脸面。” 段秩将手炉塞到他手里,主动接过伞帮他撑着,他低声道:“许久不见皇上,臣实在思念至极。” “花言巧语将军还是留给其他人说吧,”周归心懒洋洋地走着,“朕不吃这套。” 他说完,御花园的景色便映入了眼帘,让他脚步一顿。 第76章 寒冬5 与此同时,段秩含笑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过来:“既然如此,那落实到实处呢?” 面前的御花园开满了花。 周归心走了过去,用手拨了拨面前的花朵,一边摩挲着花瓣一边道:“将军当真心灵手巧,纸折的也能这般以假乱真。” 段秩没说什么,只道:“皇上喜欢便好。” “喜欢,”周归心干脆道,“朕自然是喜欢的。” 段秩的唇角还没彻底扬上去,就听见年轻帝王幽幽道:“只可惜珠玉在前,朕还见过有人用丝绸做花,用冰雕花,还有面点的——据说是面点专业的大学生,朕不太懂。” 段秩:“……” 周归心把一朵折得最漂亮的玫瑰拆下来,慢悠悠走回了段秩身边,给他笑道:“用纸折花更是多之又多,将军的心意朕就领了。这么多纸朕也搬不去养心殿,就折这只最活灵活现的了。” “旁人给皇上做的花再生灵活现也不过为了那一点进度……”段秩咬牙道。 周归心有些意外地看着段秩:“莫非将军不是?” 段秩本想说“臣自然不是”,可是话尚未说出口,他便愣了一下,只怔怔地看着周归心,大雪纷飞,倒显得对方那张脸愈发昳丽起来。 周归心见他无话可说,倒也不意外,只是道:“朕还以为将军爱上朕了呢。”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零下十几度的天,飘进段秩耳朵里,却烫得他心里疼。 “天冷,将军莫要站在这儿,受了风寒,这儿的医疗条件可不及你们那边,朕这儿的药,苦得很。”周归心笑笑,转身便要离开。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段秩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周归心错愕回头,目光跌入段秩异常认真的眼神中,他听见段秩一字一顿地开口:“花是假花,但我对皇上的心意,是真的。” 周归心指尖蜷了蜷,末了,他轻轻笑了:“将军,你们怎么连话术也是统一的?”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真真假假,真的说不定是假的,假的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真的。” 周归心听惯了情话,想不到段秩有朝一日也能给他说出来这些话来,他将手腕一点点从段秩手里抽出来,目光淡淡道:“朕不喜欢旁人来接近朕是别有目的,更不爱听别有目的的漂亮话。朕感谢你夜晚带朕出去玩消闷,但朕同你毕竟不是一路人,还请将军,此后夜晚不必再来找朕了。” 他说完这话,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周归心在这个世界是孤独的,所有人都时间都在走,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漫无天日的冬天,他一开始还尝试着和攻略者聊天,后来发现对方展现的所有不过是为了那些攻略度,他便不再和攻略者们产生交集。 攻略者们是没有感情的,在他们眼中,周归心不过是一个猎物,他们想尽办法得到他,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没人关心猎物怎么想。 周归心把自己的孤独袒露给攻略者们,只会方便他们攻略自己。周归心厌倦这种游戏,所以他也不愿意同攻略者们交谈了,只希望他们拿到该有的20%攻略度赶紧离开。 兴许是他孤独太久了,周归心想,才会放任段秩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靠近他。 所以今日段秩同别人别无二致的所言所行才会如一记鸣钟般将他毫不客气地震醒。 周归心这般想着,迟疑片刻,还是将那朵折得正好的玫瑰花放在了案台旁,这纸迎了许久的雪,已经被雪水浸透了,待不了几日,便会消色、软烂。 不知道是不是周归心的话起了作用,自那日后,段秩再也没出现在周归心的面前。早朝抱病,夜晚更是没有人影。 福公公忍不住问道:“可是段将军说了什么话惹皇上不开心了?” 周归心写字的手一顿,偏头笑笑:“他不是说抱病了吗?既是抱病,就该好生养着,这天这么冷,不小心加重了就不好了。” 福公公倒不这么觉得,他了解周归心,若段秩当真是抱病,周归心也会差人去问问的,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他俩起了龃龉,闹别扭呢。 福公公还挺喜欢段秩天天来找皇上聊天的,旁人不知道,但他还是知道的,周归心不知道何时突然就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即便是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笑,福公公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皇上就变成了这样,他心下焦急,周归心却只是对他一笑而过。 唯有段秩,福公公不懂他俩什么感情,君臣之情也好,爱欲之情也罢,但福公公知道段秩是懂他们皇上的,因为懂他,所以皇上的笑容都是真实轻松的。 第165章 无论是谁,能让皇上开心起来就好。 所以现在他俩闹别扭福公公也跟着着急。 周归心哭笑不得,他都不难过,福公公着急做什么? “朕和段将军没闹别扭。”他把笔放进笔洗里轻轻转动,澄澈的水登时染上了几缕黑色的波纹。 “将军已经三月多没来了。”福公公忍不住道。眼见着天都转到深冬了呢。 周归心洗笔的手一顿,原来已经过了三月了,倒也无所谓,想来段秩很快便会脱离这个世界了。 看这个架势,兴许段秩会是“抱病而终”。 “又开始下雪了。” 福公公见周归心不愿意说,便也舍不得逼他,只好换了话题,他一边给炉子里添着炭火一边道:“添些炭火,不要冻到我们皇上了。” 烛火映照在窗纸上,依稀可见外面纷飞的大雪与被狂风撕扯拽动的树枝。周归心这页纸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他把笔搁下,去炉火那一边烤手一边道:“腊月了,风雪是多些。” 他停了停,又道:“朕乏了,福公公去备些热水吧。” 福公公连声应下,忙出去喊了几个丫鬟和太监烧水去了。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外面狂风呼啸,屋内炉火烧得霹雳作响,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暖感。 周归心手指蜷了蜷,这次估计也撑不到过年了,兴许哪日一觉醒来又是“西北战事告捷”的消息传来,然后就要出去迎接镇国大将军…… 他思绪纷乱间,忽闻一阵熟悉的清脆声传来。 周归心一顿,讶然地循声望去,窗纸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影,即便是只有个黑色勾勒出的身影,周归心也知道那是谁。 蓦地,人影抬手敲了敲窗棂,发出“笃笃”的闷响声,周归心不可置信地走了过去将窗户推开,风雪之间,月光之下,段秩正对着他笑。 “你……”周归心被突然的冷风冰了一下,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得从这儿过来了?” “只有这儿是最好的。”段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似是意有所指。 周归心看着他满身的冰雪,干巴巴道:“就因为朕不给你开偏门?你便想翻窗?” 段秩被他这话逗笑了,轻笑了一下,那剑佩被狂风吹得肆意乱舞,不停地撞击着剑柄,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音。 段秩往屋内看了一眼,眼里带着零星的得意笑意:“皇上嘴上说着臣的纸花同其他人的千篇一律,倒是采了一朵放到桌上。” 周归心莫名羞得慌,他身子一晃,挡住了段秩的视线:“那不是你的花。” 段秩知道他脸皮薄,方才调侃一句已经是极限,再拆他的台这皇帝能把自己打包扔出去。适可而止,在对待周归心时,段秩深以为然。 他俩一时都没说话,周归心能感受到段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眼里带着浓厚的思念,让他难以忽视。 半晌,还是周归心忍无可忍地先问了话:“下着大雪,来找朕做甚?” 段秩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刻道:“臣那日得蒙皇上教训,回家一想,确实如此,假的始终是假的,终究还是不能和真的相提并论。” 周归心明白了,段秩这是想通了,来跟他道别的。 他应了一声,神色平静道:“你知道就好。不止朕这儿,其他世界也都是假的,很多事情,不必太当真。” 段秩没说什么,只是弯着眸带着笑意看他。 外面的风雪太大,落到段秩发顶,许多都来不及融化,让他头发平白白了一层。周归心站在窗户前都觉得冷,段秩站在外面,估计要冻僵了。 周归心想了想,道:“外面太冷,你进来吧。朕让人去开门。” 他转身尚未离开,又被段秩拉住了手。 这回段秩的手不再是热的了,冰得厉害,还不如周归心的温暖。周归心让他一握手,险些下意识甩开他。 “你……” 周归心还没说话,便被段秩轻轻按住了嘴唇。 段秩笑盈盈地看着他,道:“皇上,在臣进屋前,能不能给你看个东西?” 周归心手指微动,抬了抬眸,段秩这要求实在过于无厘头,大雪天的,给他看什么东西?若非他马上就要离开,周归心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 半晌,周归心缓缓点了点头。 而后他感到那只按着自己嘴唇的手指撤开了,而自己的眼上,旋即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掌心。 周归心的眼前一片黑暗,他还没来得说什么,便听见段秩道:“假的确实不如真的,所以——” 他撤了手,周归心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周归心猛地抓紧了窗户的木框。 漫天风雪中,几朵玫瑰正迎着风肆意生长,寒风摇曳花枝,鲜活的红色破开了漫天的雪色。顷刻间,天地失色,万物都是这些玫瑰花的陪衬。 周归心呼吸都屏住了,一时间,他的目光被那抹鲜红的颜色霸占完全,嗓子像被风雪冻住了,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他的天地间只剩下了那几朵不停抖落雪水的玫瑰花。 他的五感都被玫瑰花剥离了,久久回不了神。 “你……”周归心滚了滚喉结,说不出来什么话。 段秩却向他伸出了手,周归心指尖缩了缩,缓缓地把手搭了上去。他借着段秩的力气,翻出了窗户。 第166章 段秩来的时候没拿伞,他俩只能一起淋雪,漫天的雪花落下来,两人乌黑的发丝都掺了白。 周归心缓缓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指,他似乎想要摸一摸,又害怕不小心碰掉花瓣或者枝叶,末了,他也不过是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朵玫瑰的鲜红花瓣。 他使的力气小,还不如冬风扯弄得幅度大,那花抖了一下,掉出一滴雪水珠来,周归心也被这风吹得颤了一下,他用指尖抚着鲜红的花瓣,眼眶掉出一颗滚烫的泪水来。 真实的、鲜活的、属于春天的。 段秩有些无奈蹲下身,用手帕给他擦去了:“怎么还哭了?” 真的要比假的好。 这件事肯定不止段秩知道,以往的那些攻略者肯定也知道,其中不乏有人在那系统商场给他换了假花的,倘若有真花或者真花的价格低,那些人肯定给他换了真花。 但是没有。要么商场没有真花,要么真花的价格太高。 他们认为,周归心不知道他们花费大价格去换真花。 段秩用那20%赚取的钱财换了假人,本来已经穷得一干二净了,肯定买不起真花了。他的攻略进度条应该也没涨,周归心不知道他是怎么换来的真花,他不知道段秩不见的这两个月多,做了什么,给他换了真花。 周归心只掉了一滴热泪,眼眶倒是红得厉害,明显憋着泪。 段秩没由来心疼了一下,他将周归心揽到怀里,低声问:“怎么了?” 周归心反问他:“你怎么换的花?” 段秩愣了一下,回答他:“什么换?这是臣自己种的。” 周归心也跟着愣住了,这冰天雪地的,种花?怎么种?不会枯死吗? “以后再给皇上说,”段秩笑了一下,一只手托住了他的侧脸,低声问道,“皇上先说,喜不喜欢?” 周归心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眼那些还在随风微微晃动的玫瑰花,他睫毛随着眼睛眨动扑簌簌了两下,而后才重新看向段秩,微不可查地回复了一句:“……喜欢的。” 「周归心攻略进度:21%」 「恭喜宿主成功破了该世界的最高攻略度历史记录,请宿主继续加油。」 第77章 寒冬6 段秩已经许久没有听过系统的声音了,眼下猛地一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错愕地看着周归心,皇帝已经没再看他了,只是饶有兴趣地去打量那些玫瑰花了。 雪落在周归心的发间和肩膀上,偶尔化作水流入他的脖颈处,便会把年轻帝王冰得一哆嗦。冰完周归心继续伸手小心拨弄着这些花瓣。 段秩看了一会儿,心底愈发软起来。 “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春天的花了。”天气冷,周归心说话时都有白气氤氲升空。 他好奇地捏着花瓣,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段秩:“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段秩托着腮,道:“臣那边有个温室技术,只要有足够的温度,即便是寒冬,温室内也能开出漂亮的花来。” “所以你建了一个温室?”周归心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不免有些好奇。 段秩脱了大氅给他挡着风雪,笑道:“算是吧。不过这边能用的技术和材料很差劲,里面的成活率并不高。臣种了几百株花,只活了这一株。” “啊……”周归心失望地叹息了一下,他本想着,若是有可能,便也在这么普及一下呢。 段秩发觉自己看不懂周归心唉声叹气,他低声道:“皇上若是喜欢,我再想想办法。” 周归心也知道自己这儿的发展条件和后来的不能比,让段秩去想办法简直就是刻意为难他,他笑了一声,道:“你能想到什么办法,算了吧。” “有的,”段秩不假思索道,“有办法的。” 周归心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他率先偏开了头。 段秩似乎还想说什么,身后便传来福公公的失声尖叫:“皇上!皇上您怎么出去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人仰马翻,周归心还没出口,眼前一晃,竟是一层一层被人围了起来,都是些福公公喊来的丫鬟太监。 “哎呦皇上,”福公公看周归心都快被淋成雪人了,又心疼又苦不堪言,“您大晚上的跑出来做什么?怎么也不撑伞?” 他一惊,失声尖叫:“连大氅也没披!” 福公公打好了热水便来喊周归心,谁料周归心根本不在养心殿,一看窗户还开着,福公公当即魂都快吓出来了。 还好皇上只是跟着段将军出来玩。 ——段将军?! 福公公一愣,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段秩。 周归心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给福公公笑:“福公公,朕没事。” 他不提还好,一提,福公公顿时脸都皱起来了,他担忧得肚子都隔着沉重的冬衣抖了抖,道:“这么冷的天,皇上怎么也不说一下就出来了——” 他话没说话,周归心便站起身,藏在他身后的玫瑰花就露了出来,福公公的话语就这么噎死在了嘴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处儿。 怎得这个天开了花?! 周归心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懒洋洋地凑到他身边,熟练地撒娇:“福公公,朕好冷。” 福公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蹭在自己身边的周归心眼眸弯弯地看向段秩,道:“天冷了,将军便歇在宫中吧。朕记得锦玉阁还没住人,继春,找点人收拾出来,让段将军休息吧。” 第167章 名为继春的丫鬟领了旨便火速去干了,临行前还给段秩道:“段将军,请跟奴婢来吧。” 段秩看着周归心,道:“我还以为皇上要带我去养心殿坐坐。” 周归心挑了挑眉:“朕要沐浴了,将军莫非想看朕沐浴吗?” 段秩莫名想起周归心掰开梨花酥时沾着酥皮碎屑的雪白指尖来,他的喉结滚了滚,目光中一片晦涩。 周归心没注意他的目光,他只是照旧刺一嘴段秩罢了,他又拨了几个人去伺候段秩,道:“将军淋了雪,好生伺候些,受了风寒拿你们是问。” 吓得被点过去的奴婢实在不轻,低声催促着段秩赶紧回屋吧。 段秩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却放在周归心身上撤不回来,他从未以背后的视角看过周归心,眼下一看,倒觉得周归心的腰身实在优越得不行,走动间风姿绰约,挺勾人。 于是当晚,段秩便做了个满是周归心的梦,梦里有掰过梨花酥的指尖,还有优越的腰身。 段秩那花是用盆栽培育出的,当时是用雪堆掩盖起了,次日便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养心殿,和那朵假花一并摆在案台上,好看得紧。 那花不少人都看了,一时间,常胜将军一盆玫瑰哄得皇上开心的事情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早朝时,其余大臣看段秩的目光都不对劲了。 更何况,段秩这小子住进锦玉阁便不出来了,让流言愈发可信起来。 礼部尚书忧愁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刑部尚书也道:“目的不纯,其心可诛。” 左相磨着牙:“那日他在庆功宴上胆大包天冒犯皇上,皇上却什么都没说,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太傅托着腮,只笑笑:“皇上喜欢便好。” 水师提督拧着眉:“皇上还是要开枝散叶的,怎么能同那小子胡乱来!” 户部尚书点点头:“皇上开了春便二十有五了,祈元帝二十五岁时的太子都会跑了呢!我们也该催催皇上了。” “之前皇上一直拿西北战事说事,”监察御史,出着主意,“眼下西北战事已经平息,选秀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礼部尚书又不满意了:“皇上不见得愿意选秀,他喜欢段秩就喜欢呗,你们何苦逼他?” “是啊,”左相深吸了一口气,和礼部尚书同一话术,“皇上才二十四,还是个孩子呢!” 监察御史:“……” 水师提督:“……” 其他人:“……” 礼部尚书并不觉得左相的话有什么问题,他道:“是呀,皇上还小着呢。天天忙碌国事,已经很累了。” 户部尚书不理解,直接问道:“你们方才可还骂段秩呢!” “骂段秩和我们心疼皇上又不冲突。”刑部尚书道。他们只是骂段秩觊觎他们皇上,又嫉妒段秩得了皇上的青睐与宠爱,若皇上真的喜欢,他们也不会多加干涉的。 户部尚书:“……” 他们私底下吵来吵去没个结果,次日上早朝就吵到周归心面前去了。 “皇上!”水师提督率先开口,“皇上开春便二十五岁,是该为我大周开枝散叶了!” 周归心托着下巴,反正捱不到开春世界便会重启,他随口问道:“所以呢?” “皇上,臣认为,明年春天的选秀,是该上心些了。”监察御史主动接道。 礼部尚书并不认同,他道:“皇上,臣认为,选秀虽好,也不及皇上喜欢的。这事儿倒也不着急。” “是啊皇上,”左相帮腔礼部尚书,“皇上随着心意来便是。” “皇上!”兵部尚书一上前,分明也是要说这件事。 周归心最烦他们拿这种小事说来说去了,若是反对选秀,水师提督那几个嘴犟的不达目的不死心,肯定日日在折子上说这件事,礼部尚书他们倒是柔和一些。 他一抬手,随口道:“那便选吧。” 反正他们干了也白干,给他们找点活正好不用来烦自己。 他此话一出,就感到自己身上落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周归心一垂眸,正好对上段秩似笑非笑的目光。 周归心:“……” 怎得又惹了一个。 果不其然,下朝后,周归心刚一回养心殿就看见段秩好整以暇地站在殿门口等自己。 “怎么?将军来兴师问罪了?”周归心进殿便脱了大氅,将手伸到炉子那烤火去。 “不敢,”段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秩,道,“臣一介布衣,怎比得上世家小姐们出身尊贵,温婉可人。” 真酸。 周归心牙都快被他酸掉了。 周归心习惯下了早朝再用早膳,这几天段秩日日陪他上早朝用早膳,丫鬟布菜时倒习惯性摆了两份碗筷。 福公公今日不在,是他徒弟小齐子来给周归心伺候的,周归心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道:“福公公呢?” “回皇上,”小齐子第一次服侍他,难免紧张,“师父去拿各家小姐的画像了。” 周归心:“……” 段秩轻咳了一声,幽幽道:“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 小齐子还以为段秩在夸福公公,连忙点头,给周归心道:“是呢是呢,师父一下早朝就跑着去了。” “哦……”段秩那酸味简直要盖不住了,“还是跑着去的。” 第168章 “你们都先下去吧。”周归心寻思着再让他酸下去自己这早膳也别想用了,把人都差走了,他才看向段秩。 段秩只道:“怎么了吗,皇上?” “没怎么,”周归心一笑,“朕一想到此后宫里人多起来,便会热闹些,开心罢了。” 段秩表面上维持的笑意都渐渐散去了,他冷笑一声,道:“不行。” “对朕大不敬,”周归心夹了一块蒸得正嫩的豆腐吃,慢悠悠道,“等着朕治你的罪吧。” 段秩当然知道周归心在故意惹他生气,但是一想到周归心日后当真后宫佳丽三千,仅仅是个假设,他便酸死了。 他幽幽道:“臣还能做些更大不敬的事情。” 他说完,倒是自己先一愣。 周归心只当他在给自己顶嘴,便懒洋洋地开口:“是吗?朕还没治你方才那罪呢。正好眼下也没人伺候朕吃饭,朕想吃口蘑炖鸡,你把鸡骨头给朕挑出来吧。” 段秩:“……” 他简直要给周归心气笑了,身体倒是先动了起来,那鸡肉炖得十分软烂,不用他刻意挑,稍稍一拨便自己落下了肉。 漂亮的帝王看着铁石心肠,实则特别心软。段秩看了他一眼,将那些鸡肉尽数挑进他碗里。 周归心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着:“根本就熬不到开春……哪来那么多味吃。” 段秩一愣:“熬不到开春?” “是啊,”周归心没想到他不知道,“过了正月十五,你攒不够指定的数值,他会强制送你离开的啊。” 之前就有个摆烂的攻略者,见周归心好说话,自己选的身份又极其显赫,便想赖着不走了。没想到过了正月十五便被判定消极怠工强制带离世界了。 段秩心一沉,去问了他的系统。 「是这样的,为了防止新人消极怠工,新手世界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但是任务开始前,你们并没有给我说过。”段秩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现在还不到提醒时间呢,宿主。」 段秩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问道:“要多少攻略值?” 「40%。」 段秩手蜷了蜷,看向周归心。周归心看他反应就知道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舀了一口汤,轻轻吹着:“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 正月十五。 段秩算了一下,现在已经腊月底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也就只能和周归心在一起半个月了。 段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周归心本想批点折子,却被段秩拉住了,段秩笑道:“今儿个外面有集,皇上要不要出去玩?” 周归心眨了眨眼,问道:“段秩,你是想和朕单独出去玩吗?” 段秩顿了顿,声音艰涩道:“臣只是……想多和皇上单独待一起。”他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再多留些和周归心有关的记忆,再多留些和他们有关的记忆。 周归心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给门外的人道:“朕要批折子了,都出去。有人来,就说朕在处理政务,谁也不见。没朕的允许,谁也不能以任何理由进来,知道了吗?” 门口的小太监连连点头,屋内的人鱼贯而出,很快便只剩了周归心和段秩二人。 周归心取了大氅披着,让段秩把假人放置好,两人从偏门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谁也不带?”周归心还是不太信段秩的话,“那谁来驾马车?” 段秩把马车上的帘子拉开,让他进去,而后翻身上马,隔着门帘对周归心道:“臣。” 第78章 寒冬7 马车刚驶出宫门,周归心便忍无可忍地喊停了段秩。他狼狈地从车里跳出来,干呕极了。 “你那……”周归心虚弱地扶着马车,幽幽地瞪了段秩一眼,“什么破技术。” 不会驾马车就别驾!周归心方才坐在车里颠三倒四得,总感觉自己像那炒锅里的豆子,被人翻来覆去地晃来晃去。 段秩还以为驾马车很容易呢,看见周归心这样不免有些心虚,他轻咳了一声,道:“都是臣的错。” 周归心冷笑一声,没好气地反问道:“不然还能是朕的错?” 段秩尴尬笑了一下,片刻后,他想了一个办法。 周归心看着绑在自己身上的丝绸,凉凉地开口:“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这丝绸绕过他系在了车上,像个横木似的横在他的身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什么安全带……荒谬至极!还不如重新找个马夫来呢。 “皇上试试就知道了。”段秩这么说。 周归心也不知道该不该试一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眼一闭在车内坐好了。段秩给他放车帘的时候,他又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威胁着:“若是不靠谱,你等着吧。” 段秩放下车帘,不置可否。 马车渐渐行驶了起来,不知是段秩从方才的惨痛经历中获取了经验还是那个什么安全带当真有些用处,这会儿倒是比之前稳妥了一些。但是周归心还是晕,只能浅浅掀起帘子透透气。 这个所谓的集在京城边上,有点远,要过去还要经历一条荒僻的小道,冬季,树木萧条,这些树便不易藏人了。周归心眼前一晃,就发觉不对劲了,他连忙拍了拍车,喊道:“段秩!段秩!” 段秩听他喊得急,还以为怎么了,忙勒住马,从外面探进来半边身子。 第169章 周归心神情慌张,咽了咽口水,道:“有山贼……” 什么山贼?段秩一愣,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他侧过头,便发现一群蒙着脸的强盗个个拿着刀一步一步接近。 段秩示意周归心不要出声,而后不动声色地把车帘放下,道:“我可以把钱财都给你们。” 为首的强盗笑了一声,道:“是个识相的,那就留下买路财吧。” 段秩将身上的荷包放到地上,那人用刀尖挑了过来,被里面的金银珠宝财气取悦得露出了些许笑容,却道:“不止这些吧?” 他对车厢使了个眼色,明显是惦记上了车厢里的东西,他道:“兄弟总不能一个人驾马车来吧,里面的东西也拿出来吧。” 里面哪有什么东西,只有周归心。 段秩垂了垂眸,连声应着,转身假意去车内拿东西,周归心倒是听见外面的动静了,见段秩一进来,便想说什么,结果被段秩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段秩轻声道:“这条路上人烟稀少,这群强盗估计冬天都很少抢到东西,拿我们开张,估计会洗劫一空,皇上生得如此漂亮,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生出歹意,外面我来处理,皇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 他话说完,终于松开了周归心,周归心压低了声音,道:“朕是皇帝,他们不敢……” “抢劫皇上已是死罪,皇上猜他们若是知道你是皇上是会乖乖束手就擒还是破罐子破摔彻底鱼死网破?”段秩一边说着,一边把周归心身上的丝绸系得更紧了一些。 “段秩!”周归心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段秩本想离开,听到他喊的这一声又舍不得了,扭头回来,轻轻亲了他的额头一下,柔声道:“攻略者身死,世界也会重启。” 额头上柔软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周归心却觉得方才那个轻飘飘的吻好烫,烫得他心都发疼。 车帘晃荡了一下,段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周归心的视野里,紧接着外面似乎是起了争执,兵戈相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周归心胳膊颤了颤,他可以忍受段秩离开,但不能忍受段秩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他猜段秩的系统商城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忙,便松了心关,喊道:“段秩,你看看进度条!” 20%个进度,肯定有什么办法的。 “怎么车里还一个?”周归心听到外面有一个强盗如此说。 他恐惧了起来,想解开段秩给自己的安全带,一时又很难挣扎开。 外面传来刀剑入体的噗嗤声,一下又一下的,让人听得好不心惊,周归心头皮都发麻了,关心则乱,他失声喊道:“段秩!” 段秩声音听着有些虚弱,却是回了他的话:“好好着呢,别担心。” 周归心眼眶莫名就有些热,他看见旁边的纸扇,费力撕开,用扇骨划破一点丝绸,后面就方便扯开了。 一阵布帛断裂声后,周归心心悸着跑了出去,外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多黑衣的尸体,段秩靠在一棵树下,身遭都是血。 周归心两眼一黑:“段秩!” 他喊了一声,便从车上跳下去,奔向段秩,蹲下身,却不知道该怎么碰他,手足无措得厉害,干巴巴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你说得好好着呢……欺君大罪,你犯不起……” 段秩沾了血的手握住了周归心的手,轻轻笑了一下:“没事的。” 哪里是“没事的”的样子!周归心眼眶有些泛红,他大声道:“朕不许你这样死掉!” 段秩抬了抬眸,低声问道:“皇上,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周归心低头看着他,冬风中,他分明只呆愣了一下,在段秩眼里的时间却显得格外久。段秩笑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周归心恍若回神,他嘴唇抖了抖,从地上站起身:“胡说八道!” “是,”段秩深吸了一口气,“是胡说八道——分明是我喜欢你了。” 周归心身体一僵,他扭过头,漂亮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你晨时才应允朕半个月后离开的!” 段秩没说什么,只是道:“方才那劫匪说‘车里还有个人’的时候,我真的好生气,也好害怕。”纵然段秩知道周归心是主角,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受伤,但谁知道呢?他的皇帝,可是有着自主意识的,即便是世界重启后伤痛不复存在,但记忆还在的。 段秩不敢想那会有多苦,他一点也舍不得。 周归心沉默地看着他,一语不发,他咬了咬嘴唇,胸腔起伏了一下,蹲下身去,十分霸道:“朕不许你就这样离开!你刚拿了朕20%的攻略值!你……” 他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一行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再开口,怕是哭声。 段秩抬了抬眸,轻声道:“皇上分明知道臣最怕你哭的。” “朕不知道。”周归心又气又难过,他不懂为什么段秩要带他赶这个集,更没想到京城之下,天子脚下,竟然有强盗敢作祟! 段秩叹了口气,给他道:“你看地上的荷包里,应该是有颗药丸的,麻烦皇上取来喂我一下了。” 周归心一愣,随后忙不迭去旁边散落的荷包,当真发现了一颗漆黑的药丸,他不确定地看向段秩:“这个?” “是。”段秩点点头,周归心便把那颗药丸小心翼翼地塞到他的嘴里。 段秩缓缓闭上了眼睛,若非胸膛还有起伏,周归心真以为自己马上便见不到他了。 第170章 他闭眼的时间太久了,周归心紧张得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下,他的手颤了颤,靠近了几分,想去查看一下。 倏地,段秩睁开了眼睛,周归心茫然地和他对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段秩揽着腰身抱到了怀里。 “你!”周归心一惊。 段秩轻轻笑了一下:“谢谢皇上20%的攻略度。” 周归心本想挣开,顾忌到他的伤口,又迟疑了:“你伤好了?” 段秩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探:“皇上摸摸?” 讨人厌!周归心又气又羞,直接从他怀里站了起来:“你还是从地上躺着吧!” 他一顿,又看向段秩:“这儿的强盗……”该不会是苦肉计吧? 段秩听出了他没说出话的意思,他道∶“臣确实不知。臣没想到有人敢劫皇上——臣本意是想带皇上去看那个市集的鹦鹉学舌的。” 是两只鹦鹉互相学彼此说话,他猜周归心会喜欢这种新奇的玩意儿,便想着带他来看看,遇到强盗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福祸相依,他倒是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发现。 段秩笑了一下,跟着站起来,他身上还有很多血,看着有些骇人,他凑到周归心身边,笑吟吟道:“皇上,臣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就别问。”周归心冷冷道,直接一甩车帘,把他隔绝在了外面。 周归心生着气,从上马车到下马车都在生气,段秩掀开车帘的时候,他这口气还没吐出来。段秩干脆把他抱了下来。 “段秩!”周归心没想到他敢这么无赖,“你敢对朕动手动脚?” 段秩闷笑了一声,把他又往自己怀里收了收,挡住他的脸不让下人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吩咐人:“烧些热水来。” 下人一看他满身的血顿时心惊胆战极了,忙不迭地点头,立刻去做了。 周归心原本还想跟他拌会儿嘴,一听有外人在场,直接闭嘴装死,生怕别人把他认出来。他堂堂天子,被人横抱着走,丢死人了。 直到进了屋,段秩才把他放下,周归心落地的那一刻,段秩的小腿就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段秩闷笑了一声,正好还在门口,他便双手伸手撑在门上,笑道∶“皇上,臣有一事想讨教。” 周归心躲无可躲,只能偏开脸,不去看他。 段秩全当听不见,他笑道:“皇上,怎么突然多了20%的攻略度?嗯?” 周归心脸红了一会儿,抱臂横在胸前,淡定道:“朕可以控制进度条的涨降,能涨多少全看朕心里怎么想。” 进度条是按周归心的言语和心理平定的,周归心冥冥中可以感受到那个进度条。其他攻略对象没有自主意识,有什么感情波动全被系统检索去了,周归心不一样,他可以有意识地阻拦一下。 段秩带着笑看他,心底痒痒的。 “你那什么表情?”周归心警惕地看着他。 段秩舔了舔牙尖,柔声道:“我在想,好喜欢皇上,想抱抱皇上,想亲亲皇上,想和皇上一辈子在一起。” 周归心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上红得厉害,他往门上靠了靠,道:“你痴心妄想……前几个不说,最后一个简直天方夜谭,只有半个月。” 段秩唇角噙着的笑渐渐消失了,他的胳膊撑在门上,却是渐渐下移,忍不住用指尖却描摹周归心的五官轮廓,像是要把他一直记在心里似的。 周归心抬了抬眸,又看向别处:“41%只是朕表达出来的情感,你只要记得这个就好了。” 他推了推段秩肩膀,催促道:“好了,一股血腥味,熏到朕了——” 他剩下的话尽数被堵在了嗓子里,嘴唇上传来从未有过的柔软触感,段秩跟他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分明是最亲密的举动,但是他俩谁也没有闭眼睛。 “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段秩松开了他,轻声道。 周归心睫毛颤了颤,偏过头:“朕可以陪你胡闹半个月。” “若我偏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呢?”段秩扣住他的手,再度亲上了他的嘴唇。 这次他没有浅尝辄止,十分不讲理地同他接吻。周归心的心都颤了颤,半晌,他环住了段秩的脖颈,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切实际。”不知过了多久,他俩才分开。周归心被亲舒服了,揽着段秩的脖颈懒洋洋地点评着。 段秩揽着他的腰,下巴垫在他的肩上,道:“臣想想办法。” 周归心笑了一声,有几分认命的心碎感,他分明没有喝酒,却跟醉了一般不甚清醒,他说:“段秩,你疯了。” 这应该是段秩的屋,屋里的各个地方都散落着许许多多的落败的花枝,想来是段秩做的实验的失败品。 段秩送给他的玫瑰花,当真是来之不易。 周归心静静地看着一朵枯萎的玫瑰花,段秩却是静静地看着他,认真道:“我可以想出办法来的,会有办法的。” 闻言,周归心又笑了一声,他的头抵着门框,门很严实,外面的一切他都看不清,缝隙的阳光落进来,衬得他的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口出狂言。” 第79章 寒冬8 正月十五。 难得的团圆日子,宫中大摆宴席,文武百官皆携亲眷赴席,宫中一时热闹非凡。 “放开朕。” 周归心推了推段秩,段秩才依依不舍地从他唇边离开,周归心被他揽怀里胡亲了许久,眼下衣服都有些褶皱。 第171章 段秩用指腹轻轻擦着他的嘴唇,声音有些哑:“怎得今日如此漂亮?” 周归心平日里只穿龙袍,今日难得穿了件明黄色的华服,珠玉金银点缀其中,显得异常尊贵。常人穿金戴银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俗,在周归心身上反倒成了他言行举止间的雍容衬托。 叫人一看便知是个金银玉石堆出来的尊贵人。 周归心甚至抹了些许胭脂与唇脂,叫灯火一照,当真顾盼生辉,美不胜收。 段秩见他出来的时候心都漏跳了半拍,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把人抱怀里亲。 周归心看了看铜镜,轻啧了一声,小声抱怨:“朕的唇脂都掉了好多。” 他还在段秩怀里坐着,段秩抱着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那臣再给皇上点唇。” “都是你的错。”周归心烦得很,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而后跳了下来,他走远了些,再看铜镜,又蹙了蹙眉,“朕的衣服也皱了。” 段秩站起身,想去给他理一理衣服,周归心立马伸直了手臂挡在两人之间:“你少来。” 段秩失笑了一声,道:“不闹你,我给皇上理理衣服。” “用不着,”段秩的信誉在周归心这儿近乎为零,方才他俩接吻的时候,周归心有好几次都怀疑段秩不安分的手要扒自己的衣服了,“朕又要挨朕的大臣们的说教了。” 这十来日周归心日日同段秩厮混在一起,后者白日带着他在宫内赏花游戏,夜晚便悄悄带着他出宫玩乐。惹得前朝大臣一致认为段秩要把他们皇上带坏了,周归心光这几天看参段秩的折子就看了不少。 周归心整理好华服再去宴席肯定要迟了,又是同段秩一起前去的,想来宴席前又得听不少“皇上可不要只醉心儿女情长”这种暗示的话语。 段秩闻言,倒是低头轻轻笑了一下,道:“他们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周归心瞪了他一眼,段秩心又痒了一下,他走过去,牵过周归心的手,轻声问道:“走吗?” 周归心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又被段秩反手握紧。 他尚未踏出门,便听见段秩问道:“皇上信臣吗?” 周归心偏过头去看他。 段秩目光定定,重新问道:“皇上信臣吗?” 周归心勉强一笑:“你指的什么?” 段秩轻轻问:“臣走后,皇上可不可以给臣50%的攻略度?只要一瞬便好,随后你归零便是。臣问过系统了,会有时高时低的波动。” 到了50%,在别的世界,那便是100%了,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 周归心没说话,他偏了偏头,屋外的灯火映照过来,衬得他的身影愈发孤寂,周归心沉默良久,片刻后,才冷不丁地问道:“朕今日好看吗?” 段秩看向他,勾了勾唇:“不止今日,皇上向来是最美的。” 周归心笑弯了眼,脸庞漩出了一个小梨涡,他道:“这是朕登基时的备选华服。” 段秩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周归心微微撤步,笑了一下:“去宴席吧。” 他喜欢段秩。 但是他也真的,很爱自己的臣民。 可世间向来没有两全法,他是皇帝,要先为国,后才能为自己。他穿上这衣服,便是告诉段秩自己在他和江山之中做的定夺。 周归心笑意盈盈地坐在席上,段秩后他而来,他的大臣们对此不满,却因今日是正月十五,难得的喜庆日子,没人去讨周归心的不愉快。 周归心在位十余年,待臣待民都很好,每逢这种佳节宴会,给他敬酒的人就多得很。 周归心托着腮,眼眸弯弯地,不知是否因为醉酒,眼里带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凡是来敬酒的,他尽数喝下,来者不拒。 到了后半席的时候,周归心就有些晕乎了,他裹了裹衣服,准备离席了。 “皇上。”段秩在路上截住他。 周归心抬了抬眸,路上风冷,冰去了他不少的醉意,看见段秩,他给旁边的丫鬟太监们道:“朕与段将军有要事要商谈,都下去吧。” 等到四下无人,周归心方才抬眼看向段秩。他席间一直没去看段秩,不知对方是否也喝了酒,只是眼下看起来表情很不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一时都没有动,只有冰冷的冬风自两人对视的双目间飘过。 蓦地,段秩扯过周归心,十分凶狠地把他按在宫墙上,泄恨似的咬住了他的嘴唇,周归心愣了一下,反应过后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段秩同他接吻时要么温柔,要么挑/逗暗示意味十足,这般如野兽的粗鲁,周归心还是第一次体验。 段秩恨他。 周归心冷不丁地想,他睫毛颤了颤,苦涩开口:“你若是想怪,便怪朕那日没有吃玉露团,怪我们分吃了梨花酥罢。” 他的嘴唇被堵着,声音发出来闷闷的。 段秩的动作又温柔了,他亲过周归心的嘴唇,又将吻落到他的鼻尖、侧脸、眼皮、额头上,轻柔得像是羽毛擦过。 “今夜宫外也有夜市,”段秩亲到他的耳垂,没有应答周归心的话,转而道,“皇上陪臣去吧。” 周归心抬了抬眸,嘴唇动了动。 段秩笑了一声,把他揽到怀里:“臣在那个夜市上遇见皇上,也想在那里同皇上告别。” 半晌,周归心缓缓闭上了眼前,在他臂弯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第172章 段秩牵住了周归心的手,照旧带着他偷偷从宫外偷跑出去。那夜市还一如往昔地热闹,因着是十五,甚至更胜之前一遭。 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在集市上极速奔跑着,后面跟着他的同伙,以及父母斥责担忧的声音。 周归心买了一盏花灯提着,给段秩说:“太平盛世,是这样的对不对?” 段秩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归心又道:“方才跑去的那小孩,去年还生了病,他家穷得很,要付不起药钱了,朕微服私巡正好撞见他爹喷火卖艺赚药钱,便给帮了他们一把。不曾想今日一见,原本只剩一口气的小孩居然能跑得这般快了。” “那边叫李洋的小贩,做的糕点甚是好吃,朕刚即位时曾偷跑出宫逛夜市,他是第一个来给朕显摆他做的糕点的。” “还有那名正在替人抄书的女子名叫刘湘,她开了书塾,教了很多学生……” “这世界兴许是假的,”周归心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可这人间疾苦与喜乐,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段秩静静听着他说话,他俩在一起时,他常常把周归心惹得骂他。两人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周归心同他肩并肩,从夜市的头一直走到尾,从灯火最明处走到灯火阑珊处,周归心还以为自己会象话本里说的那般一步一回忆,走到末尾便是回忆了从相识到分别的全过程。但是没有,他好似一眨眼便走到了最后,他分明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要离开了。 “我要走了。” 两人沉默地站了许久,还是段秩率先开了口。 周归心应了一声,却见旁边有卖米酒的摊子,兴从中来,买了两碗米酒端来,一碗递给了段秩。 他笑得十分温柔:“方才席间独没有同将军饮过酒,眼下将别,还是喝一碗罢。” 段秩看着他,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周归心端着酒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碗壁,两个瓷制的碗当即发出清脆的一声,碗里酒液晃荡,摇拽着月光。 “今日一别,便是山水不相逢。朕祝将军往后事事顺利,得偿所愿。”周归心说完,便将那碗酒一饮而尽,他喝得有些急,呛到了,眼眶都有些微红。 他又看了一眼段秩,把空碗还给了摊主,一个人率先扭身离开了。 他想,若是在他16岁,尚未觉醒自我意识的年纪,他定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段秩的。 他从段秩身边走进人声鼎沸的夜市中,身旁的人吵闹着同他擦肩而过,小摊在叫卖、小儿在欢笑、情人在低语,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样。 他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只走了几步,神情恍惚间,却听见有人震声喊道:“周归心!” 周归心错愕万分,下意识回过身去,可他尚未看清是谁,耳旁起了一阵风,他便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周归心的嘴唇磕在对方的肩膀上,有些疼。 “周归心,我要娶你。”段秩一字一顿地在他耳旁说道。 周归心瞳孔微缩,眼睛缓慢地转向他,两人四目相对。 段秩捧着他的脸,目光定定,似乎是怕他听不见,又似乎是怕全世界都听不见一般,高声喊道:“周归心!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的声音太大,一下子惹来好多人频频侧目,低声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周归心总感觉远方的烟火似乎是炸在了自己的脑海里,让他头晕目眩,什么东西也想不明白。 段秩只是看着他,淬满了爱意的目光异常坚定,他道:“周归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无论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身旁的百姓以为他是在求亲,一时也为他的豪言壮语欢呼:“好!” 周归心定定地看着他,但段秩似乎是时间不久了,只往周归心手心塞了一张纸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扭头离开了。 “这……”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又傻眼了。 周归心笑了一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他握紧了那个纸条,眼睛酸涩得厉害,却哭不出来。 他好累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当真想同段秩一起离开,他眼前闪过无数个世界消散的场景,脚下依旧步履不停,一步一步地朝皇宫走去。 朕是什么时候觉醒的自我意识来着?周归心思索了一阵,才发现时间太久了,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话本给他的人设程序是傻白甜天真可爱,所有关心爱护他的人都在怕他被人坑骗受伤,他们夸赞他单纯可爱,却不知他不止单纯可爱。攻略者只知他善解人意,拿了20%的攻略度便匆匆离去,却不知他其实也会耍坏心眼刻意为难人。 周归心刚觉醒自我意识的时候不是没叛逆崩坏人设过,只是他的大臣们,特别是福公公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询问他是不是不开心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他只能装作天真可爱去换他们的安心。 渐渐地,周归心也有些分不清“天真可爱”是不是自己的性格了。 朕下次还是不跟攻略者玩了。周归心一步一步走着,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这样走了回来,福公公看见便大惊失色:“皇上?!” “福公公。” 周归心走了过去,彼时他已经比福公公要高了,却还是习惯给福公公撒娇。 第173章 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还在撒娇,就还是小孩子,他就还可以任性,这天下的重任,就落不到他身上来。 “皇上?” 福公公没敢动,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明晃晃的偏爱与担心,周归心鼻尖微酸,一侧的脸都埋入了福公公的脖颈里,温热的泪水终于落下,淌入福公公的衣服里,周归心咬着牙,硬生生止住了剩下的泪意,他声音沙哑:“朕明日……不想再上早朝了……” 段秩脱离世界,夜晚便会传来常胜将军合乎剧情发展的死亡的消息,兴许是醉酒落水溺死。明日世界便会重启,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听西北战事。 他真的听了好多好多遍的西北战事啊…… 周归心用手背擦去眼泪,他笑了一下,眼里又掉一滴眼泪下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带着轻微的笑意:“朕不想过冬天了。” 他被困在了冬天好久好久,久到已经不知道春天是什么感觉了。 福公公见他哭,还以为他们皇上受了什么委屈,惊慌不已:“皇上这是怎么的了?冬日上早朝是不容易,不过马上就好了,过了十五,就要开春了。立春就是皇上的生辰了……” 周归心头疼欲裂,不知该如何同他说,闻讯而来的大臣们纷纷喊着“皇上”跑向他,周归心侧头望去,夜市处已经放起了烟火,大家都在过十五团圆节。 他身前是万家灯火,身后是文武百官,唯独身边空无一人。 周归心平息了一下泪意,挥退了其他人,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养心殿。 他坐到桌子上,忽觉手心里有什么东西,他一愣,才想起来是段秩临走前塞给他的纸条。 他指尖微颤,拆开了那个纸团。 上面写着:待重逢,满堂春意,以作聘礼。 周归心闭了闭目,眼眶酸涩,他将那纸张几番打开又收紧,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将它扔进了炉子里。 他怔怔地看着炉火将那纸张燃得灰也不剩,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他猝不及防地想起偏门来。 段秩走了,偏门便没了用处,总归是要关上的。 之前周归心一向在屋里等着段秩前来,这还是第一次去看偏门的小道,小道蜿蜒曲折着通向养心殿外,旁边的杂草已经被踩扁了,月光落在上面,再没了段秩走来时玉佩碰撞长剑的声音。 第80章 春意如期 周归心醒来的时候,便听见一浪过一浪的尖叫声:“皇上!” “皇上!您醒啦!”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周归心本来还有些迷糊,让他们一吵,却是不醒不行了,他睁开眼睛,道:“吵什么……” 他话说完,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他恢复了太多记忆,大周的苏家的记忆交错杂乱,真真假假,一锅粥似的混在一起,让人头昏眼涨。 福公公把他扶了起来,周归心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目光清明了些,便一一看过他们他们,还是熟悉的豪华卧室,四十多个大臣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挨着他,目光都是如出一辙的欢喜,还有紧张与担忧。 周归心按了按眉心,问道:“怎么回事?” 他这话一问,四十多种声音齐齐作响,宛如一厅不一样的乐器同时毫无规章地演奏了起来,对耳朵和脑子皆造成了无法挽救的伤害。 周归心:“……” 眼见着周归心就要被他们的言语攻击给刺激晕过去,福公公失色尖叫:“别说了!别说了!皇上要晕了!” “皇上!” 他们大惊失色,齐声喊道。 周归心痛苦地按了按太阳穴,冷冷道:“都闭嘴。”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这群人终于学会了闭嘴,只用眼神关怀着周归心。周归心环视了四周,最终落到了太傅身上:“太傅说。” “皇上。”太傅一拱手,施施然从四十多个人中走出,面对后方嫉妒得如刀似的目光,他有着相当熟练的淡然。 福公公去给周归心倒了一杯温水来,周归心一边慢吞吞喝着水一边听太傅讲话。 “那芯片升入空中后您和段秩便一起晕了过去,而后这个世界停止了崩坏,并且开始重构。段秩次日便醒了过来,他说那芯片成了这个世界的新的能源支撑——这个世界已经独立出来了,”太傅言简意赅地道,“而且,我等已经恢复了关于大周的记忆……关于永不停止的冬天的。” 周归心一愣。 太傅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登时大嚎的大嚎,低泣的低泣。 “皇上!我们皇上受委屈了啊呜呜呜!” “皇上啊呜呜呜呜,臣等实在对不起皇上!” “皇上千金之躯为何在意臣等,皇上应该脱离那个世界才是,臣等几十条贱命加起来也抵不过皇上啊呜呜呜!” 周归心刚清净下来的耳朵又开始吵了,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嗓门这么大! 福公公再次失声尖叫:“别说了!皇上又要晕了!” 周归心幽幽道:“怎么就‘贱命’了?朕辛辛苦苦救的,谁敢自轻自贱?” “就是,”礼部尚书当即表立场,“臣蒙皇上惦记,分明是天大的福气。臣就是大富大贵之命!” “是的是的……”其余人纷纷附和。 周归心气顺了不少,继续喝着水。 第174章 太傅也继续道:“皇上一直睡觉,臣等焦急不已,去寻这儿的医生,医生只说一切安好,兴许是被魇住了。皇上已经睡了三个月有余了,眼下已经春天了。” 周归心喝水的动作一顿,屋里一直拉着窗帘,他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加之冬天有暖气,他分不清是哪个季节。他一直默认是冬季。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手一松,水杯便落在了被子上,打湿了被子,他却无暇顾及,只喃喃地重复道:“春天了?” 太傅点了点头:“是的,皇上生辰都过去了。” 周归心回过了神,他扒着离自己最近的福公公,有些失态:“窗帘,拉开窗帘,让朕看看,让朕看看!” 福公公还以为怎么了,一边应着一边跑过去给他拉窗帘。周归心刚醒来,他睡的时间太久了,身上腰酸背痛的不说,还有些使不上力气。太傅扶着他走去了阳台。 天气正好,春光明媚,春风轻柔地吹过长了嫩芽的树梢,树叶窸窸窣窣地作响,连落在草地上的影子都微微晃动起来。金黄的阳光笼过来,似乎都带着若隐若现的花香。 周归心失神地看着,半晌,他伸出了手,握了一手的空隙,却是久违的春意。 他想起来那张被烧掉的纸条了——满堂春意,以作聘礼。 周归心笑了一声,眼里含了泪光,是春天啊,段秩送了他一整个春天啊。 “段秩呢?”周归心问道。 太傅迟疑道:“回皇上,这臣倒是不知。臣等对他的踪迹向来不是清楚,不过他这几日每次来看您,身上都有些花香,许是去了花圃之类的地方。” 周归心顿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道:“朕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旋即脚边就被缠住了,周归心低下头,那小柯基就兴冲冲地围着他打转。 周归心把它抱起来,他便对着周归心甩尾巴吐舌头,活泼得很。周归心静静地想,原来是你呀。 镇国大将军有个年幼的孙子,平日里最爱围着周归心转,周归心看他生的可爱,也乐意抱着他玩。 之前在大周,段秩还为此吃过味,说皇上从未对他亲昵过,倒是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这般好。 嘴上吃味,转身就把人家变成小狗。真坏。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周归心就是觉得小柯基一事同段秩脱不了关系。 周归心捏了捏小柯基的前爪,又重新把它放了下去。 “朕要出去一趟,谁也不许跟着。”周归心道。 他翻了翻衣橱,才发现里面已经迭好了春衣,大多是黄色的。 福公公靠了过来,笑道:“都是段少爷准备的。” 周归心应了一声,总感觉这些黄色的衣服有些刻板印象了,其实他常衣白色多一些,也不知道段秩天天都在想什么。 他自己随便挑了一件白t恤打底,套了一件鹅黄色的衬衫,下面穿了一条牛仔裤,便准备出去了。 他刚下去,就和回来拿东西的苏青竺打了个照面。 苏青竺和他俱是一怔。 苏青竺眼神微动,眼中染上了几分惊喜,他道:“你醒了?” 周归心应了一声,走下去。 他和苏青竺无声对视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苏青竺先笑了笑,主动道:“剧本已经结束了,我开了一家公司。” 周归心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才能,不过想来也是,毕竟苏青竺在他那个世界可以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考到最高学府,一定是有些手腕的,他如实道:“很厉害。” 苏青竺看着他,目光都是有几分温柔,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给周归心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周归心偏了偏头,轻声道:“苏青竺,兴许没有人给你说过,但是朕觉得,你很好,你值得很多人都对你好。” 苏青竺手指蜷了蜷。 周归心继续道:“你只是,太依赖朕了。可是依赖和爱并不是同一种情感,混淆二者,是要吃大亏的。” 苏青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周归心只对他笑笑,和以往阳光明媚天真无邪的活泼模样并无二致:“皇弟,朕要出去啦,就不跟你聊天啦。” 他说完,便绕过苏青竺,拉开门跑出去了。 周归心一踏入外面就被春日撒了满身的光,他惊喜地跑动着,苏家别墅已经绿意盎然了,方才从上往下看时没注意,眼下才发现已经有鸟开始筑巢了。 周归心打了车,十分肯定地给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他本以为司机会立刻驱车而去,不曾想这中年男人竟是兴奋地看着自己。 周归心:“?” 他怕对方想害自己,下意识想离开,却听对方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皇上!” 周归心:“?” 你谁啊你? “草民是京城集市卖米酒的!”中年男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皇上,草民竟不知您为我们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冬天……” “没事没事……”周归心含糊着安慰他,“你先擦擦泪。” 你还在开车啊大哥!快冷静下来啊啊啊!不然我就要哭了啊qaq! “所以……”周归心有些不确定地询问着,“你也穿来了?” “是所有人都穿来了,”中年大叔一抹眼泪,憨厚地笑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皇上您的臣民呀。” 第175章 周归心眨了眨眼:“……啊。那你们,都恢复记忆了?” 中年男子说:“是啊。” 周归心:“……”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攥紧了衣角,像是一个一直默默努力的学生突然被点名表扬了一样,又开心又羞耻的,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他做那些事本来就是自愿的,没人知道还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些热情让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归心下车的时候,中年大叔还执意要在这里等他,要把他再送回去。周归心说不用,正准备给他路费,不曾想大叔当场出租车爆改跑车,油门加到最大,眨眼间没影了。 只留下一阵烟尘。 周归心:“……”好吧。 段秩正弄着面前的花,头顶忽然落了一片阴影,他一顿,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起身,便扭过头去。 当即对上了周归心的带笑的目光。 周归心看他愣住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朕就这般好看?” 他话音刚落,便感到手腕被拽住,旋即一股大力袭来,他便落到了段秩的怀里。 周归心坐在他腿上,嫌弃地哼哼了几声,道:“都是土,朕的新衣裳都脏了。” 段秩把他往怀里塞了塞,似乎是真的在感受着他的存在,他道:“那我再给你买好多新衣裳。” 周归心乐不可支,揽住了他的脖子,问道:“段秩,你想不想朕?” 段秩捏了捏他的手心,道:“你说呢?” 周归心故作沉思,想了想,却道:“朕觉得你不想。你都不在家等着朕,还出来捯饬这些花。” 段秩要给他气笑了,泄恨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疼死啦,”周归心轻哼了一声,又问道,“将军,你想不想朕?” 他感受到段秩身体一僵。 春风拂过,段秩轻轻开了口:“你记起来了。” “你也记起来了。”周归心紧接着道。 段秩低头同他四目相对了一阵,末了,他道:“好久不见。” 周归心莫名被他的这声“好久不见”惹出了泪意,他偏偏头,掩饰似的问起别的事情:“你还没说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呢。” 段秩组织了一下语言,简练道:“后来我回到系统空间,系统突然告知我你的攻略度达到50%,可以自选世界,我就去了一个未来星际的事情,我刚到那里,皇上的攻略度便掉到了49%,不过这不重要。我在那个未来世界,利用未来科技创造了这个世界——相当于在总系统中植入了一个它无法消杀的病毒,而那个芯片,就是用来连接皇上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但是因为我一点任务不做,还是被系统发现了。” 周归心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襟:“然后呢?” “系统发现后,他又暂时处理不了这个病毒,只能消除我的记忆,把我变成了npc,修改了这个世界的剧本,把皇上变成了万人嫌,添入了苏青竺的角色。想利用攻略者来消除这个世界。” “系统从中作祟,我只能把芯片拆开,一半用来把皇上和其他人的数据复制过来,另一半在我这儿,让我有自主意识。在被抹除记忆前,我割破手腕在地下室强行写了那些字。” 段秩毕竟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他的执念过于强烈,那些字迹竟一时没被抹去。 “至于皇上为何是以16岁未觉醒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因为你的那个世界久久没有攻略者攻略成功,系统准备废掉。你的数据是从后面开始被删除的,我发现的时候,你的数据只剩了16岁之前。” “你的大臣们和你的数据是同步的,但是你的百姓不是,他们恢复到了原始数据的状态,所以一点记忆都没有。你们也没有对他们的记忆。不过好在芯片的完整体里有旧的数据。” 段秩轻飘飘地说着,将所有困难都一带而过,周归心抓着他的手,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段秩捧住了他的脸,轻轻碰了下他的鼻尖,含笑道:“皇上,现在你是真的万人迷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很爱你。” 周归心鼻头一酸,他干巴巴道:“谢谢。” 段秩难得笑得很开怀,周归心都感受到他的胸膛一震一震的,周归心没由来的觉得很羞耻。他一不好意思,就想往什么地方躲一下,但是一躲还是段秩的怀里,反倒愈发不好意思。 “皇上,”段秩见他真的害羞,便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道,“你的世界重启了1791次。你值得他们对你好。” 1791个冬天,1791场大雪,没能冻住周归心那片滚烫的赤诚之心。他撑着伞,送走了1791个陌生人。 周归心一愣,原来,他一个人熬过了那么多个寒冬呀。 他低下头,想哭又觉得丢人,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即立刻谈起了别的事情,道:“这些花是朕那日种的吗?” 段秩点了点头,笑道:“是。” “是什么是,”周归心毫不客气地揭穿他,“那日哪种了那么多玫瑰花!肯定都没活成。” 段秩失笑了一下,道:“是,这些都是我重新种的。” 段秩不知怎么种的这片玫瑰,方才周归心来的时候便被这些开得娇艳的花惊艳了一下,气温回暖,不少蝴蝶和蜜蜂便围了过来,在花间穿梭飞舞着。 周归心抬着脸打量片刻,蓦地,他说:“朕的常胜将军,当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第176章 段秩捏了捏他的指尖,轻声道:“天地于我,不过你目光所到之处的范围。” 周归心偏过脸去看他,他想,段秩从来没有骗他,段秩真的有办法。 他想到了什么,又问:“朕的镇国大将军为何会变成狗?” 段秩面不改色道:“人数不够,只能委屈镇国大将军一下了。” 周归心盯着他,根本不相信他这个拙劣的谎言。 段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上有我一位将军就够了。” 周归心:“……”看来朕的大臣们说得没错,好歹毒的段秩! 段秩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便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周归心下意识闭了一下眼,就想起那日段秩说的“好喜欢皇上,想抱抱皇上,想亲亲皇上,想和皇上一辈子在一起”。 他脸又开始红了。 段秩以为是自己刚才亲他额头那一下惹的,点到为止,他道:“其实那年还活了一株玫瑰花,在这一片的中央,皇上要不要看看?” 周归心的注意力便被牵走了,他惊喜地看着段子,点点头。是他种的,是他和段秩种的哎。 他连忙从段秩怀里站起来,自己先打量了片刻,只是这些花大多开得千篇一律,实在叫人分不清。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归心知道段秩也站起来了。 他期待地回过头,倒是意外地撞入段秩怀里,额头一疼,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踩到了稀碎的石子,他没站稳,段秩忙伸手扶住了他的小臂。 他抬起头,目光相接。 那年冬日雪夜的玫瑰花,终于开到了春日暖阳之下。 end 第81章 番外 当年周归心登基的第一天,心里想的是:不想上早朝。 登基第二天,心里想的是:不想看折子。 登基第三天,心里想的是,不想当皇帝。 他在皇宫期待了那么久的生活,没想到来了这边倒是实现了。 段秩和其他人要上班,福公公年纪大了,动不动就感春伤秋,谈着谈着就要抹眼泪,听得周归心头大。如此一来,能跟周归心玩的就剩了小柯基。 小柯基得以重用,整条狗都活力无限起来,每一根狗毛都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天天“哒哒哒”地跟在周归心脚步,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连带着镇国大将军都十分风光,嗨呀,小柯基这做的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这小柯基十分聪明,见人来就蹭蹭周归心的脚踝撒娇,周归心见它可爱,就把它抱在怀里揉搓,小柯基扒着周归心的衣服不停摇尾巴,把周归心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惹得一众人都不满。 眼见着小柯基就要脚蹬太傅,拳打段秩,荣登周归心好感度top1了,其余的大臣到底是要坐不住了。 “皇上……”陈御厨喊了他一声,“到用晚膳的时间啦。” “朕知道了嘛。”周归心把小柯基放下去洗手,小柯基就在他脚边打转着跟他走,周归心一看便笑了,小声给小柯基抱怨道:“朕这几日天天被陈御厨拉着吃饭,朕都胖了。” 小柯基呼噜了一声,拿屁股对着陈御厨。 皇上好!陈御厨坏! 周归心惆怅地叹了口气,坐到了座位上。 “怎么了?”段秩见他眉宇间透漏着一股不开心,开口问道。 他一问,所有人都看向了周归心。 周归心咬着筷子,含糊道:“朕觉得很无聊朕想去上班。” 闻言,礼部尚书积极自荐:“皇上!可以来臣的公司!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刑部尚书连连点头,苏家的公司是他俩在管,他这会儿肯定是要和礼部尚书一起拉拢皇上的! 他俩一喊,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嚎。 “皇上!臣这边公司也可以的!臣的公司这季度的流水比礼部尚书他们公司的高多了!” “皇上!臣的也可以!臣这边上班氛围好得很呢!” “皇上!臣这边没有总裁,您来了直接任职就好!” “皇上……” 段秩没说话,只是看向周归心。 周归心眉尖抽了抽,被他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吵得耳朵疼,他道:“别吵了,朕都不去。” 这群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大佬登时挫败地缩头缩脑,一语不发。 皇上!嫌弃臣! 段秩捏了捏他的手心,问道:“那你想去做什么?” 按周归心这个受欢迎程度,去哪个地方上班都会被人捧着的。 周归心烦得就是这一点,他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好歹还是凭借本事吃饭呢,怎么到这后反倒弄得像是个吃软饭的! “都是你的错。”周归心十分不讲理地在桌子下踢了踢段秩的小腿。 怎么就把所有人的记忆全恢复了!所有人都认识他的世界也太麻烦了! 段秩笑了笑,给他夹了块排骨:“那我再想想办法。” 周归心:“……” 他幽怨地看了眼段秩,小声嘀咕道:“才不需要你想办法呢。” 他自己也会想到的! 小柯基舔了舔周归心的裤脚,似乎是在附和他。周归心龙心大悦,被小柯基哄得眉头都舒展了几分,他伸下一只手去,给小柯基道:“来。” 小柯基“汪”了一声,十分熟练地跳到了周归心的怀里,用毛茸茸的头拱了拱他。 第177章 周归心乐不可支,开心地喂给了他一些吃食。 段秩:“……” 周归心的大臣们:“……” 镇国大将军挺直了脊背,还是他的孙子有出息!穿成狗又怎么啦?!现在整个朝廷还有谁比他孙更获宠?!没有! 小小太傅!区区段秩! 哼! 周归心刚吃完饭,正想和小柯基再玩一会儿,苏青竺便抱着一个纸盒走了进来。 “皇上。”苏青竺温声喊了他一声。 周归心意外地看着他:“皇弟?咦,这是什么?” 苏青竺笑了笑,并未告知,只是递给了他,打了个哑迷:“皇上打开就知道了。” 他话说完,抬头便见段秩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似乎是带了些警告,苏青竺坦荡地任他打量,片刻后,他勾了下唇,似乎是有几分挑衅。 周归心他俩的无声战争全然不知,他好奇地打开了那个纸盒,里面弹出来一个小小的、黄黄的脑袋。 周归心一愣,旋即惊喜地喊了一声:“小鸡!” 他想伸手去摸摸那只小鸡,结果这小鸡通了人性般直接跳到了他的手心里,仰着脖子看他。 周归心心都要化了,他喊道:“朕喜欢!皇弟,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苏青竺笑笑,“这小鸡没有原先那世界的数据,皇上若是腻了熟人,同它也新奇一些。” 太傅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水,道:“好茶。” 段秩看了眼还在新奇戳弄小鸡的周归心,没说话。 “小鸡!”周归心喊了它一声。 小鸡张来泛着黄的嘴巴,回应他:“啾!” 哎呀!太可爱了!周归心眼睛亮了亮,捧着它去了一旁的地方。 小柯基:“……” 皇上!皇上!呜呜呜! 见没了人,左相才幽幽道:“皇上与段秩情比金坚,小皇子殿下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做三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苏青竺偏头看向他,气定神闲地开口:“我就愿意做三。” “当三你也不配。”段秩平静地回了他这么一句。 苏青竺抬了抬下巴,不再跟他们吵架,转身回屋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的时候,被安置在客厅的小鸡正欲打声小鸣,忽觉鸡生危险,转头一看,只见一只凶神恶煞的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小鸡的毛都要炸了,想跑,被小柯基一爪按在了窝里。 小柯基威风凛凛地想,想打鸣?门都没有!皇上要睡觉的! 小柯基想,等皇上一早醒来发现自己保护了他,定会对自己重燃宠爱,把这只狐媚惑主的小鸡打入冷宫! 小柯基美滋滋。 却没料到周归心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周归心:“……”朕也没想到。 他一扭头,果不其然,段秩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周归心闭上眼又睁开,来回几次后,还是心气难消,踹了段秩一脚:“滚!” 烦人! 段秩认错认得十分熟练:“我错了。” 周归心从一旁拿出枕头砸他:“朕不信你,滚!” 段秩老老实实挨了这一下,凑上去捏了捏周归心的脸颊:“皇上,我真知错了。我今天没有上班就是来给你赔罪的。” 周归心冷笑一声,磨了磨牙:“你又吃的谁的醋?苏青竺?小柯基?还是小鸡?” 吃醋非得床上吃是吧? 段秩对上他的眼睛,几秒后,他道:“都有。” 周归心:“?” “你幼不幼稚,”周归心都要被气笑了,“小柯基?小鸡?” 段秩顺势把他揽到怀里,亲他的发顶:“嗯,我幼稚。” “无赖!”周归心在他怀里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他昨天消耗的体力太多,眼下又是刚睡醒,力道软绵绵的,打了那么多下也不疼。 段秩就任他打去了,他打完,段秩还要问一句:“手疼吗?” 周归心:“……”还真疼。 他脸一寸一寸地红了起来,又气又羞,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换了身衣服下去洗漱吃饭了。 他走入客厅,一愣,原是小柯基抱着小鸡睡着了。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小柯基立刻站了起来,对上周归心意味深长的慈爱目光,它心脏一跳。 周归心甜滋滋地开口:“没想到你也喜欢和小鸡玩!” 小柯基:“???” “皇上,快来吃饭吧!”福公公那边喊他。 这个段秩,怎么如此不知节制!知不知道他们皇上龙体金贵!哪有日上三竿才放人的! 周归心应了一声,他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小鸡扑棱着翅膀要来找他,灵活的鸡爪踩着小柯基的头,气得小柯基拿爪子扑他。 周归心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柯基:“……” 呜呜。 小鸡:“啾!” 周归心洗漱好坐下吃饭的时候,那边段秩也下来了。 周归心全当看不见他,段秩低声给在一旁伺候的福公公道:“我来吧。” 福公公:“……” 说起来,自从段秩来了,他也很少伺候皇上了!这人怎么还抢别人的活干! 福公公觉得憋屈,不想让,但是看周归心生闷气吃饭又舍不得,僵在原地几秒,慢吞吞挪走了脚步! 第178章 他不爽地走到小柯基身边,肚子波动的幅度都小了不少,小柯基呲牙咧嘴地跟他大眼瞪小眼,目光闪烁,似乎是有几分心虚。 福公公:“?” 片刻后,小柯基张开了嘴—— 福公公定睛一瞧,只见这狗嘴里竟塞了只小鸡! 福公公:“?” 小柯基把那半死不活的小鸡吐出来,推了它几下,应该没事吧?刚才在他嘴里挣扎得可厉害了呢! 小鸡软趴趴地在地上待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甩了甩毛上的口水,身体当即膨胀了一倍,圆滚滚的。 它对着福公公控诉般哀叫:“啾!啾!啾!” 鸡不干净啦! 福公公:“……” 他捏着小鸡的一撮毛,带着它洗澡去了。 等他带着小鸡回来后,往餐厅一看,段秩已经把周归心哄好了,周归心正窝他怀里,任由他给自己喂东西吃。 周归心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晚,腰酸得厉害,段秩给他当个柔软的靠背,他乐得自在呢。 他吃饱了就在段秩怀里看他吃饭,他眼睛转了转,突然问道:“段秩,你觉得朕像什么动物?” “兔子,”段秩毫不犹豫地回答,“怎么了?” 周归心若有所思,没有回答他的话。 于是周归心又把自己关屋里了。 次日一早,苏青竺一出来,就看见从客厅沙发上起床的段秩,他挑了挑眉:“哟。” 段秩随意叠着被子,没理他。 福公公带着一群大臣在周归心屋前担忧地喊:“皇上啊,皇上,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回答他们的只有周归心一声:“别来给朕捣乱!” 于是福公公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来找了段秩。 段秩也不知道,他昨天莫名其妙就被赶出来睡觉了,周归心还给他说未来一周都别一起睡。 段秩一开始还以为是昨夜弄他太过分把他惹生气了,结果不是,周归心好像又在策划什么东西。 他想做,段秩自然也不会拦他。 反正这次谁也没跟周归心一起。 周归心确实是有事情想做,但没想到一星期的时间没够,他自己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月,这才好起来。 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周归心被段秩按在床上亲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亲到最后周归心都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肿了,舌根都发麻了。 气得周归心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流氓!” 段秩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他的脸颊:“嗯,睡了一个多月沙发的流氓。” 周归心:“……” 他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他又不是故意的嘛。 “再说一声?”段秩问他。 周归心揽住了他的脖子,熟练地撒娇:“朕又不是故意的嘛。” 段秩捏了捏他的脸,把他抱起来,坐着:“今天公司有个ip要谈,对面专门提了我去,我得去一趟。″ 周归心眨了眨眼:“朕也想去。” 段秩点了点头:“行。” 周归心:“……” 他倒吸一口凉气:“对面要是生气了,不跟你合作了怎么办?” 段秩没什么波澜:“那就不合作。” 周归心:“……” 段秩果然是有点恋爱脑在身上的,对吧! 他俩收拾了一下,段秩便带着周归心去了公司。 定的地点是会议室,周归心一进去,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张铭。 “能不能让你的助理走?”周归心问段秩。 段秩还没说话,张铭便道:“好的皇上,我这就走。” 张铭速度非常之快,放下要用的资料就离开了,还贴心的给他俩关上了门。 周归心:“……” 段秩:“……” 段秩怕他等得无聊,便给他一个平板和一些小饼干。 周归心精心挑了一个鬼片,凑到了段秩面前。 “朕想看,但是朕害怕。”周归心理直气壮道。 段秩失笑,把他揽到怀里来,这才放了播放键。 会议室安安静静的,鬼片诡异又惊心的音乐响起,挺多把三十多度的天气给降成了二十多度。 段秩对鬼片不感兴趣,偏头看向周归心一一周归心双手捂面,只手指间露出了一条缝隙,全副武装地眯着眼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刻闭紧眼闭紧手。 段秩:“……” 小兔一样。 他勾了勾唇,把周归心往怀里又拦了拦。 他俩一个电影看完,那甲方都没有来。 段秩想去看看资料,就感觉自己身后多了条小尾巴,他一回头,周归心受惊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做什么!”周归心问。 段秩笑出了声,去拉他的手:“害怕了?” 周归心脸红了一下,故作镇定地开囗:“嗯,怎么了,朕就害怕!” 什么破鬼片竟敢吓朕!朕再也不看了! 朕下次换一部看。 段秩乐不可支,把他拉到怀里:“鬼片看完了,是不是该谈合同啦?” 周归心身体一僵:“你怎么知道是朕。” 段秩一笑,把合同翻开:“这个ip,一个多月前在网上发表,短短一个月就火遍了全网,表情包、二创满天飞。” 周归心撅了撅嘴。 第179章 “水墨画的动画形象,很可爱,”段秩手指点了点上面的耀武扬威的小兔,而后又道,“身边的大熊是不是福公公?这个很聪明的狐狸先生是太傅?还有这只柯基和这只鸡,简直一模一样。” 原本段秩还有些怀疑,但那个迟迟没出现的甲方和周归心非要跟过来的行为直接就把最后一点疑惑消除了。 “我们心心,真厉害。”段秩亲了亲他,夸赞道。 周归心轻哼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勾起,他揽住段秩的脖子,问:“那你说,你是哪个?” 段秩翻了一页,指了指那个叼着小兔的大灰狼:“这个。” 周归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是,”周归心帮他翻了一页,“你是一只大尾巴狼。” 这张图,正好是大灰狼叼着小兔来看雪夜玫瑰的场景。 “对,”段秩应道,“我专门骗小兔。这就是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周归心笑倒在了他的怀里:“什么呀。” 明明是段秩和周归心的故事啦。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除夕快乐呀!我感觉这个故事挺完整,实在不知道该写什么番外了orz,所以应该只有这一个番外,这个番外前面一部分是评论区点的心心和小柯基的故事诶嘿。 这本书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连载,到现在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承蒙大家这几个月的照顾!不出意外会在2.12那天从25章开始完结v,hhh开文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篇文能够达到v线,tt谢谢大家喜欢!这是我的荣幸www!顺便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天天开心,事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