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择食系男孩的特製餐点》 序:男孩们和餐点 【特製餐点01】 有四个男孩,依在爱情里角色的不同,我称他们为「择食系男孩」。 要介绍他们,首先就从「兔子」开始好了。 在近几年的年轻族群里,有一个越来越流行的名词,叫做「草食系男孩」。顾名思义,就是在爱情里属于非常被动的男孩,和传统观念的大男人截然不同,给人温顺且勇气不足的感觉,与异性相处会因为害羞而相当难以进展,但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反而愈来愈受女生欢迎,觉得他们的细腻内向十分可爱。 这种男孩多半美形,因为名词发源地是日本,简单来说,日剧里捧红的都是美形偶像。 这种男孩也多半是处男。 「想照顾他、呵护他。」 兔子就是这样一个男生。 不只是爱情,在人际交往、课堂表现上,他从来没有积极争取表现过,从来都是默不吭声,嘴角永远带着个软绵绵的笑容。 他喜欢摄影和读书,典型的草食系兴趣,但是他不是宅男,乾净的外表和澄澈的圆润双眸、手持相机时在阳光下的身影,都散发一种清新脱俗的气息。 所以,兔子很受欢迎。他可以说是校园偶像。 我们学校在南部,山与海的交界,每当夏天在沙滩上看到兔子软绵绵的笑容,就令人心情愉悦,忘了炎热。 第二个男孩,lion,与兔子相反的「肉食系男孩」。 简单来说,就是与上一段的定义完全相反。非常主动、勇于追求,作风大胆得令人脸红心跳。 lion狂野,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男性魅力,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你时不管他的感情是什么,都是赤裸裸的侵略性。 他的爱人或仇人,都曾因为他的眼神颤抖。 虽然两人类型相反,但他和兔子还有等一下介绍的两个男孩,却是最好的朋友,在我们学校里,是很受瞩目的四个人。 第三个是「甜食系男孩」布朗尼。 他和lion一样,不会害怕追求异性,但他喜欢用甜言蜜语为饵,让猎物主动上鉤,就是人家说的「主动的被动」。 其实我觉得兔子不太喜欢布朗尼。 他们四个就本质来说,都是善良的,但布朗尼太喜欢用言语捉弄兔子,总让他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轻食系男孩」至青。 这个名词比较少有,因为我想让你们一次记住他们的特质,坚持都以绰号来分类。其实轻食系不难联想,就是谈起恋爱一切都轻轻的,几个字,轻描淡写、细水长流。 如果兔子交女朋友,应该也会像至青一样,进展缓慢。 但不一样的是,兔子是不敢进一步;至青是乐于享受慢节奏的爱情。 就是这四个男孩。 他们高中就因为社团而认识,并且互相吸引,成为最好的朋友。 他们真的很重视社团,所以我和子夜这两个社团经理,也很受他们重视,我们几个走在了一块。当然啦,和子夜的美貌也有关。我只想说,子夜是「杂食系女孩」。她很容易吸引各种男生。 社团的紧密训练让我们感情越来越深,而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他们都喜欢子夜。 然后在高三的时候,社团停止练习全员准备大考,我们约好一起到南部的山与海交接那间大学读书。 「在那里的操场练习,旁边是柴山,练一练还可以去海堤看西子湾!」 兔子笑着说。我们都栽进他的想像。 我很喜欢他们。男孩们和子夜。 但是,我们终究没有一起进入同一间大学。 子夜缺席了,永远缺席,而且是他们其中一个害的。 我,坐在海边,想着过去这几年来,我们的事情。 然后决定在这间学校找出是谁,让子夜消失。 就以西子湾为舞台。 【择食系男孩01】 兔子、lion、布朗尼和至青,坐在学校里的便利商店前,面面相覷。 刚刚兔子去收发室,领回来一个包裹,上面没有写寄件者,收件者是「择食系男孩们」。 择食系男孩01 他们四个都不喜欢宿舍。 虽然学校保证住两年,但那年他们大一,才住了一个学期,就纷纷被宿舍搞到崩溃…… 「老子不住了!」 那年,lion首先爆发。当獼猴一家跑来搜刮他房间所有泡麵、在桌椅上大小便,并且最后在他床上取暖睡着,打完篮球回来的他瞬间气到破錶。正想抄起门边的球棒好好虐待动物一番时,脑中却浮现几个字: 这种死猴子是台湾特有种,是保育类,不能杀,杀了要罚钱。 当下只能一个人崩溃。 「而且、这是第三次了!」 男宿本来就是柴山猴子的狩猎场,lion的房间又离树很近,常常看到猴子盪啊盪的就跳了进来。这次实在太夸张,让他期末考还没考完就匆匆打包,不敢想像在这里住两年的生活。狮落平阳被猴欺啊。 跟lion同寝的至青本来觉得与区区猴辈计较未免太幼稚,但在他的高级天鹅绒床(到底怎么弄进宿舍的)被猴子抓破后,便决定与他同进退。 布朗尼一听到他们决定退宿,脸色马上刷白。 他的三个室友,一个休学,一个不穿内裤,另外一个更惨,不洗内裤。开学不到一个礼拜寝室就传出阵阵恶臭,不洗内裤那位仁兄听到室友抱怨,只是不耐烦地拿出衣物芳香剂喷了喷裤档,还顺便喷喷腋下。把熊宝贝当香水了吗这! 然后这几个宅男竟然称他的花衬衫为来去夏威夷。 支持他走下去的,是高中挚友也同在宿舍共患难的革命情操,现在他们为了猴子溃堤,自己也马上失去求生意志。 「带我走!拜託!」 「不然,我也跟你们一起搬出去好了。」兔子思考了三秒,平平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和陌生人用同一台洗衣机。」 反正,他们就搬出来了,在渡船口附近找了间四房一厅的小套房。 到现在,三年级了,住得也算愜意。 这样的生活却在几天前有了一些波动。就是因为兔子收到的那个包裹。 他们将包裹带回家,放在客厅桌上,至青和lion晚上各自有社团练习,剩下兔子和布朗尼在家。两人坐在折叠沙发上,瞪着已经打开的包裹,脸上都有点茫然。 「这不是……她,帮我们取的绰号吗?」布朗尼挑眉。 「子夜……」 兔子摸摸脸,犹记得那时在迷日剧的她,首先给了自己这个属性绰号。 没有染烫的中长发,是自然的咖啡色,小巧圆润的脸庞在被风飞舞的发丝中,好像会发光。 「你真的彻头彻尾的草食系啊!」 虽然这个女生和自己同班,但从来没说过话,没想到在社团开始练习的某一天,当他在暖身的时候,她主动来攀谈。 「那是什么?」 还没回答,子夜身后的老师吆喝:「经理,来帮flyer暖身!」 「啊,你去看一部日剧就会懂了啦!」 隔天下午,兔子在子夜后面,轻轻吸一口气,才说:「呃……」 午觉刚睡醒的子夜眼睛有点睁不开,从被趴得皱巴巴的制服外套中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兔子。对于不熟的两人来说,那视线有点直接。 「我觉得,我的体格比那个男主角好一点。」等她完全睁开眼了,兔子终于说。 「可是,真的很像吧?你们的气质。」 「……嗯。」 子夜得意地笑了,那是明明还想睡觉却硬要拉开嘴巴的怪笑,但兔子看了,心中柔软的部分好像被震动了一下。 为什么,这个包裹上,写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子夜对他们的称呼呢? 特製餐点02 我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 在便利商店前,他们打开包裹的时候,我也在看。我看到,有一个人的脸色变了。 特製餐点02 我们高中是啦啦队社的。 校庆、运动会等各种学校活动都能看到我们的表演,整场的高潮是由称为base的底层人员将flyer高高拋起的特技,笑脸在空中飞跃、舞动。 在开学时看到啦啦队社的表演,不由得被那股朝气吸引,于是就加入了,认识了他们和子夜。 很单纯的开始,从没想过我们的命运会从此紧紧相连。 子夜的心脏天生很弱。不能做激烈运动,所以她在社团里担任经理的位置。 可是我看得到,每次她在旁边纪录练习情况时,望着flyer的脸有一种压抑渴望的表情。 我也知道,她一直偷偷在寻找能撑起自己的base。 你们不是让她飞起来了吗? 又让她高高坠落。 当他们打开包裹的时候,我也在场。 里面有一封信,是子夜以前写的情书,是我给你们的挑战书。 我看到至青原本冷漠的表情微变,一把将盒里的情书抢了出来,声音有点发颤,「这是她……给我的信!」 lion出乎我意料地比较冷静,拿出盒子里其他的东西,「也有我给她的项鍊。」 「搞什么……是谁开这种玩笑?」布朗尼不耐烦地搔搔头。 「没东西了啊……」兔子摇摇盒子,非常纳闷,「不管怎样,一定跟子夜有关。」 然后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看着他们把东西放回盒子收好,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决定先回家再说,我也准备离开。 这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让你们慢慢想起来那个女孩。 择食系男孩02 是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至青不知不觉地车越骑越快,在一个过弯的时候差点撞上停在一旁的游览车,才紧急减速。 「同志!小心点啊!」一群一群观光客左一句同志右一句牛逼的,经过至青的车,还有人拍了拍他的安全帽。 「到底是谁……」 全身虚脱的至青此刻只能任由陆客拍照欣赏,脸上除了茫然还有惊恐。 眼前突然亮了一下,是闪光灯,让至青眼中闪烁着残影,他只来得及皱一下眉,高中的回忆就袭捲而来。 啪擦,闪光灯落。 「怎么都没表情,你笑一个嘛!」 那是加入社团后,社员们第一次在练习时间之外约出去玩。灯光昏暗的ktv包厢内,挤了十几个喧嚣的高中生,男女参半,气氛正热络。 至青除外。 会被拖来这种娱乐场所完全是意外,他本来以为顶多看个电影什么的,而且运动性社团社员间的感情也很重要,所以才决定跟来。没想到,电影场次没了,临时改成唱歌。 「不喜欢……」 子夜咦了一声,有点后悔一时兴起找上这个在角落沉着脸的男孩。他是长得还不赖啊,可惜就绷着一张脸。 「歌手录好的歌就是那样了,虽然说不一定是最好的,可是是自己的版本,被随便乱唱,感觉很不好。」 看子夜的表情有点奇怪,至青加了一句说:「不过,能娱乐他人又能发洩也不错。」 「你很奇怪,不像高中生。」 面对子夜直接的评语,至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嘴角的弧度根本称不上是微笑。 「吶,其实我也觉得很无聊。」 「那要不要出去喝点东西?」 至青几乎没想就出口邀约。之后他催眠自己,那是太想离开包厢了,不是子夜的头发太香的关係。而且,他明明知道子夜那时候跟兔子走得很近。 回忆结束,至青几乎是浑浑噩噩、非常危险地到达机车停车场,停好车一直到走到活动大楼,心中的疑惑都没有消失。 包裹,是熟知他们几个之间发生过什么的人寄的吗? 还是是子夜呢?你回来找我们了吗…… lion和至青的情况差不多,满脑子都是那个包裹和子夜的脸。 说要去社团,实在是没心情,于是他驱车来到了海堤,观光客最多的日落时段已经过去,现在剩下三五成群的学生在聊天打闹。 到凌晨会有更多学生或校外人士聚集在这里,其实海堤也没什么,就是个很大的石头平台然后可以看海而已。大家也只是想找个空旷又私密的地方聊天吧。 拎着路上买来的啤酒,lion心不在焉地啜着,今天的大海令人心慌,大大小小的波浪让浪花很破碎。在他觉得有点燥热,想点根菸的时候,耳畔传来清脆的声音。 「学长!」 是系上学妹,平常都成群结队行动,真难得这个还算可爱的会落单。察觉到自己思想狮子化,lion忍不住笑了。 「我、我远远看到,还怕认错,刚刚看了你好久才敢出声,呵……」 学妹在讲什么,他没听清楚,只是觉得海浪声很吵,而且眼前女孩的嘴形有点像子夜。 于是他俯向前,带点啃咬的吻。 他第一次吻子夜没有这么突然。 而是在帮她掛上项鍊后,发现自己无法转开视线,彼此凝望了有几分鐘之久,然后慢慢拉近距离。 「等一下狮子,我……」 「我不想等了!」 第一次他对子夜兇。这是唯一一个女孩,让他小心翼翼,不敢做出任何会失去她的行为。 但是此刻,喜欢她的心情已经推翻一切,他只想让自己紧绷的心舒缓,不要再那么难过。 「你先听我说嘛,我--」 「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 lion心底的难堪涌现,她太残忍了,彷彿摸透自己的弱点,并一一掳获,而她对其他三人也是如此。 就在他因为自己彻底败了而低下头,不甘心地咬唇时,一副柔软双唇贴了上来。 很轻很轻的一吻,却令他所有触觉神经一震。 「露出猫咪失宠的表情了呢。」 子夜有些羞怯地眨眨眼,只是抚摸着颈上的项鍊,然后转身轻盈地跑开。 就是那时候,lion知道不只是自己彻底失败。 没有人能够拥有她。 不甘心。 「学长!」 学妹的嘴巴流血了。 lion惊醒,紧皱的眉抒缓开,浮现歉意,「对不起。」 「会被别人看到的。」学妹环顾四周,小声地说,脸上的羞红当然没有被lion忽视。 「那,去我家。」 「这!」因惊讶微张的唇齿更有子夜的样子,令他无法专心在当下。 「你们之前不是说想来玩我们家的ps2?」lion凑近娇小的猎物,「想歪了啊……」 包裹里的项鍊、像你的学妹、我无法控制的沉沦…… 子夜,你是不是回来了? 特製餐点03 晚上的时候,我在一间小小的loungebar找到布朗尼。 爱河附近很多这种小酒吧,只有简单的吧檯,昏暗的灯光,便宜的调酒。 他看到我的时候没有很意外的样子,放下手中对我来说略甜的螺丝起子,拨了拨发色很浅的刘海。 「怎么是你啊?」 「打扰你了吗?」我问。靠在阴影下。 「不会……」他明明刚刚点了一杯粉红佳人给隔壁桌的女生,我看在眼里,在他们眼神交会前出现。 布朗尼的笑容没有那么甜了,对于我突兀打乱他这晚的节奏。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哈……lion带了一个学妹回来……」 他夸张地垂下眉毛,看我紧绷表情没有松懈,改而耸耸肩。我知道他的回避绝对不是出自于对lion的体贴,而是那个学妹让他想起了谁。 「很像子夜吧。」 缓缓吁了一口气,布朗尼语气很轻,一个字一个字地,「不要再让我想到那女的了。」 我知道他想起子夜的时候感觉有多复杂。 因为他们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第一个摆明态度要追求子夜的就是布朗尼。子夜自己跟我说的。 那天下课,她带着一点苦笑把那个小蛋糕拿给我看。奶油蛋糕,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布朗尼说要我这个可爱的小草莓当他的女朋友,我们的蛋糕就完整了。」 「哈哈,很有他的风格……」我笑得有点无力。 「你、吃醋囉?」她有些促狭地捏捏我的脸。 「怎么可能……」我退缩一下睁开她的魔爪,迟疑几秒,小声地问:「你到底喜欢谁?」 我很清楚,子夜是我们的重心。她倾向谁,将会是之后发展的关键。 也就是说,她倾向谁,我们就会往哪里崩塌。 子夜不说话了,教室里很少人,大开的窗户不断流洩出微风,她的头发被轻轻掀了起来,就连睫毛都在颤动。我紧张地盯着她的嘴巴,在心中默念一个名字,希望将她的声音这样引导。这节下课怎么那么久?悠长的鐘声怎么还不来?树上的麻雀怎么都不啼叫了? 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我都隐约嚐到抉择的苦涩。 子夜终于叹了一口气。 鐘声响起了。回教室的人零零落落。 「我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 她嘴巴的线条不知道是哭是笑,我吓到了,我以为被眾星拱月的她会羞赧地说出自己的归属,不经意的问题却得来这种沉重的答案。 「他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却一样吸引我。」这个才十七岁的高中生抬起脸庞直视我,那瞬间不夸张,我感受到一种倾城之力的恐怖,「我好……贱,我喜欢他们,每个都喜欢,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突如其来的崩溃,我只觉得更无力了。 我们才十七岁啊。我们不用结婚,没有压力,可以自由选择情人。 为什么,这几个人却要执意陷入这种苦涩的关係? 「如果我不在就好了……」 那个奶油蛋糕的甜腻味道,讽刺地和这段回忆结合,印在我的心中。 「那个包裹里本来还会有个蛋糕吧。」布朗尼刚刚显然也在回想,轻哼一声,「兔子和子夜小姐的定情物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是我吃了那个蛋糕喔。」 布朗尼脸色微变,一种遥远的愤怒马上被他巧妙隐藏。现在生气也没什么用了吧。 「那你来这里干麻,和我喝酒?」他问。 「其实,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 似乎是败给我的一脸正经,布朗尼默不作声,平日满嘴花言巧语瞬间不见。 「谁,在她落下时没有伸手?」 布朗尼手一抖,一些液体洒了出来。他克制住心里的某种情绪,恐惧?羞耻?愤怒?咬牙回了我一句: 「你应该去问她,她在飞起来时说了什么。」 我在阴影中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惊叹号,自己则带走一个问号。 择食系男孩03 兔子觉得眼前一切都失去了色彩,拿着相机的手缓缓垂下。他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种懵懵懂懂的感觉,有时,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这样活着,这样没有子夜地活着。他自认为不会去伤害别人,他也不敢,可是子夜就是被他们所伤害。他喜欢子夜,而让她得做出选择,而让她最后离开他们,这不是间接等于兔子伤害了子夜吗? 无心的伤害,反而比有心的严重。 「阿兔兔!」 好像老天故意安排似的,红茶,一个兔子最近很头痛的女孩,跳跃着跑到他身边。 「上次那家义大利麵满好吃的吧!今天要不要去另外一家--」 这么说会惹来很多男士羡慕嫉妒恨,但兔子真的、真的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受欢迎。上个礼拜在图书馆读书,红茶坐在隔壁,传了一张纸条给不认识的兔子向他要电话,之后就开始猛烈进攻,在前天兔子就被约了出去。照朋友说法是兔子老是遇到飢不择食的女生、兔子不懂拒绝、兔子玩弄少女心……反正lion他们就是眼红。 这样不行……兔子猛然惊醒,吸一口气。 「我们不要再单独出去了,我怕你误会。」 怎么样都会伤害人,就早一点吧。 「啊……哈哈、不要那么认真嘛,我只是想交个朋友。」红茶看起来有点失落,挥挥手,「那就算了,你好像忙着拍照,改天囉!」 唉…… 兔子看着红茶远去的背影,和刚刚跑来找他时的兴高采烈呈现反比,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无心的伤害啊。 转回身看着脚下绿树中的红砖校舍以及远处海平线的落日,他刚在宿舍下面停好车,正要走上坡道,却被景色吸引拿起了相机。红茶也真厉害,路过时发现兔子在这里。 不甘心地再度拿起相机,观景视窗内出现一个人影,他抬起头眨眨眼,「是你。」 「昨天问了布朗尼一个问题,你觉得如何?」那人也不看他,只问。 「嗯……」兔子发现周围都没人,而且安静得可怕,有些恍惚。 「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们一直回想呢?」 兔子终于忍不住痛楚问。 风吹草动,把令人窒息的安静打破,落日快被海平线吞没了,兔子无暇顾及自己想留住的美景正在流逝。他只觉得头昏脑胀,风声引起嗡嗡的耳鸣。 我怎么了? 「因为,我觉得你们快要忘记了。」 那人说,望着兔子,兔子觉得他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映照的自己看起来好脆弱。 忘记?兔子还在思索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人就离开了。 「『没有伸手』吗?」 lion咬着作为消夜的烤肉串,和至青靠在阳台看着夜夜瘦削,现在已经是一弯清暉的弦月。 「为什么他现在才在问这种话?」至青手拿着一瓶可乐,闻到楼下小吃馆在洗刷厨具的味道,有些作呕,但学生公寓便宜嘛,没办法计较那么多。 「应该说,当时没有人想到,不代表这件事情就不会被追究吧。」lion打开手机看到一封新简讯,是前几天那个学妹,没有检视内容就把手机关上。 至青忽然轻笑了几声,「搞不好是我。没有接住她的那个。」 lion把肉嚥下,一向直言直语的他犹豫了几秒,才说:「毕竟那天……你才刚收到她的情书嘛。不过我们几个都有点恍神恍神的,都已经几年了才想弄清楚是谁的错,有点困难。」 「其实那封信与其说是情书,不如说是分手信。」至青笑容有些苦,「不,根本没在一起过,连分手都不是。」 看lion愣住了,至青缓缓地在脑中回想那封信的内容,语气不慍不火,冷静得有些可怕地说:「她说,她真的很喜欢我,但也一样喜欢其他人……内容很多都在讲重覆的事情,她也不好受吧,情绪有点不稳……总之她说,她真的无法抉择。也可以说我被拒绝了吧--咦?」 乓! 话还没说完,至青突然被lion一推,重重撞在洗衣机上。 「你、骗、人……」 突然暴怒的友人让至青瞪大眼,只能抚着被撞疼的后背,默不出声。 「我以为你们交往了。」 显然和自己认知有很大的不同,lion狠狠瞪着至青,但后者也一脸惊讶。 「她最后不是和兔子在一起?」 lion被至青的问句一震,疑惑和愤怒在心头交杂,牙齿一咬,「到底是怎样!」 至青原本手中的玻璃瓶滚到地上,他也没捡起,靠在洗衣机上喃喃地说:「我们--」 「我们要被那个女人困到什么时候!」 按捺不住怒火,lion一脚踹向可乐瓶,爆裂出清脆的声响。 特製餐点04 我经过他们家的时候,正好看到lion和至青在阳台上,不知起了什么口角。 然后碎掉的玻璃像冰雹一样从他们身处的二楼,坠落,亮晶晶地粉碎。 那时候的回忆,在他们四个人心中再次绽放。 不能忘记01 我知道我有很大的责任,可是我已经无法控制情势了。 「子夜,你是认真的吗?」 社团练习结束后,已经是八九点,其他人换上制服准备回家了,我把他们几个留下。 我说:一次就好,你们当base,让我试试看flyer的感觉。 于是兔子这样问我,我回以一个微笑,这任性的要求显然吓坏他了,「拜託啦,这是最后一次练习了,之后就要考试闭关,我真的很想飞一次嘛!」 「子夜小妹妹,你的心脏不是比西施还弱吗?」布朗尼油腔滑调的,被我翻了个白眼。 「你身为经理应该知道教练不准我们自己乱玩吧。」刚换下隐形眼镜的至青戴上眼镜,锐利的眼神让我有点退却。 「就赶快把她拋一拋啦!不然这傢伙会一直卢到我们考完试!」lion将毛巾披在肩膀上,不耐烦地转转头。 「对啊,我在旁边纪录练习情况那么久,一定可以的。软垫也还没收啊。」我快不能保持微笑了,「就你们最厉害的篮型拋投,一次,飞一次后我就不会再卢你们了。」 拜託。 我知道至青的冷静是装出来的。 刚才练习的时候我偷偷塞给他那封信,他看了信封一两秒就收进书包,想必之后的练习都心不在焉。 我知道兔子的不安有多强烈。 他喜欢我最久了,但老是猜不透我,他更猜不透我今天把他们留下来的心态。 我知道布朗尼很紧张。 他不知道我没吃他的蛋糕,我很喜欢那种浓郁的香甜,但我觉得我没资格吃。 我知道lion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因为他这隻肉食动物的初吻竟然被我胡乱夺走了。 我能清楚感觉到我们几个之间的频率在骚动。 他们发挥平常练习多日的默契,很快排好阵形,将我托了起来。 那温暖、平稳的手啊。 「等一下。」 仰望夜空,我看到自己白色的气息漫漫飘散,很想让时间停在这一秒,停在他们四个位置分配都平均的时候。 「我、我喜欢的人是谁……」 「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能清楚听到自己的话语穿梭在大家的呼吸间,「就这样。」 带头的兔子一呆,发号施令。我被高高拋起。 特製餐点04、择食系男孩04 回想至此,悲伤密密麻麻爬满胸口,我忍不住一阵颤慄。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是吧。人要着眼于未来。 所以我为你们准备了第二个包裹。 来到他们家楼下,我找到他们的信箱,伸手进去,咚。看了看里面确定包裹稳稳躺着,我放心地拉拉外套,准备走人。 「嗯?」 兔子刚回来停好车,我瞥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静静的不动,目送我离去。 期待解脱吧,真相快大白了。 【择食系男孩04】 一整天下来,布朗尼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应该说,这阵子都是。 他心浮气躁地在渡船口附近买了果汁、正在排队等着买盒炒饭。同班同学骑车经过,看到他,但没打招呼;老闆娘在帮他结帐的时候,双眼无神地看了远方一眼;公寓楼下的阿伯坐在藤椅上,看着他停车,表情呆滞。 可不可以不要再看我了! 布朗尼在掏出钥匙前,习惯性地打开信箱。令人意外的是,除了一些广告和帐单,还有一个触感厚实的东西。 包裹。 上面的字一样是「给择食系男孩」,但和上次的手写笔跡不一样,是用电脑打的字。 诡异的气氛变成不祥的预感,他啐了一声,把信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手忙脚乱地找到钥匙上楼。 礼拜五下午,大家刚好都没课,本来可以悠间地在家里休息,布朗尼带回来的东西却逼得他们得坐在客厅再度面面相覷。 「又来……」 这次是一捲录音带。 「要听吗?」 生活二度被打扰,lion觉得很厌烦,不顾兔子和至青表情凝重,只想赶快解决赶快痛快,便回房间翻箱倒柜找出老旧的手提音响。 那是以前他为了啦啦队练习要放音乐买的,四方形的灰色音响边缘磨损得很厉害,两旁的喇叭也卡了一些灰尘。虽然高三后再也没有用过,还是被一起带来高雄并尘封在行李箱里面。其他三人看到音响都不免想起练习时光,桌上的录音带又一定跟子夜有关,现实与过去交杂的心情有些惆悵。 不过既然过去的事物出现并影响了生活,也非得正视不可了。 「应该没坏吧……」lion熟练地将音响插电,放入录音带,按下播放键。 一阵杂音。 空白片段令人发慌,兔子伸手将音量调大些。被放大的只有杂音。 「到底有没有东西啊?」『哇!……哈哈……』 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大家一抖,急忙又调小声,才听清楚老旧音响传来的声音。 是子夜的笑声。 『你真是吓我一跳耶……』 『嗶--』 『什么?』子夜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嗶--』 『你……为什么?』 『嗶--』 「什么东西啊?」至青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但那个『嗶--』的声音却一再出现,其他三人也吓傻了,不知所以然。至青按下暂停,想了想说:「这应该是子夜和某人的对话,那个人的声音被之后加进去的噪音消音了。」 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他想不通,再次播放。 『嗶--』 『是、是吗……我知道是我的错。』 『嗶--』 『嗶--』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啊,我没有故意去迎合任何人。这样说你懂吗?不是我故意去迎合不同个性,是不同个性补足我。』子夜有些着急,讲得很快。 『嗶--』 『对,我有缺陷。谁没有?』 lion情不自禁将音量调大声一些,好让子夜的声音更清楚。但接下来她没有再说很多话。 『嗶--』 『嗶--』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嗶--』 『嗶--』 『嗶--』 『我只是想亲手结束。』 『嗶--』 『我知道,我讲那句话不是为了要刺激他们,我不想再让他们痛苦了。』 『嗶--』 『他们会不想接住我是正常的。』 『嗶--』 安静了一分多鐘。 『嗶--』 『嗶--』 『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 尖叫声。兔子摀住耳朵,四个人僵住了,虽然有人意识到邻居可能会来抗议,但没有人採取行动去调小音量或关掉音响。 他们只能让录音带继续慢慢转动。 『我的……好痛、好痛啊--』 传来一阵沙沙声,然后是子夜痛苦的喘气,对方没有一点声音。 『好痛、啊呃,怎么办,怎么办,我--』 对方持续安静。 『救我……』 『嗶--』 『你!』 子夜说话越来越困难,开始呜咽,『把我认识的「嗶--」还给我……』 『好痛。』 『呜……』 没了。 一阵噪音,然后是空白的运转声。 这捲录音带带来了毁灭性的力量。 「我就知道。」 至青笑了。坐在他旁边的lion缓缓转向他,脸上没有表情。 「我就知道子夜最后的崩溃是因为我们。感谢那个寄包裹的人。」 布朗尼强迫自己深呼吸几次,还是停止不了颤抖,「所以这就是她心脏状况突然恶化的原因?有人故意刺激她?」 兔子抱着头缩成了一团,「是谁?」 至青的嘴角又上扬几度。 「不是寄包裹的人,就是我们之中的一个。」 择食系男孩05 lion的表情极度不耐烦,重重靠在沙发上,「为什么你这样确定?」 「知道怎么刺激子夜,而且对我们几个的关係熟悉的人,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至青从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啜了一口,将瓶盖丢给lion,「在我看来你作案的机率最大。这种不计后果的火爆行为。」 「放屁!」lion捏捏瓶盖,没几秒便砸向布朗尼,「到后来明明是他最不稳定!」 「喂喂,我那阵子难过得很,躲她都来不及了。」布朗尼怪叫了一声,把瓶盖放到兔子手上。 「兔子?你怎么说。」 兔子沉吟一会,手往口袋一放,「在彼此怀疑前,先找出那个放包裹的人吧。」 「我觉得,我们没有人会想伤害子夜。」 四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这是收到第一个包裹以来,他们首次有团结的感觉。就算没有凝聚也没关係,至少一起行动吧。 两个包裹都是不具名的,要追查起来有点难度,四人决定先以调查第二个包裹为主。 「应该是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之间放的。」至青说他昨天傍晚出门前有看一下信箱,没有东西,所以这样推测。 「这里又没有监视器,怎么查是谁啊?」 布朗尼用汤匙扒着刚刚买的炒饭,没什么胃口,「去问楼下那个阿伯吧,他常常坐在那里发呆,搞不好有看到。」 出去走走也好。留在桌上的音响让人有点不舒服。在走下楼梯的时候lion问:「就算找出来又怎样?」 走在最前头的至青耸耸肩,「我们都得挥别过去、弥补伤口嘛,是吧?採取一些可能没意义但具体的行动是最快的。」 「这也是对子夜的补偿吧?我们没能达成她最后一个愿望。」兔子嘟噥道。 四人沉默不语。 升上高三,社团活动几乎是完全停摆,在闭关前的最后一次练习子夜私下要求他们让她当一次flyer。 「我以为那只是个小意外。」布朗尼不忘带着炒饭边走边吃。 篮型拋投失败了。那是一个有一定难度的特技,看起来也很华丽,他们四人每次都做得很漂亮,可是那次失败了。子夜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打击。 「结果她再也没出现了啊。」lion推推兔子,「应该只有你还有跟她见面吧,你们不是同班?」 「不,她也没来学校了。」 「这样啊……」 布朗尼的语气很轻松。但大家都知道,子夜不再出现后他明明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 大家都难过,却没有人想主动去找她。她被拋起来前那句话,彻底斩断了所有人的猜测和思念,将一切可能性降为零。 他们持续往下走。 「我总觉得那次篮型拋投是关键。应该说,导火线。」至青在打开铁门时这样说。 「啊?」 「lion你真迟钝,刚刚录音带里也有讲到啊。子夜可能以为她处理得很好吧,但一定有人心有不甘。」 至青的话中有刺,lion一怒正想发作,但布朗尼已经找到阿伯,嘻皮笑脸地问:「伯伯,你昨天也坐在这里吗?」 老态龙钟的阿伯眼神在他们几个间游移,点点头。 「那,有没有看到谁把这个包裹投进这个信箱?什么时候?」至青拿出空包裹,比划了一下他们身后的信箱。 阿伯又点头,说了一串话,遗憾的是没有人能听得懂阿伯的腔。似乎是跟这些年轻人讲得不耐烦,阿伯猛地指向兔子。 「咦?我?」 「他的意思应该是你有看到。」 兔子侧头想了一阵,恍然大悟,「是晚上!我昨天停车的时候,有人刚要离开的样子,还看了我几眼。」 没想到他们之中竟然有人直接跟兇手打过照面,大家都兴奋起来,等着他回想。 「天黑我没看得很清楚,不过我觉得是我们社团的人。好像是经理。」 「咦?」 阿伯被几个大男孩的吼叫吵得别过头。 「虽然说我们的经理很多,但是我们学校、又是我们社团的人,在中山这里根本没几个啊!」 「兇手的范围也一下缩小太多了吧!」 「应该说,根本已经锁定几个人了。」 兔子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女的。」 再次一阵譁然。阿伯起身牵着脚踏车离开。 和他们同校的女经理只有一个。 女生宿舍楼下。兔子和布朗尼坐在自动贩卖机附近等待。 「啊--真怀念,住外面后就很少来这里了。」布朗尼叹道。现在都嘛直接带回家,大一退宿前,每天在这里辛苦接送女生的日子实在太青涩了。 「小夕!」 被他们叫下来的女孩踩着拖鞋,一身轻便,看到他们有些惊讶。她是那个经理的室友,顾虑到不要打草惊蛇,两人决定拐弯抹角地问她。 「那个,你知道昨天晚上雪雪在哪里吗?七八点的时候。」 兔子!不是说要拐弯抹角吗?布朗尼在心中哀嚎。 「一直在宿舍啊!」 咦……他们对看一眼,最后还是谢谢小夕,决定先去系办找另外说要查资料的两人。 「有什么资料好查啊?」 lion趴在桌上,至青在盯着电脑萤幕、移动滑鼠。 「我只是支开他们而已。」 原本无聊趴着的友人瞬间提高警戒心,坐直了身体,声音低了一阶,「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录音带里的人是兔子或布朗尼。」 至青讲得轻描淡写,一边还在回覆社群网站的留言。 「说清楚一点。」 「想听我的推理吗?」至青伸长腿,椅子往后滑了一些,「讲肉麻一点,我们四个都爱子夜,但他们两个是极端。篮型拋投的失败,是因为子夜讲的那句话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我不知道是谁啦,不过子夜一定知道。」 「极端?」 「昨天你在阳台揍我那时,我发现了我们两个对子夜喜欢的人都有不同看法。而这让我思考另外两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今天早上在你还在睡懒觉时问了他们。」 「我没揍你,我也没睡懒觉。」 「很有趣,布朗尼觉得子夜谁都不爱;兔子觉得子夜每个都爱,而且我们五个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两个极端。」 「啐,兔子这浪漫主义者。这样又怎么样?」 「我和你在高三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因为子夜的话让我们心服口服,所以才会有昨天那种不一样的猜测。她的用意就是这样吧。没想到兔子和布朗尼的想法不是这样就可以简单扭转的。」 「一定会心有不甘……」 「对,于是就想直接向子夜问清楚。我的想法是,录音带里的人是他们之一,寄包裹的人则有可能是雪雪,不过她的动机应该只是有趣,我已经发私人讯息问她对于我们几个的看法了。」 lion原本不断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不对啊,那怎么……」 话被打断,兔子和布朗尼走进系办。 「欸!小夕说雪雪昨天都在宿舍,是有可能骗人啦……你们怎么了?」 「表情好沉重呢。」 布朗尼一脸疑惑,兔子则被看得很无辜的样子。 特製餐点05 他们竟然开始反推理,想找出我是谁?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在录音带里面让子夜崩溃的人是我?一团混乱……只因为你们不愿去彼此怀疑、面对真相。 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我给他们的东西能让兇手良心发现,或让他们自己找出来。 真是令人失望。 混乱、混乱…… 我用力摇摇头,差点忘了自己为何在这里。海风徐徐地吹,因为我躺着,不断有沙子掠过眼鼻,说不上难受,刺刺痒痒的。西子湾今天的游客不多,只有两三个人在沙滩漫步,留下一条条长长的足跡,海景餐厅外的木头躺椅上则没有人,椰子树的影子在摇曳。 最近白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到太阳开始西沉后,我的意识才开始清晰,脑内开始膨胀愤怒。 从高中一直到现在,三年多的愤怒。 我忘不了子夜决定离开他们时的悲伤表情。篮型拋投失败了。这个特技是要让flyer被拋起后,优雅落下,像新娘一样地躺在base手臂交杂的篮网中。难度和危险都很高没错,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失败的机率实在很小,而且子夜也十分相信他们、没有害怕。 怎么就不能实现她最后一个愿望呢? 其实那时我也在,我看得很清楚,没有伸手的是至青。 自大是他个性里最大的缺点。虽然他多半是根据事实来相信自己,不是自我膨胀,但一旦他认定了那个想法,便很难改变。 再加上超龄的语气,对子夜来说,至青像是个什么都懂的老师一样,我看过她写给他的信,满满的崇拜和爱慕。连我也奉至青的话为经典,打从心底敬爱他。 对于爱情,至青更是仔细观察、细腻处理,步调又极慢,确定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所以子夜那句「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就是彻底否定他吗? 子夜被拋起来的时候非常漂亮,但在落下时,我看到至青双手颤抖,僵硬地垂在身旁。 网子破了。 因为有垫子在下面保护,没有造成伤害,子夜只有身体失去平衡晃了一下,软倒在垫子上。 她眼睛眨也不眨,嘴巴惊讶地微张,眉宇间流露出认清事实的绝望。 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在这个感情的篮网里,一定会有人受到伤害。 只是两三秒时间,她看到至青咬了一下嘴唇,便知道了这个结果。 所以她才跟我说她想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当下是气他们,也气子夜,也气我。莽撞地栽进情感中,然后子夜豁达地想以一个行动来画下句点,你们却无法达成,因为自己被否定就没有伸手。 虽然我知道篮型拋投失败是因为谁,也只有我知道,但我还是想问他们那个问题。 『谁在她落下时没有伸手?』 她在对你们做出最后的告白、道别啊!她也因自己的情感束缚,而对你们发出求救啊!你们伸手了吗? 从此我夜夜感到愤怒。 没关係,就是我一开始决定的,我要採取行动了,让你们知道子夜的痛苦。 在那之前先问一个问题: 我是谁? 你们知道吗?你们一定知道。 太阳西落,我的愤怒却逐渐升起,还好四周没人。 这么想的时候,身边传来脚步声,停下来了。我抬头一看,我认得她,那个女经理雪雪。 择食系男孩06 跑了半天可以说是毫无收穫。在布朗尼心血来潮的提议下,他们决定搭渡轮到很久没去的旗津晃晃。挤过一团团观光客,来到人群较稀少的甲板。当船身开始摇晃,缓慢驶离渡船口时,lion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兔子呢?」真是毫无存在感…… 「不知道,他刚刚突然说要去找雪雪。好像想到什么事情吧。」至青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那女的不是嫌疑犯吗?」布朗尼嚷嚷。 他们站在船尾,天色已暗,海水散发幽幽的绿色,波纹绕着船身往后延长,船移动的速度比想像中快。 「雪雪最大的嫌疑也就寄包裹而已,那我倒觉得没什么。重点是谁唆使她。我刚刚也顺便叫兔子去问了。」至青踢到了什么,是一颗小石头,他朝海面一丢,「另外一个重点是录音带里的人。」 「我完全不知道子夜发生过这种事……」lion想到自己对子夜受过的伤害一无所知,其中还有些可能是他造成的,便忍不住因痛恨而咬紧牙。 「子夜一定很痛苦,哭得那么难过。」布朗尼说完陷入沉默,茫然地看着小石头沉入海里。 他们各自不语,多少都有点庆幸船载着他们慢慢远离渡船口,远离西子湾。 虽然迟早得回去。 渡轮发出迟缓而低沉的声音,停靠在旗津的小港口,他们随着人群走过摇晃的浮动码头,看到旗津一如往常灯火通明,小摊贩传出阵阵白烟,天后宫的红在夜晚简直像一把大火。 lion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刚刚至青私下和他猜测录音带里的人是另外两人时,他想问的是时间点的问题。至青是在三年后才问他们觉得子夜喜欢谁的,他怎么知道两人回答的是原本的想法,还是因子夜的话產生怀疑而改变的结果? 不过眼前有更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个才刚產生的盲点。 模模糊糊的感觉令人心浮气躁,他只是在旁边看着至青和布朗尼买了烤魷鱼和西瓜汁,自己两手空空,一直走到旗津大街的尽头,海风变得很强,已经关闭的海滩安静无声,远处是一片黑。 他想到了,脱口而出:「布朗尼,你怎么知道?」 「嗯?」布朗尼满嘴魷鱼的样子像个大男孩。 「子夜哭得很难过。」 「录音带啊。」他吞下食物,说得很肯定。 至青停下脚步,和lion一起看着布朗尼。今天下午才听了录音带,内容都很清楚地在脑海里。 「她只有哽咽和呻吟,没有哭啊。」 只有一个可能性。lion不禁退了一步,「你在场?」 布朗尼不说话了。 夜晚,海风大了。 兔子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蒋公行馆附近的椅子上,还好天气冷不然肯定被蚊子咬死了。 「喔,雪雪一直不来,我就睡着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至青的简讯,说他们在旗津。和雪雪约在这里,都过了一个小时多,看来她是不会来了。兔子决定去渡船口等他们回来,自己可以喝个果汁什么的。把手机放回口袋时,手指传来一种异样触感,是一张纸。 摺的很小,上面写着「给择食系男孩」。 「咦?」 掏出来打开,只有一句话:「明天晚上日落前,到操场最靠海的一边。」 兔子吓得差点捏皱纸张,站起来向周围喊:「雪雪?你来过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机车呼啸而过,辗过落叶的细微声音。 「喂喂,脸色不要那么恐怖好不好?」布朗尼勉强打着哈哈,见友人们不买帐,脸色一沉,「好,我在场没错。」 「你怎么可以--」lion再也忍不住,只想一拳往他脸上打下去。 「等、等一下!」布朗尼害怕地一缩。 至青架住lion,虽然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让他说完。」 布朗尼维持着弯身萎缩的姿态,瞪着地面,声音颤抖着久久才挤出一句话。 「我在场可是说话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你看到子夜被欺负你为什么不保护她!」 「我做不到啊!」 布朗尼大叫,不少路人吓得转头来看,并以他们为圆心往外避开。情绪看起来最激动的浅发男孩蹲到了地上,头低低的,胸口起伏激烈。他的两个朋友没有扶他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其中一个兇狠地抓起他的领子,吼着:「不是说没有人会伤害她吗?」 「没有人啊!」 呼吸被强迫平缓,布朗尼始终瞪着地上,终于开口。 「录音带的声音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两人一呆,「什么意思?」 「子夜在自言自语!」 不能忘记02 篮型拋投失败了。 我没有想要责怪谁,可是打从心底止不住失望。果然没办法大家都平衡啊。 我们高中的操场小小的,司令台旁边铺了垫子就是我们的练习场。此刻我坐在这里,没有人。本来想好好冷静的理清头绪,无奈回忆不断涌现,一个人的时候。 曾经,我认识了四个男孩,我称他们为「择食系男孩」。 我一直觉得自己想像力很好,现在就尽情释放吧,想像他们的样子。 草食系的兔子。 想着想着,彷彿兔子真的来到我旁边坐下,带着微笑。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同性恋。不过相处久了我才知道他温柔的举止下,是个想要保护女生的大男孩。他对人都好言好语的,不过私底下他会跟我说心底话,有时候还挺毒舌的。 『我真的看不出来布朗尼有剪头发嘛……虽然他花了一千多块……』 他是我在社团第一个认识的,因为我们都是经理。不过他其实还挺有力气的,很快就被教练抓去和lion他们一起练习了。 我以为他不会轻易对人动情,就算爱上了谁,也会永远藏在心里吧。 没想到却被我发现了。有一次体育课,我不舒服,留在教室趴着休息,眼睛半睁半瞇,头发盖住大半边脸。午后的光影摇晃中,我隐约看见有人走进教室,是兔子,他忘记拿教室日志了。他先回到自己的位子拿了东西后,没有离开,而是躡手躡脚接近我的位子。我觉得很有趣,反正他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就半瞇着观察他。 『刘子夜。』 嗯? 『我喜欢你。』 哇!哈哈…… 糟糕,不小心真的笑出声音了。还好司令台附近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候我努力假装睡着,直到兔子笨拙地吻了我的手指一下。 我忍不住了,开始抖动,然后推开桌子笑到跌下椅子。 『啊!』兔子嘴巴张到快一个拳头那么大。 『你真是吓我一跳耶……』 「你真是吓我一跳耶……」 我忍不住覆颂一次那时我对他说的话。然后眼泪就静静流下来了。 我好难过,光是回想兔子就好难过。但我逼自己继续。这是为了记得他们,我惩罚自己。 我一样记得肉食系的lion。 他有一次练习翘头,我被教练叫去找他,没找到他前不准回来,结果是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发现他竟然和一个女生在约会。 我在咖啡店的玻璃窗外狠狠瞪着他,他看到我有点慌了,但还不跟我回去,气得我不想管他了,直接往回走。 走了大概五分鐘要回学校,终于他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你大可继续啊,我又不会跟教练说。』只是我会被教练骂而已。 他骂了一个脏字,『那个女的说我不跟她约会,就要自杀。』 『您可真有魅力。』 『真的!欸,你不要误会我!』 『我误不误会有很重要吗?』 『很重要。』 我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他一把抓住我。 『赔我一个约会。』 『嗄?』我甩掉他的手,忍不住脸颊发热,每次他都这么直接,『不要!』 『刘子夜,我赌你一定会爱上我。』 努力在脑中想着兔子的脸,但lion有一种不容忽视的致命吸引力。反正只要是有点看上眼的女生,他都会这样热烈追求吧。 『我没有亲过女生。』 冷不防地他说。 「我没有亲过女生。」我学lion,然后笑出来。又哭又笑的我就是个傻子。 「什么?」我又问。 『什么?』 『因为我不想。』他捏捏我的耳朵,凑到我脸庞,『可是我想亲你。』 「你……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 他故意不说,我有点难堪,奋力挣开他往前大步逃开,还拋下一句:『我赌你永远都亲不到我!』 结果是我先亲了他。 泪水持续且安静地滑落。 我以为我能,但是我没办法。这样鉅细靡遗地回忆他们在我心中洒下种子的瞬间。 可是心的栅栏已经打开,过去发生过的种种都奔腾而出。我记得至青一直都是在ktv时看到的一样,带着批判性又不失冷静地解读别人,并且深信自己的能力。不过这样冷淡自负的人,却有一点点的生活白痴,譬如说,他不会戴隐形眼镜。 「真是,每次帮大家暖身前还要帮你戴隐形眼镜,很麻烦耶!」我想像他在我面前,努力眨着看不清楚的双眼。 「是、是吗……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学着他压抑着因为有求于人而感到羞耻的声音。 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好可爱。之后我发现日拋的盒子里夹了一张长长的纸条,看完我满脸通红,还被他命令要回信。 「现代人都不写信。」我学至青。书信往来,轻食系的要求。 这样不错。虽然要离开他们了,但我还能想像他们在我身边。 可是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住呢? 我也记得布朗尼。他看起来轻浮轻浮的,却能看进我内心深处。 在社团里面人际关係很杂,我因为要传达教练和队员的意见,搞得里外不是人。那时又刚好遇到段考週,放学后我在体育器材室清点器材时,心有委屈就哭了出来。 布朗尼被派来支援我,他那时看了我几秒,说的话我现在仍倒背如流:「故意去迎合别人,不是很累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啊,我没有故意去迎合任何人,这样说你懂吗?不是我故意去迎合不同个性,是不同个性补足我。」其实是我觉得被他说中了,更是不甘心,回了他一些之类的屁话。 他不像平常那样嘻皮笑脸,直直看着我的双眼真诚地令人吃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赤裸裸。 「好嘛,就算是,你就不会这样吗?你没有缺陷吗?」 我揣测他那时的心情,应该是觉得我很烦又很好笑,「对,我有缺陷。谁没有?」 他眼神放软,拍拍我的头,那时我觉得很温暖,和现在孤身一人相差甚远,「我一直喜欢你,觉得你怎样都很美。」 我学着他告白,心跳加速。 「可是没想到你哭起来这么丑,求求你别哭了好吗?」 那时和现在,我都不禁发噱,甜食系的嘴巴啊! 回想至此,我再也无法继续一人分饰多角地麻痺自己的痛了,离开他们的痛。 我把脸埋到手里,无声地大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变这样? 我正视自己的优柔寡断,释放内心对自己最怀疑的想法。 「我是享受被他们喜欢的感觉吗?」 「不,我一样喜欢他们,而且可能更多。」 昨天,昨天我以为篮型拋投能成功,我和他们都能放下心中的重担。 「那为什么昨天要採取这种愚蠢的行为?」 「我只是想亲手结束。」 「那干麻讲那句?你没有想过他们会很难过吗?」 「我知道,我讲那句话不是为了要刺激他们,我不想再让他们痛苦了。」 「那你不会恨他们不接住你吗?」 我抿抿唇,我知道至青没有伸手。我否定了他。 「他们会不想接住我是正常的。」 「是不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呢?」 我沉思,安静了一分多鐘。 「或是,觉得你可有可无?」 够了,险恶的念头不断涌出。 「只是你长得好看一点而已。」 「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 我觉得五官被难过挤压,泪水滚滚而出,不能自己地咬着嘴唇。 几分鐘过去,我的身体还是很紧绷,我感觉到不对劲,太激动所以心脏剧烈跳动,已经开始抽痛。心理上的紧张无法消退,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我的……好痛、好痛啊--」 没有人,安静无声。我会死吗? 「好痛、啊呃,怎么办,怎么办,我--」 我不想死! 「救我……」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在慢跑,我想叫住他,但只能发出一声「你」,然后束手无策看他离我远去。 呼吸越来越困难,又无法发出声音,我觉得身体不是我的了,忍不住呜咽,「把我认识的子夜还给我--」 「好痛。」 我要失去意识了。 「呜……」 迷茫之际,有人从我看不到的地方衝了出来,抱起我呼喊着我的名字,语气很急切,很心痛。 择食系男孩07 海风让三人的脑袋稍微冷却了些。至青要求布朗尼将事情始末好好交代清楚。 「我那时候在司令台后面,准备录一首自创曲,结果没想到子夜在司令台前面。我听到她在自问自答……一开始觉得有趣,她还学我们讲话,听到后来有点不太对,她好像很自责,我停止录音衝出去的时候她倒在地上。」 布朗尼回想起来心有馀悸,「就叫了救护车,还有让她吃她平常吃的药。」 至青的表情有些怀疑,「她的语气实在不像在对自己说话。」 「我说真的。我那里有原本的版本,之后去医院看子夜,她叫我也拷一捲给她。」 「所以我们收到那捲是谁的?」 「她的。我给她的时候把录音带的标籤撕掉一半,今天看到那捲录音带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怎么会被消音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说是解开一个谜了,但情况反而更陷入不解之中。 「该不会是……子夜,寄包裹给我们吧?」 「唆使雪雪吗?」 「所以才会有我们给她的东西?」 似乎是太顺理成章了,至青发现他们在怀疑子夜,马上否定,「不,情书是子夜给我的,我一直留着。」 「她自己再写一封呢?」 「不可能,我记得那张信纸所有的痕跡,是她给我那封没错。」 lion斜眼责怪至青,「我巴不得能收到子夜的情书,你怎么会弄丢啊?」 「不是的,是被偷走了。」 两人从来没听过情书被偷走过这件事,纷纷咦了一声。 至青自己也像第一次听到似的愣在那。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弄丢的,但现在仔细想想,明明放在书包夹层里都没动,有一次在晚自习教室还有拿出来看,回去发现不见了。最近发生这些事情,他看到包裹里有自己收到的信,才恍然大悟那时是被人偷走。不过这件事比起之后的事情显得微不足道,现在想起来却很诡异。 「知道我把情书放在哪里的人很少。」 lion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负荷不了这么多猜测了,没头没脑地吼:「简直像在失物招领似的!」 「失物招领?」布朗尼问。 「搞得像我们弄丢一堆东西,等着去认领一样啊!你的情书、我的项鍊、布朗尼的录音带……通通装在一个该死的盒子里!」他讲完咆哮一声,打在电线桿上,吓了布朗尼一跳。 「虽然有点听不懂,不过总觉得你讲到核心了……那个人的动机之类的?」至青摸摸下巴。 「那,兔子的呢?」 的确,目前为止包裹里没有出现和兔子有关的东西。他们也没听过兔子和子夜有什么特别的纪念物品,就是感情非常好,常常一起谈心。 「所以说那个人接下来可能有的行动,就是跟兔子有关的了。」 虽然至青的语气有些勉强,但也算是有点眉目,他们往回走去搭船,打算问问兔子有什么想法。 失物招领? 所以,那个人认为他们曾经丢失过什么吗? 兔子果汁都已经喝完了,无聊地叼着吸管乱晃,在包子店附近徘徊又没有钱,只能乾闻香气。口袋里的纸条令他忐忑不安,终于看到三个好友从船上出现,他脸上漾起松了口气的微笑。 他们对于那个人找上兔子,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好像在意料之中。 「不过他没有指定说要我一个人去。」兔子再看了一次纸条。 「我想,本来就是我们四个一起去比较好。」 「就这样吧,反正明天礼拜六。」 一想到可能会直接和那个人面对面,四人都有点兴奋及不安。 回到家,也是一整天下来身心交瘁,他们没有多聊什么便各自回房。lion把手提音响收起来前,将录音带还给布朗尼。后者神色复杂。 「那个人可能也是从子夜那偷来的。」他说,「想到就有点不舒服。」 「我最近晚上都会想到子夜,对她就是愧疚两个字。」lion讲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竟然在跟布朗尼谈心。 「我想,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吧。」 布朗尼摇摇手,关上房间的门。lion抚摸着手提音响的边缘,夜深人静,却感觉不到一丝松懈。 只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要等了三年之久呢? 当你和别人约好了一个时间时,那之前的时光就会过得很慢。 礼拜六下午。四人从早上起床后就没有出门,在家里解决了早午餐,然后静静等待约定的时刻到来。 「好无聊……」 「嗯。」 「小明因为自己有三颗蛋蛋所以很自卑,所以他跟朋友说我们的蛋蛋加起来有五颗,结果朋友说原来你只有一颗蛋蛋?」 「……」 连布朗尼的黄色笑话都没有人理会,他自己也讲得心不在焉。 「我们先去打个篮球好了?」lion提议。也好。走在最后的兔子在关上家门时,突然觉得门很沉重。 四人很少一起在操场散步,毕竟大学生嘛,看看这个时间在这里活动的都是中年妇女带着小孩。红色的跑道有些斑驳,周围景物空旷,放眼所及最高的建筑物是两三层楼高而已的观眾台,椅子中以不一样的顏色排成「中山」两个字。他们对这里不陌生,但这是第一次这样没有目标地在这里徘徊。 「曾经约好一起在这里练习呢。」 至青有些感伤地说。其他人不知怎么回应。回忆找上门来,是完全不给你时间准备的。 说要打篮球,结果他们也只是坐在操场的草地上,看着别人踢足球。高大的外国人一边踢球一边用听不懂的外语笑骂,令人有些心烦。 「欸,说晚上前是几点啊?」 「他说日落前,应该快了。」lion看看天边,太阳即将落下,将蓝天染成红色调。他们沿着操场向海堤方向走,然后在观眾台角落的台阶坐下。 太阳即将落下。 「我……」 兔子凝望着夕阳,轻声说道:「我还是很爱子夜。」 lion苦笑,「每次和别人接吻,我也只能想到她。」 至青用鼻子哼了一声,「如果有更烦人的傢伙出现,我就能忘记她了。」 「我以为我不爱她了。」布朗尼躺了下来,将手搭在头后,「可是仔细一看我追的妹都跟她有点像。」 操场上的人们逐渐散去。 当太阳开始接触到海平线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没,他们停止说话,看着西边。 时间在流逝,云彩的橘红色也以落日点为中心褪去。 「应该快来了。」有人吞了口口水。没有人转移目光。 所有的橘红消失在同一点,天空渐渐转暗。 「日落了。」 人群已经快散光,没有人向他们走来。 「喂,我们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这时兔子站起身。仍直视着海平线,太阳落下去的地方。 「来了吗?」其他人也急忙爬起。 他没有看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兔子脸上的表情。 「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兔子缓缓转过来。 他们屏住气息,全都盯着他。 「是我。」 杂食系女孩 一切都明朗,真相大白了。 兔子觉得这阵子的记忆飞快地袭捲而来,那些模糊不清的部份转为清晰,每件事情连贯起来了。 那两个包裹。 在便利商店前打开第一个时,他抬头望向玻璃自动门,看到倒影中的自己脸色一变。他在小酒吧找到布朗尼,以昏暗的灯光掩饰自己僵硬的脸部线条。他拋给他们那个问题。他在宿舍下面的机车道远望落日时,遇到那个女的,对,红茶之后,透过观景视窗看到机车后照镜里,看到自己陌生的脸。周围都没人。晚上要回家,lion和至青在阳台吵架,因为自己丢给他们那个问题。亮晶晶的玻璃碎片掉下来,他捡起时扎到手。 第二个包裹,投到自己家的信箱,咚,阿伯看到他了,他坐到自己的机车上,两三秒后再回家。我以为我离去了,其实是和兔子一起回家了。听完录音带后他把瓶盖收进口袋。我们没能达成她最后一个愿望,他说。阿伯指着他。 他们要去旗津时,他回去西子湾。躺在沙滩上,雪雪来了,认出他,但他没有理会她。他走回蒋公行馆,写了一张纸条,决定投到自己家的信箱。醒来时他忘记了,口袋里的纸条完全陌生。现在他看到日落消失,看到兔子也就是他,茫然地站着。 为什么? 篮型拋投失败了。 子夜说她想消失。她留了一个盒子给兔子,就是三年之后拿来装第一个包裹的盒子。上面是子夜写的「给择食系男孩」,里面有很多他们几个好玩买的很多小东西,有那条项鍊还有录音带。兔子忘不了那个缺了草莓的蛋糕的味道,他开始收集子夜留给他们的东西。纸条、小礼物、教练的公告。把手伸进至青的书包。 愤怒。他觉得没能达成子夜最后一个愿望,他们都得一直想到子夜的失望表情。 每次黄昏他愤怒。越来越愤怒。 「兔子,我骗了你。」 最后的最后,毕业典礼前,子夜来找他,这样跟他说。 「其实你是对的。我喜欢每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永远这样有多好?」 眉眼垂着释怀痛苦后的无奈,她眨着眼快泛出泪水,嘴角是兔子爱上她那个刚睡醒般,很奇怪的笑容。 「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养身体,上次差点死掉真的很可怕欸,还好布朗尼救了我。」 她把盒子放到兔子手上,两双温暖的手碰触了一下。 「这些东西你都帮我保管好不好?就算没有这些我还是会永远记得的。」 子夜好不容易放手,抹了一下泪。 「兔子,我离开你们,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兔子答应她。不会忘记。 心中一直在想,如果篮型拋投成功,不知道一切会不会不同…… 兔子找不到落日的一点踪影了。手上被玻璃扎到的痕跡也快要消失。 他回头望着lion、布朗尼、至青。没有人是兇手。子夜的消失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是没有兇手,为什么受的伤害还会这么重呢? 无心的伤害,反而比有心的严重。 也许没有人能相信五个毫无恶意的人,只因为纯粹的爱,就这样伤了彼此吧? 三年了。 他没有一天忘记子夜,但他内心怀着深沉恐惧,怕其他三人会忘记她。在lion越来越受学妹欢迎、布朗尼到处留情、至青又看不出感情之后。 子夜,我无法帮你保管东西了,是为了守护我和你更重要的诺言。不能忘记。 他把录音带里有关子夜和他们的回忆消音。他要他们自己想起来。 他问他们那个问题。他要他们记得子夜最后的愿望。 他逼他们一直回想。 因为,他觉得他们快要忘记了。 我这三年在做什么? 今天才发现落日之后的自己。在他盯着落日,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时,种种跡象都浮现了。 「这些年来,只有我忘了她……」 兔子一阵鼻酸,眼角划下一道眼泪。 「我只记得她的失望,我们几个的不圆满,而我记得的那些根本不是她……」 其他三人都极度震惊,眼前的兔子突然好遥远。 「但我现在记起来了……」 他快要泣不成声,还是艰难地说完。 「就算不是爱情,我们五个也还是能有在一起的感情,各自活下去。」 第一步,就是坦白。像他和子夜高中时一样。 「你们听我说,是我--」 给择食系男孩的情书 我现在在纽西兰!空气很乾净,生活很悠间,心脏很少再痛了。 我曾想过,如果我们几个是现在认识的,应该能成熟地处理自己的感情,好好谈一场恋爱吧! 搞不好我能一次驾驭四个男人。呵呵。 当然是说笑。我不想再因为感情的分裂而痛苦了。 大部份的时间我都一个人,寄养家庭的爸妈对我很好,虽然我最喜欢的是家里的乳牛lion。 对,就是你的名字。草食系的牛、肉食系的名字、甜食系的牛奶糖。轻食系就牧草吧?我在讲什么呢。 上次看到你们寄来的照片,感觉你们每个都变超帅的!不是长相的帅而已哦,lion变成熟了,至青倒是会露出稚气的笑容,布朗尼、我就说你黑发比较好看!兔子我很少看你笑开怀。 高中毕业都四年多了,我们才开始联络,多少都是要鼓起勇气吧?这之间的几年,我无助徬徨过,也歇斯底里过,但我发现沉淀过后留下来的只有和你们在一起时的快乐。 有空找个暑假来纽西兰玩吧,我现在会做超大的蛋糕! 你们来的时候,上面一定会放满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