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闭眼》 〈一〉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睡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简直就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换了个地方,不,事实就是如此吧?我仔细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记得前一晚是在小旅馆睡过去的,这个地方……虽然八成也是旅馆,但是怎么看都高了不只一个星级啊!纯白的床铺、高级的地毯、55吋电视、冰箱、卫浴一应俱全,怎么回事?是谁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以前听过的都市传说浮现在脑海中,我赶紧拉起衣服回身查看自己的后腰,左边,右边,还好,没有伤口,看来我的肾脏应该还在,但是却发现了身后的书桌上有一张小卡片: 「11:00在一楼大厅集合,助您赢得游戏胜利!」 什么游戏?莫名其妙,上面说11:00在一楼大厅集合,看了看墙上的掛鐘「10:40」,到底要不要去呢?但是不去就无法知道状况了,还是去吧。 再度检查了一次这个房间,虽然换了个地方,但看来行李都还在,我拔下插在插槽中的房间钥匙,房间就像停了电一样瞬间变暗,冷气声也停止了,看来这就是房间的总电源没错了,我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用钥匙上了锁,确定过门锁上以后,我才往走廊的一端走去。 我所在的房间房号是406,代表我所在的楼层应该是四楼,同一条走道上还有其他房间,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走道大致成弧形,走过402房后能看见一大片玻璃,玻璃外是直通底部的天井,天井在一楼的地方有个鱼池,往上数在四楼以上大概还有九层,也就是十三层楼,顶部被遮雨棚封住了,但透过遮雨棚往外看去大致能看出现在还是白天,也就是说目前大概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走道的底部有两架电梯,我按了往下的按钮,电梯门上方的楼层显示灯从数字九开始减少,八、七,然后停在六,应该是有人在这时上了电梯,接着五、四,电梯门开啟,我一步跨进电梯,与那人分站电梯两边,说真的,在发生这种诡异的事的时候能看到其他人真是太好了,我仔细的,几乎是不礼貌的打量眼前这个人,女性,有着一头及腰的偏褐色长发,约莫25岁,五官还算端正,只不过瞳色偏淡,这也是我如此注意她的原因。 「不用看得那么仔细,我和你一样是个普通人。」 她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在她眼里我的表情可能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吧,我不敢再去看她眼睛,但是总得回个话: 「你的眼睛……」 这时电梯门开了,原来已经到一楼了,在走出电梯前,她笑着用左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原来她真的是个盲人,但她怎么知道我在打量她? 一出电梯就能看见大厅了,看到那张卡片上写「集合」我就意识到除了我以外可能还有别人跟我有相同经歷,果然见到大厅上已经站着七个人,连刚才电梯里的盲人也是其中之一,看到这个状况我已经确信这不是什么玩笑,我的警戒心提高到最顶点,跟所有人都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外,环顾整个大厅。 整个大厅很宽敞,长长的木製柜台后面没有半个接待员,头顶大约三公尺的地方吊着一盏盏精緻的水晶吊灯,照亮整个大厅,角落的地方放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绿色盆栽,地上铺着褐色长地毯直通门口,门口有三扇旋转门,通过它们应该就能离开这间饭店了,然而旋转门的另一侧被铁门死死封住,看来是没那么容易。 地板很乾净,看起来不像是一间无人饭店,但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这间饭店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到大厅这边了,而在场又没有看起来像服务生的人,应该是在我们住进来前不久才打扫过的吧…… 心里一紧张脑袋就运转不停,终于墙上一整排的掛鐘分针同时指向0分整,「登、登、登、登……」提示广播的音效在整个大厅,不,是整间饭店响起: 「欢迎光临保佳大饭店,现在时间上午11点整,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噗夫夫!」 「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说话的是一个女学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提问,不知她是危机意识不够呢?还是真的很有勇气?不过无论如何,她肯定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各位想必很疑惑我为什么请大家来到敝饭店,噗夫夫,其实我是请大家来玩一个游戏的,赢了的话呢,恭喜你,你就可以离开了。」 说什么请,八成大家都是被和我相去不远的方式「请」来的吧! 「这个游戏名叫『天黑请闭眼』应该有人不生疏吧,简单来说呢,你们八个人当中有一位是杀手,只要找出杀手,就能赢得游戏,噗夫夫!」 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开口道:「找出杀手就能离开?这还不简单?杀手现在就自己承认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在我说完后,我相信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破关,那大费周章把我们绑架到这来就没意义了。」 「当然光是找出来是不行的,你还得让他心跳停止,也就是杀了他!噗夫夫!在杀手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你们会再次听到这个广播,宣布胜利,我在饭店各个角落藏了一些玩具,或许会有些帮助,噗夫夫!那么我现在宣布,天黑请闭眼!」 伴随着「登、登、登、登……」的广播提示音,我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二〉 沉默……,广播结束了,我脑中一片混乱,就这样呆呆站立,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大概有五秒的时间没有人移动,没有人说话,我想大家一定也是一片混乱的。 「咳!各位,听我说句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清楚状况。」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差不多也是二十几岁的男子,他身边还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可能是兄弟。 「没错,不论广播说的是真是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彼此。」那个不知道是他哥哥还是弟弟的男子接下去说,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 「好主意,我赞成,但是也到了吃饭时间,我想大家应该也都饿了吧?我建议大家先找吃的,之后再边吃边聊如何啊?」戴眼镜的男子说。 「说的也是,吃饭皇帝大嘛!我太心急了。」 大家根据告示来到了二楼餐厅,理所当然的没有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等着我们享用,幸好厨房里所有餐具食材一应俱全,我自己煎了一份牛排,顺便也帮助那名叫陶荔欣的盲人煎了一份,接着其他人也各自做了自己的午餐,那对兄弟是一起做菜的,而其中一名看起来就没下过厨的女中学生则是由眼镜男帮忙,虽然有考虑到在这种状况下被下毒的可能性,但是这里有大家看着,想明目张胆的下毒是不可能的。 「那就由我先开始好了,之后顺时针依序下去,我叫白彦光,房号是512,我和彦齐是双胞胎兄弟,我是哥哥。」 「大家好我是白彦齐,一样住在512,请多多指教!」 「欸?连房号也要说吗?那岂不是等于通告杀手来杀我吗?」这名女学生看起来年纪比我小一点,大概是高中生吧? 「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考虑到也许那个声音说谎了,也就是也许根本没有杀手,又或者可能真的有一个人被指定为杀手,但他/她其实也跟我们一样只是受害者而已,这种状况下最忌讳的就是互相猜忌,因此我认为把房号告诉大家是必要的,」眼镜男说,「我叫许进杰,房号613,是个教师。」 「我也赞成大家互相知道对方的房号,这样如果发生意外大家也比较容易支援,反而让杀手不敢为所欲为,我叫陈益谦房号401,只是个普通上班族。」这个陈益谦看起来超级壮硕,我还以为他会是运动员或健身教练之类的呢。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虽然好像还有些犹豫,不过女学生还是说了出来:「杜芳涵,房号503。」 接下来轮到我了:「我叫黄鈺斌,房号406,是个大学生。」 「我是住在605的陶荔欣,如各位所见是个盲人,」说着便又用手在眼前挥了几下,大概很习惯跟别人解释了吧,「除此之外我还是个画家。」 「画家?盲人也能当画家?」杜芳涵似乎很惊讶。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盲人啦,在从艺术大学毕业之后某天眼睛突然生病了,但我除了画画以外什么都不会,虽然我也想过出去工作啦,但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肯。」 「请问你都画些什么呢?」陈益谦也感到很好奇。 「声音喔!各种声音!人的声音、鸟的声音、车子的声音、城市的声音、自然的声音……」 「你很坚强呢……」不是客套话,听得出来白彦齐是真心佩服,「那么请最后一位做自我介绍吧!」 「我叫……」 「梁鴆亚!」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其时我已经注意她很久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当然对方肯定不认识我,她是……「电影明星!专拍无替身动作电影,作品有『39号文件』、『独木桥计画』、『真实替身』对吧?我是你的粉丝!」 「没错,谢谢,补充一下,我是412号房。」梁鴆亚这冷漠的语气跟在电影里简直一模一样! 「好了!我想大家应该都互相认识了吧?那么饭也吃饱了,为了更了解状况,我建议大家一起把整个贩店逛一遍。」白彦光说道。 「我不反对。」「我赞成!」「我也赞成。」「赞成。」 〈三〉 于是在大家将餐具收拾好之后便开始了参观饭店的行程,不得不说这整个饭店布置得满气派的,至少有五星级吧,大厅、鱼池、健身房、游泳池一应俱全。 一面走我一面在想,大家看起来都是正常人,不会被简单的几句话诱导就去犯下杀人重罪吧?只要大家和平共处最多不过就是软禁的程度而已,完全没必要杀人啊!这游戏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不对!都这么大费周章用一整个饭店来当作游戏舞台了,不应该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就是说就算大家都互相信任,杀手依旧有其杀人动机,我突然想到我在大厅中说的话,除非杀手是个笨蛋,不然或多或少必定对其他人存有戒心,因此平民就算不是为了赢得胜利,为了自保也必须时刻提防着旁人,而杀手只要露出一点破绽随时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还有,可以肯定的是,杀手的胜利条件就是杀光所有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恶寒,看似破绽百出的游戏实则天衣无缝,我无论再重新想过几次都觉得大家和平共处的机率趋近于零,就算再怎么互相建立信任感,一场大乱斗在所难免,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其他人,最后视线停在梁鴆亚身上,她依旧是那么冷酷而美丽,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让她受伤! 我记得那个怪腔怪调的傢伙有提到会在各处藏一些「玩具」,想来应该就是杀人凶器了,不对,应该是防身道具,游戏规则并没有说只有杀手可以使用这些东西,所有人都能用,那与其交给别人,不如自己保管来的安全些,「别信任任何人。」我这么告诉自己。 将所有地方都逛过一遍之后,确定了这间「保佳饭店」确实除了我们八人以外没有任何人,同时也确认了所有窗口都被封死,完全没有自主逃出的可能性,作了这样的结论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做自己的事,而我为了今后着想,又自己在饭店到处间逛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庭,却见到正沐浴在由天井倾泻而下的阳光中,对着画架作画的陶荔欣,这里是整个饭店为一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 「在这种状况下你还有心情画画啊?」 「正是在这种处境里才更要画画啊!」 「转换心情吗?」一边说着我一边来到她身后,看着她用水彩笔在画布上挥洒,黄色、橙色、红色……「你在画什么?」 「弟弟的声音。」 声音……确实她说过她专画各式各样的声音,但我仍然一头雾水:「你的弟弟……是个很活泼的人吗?」 她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活泼,有时候还特别沉默,不过非常温柔喔!」 「我记得你说过你弟弟不让你外出工作吧?他很在乎你呢!」 陶荔欣笑着摇了摇头:「当我瞎了之后,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无法振作,毕竟画画是我从小的梦想,好不容易从大学毕业,当听到我得了眼病时我简直要崩溃了,都是多亏弟弟鼓励我,我很感谢他,但当我决定不能再给他添麻烦,要出去找工作时,他用近乎强硬的方式阻止了我,他说喜欢看我画画,钱的事交给他,让我安心画画就好,还说如果画能卖出去就能帮到他了。」 「他在关心你。」 「他在自欺欺人,有谁会买一个盲眼画家的画?这种事他最清楚不过,以前他会笑着讚美我的画,到后来他只会对我说:『这次一定卖得出去。』」陶荔欣用紫色和深蓝色在画布上画了一点水滴。 「我感觉得出来,他觉得我是他的责任,就算他快被压力压垮,在面对我时也依旧是一副轻松的语调,但他的语气越是轻快,我却越是听得出其中的空洞。」青色的藤蔓从水滴延伸而出,愈伸愈长,几乎布满整个画面。 「他曾经是个快乐的孩子,就算我们没有父母却一点都不寂寞,对于我想画画这件事他一直都是支持我的,而我却什么都没做到,就是在他工作上面临困境时也依旧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他画画,画出全世界只有他才能理解的画,画出我的内疚,我的自私,我的无力……我在想,该是时候换我为他做一点事了。」洗掉残留的顏料,盲眼画家放下画笔。 「谢谢你听我废话,也许来到这里不全然是坏处呢?」 〈四〉 晚餐时间,大家不再像中午那样坐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的分散在餐厅各处,我炒了些青菜牛肉配白饭,当我端出来时已经有几桌先开动了,四顾了一下,许进杰和杜芳涵坐一桌,陈益谦和白氏兄弟坐一桌,我来到陶荔欣和梁鴆亚这桌。 「介意我坐这边吗?」 「不会。」 晚餐换梁鴆亚为陶荔欣做饭,看着她做的盖饭我口水都快滴出来了,这精緻程度完全不是我随便煎一煎的牛排可比的啊!如果梁鴆亚肯为我做,就算知道有毒我也一定把它吃得一乾二净。 「想学可以,要我做给你吃就别想了。」 「哈哈!完全被看透了呢!话说回来,虽然好像有点不合时宜,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站起来,我从身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板子,郑重的鞠躬道:「可以跟你要签名吗?」 「不行。」 「欸?为什么?」 「哈哈哈!小鈺斌,你还真是勇敢呢!」死画家,居然笑到流眼泪! 「这样吧!如果你跟我都能活着离开这里,到时候我就给你,我的第一张签名。」 「欸?现在就帮我签嘛!第一张签名……第一张?」 「是啊,干嘛那么高兴?」 「没什么!」 吃饱饭后,我打算去后面的游泳池泡泡澡,虽然没有带泳衣来,毕竟本来不是来渡假的,但泳池前的贩卖部有在卖泳衣,当然是没有店员,这种情况下借来穿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小鈺斌!要去哪啊?」 真不凑巧……话说她怎么认出我的? 「没什么,想说既然都来了,能够去游泳池玩玩也是不错。」 「欸?要游泳吗?你有带泳衣来喔?」 「游泳池旁边有在卖。」 「原来如此,那也帮我挑一件吧!好久没游泳了呢!」 怎么就决定跟来了?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看着柜上各种款式的泳衣,我问道。 「随便吧!反正我都没差。」 「那就这件吧。」 「这是什么顏色的?」 「黄色。」 「欸?原来小鈺斌喜欢黄色啊?」 嘖!少囉嗦! 「往左边是女更衣室,你换完之后从另一边出来,没问题吧?」 「欸?小鈺斌不帮我换衣服吗?」 「虾?!」 「哈哈哈!开玩笑的,你真有趣呢!」 我走进右边的男更衣室换上自己挑的泳裤泳帽和蛙镜,把衣服随手丢在泳池旁的置物柜,当我来到女更衣室的出口外时,陶荔欣正好换好衣服走出来,意外的身材还不错,没想到黄色的露背连身泳衣穿在她身上这么合身。 「看得这么目不转睛,可以喔,小鈺斌想看多久我都不介意喔!」 「我才没有看呢!」死画家,到底是真盲还是假盲? 「哈哈哈!好啦,带我去spa池吧!该往哪边走呢?」 坐进池底的水泥阶梯上,感受着从喷口射出的水柱打在背上的酥麻感,感觉一天的疲劳都要伴随着紧张与焦虑的心情消失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渡假享受,一下子就好,让我忘记这诡异的游戏,忘记生命随时可能遭到威胁的这个现实吧! 「吶!小鈺斌,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吧?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之前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的大学生,很普通的假日出去玩,在廉价旅馆睡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一个人假日出去玩?」 「是啊。」 「这哪里普通了?你该不会其实没朋友吧?」 「怎么可能?只是我朋友刚好都回家了而已啦!」 「是吗?今天应该是星期天吧?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发现我们失踪,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呢?搞不好会被报失踪喔?」 「嗯,或许吧,不过那些都是出去之后的事了……」 「……小鈺斌,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如何?当然是糟糕得要命!莫名其妙被绑架,还强迫我们玩这个奇怪的游戏,要是不牺牲任何一个人就无法出去,大家的性命随时都遭受着威胁……」 「是吗?我倒是觉得挺快乐的不是吗?换个角度想,不用工作,住最舒服的,用最高级的,吃最好的,虽然要自己煮,娱乐的话泳池、健身房,桌球、撞球、电视、电动、书籍应有尽有……」 「但是随时可能会被杀死耶!你要是被杀手杀死了怎么办?就算杀手现在不杀人,但只要哪一天杀手想离开了,他一定会开始杀人的!」 「不会的,杀手不会杀人的。」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陶荔欣微笑的看着我,但她那双黯淡的眼里所透露的坚定却令我不敢直视,白彦齐说得对,这个人真的很强大。 「我……我还是不确定……」 听见身后想起水声,还以为她冲够了要离开了,正要回身去扶她,却突然被两隻手臂从背后抱住,让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听陶荔欣的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不必担心,无论如何姊姊都会保护你的。」 姊姊? 我也站起身来,顺势从她的臂弯里挣脱:「走吧,我们去泡泡热水池!」 虽然我依旧不相信杀手不会杀人,但有一件事陶荔欣说得没错,这里的一切都是五星级的,烤箱、蒸气室、练习池都是基本的,各式各样的spa,各种药池,浅水游戏池等应有尽有,要是做为休假旅游的去处肯定不错,我在练习池游了几趟后终于让头脑冷静了,一转头正好看见陶荔欣走出药池,我赶紧爬上岸去扶她。 「啊~~泡够了泡够了!真是舒服,好久没来到游泳池了!不过我又有灵感了,赶着准备画下一幅画,小鈺斌你呢?还要继续游一下吗?」 「不,我也游够了,我扶你去更衣室吧!」 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我在浴室洗了澡,脏衣服……就丢着吧!饭店里卖衣服的商店多得是。 换好衣服后在房间也不知道要干嘛,说起来陶荔欣好像说她要画画?去看看好了,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去书店「借」几本书。 踱步来到一楼的天井,果然看见陶荔欣早已将水彩用具排开在画布上挥洒着,虽然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阳光照下来,而附近也没什么灯,导致其实这里比其他地方来得昏暗,但是反正陶荔欣本来就是个盲人,对她来说根本没差。 应该是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陶荔欣开口道:「我一直觉得你的声音真的跟弟弟很像呢。」 这次的画与中午那幅明亮的感觉明显不同,用的顏料都比较偏灰暗。 「声音?是说脚步声吗?」我都还没开口就认出我是谁,这个画家真得很厉害。 「嗯……还有讲话的声音、语气也很像,还有一些我说不上的……」 「所以在游泳池的时候才自称姊姊吗?」糟糕,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嗯,不过我也想当小鈺斌的姊姊喔!这是真心的!」 我想起陶荔欣说过她的画都是在表现声音,不过这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她到底在画什么呢?我一直静静的在她背后看着,直到最后依旧看不出半点端倪,在她终于放下画笔之后,我才静静的离开回到房间。 〈五〉 虽然如果是平常的我一定会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但毕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拨了闹鐘强迫自己七点半就起床,早上morningcall时还有点不习惯,一直要找手机,摸了许久没摸到,才想起应该要去掛电话。 在浴室稍微盥洗了一下,就带着一头乱发向餐厅走去,一想到还要自己做早餐就觉得沮丧,有一件事陶荔欣说错了,那就是食材或许是最好的,但吃的话还得看个人厨艺,而我对自己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有信心。 到了餐厅,只有白氏兄弟、许进杰和梁鴆亚已经在用餐,其他人不知道是还没起床或是已经吃饱了,我走向厨房准备为自己做一份精美的早餐。 「喂!你不用弄了,我多做了一份,本来是帮荔欣做的,不知道她是不是睡过头了,等她起床我在帮她做好了,你就先吃吧,别让早餐凉了。」 这句话犹如天籟般进入我的耳里,没想到我居然有机会嚐到梁鴆亚的手艺,这还都得感谢那个绑架我们的怪腔怪调男,要不然现在的情景我根本一辈子都不敢想像。 不出意料,虽然只是很常见的培根蛋饼,但我敢肯定这绝对跟在早餐店买到的不一样,特别好吃,一边幸福的吃着梁鴆亚为我做的早餐(我擅自这么幻想),一边看着大家想着,这么一个平静的早晨,就好像真的是出来旅游的一般,如果没有那一声惨叫的话…… 声音从玻璃围栏之外传来,也就是一楼的地方,一听见声音许进杰第一个跳起来衝向围栏,还差点撞倒桌子,随后白氏兄弟也是跑向围栏,看来儘管表面上看起来是悠间的在吃早餐,但其实每个人都依旧绷紧着神经。 我跟梁鴆亚也跟在后面跑向围栏,从及腰的围栏之上向下看去,那里是一楼的天井,而现在那里正站着声音的主人──杜芳涵,以及一具尸体! 许进杰第一个衝向通往一楼的楼梯,而我们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现在已经顾不上我的早餐了,我得全力衝刺才跟得上跑在前面的几人。 当我们来到一楼,陈益谦已经在现场了,死者是陶荔欣,没错,盲眼画家死了!背上插了一把匕首倒在地上满地都是血,而兇手毫无疑问就是这场游戏的杀手! 我跪倒在她身旁双眼圆睁却是一言不发,而杜芳涵则是被许进杰抱在怀里哭,我已经没那个心思去想她们两个的关係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近了,陶荔欣死了! 「你……你错了吧!你还说杀手不会杀人!结果呢?结果呢……」 「人是你杀的吗?刚才大家都在餐厅,只有你有那个机会!你是杀手?」许进杰一边安慰杜芳涵,一边指着陈益谦相当愤怒。 「不!不是他,尸体相当冰冷,看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白彦光一边检察尸体的脉搏一边道。 「而且血液都已经乾涸了,至少是在昨天晚上死的。」白彦齐接着说。 「我……昨天晚上,我看到黄鈺斌和陶荔欣在一起,是他杀的!」陈益谦一脸慌恐的指着我。 「他说的是真的吗?」白彦光听了陈益谦的话后似乎也怀疑到我身上。 「是……不对,不是!不是!」 「到底是还不是!」许进杰对着我怒吼。 「是!我是和她在一起,但是我没有杀她!不是我杀的!」 没错,陶荔欣确实是在昨天晚上受害的,就在她把画完成之后,因为昨晚的那张画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而昨晚我是在她画完之后才离去的,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幅画的名字…… 「兇手当然说人不是他杀的!」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看向梁鴆亚,希望她帮我说话。 「你得提出证据才行。」梁鴆亚道。 证据……证据……「我没有证据……」 冷汗在背上狂冒,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么多人在这里,想致我于死的话根本无路可逃! 「杀人是要偿命的。」白彦齐似乎用一句话就判了我死刑。 「别以为你逃的掉,如果你还有点良心……」许进杰从口袋掏出一把瑞士刀从地上掷到我面前,当作武器稍嫌不够,但用来割断喉管足矣。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陶荔欣……」虽然这么说着,但我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巍巍颤颤着就去拾那把瑞士刀。 「但是……」梁鴆亚一脚将瑞士刀踢开,「同样的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就一定是黄鈺斌杀的人,所有人同样都有嫌疑,在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之前,是要赌赌看,然后做好猜错后全员互相猜忌分崩离析的觉悟,还是大家一起讨论如何防范杀手再度行兇?」 答案相当明显。 许进杰怒视梁鴆亚,自行走到一旁捡起瑞士刀。 就连白彦齐也皱着眉头道:「无论如何黄鈺斌是杀手的嫌疑依旧最大。」 虽然其他人眼中的怀疑并未稍减,但看来我是暂时逃过死劫了,这时我才有机会仔细去看陶荔欣最后画的那幅画,我将它从画架上拿下来,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跡,当然画上并没有任何有帮助的线索,只是在画的背面找到了用顏料歪歪斜斜写下的我一直想知道的画名──「沉默」 〈六〉 经过大家的讨论,也只得出了「兇手从背后偷袭」、「匕首贯穿心脏一刀毙命」等结论,毕竟我们都不是什么名侦探,当然无法像小说一样做出什么精彩的推理,那之后白氏兄弟和陈益谦合力将陶荔欣移到了地下室的太平间,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在一间饭店的地下室设置这样的设施?只能说一切都是怪腔怪调男为了进行这场游戏而布置的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房间里度过,虽然手上翻着从书店里借来的小说,但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我将那幅「沉默」带回自己的房间掛在墙上,虽然和陶荔欣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也并没有非常亲近,但不知为何我脑中一直不断浮现那句话:「不必担心,无论如何姊姊都会保护你的。」 「嘖,明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谁?」 午餐时间,当我一进厨房,所有人都用一种警戒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随时会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朝任何被我看到的人捅过去一样,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但我也只能选择无视,默默的开火做饭。 关上瓦斯炉,我将午餐端出厨房,环顾了一下,走到梁鴆亚的对面,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我拉开椅子坐下。 「谢谢你为我说话。」 「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如果我发现你真的是杀手,我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杀死。」梁鴆亚平淡的说出这句话,语气里感觉不到丝毫杀意,然而正因为如此让我感到全身发冷,就好像她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吃饭睡觉等等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哈哈!那如果你才是杀手呢?」我不经大脑的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那我会杀死全部人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不加思索的回答。 下午,我继续在饭店四处走来走去,而我的外套底下则藏着一把从马桶水箱里捡来的贝瑞塔手枪,我猜是贝瑞塔啦,其实我也分不太清楚,为什么要带枪?毕竟生了那种事,我又被大家怀疑着,儘管当时因为梁鴆亚的话保住了我一条命,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私底下动手?虽然子弹只有一颗,但用来吓止攻击应该足够了。 我突然想去陶荔欣的房间看看,电梯按了六楼,当电梯门打开时,我正巧看见杜芳涵朝电梯的方向走来,她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示意的点了下头就走进电梯,她难道不怕我这个嫌疑犯吗?等等,我记得她是住在五楼的,而她刚刚走来的方向似乎是许进杰的房间? 陶荔欣在天井画画的时候当然是有把钥匙带在身上的,但大家不可能会把钥匙交给我这个嫌疑犯,所以当时是决定由许进杰来保管,我站在605之前踱步许久,毫无计画的就跑过来了,当然是不可能进得去。 「你想进去吗?」 吓了我一跳,没想到身后站的居然是许进杰,下意识的就往怀里的手枪摸去。 「你说过你不是兇手对吧?那就去找出证据。」许进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去开605的房门,他不是想要我死吗?为什么要帮我? 门开了,但我没有踏进去,我在警戒着许进杰,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后将钥匙拋了过来,临走前只对我说了句:「去找出真兇。」 我将陶荔欣所有的行李都翻了一遍,换洗衣物、美术用具、还有几幅画,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东西了,你当然不可能在一个盲人的背包里找到日记或照片之类的东西对吧?我真愚蠢,到底在期待什么? 将那几幅画拿出来,除了那幅「弟弟」以外没有一幅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翻来翻去也没有画名,我将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后出了房间,结果一点收穫都没有,这些东西,如果有人能走出这个监牢的话,应该要拿给她弟弟吧,还真想一睹这位「声音」和我很像的人的样子,我这么想着。 〈七〉 晚餐时间我提早出门来到厨房,看样子我是第一个到的,拿出了一本从书店「借」来的食谱,我按照上面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做起自己的晚餐,先炒了一碗「韩式泡菜牛肉炒饭」,再配上一盘「乾煎蒜味梅花猪」,幸好超大冰箱里几乎什么食材都有,正做到一半,又有人来了,没想到陈益谦居然是第二个到的,他一进来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就像表演四川变脸一样一瞬间脸孔扭曲,一脸嫌恶的瞪着我。 喂喂喂,没必要这样吧?你难道没听到梁鴆亚说的话吗?『所有人同样都有嫌疑』,就算我嫌疑最大也没必要把杀意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这些话我当然没有说出口,只是将他忽视了,继续炒我的梅花猪,香味越来越明显了,事实上被一个壮汉带杀气瞪视着还是很有压力的,我赶紧完成最后几个步骤逃离了厨房。 过不久其他人也陆续进了餐厅,梁鴆亚似乎对我面前的佳餚感到有些讶异,让我稍稍得意了一下,但她很快的就戳破了我照着食谱一步一步做的的事实,许进杰并没有来问我査到什么,他大概也明白从那房间找到犯人线索的机会不大吧,不然也不会把钥匙随便交给我这个嫌疑犯。 饭吃到一半,陈益谦突然站了起来对大家说道:「不好意思,请大家吃饱饭后先暂时不要离去,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今后的对策,包括你也是,黄鈺斌同学。」 干!什么叫做我也是?不然我还应该单独离开吗? 吃饱饭后,我们再次像第一天那样将桌子併在一起分两边坐,由白彦光开始说明我们要讨论的主题。 「很显然,杀手一定就在我们七个之中,但是互相猜忌只会导致更多悲剧,这点梁鴆亚说的没错,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想一个能够保障所有人生命安全的方法。」 「我认为,陶荔欣之所以惨遭毒手就是因为落单,归根究柢我觉得这间饭店太大而我们人太少了,以致于像陶荔欣那样单独在天井时如果遭遇杀手,就算大声喊叫也没办法让住在四楼以上的人听到,这无疑是一个完美的暗杀环境。」许进杰提出看法。 「那我们可以规定,例如超过八点不能到三楼以下,平时不能去七楼以上之类的,以此来提高人口密度,增加杀手行兇时的顾虑。」陈益谦这么提议。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我觉得并不可行,娱乐室和健身房都在一楼,而餐厅在二楼,书店服饰店等等都在三楼,如果不能到三楼以下等于什么都不能做,这不就跟宵禁一样?太不方便了!」我说。 「哼!你是来渡假的吗?我懂了,因为照我的方法确实会让你变得很难杀人,所以你才反对的吧?」 「我只是认为就算我们被强迫玩这场游戏,我们也没必要完全顺着怪腔怪调男的剧本来走,」陶荔欣说过的,换个角度想,这里是最高级的享受,「不然这样如何?只要不落单就行了吧,我们可以分两两一组,只要走出房间无论去哪里都要一起行动,这样虽然会有些不方便,但总比哪里都去不了要强!」 「这样杀手不是更容易杀掉自己的搭档吗?」杜芳涵道。 「杀手不会那么做的,因为当搭档死掉时,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杀手。」我说。 「是吗?我看你就想那么做吧?」 三番两次的找我碴,陈益谦的一言一语中完全就将我认定为杀手了,终于按耐不住,一股火衝到头顶,我拍桌站起,指着陈益谦的鼻子道:「你什么意思?想说我是杀手就拿出证据来,要不然有种一刀捅死我,看看那傢伙会不会宣布游戏胜利?」 陈益谦伸手将我推得向后跌了一步后也站了起来:「我就看到当时只有你在那,正好就站在陶荔欣身后,完全就和我们推论的手法一模一样,杀手除了你以外还会有谁?」 被推了一下我更加火大,绕过桌子直接抓住他的衣领,直视着他的双眼道:「那代表你当时也在场嘛!原来如此我懂了,你在我离开之后才去找陶荔欣,假装对她的画感兴趣,然后在她背对着你向你说明的时候,用事先准备好的刀子往她心脏的地方一桶,之后再若无其事的发现尸体,然后指认出我,一口咬定人是我杀的,做贼的喊抓贼,你打的好算盘阿!」 我这话一说,他似乎被我吓到了,朝我胸口用力一推,那身肌肉果然不是摆好看的,他力气真的好大,随手一推我就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我才没有杀人!明明就是你杀的!别诬赖我!」 「干!」我跳起来朝他脸上就是一拳,而他被打了一拳之后胆子也大起来,把我按在地上一阵狂槌,而我当然只有尽量护住脸的份而毫无反抗之力,然后他就被白彦光和许进杰一起拉开,而我则是被白彦齐压制在地。 「干什么?我是被打的耶!放开我!」这明显是偏袒,哪有劝架的把被打的压制在地的道里? 「大家都住手,其实杀手也不一定就是黄鈺斌。」许进杰竟然在帮我说话。 「喔?你好像知道杀手是谁了?说说看阿?」梁鴆亚皮笑肉不笑的道。 许进杰欲言又止,我突然想起下午的遭遇,下意识看向杜芳涵,只见她神色很不对劲,我一惊,趁着白彦齐将注意力转到许进杰身上身体一扭挣开了他的压制,于此同时我发现杜芳涵将手伸进口袋,而她视线的方向竟然是…… 碰! 完全没有考虑后果,身体下意识的就挡在了梁鴆亚身前,杜芳涵拿在手上的居然是一把掌心雷!刚才还在在意许进杰有什么话讲,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杜芳涵和我身上,然而杜芳涵的动作并没有结束,她拔出腰间的小刀,向这里衝来,这时我已经很清楚她的目标就是杀死梁鴆亚,然而我并不打算让步。 「走开!」梁鴆亚把我推向一旁,徒手准确的抓下杜芳涵的手腕,接着进步、转身、收脚、弯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个过肩摔,杜芳涵就被自己的速度带着翻过了玻璃围栏摔了下去。 离围栏最近的我衝到围栏边向下望去,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做这个动作了,两次看下去都是同一个人,两次看下去都有一摊血。 〈八〉 我拔腿朝一楼的方向跑去,就像今早做的一样,来到杜芳涵边上,此时她正倒在鱼池中间,鲜血染红了池底,幸好池水早已乾涸,喷水器也已经没在运作。 我走进她身边查看,情况非常糟糕,虽然她是自作自受,但看到她的情况依旧令人不忍,腹部被喷水器贯穿,应该是掉下来时背部着地,不巧刚好落在了喷水器上方,而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就这么看着。 「……别……」杜芳涵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看得出来她一说话就会牵动伤口,只能用气音小声讲话,然而即便如此她仍努力的想说些什么,我也正想问她为什么要攻击梁鴆亚,于是我将耳朵凑近。 杜芳涵说出来的话让我完全震惊了,此时其他人也差不多到达了,许进杰表现得很焦急,他也来到杜芳涵旁边,但看来他和我同样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眼前的女生越来越虚弱,就好像生命渐渐从她体内流失。 「我不想死……」说出这么一句话后,她终于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她要杀梁鴆亚?难道她才是杀手?」面对白彦光的问题,我看向许进杰。 「告诉大家她对你说了什么吧。」许进杰说。 大家都看向我,而我则是看向梁鴆亚,看来许进杰也是知道的,就算我不说他也会说的。 「杜芳涵跟我说……梁鴆亚她……」我询问性的向梁鴆亚看去,「是杀手,是职业杀手,这是真的吗?」 梁鴆亚眉头皱起,但是她似乎不打算否认:「没错。」 「可是你不是电影演员吗?」我还不愿相信。 「那只是表面,只拍过三部没什么名气的电影,怎么可能养得活自己?不如说杀手才是主业,演员是副业。」 「所以你才是杀手吗?难怪能够这么杀人不眨眼!」这陈益谦真是会见风转舵。 「我不是杀手,比起这个,先帮他包扎一下吧。」 这时我才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强烈痛觉,转头一看,肩膀上竟已经染满血液。 幸好怪腔怪调男所谓的玩具不是只有凶器,大概是为了增加游戏乐趣?藏在各处的急救箱和各种药品也不少,而梁鴆亚似乎很擅长处理伤口,是因为她是职业杀手吗?我想起她徒手对付持刀的杜芳涵时的从容,那不是一个演演动作电影的演员就能做到的,冷静下来后反而对她是职业杀手的说法更加相信了。 「你为什么帮我挡子弹?」 「因为我想保护你。」 「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蠢?我可是杀手。」 「所以呢?杀手也是人,被子弹打到一样会死。」 对于我的话梁鴆亚只是不屑与冷笑,这时远处似乎讨论完毕的其他人走了过来。 「我们一致认为应该将梁鴆亚拘禁起来,目前看来她是杀手的可能性最大,如果将她拘禁后还是有人死了,到时自然证明了她的清白,我们会将她放出来的。」白彦光说。 一听这话我就怒了:「为什么?刚才不是还认定我就是杀手的吗?难道就凭她是职业杀手就认定她是杀手?这逻辑说不过去!」 「我们已经排除你的嫌疑了,毕竟杀手不会笨到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别人,要不然一开始就承认自己是杀手就好了。」白彦齐说。 「而且我才不要和一个明知是杀人无数的职业杀手进行什么杀人游戏,就算她是平民,谁知道她会不会乾脆杀了所有人自己出去?不然她为什么那么爽快的承认自己是杀手?难道不怕出去后被告发?」听到陈益谦这段话明显令梁鴆亚十分不高兴。 「就算现在在这里杀了她,也只是死有馀辜罢了,其实我是这么主张的,毕竟她确实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就在大家面前!」 「那很明显只是自卫,杜芳涵会摔下去也只是意外而已!再说杜芳涵怎么知道她是职业杀手的?搞不好是你被她骗了!」 「哼!芳涵当然知道她是谁,而我也确信,芳涵说的不是谎话,因为她以前就曾经见过这个梁鴆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得看向许进杰,就连梁鴆亚本人也表现得相当疑惑。 「芳涵跟我说,她的家庭就是被这个梁鴆亚给毁掉的,她的爸爸、妈妈和姊姊全部都死在梁鴆亚手里!所以她才会那么想报仇!」 「这……这是真的吗?」我向梁鴆亚问道。 「我可没见过这个杜芳涵。」 「废话!要不是当时芳涵躲在衣柜里吓得不敢出来,大概早就被你灭口了吧?虽然最后仍逃不出你的魔掌,哼!暗杀目标的家庭状况都没调查清楚,真是无药可救的职业杀手。」 「除非有必要否则我可不会乱杀目标之外的人,她当时会在那里一定是在预料之外。」 「有没有可能是杜芳涵向你编了这个故事的呢?你就完全相信她的话?也许她根本没见过梁鴆亚,而梁鴆亚是个职业杀手完全只是个巧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我说。 许进杰瞪着梁鴆亚,眼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那不可能,因为直到她和我说完我才知道,4年前,我那被所谓被强盗杀害的女朋友──杜芷悦,就是她的姊姊!而在这之前我和芳涵可不认识,芷悦也只说她有个妹妹,没跟我说过她的名字。」 原来他(她)们两个是这种关係,难怪许进杰总是特别照顾杜芳涵。 「我承认你有恨我的权利,就算被你杀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可不会坐着等死,也拒绝被监禁,不服就来制伏我,以武力挑战一个受过训练的杀手!」 「那又怎样?你以为你一个女性打得过我们四个男人?」白彦光说。 「要不试试看?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姓白的学过一点cqc,但那些在我眼里不过是在过家家,刚才陈益谦说过我可能会乾脆把全部人杀掉吧?我在这里就能办到。」说着她手一晃,竟凭空变出一把手枪。 这一举真的吓到了所有人,虽然说根据我的经验那些藏在饭店各处的枪每把应该都只有一发子弹,但要是她手中的那把是她自己的,那她能够杀掉在场所有人的事实的确无庸置疑,毕竟一名杀手随身携带几把枪也不奇怪吧? 见已达到成效,梁鴆亚又道:「但是除非必要,我从来不杀目标以外的人,而我的目标只有这场游戏的杀手一个人而已,所以看你怎么决定,白彦光先生?」 见梁鴆亚一语道破己方的底牌,又露了一手藏枪的技巧,白彦光虽然不甘心,但他可不是一个衝动的人,这时该怎么选择他很明白。 「嘖,还真感谢你的高抬贵手,我们走!」说着四人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 待他们走远,我向梁鴆亚问道:「那把枪是……?」 「奥地利產的克拉克21,怎么了吗?」 「不,我想问的是,那把枪是你的吗?」 「我从娱乐室的游戏机后面捡到的。」 「那把枪只有一发子弹吧?」身为一个职业杀手我不相信她没有确认过弹匣。 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她还是承认了:「没错。」 「所以你自己没带枪?」如果有的话何必用只有一发子弹的枪? 「睡了一觉就算本来有带也都被拿走了吧?」 「哈哈!也是,不然就破坏游戏平衡了呢……」说完,也许是暂时安心了,一股睡意袭来,我沉沉睡去。 〈九〉 突然间惊醒,糟糕!我怎么这么毫无防备的就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坐起身子,小心不要牵动到肩膀的伤口,我不由的打了个颤,应该是晚上没盖棉被着凉了,我发现我依旧躺在昨晚梁鴆亚为我取子弹的那张沙发上,就在保佳饭店的大厅里,从天井方向透过来的阳光判断八成已经天亮了,嗯,没错,大厅柜檯后那一排的掛鐘中,标示着台北的那个正显示着7:15。 令我惊讶的是梁鴆亚就盖着棉被睡在对面的沙发上,难道是在为我守夜?心下不禁有些开心,见她棉被滑掉了一边,我上前想帮她盖好。 喀的一声,还来不及反应,额头已经被上了膛的克拉克抵住,我只得尷尬的举起双手做投降姿势。 「我劝你少打些坏主意。」说完这些后梁鴆亚自己坐了起来,难怪她儘管被怀疑为杀手依然敢陪我睡在大厅,身为职业杀手的警戒心不容小覷。 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再稍微漱洗一下后便前往餐厅,这时我才想起一件麻烦事,杜芳涵那个混帐,她知不知道她在我的肩膀开了个洞让我的生活有多不方便?本来就没什么厨艺,看来今天的早餐还要再下降一个阶级,听说有人很喜欢煮饭,但我果然还是觉得煮饭最麻烦了。 认命的往厨房走去,但梁鴆亚突然出声把我叫住。 「等等,你的手不方便吧?我做了你的份,毕竟你是帮我挡子弹,这算是尽点义务吧?」 喔喔喔!真的假的?这代表在我康復以前都可以吃到梁鴆亚为我做的饭了吗?杜芳涵那个混帐,干嘛不乾脆多开几枪把我的右手也打几个洞好了? 「但是我依旧不认同替别人挡子弹这种事,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运气好可能已经死了?」 「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找死?」 「我也不知道,就下意识……不过我想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你是白痴吗?我也不会因此感谢你的,下次还是省省吧!」 「又不是在市恩,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我的命要怎么用由我来决定,谁管你怎么想?」 梁鴆亚突然不说话了,是我语气太差了吗?但是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就由得她自己去胡思乱想好了,反正我是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儘管舌头上的味道堪称我有生以来嚐过最好吃的早餐,但是我却食不知味,低着头默默将最后一口生菜送进嘴里,我才鼓起勇气抬眼偷瞧梁鴆亚的表情,幸好她看起来并不像在生气,反而是……困惑? 好一个间间没事的上午,不知不觉间我又晃到了天井这里,杜芳涵的遗体在昨天梁鴆亚为我处理枪伤的同时已经被许进杰等人搬到了地下室的太平间,此时这个地方已经有两个人死掉了,是巧合吗?不,准确来说是这个饭店已经有两个人被杀了,而导致这一切的元凶,毫无疑问就是将我们强行带离日常,强制进行名为「天黑请闭眼」的真实版杀人游戏的那傢伙,害死陶荔欣与杜芳涵的人是谁?不是这场游戏的杀手也不是梁鴆亚,而是那傢伙,那个怪腔怪调男!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是被害者! 儘管这里是整间饭店唯一能够照到阳光的地方,但现在待在这里我只觉得寒冷,快步通过天井,我向后方的娱乐室走去,却不巧碰到正在用撞球打发时间的许进杰。 「嘿……」 「嗨……」好尷尬…… 「打桌球吗?」 「好阿。」 猜球后由我先发球,大家似乎很有默契的对于杀手的事情避而不谈,专注于眼前的桌球上,前几球还只是推推球而已,到了五分以后我不知不觉认真了起来,见他稍微将球打高了些我立刻杀下去,白球弹到桌子后与他错身而过,看来是我得分了,五比五,轮到他发球。 他稍为惊讶了一下,接着摆出了接受挑战的表情,左手持球让球在桌面弹了两下,接着将球拋高,这个动作是……旋球! 白球以相当低的角度擦过他的桌面,以几乎要碰到球网的高度越过中线,落在我的反拍区,但是我不为所动,已经在定点以正拍的姿势拉拍,果然下一秒白球就像变魔术一样以近乎90度的角度来个大转弯,往我的正拍方向飞来,然而我已经摆开姿势,看准球路一个拉球…… 最后是3比2以我的胜利告终,我俩满头大汗的做在椅子上喝着从饮水机倒来的水。 「没想到我居然输了,亏我大学时代还打过桌球队呢!真是丢脸!」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啦!」 「太谦虚啦,哈哈!」 一边喝水我们一边间聊了起来,从桌球一直聊到了大学,然后又渐渐聊到了他女朋友…… 「……我是在大学认识芷悦的,虽然相差四岁,但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大概是因为家庭关係,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在学校却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下课后一起在咖啡厅唸书的时候可以聊聊天,刚好她要考大学,我要考研究所,所以几乎每天都会见面。」 「温柔?这两个字和杜芳涵完全无法联想嘛!你确定她们是姊妹吗?」 「哈哈,确实芳涵比她姊姊稍微勇敢一些,但我想她在学校一样也不好过吧?」 「勇敢?那根本是驃悍好吗?」 「唉!我真没用,自己的女朋友被杀了却从没想过帮她报仇,还是在四年后才知道兇手是谁,结果却又让女友的妹妹死在同一个傢伙手里,就在我面前……」 「那只是意外……」 「你自己也小心点吧!无论她是不是游戏里的杀手,她杀了芷悦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但是要是他能为那个杜芷悦杀人的话,我同样也能为梁鴆亚杀人!难得的谈话就在这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十〉 中午,原本是带着期待梁鴆亚的料理的心情来到餐厅的,没想到却另外有人先帮我弄好午餐了。 「嘿!来这边跟我们一起吃吧!」 那个白彦光竟然主动邀请我,这肯定有什么阴谋!难道是对我怀恨在心故意不让我如愿品尝梁鴆亚的手艺? 「放心没下毒,你要还是不放心的话三盘让你自选好了,我们都吃一样的。」 下毒?对!肯定是下毒!他们是想把我毒倒后再去对付梁鴆亚吧?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我选这盘。」 盘中盛的是奶油培根义大利麵,之前没注意,原来这对兄弟也满会做饭的,至少这义大利麵很能抓住我的味蕾。 「看你吃得那么急,难道不怕我们三盘都下毒,然后事先吃了解药吗?」 什……什么?中计了……? 「哈哈!开玩笑的!没有下毒啦!就算我们真的拿到毒药也肯定是那傢伙准备的吧?怎么可能相信那种来路不明的解药呢?」 「你们找我一起吃饭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前不是都和那个肌肉脑一起吃的吗?」 「别那么警戒嘛!只是想和你聊聊,虽然并非己愿,但同为这个烂游戏的玩家还是要好好认识一下不是吗?我们台湾人最擅长在饭桌上联络感情了,陈益谦的话他陪许进杰去了,你看他们似乎也聊得很开呢!」 同为玩家?我看你想说的是同为「平民」吧?怎么就没看到你们找梁鴆亚来「聊聊」呢? 「就是这样,总之呢,请教别人之前要先自我介绍才是礼貌对吧,我是做商场保全的。」 「而我是银行行员。」 「保全和银行行员吗?原来是为了工作而学cqc的阿?」 「也不算啦,会学那个只是因为兴趣而已,而且虽然说银行有可能被抢劫,但银行行员也不需要学什么cqc阿!」 「也是呢……对上突击步枪cqc可能没什么用呢……」 「所以说那只是电影情节阿!银行可不是专门为了被抢而存在的地方阿!」 原来如此,弟弟白彦齐是商场保全而哥哥白彦光是银行行员吗?顺带一提,虽然他们两个真的长的是一模一样,但我还是分的出来谁是谁的,因为他俩都有带手錶的习惯,而第一天在自我介绍时我就注意到了,白彦光是黑色金属錶带而白彦齐是银色錶带,所以我从来不会把两人搞混。 「那你们又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 「这说起来还真是惭愧,我们两个住的透天厝某一天晚餐时间被一群武装份子闯了进来,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强行押走了。」 「武装集团?」怪腔怪调男的势力连武装集团都有吗?还真是夸张。 「说了这么多,该换你了吧?虽然知道你是大学生,读哪里阿?什么系阿?又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呢?」 「我阿,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饭后,似乎今天轮到白彦光洗碗,只剩我与白彦齐留在座位上。 「你们兄弟俩关係很好呢!」为了打破尷尬我随口说着。 「在你看来是这样吗?」 「不然呢?」 「或许吧,毕竟不管做什么都是在一起呢,从小就是如此,但明明就是双胞胎,但我无论做什么都差他一点,为什么?其实我超忌妒他的,无论做什么都那么顺利,每次都由他做决定,而我只有附和的份,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我却没有哥哥那么能干呢?」 怎么突然开始谈心了? 「这次也是,本来想说一定要比哥哥先找出杀手的,我还以为你就是杀手,所以才一直找你麻烦,谁想到你竟然直接去帮别人挡子弹,我看你们也不像有多深厚的交情,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你不懂……」 「事实证明我又错了,那接下来哥哥说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梁鴆亚了。」 「为什么是梁鴆亚?就因为她是职业杀手?也有可能是那个陈益谦阿,我看他嫌疑也满大的。」 「你别忘了梁鴆亚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就在所有人面前,如果她真的是职业杀手的话,那么注意地型或控制力道之类的应该是家常便饭吧?要用过肩摔以外的方式制伏杜芳涵应该是轻而易举吧?你说陈益谦是杀手?我看那个人单纯到看到血就会紧张,不可能是杀手吧?」 一下子被问了一堆问题我还真一点都答不上来,为了不继续鬼打墙,我试图转移话题:「嗯嗯……嘿!你和你哥是一起去学那个cqc的吗?那你们会互相练习吗?」 「偶尔会吧,平常只是练练动作,有几次想真的来打打看,结果都是我被制伏,唉,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却差这么多?」 怎么又扯回来了?看来这个心结的确很深。 「也许是因为你一直活在你哥哥的阴影下,不断给自己『永远赢不了』的自我暗示,下次试试看相信自己,告诉自己『我是对的』怎么样?」 「『我是对的』?你是说梁鴆亚不是杀手而你才是吗?」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你看吧!这和想法没有关係,别教我怎样正向思考,都是屁话!」 「我只是……」 「你们在聊什么?」就在这时,白彦光似乎洗完碗回来了。 「没有,没什么。」 〈十一〉 下午的时间,我把之前看完的书拿回书店打算换几本新书,却遇到了也在书店看书的陈益谦,虽然他已经不再坚持我是杀手,但我总觉得不太喜欢这个人,本来想先离开晚点再来,却不幸的先一步被他看到。 「喔?死大学生也会看书阿?」 「肌肉猩猩才是别把人类的智慧结晶拿来举重。」 「你说什么?有种在说一次看看!」 「阿抱歉抱歉,人类的语言对你来说太困难了吗?没关係我人很好帮你翻译成猩猩语:『脑残就别走进书店!』」 「你找死吗?」说着竟然揪住我的衣领作势要打。 但我偏生不怕威胁,继续挑衅:「救命阿!杀手要杀人啦!杀我这个善良平民阿!原来一直说别人是杀手的人才是杀手阿!」这几句话我喊得声音大到大概在一楼都能听到了吧。 这一招「随口诬赖」果然效果拔群,这陈益谦一听竟立刻放开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才没有!不是我!」然后连书也不拿,立刻跌跌撞撞的逃跑了。 「哼!白痴,这种人如果是杀手的话果然一眼就能认出来吧?」 碍眼的人总算走了,我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后悠间的逛着书店,其实这书店也不太大,我走到翻译小说那一区随手拿起一本起来翻。 「陈益谦怎么了?」突然从背后冒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原来是梁鴆亚。 「不知道,大概是看了鬼故事在自己吓自己吧?」 梁鴆亚看起来不是很相信我的话,但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走到一旁也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翻了几本后我选定了一本,往地上一坐就看了起来,而梁鴆亚看我坐下来后也跟着坐在我旁边看书,这下我反而看不下书了,淡淡的洗发精香味不断从身边梁鴆亚那一头柔顺的短发飘出,使我就是无法专心在文字上。 「那个……你为什么要当杀手?」 「为了赚钱。」 「赚钱的话应该还有除了杀手以外的选择吧?」 「是吗?什么工作能够让14岁的小女孩赚到足够餵饱3个弟弟妹妹,然后让他们去上学的钱?」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或许真的没其他选择了吧?但是……「但我还是觉得没有足够的理由为了钱而去杀人,金钱和生命不应该被放在同个天平上衡量!」 「我看你是没搞清楚状况,第一,当然不能为了钱连性命都不要,但不拼上性命赚钱就活不下去;第二,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成千上万的陌生人死亡,而其中被杀死得也不在少数,差别只有是不是我杀的而已,而且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还是要死,雇主只会找其他人去杀他而已,何必怜悯那些别人就算花钱雇杀手也要他死的人?不过说真的,陌生人死再多我也不在乎,别装得好像你很关心,都只是偽善而已,别人得死活与我无关,自己的命才最重要,如果你认为这叫自私,那只是因为你没有面对过死亡。」 我又被讲得哑口无言了,无意识中我见到了那个14岁小女孩,在艰苦的杀手训练中坚持了下来,为了生存无数次的出生入死,眼前这个小女孩见识的比我多太多了,也比我更懂「生命」是怎样一回事。 「但是你要是受伤我会很难过的,能不能别再做杀手了?」 「你会难过?我们才认识两天而已,你难过什么?太没说服力了。」 「但我是认真的。」 她不说话,皱着眉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或者在她眼里我就是个白痴?然后她看向其他地方,犹豫着说道: 「……嘛……契约是到今年底为止……」 看她如此为难,我突然觉得我才是那个自相矛盾的人,我凭什么阻止她?不久前我才对她说自己的生命要怎么用由自己决定,现在却以「我会难过」作为理由,自私的是我才对吧? 「话说你也喜欢看书阿?那我推荐你一本我最近在看的『摇布奇的提线人偶』,它是一部推理小说……」我将手中的书递给她看,试图转移话题,希望她忘记刚才的话。 「嗯……我看看……」 接下来我们两个谁也不说话,她读着我给她的小说,而我也看着自己新拿的书,不知不觉时光飞逝,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该做晚饭了,我先去餐厅吧。」说着梁鴆亚将手上的书还给我,抓起大衣向我道别。 在等她做完晚饭前还有一点时间,我打算将书先放回房间,搬着刚刚挑的三本书,我离开书店走在三楼的走廊上,突然听见有人在服饰店前争吵,我下意识缩到柱子后面偷听。 「再几天宜婕就要出院了,我已经三天没去找她了,可不能再被困在这种地方!」 「冷静点,这事急不得。」 听这声音应该是白彦齐和白彦光,他们在说什么? 「有什么急不得的?你也说了,陈益谦八成不是杀手,黄鈺斌也不是,那就只剩下梁鴆亚和许进杰,而梁鴆亚早就杀人无数,就算出了这里也是死罪一条,不如先解决了她,如果到时候游戏还没结束,那就可以确定是许进杰了。」 「嘘!你小声点,别再这里讲。」 什么?他们要杀梁鴆亚!不行!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还待继续听他们的计画,没想到他们已经压低声音,好几次我都想直接走出柱子接近他们,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五分鐘后他们终于离开了,我从柱子后偷瞧,只见白彦齐与拿着一件外套的白彦光背对着这边往电梯走去,大概是从服饰店选来的,等他们上了电梯后我才匆匆的搭另一部电梯回房间,再到餐厅时梁鴆亚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餐等着我了。 〈十二〉 晚餐时我和梁鴆亚同桌面对面,但其实我一直在偷偷观察着白氏兄弟那桌,他们一直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也许在讨论暗杀梁鴆亚的计画?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看白彦光他们,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嘿!等等吃饱后要不要一起去游泳池阿?」我决定最近暂时尽量和梁鴆亚一起行动,于是我邀请她饭后一起去泡泡澡。 「可以阿。」 我们各自洗完碗以后,我先回到房间拿我之前就从游泳池借来的泳衣,当我来到泳池时,梁鴆亚已经换好泳衣在享受spa。 再次感谢怪腔怪调男,让我一饱眼福,梁鴆亚虽然没有陶荔欣那么丰满,但身体却比她更有张力,更有线条,而她身上那件黑色比基尼更将她的冷酷、力量以及性感展露无疑。 「你的眼睛在望哪?再乱看小心我把你眼球挖出来。」梁鴆亚用手中的小刀指着我道。 喂喂!泡澡还随身携带凶器阿? 「哈哈,好,好,我不看。」我走向她旁边的空位按下按钮后开始享受水柱的按摩。 「你说杀手为什么要杀荔欣?」梁鴆亚突然问我。 「不知道,也许只是刚好撞到她落单。」 「是吗?也许有某种动机……」 「对杀手来说谁先死都没差吧?要出去就必须杀掉所有人。」 「那你觉得谁是杀手?」 「不知道,其实我一开始有点茫然,但在和陶荔欣聊过之后,我并不是那么想找出兇手,我只是不想死,也不希望其他人死,包括兇手,乾脆就一直住在这里也没差,就像陶荔欣所讲的那样。」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没想那么多,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如果我说其实我就是杀手呢?」梁鴆亚突然转过身来一手反扣我的右手把我按在池壁上,另一手持小刀抵住我的喉咙,从她抓我的力道以及冰冷的刀尖上传来的杀意让我不用看她的表情就能感受到她是认真的,「或者我觉得你有可能是杀手,你没想过吗?你说你不想死?这样大意的和我独处,哪天我把你一刀解决了你都不知道。」 「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认了,我连子弹都愿意挡,哪会为了活命就放弃看到女神穿泳衣的样子呢?」我感觉到刀尖稍微远离我的喉咙一点,她手上也没那么用力了。 「你真是疯子。」叹了口气后她收回持小刀的左手并放开了我。 「不会啦!我相信你不会杀我的!」 「又是这种毫无根据的信任。」 「才不是毫无根据,因为我知道就算你靠杀人赚钱,你绝不是个嗜杀的人,不如说比起『对杀人无感』,你更偏向『讨厌杀人』吧?因为你说过,除非必要,你是不会杀目标以外的人的吧?明明说了如果是杀手的话一定会选择杀光所有人的,但如果是平民的话是不会乱枪打鸟的。」 「是阿,『除非必要』呢,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 「你不是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你只是和所有人一样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较重,但比任何人都果断,选择最合理的行动罢了,所以才会把杜芳涵摔出去的吧?」 「就因为我随口说的几句话你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嘿!你爱怎么推里随便你吧,我可不敢这么篤定。」 「那你呢?你觉得谁是杀手?」 「我不知道,目前为止杀手也才杀过一个人而已,硬要我猜的话,我觉得你是杀手的机率最大吧?」 「哈哈!我吗?为什么?」 「因为你的行动最让我无法理解。」 「那你不怕现在四下无人我把你杀了吗?」 「你有种试试看。」她一副没把我瞧在眼里的样子,但我还真不敢对她做什么,她可是受过训练的杀手阿! 「……你该不会还在不爽我救你的事吧?」 「也许吧。」 「你也有不理性的时候呢……」 她没回话,取而代之的她站起身来朝池外走去,背对着我说了声:「我去游个几趟。」 〈十三〉 隔天早晨,我被morningcall的电话铃声从睡梦中吵醒,伸展着慵懒的身躯,我揉揉惺忪睡眼从被窝爬起到浴室盥洗,当我整好仪容准备出门前往餐厅时,正巧撞见了也要前往餐厅的梁鴆亚。 「早安啊!」 「早安。」 我们一起上了电梯来到二楼,由于梁鴆亚还没做早餐,左右也间间无事,于是我跟着进了厨房,原来白氏兄弟也已经开始做早餐了,我走过去看他们在做什么样的早餐,看起来是在煎各自的汉堡排。 「好香阿!」我把脸凑近铁板上白彦光正在煎的肉排搧了搧,果然让人垂涎欲滴。 「那我的呢?」白彦齐也不甘示弱。 我又绕过流理台来到另一边,同样嗅了嗅白彦齐盘子里的肉排:「哦?你的好像比较熟一点,但香味更甚了,那是罗勒的味道吗?」 「唉呦!你满厉害的嘛!」 而梁鴆亚则是找到一包松饼粉开始煎松饼,煎好的松饼再配上糖浆和奶油真是绝配,吃饱后梁鴆亚去洗盘子了,而我则是来到白彦齐这边。 「嘿!」 「嗨!哥哥去洗碗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我看你今天换了一件外套?」 「对阿!这件本来是哥哥的,他昨天『买』了新外套,所以这件就送我穿了。」 「你不也买件新的吗?」 「没看到喜欢的,而且哥哥这件我覬覦很久了,是之前别人送的,也没穿多久。」 「可以借我看看吗?」 「当然!」他将椅背上的外套取下来交给我。 那是一件墨绿色的外套,看上去就很有质感,我忍不住称讚:「看起来材质很棒呢!而且又轻。」 「是吧!」 这时白彦光洗完碗回来了:「黄鈺斌也在阿?在聊什么呢?」 「我在跟他炫耀这件外套。」 「喔……对了,黄鈺斌,等等晚一点可以来512找我们一下吗?大概九点的时候,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嗯……喔……」是要看什么?我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对话,不由的开始警戒,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绝对挺梁鴆亚的,要是有人想对她动手,不难想像他会打算先制伏我,但是在这里拒绝又很奇怪,还是先答应下来,到时候自己小心一点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他就逕自穿上外套走掉了,而白彦齐则是向我道了声再见后也跟了上去。 「你在干嘛?我要走囉!」梁鴆亚也洗完盘子回来了。 「没事,走吧!」 我们一起回到四楼,这时陈益谦才刚起床要去吃早餐,我目送着梁鴆亚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然后才走进自己的房间。 离九点还有大约一个小时,我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躺在床上继续阅读,等到快要九点的时候,我起身从抽屉拿出那把贝瑞塔,把枪藏在外套的内袋,然后又拿出一把小刀插在裤子上,这样应该准备万全了,于是我走出房间。 然而当我站在512号房门前时,我已经不打算敲门了,那是因为我脚边正躺着两具尸体,是白氏兄弟的尸体!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叫梁鴆亚,于是我马上往回跑,连电梯也等不及了,直接从逃生梯三步併作两步的衝下楼,直接来到梁鴆亚的房门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狂敲门。 「干嘛干嘛?吵死了!」梁鴆亚开门时明显有点不开心。 「白彦光和……白彦齐……兄弟俩……一起……死了!就在他们房门前!」由于刚才跑太急我还有点喘。 「什么!?你去找许进杰,我找陈益谦,大家在512前集合!」说完她又回房里。 我又跑了起来,由电梯上了六楼,许进杰对于我主动跑来找他感到有些讶异,但当我跟他解释完他马上就跟了上来。 当我们两个到达时,梁鴆亚和陈益谦已经在那了,这里是全部仅存的四名玩家,也就是说兇手一定在我们之中。 「杀手又杀人了,这次竟然一次就解决了两个!」我说。 「杀手一定是在吃完早餐到刚才这段时间行兇的。」梁鴆亚说。 「他俩兄弟平常都待在一起,谁有危险另一个一定会救的,谁有办法打得过他们两个?」 「谁第一个发现尸体?」许进杰问。 「是我。」 「难道是你杀的?不然你没事到五楼来干嘛?这一层只住了他们俩兄弟!」陈益谦又再发疯了。 「是白彦光说要给我看个什么东西,叫我九点来找他们的,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那时大概是八点五十五左右。」 「白彦光颈部皮下有出血,脸部青紫肿胀,这明显是被扼死的,而白彦齐腹部插着一把刀,另有一处明显刀伤大量出血,看来是被人在腹部连捅了两刀身亡。」梁鴆亚不愧是专业的,冷静的分析死因。 「能够连杀两人,只有你这个『职业』杀手办的到吧?是你自己说你能够把我们全部杀光的吧?不用说了你就是杀手,大家快抓住她!」陈益谦激动的用手指着梁鴆亚,然而根本没人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不!要勒死白彦光可没那么容易,至少得有比他大的力气才行,他可不会乖乖的让你勒死,就算是梁鴆亚我也不认为她有这样的力气,别忘了他们兄弟都有练过防身术。」 「这么说来杀手应该是……」我们全看向在场最符合条件的人。 「不!我不是!不是我!」陈益谦不住到退,然后竟转身跑走了。 我追了上去,梁鴆亚和许进杰也跟在我身后,他沿着逃生梯一路跑到了一楼大厅,眼看无路可逃了,我跑到他身后,没想到他一转身手上竟拿着一把银色沙漠之鹰,这把枪实在太有名了我绝不可能认错,使用大口径子弹的沙漠之鹰拥有比一般手枪大的多的威力,所以就算由外行人使用也有极高的威胁性。 我大概是吓傻了,下意识的竟想掏出我的枪,结果被一把抓到沙发背后,梁鴆亚在将我抓进来后立刻掏出那把克拉克21从沙发后方瞄准陈益谦,我也学着她的动作。 「冷静!都别开枪!」我这样喊着,但其实我也很怕陈益谦手上的那把怪物。 「你们先把枪放下!」陈益谦听起来真的很激动。 「先把枪放下!大家有话好说!」 「闭嘴!我不是杀手!梁鴆亚才是!」说着他把枪瞄向梁鴆亚。 「我们没有说你是杀手!」 「有!明明就有!」 「你先放下枪!你在不放下我要开枪了!」我好怕他一个太激动就对梁鴆亚开枪了,我甚至不知道这沙发挡不挡的住沙漠之鹰的子弹。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没想到他竟将枪口转向我。 碰!先是左耳一阵耳鸣,然后陈益谦就倒地了,一枪命中心脏,梁鴆亚竟然开枪了! 「你别杀他!」我忍不住对梁鴆亚大吼。 「来不及了。」她冷冷的道。 她说的对,来不及了,她只是选择了最合理的行动,但不知为何我的心好痛,我只能无力的抓着她的肩膀恳求她:「我求你别再杀人了,拜託了!」 「为什么?」 「现在还来得及,为自己找回一点温暖吧!」 她张大眼睛,然后她的眼神变得不再那么冰冷,我知道我说中了。 她没有回答,反倒是许进杰从另一张沙发后面站了起来,在经过我们这边时狠狠的瞪了梁鴆亚一眼。 〈十四〉 之后我们三人合力将陈益谦和白氏兄弟的遗体抬到太平间,这期间我们谁都一句话不说,陈益谦死时广播并没有响起,所以杀手还在我们三人之中,现在要是再死一人就会知道杀手是谁了,所以气氛变的异常凝重,二分之一的机率,我也不敢再说一些梁鴆亚绝对不可能是杀手的话了。 由于仅剩下三个人,我们不得以只好定立一些规则避免杀手轻易将平民分开再各自袭击,也就是说以后固定早上八点到达餐厅吃早餐,中午十二点吃午餐而下午六点吃晚餐,除此之外其他的时间尽量待在自己房间里,如果要外出,譬如去书店之类的也必须相约好三人一起去。 定下这个规则之后又过了两天,这两天都没什么事情发生,只不过不知为何大家都变得相当沉默寡言,虽然我的肩伤已经开始癒合,至少几天前就已经能够举枪了,梁鴆亚依旧为我准备三餐,虽然她也说过她觉得我是杀手的机率很高,说不定哪天捡到毒药就来试试了,但……管它的!毕竟能不能一起活着出去还不知道,如果是死在她手中的话也未尝不好。 吃饭时许进杰总是坐在离我们这桌有段距离的地方,但这也不能怪他,要是我的女朋友也被谁杀死的话,我想我一定也不会愿意和他同桌吃饭的。 某一天梁鴆亚又问了我一次:「现在你觉得谁会是杀手?」 我不知道她期望我回答什么,我说:「只能是许进杰了吧?」 「那么你只要杀了他就能出去了呢。」 「但是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就因为怪腔怪调男希望我杀?」 「他可是杀了陶荔欣啊!还有白彦光和白彦齐,绝对是死有馀辜的!」 「但是你也杀了陈益谦和杜芳涵,甚至还有杜芷悦不是吗?我也不认为你有哪里做错啊?」 「我没有做错吗?你又叫我不要杀人,又说杀人没有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生命是不能衡量价值的,生命的价值是无限的,一个人的生命是无限,十个人的生命也是无限,自己的生命是无限,别人的生命也是无限,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会死是无限,百分之百会死也还是无限。」 「这只是在耍无赖。」 「但是有何不可呢?人本来就是不理性的不是吗?都只是一种选择而已,全看你站在什么角度。」 梁鴆亚又沉默了,她好像不是很能理解我的想法。 晚餐后,我躺在床上看着墙壁上掛的那幅画,虽然已经看了好几天了,但我仍然看不出来陶荔欣画的是什么,不,看得出来才奇怪吧?她说画的是声音,声音怎么可能有形状顏色呢?不过,严格说起来「沉默」也不能算是声音吧?想表达无声的话为何不用「寂静」?难道说…… 正想到这里,思绪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是谁?」我紧张了起来,规定是不能在非吃饭时间外出的,那么有人敲门的话是不是代表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门外传来梁鴆亚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我将门开了一个小缝,但以防万一没有解下门鍊。 只见梁鴆亚穿着睡衣带着枕头、薄毯还有几本书站在门外,大概是已经洗完澡了:「那个……我想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想……借住一宿,啊,让我睡沙发就好,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什……啥……!?」 「果然不行是吧?对不起打扰了,当我没说!」说着梁鴆亚就要转身离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害羞的表情,可恶啊!怪腔怪调男,真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感谢你。 「怎么会呢!非常欢迎!赶快请进!」我迅速解开门鍊开门让她进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拒绝? 「真……真的吗?」 「当然当然!」我把她引进门,帮她把书放到桌上,再把沙发上堆的杂物清一清,我想我应该是那种会轻易被色诱骗光家產的人吧? 梁鴆亚将枕头放到沙发上后自己躺了上去,然后就盖上被子拿起小说,接着郑重的对我道:「我警告你,我的睡眠很浅的,要是你敢把我吵醒我一定杀了你,其它你想干什么随便你,但不准做骯脏的事。」 我怎么感觉我的房间瞬间主权转移了…… 「好啦好啦,我还祈祷你不会半梦半醒的就往我身上捅几刀呢。」我也拿起自己的小说开始翻起来。 「嘿对了,你还记得你说要给我签名的约定吗?」 「我说过要一起活着出去才会给你吧?你又不去杀掉杀手,我们怎么出去?」 「啊哈哈……也许过几天怪腔怪调男看我们谁都不杀谁,觉得无聊了就把我们放了也说不定。」 「你想太多,要不然我来好了。」 「别别别,你答应过不杀人的。」 「有吗?那是你自己说的吧?只要我确定了谁是杀手我绝对会杀了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肯定就是许进杰罢了。」 「好好好,这样就行了,就是这样!」 我们又开始翻阅各自的书籍。 「欸,你墙上掛的那幅是荔欣的画吗?」 「嗯。」 「看不懂啊……你知道她在画什么吗?」 「不知道,大概是沉默吧,她是这么写的。」 「沉默?没感觉,既然看不懂那你干嘛还把它掛起来?」 「因为……我总觉得她想用这幅画跟我说什么……」 「你想太多了吧……你以为荔欣会认为一个艺术白痴能看懂自己的画?」 「太过分了吧!」 「难道不是?」 我无法反驳,因为我连画里画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你又看得懂了?」 「我是看不懂,但我总觉得这画给我一种有点熟悉又有点讨厌的感觉。」 「喔?这么厉害?」 「那当然,好歹荔欣也是我第一个好朋友。」 「那我呢?」 「你?你只是个白痴粉丝而已。」 「难道粉丝就不能当朋友?」 「粉丝可以,但白痴不行。」 「嘿!」 她大笑了起来,笑到眼泪直流,原来梁鴆亚也是会这样子大笑的啊。 「那你知道陶荔欣有个弟弟吗?」 「嗯?她有弟弟?她弟弟是个怎么样的人?」 「听说是个很温柔但不太活泼的人,还说声音和我很像……」我和她说了陶荔欣告诉我有关她弟弟的一切,「她还有画了一幅『弟弟』放在房间,也许你可以去看看。」 「嗯……有空吧……」 当我又把书看了一个段落,再次抬起头时,梁鴆亚已经睡着了,小说还盖在她身上,本来想帮她取下的,但我想起了她的警告,只好任由她,我把电灯关掉,留下夜灯,然后自己也进入了梦乡。 〈十五〉 电话铃声一响起我立刻伸手掛掉,今天也是第七天了,我早已习惯了这个电话闹鐘,梁鴆亚和我同时起床了。 「你没落枕吧?」 「还好,」她扭了扭脖子道:「比这还难睡十倍的地方我也睡过。」 我起身进浴室盥洗,她则表示要回房间换衣服,我们约在电梯口一起下楼。 在电梯上,我对她说:「嘿!我最近在食谱上学了一道菜,要不我做给你吃?」 「不要。」 「为什么?」 「我讨厌难吃的东西。」 「怎么这样?还没吃过就说难吃,你都帮我煮了那么多餐饭,让我报答你一下嘛!」 「那要是难吃你就让我就用这把刀在你身上轻轻的戳两下就好。」梁鴆亚又不知从哪拔出了一把刀。 「也太可怕了吧!」 下了电梯,我直接前往厨房,这几天来大都是吃梁鴆亚煮的,我还真没进过厨房多少次,而梁鴆亚也跟着我走进厨房。 「干什么?怕我下毒?」 「下毒也怕,但更怕你做出毒来。」 我开始翻找厨柜,拿出四个马芬杯和四片吐司,先用桿麵棍把吐司桿平,将奶油涂抹在马芬杯内侧后将吐司依杯型铺入,再来将薄荷和迷迭香剁碎,调入盐、橄欖油和蒜末製成青酱倒入杯底,接着从冰箱拿出四颗蛋分别打入四个马芬杯,再把它们放上烤盘拿去烤箱烤。 三十分鐘后取出烤盘,再放上几株迷迭香,我将四个马芬杯小心的放上盘子,又倒了两杯牛奶,然后一起端入餐厅。 「怎么样啊?我这道『吐司马芬』还不错吧?」我得意的看向梁鴆亚。 「还行。」 我看着梁鴆亚取出马芬咬了一口,自己也拿着叉子开始享用。 「怎么了?不好吃吗?」梁鴆亚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许进杰还没有来。」 因为那个规则,前两天我们都是一起上餐厅的。 「也许只是睡过头而已。」 「等吃完一起去他房间看看吧?」 「嗯。」 早餐一下子就吃完了,我将用过的马芬杯洗过之后收回柜子,然后就和梁鴆亚一起前往许进杰所住的六楼。 来到613,我先试着敲了敲门:「嘿!许老师!该起床囉!」 没有任何回应。 我又敲得更大力些:「许进杰!别再赖床囉!该起床吃早餐囉!」 还是没有回应。 「要不按电铃试试看?」梁鴆亚按了两下电铃,电铃的声音从门外都能清楚听见,但房内依然没有动静。 梁鴆亚又试着压了下门把,居然没锁,她将门推开,但只推开一点就被门鍊绑住了。 「许进杰!」这时声音不再被门阻挡,如果他在房间里的话一定听得见,但是仍旧没有回应。 梁鴆亚将我拉到一旁,自己助跑后一个飞踢将门踹开,门鍊直接从门上脱落,门则是直接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只见门后许进杰趴睡在电视机旁的书桌上,我走过去摇他,但一摇才发现异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许进杰就这样直接翻倒在地,而且很明显脸色及嘴唇发青,而耳廓及耳垂则是发红,他竟然死了!而广播却没有响,所以…… 接下来完全不容我作任何反应,在我身后的梁鴆亚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同时右手扣住颈部,向下一拉再一个翻摔就把我压制在地,一边用膝盖顶住我的肩膀,一边掏出了短刀架在我的颈侧。 「为……为什么许进杰死了?你……你杀了他?」我实在太震惊了,以至于讲话有些颤抖。 「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看来他找到了一瓶氰化钾。」这时以她的姿势是能看到许进杰的情形的。 「为……什么?」 「我的门鍊在和你去游泳的那时候就被剪断了,这两天他不断跑来试图杀我,当然他没有成功,第一次他用一串有着所有房间钥匙的钥匙串开了我的门,结果一进门就被我夺枪压制,第二次竟然直接用消音手枪把门锁射断,我以为他大概就是杀手了,我本来是应该要永绝后患的,但……是你叫我别再杀人的,所以我才放了他,然后去借住你的房间避一避,但没想到……」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我感觉扳住手臂的力道更大了,肩膀就像几乎要脱臼般疼痛,「没想到我竟直接睡进了杀手的房间!陶荔欣是你杀的吗?为什么?你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我是不得已的,因为她知道了我的身分,她真的很强,一早就猜到了我是杀手,我可不想死,只好先杀了她。」 「她知道你是杀手?但……」梁鴆亚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等等,我懂了,我懂了!那幅画!那才不是什么『沉默』,那幅画真正的画名是『杀气』!」 「杀气?」 「没错,这也是我会感到熟悉的原因,那是一种第六感,由人的五感接收讯息后配合经验作出的二次判断,所以那幅画就是陶荔欣听见的『你的声音』,还有和你很像的弟弟的声音!而沉默的意思应该是……」 「她要替我保密,原来我一直致力创造的平衡,一开始陶荔欣差点就办到了。」能够保护梁鴆亚,而自己也不用死的,我所需要的平衡,被我亲手毁掉了。 「那你又为何要杀白彦光和白彦齐?你又是如何办到的?」 我伸手向我的口袋摸去,梁鴆亚反应很快,架在我颈部的短刀瞬间刺进我的手背。 「你想干嘛?别乱动!」 「别紧张,只是让你看个东西,就在我右边的口袋里。」 她犹疑的摸向我的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上面写着:「11:00在一楼大厅集合,助您赢得游戏胜利!」没错,这就是最一开始拿到的那张小卡片。 「翻到背面看看。」 我看不见梁鴆亚的动作,但是我知道她将看到那张卡片的背面写着「杀手」两个字。 「我偷听见白彦齐他们两个的对话,他们打算杀你,隔天我看见白彦齐穿着白彦光原本在穿的外套,所以我有了这个计画,我很自然的接近了他们两个的早餐,但是我不能直接下毒,因为要是他们两个一起被毒死,那兇手自然就是我这个唯一靠近了他们食物的人了,所以我加了泻药,刺激性泻药,然后又假装对白彦齐从白彦光那里得到的新外套感兴趣,偷偷将我的那张卡片塞进外套里,你想当白彦齐拉到无力后看到外套里的这张卡片会怎么想?不出所料,他俩自相残杀,白彦齐勒死了白彦光,自己也打到无力,接下来我只要从墙后现身,假装惊讶的接近,再出奇不意的拿刀捅他,怕他身强体壮一刀不死我还拔出来又捅了一刀,然后洗个手再从他外套里回收卡片就大功告成了。」 「如果白彦齐早就看过白彦光的卡片怎么办?突然出现的第三张卡片马上就暴露了你自己。」 「不会的,为了让游戏进行,怪腔怪调男必须不让平民注意到这张卡片的特殊,将它偽装成单纯的通知用的卡片,所以稍想一下就能知道其他平民的卡片背面都是空白的,而住在同一间房间的白氏兄弟两人则不需要用两张卡片来通知,而是只有一张卡片,所以当白彦齐发现这其实是一张身分卡后自然会联想到应该要每人都有一张的。」 背后梁鴆亚沉默不语,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不理解的是,许进杰为什么要自杀?」良久,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哈哈!我想我倒不是不能理解许进杰的想法呢,」顿了一顿,「动手吧。」我说。 「什么?」 「我说动手吧,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我……我……」梁鴆亚居然犹豫了。 「你不是说只要确定杀手是谁就一定会杀了他的吗?」 她放开了我,我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我没有逃走,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右手手背的鲜血顺着手指滴到了地上。 「那你呢?你不是要创造平衡?只要我不杀你……」 「算了吧……现在这个状况已经离我理想中的平衡相距太远。」 「但你不是要我别再杀人?」 「那我换个说法,帮我自杀吧,我没有许进杰那样的勇气。」 「到底为什么?我不懂!」 「那也没关係。」我将短刀放到她的手上,再握着她的手把刀指向自己的心脏,「拜託,结束这个烂游戏吧!」 我们一起把刀送进了我的心脏。 〈终章〉 「登、登、登、登……」 广播响起,又是那个被黄鈺斌称作怪腔怪调男的人的声音:「噗夫夫!游戏结束,恭喜平民胜利!真是太精采了!现在大门已经开啟,赢得胜利的你同时赢得了自由!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梁鴆亚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没有直接离开保佳饭店,而是先进了许进杰的房间,原本许进杰趴着的书桌上有着一罐氰化钾,以及一张照片,看起来就像长大了三岁的杜芳涵,这八成就是杜芷悦了,另外还有一封给杜芷悦的信,大意是许进杰自责无能,没有保护好她妹妹,又无法为她报仇,不愿意死在仇人手中,所以决定去见她…… 她独自把许进杰和黄鈺斌的遗体都送到地下室,接着来到陶荔欣的房间,她看到了那幅「弟弟」,以温暖的色调为底色,却在中心处以一颗冰冷而混浊的水滴为源头开始產生裂缝,梁鴆亚心想,这大概就是陶荔欣弟弟的杀意了吧。 然后又去了黄鈺斌的房间,她拿下墙上的那幅「杀气」,不,陶荔欣的画不应该有这种名字,梁鴆亚决定为这幅画取名叫作「黄鈺斌」。 最后她去了所有人的房间,从他们的遗物中了解了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工作、兴趣等等……,这是以前她工作时从不曾有过的念头。 离开前,她最后一次从四楼俯瞰天井,警察大概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吧,但那已经不关她的事了,这之后要去找什么人做什么事她早已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