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 01 那年我十八岁,而他已迈入三十。 情竇初开,是他对我的形容词。 风度翩翩,是我给他的形容词。 他说, 你如同一张白纸般纯白, 我害怕世界的黑暗吞噬你的洁白。 他说, 如果可以, 远走高飞,会是他糊涂中的正确选择。 他说, 那些情话的老师,是徐志摩。 那些情话的宿主,是我。 一下子, 我跌入了他佈下的情网。 我情愿跌进他温柔的怀。 我的耳朵充斥着他的花言巧语。 嗅觉满是玫瑰的香气。 眼里只容的下名为「他」的沙。 我知道这一切发生的不应该。 从第一步开始,就错的一蹋糊涂。 你形容爱情像白内障。 爱得越浓,看得越矇,爱得越深,割得越痛。 它让聪明变得愚昧;让冷静变得衝动;让挑剔变得包容; 让倔强变得温柔;让平庸变得更加出眾。 你在我的少女世界里, 灌进了草莓口味的棉花糖, 软绵绵、甜孜孜。 那种甜而不腻,像是嚐着我和你。 在你宽阔豁达的肩膀, 我体会了我以为的爱情的美好。 我品尝了我以为的初恋的酸甜苦辣。 你在浩瀚的书海里, 找寻属于我的代名词, 你说我美不胜收, 我笑你用错成语,那是形容风景的。 你回, 我是你看过最美的风景, 让你留恋而忘返。 02 可是呀可是, 棉花糖放进嘴里会溶化, 玫瑰绽放的再美,也会有枯萎的一天。 可是呀可是, 我只不过是你藏在夜里的小羊, 抚慰那头藏在你身体里的野狼。 可是呀可是, 我像一颗棋子, 受控在你满是谎言的掌纹里。 我说, 我的青春,你的年华。 似乎在平行时空中错过了。 我说, 我不愿意当你夜里的安慰, 也不愿只做个夜晚的猫女。 我说, 我不乐意看着爱情走向毁灭, 也不乐意成了谁的第三者。 我没说, 我进过你家大门, 我拜访过你的老婆, 我和你的孩子玩过家家酒。 以一个学生的身分。 你说, 既然我害怕我们的爱情过了保鲜期限, 不如, 就让我们的爱情永远停在最美丽的时节里。 你不断对我说, 我好爱你, 我想要留你在我的身边, 我想要你年轻的容貌, 只为我而绽放。 之后,你请我喝了一杯保存二十年的红酒。 你说,这是大人的水。 是女人美丽的圣品。 是爱情的贗品。 那个夜晚,濛濛细雨。 在一个人烟稀少的林边小屋里, 你在我玉骨冰肌的身体里, 注入名为贪婪的液体。 你满足的笑了。 我的眼泪,无声的滑落。 我没有尖叫的勇气, 没有挣扎的力气, 全身飘飘然的。 原来, 你没说, 那红酒有毒。 你也没说, 那林边小屋的后院, 原来不只我一个女孩。 我还是像前些日子一样, 围绕在你的身边, 默默的依靠在你豁达的右肩, 樱桃小嘴时不时的, 轻碰你那微微发紫的嘴唇。 偷偷看着你每次的欢愉。 担心你逐渐变差的身体。 仅仅三个半月, 我的身旁, 又多了个被折断翅膀的天使。 你毫不知情的妻子在夜里盼着你, 你出淤泥而不染的孩子在家里盼着你, 我和那些天使, 在天堂的另一端、滚烫的地狱里深深地盼着你。 我最敬爱的老师呀! 你锋利的笔芯, 这次又想瞄准谁了呢! 03 人人都说,女大十八变。 刚满十八的这一年, 我剪去了一直以来的黑发, 只为他一句, 我喜欢短发的女孩。 我开始笨拙的化起妆, 换去满是土气的衣服裤子, 穿起不习惯的洋装, 不和脚的跟鞋总是磨蹭, 只为他一句, 我喜欢有气质的女孩。 我想女生总是有种爱情的憧憬, 喜欢上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大叔, 或许是喜欢上老师? 以为自己够成熟, 所以想爱上更稳重的男人。 我说他, 是第二个徐志摩。 满口的甜言和蜜语, 他总是随身携带着许多笑话, 只为了看我难得展露的笑容, 他将袖子挽起, 拿起笔挥舞的模样是那样迷人, 他解开每个数学公式, 他流畅的背着李白的诗, 一举一动, 都让我深深着迷。 爱上他, 或许是我做过所有题目里, 错的最离谱的答案。 他形容我是, 掉下人间的天使, 说我在天庭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说我是不是肩负着神给的任务, 他说 你的美不属于人世间。 多么浮夸的甜言, 但我却乾乾脆脆的笑了。 银铃般的笑声, 在他耳里, 是那样轻脆响亮。 爱上他 有种执迷而不悔的错觉, 任性的沉醉在他的桃花源。 醉生梦死, 或许是说着现在的我, 在他的胸怀里, 总是昏昏沉沉。 我们总想着爱情最美好的那一面, 忽略了本质的现实面。 他的手牵着我, 也牵着他的老婆他的小孩。 我想我是个坏女人, 即便是这样, 也纵然的跃入, 希腊般的许愿池。 04 我会在他的夜里出现, 默默替他承受着所有狂野, 吞下他素日里压抑的欲望, 看着他贪恋的眼神, 我应该害怕。 月光啊! 你能否将我的魂带去, 放在离她床头三五尺的闹鐘旁。 他改掉了徐志摩的情话。 我笑得和蜂蜜一样甜, 他给我的情和野花一样蜜。 那天滂沱大雨, 他撑起了一把亲情的伞, 给了他挚爱的老婆, 给了他青涩的孩子。 那一刻起, 我想我该断了这魂縈梦牵。 该断了我的优柔寡断。 是分手吗? 我不知道。 我们有在一起过吗? 我也不知道。 他曾给我四十朵粉色玫瑰, 四十朵代表着至死不渝, 粉色玫瑰的花语, 意旨他喜欢我灿烂的笑。 多么浪漫多情的一个男人啊! 我说, 我想,我想退出这场曖昧不明的感情了。 他说, 曖昧不明不是爱情最美好的关係吗? 他请我喝了一杯二十年的红酒。 他说, 女人啊!像红酒,越放越迷人。 我乐了。 最后一次笑了。 那夜,风雨萧条。 一个人烟稀少的林边小屋。 他最后一次触摸我晶莹剔透的肌肤, 从头到脚,一丝不露的, 剎那,天花乱坠, 他说,这叫敦伦。 又说这叫巫山云雨。 最后,他那承载着上千个生命的邪恶源头, 一次又一次的, 像跑马拉松般的衝刺向我的子宫。 挣扎? 我没有。 像是无力,像是情愿。 然而, 他微微发紫的嘴唇, 在我耳边细细诉说着。 他说, 红酒有毒, 我也有毒, 原来纯洁也是种毒。 原来林边小屋的后院里, 是他的祕密花园, 种的是人骨, 种的是他永无止境的欲望。 我本该奔放的十八岁, 葬送在这教书的双手之上。 曾经我看着他挥舞粉笔的样子, 如今在我眼前, 他挥舞的是锋利的刀子。 他扼杀的, 是我的青春, 我纯洁天真的爱情。 老师呀老师, 我深爱的老师, 你锋利的刀刃, 下次想准确地挥向哪个女孩呢? 05 他成天说着我的每一举每一动, 都是那样的婀娜多姿。 说着我喝水的模样是那样诱人, 唸着我的美貌只能属于他。 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我知道他微微发紫的嘴唇里, 吐出的全是些淫秽的词。 我感受到他那不安份的野兽正等着发洩。 他那双充满文书气息的双手, 总在别人不注意时, 不经意的在我股间,来回轻抚着。 他那对气质彬彬的双眼, 总猛力的打量着我全身。 像是看透我衣服底下的每寸肌肤。 我想我是个连骨子里都贱的女人, 像他那样的男人, 脑子里装得肯定是满腔欲望, 他越是看我, 我便越要让他看个够。 他说, 想要帮我课后辅导, 我答应了。 我知道他的动机没那么单纯, 他写给我的纸条, 字里行间,透露着露骨的字眼。 情人节, 他送了我一束黑玫瑰。 黑的发亮。 他不怀好意的说黑玫瑰的花语, 你是恶魔,且为我一人所有。 多激情又贴切的形容着我, 说我是恶魔也不为过, 因为他骨子里藏着猛兽, 而我是想骑上那头猛兽的小恶魔。 床沿边, 尽是匆匆脱去的衣物, 凌乱的像我一样, 那头野兽, 在猛烈的攻击下, 宣告战争停止。 在激情过后, 他说我是他的地下情人, 地下情人, 原来他有老婆小孩, 我情愿做他的情妇, 不知道是种憧憬还是某种心灵的寄託。 他常说, 我一点也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女, 更像成熟却又不失稚气的妙龄女子, 他说他爱这样的我。 他形容自己, 是二代徐志摩, 对我总有说不完的绵绵情话。 06 夜里, 他愿他的所梦,全都是我。 他愿徜徉在名为「我」的大海, 随波逐流, 哪里有我,那里就有他。 花言巧语, 是女人最致命的弱点, 是点缀爱情的星星, 点亮黑夜的孤寂。 他喜欢在敦伦时, 说些增加情趣的助词, 这头猛兽, 吞噬掉我这头恶魔, 我常在想, 我和他之间, 到底算什么。 早上, 他是我的老师、我的知识泉源, 夜晚, 他是我的情人、我的欲望泉源。 但我想要得更多, 我不愿只想当他的情妇。 身分只是种掩盖, 我对你的爱, 只一种另类的交代。 这样荒唐的话, 我也就相信了。 某个夜里, 他让我在旅馆里喝下了一杯放了二十年的红酒, 他说我像红酒, 鲜艳、甘醇、让人一再的回味。 性感、像金钱般的诱惑存在。 诱得他越来越不能自己。 那夜,风雨如磐。 一个人烟稀少的林边小屋。 我躺上了一个像是手术檯的床。 他像个医生般的剪开我的连身裙。 我竟然没有反抗。 他粗鲁地拨开我的花瓣, 没有任何挑逗, 将他硬挺的最恶根源, 一鼓作气地放进我的花园。 糟蹋我的花园,毫不留情。 我说过, 他喜欢说些助词。 他在我耳边性感的说着。 那红酒有毒, 女人也有毒, 一个名为诱惑男人的毒。 我的花园处处是他的战绩, 他战功赫赫。 活像是个风流的诸葛亮。 林边小屋后院尽是老师的作品, 他那双血淋淋的双手, 曾经抚摸过多少正值青春的少女, 又夺去了多少渴望做梦的生命。 我爱老师,我相信他也是。 所以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回敬我的爱。 我的爱人,我的老师。 这次你锋利的刀锋, 将夺去哪个女孩的贞操, 又该怎样装饰你的祕密花园呢! 07 老师,你好吗? 我相信你过的好。 我是那个情竇初开的女孩。 那时,你发紫的唇里唸的尽是我的小名。 我依然记得你轻柔的呼唤我的小名,捧起我的小脸。 像是把玩,像是爱怜。 我的小名,是小春,春天的春。 老师, 我是你口中的天使,坠落的天使。 你送的玫瑰,在我离开的那天,全数枯萎了。 就好像象徵着我的纯洁,也一併逝去了。 “纯纯”,你最常这样轻唤我。 我不知道,你爱的是我的纯洁,还是更爱我的唇。 我没有离开。 好像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不愿离开。 我的情人, 我能这样称呼你吗?老师。 我想我比你爱我更爱你,否则我不会这样甘愿。 说到底,其实我是不甘愿,但又情愿。 我真蠢。 蠢到无可救药。 真想在听你唤我一声,艾琳。 我们三个相遇了。 好像是故意,但也是无意。 小春穿着学校制服,长袜黑鞋。 头发乌黑的发亮,汪汪大眼,眼神里尽是无限垂怜。 不知垂怜的是老师逐渐变差的身体,还是被折断翅膀的自己。 纯纯的碎花洋装,美的有些刻意。 脚上那双娃娃鞋,不自然的附着在她的小脚丫。 她的发尾可爱的翘着,我知道她肯定不喜欢自己短发。 因为她喜欢绑起马尾那种清爽感,可惜她的头发再也不会长了。 就像她的十八岁一样,永远的停留了。 艾琳是个性感的美人胚子。 性感这个形容词,似乎有点太庸俗了。 美艷或许更加贴切点。 艾琳最喜欢穿件小背心搭上热裤,调皮的布鞋、素色的长袜。 红唇是她的招牌,是老师口中的最爱。 一直到现在,就连她闭上眼的剎那,唇上依旧是鲜艳动人的砖红色。 08 老师在学校里,是崇高的地位,受人尊敬的存在。 学生们知识的泉源,解惑的良师。 可是天堂地狱,就一步之差。 什么叫老师的职业道德,像是有个界线,却又模糊不清。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 有点像是冤家路窄。 小春、纯纯、艾琳,命运般的相遇。 但她们知道, 她们喜欢上的是同一个人, 杀害她们的, 也是同一个人。 你交过男朋友吗? 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出自于小春的樱桃小嘴。 纯纯笑笑地说有。 艾琳什么也没说。 小春细细道着她心目中的男朋友。 他有时会带上充满知性的黑框眼镜,轻推眼镜的样子,那样有智慧。 他总是有耐心的回答着我的每个疑问, 我从东问到西,他也从不厌倦。 我想他最擅长的科目是国文, 最喜欢的文学家,是徐志摩。 我们最常约会的地方是图书馆, 因为他喜欢,所以我跟着喜欢。 晨光细洒在他的肩上,窗外的风轻拂着他的脸庞。 极美的画面。 说起来我们也相差了十二岁。 但站在一起的画面到也不会显得奇怪。 我称他是我的男朋友。 但事实上,他从未和我表白过。 他对我说过爱我吗? 好像有, 但我说的绝对比他来的多 而且, 他有个贤慧的老婆、淘气的小孩。 那天我假借着要拿班费给他,没经过他的同意去了他的家。 他的老婆还倒了杯苹果汁给我喝, 他的小孩嚷嚷着要我陪他玩一会。 我问, 老师不在家吗? 不在,他说今天要开会。 啊~开会。 开会的对象是谁? 女学生吗? 我知道他肯定有其他女朋友, 我好奇他对我杀机是什么, 是因为我看见他和其他女学生出现在别的旅馆, 还是被他看见那封我一直没有勇气给的分手信, 或是, 他就只是纯粹想杀人? 09 艾琳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纯纯, 不像个十八岁少女, 她看起来年纪更小一点, 她看起来浑身都是装大人的愚昧。 说起她的男朋友时, 她的眼里存有的不仅仅是爱怜的眼神, 更像是种,尊敬。 他对我的存在,就像一棵大树。 一棵即便遇大风大雨,也绝不会倒下的大树。 更仔细点,是榕树。 课堂上,我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眼光, 看的我脸像苹果一样红了。 师生恋,是禁忌。 禁的刺激、禁的模糊、禁的秘密。 他让我依偎在他的胸怀, 那样温暖,像太阳一样。 但纯纯很清楚, 他有家室, 她的爱只能到此打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贪婪会一发不可收拾。 和他提分手的那天, 他的脸异常的冷静,静的有些可怕。 他倒了两杯红酒, 说用这杯红酒敬他们即将逝去的纯情, 我有想哭的情绪, 我从没听过他说爱我, 喜欢我倒是每一个小时能听见五次, 我想哭, 哭我自己的纯粹,被践踏的感觉。 哭在再不能依靠这棵榕树,连那鬚鬚也无法拉住。 我乾脆的一口喝下, 他发紫的唇抿了一下杯子的边缘, 一口也没喝。 我问他为什么, 他只说了一个字, 苦。 然后我就没了意识。 啊,这大概是我十八岁的尽头了吧。 真不甘心。 10 艾琳的嘴始终没有张开。 但她心里却已经有数万的文字汹涌而来。 她心想, 男朋友? 我想他不算是男朋友吧? 朋友?也不是。 灵魂伴侣?更不是。 他什么也不是。 而我也什么都不是。 我就像一座山, 一座他想征服的山。 人就是犯贱,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得到。 我爱他, 是真心的爱。 我是诱惑了他, 但他也自愿回应我的诱惑。 我知道他家有等着他回去的老婆小孩。 但我还是自私的希望占有他的每个夜晚。 我想爬上他的床, 想占有他的所有领域。 唯有这种时候,我才有他真的属于我的感觉。 说我风骚, 我想是吧,我就是。 但我的风骚只属于他一个人。 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夜晚。 我们在来过无数次的旅馆过夜, 他悄悄的拿出一瓶红酒, 性感的倒了杯给我。 大人都喝这个。 他是这么说的。 我喝了, 也倒下了。 一直到我死之前,我仍旧相信,他是爱我的。 他叫我艾琳, 称我们之间是─爱情降临。 11 我们曇花一现的十八岁呀, 像放了一连串的烟火, 再怎么美丽, 也就只美那十五分鐘。 烟花熄灭之后, 天空恢復原有的平静,就像从没放过烟火一样。 老师最后受到惩罚了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们三人,依旧是失踪人口海报上的照片。 是爸妈日也盼晚也盼着回家的孩子。 老师受到司法的制裁了吗? 我想他逃过了。 不然他不会又接着带下一个班级, 继续当个受人景仰的老师。 下了班回家吃妻子煮的晚饭、和他的孩子玩玩那些玩具。 装作一切好像从没发生过。 艾琳是他最后一个伸出狼爪的女孩吗? 从那些新洒下的混和土,我想她不是。 我想还会有女孩, 崇拜在他的智慧之下, 溶化在他的情话里, 受控在他的情网里。 我们三个相视而笑, 天堂离我们其实不远, 三步之内可以跨上。 但我们决定守在那个让我们又爱又恨的他身边。 说是守在那, 更像是我们离不开他。 有太多眷恋和怨念了。 绑住我们也绑住他。 值得庆幸的是, 他看得见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