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守灵人》 第1章 鬼奶 我叫陈三夜,养父说我是吃鬼奶活过来的。 养父年轻时胆子很大,村里死人都叫他一起守灵堂。那年头人们肚里都欠缺油水,有免费的烟酒荤菜吃,养父自然乐意。守的灵堂多了,养父对死人的礼仪也门儿清。慢慢的,十里八村做白事也不差一双筷子,有不少找上养父的。随着时间流逝,他很自然的成了职业守灵人。 他四十三岁那年去给镇上难产死的少妇守灵,半路去撒尿,发现几个月大的我躺在草丛里。据养父说,他正尿到一半,看到小脸惨白的婴儿包在锦缎里,剩下的尿都吓没了。 养父见我虽然全身冰冷却没闻到人死后必然会出现的异味。他怀疑我是假死,用了一些土办法,我真有了反应。他又用体温让我出现了微弱的呼吸,这才继续往死人家里赶。 大半夜,死人亲属见他衣服里裹着小脸苍白的婴儿,差点没吓死。 天快亮的时候,我回升的体温开始下降。养父让人弄的浆糊,我也不吃。一起守夜的人见小婴儿饿了,闭着眼睛不哭不闹,如果不是我有呼吸,他们真会以为我是死婴。再加上灵榻上躺着难产死的年轻少妇,他们吓的打牌总出错。 养父急的没办法,见躺着的女人胸挺大,还没死一天,想着应该有奶,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死人身上。 他找借口骗走旁人,代替我给死人上香,并且认了妈。这才心惊胆颤的挤死人奶,听说挤出来的奶是乌色的,还带着腥臭气。养父死马当活马医,用指头沾着给我吃,没想到我还真吃了。 一连偷偷摸摸的吃了三夜的奶,我才睁开眼睛,于是我跟着养父姓陈,取名三夜。 我和村里孩子一样长大,没有任何特殊。每次问爸爸世界上真有鬼吗?他总笑着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沾身。 别人说的是鬼敲门,他说的是鬼沾身,好像有鬼,又好像没有。直到我碰见鬼沾身,心里才有定论。 那年,我在一所三流大学念大二,父亲来信说他三月三要死了,让我回村。 学校离山村很远,我拿着信向辅导员请假一个月。他说这年头写信挺有才的,还死在三月三,除非在那天自杀才有可能。他根本不批假。 别人送点礼,请假半学期都批。我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没打算再回学校,实在不喜欢类似的人和事。 农历三月二号傍晚,我匆忙到家,门前停了一辆小车,爸爸和不认识的老头在天井喝酒。两个老头喝的红光满面,爸爸哪有要死的样子? 我礼貌的问候一声客人,憋闷的进了房间。 没过多久,爸爸喊我一起吃,他对老人说:“刘老头,听说过重病多磨吗?你那口子不会那么快咽气。老子没时间了,以后让这小子去守灵。” 刘老头打量我一会说:“不合适吧。” “您感觉不行,别怪我不守信用,不送。” 先前还相谈甚欢,爸爸立刻翻脸,一巴掌拍在桌上。刘老头赶紧说:“实在是太年轻了,您真不能抽点时间?” 爸爸笑着摇头,起身送人。刘老头神情阴郁的开车离开。 送走刘老头,爸爸回到桌前,指着破烂的房子说:“三夜,守灵的忌讳你没忘记吧?” “记得。”我抢过他的酒碗,不爽的说:“您年纪大了,少喝点,不然明天真过去了。” “好!好!我不喝。我答应过三个人,帮他们家守一次灵。人要说话算数,我死了,你得完成这三个约定。”爸爸放下酒碗,盛了一大碗饭回来,他看着天色说:“还有点时间,给你讲一些老子拿命换来的经验和教训。” 爸爸中气十足的讲着一些我没听的事儿,我听得心底发毛,有些怀疑事件的真实性。 午夜十二点刚过,爸爸点了根烟交代完三个约定,突然不舍的说:“儿啊,别像老子一样打光棍,要给老子找个漂亮儿媳妇。” 他垂下脑袋,嘴上的烟掉在胸口,两手撒在一旁。我赶紧捡起烟头丢地上,不高兴的说:“别玩了。” 没一会,一阵臭气从他下身传出,我知道人死后会大小便失禁,顿时慌了手脚,颤抖的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真没气了。 我跪在椅边哭,摇着他的手大喊:“别装了,你骗不了我。” 能大碗喝酒拍桌子,吃两碗饭,怎么说死就死?我根本无法接受。 在村里人的帮衬下,我处理完爸爸的后事。前脚刚把爸爸送上山,还没送完宾客,刘老头着急的开车过来,跪在遗相前扇了自己几嘴巴,愧疚的说:“刚听到消息……当时真没悟懂您说的没时间……” 刘老头拿爸爸当高人,而我却想着辅导员的话,发誓要弄清楚能算准自己死期是怎么回事? 刘老头走时,小心的提到守灵的事,这是三个约定之一,我很郑重的答应。 过了两个多月,穿黑色西服的妩媚熟女开着刘老头的车找来,她是刘老头秘书,接我去守灵的。我换上黑色土布唐装,千层底布鞋,拿着爸爸给人守夜常带的竹篙,跟着熟女上车。 熟女很客气,对我这一身行头挺好奇。我坐在后座,低头抚摸着被爸爸握出了手印的老竹,开始还嗯两声,被问烦了,我说:“生人莫问死人事,寿衣穿在生人身上罢了。” 熟女缩了缩脖子,车差点撞到树上,车内变得诡异的静,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停车。” 车开在近几年刚修的省道上,我看到远处刚修的一座壮观新坟忍不住疑惑。熟女本能的踩刹车,我揉着被竹篙顶疼的部位,下车找到一条小路到了坟前。 附近村的墓地都在山上,此地风水也不行,有钱建大坟,不找人看看真说不过去。最重要的是省道没改道前,爸爸是在这里捡到的我。 “爱子诸葛随风之墓。” 熟女惊讶的念完墓碑,赶紧捂住小嘴。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说:“姓诸葛的很少,近期有位姓诸葛的来县里投资,传言提出的一个条件是要某个偏远小镇的一块地。不会是这吧?” 我看着新坟,心里没有任何涟漪。没拥有过亲生父母,自然也谈不上失去。 “麻烦你背到那边去。”我指着坟墓旁边,女人踩着水磨石地走过去,还不时回头看一眼。我说:“千万别回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会很麻烦。” 她吓的哆嗦,我解开裤带,放出小兄弟,对着新坟舒服的撒了一泡尿。 唏嘘的水声曾经从阎王那抢回了我的小命,如今尿出的只有我对爸爸的思念。 “走了。” 我绑好裤带,熟**晴不定的回望碑前一滩水,担心的说:“这样做不好吧?被人家知道……” “陈庄守灵人每次去守灵都会在这尿一泡,埋在这里算它倒霉。”我走在路上随口胡扯。 熟女远远的对着坟墓作揖,唠叨着请原谅。 不知道她是怕鬼,还是怕姓诸葛的,总之她走的非常快,开车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到了镇上我再次让她停车,买了香烛纸钱到“我妈”坟前,默默烧着。三夜的鬼奶有着救命之恩,奶恩不能忘。 “嗯哼?两短一长,左中持平,右短为催命香。” 我伸手感受一下风向,不应该烧出这种香,小声问:“妈,您是提醒我此行不利?” 山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颤,心里莫名的不安。熟女听到催命香,用手搓着胳膊,张嘴似乎要说话,又忍着没开口。 下山的路上熟女夹着腿,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到了车上我问:“你没事吧?还能不能开车?” “没事,亲戚来了。”她倒是大方。进入县城天已经到了傍晚,她忍不住问:“听说香最忌两短一长,不会真有事吧?听说……听说……” 她的话忍着没说,我那种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停丧的地方在县城郊区老宅,戏台搭的很高,远远听到唱的是戏曲“天官赐福”,我从小苍白的脸都黑了。 这是死人不是祈福,不唱“祭灵”这类的戏曲,也别唱招神戏啊。人死阴气重,招来的不定就是游魂野鬼或各路野神。 第2章 邪事连连 我杵着一米多长的竹篙,躬身看到戏台下的情况,真想掉头就走。 台底中央有鞭渣,四方三角都上了香,唯独北方漏掉了。北方属水,水为阴,要么不祭台,祭台了就不能漏,这不是欺负过路的鬼吗? 有几个小孩见我猫着看台底,他们跟着往里面看,较大的几个快速的钻进去,年纪最小的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夹着包的中年人板着脸轰小孩,转而又客气的对宾客多的地方喊:“麻烦各位看好自家小孩,台下全是电线,注意安全。” 围着看打麻将、斗地主、扎金花的妇女寻到自家小孩,纷纷嘱咐别到台下去。最小的小孩哭着要去台下玩,指着空荡荡的台底说:“他们怎么不出来,我要去……就要……” 小孩说话的瞬间,我看到几个小人在台下嬉闹,转眼又消失不见。旁边的人连呸几声,孩子妈抱着哭闹的孩子离开,年纪大的人赶紧说:“童言无忌。” 刘老头和熟女过来,正巧见到了这一幕。我握竹的手捏的发白也没感觉,被刘老头请到一边,才吐出一口粗气。 “陈先生没事吧?”刘老头小心翼翼的问。 本地的先生只会称特殊的一群人,比如算命先生。 我没好气的说:“您跟唱戏的有仇?” 刘老头得知祭台和戏曲的情况,脸色很难看。他叫来大知宾,寒着脸质问了一番。 大知宾是整个丧事的总指挥,大知宾板着脸打电话出去,没一会,夹着包的中年人走来解释:“给地下的朋友留路来听戏,让亡者结善缘,在那边多个朋友多条路。老人仙逝是喜丧,才唱仙官赐福为后人祈福。” 他又补充说:“县里唐先生给看过开台时辰……” “扯淡。” 天气很闷热,我到这之后总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直言打断他的话,对刘老头说:“这事不该我管,九两酒和烤公鸡准备好了吧?这事有点悬,我还有一个要求。” 夹包中年含着怒意要开口,被大知宾用眼神制止。刘老头恭敬的说:“我知道规矩,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还有什么交代?” “我要借她用一夜。”我看了一眼熟女。“不然这事您另请高明。” 熟女表情微变,刘老头结巴的说:“这不好吧!” 我看中女人来了大姨妈,那玩意能镇邪,如果说出来又不灵了。明知道被误会,我却不能解释。我说:“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熟女转身就走,刘老头说:“这事我来办,您放心。”说着,他追着熟女离去。 死者躺在冰棺里,停在宽敞的堂屋。两个贵妇坐在一边,还有几个年轻男女枯坐着,看他们的样子挺无聊的。 我上了炷香,用竹篙捅了捅棺材盖,对着大知宾说:“谁让盖的棺?温度开最低,拉开一个头。” “这……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我这边,大知宾结巴半天,犹豫一会给刘老头打去电话。刘老头在电话那边咆哮:“灵堂这一块,陈先生说了算,不是交代过吗?” “孝子呢?” 我不顾众人的怨言,扫视一圈又说:“让孝子守在这点香,孝子那柱香不能断,把电蜡烛换成白蜡。” 按照礼仪,来来回回让人换了不少摆设,跟我差不多大的孝孙孝女毫不忌讳的吐槽,说我装逼。 头戴白花的两个贵妇,一个穿暗红旗袍,另一个深v领内露出的内衣还是粉色边的。几个年轻人带着黑袖章,女的时髦的肉色丝袜配靓丽的打扮。男的各种潮流服饰,竟显高富帅风采。 “孝女,孝孙,换身简单的衣服,露出来的衣服也别见彩。如果不换,请别呆在这里。”我见灵堂弄的差不多,对屋里人提出了要求。 一个暴躁小伙指着我说:“你管老子穿什么?早看你不爽了,再唧唧歪歪的信不信老子抽你。” 我让做的一切,用神神叨叨的话说是,灯照路,香引魂,亡灵归家。魂回来进不了棺材,看到艳丽的颜色以为是火,还不被吓走。用道德方面的话说是,不忘老祖宗的规矩,讲孝道。 大知宾好言的劝解,我刚准备发火,看着没点多久的白蜡,只烧了靠近冰棺的那半边,滴下来的蜡成一条直线,好像要切开桌子似的。 暴躁小伙被两个年轻人拉着,他挣扎着要打我。两个贵妇和知宾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蜡烛,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贵妇连忙呵斥年轻小伙,小伙看我的眼神像在喷火,倒也没再闹腾。 “换!孝子呢?怎么还没来。”我呻吟片刻,拿了主意。贵妇说:“他晚上的机票,还没回来。” “那让孝孙点。” 我话音刚落,有人打开后门,风吹着冰棺里的寒气弄灭了蜡烛。脾气暴躁的小伙说:“不换蜡烛哪有这么多事。” 照路灯不能灭,我没心情计较,打算看魂回来了没有。找整酒席的师傅要了一个瓷碗,打了一碗水放在灵前,关上大门说:“谁是孝孙?没有孝孙,外孙也行,不过以后要跟着母亲添一个姓。” “干什么?”脾气暴躁的小伙被人推出来。我拿了三根香说:“点蜡,烧香,磕头,然后在心里默数四十九声,再把烧的最快的那根香在水碗里立起来。” “怎么可能?香头重脚轻又不是筷子,一根不规则的筷子也立不起来。”可爱女孩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 “你也知道头重脚轻。”我对着棺材示意一眼,一屋子人这下真吓到了,传说中的鬼就是脚不沾地。小伙接过香说:“装神弄鬼。” 他拿打火机点蜡的手不停的抖。其实我也只是按父亲说的做,也不相信一根香在水里能站起来。 小伙磕完头,默默数数。屋里的人嘴角微动,跟着在数。 差不多四十九声过去,三根香里真有一根明显烧的短一点。我心里发毛,强装着淡定,旁人憋着呼吸生怕喘一口大气。 小伙哆嗦的拔下那根最短的香,放到平静无波的水里。等水碗上的波浪消失,他慢慢松手,随着手松开香往碗边倒。小伙起身盯着我说:“按你说的办了,屁事没有,骗钱就骗钱少在这装。” 在香倒下去的瞬间我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能站着那才叫恐怖。心还没放到肚子里,灵异的一幕,吓的我背后发麻,想立刻离开这里。 香在水碗里没有立直,但也没倒下去,斜站在水碗中。 冰棺往外冒着寒气,寒意直冲众人心头。大知宾和两位贵妇惊恐的看着我,一群年轻人吓的躲在了一起捂着嘴。暴躁小伙双腿打颤,想扶东西又不敢。 啪! 有人拍门,香吓的翻出水碗,熟女推门进来见众人惊恐的表情,她问:“怎么了?” 一群人诡异的看着她,年纪大的三人求教的看着我。 爸爸只说请魂,香斜代表亡者是带着气走的,要好好安慰,也没说吓走后该怎么解决。我双手插在腰间两个口袋,手心全是冷汗,表面淡定的说:“按照我之前说做,去把衣服换了,老人在天有灵会保佑你们的。还有,刚才的事谁也别说。” 熟女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她拉我到外面,问:“什么时候?” “今晚。”我见她又要哭,严肃的警告:“十二点之后你要陪着我,就算上厕所你也跟着。” 无知者无畏,她误会我对她有想法更好,说不定真遇到事,她也能浑浑噩噩的过一夜。 戏台上的天官赐福唱到尾声,突然台上轰的一声,寿星公扭到脚摔在台上。跟在他后面的仙家绊在他背上,摔了个狗啃屎。 噼里啪啦,台底下的电线闪着火花,台上的灯全灭,曲调也停了下来,一群工作人员慌了手脚,吃晚饭的宾客在一起窃窃私语。 熟女要去帮忙,我扯着她的胳膊让她别多事。 夹着包的中年和大知宾过来,恭敬的把我请到一边,中年连忙掏出一包好烟和一个红包说:“先前多有得罪,这事希望您帮忙想想办法。”大知宾也在一旁好言帮腔,说什么都是为了刘府。 我看着鼓涨的红包,接过烟说:“红包就不用了,去烧五根香送神,北方多加三刀纸。肯不肯走,得看人家意愿。” 中年人去台下烧香,北方的香点上就断掉,他急的满头大汗。这事不算,几十桌宾客酒过三巡,等着吃饭,可是饭煮了几个小时都半生不熟,大知宾让酒店送米饭才解决了燃煤之急。 几件邪事撞到一起,我心里也压着重担,等到了深夜还了得。 第3章 封鬼 戏台的线路好不容易才修好,中年人怎么也点不上香。 外面的问题没解决,灵堂的事也没完,蜡烛还是先烧靠近尸体那一边。按理说靠近冰棺有冷气,要烧也不该烧那一面,一屋人吓的慌了手脚。 我看着小伙点燃一根新蜡烛,关上门火苗还是往内里飘。可爱女孩缩在贵妇怀里,害怕又好奇的注视着灵堂和我。 感觉到她的目光,我皱着眉头回望,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搞不清楚是什么?越想越烦躁。贵妇摸着女孩的肩膀,熟女在我旁边说:“喂!你这样看人会吓坏丫头的……” 对,就是害怕,火苗就像可爱女孩一样吓的往后缩。依稀记得,父亲说守灵也是护灵,人死七天内是新鬼,生前如果亏欠过一些早已经亡故的人,那些老鬼会在这个时机来讨账。 “一屋子大半女的,明显阳气不足,哪有安全感。”我暗自嘀咕着,对着贵妇说:“找一桌爷们到旁边扎金花,不用怕吵。” 堂屋够宽敞,八个扎金花的爷们玩的不小,还有几个在旁边看着,输赢带来的高昂情绪,给人一种“有温度”的感觉。 慢慢的,蜡烛恢复了正常,两贵妇把我当成了高人,说话更客气了。 外面又开的一场戏,刚起头再次出现了意外,戏台发电机没油了,备用的油桶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 刘老头从外面忙完回来,见戏台黑乎乎的,他寒着脸带着大知宾和管戏台的中年,恭敬的把我请到楼上,一个贵妇也跟了上来。 大伙坐在八方桌边,刘老头说:“守灵人的规矩我懂,外面这事不应该麻烦您,可这么闹下去老刘家的脸都丢光了。”贵妇说:“爸,您别着急,陈先生一定有办法。” 我敲着桌子没说话。 气氛随着敲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压抑,几人紧张的看着我。 “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不好很难收拾。”我提出自己的担心,对刘老头说:“您三番五次的去找父亲,应该信这回事?如果不信,可以全当巧合,类似的事不一定还会发生。” “哎。”刘老头叹息一声。“人越老,以往经历的一些事让我不得不信。有幸接触令尊这位奇人……” 他陷入惆怅的回忆。 说到奇人,我静静的回想父亲平时的举动,还真有件事挺古怪的。爸爸是个大老粗,大中午总抱着四书五经看的睡着,醒来又恨不得把竹篙给折断。 咔嚓。 我拿着竹篙在桌上折断,一张卷着的小纸条掉在地上。几人像看藏宝图似的注意着纸条。 爸爸说无事不可对人言,我捡起小纸条打开,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是出自爸爸手笔,鸡抓过的字能笑死一大堆人。 大知宾把脸偏到一边。刘老头如获珍宝的看着,颤抖的说:“陈先生,这幅字能送给老朽吗?” 贵妇看着纸条说:“写意不写字,这几个字透露着问心无愧的意。” “行的正,坐的直,是不管旁人眼光的洒脱。”刘老头点头称赞。 两父女一唱一和,我再次打量几个字,屁的意也没感觉到。我说:“难得有人赏识,您喜欢就拿去。” 刘老头欣喜的收了纸条,激动的连连感激。 我心情也不错,他拿走的只是几个字,我真懂了父亲那句“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沾身”的真意,只要心正,那些东西真没什么好怕的。 “外面的事不难解决,不过,我说的法子不能打一点折扣。” 我严肃的看着刘老头眼睛。刘老头郑重的点头,等待我说下去。简单的说出办法,刘老头和贵妇在我的陪同下,他们亲自在各个路口烧钱。 几点零星挂在夜空,刘老头跪在火堆前,说:“过路的各位仙家,刘府先前有怠慢之处,请多多包涵。”他说着磕了三个头,起身的看着我。 香能通神,地上的香先是左中短右边长,没一会,又成了右中短左边长,没有规则的来回变化,我看着反复香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贵妇问。 “做人,反复无常讨人厌。当鬼,得寸进尺招神烦。”我冷厉的盯着飞舞的火堆,没一会香灭了,带火的纸灰对着我冲来,吓的旁人大气也不敢喘。 我挥手扇开灰屑,说:“我们换地烧。” “这不好吧?”刘老心虚的看着地上的香。 “没什么不好的,烧了纸,您这么大岁数给无亲无故的野鬼下跪赔礼,礼数已经到了。做鬼也不能贪得无厌。”我冷哼一声,又看着火堆说:“缠着不走,那就永远也别走了。” 刘老头和贵妇惊悚的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他们是被我吓的,还是熄灭的香吓的。 后面两个路口烧的香很平静,知足的应该都走了。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怕狠,鬼怕恶。 回到戏台前,刘老和贵妇走了半天路额头冒着细汗,我却感觉周身阴冷,有种冬天到了的感觉。 大知宾和管戏台的中年煮好了半生不熟的饭放在四个台脚,饭里插了香,旁边不断烧着纸钱,招待着台下小鬼,准备让它们吃饱、拿钱、听台好戏了离开。 “刘老,我之前说的办法得变通一下,说让它们永远留下,就一个也不能放走。” 我冷笑的找来几个小孩围着戏台东、南、西撒了一圈尿,又亲自在北面尿了一圈,用童子尿把台下小鬼的去路封死,让它们下地无门。 “陈先生,现在要干什么?” 忙了半天,刘老见我站着不动,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说:“到银行提的钱回来没?” “快了。” 没过一会,有人提了一箱子老头头过来,起码有五十万现金,看来刘府真不简单,半夜都能在银行拿到钱。与我有过接触的人,知道这事都好奇的看着我。 我看着台底,不停的抽烟。暴躁的小伙没啥底气的嘀咕:“又在装神弄鬼,要钱还非要去银行,又不是没有。” “换戏唱白蛇传,封天。” 我吞了一大口烟,丢掉烟头。管戏台的中年人吩咐准备开锣,鞭炮刚丢在台上,锣声响起,遮在前面台下的幔帐不停鼓荡,好像里面有东西要随风冲出来,可惜怎么也冲不破。 给了三根烟的时间还不走,真是不见阎王不掉泪。戏里的黑白无常、法海、雷峰塔……可都是勾魂收妖,用这来封孤魂野鬼的天足够了。 众人看的触目惊心,我明悟“心正”后一点也不心虚,也没了胆怯。 “交给你一个任务,背着钱去公路上喊人,只要给你外婆上香的都给一百块钱。”我拍了拍小伙肩膀,他傻傻的看着一箱子钱说:“老大,这可是真钱?” 贵妇眼睛一亮,说:“你小子快点去,办好了,小姨送你台车。” 刘老头也醒悟过来,紧绷的脸难得出现了笑容。“你们几个都去,爷爷高兴了说不定会发善心哟。” 几个孝孙分了钱,兵分两路离开。 “等等。记住只能发银行的钱……”我叫住他们,提醒一句。可爱女孩问:“都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不好说。”贵妇笑着。我说:“他们的不好说,我的能说。钱过万民手,沾满了人气。银行又是国有,刚取出来的钱带着淡淡的国气,让人拿着过来自然人气冲天。” 我还有一句没说,人气冲霄,台下那些小鬼必定被冲的魂飞魄散。也顺便用万人香火给亡者定魂。而贵妇的不好说,只是面子问题,刘府大张旗鼓的散财,之前再多的怪事也会被人遗忘,旁人谈起只会说刘府做白事,去烧香就给一百块。 呼朋唤友来烧香的人很多,等白蛇传唱到尾声,剧烈鼓荡的台底再也没了响动。接近十二点,我坐在门外越来越不安。 熟女与两个女孩在一边斗地主,众人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贵妇坐到我旁边,递过来一杯热水说:“陈先生在担心什么?” “有些事我不该问,就怕万一有事不好处理。”我尽量说的委婉。 “您问。” “香斜立在水碗说明带着怨气走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贵妇神情大变,本能的环顾四周,小声说:“您问起我也不好隐瞒,母亲学人在外面养小白脸,父亲一气之下失手把她推下楼梯,撞到了脑袋。” “横死。”我差点忍不住冲去把刘老头掐死,他说是病死的,老子才让万人上香定魂。如果是横死,得了香火只会助长那口难以下咽的气,头七那天可能出事。 讨债的鬼要阻,家里这位也是隐患,这下真被坑惨了。 第4章 水探鬼 午夜十二点还差几分钟,突兀的凉气从椅子上升起,我打了个寒颤,见贵妇没有异常,暗想:“讨债的来了。” “妈,陈先生,又那样了。” 可爱女孩指着蜡烛,靠近尸体的半边烧的更快,香灰迅速往下落。一旁扎金花的人吓的失了兴致,带着困意的人也惊醒。 我进屋安慰几句,点了炷香拿在手上,心里默念:“陈庄陈三夜在此护灵,愿亡者安息,生者安心。” 相传上了守灵香,才算正式开始守灵,讨债的鬼要进门得踩过我头顶三把火。 一切恢复正常,刘府后人把我当成了稳心骨,几个年轻人端着凳子到我之前坐的地方找安全感。 我拿着早准备好的九两酒,倒了一杯放在门槛,端着烤公鸡坐下,让他们进屋。 贵妇说:“困了的去睡,等你们舅回来,我会叫你们的。”几人缩着身体进屋,不过没去睡觉。 我把熟女喊过来,对贵妇说:“您也进屋吧。” 贵妇暧昧的看了我们一眼,笑着进去。熟女远远的坐到了一边。 “靠近一点。” 我嗅着烤公鸡,舔了一口酒。熟女挪过来一点,还离半米多远,我拍了拍手边的凳子。“你坐这。” 熟女坐下,不时把裙子下摆往膝盖下拉,紧夹的两腿挺诱惑。我来不及欣赏,猛烈的凉气袭体,冷的眼睛发直,灌了口酒才好过一点。 “你感觉冷吗?”我看着熟女露出来的胳膊。她瞪了一眼,偏头小声嘀咕:“搭讪也不看看天气?” 九两酒,酒通九,九九为极,大公鸡鸣日为阳,两者加在一起是极阳,还有位带大姨妈的女人,这样还有东西靠近,来讨债的鬼到底有多猛? 熟女夹着的两腿左摇右摆,我好奇的问:“椅子上有刺?” “我去洗手间。”她咬着嘴唇,声音比蚊子叫还小。 “不行,再坚持一刻钟。”我看时间快要过子时了。 熟女捏着粉拳,几次抬起胳膊都放了下去,她低下脑袋,无声的流泪。 “你去休息吧。”我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再次转头盯着放在门槛的酒杯。熟女迟疑了一会,起身往屋里走。 酒杯装酒是为了探鬼,熟女前脚刚迈过门槛,平静的酒水荡漾的很厉害。我快速的拉着她胳膊往外拽,她扭到脚往我怀里倒,我闪身躲开,她吃疼的摔在地上。 “你神经病啊?”熟女流着眼泪咆哮,一屋子人问什么事? 贵妇扶着流泪的熟女起身,我冷漠的看着熟女,说:“吃一口鸡,你就没事了。”没来大姨妈,带的就不是阴晦之气而是阴气,会起反作用,难怪讨债的鬼那么猛。 “陈先生,怎么了?”贵妇问。 我小声解释,熟女含着泪,愣愣的说:“当时下山腿走疼了,开了个玩笑……呃,你怎么知道没来?” “鬼怕大姨妈的阴晦之气,鬼能沾上你,自然是假的。”凉意再起,我连喝了三口酒。 贵妇注意到酒杯的荡漾,惊恐的拿着鸡给熟女吃了一口,慢慢的酒杯恢复了平静。贵妇说:“听说碗装水能……”她害怕的没法说下去。 我冷的哆嗦,这次硬挺过子时,寒意才消退。熟女坐在屋里不时投来抱歉的眼神,我不近人情的当没看见。 午夜守灵人不怕鬼,怕慢慢长夜的寂寞与孤独。旁人敬畏,好奇的短暂靠近最后都因害怕而远离。 冷漠只是自我保护的脆弱铠甲。 到凌晨四点多,一切太平。一辆豪车停在屋前,华贵的一男一女以及一个老头下车,屋里年轻人精神大振的迎上去,他们随口喊舅之后,把车翻了个底朝天,抢夺县里买不到的奢侈品。 孝子中短身材,他身边的女人比我在大城市见到的嫩模还动人。夜色下,丽人性感的红唇反射着零星光亮,在我看来有种别样的阴冷。 “妖女。”贵妇小声嘀咕着出去,板着脸把孝子一顿训斥。丽人放低姿态道歉,说都怪她才让孝子回来晚了。 “久闻陈先生大名……”一起下车的老头过来,客气的打招呼。“鄙人姓唐……” 我起身回礼,原来他就是县城有名的风水先生。 “常听家父提起一位奇人,没想到如此年轻。”孝子神情疲惫的伸手,我没有去握,他的手尴尬的掉在半空。唐先生一拍脑门,说:“老朽糊涂,忘记提醒刘公子,陈庄守门的有条忌讳,不能跟孝子过份亲近。” 老家伙看似自责,却让人觉得我目中无人,又轻视我是守门的。 丽人在唐先生眼神示意下,拿红包给脸色难看的孝子。孝子似有所悟,眼底带着不屑,笑着把红包递过来说:“陈先生辛苦了。” 守灵最忌心术不正,贪钱、恋色千万要不得。我如果拿了钱,头顶三把火暗淡,别说护灵挡鬼,自己不出事都谢天谢地了,这都是爸爸拿命换回的经验。 唐先生这暗手玩的漂亮,这仇结大了。 “孝子远归,用柚子叶扫身再进屋拜祭先人,沐浴更衣后再戴孝。”我感觉一阵冷气飘来,无视了孝子,随手在门槛前洒了一行酒,一脸生人勿进的坐回椅子。 气氛变的紧张,贵妇训斥孝子几句,忙着安慰我。我喝了一口酒抗寒,低头不说话。 孝子冷哼一声,拉着丽人进屋。丽人过门的瞬间,好像有条虚影从她身上弹飞。门槛酒杯里的水微微荡漾,等人进去后,又恢复了平静。 有东西跟进门了,但绝对不是讨债的鬼。孝子最大,这是没办法的事。唐先生微笑回望我一眼,我暗自冷笑,亡者是横死还受了多人香火,它怕讨债鬼是生前有亏,在普通鬼面前不定猛的狠。 熟女胆颤心惊的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陈……先生……你看到影子没?” “什么影子?”我假装没看见,递过酒瓶说:“要不要来一口?” 熟女也不嫌我喝过,大喝了一口,咳嗽几声说:“谢谢。” 她听我的没再进屋,用左手掐着右手无名指坐在远处,以防有东西再沾身。 唐先生在屋里巡视灵堂,没少说我的好话,他给人一种大度的感觉,也衬托出我的小气。 孝子和丽人换好衣服,按照唐先生的指点刚跪下,轰的一声,后门被大风吹开,蜡烛的火苗冲了十几厘米,灵堂上的白布和黑幔鼓荡的厉害。 坐被朝南的房子,夏天刮北风挺有意思的。进屋的鬼路只有一条,得从我身上淌过去,后门只有亡者自己能闹。我惬意的享受着暖风,屋里年轻人吓得对奢侈品失去的兴趣。 “不会是外婆……”可爱女孩刚开口,唐先生严肃的提醒:“莫提!” 可爱女孩嘟着嘴出门,坐到熟女旁边嘀嘀咕咕的聊了起来。 唐先生委婉的告诉孝子这是亡者嫌弃他回来晚了,孝子照着指点上了三炷香,磕了九个头。不一会,风停了,唐先生关上后门,让众人安心。 香烧到一半,头顶有走路的声音,贵妇说:“谁在楼上,让他轻点。”小伙自告奋勇的上去,下来惊恐的说:“都睡熟了,那房里没人。” 咚咚的走路声时有时无,声音给我一种不是在楼上踩,而是倒立的踩在天花板上的感觉。 “陈先生,这事您怎么看?”唐先生出来。我说:“我只是守门的。” 孝子听着皱眉,唐先生没想到我如此不顾人情世故,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孝子的香平静的烧到一半,丽人点的香亮着但没有烧下去。不是香有问题,就是亡者不愿意受她的香火。丽人咬着嘴唇,委屈看着孝子,孝子说:“妈,不就是晚回几天吗?您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话音刚落,丽人点的香灭了,香灰停在香头,一丝灰也没掉到香炉里。 渗人的气息,随着冰棺冒出的寒气,笼罩整个灵堂,激荡在众人心头。我在门外突然全身僵直,无法抗拒的寒气侵袭全身,迷糊的看到五六个身影围着我晃动,相对清晰的倩影绕着我转了一圈,把所有东西都赶走了。我身体恢复正常,背心全是冷汗。 见屋里的情况,我知道只过去一两秒的时间。倩影莫名的熟悉,看身段很年轻,我能肯定绝对没见过。 出神的回忆她的样子和熟悉感,不知道唐先生怎么解决了屋里的事。孝子脸色不好的走到我面前说:“陈先生,感激您能来守灵,守灵该后人自己尽孝道。” “您的意思是说,刘门消氏不需要我再守灵?”我懂他的意思,但我上了守灵香,必须在灵堂前把话说清楚,这样亡者才没理由怪我有始无终。 唐先生在屋里当不知情,贵妇说“陈先生请魂怎么会惊了魂?”孝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用你管。”贵妇气的扯掉孝花拉着可爱女孩离开。 “这里不需要您,陈先生请吧!”孝子说完进屋。我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有东西从我身边进屋,还张牙舞爪的嘲笑我多事。 熟女见我离开,她跟在后面说:“您是刘老请来的,姓唐的风水先生明显在挑事……”我打断她的话,说:“谢谢,这事你不懂。对了,你近几天别来刘府,孝子对贵妇的态度转变太大,可能被鬼蒙了心。如果可以,你最好辞职不干。” 讨债鬼进了门讨账,亡者欠多少还多少,如果欠的太多,刘府近期运气会非常差,可能影响到生意。而唐先生?嘿嘿,恶人还需猛鬼磨。 第5章 满房小棺材 拒绝熟女送我回去的好意,去搭车的路上,好像有东西跟着我,回头只看到大白杨的影子,走几步之后,又出现被跟踪的感觉。 天蒙蒙亮,一道倩影从路拐角出现,我看着全身一震,身形与之前迷糊中见到的倩影惊人相似。等我清醒,她进了一家刚开门的早点摊,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老板见我穿着寿衣,筛面条的两根大筷子掉在案板上,他听我要碗面和豆浆,打量我好一会才惊慌的说:“您等等,马上好。” 我坐到桌边,女人背对着我坐另一桌。她黑色t恤与迷糊中见到的古装倩影区别很大,不过,肩到臀部勾勒出的曲线,以及透出的气质给我的感觉非常像。 老板放下热气腾腾的面条,我被东西注视的感觉依旧存在,于是又要了一碗。第二碗面条上桌,我点上三根烟靠在碗边说:“吃饱了就走吧。”三根烟烧的挺顺,像有人在抽,碗里的热气也往一个方向飘。 临桌女人身前的面冒着热气,她没动过筷子,无声的结账离开。大早上来了两个怪异的客人,老板惊悚的看着,几次想说话都没敢。 我喊结账,老板走过来颤抖的说:“您不会也给……” 看到他手上拿的冥币,我示意女人有影子,说:“也许人家手头不便,她的钱我给。” 我很疑惑,女人点了面不吃,又拿冥币吓老板什么意思? “嗯哼?今日忌嫁娶,怎么回事?” 省道上一条贴着喜字的车龙开过,女人在路上截断车龙,我忍不住嘀咕。老板害怕又好奇的问:“您懂这个?” “懂一点。”我要面时见过店里挂的黄历,黄历上写的很清楚。 迎亲的车半路不能停,寓意一路白头到老。女人截断车龙,不少人下车找她麻烦。不知女人说了什么,一行人诡异的上车再次出发。 我脱掉左脚步鞋,拿出踩着的一百块钱,又把找回的一张五十塞到鞋里,这才往有车回镇的地方走。 左脚踏阳钱,右脚踩冥币,代表行走阴阳两界,这才能守灵。 我走出没几步,想起老板拿的冥币,脸色大变的脱了右脚的鞋,发现鞋里的冥币不见了,女人给老板那张就是我的。再看省道,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 “滚。” 被跟踪的感觉还在,我对着手吐了一口唾沫甩在地上,对着唾沫呵斥。一阵凉风吹过路上树叶,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消失了。 相传唾沫带着人的阳气能灼鬼粘魂,再加上我不怕那玩意,憋足胸气一呵,足够普通小鬼受创。唐先生以风水阴地养小鬼业内都知道,看来是他放的东西了。 过了十字路口,就有下乡的车,我绕过路中央的药渣,风刮着地上的药渣吹到我腿上,平静下去的不安再次袭上心头。难道“妈妈”坟前的催命香不是说刘府的事? 病重的人把药渣倒在十字路口,让过路的人踩着带走霉运,是一种损人利己的做法。 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坐上下乡的车,离镇上还有小半路程,看到女人低头走在路边,她突然抬头好像对我在微笑。 女人三十出头,精致的秀脸惨白得跟我有得一比,眼神就像人刚断气变得浑浊的目光。 “滋……” 车突然停下,司机郁闷的骂着,他下去检查说车坏了,让人下车。十几个乘客不愿意,得知车要修好几个小时,才骂骂咧咧的下车。 我慢慢下车,司机踩着雾灯打电话:“是啊……又他妈的坏在关老村这一带……” 不少人说着关老村的邪乎事,快速的往前走。我走了一百多米,停在进关老村的泥巴路口点了根烟。车子遇到的意外,对别人来说只是出门运气不好正巧碰上,对我来说是天留人。 我抽完烟,凭借着儿时的记忆往里走,泥巴小路七弯八拐的,十几年没什么变化。 几十户人家高矮不一的住在高台上,村前打谷场摆着几副破烂的棺材,简陋的贫房在打谷场边缘,陌生人看到这景象都感觉渗人。 关老村,棺老村,以前有个做棺材的师傅手艺特精,人都喊棺老,外村的人遇到这村的人都问,是棺老住的那个村?于是喊成了关老村,真名连他们村的人也不一定记得。 “你来了?” 我站在棺材旁出神,那女人脚不带声的走到我身后。我惊吓的回头,躲开两步说:“你认识我?” “论关系,你应该叫我小姨。”女人自顾的从发白的牛仔裤里掏出钥匙开门,堂屋里摆着四方桌,桌后是个橱柜,柜子上放着观音像,与普通农家贫房没什么区别。 我疑惑的跟着进屋,接过凉水喝着,等着她解惑。 “都出来吧,你们大哥来了。” 女人关上大门,屋里变的阴暗,她对着套房喊了一声。我来不及惊异,无数股寒气袭体,冷的发抖。 “这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凉意里感觉到了欣喜的情绪。 女人脖子上流着香汗,她拉着领口往后面套房走。 狭窄的两扇木门打开,一股香烧过的味道冲出,呛得我有些受不了。屋里黑乎乎的很阴森,二十几柱烧出的微光特别显眼。咔嚓,她扯亮屋里的电灯,好多巴掌大的小棺材放在架子上,在烟雾弥漫中异常恐怖。 “别调皮了,再缠着你们大哥,他会生病的。”女人话音刚落,二十几柱香忽明忽暗,我身上暖和了一点,但还有几股凉气缠着。 女人抽出门后的枯树条说:“不听话打屁股了。” 顿时,我身上的凉意全消,忍不住问:“究竟怎么回事?” “你在姐姐死的那天吃了她的奶,你活了过来,也让本不该有机会喂奶给孩子的母亲有了机会。”女人激动的指着十几个棺材说:“每到她的祭日,奶水充裕涨的难受,她就去喂婴儿阴奶。它们都是吃了阴奶,抵抗不住阴气而死……” 姐姐?我“妈”? 我阴沉着脸问:“你怎么知道?” “明天是姐姐的祭日,早上娶亲的车你看到了吧?新娘是镇上的,她偷偷生完小孩,让男方娶她,这才在这种日子迎亲。破日娶亲,又是未婚先育,孩子生来命薄,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孩子今晚会被姐姐喂阴奶而死。”女人答非所问,越说越激动。她扯着我的领口,抡起手猛扇。“每年一个无辜的婴儿都因你而死。” 被抽了好几下,我愤怒的握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架子上的香突然变的明亮,女人弯腰猛咳,似哭似笑的指着小棺材骂:“你们都是被他害死的,还护着他?” 她急促的喘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我掐着她鼻下人中,等她有了反应,又猛按她的胸脯。 女人咳嗽着醒来,一巴掌把老子抽到一边,捂着胸口瞪眼。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转身就走。 没有你,老子也有办法整明白什么事,先去问人,不行就去问“我妈”。 找到关老村一位参加过爸爸葬礼的老人,客气一翻后,我询问关于女人的事。老者沉默许久拉我到屋里偷偷讲了起来,她和“我妈”是棺老后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活着。 老人谈到棺老一家挺忌讳的,不愿多说。我也没强求,问到女人的情况,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她姐走后,十来岁的丫头半夜总把自己当成姐姐要找孩子。” 老人惊恐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张嘴又闭口不谈,好心劝告:“老头子知道陈老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听老一声劝,离她越远越好,那家后人惹不得。” 话听了一半,我闻到一股怪味皱起了眉头,那想老人话音刚落,双手掐着自己脖子,摔在地上来回的打滚。 “哼。” 背后一声女人的冷哼,我来不及回头,晕了过去。 第6章 请魂 咚!咚!咚! 我躺在黑乎乎的棺材里,被来回震荡嗡嗡声吵醒,大股寒气缠绕着全身,僵冷的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女人拿着棍子敲着棺材盖:“陈三夜,它们都是因你而死,年纪小找不到轮回的路,如果你有点良心,就领着它们入轮回,下去赔姐姐免得她再找小孩。” 棍子的敲着很有节奏,寒气欣喜的随着高涨。我冷的嘴角哆嗦:“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怜爱它们,也有责任送它们入轮回,但不会选择自己去死。” “二十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一点也不愧疚?”她继续敲着棺材盖,情绪很激动。我寒意攻心,吃力的大吼:“我陈三夜行的正,坐的直,该背负的责任会用肩抗。” 阴冷的棺材里突然静了下来,寒意以极快的速度缩到了棺材角落,它们好像很怕我。 我慢慢恢复暖意,咳嗽着对角落说:“别怕。”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女人猛力敲了下棺材盖,震得我耳膜发响。我淡然的说:“爱怜它们不等于我要去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 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话,我轻松了很多。心里回荡着一股气,一种难以说明的感觉。 我心绪鼓荡的时候,角落的寒气吓的跑出了棺材。没一会,棺材盖打开,女人拿着木棍冷漠的盯着我。我扶着棺材两侧坐起,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 如果我被她的歪理压住,那群小家伙说不定把我接过去了。 “我没本事送它们。”女人沉重的叹了口气,又阴冷的问。“你憋着一口正气,只能护身其余的屁用没有。你拿什么送它们走?” “守灵时让它们搭亡者的顺风车。”我感受着风,想着一群鬼婴和妈妈的事还没完,强压下跟她算账的冲动。她把脸撇到一边,说:“它们的事放一边,姐姐的事怎么办?” 我面无表情的说:“去看看未婚先育的婴儿,等她来。” 女人叫关铃,我骑着她家哐哐当当的自行车去县城,天刚黑,她坐在后面突然抱住我的腰,后怕的说:“姐姐来了,要上我的身。” 刹住自行车,她的柔软在我背后挤压变形,我不爽的掰开她的手腕。瞬间,她木讷的下车,躲开几米远,流露出的眼神就像母亲看宝宝。 “别玩了。”我皱着眉头。她双手下垂的站着,我试探性的往前几步,她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精准的绕过脚后的石块后退,始终与我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痴痴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我的脸。 我不知道真假,脱掉鞋子拿在手上,心理默念“妈,如果是你,就搭出阴阳桥。”,念完,随手把一双鞋子抛起,鞋子掉在地上正好一只穿在另一只里,就像人摆的一样。 不等我问话,一个人在路边草丛后面上大号,他似乎看到了全过程,连滚带爬的扯着裤子惊慌的往地里跑。“有鬼啊!” 妈妈受到惊吓,关铃缩着身子说:“她走了,被上身的感觉真难受。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吗?她死后,到了晚上会随时上我的身,我不想知道一些事也难。” 难怪她像个死人,阴森森的。 晚上九点多,赶到新人家附近,关铃阴气太重在外面等我。新郎父亲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我找了个借口跟他进堂屋。 公婆欣喜的抱着熟睡的男婴不放。新娘按照习俗跟着新郎的侄儿捡丢在堂屋、厨房的筷子,寓意上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少年拿着一把筷子到处丢,一群亲戚跟着起哄,个别妇女专门出怪主意。 少年听旁人的丢了好几根筷子在橱柜下,娇小玲珑的新娘跪地上撅着屁股伸手柜下摸。有妇女小声议论:“真翘,真圆,大屁股难怪能生儿子。” 我抽着家主给的烟,看着橱柜上的关公像出神。家主一看就是本份人,家里神坛主位摆关公能挡煞,但也扛不起关二爷。神坛上点着香,婚礼不定是让关二爷当的月老。 “陈先生怎么了?”主家话没问完。新娘尖叫着从橱柜底下扯出一只死老鼠,闹新娘的人吓得连连躲避。 老鼠瞪着眼睛,啰嗦的妇女们惊恐的闭上了嘴巴。 众人这一闹,熟睡的婴儿哭了,婆婆怎么也哄不好。新娘惊魂未定的洗完手,去哄几个月大的婴儿,越哄婴儿哭的越惨。 这还没完,家主接到电话,新郎骑摩托车送他朋友撞在了树上。欣喜的婆婆脸色变的阴郁,骂她儿子喝酒了还骑车,看新娘的脸色也难看。 喜庆的氛围荡然无存,贴着红对子,拉着彩带的屋里笼罩着一层阴云。新娘委屈的眼泪打转,对着婴儿说:“哭,哭,哭,就知道哭。” 婆婆不悦的说:“别吓到孩子。” 新娘愣了一会,抹着眼泪抱着婴儿往楼上跑。家主挂掉电话,随手拍在身边橱柜上,把香灰震落在香炉里。他骂公婆说:“闹够了没有?”他转而又让屋里的亲戚帮衬一下,跟我说不好意思,出门往医院赶去。 我不好意思多留跟着出门,在门口回望一眼神关二爷,一阵凉风绕过我灌进屋里。暗想,家庭不和人气不凝,又拍了关二爷桌子,妈妈不会趁虚而入吧?这下要出事了。 找到关铃,她知道情况后说:“你去守在婴儿身边,不然婴儿真过不了今晚。” 能进别人家门,还是父亲遗留的名声好。妈妈倒是好应付,难题是怎么守在婴儿身边?人家对鬼神只是半信半疑。 实在没办法,关铃出了一个馊主意,午夜十一点之前爬墙进去。 新人家是两层自建楼,二楼前后装着防盗窗,唯一的方法就是走楼上天台。关铃有备而来,她打电话给新娘说:“如果不想让人知道你脚踩两只船,就把天台的门和房门打开。” 关铃阴森森的威胁一翻,挂掉电话说:“行了。” 离十一点子时还有大半个小时,我好不容易爬上天台,偷摸到二楼,轻轻推开了新房。 新娘趴在红色喜字大床上抽泣,婴儿静静的睡在一旁的小摇床里。我紧张的关上房门,心儿狂跳的走到婴儿摇床边,婴儿小脸白的发乌,呼吸微弱的难以察觉。我心里冰凉,半夜偷进别人新房的紧张感也消失了。 新娘害怕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把空调关了,你脱了衣服躺被子里抱着他。”我拉着新娘胳膊到摇床边,她吓的要喊,我快速捂住她的嘴巴说:“按我说的做,你们会母子平安,不然都会死。” 新娘迟疑了好久,木讷的点头。 关了空调,房里温度快速上升。新娘在被子哆嗦的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外丢,衣服脱干净,我把婴儿抱过去给她。 婴儿手冷脚冷,新娘颤抖的伸出白嫩的胳膊,把婴儿抱到被子里捂着。之前她脑门上有着汗汁,没一会她冷的紧紧搂着婴儿,把被子裹的特别紧,害怕又好奇的看着我。 看来房里真有东西,也说明新房里没家神。我撕开新房门外的喜字,拿着准备好的桃木屑撒了一点在喜字里再贴上,以防家神进来坏事。 我点了根烟,看时间离午夜十一点还有二十几分钟,说:“你也是四家镇的?我是下面陈庄的,叫陈三夜。” “你就是初三八班那个孝子?”新娘沉默一会,轻声细语的问。我无所谓的笑了笑。“是啊,你哪一届的?” 小学、初中,我放假就跟着爸爸守灵,没事还客串一下孝子。学校都是附近的孩子,他们私下里把我传的跟鬼一样。那时我同桌永远是空的。 慢慢的,新娘打开了话匣子,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婴儿在被子里动了动,新娘轻轻摸着,好奇的问:“你毕业了,学校还把你传的挺神奇的,说你会抓鬼。” “我只是野路子。”我见她心神彻底稳定,松了一大口气。母子连心,她精神凌乱的话根本稳不住孩子的魂。 接近子时,我说:“想不想看鬼?”新娘吓的缩了缩脖子,又好奇的问:“你真会抓?” “看着就知道了。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出声。”我突然闭嘴,伸手翻眼吐舌头吓了她一跳。婴儿在被子里哭了,声音不大,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吓她,是为了给她打预防针。 十一点刚到,我闷热的身上粘乎乎的,新娘打着寒颤缩到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只留了给婴儿呼吸的缝隙。 房里确实有东西,我还是要确定一下是不是我妈? 在房里找了个杯子和一次性筷子,打了杯水,单根筷子放在杯中,斜靠着杯沿。 忍痛用指甲刀剪破手指,把血涂在带来的香上,然后点燃。我在心里说:“妈,三夜没忘一奶之恩,二十二年不见,您该来聊聊了。” 香沾了我的血,我喊她,只有她能吃这柱香。慢慢的,杯里平静的水微微荡漾,斜靠在杯沿的筷子轻轻震荡,吃力的直起来。 新娘瞪着眼睛,害怕的看着筷子发抖。 第7章 妈妈好猛 冷息围绕着水中自立的筷子,熟悉的感觉告诉我,是我妈。 我单手拿着香,激动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硬币,对着硬币哈了口气说:“两面通阴阳,妈,我们聊聊好吗?” 两个硬币丢在地上,一正一反,妈妈答应了。 我以问答的形式,丢硬币与她交流着,刚要说到喂奶的事情。新娘捂着嘴巴,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突然婴儿哭出了声,筷子倒下弄翻了水杯,给我一种她急着去哄小孩的感觉。 新娘冷的哆嗦,小孩却不哭了。 我拿着烧了一半的香在新娘上空一扫,沉声说:“妈,回吧。”说完,我急忙拉开被子,婴儿闭着眼睛虚弱的动着嘴角,好像没吃到奶的样子。 “啊!” 新娘上身暴露,慌张的声音卡在喉咙硬憋住。她僵直的坐起身,眼中带着暖意,抬起胳膊向我伸来,又纠结的缩了回去。 鬼上身。 “三……”新娘低头抱起婴儿要喂奶,温馨的念叨着不清晰的“三夜”。 不知道她为什么怕我,我赶紧退开,说:“您一直惦记着三夜才不肯投胎?” “新娘”猛的抬头,脸色在短暂的一会里变的煞白,旁人看到肯定吓死。她点头又摇头,抱着已经昏睡的婴儿准备喂奶。我心酸的捏着香说:“别喂了,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欠的账是要还的,多喂一个婴儿,妈妈损的阴德越多,越难投胎。 我没法下手赶她走,见奶嘴碰到婴儿嘴唇,我颤抖的冲到床边,她放下婴儿往后缩。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关铃发来的短信说:“陈三夜,时间差不多到了。新娘得罪过姐姐,姐姐如果上新娘的身,你去吃一口奶,她才会舍得下阴间。还有,她不舍得让你沾上阴气,所以你得强行吸一口。” “新娘”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我,害怕我靠近。 “妈,我不怕阴气。”我心里萦绕着一股暖意,对她的感恩之情似乎发生了变化。我鼻子酸酸的竖起香说:“子陈三夜,请人母关欣。”说着,把香放在“新娘”眼前晃了三下,说:“妈,跟我回家。” 新娘软倒在床上,我感觉颈后发凉,却压制不住心里的高兴。给新娘盖好被子,扇了新娘三嘴巴,她迷糊醒来。我说:“没事了,孩子也没事。事后你们会病几天,多晒晒太阳就好。” 我简单收拾一下,转头对着空气说:“我替您打她了,有什么就算了吧。”寒意绕着我转了一圈,似乎答应了。 带着妈妈,我在新娘颤抖的注视下离开。关铃在夜幕中见我出来,她感觉到妈妈的存在,愤怒的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得罪过她,又有奶的女人,这么好的机会,你……” 我知道被她算计,心里挺不爽的。她话没说完,突兀的抬手猛抽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没几下,她恢复正常,摸着脸,气愤的取下脖子上一个小巧的长命锁说:“臭婆娘,你狠,赔你儿子玩去吧。” 我心情舒畅的接过长命锁。冷息消失在锁里,身边没了妈妈的感觉。暗想,妈妈好猛。 关铃冷脸走出几步,回头说:“走了,家里小东西还等着呢!” 骑着烂自行车载着她,我借着月色专心的看路面踏车,她坐在后面也不说话,我们之间的气氛比周围渗人的静还要冷。她突然打破沉寂说:“新人家近期有丧,你守灵的话,记得送走一个小家伙。” “你确定?”我有些不信。她没有接话,又静的只有哐当的自行车声。 行了一段路,我感觉后座的人越来越轻,慢慢的好像没载人一样。我骑出好远,忍不住好奇的转头。关铃抖了一下,呻吟着说:“专心骑你的车。” 声音挺痛苦也挺销魂,我再次感觉到了后座的重量。又骑了一会,后座又像没了人,认真感觉才发现她又被上了身。 我也没多管,能减轻重量自然是好事,到了进关老村的路口,我说:“前面路不好走,下来走吧。” 冷气钻进挂我脖子上的长命锁,关铃双腿发软扶着车后才站稳。我见她走路拱着背,好奇的问:“怎么了?” “还不是你妈害的,她要挤就挤自己的奶,每年祭日来折腾我什么意思?老娘又没奶水。” 关铃像被惹怒的母猫,踹了一脚自行车,激动的咆哮。我想着妈妈上她的身一路干挤,等她自己接收身体,会是什么感觉?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敢再触怒关铃,回到她家,夜里的套房更阴森,二十一个小棺材前的香都烧完了,我依次给它们点香。 寒气绕着架子,其实没有声音却有种叽叽哇哇的错觉。有几股刚想靠近我,我脖子上长命锁发凉,它们跟着妈妈委屈的缩了回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们等着,我给你烧东西。” 在堂屋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大堆元宝蜡烛,刚在套房点燃没多久,关铃换了身衣服过来,她双手叉腰,冷脸的站在门口说:“你倒是大方,一个月的全烧光了,不是你出钱买啊?拿来,五百块。” “五百块?你怎么不去抢?”我守灵一次七十块,五百块得用两个月赚。 一番纠缠,她逼着我写下一千块钱的欠条,另外五百是破烂自行车的收购费。她让我带着妈妈连夜滚蛋,说她跟小家伙们有了感情,等我要送走的时候再来这里接。 骑车回陈庄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在家里安顿好妈妈,村长和两个老头来家里说:“刘府来找你好几次了。” 他们唠叨了一大堆,尽给刘老头说好话。我感觉他们话里有话,问:“有事您直说?” 村长小心翼翼的讲起刘府近两天发生的事,跟孝子一起的丽人出车祸当场死亡,刘府慌忙改期把亡者送上了山,唐先生从山上回来突然大病,还有一连串的小事让刘府乱成了一锅粥。 丽人的死让我吃了一惊,听到改期我忍不住全身哆嗦。相传亡者最恨人反复,改期又乱了时间,阴路不开,亡魂会找不到去阴间的路,刘府这下真玩大了。 我客气送走村长他们,睡下没多久,被慌张的敲门声吵醒。 山村没有关大门的习惯,刘老头站在门外,头发散乱,疲惫的眼睛内凹,眼里布满了血丝。他见我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陈先生,那畜生多有冒犯,老头子给你赔不是了,您一定要帮帮忙。” 我慌忙的跳开,不敢应承这一拜。我说:“父亲答应您的事情我已经做了,而且您也不应该求我,该求谁?您心里清楚。” 刘老头双眼空洞的软坐在地上,贵妇慌忙的扶他。刘老头甩开贵妇的手,精神恍惚的说:“陈先生说的对,我这就去求你妈。她要索命就来找我……” 我叹息的送着刘老头,偷偷交代贵妇说:“记住一定要诚心。” 清官难断家务事,刘府内里有多少矛盾谁也不清楚。君不见唐先生把我赶走,他却搭了进去。 日落西山,一辆上百万的车摇摇晃晃的到了门口,唐先生让人扶着进屋,一个中年人敲房门把我吵了起来。 唐先生病态的咳嗽着,堂屋大桌上放了好多烟酒茶叶。他说:“冒昧来访,打扰的地方请陈先生见谅。”他说着捂嘴猛咳,精致的手帕上带着血丝。 我看着前天还精神十足算计我的老头,转眼病入膏肓,还真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的老话,何况他还不是简单的病。 “东西就不用了,有事您说。”我平下被吵醒的烦躁,给他们倒上了白开水。唐先生示意一眼,旁边人笑着说:“难得的好茶,您尝尝。”他拿茶的时候,很自然的让礼盒开了个缝隙,我正好见到里面红彤彤的老人头。 唐先生笑着扫过几条烟,自顾的点了点头,看意思里面全是钱。 “您的事不用说了,我只会给人守灵。” 爸临死前指着破烂的房子,就是告诫我不义之财不可贪,我脸色难看的赶人。唐先生按下要发火的中年人,说:“你给刘府亡灵上了万人香,你出面揭过我和它的矛盾只是一句话的事,这些就是你的。”中年人插嘴质问:“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愤怒的拿着桌上的东西丢出门外,指着外面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去找上天。” “好……”唐先生连说几个好字,让中年扶着他走到门口,他看着地上的东西又说:“你不要会有人喜欢的。” 到了半夜,我正想着怎么让妈妈转世,十几个人暴力的拆开大门,领头的人是四家镇有名的地霸雷冲,四十几岁的年纪,镇子下面的村修路、搞电改、在镇上菜场收管理费……很多事情他都霸着做。 “你就是陈三夜,专门给人哭丧的?”雷冲见我出来,横着眼睛一脸凶煞,连鬼都怕。我点了点头,他招呼一声让人咂东西,我忙着去阻拦,被几个人按着毒打。 我被打的全身疼,雷冲让人停手,他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说:“再让老子听说你给人守灵,老子就让你守自己的灵。” 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我看着家里满目狼藉,扶正爸爸的遗相,点了柱香说:“爸,他们欺人太甚了,您在下面别怪我犯禁忌。”一股愤怒的凉气围着我打转,妈妈好像在安慰我,又痛恨她自己帮不上忙。 爸爸给人守灵有一腔正气护身挡鬼,但白事里面的油水不少,也没少得罪人,他也有对付活人的法子,只是出手就是夺命。 第8章 风水被坏 我打算勾雷冲的生魂,生魂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勾出来的,有许多准备工作,是否能成功我也不知道。 连夜到镇上买了元宝蜡烛,一应拜神用的必需品,又在杀猪的家里买了整个猪头,我背着东西走在去镇外土地庙的路上,凉意总绕着我身边不散。 眼看快到荒芜的土地庙,我无奈的说:“妈,我要去骗土地爷,您真不适合跟着。” 凉意留恋一会,不舍的离开。 土地庙在埋坟的小山脚下,一米多高的小庙在杂草丛里很不起眼。我在土地庙前摆好东西,山上不时传来几声乌鸦叫,听着挺渗人的。 用毛笔点了土地爷神像的眼、耳、口、鼻、额头、嘴唇、心,等土地爷来的时候会被封住七识。弄完,我这才点了蜡烛,烧了五根请神香。 我蹲地上烧着元宝,香烧到一半突然忽明忽暗,看样子土地爷来了。我连忙拿出写好的文书,丢进火堆。文书上写着雷冲的生辰八字,说他在凌晨死于从陈庄回镇的路上。雷冲没死,我要偷梁换柱让阴间认为他死了,这才能实行下一步。 等文书烧完,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八十一步,脱掉鞋子拿出左右鞋底的两张冥币,在路边点了一炷野香烧了冥币。 远远的看着一股风吹走冥币,我吐出嘴里的铜板,对着远去的风作揖说:“兄台,对不起了。” 双脚踏阴,嘴含镇尸钱,被封了七识的土地爷只会认为是小鬼送来的文书。如果事情穿帮捡走钱的小鬼,会替我顶在前面拖延一下时间。 上午,我在镇初中一打听,雷冲上初三的儿子在学校还挺横,没少干欺负山村孩子调戏小姑娘的事情。等放晚学他去打台球,我扯他进厕所,几巴掌把他打蒙了。不等他反应,我用匕首顶着他的脖子,反复确定他的生辰八字,又说:“喊几声爸爸来听听,不喊老子弄死你。” 白亮的匕首贴紧他脖子,他哆嗦着喊:“爸爸!爸爸……” 我录下了他喊爸爸的声音,准备用做孝子喊魂。离开前,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说:“学你老子没好处。” 准备就绪,我等着晚上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勾魂,天刚黑,镇里坟山的山阴面,夏天也吹着阴冷的风。 简易的灵堂设在灌木丛生的树林里,白布黑幔被风吹的呼呼响。一个纸人正面写着雷冲的名字,背后写着他的八字,草席盖着纸人脖子以下。纸人下面还沾了愧树汁,等雷冲的生魂来会被沾住。 草席也是棺材。 另一个纸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写着他儿子的八字。 我等天彻底黑下来,在四周上香说:“四家镇雷冲横死于外,有家不能入,但人死为大借贵宝地设灵堂,开阴阳路送魂入阴间。” 这话是用来激怒鬼的,香插在地上烧出的全是两短一长,可见雷冲真让鬼讨厌。 四面串来的阴风绕着灵堂呼啸,它们没寻到雷冲的魂似乎很生气,吹的四面的杂草东倒西歪。 等我都觉得周围阴惨惨的,知道阴气足够了,才再次点燃一柱香对着四周说:“各位,死者为大,让孝子点照路灯接雷冲回来再说,请各位行个方便。” 呼呼乱刮的风,很邪乎的变小了,它们应该也想见到雷冲的魂吧!我握着纸人孝子的手点燃蜡烛,说:“孝子点灯,灯照路。” 两只白蜡烛在风中摇曳,火苗始终没有熄灭。 “焚香绕路,香引魂。” 上好香,我打开手机,插在纸人腰间,手机里雷冲儿子惊恐的喊着:“爸爸……爸爸……”,还真像他爸死了在叫魂。 连着烧了好几柱香,也不见雷冲纸人身边的探魂水动。我咬牙发狠,拿出写着黑白无常谢必安和范无救名字的白纸贴在灵桌上,点了五根请神香说:“亡者雷冲横死,魂无所归,请神引路,孝子三拜九叩请神恩。” 我按着孝子纸人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烧了黑白无常的名字,四周的风停了静的可怕,没一会,浓郁到了极致的冷气绕着两个纸人转圈。 黑白无常哪有时间管这事?来的应该是土地爷座下的鬼差,这种小鬼再小也是公务员啊! 我坐在灵堂七步外喝着酒,装着守灵的样子,背后早吓的全是冷汗。 冷气绕着孝子纸人转了很久,一阵阴风吹向镇子的方向,我心里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守灵。几乎是瞬间,浓郁的冷气再次萦绕着灵堂,请无常的香快速烧完,代表事情办完它们在享受香火。 我装着检查灵堂,见专门为雷冲准备的探魂水不停波荡,知道雷冲的生魂被抓来了。赶紧盖上草席,扯着垫在底下的布抱着纸人,拿了手机快速无比的跑向准备好的退路。 鬼差不傻,在它们享受香火的时候不跑,等它们反应过来,遭殃的就是我。 跑到草丛里,撒了自己一身童子尿,我压在写着雷冲名字的纸人上,又拿着早藏在草丛的纸人盖在我身上。这个纸人身上滴着我的血,写着诸葛随风的名字。 白天我探过诸葛随风的墓,是个空坟,非常可能是我。反正他“死”了,让土地爷去阴间找他吧。 冷气绕着诸葛随风的纸人,直到天亮才离开。我一整夜心跳都没正常过,等到大中午一把火烧了所有东西,只留下雷冲的纸人埋到了诸葛随风的墓后。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到镇上菜场,不用打听,买菜卖菜的大婶们都在议论雷冲马上风进了医院,骂他最好能死了。 “呼!” 我吐出一口气,暗想,唐先生该您接招了,七天内不救活雷冲,他就真成鬼了,您的钱可是主因。 在地上躺了一夜,我严重感冒的挂了两天盐水,在邻村挂完针回家,屋里与往常一样,在厨房烧饭的时候发现死了好几只老鼠。我仔细在家里找找,死蟑螂、蚂蚁、飞蛾……各个角落很多。 家里不可能来脏东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谁动了爸爸的坟,坏了风水。 黄昏,上次跟唐先生一起来过的中年人开车过来,他找上我心虚的威胁:“唐先生让我给您带话,他说陈先生好手段,只要放雷冲的魂回去,以后我在县里见着您都绕路走,如若不然鱼死网破。”他说完,还不忘加一句说:“陈先生,这都是唐先生的原话,我只是一个带话的。” 他做为知情人之一,遇到这事任谁都会心虚,雷冲的意外太邪门了。 中年人拘束的站着,我冷淡的说:“嗯,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哆嗦的摸出一沓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缩手回去,哀求说:“求您给个准确回复。” “请您转告唐先生,立刻马上去山上给我爸磕头道歉。不是我瞧不起他,以他的状态敢动小鬼?有能力弄风水吗?随便一样反噬都会要他的老命。”我说。 中年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问:“风水反噬?” 经过他的叙述,原来他按照唐先生说的,用东西挡了我爸坟头的风,还按唐先生指的地方埋了一把绑在镜子上的剪刀对着我家的门。 “还好老子没出事,要是出事了,账都得记你头上。”我不懂风水,听说风水高手要使坏,比我直接要人命还狠,他可以慢慢把人磨死。 “狗娘养的,骗老子说没事。”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要去取出东西。我懒得管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但风水已经变了向,不懂的人随便破,后果难料。我赶紧阻止,皱着眉头说:“您先回去,把我之前的话带给唐先生。” 中年人提心吊胆的离开。 我头疼好久,只想到关铃这个冷女人。 第9章 抓阴差 我连夜去找关铃。 关老村前的打谷场内阴森森的,关铃斜坐在屋外的棺材上出神,一手拿着半成品小棺材,一手握着小木刨,身体僵直的像个蜡人。 一柱香插在棺材前冒着烟,像在拜祭她这个“女尸”。 我站在旁边静静等待,她突然站起身,一张纸条从她屁股下滑落。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她真在拜祭自己。 “你来有事吗?”她皱着眉头放下小棺材,我把遇到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她拿过我手上的纸条吹了吹,说:“姓唐的有真本事,县里没人能破他的局。” 淡淡女人香夹着香烧出的气息对我飘来,我移开一步说:“真没有办法?” “有!给我六十万,我用五十万帮你找人,十万是中介费。”她说的理所当然。我不高兴的说:“钱,你就知道钱。” 关铃冷脸拽我到屋后的套房,她指着放小棺材的架子说:“没钱,它们吃什么?没有香火,让它们去吸婴儿的阳气?”顿了一会,她愤怒的说:“雷冲出事是你的手笔吧?唐先生不比你差,这是要命的活,别人凭什么拿命帮你?” 我被喷的满脸唾沫星子,妈妈特有的冷意绕着关铃打转,这次站到了关铃那边。 小家伙们调皮的打转,套房里阴惨惨的。 气氛沉默了好久,我纠结的问:“我该收唐先生的钱吗?”关铃冷哼着说:“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我去睡觉了。” 我木讷的杵在一排小棺材前,过了好久,给它们点上香,说:“都过来,帮大哥一起想想。” 屋里的寒气全部冲来,我冷的全身毛孔张开,手脚僵硬的站着。站了一夜,我拖着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身体走出套房,敲了三下关铃紧闭房门,真心的感谢:“小姨,谢谢。” 冰冷的一夜,我想通了两件事。第一,人要靠自己。第二,知道变通,只要钱拿的问心无愧就行。 “喂,等等。” 我出门没几步,关铃穿着睡衣追出来说:“等会。”她回房提出电水壶,倒了一碗发黄的水说:“喝完了滚蛋,没事别来我这。” 生姜水很辣,我轻轻吹着慢慢喝完,看着她冰冷的脸心里暖暖的。 回村的途中,迎面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着麦草,错身的时候我远远躲在路边。架车的师傅突然掉转扶手,堆的高高的麦草摇摇晃晃的倒下来,平插在最顶上的冲担尖,对着我脑袋插了下来。 自行车突兀的卡住,我连人带自行车翻倒在地。冲担尖贴着我的后脑滑过,落在了自行车后面。 如果不是自行车倒下,等我做出反应,可能已经被戳的脑浆并裂。与死神插肩而过的瞬间,我好像又看到妈妈的倩影一闪而逝,只是她好像很难受。 “没……没……事吧?刹车不知道怎么的就卡住了,车头自己转了弯。”老实本份的壮年大叔慌忙过来扶我,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勉强挤出笑容说:“没事,摔破了点皮。您需要帮忙吗?” 手扶拖拉机是捏刹车控制行驶方向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臂力摆动车头。 大叔忙着摆手,惊吓的说:“好险……等我把麦子送回去,载你去镇上瞅瞅,免得留下啥内伤。” 进医院就是钱,我连忙拒绝,收了一包五块的烟让他安心,骑车继续上路,心里笼上了一层阴云。 回到家,唐先生带着中年人,自顾的在堂屋喝茶。他面露红光的说:“早过了十二的时辰,八门进煞,陈先生还能好好的回来,真是命大。” “命大也没您的命硬,一身阴气冲天还不死。” 不用靠近,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应该是被养的小鬼反噬了,他的状态不定是回光返照。唐先生支走中年人,只剩下我们两人,气氛压抑了好久,他打破沉默说:“八门进煞,屋外八个方向各摆了一件东西引煞,并且连着陈庄的地脉……” 他说明强行破局的严重后果,大方的指出东西埋的地放,又阴狠的说:“破解的方法很简单,以极阳之血取出东西就行。女为阴,极阴女子的那抹处女血,因极阴而转极阳,刘府那个可爱丫头就有极阳之血。陈先生可要抓紧咯,如果小丫头失了身……” 他起身哈哈大笑的离开,笑声中带着将死之人的悲凉,也有阴毒的快意。 之后两天,我遇到了五次意外,每次都惊险的躲过。县里传来唐先生过世的消息,我赶去祭奠,只瞟了一眼尸体就能确定他死透了。 跟着唐先生的中年人帮衬着葬礼,他交给我一封信说:“陈先生,人死仇消,您……” 信上写:陈先生?诸葛先生?老朽告诉你一个秘密,临死前正巧遇见一位跟您长的很像的女孩,她叫诸葛念风。鄙人好心帮您布一个局向血亲借运,没想到真成了,她的运数应该够您逃出生天几次了!对了,女孩气数被借光,可能先您一步而去。 我愤怒的把信撕的粉碎,扬起纸屑撒在唐先生尸体上,没管宾客的愤怒,我冷着脸离开。 这仇没法消,老子打算拼命了。 我用尽不多的积蓄准备好东西,找到关铃骗她说我要过阴,让她帮忙。关铃迟疑了好久才答应。 天刚黑,寂静的打谷场里设摆好了灵堂,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连棺材也有。 我按照人死后的礼仪洗身、换寿衣、躺在只开了一个头的棺材里。关铃点上蜡烛,烧了香,拿着我写好的东西在灵堂上念:“诸葛随风生卒年不详,横死于路边……设灵堂让亡魂有归……” 念完,她按照请鬼差的方法,点了五根请魂香,跑进屋里关上了大门。 我躺在棺材里,暖暖的夜风从开口处灌进来,等了好久一阵阴风吹来,浓郁的阴寒充塞着黑乎乎的棺材。 心想,抓诸葛随风的鬼差来了吧? 透心的凉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意识出现模糊,咬破嘴里的桃核,又恢复了清明,身体却凉的与死人差不多。 浓郁的寒气刚出棺材,“它”似乎迟疑了一会,又钻了进来。 我用准备好的东西连续抗拒了三次勾魂,寒气愤怒的从我全身毛孔、鼻子、耳朵……侵袭全身。我迷糊过去的瞬间,用针扎进中指,针尖似乎扎到了骨头,却只感到轻微的疼。 抓住清醒的瞬间,我把手中握着的小蛤蟆放进嘴里咬住,牙齿咬疼蛤蟆后腿,蛤蟆早被我用铜钱咔住了喉咙,根本叫不出声。 蛤蟆疼的动了几下,我身体里那股浓烈的寒意慢慢消退。我缓了好一会才能动弹,只是嘴里的蛤蟆比冰块还冷,几次忍不住想吐掉。 蛤蟆含铜钱寓意吞宝金蟾,我用它吞了鬼差,打算含着它假冒鬼差带走唐先生这只鬼。 唐先生在县里最好的小区买了一栋三层楼,半夜大门开着,他的侄儿和一众亲戚给他在守灵。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守灵都是屁话,爸爸过逝,我都没见他的魂在哪? “唐先生,千万躲好了,鬼差来抓您了。” 我穿着寿衣远看着楼里的情况,嘴中含着蛤蟆心里淡淡的想着,等着十二点到来。 时间到,我刚准备动手,九个女人在门口站成一竖排,又有人拿了九个女纸扎排好放在对面,一个老头到外面点了柱香,放了鞭炮,排好的九个女人整齐的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老头沿着列队的路洒着白纸进楼,屋里所有人集体退上了二楼。 “活人?纸人?引路纸?用人开阴阳路,用美色勾引鬼差。”我疑惑了一会明白怎么回事,干类似我们这一行死后会被下面特别关注。 我暗哼一声,走过去慢慢观察阴阳路。一阵特冷的寒风经过我身边好像迟疑了一会,又绕着两边的女人和纸人打转。这风应该是当职的鬼差了。 九个女人冷的发抖,压着呼吸的胸口起伏的很缓慢,可能是被夏夜刮冷风吓的。我盯着九女身上每一丝细节看完,一样颜色的衣服,胸口有着细微的差别。 人说鬼遮眼,唐先生用女人遮鬼的眼。更毒的是每个女人与对面女纸扎穿的鞋子一样,如果阴差选人,呵呵,这女人以后夜夜与鬼交迟早会见阎王。 屋里灵堂上的蜡烛和香是灭的,东西少的可怜,棺材盖上堆满了元宝蜡烛以及各种贡品。 “不好,老东西摆空城计忽悠鬼。”我扯了挂在灵堂边的招魂幡出楼,招魂翻只是木棍上裹着一片黑布。 我展开黑布迎着夜风,一步一停,始终保持着与黑布正逆的风向走。最后居然到了居民楼下,单元大门开着半边,楼梯间亮着感应灯半天也不见熄。楼梯上下也没人,看着惨兮兮的。 老东西不会拿人布风水阵养自己吧? 第10章 摇魂 无人的楼道很阴森,我上楼的脚步很轻,刚到二楼,感应灯闪了几下亮起。住户的门关的很紧,门上贴着倒“福”字,也没听见屋里有声音。 爬到楼梯转弯的地方,我对着感应灯笑了笑,嘴唇张开一丝缝隙,一股不算太冷的寒意吸入,嘴里的小蛤蟆更冷了。 几乎是同时,楼梯陷入了一片黑暗。 寿衣胸口装着白、红、黄三根颜色不同的蜡烛,我点燃代表冥蜡的白色蜡烛,楼上的感应灯没有莫名其妙的再亮。 “咪,啊飘你去哪了?” 快到四楼,熟悉的女声传来。喵的一声,一只纯黑色小猫咪跳到我头上,它抓着我的头发,晃了晃黑脑袋:“喵。” “啊!” 开车接我去刘老头家的熟女站在楼梯口,她发抖的看着楼梯下的我。熟女瞳孔放大,黑猫快速的射到她身边,对着空气叫着。熟女抖了一下,猛然回神。 可能是黑猫叫回了她的魂。 我嘴里含着蛤蟆不能说话,如果开口鬼差就会跑掉。我打着手势让她回家,熟女惊恐的指着我的脸,我疑惑不解,她发抖的拿着手机当镜子横在我眼前。 我看到自己脸色乌白,眼睛浑浊不清,轰的一下我全身僵直,蛤蟆里的大股寒气遍布全身,意识陷入一种模糊的状态。 身体不受我控制的一甩手上的招魂幡,黑猫欢喜的喵喵大叫,它跳到我身上像找到了组织一样特别亲近。“身体”摸了摸猫头,远远的躲开熟女,快速走到四楼。“身体”停住脚步,看着门上的倒福不动。 熟女拍了拍我的肩膀,寒意吓的往蛤蟆里缩,我再次接管了身体。熟女惊恐的说:“陈……先生……这么晚您……找谁?” 镜子在特殊的情况下能抽魂,我照镜子的瞬间被鬼差乘机上了身。还好又被熟女拍肩膀吓了回去,不然我死定了。我稳住情绪,指着半开着的门示意她回去。熟女招呼着小黑猫:“啊飘,别玩了。” “喵!” 黑猫躲在我后面不肯走,我抱起猫示意熟女自己回去。等熟女关上门,我盯着倒福看了一会,整颗心提了起来,不知“鬼差”为什么看着不动? 咬牙撕下倒福,蛤蟆里的寒气少了一些。看来不是普通的倒福,居然能伤鬼。 整个单元贴的倒福都一样,我带着黑猫下楼,又撕掉一张,蛤蟆里的寒意这次消失了一小半。我怕弄死鬼差,不敢再撕。找到熟女,她害怕的问:“这次真来亲戚了,您需要帮忙吗?” 大姨妈啊!难怪她拍我肩膀能吓走鬼差。 我带着她撕倒“福”,从一楼撕到六楼,再往上就是天台。当撕下最后一张,楼梯的灯全亮了。六楼两家住户的门打开,两个小孩闭着眼睛像梦游似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熟女吓的刚要叫,我捂住她的嘴,以免吓到孩子。才接近她,小蛤蟆又开始升温,我赶紧离开一米多远。 两个小孩梦游已经够邪乎,下了两楼门口全站着人,都是老人、小孩和身体单薄的。 熟女吓的要敲门叫人,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了。 唐先生用人摆风水,又是他的死期,需要借人气养他自己这只鬼,没过子时楼里人应该都叫不醒。 天台边沿摆着花卉,艳丽的花朵在月光下看着有些冷艳。暖暖的夜风吹过,我知道这里有事,却没看出任何怪异之处。 “一,二……十二。” 我默数着各种不同种类的花,正好有十二盆玫瑰。九为极数,十二圆满,六层十二家住户,道道应该在这里。我用招魂幡戳翻一盆,夜风似乎大了一点。连着全部捅翻,暖风顿时变得凉飕飕的,好像正好碰上夜里下寒气。 熟女惊恐的瞪着门口,十二个人神游的爬上天台,他们闭着眼睛低头对着我,手上有拿着鞋子、锅铲、鸡毛掸子、菜刀…… 他们举着东西,像被什么东西引导着,走的很慢。 “喵。” 黑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爪子抓在其中一人脸色,那人没有感觉的继续往前走。小黑猫似乎被挑衅了,拱着背,瞪着猫须,准备再次攻击。 熟女捂着嘴连连用手召唤黑猫,我点燃红色人蜡,放到一边空旷处,一群人转移方向绕着蜡烛打转。小黑猫转移目标又跑到了打碎的花盆边,刨出一根白色的人指骨,骨外抱着的红纸写着人的生辰。 我扒开带着腥味的泥土,十二根指骨,十二张生辰纸。我就算是猪脑子,也明白是眼前这群人的。 撕下红纸,点黄色天蜡烧掉,一群人又呆呆的下楼,真是挥一挥锅铲,不带走一颗饭粒。我倒是没什么?熟女惊怕的啥也不顾,突然抱紧我胳膊像抓着救命稻草。 我被寒气冲刷了半夜,身体很疲惫。嘴里蛤蟆的寒意慢慢消退着,我却挣脱不开她的紧抱。虽然那啥揉的很舒服,但也要看时机。 鬼差被我陷害,又在撕倒福时受打击,已经很虚弱了,再被封在蛤蟆里受“大姨妈”的阴晦之气冲击,这下真完蛋了。 没过多久,寒意弱的微不可查,我黑着脸吐掉蛤蟆说:“快放开,鬼来了。” 熟女看到小蛤蟆抱的更紧,一副要用双腿夹着我的架势。两股凉气出现,围绕着我们打转,似乎害怕“大姨妈”又不敢靠近。 喵。 一股寒意对着小黑猫串去,猫叫了一声,凶狠的跳过来,双抓抱着我脖子咬我的脑袋。我扯着背后的猫,摇着胳膊,熟女根本不松手。 我受到疼痛的刺激,没再扯紧抓不放的猫,用手砍在熟女脖子上,她晕了过去。再回手掐住小黑猫的后颈,不管被抓的疼,暴力的硬扯下来,我感觉脖子被抓破了皮。 摸了一把血摸在猫额头,封住了上猫身的家伙。新鬼是不能上身的,它不是唐先生。 猫也不叫,四条腿猛蹬,我捏着猫放到离熟女下身很近的地方,它才安静下来。另一股寒意在四周晃悠着,只能干瞪眼。 我虚弱坐到熟女身边,猛的喘气。 天台阴森森的,我抓着黑猫不放,那股寒意几次接近,又退了回去。再有本事的人一但成了鬼,遇到被克制的东西,也只能认栽。 “我去你妈的,敢上啊飘的身,不想活了。”熟女慢慢清醒,她知道情况,听说大姨妈能伤鬼。她狂暴伸手到裤子里,撤出一片带血的淡绿色小片片,很彪悍的把血腥涂在了小黑猫嘴上。 我看的目瞪口呆,等小黑猫晕过去,她还不放心,喂可怜的小猫吃了好多血,这才问:“陈先生,真能弄死它吗?”我木讷的点头,熟女快速的甩掉小片片,害怕的捂着胸口蹲下狂吐。 吐完,她颤抖的说:“好恶心……那个……真有鬼吗?” 女人这种神奇的生物对我来说比鬼还难理解,我指着再次活蹦乱跳的黑猫说:“你问它。” 那股冷风在天台边缘转悠着,想跑似乎被什么束缚着,不能离开。 我再次点燃烧的只剩下一点的黄、白、红三色蜡烛,捡回小蛤蟆放在三根蜡烛围成的三角形中,又吹灭了天、地、人三灯。此刻的蛤蟆能困招来的鬼。我点了三根烟拿在手上,摇着招魂幡喊:“唐先生……唐先生……”不是至亲,旁人很难招到鬼,我身上还残留这鬼差的气息,摇招魂幡才有效。 “陈……”熟女听着重复的喊话,站在远处惊吓的想说什么?又忍着没说,仿佛她之前的彪悍是假的。小黑猫挺通人性,它抓着带腥味的泥巴在熟女脚边玩,算是赔着她了。 不知道喊了多久,我疲倦的很想闭上眼睛睡觉,喊魂的声音也低的很难听到。突然,我看到唐先生从棺材里坐起来,至于周围有什么?我也看不清。他说:“陈先生,冤家宜解不宜结……” 他说了很多,我依旧无动于衷。我知道自己在天台,也知道唐先生被招来了,如果我被他说服,也就抓不到他了。他讲完歪理,又威胁,如此反复,慢慢的,坐在棺材上的尸体往后躺,他尖锐的尸吼着倒下去。“我等着你,你以强阴克凶煞,等天亮阴气消散,你会死。” 尸体倒进棺材,我迷糊的清醒。捡起小蛤蟆装进早准备好的小茶壶,俗话说一壶一日月一壶一乾坤,鬼只要进茶壶就算有人打破茶壶,不懂接鬼的人,鬼也会迷失在壶中世界。 我与唐先生的恩怨是非很难说清楚,没必要深究,说穿只是一口气。 我拿着茶壶莫名的叹息,跟着熟女去她家休息。熟女强行给小黑猫洗澡,发泄着惊恐的情绪。等她情绪平复下来,她眼冒着精光说:“我失业了,您要不要助手?听说干您这行挺赚钱的,还有刘家现在闹翻了天……” 我强笑着摇头,弄死了鬼差,凶煞临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第11章 阴司守灵人 天蒙蒙亮,我谢过熟女的挽留,打算离开。刚扭开门锁,外面有人推门。 我被撞的退后一步踩中小黑猫玩的线球,后脑先着地的摔在地上。看清推门的是关铃,我带着她怎么找来的疑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像被鬼压床一样,意识是清醒的,怎么努力也醒不了。 “搞定,我跟下面谈好了他的事。铃姐,以我们的关系收二十万就行!”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清醒,立刻坐起来。屁股下垫一块八卦大布,一根红线绑着我脚拇指,连着七盏灯。穿着道袍的女人站在神坛前,问关欣要钱。 “记住,你欠我三十万零一千块。”关铃不等我说话,拿着我的手指在一张纸条上按下了手印。 我记得唐先生提过强阴克凶煞,跳起来说:“八门凶煞可以用强阴来镇,我也会与阴间谈判。你们这么搞纯属抢劫。” 女道士和关铃诡异的对视一眼,关铃踹翻一盏灯,女道士一碗水泼在神坛上。我僵直的往后倒,诡异的只能动眼珠子。 “老娘不屑于骗,只喜欢抢,你来咬老娘?”女道士蹲到我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拍着我的脸。她转头对关铃说:“铃姐,这钱我亲自向他要。” 女道士各种嚣张,我闭着眼睛不理会,很快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的挣脱绑着脚趾的红线。红线解开的瞬间,另外六盏灯全部熄灭,我立刻恢复了行动能力。 猛的推开女道士,她屁股坐到地上,单手向后撑着,惊讶的小嘴微张。 我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用嘴堵上她的唇,对里面吹了口气,又吸了一口。女道士瞪着眼珠子,关铃先反应过来,把我推到一边。 “气息互通,你起码几分钟内拿我没办法。”我走到神坛前,看着上面的摆设,忍不住暗叹:这才是高人,啥急急如律令的玩意,我根本看不懂。 经过一番不算和谐的谈判,价钱谈妥了。我欠关铃五万,欠女道士十万。 送走愤怒的女道士,关铃冷着脸说:“她与下面谈好了,只要你以后每七天护一个灵下去,下面就不会追究你弄死鬼差的事情,直到你寿终正寝。” “七天守一次灵?”我疑惑。关铃点头,说:“这样你也算下面的临时工了,更方便你送小家伙们下去。” “那臭道士有这么大的面子?”我不认为天上会掉馅饼。 关铃说:“七天护一个灵,指的是横死的人。” “不干,让下面来勾我的魂算了。”我说完,忍不住破口大骂。 横死?刘府是很好的列子! 关铃以妈妈和一群小家伙做为理由,说服我暂时接受了阴司守灵人这个身份。当然也有好处,只要我七天内送一个横死的人下去,死者身上的阴气,能让我七天内不受风水局的影响。 “该谈钱的事情了,我让王曼收了刘府五万块,说你答应帮着解决问题。”关铃说。 “谁是王曼?”我问。关铃无语的翻着白眼。“你在人家那里过夜,不知道别人名字?” 我恍然大悟,原来熟女叫王曼。 县城的坟头比乡下规矩多了,一排一排的很有气势。 晚上九点多钟,我望着大片墓碑。王曼背着一大包香和黄纸,缩着脖子四处打量。 “你还要混这一行?”我故意阴森森的低语。王曼坚定的点头,我指着大片墓碑说:“挨个上香,千万别漏,不然人家觉得被轻视,找上你可就不好了。” “我?”王曼不敢置信的指着她的鼻子。我拿了一把香,两扎黄纸,说:“你以为关铃的助理很好当?她除了卖小棺材,与鬼打交道的事都干。她让你跟着我,是让你练胆。”那早,关铃能找来王曼家,是有妈妈给她领路。而王曼在我晕迷的两天里,成功当上了关铃的准助理。 我没管王曼的害怕,顺着蜿蜒的小路往最高级的一片墓地走去,幽幽的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刘府亡者的墓碑前后弄着假山流水,一看就是有钱人。 “您能消停点不?”我点了柱香,蹲在碑前无聊的烧着黄纸。一炷香烧完,鬼还没反应,我又点了一炷,一把香烧的只剩下最后三根,我指着墓碑威胁说:“您别逼我使用暴力。” 对付这种猛鬼,只有一个办法,比它更猛,不然它根本不搭理你。 带着火的黄纸随着风自然远去,香平缓的烧到底部,还不见鬼来。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您不出现,为了刘府太平只能把您给封到墓里了。” 我假装冷酷的声音在坟头回荡,没吓到鬼,先吓到了人。王曼拿着香烧到了附近,丢了香往坟场外跑。我对着香说:“明晚在刘府等您,要是不来,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我赶紧去追王曼,坟头最忌掉头跑,会招惹鬼追。 借着月光,看到王曼离我只有十几个坟头,跟在后面却越追越远,跑了好几十个坟头,她的背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转头到处看的时候,感觉一块墓碑上的照片咧嘴笑了一下。过去细看,七十多的老人绷着脸,根本没笑。 “哈哈……吓到了吧?”王曼从远处墓碑后起身,身体发抖的强装着胆大。 在坟场玩游戏对死人不敬,运气不好吵到鬼,该你倒霉。 我冷着脸去找她丢下的香,准备给老人赔礼。走到那个地方,方圆都找遍了,香和纸不翼而飞。王曼快步跑过来说:“怎么了?我能转正吗?” “你的香和纸是丢在这吧?”我牙齿咬的咔嚓响。她缩着脖子四处瞅瞅,说:“我刚就丢在这里的,你别藏着故意吓我。” 这片大坟头里躲一个人很简单,我黑着脸环顾四周,点了一根烟抽完,故意诈唬的说:“我看到你了。” 再次扫过阴森森的坟墓,没找到人的踪迹。王曼在附近没找到东西,她吓的跑回我身边低头说:“怎么办?” 我让她在老人坟头磕了三个头,带着她快速出了坟场。找到在坟场外等着的贵妇,我还是不放心,又买了香和黄纸进坟场。 靠近高级墓地,依稀能听到敲石块的咚咚声。 我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个男子蹲在墓碑后,用匕首撬着已经被凿开的墓,脚边放着王曼丢的香和纸。 他撬的很专注,我偷偷的拿回香和纸,在会眨眼的老人墓前全部点燃。然后又绕路往被撬的墓那边走,路过刘府亡者墓地时,我出于本能的瞟了一眼放骨灰盒的地方。 那里贴着一张与石头纹路很像的纸,纸被修剪过的草挡着,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我掀开纸,石头穿了个窟窿,里面空荡荡的。难怪没鬼搭理我,骨灰盒都被偷走了。 “还真他娘的出鬼了?”男子抱着新挖的骨灰盒,跑到会笑的老头坟前吐了口唾沫,一脚踹飞烧着的纸说:“敢吓唬老子,等老子把这个值钱的卖了,就算你的是罐头瓶子,下次也刨了你。” 男子快步往没有路的方向走,我远远的掉在后面跟着。不是好奇,而是刘府亡者的骨灰盒不见了,不找回来刘府的事情别想解决。 坟场最边缘有一排三米多高的楼,墙壁上全是方格,与书架的格局类似,不过里面放的是骨灰盒。男子走到第六格,掏出钥匙打开放扫把之类的储物间,小心翼翼的把骨灰盒放到里面,像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往墓地大门走去。 他没走多久,楼前卷起了一阵野风,给我一种风在哭嚎的错觉。 “各位,凑合着吃吧!” 我站在楼前呆了良久,烧了留着备用的一把烧,走向储物间。 铁门上串着小指粗的铁链,挂着巴掌大的锁。我无力的抓了抓脑袋,对一旁数十个牌位拱了拱手打算离开。 此时,手机震动,王曼发来短信说:“您忙完了就回来,刘府又出事了。” 我找到她和贵妇,赶到刘府在县里买的别墅,刚下车就听到里面穿出暴力的踹门声。 孝子双眼通红,提着菜刀猛踹着房门。“老东西,给老子出来。” 几个人惊恐的看着,远远的劝解,又不敢过去拉。一个中年人胳膊流着血,口子不大,他自己处理着。我询问情况,流血的中年人说:“晚上闻到他屋里烧东西的味道,岳父敲开门,看到他在房里摆了个灵位,给那女人烧纸。他看到爸爸,中邪似的喊着要为那女人报仇……” 我刚靠近孝子,孝子低着脑袋,上翻着眼睛毫不留情的一刀砍过来。还好我躲的快,没被砍刀脖子,只是划伤了胳膊。他的眼神很邪,给我一种好像自己杀了他的错觉。 反复实验几次,发现只要在孝子一米以外,不管旁人做什么,他都不管不顾,低头专注的踹刘老头的房门。 亡者被刘老头推下楼横死,结果孝子带回来的漂亮丽人出车祸死了,孝子送丽人遗体回来却要杀刘老头。鬼报仇很少伤害无辜,看来刘府的问题出在刘老头身上。 第12章 请客上身 我处理着胳膊上的伤口,远远的注意着孝子的动作。 他踢门的姿势很固定,皮鞋踹变了形,脸色没有疼痛的表情。他只用脚踹,不用身子撞门和菜刀砍,完全不符合提到砍人的风格。 王曼和贵妇焦急的看着我,她们几次张嘴都没出声,眼中的阴霾随着踹门的咚咚声越来越重。旁人比她们也好不了多少。 我处理好划破皮的伤势,让贵妇找来装菜的圆形瓷盘,拿着盘子和冥币让劝解孝子的人让开。 一群人闪到旁边,好奇又害怕的看着。我在孝子一米开外蹲下。扶平冥币贴在地上,拿盘子反盖上去,转头问:“跟嫩模似的女人叫什么?” “宫星儿。”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艺名,我皱着眉头说:“真名。” “龚文画。”贵妇瞪了一眼之前说话的男子。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转头用中指指腹随着男子踢门的节奏轻轻点着盘子底部。 中指慢慢加大力度,点了九下,我揭起盘子,冥币随着掀盘子的风吹到了一边。如果冥币紧紧吸附在盘子底部,证明有东西跟着孝子,这样说明没有。 我松了口气说:“单纯的中邪,这里没有东西。你们去外面找几块巴掌大的石头回来。” 石头找回来,我让两个身材最壮的男人拿着石头,站在孝子正东方跟着孝子踢门的节对撞石块。没敲几下,孝子再抬脚的时候晕了过去。真中邪的人怕打雷,东方是震位代表雷。前两天打过雷,石头也应该还带着电,敲几下也就行了。 之前,嘴上没说但用有色眼镜看我的人,再看我充满了敬畏。 两个壮汉把孝子带去医院,屋里人这才想起关在房里的刘老头。 贵妇给刘老头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发短信说我来了,我在门口喊了好多声,刘老头才虚脱的打开门。 我第一时间进房,见门背后贴着爸爸写的那张“我善养吾浩然正气”。难怪孝子不撞门,不用刀砍,只用脚踹。 “陈先生,这字本打算表起来……”刘老头被人扶着,连着解释了一大堆。我挥手打断他的话,示意他让人出去。他叫人都出去后,我问:“两个问题,您夫人为什么会找上龚文画?您别说是巧合。龚文画出车祸后不在下面跟您夫人打架,跑过来找您怎么回事?” 刘老头迟疑好久,断断续续的把里面的恩怨讲了一遍。 几年前,刘老头听唐先生说的改运之法,出钱养着龚文画。他这么大年纪对女人真没兴趣,只因龚文画的八字利他。这只是开始,后来他儿子跟龚文画搞到了一起,刘老头请教唐先生,知道没问题,也没说啥。 事后,刘老头老婆知道这事,没事就在家里大闹,最后发展成包小白脸。这才有刘老头失手把他老婆推下楼梯的事情。 唐先生改运也是真的,烧过文书通告天地,证明刘老头纳了龚文画为妾,这事在业内叫卖命格。卖了命格能获得钱财,如果不信玄乎的事,相当于什么都不用付出,等于白捡钱。 “陈先生,您一定要帮忙。”刘老头跪下磕头。我闪到一边说:“办法我有。烧文书立了名份,但您没有真娶龚文画,纳妾只完成了一半,她名份不足,阴间不收,所以您要迎鬼亲,让她以您小妾的名份下阴间。在娶亲的时候定正室,立偏房,消掉您夫人那口气。” 说出了详细的办法,刘老头干不干是他的事了。他考虑良久,艰难无比的答应。我想起坟场的事说:“对了,您夫人的骨灰盒被盗了……” 刘老头气的发抖。我详细描述贼人的特征,让他想办法在明晚之前找回。 有钱有关系真的好办事,没等天亮骨灰盒就找了回来。 送上山的骨灰盒不能再进家门,刘老头住的是别墅,屋前种着花草树木。 凌晨四点多钟天色很黑,别墅里关上了所有大灯,只有昏暗的灯亮着。屋外,一张桌子摆在花树下,桌上放着精致的骨灰盒与一块红布,地上摆着香炉。 刘老头跪在铲了花草的泥土上,王曼站在桌边递香给刘老头。 我靠在墙壁上打瞌睡,无聊的等着刘老头烧出不是两短一长的香。刘府近亲接到电话陆续赶来,一个个杵在院子里哆嗦着看着烧出来的香。 偶尔有风吹动树叶,他们不由自主的挤成了一群。 “陈……陈……先生,快一个小时了,爸爸身体会受不了的。”贵妇畏畏缩缩的走到我旁边,我看了看天色对王曼说:“让他们挨个上香,上完了再让刘老点。” 王曼惊吓的当递香人,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她递了几人之后,手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应该是冷的。 刘府近亲轮流上完香,我走到桌前,察觉到一股寒意在桌下萦绕不散。忍不住惊讶的看了王曼一眼,难怪关铃收她当准助理,跟鬼打交道凭借的就是感觉,她有这个天赋。 “刘老,再点一炷香,在心里把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一遍,再提出扶正室的事!”我随手抓了几只香递给他。 不知道几根,这叫随缘香。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点着随缘香说事,事半功倍。 刘老头双手捧着香,闭着眼睛不动。桌下的寒意四处鼓荡,带动周围的夜风,吹得旁人缩的更紧。 “别闹。”有个中年人回头,后面的人说:“怎么了?”中年人说:“你踩着我脚跟了。”后面的人说:“我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在幽静的环境里却听的很清楚,当然也很吓人。 刘府亲戚被吓惨了,我无奈的摇头。有受过万人香火的鬼在,哪有东西敢来?这两人纯属故意吓人。 刘老头把香插在香炉,这次烧的很平静。清早,香终于见底,我再让所有人烧了一圈香,这才用红布包上骨灰盒。 这一切是为了安灵,顺便让刘老头解释误会。 “大伯这么大年纪,之前白跪了一个多小时,不是故意折腾人吗?”有个胳膊上有纹身的壮年,等刘老头进屋休息,他在贵妇旁边小声拍马屁。 我忙着处理后续,听到这个暗想:老子不折腾刘老头,那就是鬼来折腾他了。 贵妇随意敷衍着纹身男,纹身男越说越起劲,不等贵妇责怪男子,我低着头阴冷的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就像四家镇的雷冲,多行不义必自毙。” 纹身男哆嗦的向贵妇搞清楚,我是来至陈庄的那个陈先生。他吓的也顾不上面子,求着贵妇帮他说好话。 我只是警告一下,贵妇帮着说了几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接近中午,贵妇带着亲属到高级酒店吃饭,我和王曼呆在别墅前守骨灰。 “陈先生,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王曼在树荫下举着伞,我用报纸垫着坐在地上,看着桌下放着的水盆说:“树荫下打伞和屋里打伞一个道理——替鬼遮阳,下面放盆水送寒气呗。这叫上挡阳,下送阴,才能让鬼呆在太阳底下。” 王曼动着酸麻的手腕说:“您尽管忽悠,跟着您经历这么多事,还是没见过鬼。” “你真想见鬼?”我也挺无聊的,吐掉嘴里的草说:“你确定?” 她被我严肃的问话吓了一跳,倔强的点头嗯了一声。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走到太阳下觉得很不舒服,阴气压煞的感觉真难受。活动两下身体,我拿着桌上的黄纸,说:“把鞋子脱了。” “怎么?”王曼疑惑的脱掉高跟鞋,小脚挺好看的,鞋里有着淡淡汗香味。我拿着黄纸从王曼脑袋到脚,贴着前后扫了一遍。她被黄纸碰到脖子、胸前、脚丫子……咯咯发笑。 “笑,等会想哭也没发哭。”我暗想着,撕掉半截黄纸,塞进一只高跟鞋里,把另一只插到鞋子里,架起了阴阳桥。王曼见我面相严肃,她胆小的问:“你不会来真的吧?” “现在后悔还来得急,还要不要玩?”我刚把黄纸在水盆上空绕了半圈。她哼了一声,咬着下嘴唇说:“来吧!” 成熟的身段加上清秀的脸,这姿态很诱惑。我面沉如水的用黄纸在水盆上左右开合各转三圈,再到放着骨灰盒的桌前烧掉。 随后,抽了三根香,敲了三下骨灰盒,我点燃香说:“外面天气太热,王曼请您作客,送阴挡阳。” 话音落,水盆上冒出一股寒意快速的冲进叠插在一起的高跟鞋里。王曼光着脚丫子,双腿冷的哆嗦。我说:“王大助理,有啥好奇的,您就好好问大娘。晚上大娘可能还要借你的身体主婚呢?先熟悉熟悉。” 王曼手上的扇掉在地上,双手下垂,两眼空洞的望着骨灰盒,呆站着不动。 鬼上身也叫撞客,王曼自愿请客来玩,真是大好人。 “终于能进屋了。”我拉着木讷的王曼走进别墅,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在黄纸上写着:家里有客,别撕,不然会去你家。然后贴在了王曼额头,我自己到沙发上舒服的睡觉。 第13章 开阴阳路 我自然睡醒已经到了黄昏。 七八个人拘束的坐在两三米开外,贵妇吐出一口气说:“陈先生,您醒了?” “怎么了?”我睡眼迷离的看着他们。几个人摇头示意没事,余光忍不住偷瞟王曼。我拍着额头说:“忘了给你们说一声,抱歉。” 王曼发白的脸色上贴着一张黄纸,坐着几个小时不动,任谁看到都渗的慌。 我拉着王曼到骨灰盒前烧了高跟鞋里另外半张黄纸说:“大娘,天亮了,您该醒醒了。”说着,又撕掉王曼脸上的纸,王曼抽搐着往地上倒,我赶紧搂住她喊:“王曼,该醒了。” 王曼迟疑片刻醒过来,动了几下白皙的鼻子,呜的哇哇大哭。她真被吓惨了! 大娘心情似乎很好,围着骨灰盒转悠。凉气慢慢扩散,旁边的人好像也感觉到了冷。 我让刘老头带着人去烧纳妾文书的房子里布置喜堂,那间厅室房子是刘老头刚养龚文画的时候买的。等一行人离开,我安慰王曼好久,她才稳定情绪。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真服了关铃的眼光,王曼被鬼附身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腰不疼腿不酸的,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害怕加肚子饿。 “才不。” 王曼狂吃着刘府准备的饭菜,化害怕为食量。我说:“那行,快点吃,吃饱了好上路。” “噗!” 她一口饭喷了好远,谨慎的说:“再让鬼上身,我要转正加工资。”我说:“好,关铃不要你,我要。”看到她诡异的眼神,我连着咳嗽两声又说:“等吃饱了,我们去找被车撞死的模特。”那女的看着像模特,跟着刘老头儿子去大城市后真成了模特。 丁字路口两旁长着大白杨,夜风吹的树叶哗哗响,有点像婴儿拍手掌发出的声音。 探明龚文画在这里,我含着铜板,双脚踩着冥币,在远处等着。王曼蹲在路口哆嗦的烧纸,嘴里念叨:“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喜欢大手大脚的花钱,我给你多烧点……” 带火的钱越飘越高,我感觉有东西出现,立刻跑过去拿着打湿的毛巾在空中乱抽。在鬼眼中,我就是鬼,水通阴沾钱,我这是在抢劫。 寒意冲过来,裹在我身上,我转头就跑。跑出二百多米,寒意好像被什么束缚着,扯离了我的身体。我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被车撞死,成了地缚灵,这下难搞了。” 地缚要么被超度,要么找替身,不然很难离开死的地方。 想了一会,我取出鞋子里的冥币,吐掉出铜钱,回去拉走王曼。到殡仪馆买了纸人和假车,晚上十点多才赶回丁字路口。 纸人外涂着粘鬼的槐树汁,放在龚文画能活动的范围外一点。我又拆烂纸车的底,把纸车套在身上说:“准备好了没有?在我把纸人撞进去的时候,你快速的穿上鞋子,含着铜钱冲进去装刚死的魂。龚文画受骗上纸人的身,我们就能带她走了。” 王曼点头。我快速的冲过去,纸人倒进了地缚的范围。 嘭的一声。 迎面一辆车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剧响。我再睁开眼睛,车撞在大白杨上。“完了,不用骗鬼了,真有人来顶缸了。” 王曼非常敬业,伸着舌头,歪着脖子,提着一条腿站在纸人变发呆。前边出了车祸,她只是抖了抖。 “嗯哼?怎么回事?”我感觉纸人上绕着寒意,赶紧把纸人拖出了地缚的范围。让王曼打电话通知刘老头到说好的地方接新娘,我远远的看到一个男人黑着脸从车里跑过来说:“大半夜装……”他的话咔住了。 我看清他的长相,还以为见到了自己的眼睛和额头。愣了一会,我随口胡说:“您的车安全性挺好,如果吓到您真不好意思。您听说过几天前的车祸吧,按本地风俗,要找个纸人替亡者顶指标,亡者才能下去。” “你叫陈三夜?被人捡到的?”中年人激动的问。我点头。他想说什么,几次张嘴也没出声,递给我一张名片说:“被你吓到也是缘份,有事就来找我。”他拿出电话刚拨出去,又挂掉电话说:“有时间聊聊吗?” 名片透露,他叫诸葛建国,二流电子厂的老板。 “您家有人死吗?我只会守灵。”我提着纸人,点燃纸车,叫上王曼往准备好的地方走。诸葛建国愣了一会叫住王曼,我没有多话低头往前走。 夜很静,片片树叶飘着,给我一种随时会被吹离树的感觉。 我坐在路边静静的抽着烟,旁边纸人上的凉气鼓荡。我吐了一口吐沫在上面说:“老子心情很不好,再吵打得你魂飞魄散。” 凉意消停了一会,再次鼓荡的更厉害,有脱离纸人的趋势。我拿出装唐先生的茶壶,打开盖子,没有说话。 凉意立刻消停,我威胁说:“感受到唐先生的气息了吧?不想跟他做伴,老实拿了名份去下面报道,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我准备好好谈的,只是突然遇上姓诸葛的,心里莫名烦躁。 过了十多分钟,王曼小心翼翼的过来说:“诸葛老总不会发现你在他儿子坟前撒尿的事了吧?” “怎么了?”我问。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居然给我一个月两万块的工资,让我去他那里上班。” “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随手拍了拍一旁的纸人。“人家只签上了生辰,就能住好房子,后来还去大城市当了模特。” 挺有节奏的拍打着纸人,我在无意识下惹了个麻烦。手拍的是纸人的胸,当然这只是后话。 刚到十一点子时,贴着白色喜字的车开来,刘先生坐在后面,胸口带着红花。他和司机见到纸人都很害怕,咬着牙按照习俗把纸人接上了车。 王曼开车跟在后面,我坐在旁边说:“超过去,让他们逆向行驶。”右为阴,鬼走右边,外国人最早跑华夏来被喊洋鬼子,也有他们走鬼路的因素在内。 几年前还算一流的小区,如今已经算老区了。两室一厅的房子由于很久没人住,充斥着一股霉气。 大厅摆着喜堂,饰物左边红,右边白。红白蜡烛在堂上摇曳着,看着很诡异,更诡异的是一根红线连着两根蜡烛的根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偶尔动动。 风平浪静的按照正常婚礼走完,我点香与骨灰盒沟通完,又与龚文画沟通好之后,让她进入新准备的灵位,打算扶正室。 再次请鬼上王曼的身,刘老头拿着龚文画的牌位给“王曼”敬茶。 一屋子人惊悚的看着刘老头端着的杯子,刘老头握杯子的手左右摇晃,茶杯叮当发响。 “王曼”坐在凳子上不动,我时刻注意着龚文画的牌位。这位做小的忍不住气,闹起脾气,事情可就难办了。 嘭! “王曼”机械的挥手,茶杯砸地上摔烂。她又一脚踢在刘老头手上,牌位也掉在了地上,一股浓烈的寒意四散开,屋里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陈……”贵妇抖着身子。我做着禁声的动作,小声说:“看下去,大的为难小的很正常,就怕……” 突然,一股寒意临身,我忍不住暗骂:你们吵架关老子屁事? 刚准备动手,寒意快速的离开。“王曼”诡异的笑着,看着地上得茶杯,示意可以接着继续。 “让新人再倒一杯茶。”我暗自猜测着两只鬼交流了什么,随口提醒众人。 接下来进行的太顺利,大老婆居然自动离开了王曼的身,小妾在牌位里一动不动。 骨灰盒和新人牌位摆在灵堂上,安稳的享受着香火。刘老头得知事情结束,提出要离开。我指着屋里角落还没用的东西,说:“等到黎明阴阳交替的时候,打开阴阳路把它们送下去才成。” 刘老头和一群人害怕的留下硬抗。 房子在三楼,离天台还有两层。楼梯老旧,边上扶手油漆已经被磨光了,楼道里的灯小半不亮,真不知道物业干什么吃的。 我沿着楼梯左边,跳着上楼,一次跳上三坎,连跳三下之后撒一次引路纸。王曼无趣的烧香插在准备好的煤炭孔里,真是个漂亮的神婆。 到了天台门前,我看着紧闭的门说:“在楼里送人,开阴阳路最关键就在这里,记住只能开半边门。如果风吹开了另外半边,必须等下次。” 轻轻打开半扇门,强烈的风灌进来,另外半边有被撞开的趋势,我赶紧把引路纸迎着风全撒了出去,自己被吹了一身的三寸白纸。我说:“人鬼殊途,送魂上路,行个方便。” 到底让谁行方便我也不清楚。风依旧很大,引路纸在楼道四处飘扬,楼梯边点着香有的倒了,有的烧的很快,给人一种鬼气凛然的阴森寒意。 诡异的是关着的半扇门没有拴,也没有任何阻力,大风就是吹不开。 “真邪……” 王曼秀发飘飞,刚准备抬脚出去。我慌张扯她回来,捂住她的嘴,在她秀发边低语:“有些话不能说,也别出去外面。如果进了里面,会出大事的。” 我们守着阴阳路尽头,等着刘老头拿东西上来,送鬼。 第14章 捡了个女孩 昼夜交替之际,风刮的异常凶猛,我眯着眼睛防止风迷了眼。 关着的半扇门咯吱响,好像门后有很多东西在推。王曼秀发散乱,劈头盖脸的像只刚从门外爬进来的女鬼。 刘老头端着骨灰盒,用牌位挡着眼睛,弯腰爬楼,他每次抬脚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多白色引路纸贴在他身上,给我一种阻止他上楼的错觉。 刘老头走到门前,好像有两个影子从骨灰盒与灵位中走出来。刘老头秉着呼吸,哆嗦的把东西放在地上,说:“你们先走一步,要不了多久,我这把老骨头也会下去赔你们。” 王曼单手扒着头发,对着我背后转动眼珠子。我笑着示意没事,她还一个劲表示后面有鬼。 刘老头刚站起来,突然捂着胳膊单膝鬼下去。他跪下的瞬间,我真见着有条影子推了他一把。接着,影子快速的晃动,迎着风进了开着的半扇门。 突然,凉气绕上我的印堂,有些阴凉,有些湿。我本能的明白,这是送鬼留下的阴气,可以压制八门凶煞七天。 没一会,天慢慢放亮。我快速的关上门,点燃三炷香插进煤炭孔,心里默念:诚谢大开方便之门,以三香,祭天、拜地、人谢恩,请关阴阳路。 香烧的很顺利,我重重的吐出憋着的气。王曼颤抖的指着我背后说:“画儿……在……你……背后……” 刘老头两腿发软往后倒。我没有回头,赶紧扶住刘老说:“没事了,事情已经结束。您再给尊夫人找个新坟安置骨灰盒就好。”寻龙点穴,一点不能再点,葬过的坟最后不要再用。 王曼着急的说:“真不是开玩笑,刚看到她在你背后笑。” 确实有一股凉意远远的不敢靠近我,只是没想到王曼能清晰的见到鬼。 我无所谓的摊着手说:“机会只有一次,她这次不走只能当游魂野鬼。没有香火,碰到下雨打雷、三伏烈阳……都可能魂飞魄散。” 这话是真的,同时想把龚文画吓出来。等了一会没东西出现,我也无可奈何。 “陈先生,真没事了吗?”刘老头抡起袖子,胳膊上有一块青色的巴掌印。我用手戳了戳问:“疼吗?”刘老头摇头。我说:“您失手推人下楼,挨这一巴掌是还债,这下可以放心了。” 刘老头说:“但是龚……,那小子会不会再中邪吧?”他不敢提模特的名字。我严肃的说:“她肯敬茶自然没事了。人死不能复生,请孝子节哀,剩下的只是心病。记住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刘老保重。” “陈三夜,大白天的你怎么把脏东西带回来了?” 关铃堵在她家门口,不让我们进屋。我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有不怕这玩意的东西?” “你身上有欠鬼债残留的阴气。”关铃严肃的又说:“阴债堆积,再有本事,倒时术法不敌天意,只有死路一条。就像唐先生积多了因,你只是正巧给了他一个果。” 王曼满脸疑惑。我认真的点头,也明白这次强迫龚文画,种下了某种因。 “不谈这事,亲兄弟也明算账,何况我不是你亲小姨。”关铃突然变脸,拿着计算机放到堂屋大桌上,滴滴猛按。“收了刘府五万块,扣除给你的一千,王曼给你帮忙的两万块费用,你还剩两万九……” 连她提醒我的事也算钱,所有鸡毛蒜皮的事加一起,五万块只剩下一万两千多块归我。关铃大方的拍着胸口说:“小姨也不是小气人,给你一万六。不过,你总共欠我五万一千,还欠我三万五。” 王曼眼冒精光,看到了这一行的光明钱途。我咬着牙说:“她跟我两晚上,就要两万?” 关铃拍桌子起身,看着王曼说:“你以为我不用给她工资?” “工资多少?”我转头问。王曼说:“实习期一千五,没有提成。转正后不知道。” 与关铃这个黑心婆娘没法沟通,我在屋外茅草堆里睡到黄昏,让王曼送我去诸葛随风的墓地。 “你怎么睡草堆?”王曼开着车,问。 我没好气的说:“在她家套房站一夜收八百,一碗生姜水收两百,老子敢在她家睡吗?” “打谷场也是老板家的地,她出来前说这次给我提成,一万块给我一千。”王曼专注的开车。我吼道:“停车,老子要下去。” 我下车后,王曼掉转车头按下玻璃说:“我们关总说了,咱们这行不能以正常思维想问题,对经济问题也是一样。这次送你只收五千,拜拜。” “你们关总?关你妈!” 我脱掉鞋子,愤怒的对着远去的车尾砸去,单脚跳过去穿上鞋子,直到半夜才痛苦的走到诸葛随风墓边。 一栋楼高的新坟还是老样子,我走到墓后挖着泥土,刚拿出封雷冲魂的纸人,听到一声抽泣,随后又没了声音。 提起脏兮兮的纸人,填上土,再次听到哭声。哽咽的声音夹渣在呱呱的青蛙叫中,分辨不出方位。 往省道方向没走两步,哭泣声再次响起。手上的纸人挺凉,雷冲的魂已经被勾出七天,成了真鬼,但就算他家有高人招魂,也只有他能听到家人的哭声,我根本不可能听见。 摇了摇头,没有多管,还差几米走到省道,背后想起一声惊叫。 十八九岁的小丫头扶着墓碑,瞪着眼睛一动不动。我刚走回去,她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双手捂着眼睛,快速的摇头说:“哥哥,没有人欺负我,不要你帮忙了……” 她与我几年前很像,只是我更消瘦一点。想到唐先生提过的诸葛念风,我提着纸人,低着脑袋,上翻着眼珠子看着她,阴森森的说:“诸……葛念……风,我……死……的好惨……” 小丫头身体发软的晕倒。 “这么不经吓?大半夜怎么跑这来了?”我嘀咕着把她弄醒,她吓的往后缩。我站到月光的地方,指着影子说:“过来看看,我有影子。” 小丫头等了好半天,探出脑袋,松了好大一口气说:“你怎么跟我这么像?难道你真是我哥,你没死?” 诸葛念风像个小精灵叽叽喳喳的问了很多问题,都被我冷眼瞪回去。她明显很怕我,过一会又紧张兮兮的问东问西。 “我叫陈三夜,记住了,不是诸葛随风。” 我说着在路边铺了一层黄纸,上面盖一层干枯的麦草,再铺一层黄纸盖上麦草,如此盖了三次,把纸人放在草堆上,点燃了草堆。 熊熊烈火烧着潮湿的纸人,寒意慢慢蒸发,好像备受煎熬的样子。 诸葛念风恐惧的在一边看着,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我说:“烧鬼。” 她缩到我背后,抓着我胳膊偷偷看着。我说:“你还是到前边来吧,小心后面有鬼。”她慌张的跑到前边,我见她脖子后面有道青痕,伸手摸了摸,吓的她大叫。 半夜三更,嘹亮的尖叫声,在烧着纸人的火堆边回荡,把她自己吓的连连大叫。 简单探查,我冷酷的摸出铜板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龚文画,等回去了请你。再闹,老子就不客气了。”凉意消退,我见到纸人快少玩了,赶紧绕着草堆点了一圈护灵香。 雷冲该死,但不该魂飞魄散,烧他只想给一点教训。 麦草越烧越旺,诸葛念风缓和一些,指着火焰神经兮兮的说:“你看这火烧的像不像人上半身?”我看着说:“鬼沾水现踪迹,遇火显形,它本来就是鬼。”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小丫头不信我的实话,紧张的开起了玩笑。放出雷冲,我带着小丫头回陈庄,接近村口她冷的打颤。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我这才意识她不是关铃这类女人,她沾不得那东西。 第15章 风水局破 走进家门,诸葛念风走路左摇右晃,还说着胡话。 我拉开屋里所有电灯,扶着她躺到我床上。小丫头身材苗条,还挺重的,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又找了一片感冒药强行让她吞下去。 “呕……”小丫头迷糊的摇着脑袋,干呕几声,还说:“不要吃药。” 我烧好热水,调到适合的温度,端到床前,艰难的转动她睡觉的姿势,让她两条腿挂在床边。 “大热天穿什么丝袜,真是麻烦。”我找来菜刀隔烂袜子,让她两脚泡在温水里。 用热水去阴寒,我这才拿着黄表和冥钱,以及一把香,沿着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拿到堂屋墙角烧掉纸钱,点燃香,我客气的说:“龚大美女,您拿了钱,请收回您的鬼气。” 没一会,阴风裹着纸绕着我转悠,然后香熄灭了。我抓着脑袋嘀咕:“不是你是谁?”风转了一圈,似乎在说关她屁事,消失不见。 不是她,只能以最古老的方式来了。 用黄纸重新扫过小丫头,端了一碗水带上三根筷子出门,烧纸点香,以右手大拇指和无名指捏着三根筷子,其余三根手指虚握着,左手再放在右手上慢慢转动,心里默念:“生人陈三夜,请水问仙,过路的仙家都来认认,这是谁家的气?” 问完,等了一会我才念叨:“诸葛家的祖宗,有无思念后辈者?”筷子在水碗里依旧站不住,我把天地人鬼神问了个遍,三根筷子被水沾在一起,根据物理现象也该站住了,可怎么也立不起来。我郁闷的说:“妈,你说是谁无意撞到了小丫头?还是她压根没撞鬼?” 话音刚落,筷子结结实实的站直,我欲哭无泪的看着筷子,说:“妈,您这是闹哪什么?” 一群寒意铺天盖地的笼罩着我,我冷发抖,毛孔全部张开。莫名其妙的从寒意中感觉到了不舍,它们表现出一股被抛弃了的怨念。 我瞪着碗里的筷子,凝神默念:“乖,都别闹了,我叫陈三夜,不会是诸葛随风,骗鬼的是小狗。妈,您也跟着小家伙瞎折腾什么?” 杂乱的寒气兴奋的绕着我转了一圈,似乎要离开。我赶紧默念:“都别忙着回去,哥哥有好东西,你们在这等一会。” 爸爸的房间很黑,他身前也不用电灯。我抹黑点燃油灯,拉出床底布满灰尘的箱子,吹了一口,呛得自己猛咳。 箱子里装着各种纸扎,缩小版的船、摇鼓、衣服、骄子、十二生肖……全部扎的活灵活现,刚打开箱子里面的纸姑娘好像在对我勾手。据爸爸说这是一位剪纸高人送给他的,我小时候要玩,他都不给,说这东西是阴间的宝贝。 我把东西全部抱到门外,放到地上,围着画了一个圈,用香圈内写了个“封”字,再写上妈妈关欣取,这才点燃所有纸扎。 杂乱的寒气带起阵阵阴风在圈外打转,我看着烧着的火焰,有种妈妈站在我旁边微笑的看着小婴儿们闹腾的错觉。 “妈,您都忘记了亲儿子,三夜自然永远是陈三夜。” 它们这样,我心里暖暖的,等纸扎烧到一半,回屋替诸葛念风擦干脚,把她摆好,又回到了外面。 纸扎上的明火烧完,带着火星的木渣冒着淡淡的烟。我迷糊的看到一个古装女人,笑着从里面拿东西一个个发给旁边的小婴儿,小东西们哇哇的绕着各种玩意打转。 等灰烬散去,景象也随之淡去。杂乱的寒意绕着我转了好多圈,恋恋不舍的离开。我莫名其妙的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处挥手,忍不住喊:“想哥哥了,就让妈妈带着你们来玩。” 静静的站在屋外发呆,想着以后要挨个送它们走,我突然有些不舍了。 “喂!” 诸葛念风缩着身子,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惊的回神,问:“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不动,我怕。” 听着她的话,我才发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没想到这一站就是半夜,诡异的是我才感觉过了一小会。 哄小丫头回去睡觉,她睡在床上说:“床够大的,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她对我真没一点防备心,看来真认准老子是她亲哥了。我睡在竹椅上说:“睡吧,等睡醒了,自己打电话让诸葛建国来接你。小姑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失踪一天已经够他们着急的了。” “才不,就要急死他们。反正跟着哥哥也不会饿死。”小丫头堵着气。我也没多说,闭目睡觉。 大中午,我在厨房做饭,刘老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贵妇过来道谢,经过一番交流,刘老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块路边随手能捡到的石头。他说:“当年我正巧遇到陈老饿肚子,请他吃了顿饭。他不仅帮了我一个大忙,在离开的时候还捡了路边一块石头给我,说以石为证,他答应帮我守一次灵。” 刘老头把石头放桌子上,躬身行礼,微笑的带着贵妇离开。 我把玩着石头,回忆着爸爸拿竹条抽我的画面,忍不住笑了。我豁然明悟“行的正,坐的直”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三夜哥哥,谁这么有钱?把檀木心雕刻的刀插在泥巴里。”诸葛念风蹦蹦跳跳的举着一把黑紫色的木头刀比划着进屋。我愤怒的全身发抖,强行保持着微笑说:“在哪抽出来的?” “旁边竹林里,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 她把木刀横在我面前,瞅着屋子说:“你有钱了,就不用住有窟窿的房子了,也不用……”她啰嗦了一大堆,连我以后娶媳妇养娃都想到了。 八门凶煞其中一把凶器就在竹林里,我知道方位也找了很久才找到,没想到她玩了一会就发现了。我夺过木刀,冷着脸说:“打电话给诸葛建国,他应该调查过我这里,让他接你回去。”她愣了愣,唰的一下流出了眼泪,低头不说话。 我拿着铁盆快速的走到村里老井边,丢了三块硬币到井里,算是买黄泉水的钱。快速的打了一盆水回屋,凶狠的对着小丫头说:“手放进去泡一炷香,敢少一秒钟,老子坎死你。”相传水井连接着阴间,黄泉水可以洗因果。 她胆颤心惊的伸手进水盆,我点了根香计时,看香烧完才轻松的吐出一口气。 黄昏,诸葛建国和时髦的中年少妇急急忙忙的赶来,女人看到我就哭。 “诸葛建国,三年之内把这丫头看紧了。如果她再跑到这里,你不仅会死儿子,宝贝女儿也会死。”随着时间过去,我越来越烦躁不安,不等他们说话,我板着脸赶人。 “随风……”妇女话没说完,诸葛建国让她带着小丫头上车。诸葛建国皱着眉头问:“是不是小棒糖闯了什么祸?” 小棒糖应该是诸葛念风的小名。我想了一下说:“不知道您信不信风水?我们县唐先生在这摆了个狠辣的局,局势连着村里气脉,如果强行破除,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她……破……了局?”诸葛建国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稳重的脸色出现了惧色。 我无奈得摇头。“她也是无意的,赶紧带她走。还有,我叫陈三夜,诸葛随风已经死了。如果你追着不放,陈三夜也会死。” “当年也是……哎……”诸葛建国叹了口气,话没说出口带着妻女离开。 天慢慢暗下来,我反复琢磨着,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会怎么样?想过地震,又立刻否定,毕竟唐先生布的局也不大。 第16章 煞气袭村 中午就给关铃打了电话,我忐忑的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看到王曼的车慢慢开来。 女道士从车上下来,仰着下巴说:“我可以出手,但你得给我磕三个头,外加答应九个要命的条件。”见关铃严肃的站在一边,我知道女道士不是开玩笑。 “我没那么多命。” 关乎整个陈庄,我强压着臭脾气,低眉顺眼的说着。王曼轻轻拉着关铃胳膊,关铃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曼没再想着求情。 “别以为我在为难你,我研究了一下八门凶煞……”女道士解释着一些专业知识,我听的不大懂,也知道了其中的凶险。 如今局势被破,聚集在我身上的凶煞之气,反冲陈庄气脉,引动地煞,陈庄会先从家畜死起,慢慢再死人。 “唐先生哪么厉害?”王曼惊悚的反问。 另外两女笑而不语,我绷着脸解释:“你拿刀能割断我的喉咙,如果我喉咙断了,你能把我救活吗?布局不等于要会解。按现在的情况看,当初唐先生说的破局方法就是在逗我玩……” 女道士听我说用至阳之血解局,她哆嗦着说:“至阴女孩的处子血,是极阴。还好你没头脑发热,不然害了女孩一生,还让陈庄一天内绝户。” 我听的心底发寒,发誓有空就煮唐先生的魂。 “这次搞不好我也会搭进去,所以条件不会变。”女道士神情凝重的望了一眼寂静的陈庄,指着空中说:“你看阴云盖顶,当阴云合拢时,有家畜开始死,连续八次,陈庄寸草不留。” 说到最后女道士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嘭!嘭!嘭! 仔细观察,月光好像在慢慢抽离陈庄上空,非常邪门。我跪下连磕三个头说:“你动手吧,这事因我而起,如果陈庄能平安,我可以帮你拼九次命,但不能让我做良心不安的事。” “我不傻,你如果乱了正气,什么也干不了。”女道士毫不拖泥带水,带着东西直接开工。 她给了我一道符,让我去取死门的东西,另外几件东西她们会取。不得不说女道士有真料,我没说唐先生把东西埋在哪,她异常准确的全点了出来。 夜静悄悄的,我拿着小铲子沿着桃树根挖着,淡淡的腐臭味越来越浓,当铲子碰到坚硬的东西,按照女道士说的,用手扒开泥土,露出腐烂的头发……东西刨出来,我也忍不住吓的哆嗦。 一个半烂的人头,眼眶、鼻子、嘴里来回钻着虫子,外部抱着粘连的腐肉。 哆嗦的捧着它放到一边,继续往下挖,在下面果然又挖出了一根向上的棺材钉。如果不知道是唐先生布的局,我绝对会怀疑女道士。 颤抖的拿着棺材钉放在头颅顶端,用小铲拍着钉帽往下钉,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心里发麻,还要分神注意四周。 浓烈的寒意顺着棺材钉入侵我握着棺材钉的手,我赶紧把符贴在手臂上,整只手立刻麻了。 恶心的把头颅再埋回土里,踩平泥土,我拿着棺材钉回屋。 女道士在屋里摆好了简易的神坛,桌上放着另外七件挖出来的东西。关铃和王曼轻松的站着,她们应该没碰到脏东西。我用另一只手握着发麻的手臂说:“它在里面。” “我知道。在八门聚合八次的这段时间里,你必须盯紧它。”女道士用一条不知道画着什么玩意的黄色布条缠着我手臂,她再次严厉的警告:“以你心里那口正气压着它,如果让它占据了身体,你可能会弄死全村人,倒时我把你救醒,你也会被枪毙。” 右臂已经冷的麻木,那股寒意时刻往肩膀冲着。我凭着一口气压着它,冷厉的反问:“难道不能灭了?” “呵呵,还真是一腔正气。”女道士讥讽的反问:“它与你是有怨,还是有仇?着急陈庄的人可以,但不能伤害无辜。” 我打了个尿颤,这才发现胳膊上这玩意能影响我的情绪。关铃说:“懂了吧?这可不是简单的锁鬼。” “你锁着的东西只是一把刀,煞气才是拿刀的人。我们要面临的问题是驱除煞气。”女道士说。 “怎么办?”我问。女道士说:“等,煞气发动,家畜全亡,再引煞到别的地方,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那引到哪去?”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女道士说:“四家镇下面偏远的山村不还是土葬吗?翻过后面这座小山,有一个乱世抛尸的山谷,后来也有人埋进去,把煞气往那里引。” “不行。” “不行!” 我与关铃异口同声的拒绝。 爸爸说过,那里的东西惹不得,他一次守灵的路上见过阴兵过境,阴兵归去的方向就是那里。关铃说:“我太爷死在里面……” 经过关铃的叙述,原来关老村曾经闻名的棺老不仅仅是个棺材匠,还是摸金校尉这一门的先锋。他给人做棺材只是为了打听人家祖上有没达官贵人,或者干脆挖有钱人家的新坟。 “陈三夜,虽然陈庄都姓陈,但你爸有近亲吗?你爸的爷爷跟我太爷,专门挖人祖坟,干尽了缺德事,都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关铃眼中带着恨意,咬牙说:“要不是姐姐死后替我挡着,我可能也已经死了。” 王曼惊讶的张着嘴。女道士安慰几句,又说:“除了这个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陈庄一百多户人家,几百口人,在子时前你们想清楚了。” “汪!” 凄凉的狗叫声,打破了陈庄寂静的夜。一般这个时间,大老爷们抱着小媳妇都关在屋里干爱干的事。这会,庄里灯火通明,人们被闹的根本没法安心办事。 狗叫声越来越急,它们像知道要死了一般。拴着的狗发疯的挣扎着要跑,没拴着的狗,叫着一头冲进庄前的小河,潜下去后,浮上来的是硬邦邦的尸体。 狗是会水的,自己投河自尽,诡异的吓到了所有人。 我领着女道士她们在去找村长的路上,正巧碰到村长和几个老人慌忙的赶过来。老人见到我就跪,忙着说:“三夜啊!你虽然是捡来的,庄里也从没把你当外人,这事挺邪乎的,你有办法做改,一定不能藏一手。” 老人们真急了,他们几乎一辈子都没出过方圆百里。他们对陈庄的感情,常人无法理解,也许外面的人看着还会笑他们迂腐,落后。 “六大爷您放心。这位是关老村的关铃,这位是临县有名……”我赶紧还礼,恭敬的扶老人起身,扯大旗宽着老人的心。 老人们一听是关铃,立刻把心吞回了肚里。我这才知道关铃名声挺大。父亲不谈她,也许是不想提起祖上挖坟掘墓那些不光彩的事吧! “哇……” 凄凉的狗吠声惊得庄里婴儿大哭,一些小孩也躲在母亲怀里发抖。差不多接近子时,狗叫停了,但没有一家的狗还活着。 一个农家妇女发生自家鸡静静的死绝,哭着骂这是得罪了谁?旁人一听,发现自家也出事了。猪圈里的猪,笼子里的鸡,鸭,鹅……庄里饲养的家禽毫无声息的死了个干净。 恐惧是可以蔓延的,在这种情况下陈庄乱成了一锅粥。 关铃配合着胆颤心惊的村长,安慰着庄里年长的人。王曼拿出县里人人气势,忽悠着不信邪的年轻人。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短暂的压下了众人的惊慌。 “干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怎么引煞进吃人谷?”我站着啥也帮不上,突然感觉自己很废物,除了整鬼,有个屁用? 女道士严肃的说:“平常心,以你这种状态,引煞进“吃人谷”,只有死路一条。多死我们两也不会成功,不如到此为止。” 第17章 夜访吃人谷(一) 拿定主意要转移煞气到吃人谷,女道士正动手围绕埋人头的地方布子局,然后再进谷布母局接引地煞。 我侧坐在长条凳子上,凳子前端放着阴阳磨刀石,单手握着柴刀,用阳石给柴刀洗锋。一炷香在长条凳后面烧着,等香烧完,正好洗完刀的两面。 夜风比以往要冷很多,嘶嘶的磨刀声,随风远去,庄里胆大的人惊悚的来到我家门前。 刺耳的磨刀声在众人耳边穿梭,老人们纷纷抬手,又叹息着放下。有个年轻人问:“爷,怎么了?”老人摇头说:“听老辈人讲,侩子手杀头,才会把刀的钢口正磨七十二,反磨三十六。不知道三夜要干嘛,但也为难他了,哎。” 在老人长叹中,我又用阴石收锋,也叫藏锋。 收锋的磨刀声很细腻,钻进耳里像磨在心上。围着的人听了没多久,有几个人像晕车一样恶心想吐,老人们忙着让他们别听,说侩子手的磨刀声吸魂。 不懂的人吓的哆嗦,我专心的单手磨刀,另一只手臂上的寒意在磨刀声下缩回了手掌。 像握着一块冰,冷的刺骨,冷的微热。 “呼!” 磨刀结束,我吐出一口长气。王曼好奇的问:“你……在干嘛?”关铃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声告诫说:“打听别人吃饭的手段是禁忌。” 我把柴刀架在凳子上,又点了一炷香,去茅房打了一桶粪,精心的浇灌着屋边的竹林。“小竹,三夜要进吃人谷,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实在没办法借你一用。慢慢吃,吃饱了,三夜送你。” 竹子是我小时候从山上挖的一小窝竹子根,十多年发展成了小片竹林。小时候总跟着爸爸守灵,庄里孩子都躲得我远远的,我只好一个人在竹林边玩和竹子说话。 爸爸说,竹子有气节,它不跟没节气的人玩。 风吹的竹叶飒飒响,我听着好像是小竹在笑,它好像说:“没事,有死而已。” 一群人见我对着竹子低语,跟我差不多大的青年说:“又发邪了,他又跟竹子聊天。”年长的瞪了他一眼,青年缩着脑袋不再吭声。 等祭刀的香烧完,我拿着刀不舍的在竹林里转悠,寻觅良久也没找到粗细适合,竹节正好的竹子。 嗖嗖。 我叹息着不打算再砍竹,风儿吹走了老叶,一根比大拇指粗一点,竹身匀称,底部往上,差不多一米二长度有九个竹节。 “小竹,闭上眼睛,很快就不疼了。” 我握着竹子抚摸几下,看准部位,挥刀坎了下去。咔,一刀两段,几米高的竹子倒下,我疲惫的拖着它出林子,没敢回头看,因为不舍得。 “切!磨把杀人刀,砍根竹子?”王曼小声嘀咕。我懒得搭理她,坐在门槛上精心修竹子,最后砍下一米二,有九个竹节的竹身,插在背后,把修剪下来的竹子埋到了竹林边。 在竹子坟前,点了一炷香,磕了一个头,这才开口劝慰庄里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走。 等女道士布置完,我们四人在堂屋商量着进吃人谷。 “养足了精神,明天正午进谷,那时阳气最重。”女道士说。我抚摸着竹子,皱着眉头说:“不行,明天黄昏进去。” 女道士点明黄昏进去的厉害关系,关铃根据实情说:“黄昏暮气重,等你们两找到谷中气穴,可能已经到了深夜,那时会很麻烦。” “我不懂风水,但与鬼打交道,自认不比你们差。正午入谷对鬼来说就是半夜行窃,我们是去借人家地盘转移地煞,不是打鬼的。”我表明自己得态度。女道士拍桌子说:“那样也行,我只负责寻穴,布局,跟鬼打交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气氛陷入紧张,我毫不示弱得盯着女道士说:“可以。” 关铃赶紧劝解,气氛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我与女道士之间的芥蒂没法抹平。商量完行动细节,她们回车上去休息。我端着靠椅坐到竹林边,抱着九节竹,与竹林对话。 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王曼惊讶的叫声把我吵醒。 天已经大亮,王曼捂着嘴巴看着竹林,之前绿油油的竹子,几个小时不见,全部枯萎。 关铃和女道士看着也大惊。烧好饭过来喊我们吃饭的老人,惊恐的看着竹林,又看了看我抱着的竹子说:“庄里的事麻烦你们了……” 竹子一夜枯萎的事情在庄里传开,人们却绝口不提,好像我家旁边的竹林本该是枯萎的一般。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带着王曼家家户户的收集着香和黄纸,王曼背着东西忍不住开口。我走在前面说:“没事,说吧。” 王曼整理一会言语,说:“为什么竹子会死?为什么要砍竹子,没听说竹子能打鬼啊?” “不管你跟着关铃学东西的理由是什么,干这行就得记住天地万物皆有灵。”我没正面回答竹子的死因,因为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我舞了舞竹子说:“伶伦以竹正音律,轩辕以竹调元气。竹能正音,调气。爆竹一声响,年兽都能吓走……你说竹子能干嘛?”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竹子的作用,我随便举了几个例子,王曼似有所悟的想着事情。 中午,我背着大包进山,女道士斜挎着八卦布袋,拿着一个罗盘轻装上路。走着艰难的山路,女道士倔强的不让我帮忙,她望着我的包,没少说我歪门邪道。 吃人谷,位于陈庄后山另一面。附近村子都传进了山谷,很少有人活着回来,即使能回来,过不久也会翘辫子。 我对后山很熟,还没到黄昏已经下到了山谷。不算狭窄的山谷,阴森森的没有阳光,也没有植物,一望无际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 “也不像记载上那么恐怖嘛!只是在山阴面不见阳光,有些阴寒而已。”女道士失望的看着山谷,愣了再愣。我停在谷口,在谷外搬了几块干燥的石铺了一个小台子。“你是从书上知道这里的?” 女道士点头。我差点没忍住用竹子插死她,老子手掌上锁着的东西一靠近这里吓得跟乖乖儿似的,她却只看表面。我瞪着眼睛说:“你最好趁着天亮,看清楚大方向,等晚上还要根据你看星星找气穴呢?” 女道士举了举罗盘,我望着山谷,黑着脸说:“这些石头下面,或者缝隙里面全是枯骨,罗盘在里面绝对失灵乱转。大姐,您老的实战经验不会只停留在给人看风水,开坛请神问鬼吧?”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她骂着点了点头。我扫描她全身道袍说:“方案变一下,等会进谷你得听我的。”她打断我的话说:“理由。” 我指着她帽子上的镜子,身上的八卦,还有兜里的纸符,以及我不认识的东西说:“你真打算拿这些对付鬼?”她说:“难道不行?” 不想弄死她了,我想弄死自己,这位就是实战经验欠缺的高手。我说:“你这行头……嗯,给你打个比喻,你拿着砍刀独闯黑帮老巢,会怎么样?还有,在城里你对付的对象很单一,这里谁知道有多少,你有时间开坛?人家站着给你贴符?一口沾着阳气的唾沫,比你这些都强……” 费尽力气给她科普实战经验,女道士不情不愿的卸下一些看着实用,真打起来却没用的东西藏在了谷外,算是留条后路。 黄昏,吃人谷升起淡淡的水雾,四周温度下降了很多。晚风吹在谷内发出呜呜声,听着很恐怖。 包里装着从陈庄各家收来的香和黄纸,我在摆好的石块上烧着纸,大把的点香。等天暗下来,谷中阴风阵阵,我对着山谷大喊:“山阳面陈庄陈三夜,烧全村香火,代表陈庄进谷办事,向诸位借道。” 回音在山谷中左右摇荡,谷内没有任何回应的趋势。 天全黑下来,女道士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这招到底灵不灵?不行让我来。”她说着转头要取家伙,我杵着竹子,挡着她说:“等。这是礼数,对人对鬼都一样。” 差不多烧光了所有香,到了晚上九点多,雾气笼罩的山谷突然刮起了狂风,风吹开雾气,露出一条不明显的路。 “有了。”女道士摸了摸袋子里的八件凶煞之器,抬步往里面走。我赶紧拉着她拽回来,她踩到一块石头往一边倒,还好我反应快,扯住了她背后衣服。隔着道袍,好像扯到了她内衣带子,我赶紧松手小声说:“没问明白,开门你就进去,知道人家是放狗咬人,还是请你?这不是找死嘛!” “感谢众位开路。”我对山谷拱手,摸出两块硬币说:“冒昧来访,能否打扰?” 心里默念着“钱通阴阳,天地为证”把硬币往地上一丢,一块是人头,还有一块在滑溜的石块上快速的旋转,怎么也不倒下去。 有天地做证,它们答应放我们进去,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第18章 夜访吃人谷(二) 叮。 硬币在光滑的石头上停止转动,却没有倒下去,而是滚落到一旁的石缝中夹着。 “没答应借道也没有不答应。”女道士摸了摸金钱剑,用眼神询问我的意见。我捡起硬币装进口袋,抓住空中烧了一半的黄纸放飞,说:“各位,请带路。” 黄纸慢慢在雾气中飘着远去,没走雾气散开的路。还好我们之前没走那条打开的路,不然真上了鬼当。 这时候跟着黄纸走需要的还是胆气。 “愣着干嘛?跟上。”我走入雾气,衣服没有湿,有一种披着湿衣服的错觉。女道士本能的缩了缩身子,拉着我的衣角默默走在后面。 天上有朦胧的星光,我默数了两千七百二十七步,前边出现一座断崖,黄纸飘了下去。 崖上笼罩着黑雾,望下去诡异的能看到崖底,一只只虚幻的鬼影沾在骷髅上,想要挣脱却挣脱不掉。我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脚刚要迈出去,女道士扯着我说:“你不要命了。” “山谷里哪会有悬崖?明知是假的却不敢走,那才会出事。” 我想着,不顾女道士的挣扎,强行抱着她跳崖。怀里的女道士吓的大叫,耳边只有呼呼的风,我平静的看着底下伸手要往上爬的无数虚影。 我们没有落到崖底,黄纸掉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山壁前,我们正对着山壁站着。再抬头,已经看不清天上的星光,奇异的是却能见到东西。 “鬼遮眼?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女道士不确定的问。 “瞎蒙的。”我摇了摇头,对着石壁拱手说:“陈庄陈三夜来访。” 女道士哼了一声,凝神四顾。一股强烈的寒意突然包裹我的双臂,胳膊上打着锁鬼结的黄布诡异的自然散开,寒意消失也带走了锁在我手中的鬼。 黄纸再次飘起,贴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我大方的对着女道士说:“主人有请,我们进去吧。” 担心女道士没懂我的意思,我猛的对墙壁撞了过去,结果,脚下踉跄撞了个空,眼前是一个古朴的院子。我身上的寿衣也变了样,成了一套白色长衫,头上还竖着白色的帽子,帽边还吊着串珠,顶上写着“冥”字,手中握着的还是九节竹。 “离魂了。”我瞬间明白自己撞晕在崖壁上,才会出现在宽敞的院子里。至于这身行头,不定就是阴间临时工的工作服,听说黑无常管勾魂,白无常管押鬼。 三个壮汉穿着大几十年前的老款短衫,面相不怒带凶,他们身后站着两排剪着短发,只留一根小辫子的队伍,看情况还真进了鬼山寨。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被绑在一边,嘴里堵着布条,眼神凶狠的挣扎着。其中一个壮汉拱手说:“我叫陈五,你有胆气和血性,不过你这一身皮,哼。” 我二话没说,扯了头上的帽子,脱点外面的白袍丢在地上。白袍诡异的消失,我身上很自然的出现原本的寿衣。“陈庄陈三夜,前来借道办事,请通融。” “有性格。”陈五哈哈大笑,指着被绑着的女人说:“借道可以,山有山规,这女人得留下做买路钱。要么你入寨,四当家就是你的。” 我笑着摇头说:“听老人讲古话,老辈子人要借道过山门,只要过了天梯,此后来去无阻,不知道是谬传?还是真有这规矩。” 众鬼神情大变,陈五铁着脸说:“有。” 四周阴风呼呼,真切的哭嚎声不知从哪里发出。场中还算平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上天梯就是踢山门,谁家的山肯大方的让旁人来去无阻?然而,我一直按规矩来,山有山规,山规就是它们立足阳间的基础,它们不能破。 正在此时,女道士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她挽着发髻,穿着飘逸的道袍,手上拿着一朵荷花,神情还有些迷糊。“这是哪?” “梦里。”我说着,暗想,这妞来头还真大,拿荷花的道统应该是八仙之一吧! 女道士似乎一下变聪明了,似笑非笑的对众鬼拱手说:“在梦里能见到诸位,真是三生有幸。” 众鬼也没多话,陈五大声戾呵:“摆天梯,请陈壮士过山。” 凶神恶煞的两排鬼消失,空着的场中出一根柱子,柱子两边插着锋利的山刀,刀锋吞吐着黑芒。 “众位,请了。” 我走到柱子前往上看了看,柱子直通天际,看不到顶。双手刚抓住两片刀,就感觉有人问:“多行不义,该如何?”我在心里答:“行正之不义,杀。对邪之不义,赦。” 回答着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踩着刀山,一步步的往上爬,看着非常轻松。然而我知道,只要某个问题失了正心,鬼气冲魂,刀会切断手足,魂魄受伤那可是真死。 到了顶部,我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军阀奋战中,一群人不抢乱世普通人,专门抢有钱人,偶尔还救济一下山下贫民,有一回他们抢了过路的大客商,大客商也不是啥好人,专门发战争财。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一寨子人被当地军阀血洗,丢下了吃人谷。 “陈三夜,我问你,我们该死吗?”不知道谁问。 “该。”我毫不含糊的答。那个声音又说:“我们不服,在乱世苟且偷生,从没欺压老百姓,为什么该死?” 我感觉手捏着的两把刀划破了皮肤,脚下的刀切入了脚底板,一种没法形容的疼让我颤抖。我答:“抢就是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刀陷的更深,我冷着脸继续说:“不弄清楚旁人身份就抢,害一寨人性命,不智。你们问该不该死?自然该死。如果问我你们有错吗?我不知道,真要说错,是乱世的错。但你们依旧该死。” 轰。 天梯崩溃,我完好无损的站在女道士身边。众鬼陷入迷茫,陈五最先回神,他拱着拱手说:“你说的对,被逼无奈去抢,那怨世道,但不能把抢当作理所当然。你们走吧,后面很太平,但内谷有种说不出的邪门,我们进去也会迷路。” 旁边两人提着被绑的女人丢在我脚边说:“她的怨气很重,你小心了。” 我和女道士带着女人出门,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只是梦里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地上很凉,我杵着竹竿起身,拿着冰凉的黄布条,看着山壁旁边有一条之前没看到的小路。没一会,女道士醒来,起身愤怒的说:“陈三夜,你这种做法我很讨厌。” “我跳崖,撞石头,凭的是感觉和胆子,真解释不清楚。”我笑着又说:“道长大人,咱们走了。” “我叫蔡奇不叫道长。”蔡奇气呼呼拿着金钱剑,捅着空气往前走。 黑漆漆的通道尽头躺着一具枯骨,枯骨手臂向着我们,它似乎要往外爬。骨旁有个烂墨斗、破碎的马灯、以及一块乌黑阴森的青铜牌。 我用竹竿翻转铜牌,一面刻着撬开的棺材,还有一面用篆书刻着“轻骑”两个字。蔡奇的罗盘又能用了,她没管骨头专注的算计着什么。 “这里!” 蔡奇在几十米外插下金钱剑,严肃无比的说:“把锁鬼的黄布条拿来埋下。” 我没动地上的骨头,也没拿看着很值钱的令牌,注意着四周走了过去。蔡奇拿着金钱剑撬开石块,一条正在脱皮的蛇在下面虚弱的吐着信子,新鳞片看着很软。 “**龙脉啊,如果把地煞引过来,这里会成为极阴极煞的凶地,会不会真养条阴龙出来?”她看着我手上的黄色布条,又看了看蛇,兴奋的像个疯狂的科学家。 “我检查过,这里很干净,没有脏东西。”我说。她瞟了一眼脱皮的蛇说:“这里有龙,脏东西顶不住地阴,要有也是僵尸。” 我背脊发凉,指着死人骨头的方向说:“你可别吓我,鬼是阴物好对付,僵尸那玩意……” “老娘专打僵尸。”蔡奇低头小心翼翼的又对小蛇说:“小龙龙,别怕,姐姐有个东西让你帮忙压着,等过了八天,你再把它放走,好不好?” 蛇艰难扭了两下肉呼呼的身体,好像在回答她的话。蔡奇说:“姐姐叫蔡奇,以后你就叫小龙女了。”她说着划破中指,滴了点血在蛇身上,又拿着冰冷的黄布盖在蛇身上,接着把石头放回了原位。 我不懂这些,留意着不远处的尸骨,越是平静,心里那种不安越重。 蔡奇异常顺利的把八件凶器按照特定的方位埋下,拍了拍手掌说:“搞定,陈庄应该没事了。” “陈庄没事,我们有事了。”我颤抖的紧捏着竹竿,望着遥远处的黑暗。蔡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过了好一会,她惊吓的捂住了嘴巴。 远处的山壁上有一个窟窿,或者说墓室开了一个洞。由于光线太暗,之前看着只是一抹黑,等眼睛适应黑暗,会看到那处的黑暗有层次感,等完全适应,就看到了窟窿,里面的棺材头对着窟窿,也正巧对着我们。 “阴棺当头冲,大凶。”我说。 第19章 夜访吃人谷(三) 风吹进窟窿,没一会,有阵冷风回旋出来,好像是对着洞口的棺材在吞吐气息。 蔡道士伸手探着风势,跨步丈量着距离。我握着九节竹,护在她旁边,紧张的问:“风水有问题吗?” 她紧握的罗盘突然落地,吓了我一跳。我紧张的问:“怎么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蔡奇连罗盘也没要,着急的拉着我走。我反拉住她,望着远处的人骨说:“人骨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说明它要跑却成了骨头,你认为我们能走回去的路?” “不退回去难道进墓?”蔡奇回望一眼窟窿,哆嗦的紧了紧身子。“墓在山壁里,以山势来说是上不沾天。以山谷来看,墓高出地面三尺,叫下不沾地。天不收,地不留,灵魂留在躯体里,你说墓里有什么?” 我没说话,握着九节竹小心翼翼的靠近窟窿,前脚刚踏进去,突然亮起一盏油灯。 油灯放在棺材头部,发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墓室。 “孤棺青灯!”蔡奇倒吸几口凉气,盯着棺材瑟瑟发抖。“青灯烧的是魂火,里面的人没死。” 我惊悚的退了好几步,指着棺材说:“根据材质判断,起码好几十年了,怎么可能?” “外面的后生帮帮忙,把棺材盖挪开一些。” 嘶哑的声音从棺材缝里挤出,听着好渗人。我和蔡奇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只看到了惊恐。 里面的东西敲着棺材,喊帮忙的声音慢慢变的尖锐。 蔡奇吓的呆站在一旁。我咬牙拿下青灯,用力抽起棺材盖,浓郁的药香扑面而出。只吸了两口,我就感觉手脚发热,脸像火烧一样烫。 轰。 一条腿伸出棺材,踹飞棺材盖,盖子旋转几下砸到地上摔得粉碎。我震惊的脑子空白,站着发傻。棺材里的“尸体”直挺挺的起来,宽大的血红袍看着像在滴血。 他僵直的跳到地上,转身对我咧嘴微笑,我吓的两腿发抖。 红衣人脸皮抱着头骨,浑浊的眼珠子凹进去半厘米,看不到鼻梁,这张脸的恐怖程度让我找出形容词。女道士突然回神,拿着纸符在手上挥动,挥了好几下,她着急的嘀咕:“燃啊!” “咳!” 红衣人咳嗽出一口浓痰,挥手优雅的扫了扫袖子说:“收起你的磷冥符,这里阴气太重,你的体温点不着磷火。” “你不是僵尸?”女道士傻眼了。红衣人蹦了蹦,看着我问:“我很像僵尸吗?” 您老一脚踹飞好几十斤的棺材盖,走路用跳的,说不像谁信? 我无奈的说:“非常像。” “哼。”红衣人冷哼一声,慢慢扭动脖子,一根细长的银针从他下巴挤出来。他像跳舞似的活动全身,叮叮铛铛的掉了一地银针,再然后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变成了一米六几,宽大的血红袍自然脱落,走出一位穿着道袍的老女人。 我瞅了瞅她的道袍,又看了眼蔡奇,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疼痛告诉我,这不是做梦,是真的大变活人。 “你师傅是谁?现在是光绪多少年?”老女人看着蔡奇。蔡奇老实回答完,小心翼翼的问:“您是?” 她们在认亲论辈份。我脑子里回荡着“光绪”两个字,用这个年号,这得一百几十岁了。 听老女人粗略解释,十个道士九个医,她只是用药吊着命,等待有缘人传承衣钵。偏偏进墓的人没一个敢掀开棺材,都拿了墓里的东西往外面跑,结果大多不得好死。 “后生,本来你与我有份缘法,不过……”老女人说着瞅了一眼蔡奇。 我识相的说:“你们聊,我去外面。”老女人说:“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委屈你在外面等等。” 走出两步,我猛的回身,竹子对着老女人的眼睛戳去。老女人想躲,身体却很虚,被竹子戳中了鼻子。我丢掉竹子,近身对着她胯下一脚,连着一拳打中她的喉咙。 老女人握着没发出的银针,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变化发生的太快,蔡奇根本来不及插手。她呆了呆,瞪着我说:“陈三夜,你什么意思?” “胸大无脑。”我把蔡奇拉的远离老女人,说:“她不是能一脚踹飞棺材盖吗?怎么被我两三下放倒了?你好好想想她的行为,跟你穿类似的道袍,有条有理的说出一些事,就真当她是你祖师爷了?” 老女人吐出好几口血,瞪着恐怖的眼珠子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指着破碎的棺材盖解释。“您睡的棺材盖上有棺老留的特殊标记,很不巧我在朋友家睡过棺老留下的棺材,认识那个标记。棺老生于民国,能给光绪年间的您做棺材?呵呵。” 我单手拎起地上破碎的棺材盖,盖子果然不重。“如果在几十年前,一脚踹飞看着几十斤的棺材盖,可以震住一群人。现在外面的世界变了,不仅起不到震慑,反而会被怀疑。” 我深吸口气,指着血色红袍说:“萦绕不散的幽凉气息,带着怨气的鬼,一直缠着您,您难道没有感觉?” “先展现出神奇的银针绝技,在已经认定蔡奇是您后辈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说出传承问题,是想让我们争传承吗?” …… 疑点非常多,我一条一条的仔细数着。 每数出一条,老女人的气息就弱一分,最后她疯狂的摇着脑袋大吼:“都该死,统统都该死。”吼完,她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一条清晰的影子从尸体上升起,快速的扑向蔡奇。我早有准备,拿着竹子抽中影子,大喝:“阴魂不散,死。” 影子在厉喝声下痛苦的消散,好像刚才只是我的幻觉,同时,那盏青灯也灭了。 “呼!” 搞定这玩意,我虚脱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吐几口长气。蔡奇不敢相信的说:“你把她打的魂飞魄散了?这么厉害干嘛一直装孙子?” “是我打的,也不是我打的。”我说。 仔细数落老女人的邪恶用心,压下她的邪焰使正长邪消,以九节竹抽下去,就算在极阴之地,她也抵御不住自己得罪过。说不好听的,她是被自己抽散的。 为什么在墓里能见到鬼魂?老女人的奇异针灸之术,真能改变形体?她又是谁?外面的人骨又是谁? 处理完后续,我带着很多疑问离开。 宽慰陈庄父老乡亲比抓鬼还麻烦,为了使村里人安心,蔡奇和关铃充当神棍连开三天的假坛,村里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等事情办完,我得知她们坑了村里八千多块钱,寒着脸说:“村民热情的款待你们,你们还真下的去手?”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要的越多,村里人越放心,懂吗?”关铃挑了挑眉毛,对王曼说:“干活前必须摆足高人的架子,宁可不干,也不能失了身份。” 王曼小鸡啄米的点头,眼中冒着小星星。 “对了,你有几天没送鬼下去了?”关铃转移话题。我在心里算算说:“五天。” “七天内,必须送只横死的鬼下去,不然下面会来勾你的魂。”蔡奇说。关铃对我说:“你还记得破日迎亲,带子成婚的那对新人吗?新郎昨天死在医院,我帮你接了单,顺便也收了钱。” 我懒得多说,叫上王曼直接出发。 父母健在,亡者年纪没过三十,灵堂一般设在屋外。我赶到亡者家里,见灵堂摆设的很规矩,打算去给主人打招呼,刚进屋就听到丧子的两口子在屋里吵架。 原来新娘回了娘家,婆婆坚持要让新娘回来戴孝,公公说:“人刚走,你就逼着人家留着奶娃,不准带孩子改嫁,人家能留下孩子已经不错了,还给你儿子戴孝?”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没插手这事。 等到晚上探魂,亡者果然没回来。大半夜抱出奶娃哭灵,亡者还是没回来。我简单的给家主说明情况,他着急的求我一定要让亡者能好好上路。 带着王曼在医院没找到亡者,又跑去他出事的地方,依旧不见踪影。 “一边去,我没时间跟你玩。”我正烦闷着,龚文画见地上的香火没鬼要,她跑出来吃野香。王曼拿出崭新的小棺材,抽开棺材盖,装了一丝烟雾在棺材里,又盖上盖子说:“画儿,你知道那只死鬼在哪里吗?” 王曼神神叨叨的摇了三下棺材,揭开棺材盖,倒出五块铜钱在手上。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卦象站了好久,说:“那只鬼去四家镇找媳妇了。” 她这是在陈庄演神棍演上瘾了。 “走。”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王曼欢快的跳上车说:“你还真信?” “它不去找媳妇会找谁?”我拿过小棺材,扣了点鞋底的泥土洒在里面,说:“龚文画,别到处晃荡了,天气预报说要打雷了,不想魂飞魄散的进来。” 挡风玻璃短暂的模糊,一股寒气哆嗦的钻进小棺材。我盖上棺材盖,随手丢到了车前说:“知道有鬼在身边,是这样招的。” 第20章 阴司烙印 “停车。” 我看着车外,路边刚过去的分叉大白杨,好像在一个多小时前见过。王曼猛踩刹车,问:“怎么了?” “里程表。”我打开车内的灯,仔细回想出发时的数字。王曼捂着嘴,诡异的看着里程表说:“沿着省道到四家镇,不到五十公里,已经跑了五十几公里。”她缩着脑袋又说:“感觉开了好久,还以为是夜里的时间难熬……” 看着她询问的眼神,我说:“两个可能,第一,鬼打墙。”王曼不耐烦的说:“这个我知道,那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第二,我们都死了,死在这块地方,但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于是一直在路上……”我随手点了根烟,对着前面的小棺材吐了口烟圈问:“龚文画,你说是不是?” 小棺材没有反应。王曼拧了拧她的大腿,疼的吸了口气。“我们没死。” “你怎么知道鬼不怕疼?”我忍不住笑了。王曼风情的瞪了一眼。“你怎么知道鬼怕疼?” 呸。 我一口唾沫吐在小棺材上,阴冷的寒意从棺材里冒出来,车内瞬间冷的刺骨。王曼嘀咕着说:“鬼还真怕疼啊?”她关掉空调说:“早知道画儿有降温的作用,我就不开空调了,免得浪费油钱。” 话还没说完,她全身冰冷,脸色发白。 在与王曼胡扯的这段时间里,我偷偷洒了点鞋底的泥在王曼屁股下,龚文画这才能顺势上王曼的身。之所以这么容易,因为王曼经历过请鬼上身,已经打通了某种媒介。这种叫通灵身,与走马仙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别用死人眼看我,王曼有开口说话的天资,你缠着我总有事吧?快说,我赶时间。” 见龚文画上了身不说话,我赶紧追问。 “我是你的鬼,你要负责。”“王曼”的声音变了,变的与模特龚文画一样。 我瞪着眼睛说:“你什么时候成我的?你活着是刘老头准儿媳,死了你是刘老头小妾,关我屁事?” “纸人。我刚脱离地缚,阴体很虚弱,你那时候摸我,我恢复的阴体里含有你的气息。”她说。 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鬼缠人必须有理由,她不能撒谎。我皱着眉头,无奈的说:“我算不算勾引别人小妾?” “王曼”摇了摇头,可怜兮兮的说:“不是我不想下去,引路的鬼差挡着不让我进门,说我身上有你的气息。你有阴司烙印跟他们是同僚,他们不能越轨带我下去。” “你确定?”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中指点着她额头。“如果是真的,有因果牵连你能沾我的身。如果是假的,你会被我烧伤。过来。” 阴冷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蔓延全身,一个哆嗦我清醒过来。龚文画已经离开王曼,沾在了我身上。 “阴司烙印,那可不是临时工。蔡奇和关铃到底与下面谈了些什么?”我想着,让龚文画回到小棺材。没一会,王曼睁开眼睛咆哮着说:“没经过我的同意,让东西上我的身,这么做太过份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摸了摸脸气呼呼的说:“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这是第三次被鬼上身吧?你居然有意识?”我真被吓到了。王曼错愕一声,迷糊的说:“有点像鬼压床,我能感觉到是画儿,她说什么我都知道。虽然我心里明白,但怎么也动不了。” 王曼这天份,不当神婆就是浪费。我真心竖起大拇指夸奖:“回去让关铃教你怎么送鬼,你就毕业了。” “别转移话题。”王曼纠缠着不放。我说:“这种随手请鬼上身,只要你稍微抵抗,都可能导致失败。给你讲清楚,就算你答应,但你能控制潜意识不反抗吗?” “外面的鬼打墙没解决,亡者的鬼魂也没找到,你好意思逗女鬼?”王曼哼了一声,头偏到一边。我说:“龚文画不上你的身,你身上哪来的浓郁阴气?阴气不够重,你怎么能看到鬼?看不到鬼,怎么解决鬼打墙?能让一辆车,我们两同时出问题,这东西能耐可不小。” “看到鬼?”她问。 “开阴阳路送人那天,你被两次上身,不是见到龚文画站在我背后吗?我只能凭感觉来分辨,但看不到东西。”我点了根烟,看着外面说:“这次得靠你能见鬼的本事了。” “怎么办?”她问。我拍着额头说:“跟鬼打交道,术法是其次,多动脑子行吗?既然是鬼打墙,当然是继续开车,认真观察哪里有问题了?” 车再次上路,开了大概十多分钟,王曼突然踩住刹车,紧张的盯着前面说:“两……两……” 射灯照了几十米远,几片绿叶贴着柏油路面飘着远去。我看了好一会,还是一无所获,无奈的说:“看到了什么?” “两只黄鼠狼在引擎上看着你。”王曼看着空荡荡的车头,哆嗦的说:“它们又对着挡风玻璃放了两个屁,又跳下了车。” 四家镇很早以前信奉的家神是黄、白、柳、胡,也就是黄鼠狼、刺猬、蛇、狐狸。遇到这玩意,我立刻松了口气,转身在后座拿了一把香和两刀纸下车,在车前烧掉。“两位大仙,小子是四家镇下面陈庄的,半夜到四家镇办事,有幸遇到两位供奉点香火。” 回到车上,我说:“别打扰两位大仙吃饭,绕过香继续出发。” 王曼惊奇的盯着车外看了好久,她开着车说:“两个家伙……”她缩了缩脖子,连忙改口说:“两位大仙围着香在玩。” 等车开出去有一回,王曼再次好奇的问:“就这么简单?” “你想多复杂?难道要跟它们打一架才行?”我摊了摊手,有些羡慕的说:“别以为人都像你能见到它们,真正的难点是搞清楚谁在整我们。” “也不看看姐是谁?” 王曼单手握着方向盘,仰着小下巴,挺着高耸的胸脯,一副很牛气的样子。 凌晨两点多钟,我和王曼找到新娘娘家,没想到新娘住在朋友家,她朋友住在镇初中里。 学校比我上学时更旧,周围没太多的变化,只是记忆中的模糊身影都不在了。 “避雷针怎么像随着要砸下来的样子?”王曼吐槽着校门石墩上的旗杆。我不爽的敲了敲她的头。“你见过手腕粗的避雷针插在两米高的地方?” “如果校门是铡刀口,歪倒的旗杆像不像要铡下的刀?”她摸着后脑。我看了看,说:“还真有点像,只要不像灵堂就行。” 没走几步,王曼指着远处说:“没有灵堂,但是有墓碑。” 老旧的教学楼前,新立了一块功勋碑,在夜幕的笼罩下,被一颗小树挡着,远远看去真像墓碑。走过去,只见透明的罐头瓶里装着沙子,上面插满了烧完的香签,一炷香正冒着烟。 王曼看了碑文,惊吓的说:“去年刚立的,上面的名字都是活人,用香拜功勋碑会不会不吉利?” “干什么的?” 一个老人突兀的从碑后出来。王曼吓了一跳,摸着胸口顺气。我说:“齐老头,你还没死啊?” 齐老头弯着腰,阴沉沉的说:“是三夜啊!你来干什么?” “找个女人。您老有没看到她带东西进来?”我走到老头背后,用腿低着他的后腰,拉着他的肩膀往后掰。咔嚓的骨骼声在夜里听的很清楚,齐老头吐出一口长气说:“舒服,还是你小子下手知轻重。你要找的人可能在a单元201。” 我拉着王曼没走出两步,齐老头在后面说:“有些事你别插手。” “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笑了。王曼偷偷转头看了一眼,惊悚的说:“他用香灰在抹那些碑上的名字,你真的不管?” “听我爸说,学校以前是停尸的义庄。齐老头是守义庄的,义庄被拆了后,他就给学校守门。”我吐出一口长气。“功勋碑上的某些人,当初吞了迁葬尸体的款子,一把火烧光了所有尸体,美其名曰支持火葬。” 四家镇地处偏僻,又是不同的民族杂居,殡葬方式一直按照风俗习惯在实施。以支持火葬为理由,在我们镇根本就是扯淡。可惜,义庄里都是没家人管的尸体,被烧了又有谁来出头? 王曼怀着心思默默往前走,到了单元楼下,她说:“功勋碑上有我三爷爷的名字,他好像在四家镇工作过几年。” “欠多少还多少,齐老头下手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强行插手可能适得其反。”爬着楼梯,我想了想又说:“关铃不是四家镇的人,她进入四家镇办事,也得通知一声齐老头。” “师父也怕他?”王曼不信的反问。我摇了摇头说:“不是怕是给面子。直接给你说吧,齐老头请神的功夫很邪门,他拜的是扫帚星马氏,封神演义里姜子牙老婆。被齐老头盯上的人,会很倒霉。” 王曼抖了抖,放弃了为她三爷爷出头的想法,快步往201跑, “啊!” 刚到门口,屋里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传出两个女人的尖叫。 第21章 忽悠鬼 陌生女人打开门,她眼中带着惊慌和恐惧。“你们找谁?” 我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巧新娘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她像抓到救星的说:“陈先生,您怎么来了?” “克夫相。”王曼莫名其妙的冷哼。“还不是为了抓你家的死鬼老公,不然谁大晚上到处跑?” “你是谁?我得罪你了,一副小三气质。”新娘扒开陌生女人,拉着我往屋里拽。王曼拉着我的胳膊往外扯:“这笔单子不干了,让她夜夜被鬼压。” 陌生女人吓的发抖,我皱着眉头看了看王曼又看了看新娘,感觉她们两的情况都不对劲。 “龚文画!”我突然问。王曼本能的接话说:“干嘛?”她发现说漏了嘴,松开我的胳膊说:“那个……听我解释……” “说说。” 我示意新娘松手,冷漠的盯着“王曼”。 她说:“刚到四家镇,土地爷让我上来带话。您用吞宝金蟾吞了鬼差的所有,里面包裹鬼差天定的司职。您顶替了鬼差的位置,土地爷让您有时间就去土地庙报道。” 新娘和陌生女人听到,吓得抱在一起。我想了会,又问:“土地爷为什么不自己来?这次你怎么上的身?” “我只是个小鬼,根本不敢靠近土地爷。”她委屈的低头捏着衣角,香肩小幅度的前后晃了晃,哆嗦的从口袋里拿出小棺材。“王曼带着我,她一直在心里想,有请画儿,有请画儿。” 我冷冷的说:“收起你的小心思,选王曼当替身只会害了你自己。她的命有多硬,超乎你的想象,想想她家纯黑的小玄猫,再想想她能见鬼,一般人沾了阴气会怎么样?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 “王曼”哭丧着脸,抱着我的胳膊,哀求的摇着。胸前的柔软看似无意的触碰,但我知道这只女鬼死了也没改生前的德行。我抽回胳膊说:“赶紧滚蛋,没事别到处跑,被外面那个老头抓到,有你哭的。” 龚文画哀怨的离开,王曼醒来对着小棺材猛吐唾沫说:“我淹死你,好心跟你沟通一下,居然想让我当替身?”她发泄的差不多,瞪着我说:“你真不是男人。” “我不喜欢熟女。”我说。王曼被堵的默不吭声,不时拿着小棺材敲两下。 旁边两个女人比没见到我们之前更惊慌。 “咳咳!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转移话题。新娘胆怯的说:“学长你一定有办法的。”她都没说什么事,又对一旁的女人说:“这个就是初三那个孝子,传说会抓鬼的陈三夜。” 那女人偷偷看了我几眼,说:“不是说他眉心有条竖杠,像有三只眼睛。舌头伸出来能包着鼻子……” “三只眼那是二郎神。”王曼咯咯发笑。 没想到被传成了这个样,我连忙又问:“屋里一声巨响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 “床塌了。”女人说着带我们进卧室。 房里充斥着女人特有的香味,整版的长方体大床,床尾从中间断了。我踢了一脚,脚踢疼了,倾斜的床纹丝不动。女人解释说:“这床是去年刚换的。”她跑到床上跳了几下,一屁股坐到床上说:“榻的莫名其妙。” “看你们惊慌的表情,到底还是什么事?”我问。女人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新娘犹豫一会说:“昨晚我们都做了那种梦,她睡在隔壁,我从不梦游,早上醒来却出现在她床上……” 梦游与鬼交重叠,还真够诡异的。 “还有,我睡觉很老实,这几天总感觉有人把我往旁边挤,然后就掉到了床下。”新娘继续说。 “这几天是几天?”我问。 “五六天的样子,几乎每晚都会被挤下床。”新娘小声嘀咕说:“那个……他好像没断气这么久,到底怎么回事?” “魂魄离体,人也不一定会断气。”我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四周,没有察觉到凉意。 感觉不到,不代表没有,妈妈躲进长命锁的时候,我也感觉不到凉意。我转头问王曼:“你看到亡者没有?如果确定是他,我就不用查鬼了。” 王曼走到客厅,指着一双高跟鞋说:“龚文画上我身的时候,提到土地爷,他就消失在这里。之后,我什么也没……”话戛然而止,她看着高跟鞋的眼睛,立刻转移到窗帘后面,又移到背景墙,最后停顿在一张老款的结婚照上。 女人解释说:“这是我爸妈补照的结婚照,难道有问题?” “他印进了照片。”王曼瞪着照片说。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我虽然看不到鬼,但在她看着鬼转移注意力时,一股薄弱的冷气从高跟鞋中散发出来,又缩进了鞋子。也就是说,鬼还在鞋子里,只是迷了王曼能看见鬼的眼。 “都别动。”我装着没发现它,慢慢走过去取下照片,把照片反压在地上,用手按着说:“王曼,拿黄纸贴上。” 贴上黄纸,我装着松了口气,跑到屋里没开封的神像前,取来香炉,点燃一炷香,心里默念:“阴司守灵人陈三夜,司职押魂上路。一炷守灵香扶亡者走好,让活人心安。” 冥冥之中,那股寒意不受控制的被抽过来,香火变的忽明忽暗。王曼瞪着眼睛说:“它怎么从鞋子里飘出来的?” “我受他父母所托守灵,占了大义。又有阴司职位,具备大势。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它没有防备之心,自然被拘了过来。”我简单解释,指着香破口大骂:“小子,你爸妈哭瞎了眼,儿子哭哑了声音,你还有心思在这缠老婆?真有种。” 大风吹开了窗子,窗帘鼓荡的哗哗响。 我抽出两根烟,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另一根插香炉里。“这么大脾气敢抽吗?” 点燃烟,烟快速的烧了一半,好像它愤怒的抽了好大一口。 王曼捏着粉拳,脸上看不出想法。两个女人吓的发抖,新娘颤抖的幅度可以用摇晃来形容。 “有胆子。”我赞了一句,冷着眼说:“你感觉被逼婚,很委屈是吧?” 香炉里的烟一次性抽完,诡异的一丝烟雾也没冒出来,烟灰依旧保持着一柱擎天的格局没掉到香炉里。 “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送新娘子下去赔你。敢吗?”我突然站起身,指着香发问。香火烧的很明亮,代表鬼应承了。 “奶娃是你播的种吧?” 香依旧保持着明亮,没有暗下去。我不屑的说:“当初没人逼你去播种吧?”又问:“让女人拿孩子要挟你娶她,才肯负责,这点不够爷们吧?” “你家供奉着关二爷,看你也不像混子,应该是感觉自己够义气,才供奉的?”我呵呵冷笑。“关二爷忠、义、信、勇、智、仁,你有哪样?一样也没有。你他妈的快奔三了一直啃老,整天游手好闲,让父母着急,这就是你的忠义?义气,没见你死了有几个人给你送花圈的。至于勇,你有勇气面对老婆脚踏两只船吗?没有。如果猜的不错,你就是把这事闷在心里,新婚当天喝多了才撞的车……” 我说的口水发干,扯过发抖的新娘子,接着说:“如果你像个爷们干过解决问题的事,那是她的问题。事后就算你抛妻弃子,老子也佩服你是条汉子,现在嘛……呵呵,做鬼还纠缠着不放,想来你也没想过解决问题,心里总想着别人对不起你吧。” 窗子里吹进来的风停了,香长亮的往下烧。我又拿了根烟插在香炉里点燃,说:“抽吧,谁被带绿帽子都过不去心里的坎。但爷们长一双肩膀就是扛事的,就算心里滴血,点根烟,依旧带着微笑往前走。” 香炉里的烟,一口气烧完,两根直立的烟灰倒下去,冒出浓烈的烟雾。 烟随意的飘散在大厅,有种摆脱束缚的解脱感。 “傻子,那个人只是用来气你的。你没钱,没长相,我贪图你什么,还生个孩子去逼你?”新娘歪坐在地上,眼泪唰唰往下流。旁边的女人红着眼睛给她递纸巾,没几下,也跟着新娘哭了。 烟雾绕着两个女人打转,王曼看着烟雾说:“那小子抓狂了,如果给他把刀,他能自杀。” “原来是场误会啊!行了,做鬼的别自责了。做人的也别哭了。”我没有情绪的说完,对新娘说:“走了,媳妇回去戴孝。” 我和王曼走到门外,等着她们处理后续。 “你说出那番话,老娘挺感动的,觉得你是个男人。没想到你这么铁石心肠。”王曼靠在门边抱怨。我板着脸说:“老子又没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让我怎么办?” “哼。”王曼小声吐槽。“安慰别人两句会死吗?” 你老公死了,安慰几句会有效吗?我暗想着,没接话。王曼盯着我的背后说:“鬼……不对,土地爷……也不对……” 她摇晃着脑袋,瞳孔越瞪越大,语无伦次的越说越离谱。 第22章 别逼老子屠神 寒流从背脊升起,我冷的哆嗦。 “王曼。” 我一声大喝,王曼从惊恐状态回神。我拉着她进屋,不带任何情绪对门外说:“家宅有私,非请勿入。” 嘭! 关上大门,我吐出一口长气。 “为什么要躲着土地爷?”王曼搓着冰凉的手,对着手心哈气。我说:“那不是土地爷。没人开坛请神,天地正神是不会主动来找人的。我两次请鬼差都是在灵堂前,灵堂也是神坛的一种。” “那?外面是?”王曼问。我说:“鬼,敢冒充土地爷的鬼。” 没过一会,两个女人换好衣服出来,新娘红着眼睛。“陈先生,我们走吧。” 她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也不打算说。我说:“你们家有酒吗?” 女人疑惑的在橱柜底下翻出好几瓶白酒,我让她两各自拿一瓶,又说:“你们等会出去,感觉冷就灌一口。” 两女颤颤巍巍的抱着酒瓶,王曼搓着手说:“我呢?” 哐! 我打开一瓶高度白酒,塞到王曼怀里说:“喝几口压压惊。”王曼接过酒瓶,皱着眉头小口喝着。 王曼是新手,被鬼迷眼还能理解。但龚文画本身就是鬼,她不可能分不清真假土地爷。我拿着装龚文画的小棺材,在地上放了两根香,一根枕在棺材头,一根枕在棺材尾。 三女紧张的站在一边,不知道我在干嘛。我打手势示意她们禁声,端着没开封的财神压到小棺材上,摸了摸口袋没有红钱。“王曼,把你的钱包给我。” 接过递来的钱包,我抽出一张红色老头头叠成长条,绑着财神手上的元宝,随后点燃。 钱刚冒出烟,棺材里有寒意往上冲,碰到火又缩进棺材。我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抽开一个细缝,解开财神手上半烧的钱,等火势旺盛了一点,把钱丢进了小棺材。 “神像开封,烧香启灵。” 我抽出五根香点燃,敲了财神头顶三下,瞪着小棺材说:“还不上来?” 虚弱了很多的寒意印到财神身上,五根请神香的香火忽明忽暗,证明“财神”到了。王曼指着财神上空的空气说:“画儿,怎么成了财神?” “这是请野财神的方法,文画离的最近又沾了钱气,能具备少量财神的威势,你带着它赌钱肯定赢。某些赌徒就是这样招小鬼求保佑的……”我随口解释,冷眼看着神像说:“龚文画,不管你见到了真土地,还是外面的假土地。外面那玩意,你给我使劲用钱砸。不然,我烧祭文告诉财神,说你亵渎神像,穷八辈子。” 一阵阴风吹出去,王曼呆呆的张着小嘴。我把神像塞到她手上,说:“拿着,你见到龚文画砸鬼不用心,就把神像摔了,反正财神找的也是它。” 走在寂静的校道,新娘握着一炷香过一会叫一声亡者,女人胆怯又好奇的赔在旁边。 王曼突然停住脚步说:“来了个扫把,它们三个打到了一起。” “你自己享受就行,别说出来吓人。”我杵着九节竹迎着寒意往前走。 三十厘米高的神像放在车前,王曼满身酒气的握着方向盘。 “带魂归家,生人勿进。” 新娘喊一句亡者的名字,她旁边的女人跟着喊一声。 “能别喊了吗?我渗的慌。”王曼灌了口酒,猛踩下油门,车快速的往前冲。 “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女人反问。 我在副驾驶上冷的发抖,这小子欠的债也不少,一路上好几股寒意找上了门。 咔嚓。 快接近县城,财神诡异的裂开一条细缝,裂缝慢慢变大,散落成两半倒下。 “滋!” 猛的刹车,车滑出好远。王曼惊恐的盯着前面。“土地爷变成了穿红袍的中年人,他抓住了画儿。” “血色红袍子,腰带是墨黑色,领口有圈白色?”我凝重的问。王曼转头说:“你也能看见。” 吃人谷里的血色红袍。 “它是来找我的,你先带他们回去,记住灵堂上的香不能灭。亡者吃不饱,是走不完阴阳路的。” 我提着车后的一些东西下车,王曼紧张的说:“我能行吗?” “这个给你,看到脏东西就抽。”我把九节竹丢到车上,又说:“相信自己,你能行。” 看着车尾灯慢慢远去,我活动两下身子骨,提着装东西纸盒到路边坐下。以黄纸为面,香为骨,唾沫当胶水,耐心的糊起了东西。 叠好一样东西,就用香固定在路边的泥巴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扎好了纸棺材和孤灯,以及魂飞魄散的老女人。 绕着纸扎四周撒了一圈外圆内方的冥钱,我这才蹲下身体点蜡烛和香。 “阴阳相隔,移形换地。” 我跪在纸扎前,给天地磕了三个头,烧起了纸扎。 纸扎烧的差不多,四周依旧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变化。我眼中的路还是路,树还是树,但鬼眼中会改天换地,以为在吃人谷的墓穴。 我喝了半瓶矿泉水,剩下半瓶倒在地上,在湿得点上了一炷香,拱手说:“千里迢迢寻来的老哥,请问有何赐教?” 聚精会神的盯着香,一炷香烧完,香火的明暗度没有呈现出有鬼接受的样子。我能肯定它们在旁边,只是它们不肯以这种方式交流而已。 一连烧了四柱香,天都快亮了,它们不走也不肯入局。我又点了一炷香,看谁耐心更好? 寒意从香下往上冒,香火暗的像要熄灭,却没有灭掉。 “来了。”我凝神注视着香灰,香灰过了好久才变得明亮,似乎对方在迟疑。 “在下陈三夜,请了。”我拱了拱手,捂着两块硬币说:“阁下能否先放人?” 硬币丢在地上是两个人头,它不答应。 “阁下能否先放人?”我再问。 对方还是不答应。我说:“事不过三,您再不放人,我们就没得谈了。您找我肯定有事,不然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两枚硬币丢在地上快速旋转,我点了根烟,看着不肯倒下的硬币,心有成竹的吸了口烟。 一根烟抽完,我甩掉烟头,用脚踩灭。躬身去捡还在旋转的硬币,手快要碰到,钱倒了下去。 虚弱的寒意快速扑到我脑后,后颈冷的发麻。龚文画与我有因果,她能沾我的身,应该是她了。我说:“滚回你的小棺材。” 寒意委屈的绕了几转消失,我笑咪咪的看着香说:“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冒充土地爷的?” “咳咳,它没有冒充土地,它是县城隍。”齐老头阴冷的声音突然出现,我吓了一跳。 “啥?城隍?”我顺着气。齐老头说:“听我师父讲……” 相传乱世的时候,棺老那一伙人挖了不少坟,惹得众鬼闹到了城隍那里。谁知道,城隍还没为鬼主持公道,几位挖坟的大爷做了件城隍袍,埋在打过仗的地下,每次埋七天,反复的转移了七次。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衣服诡异的成了血色,血衣穿在城隍身上,污秽了神职。乱世民不聊生,城隍袍一夜变成血色,可是大凶。几位挖坟的大爷在当地可是有名的先生,经过他们一忽悠,民众拆了神庙,怒骂城隍惹来兵灾,对乱世的不满全发泄到了城隍身上。 民心所向,城隍被推下神坛,棺老等人成功的干了一次屠神壮举。 我听的一愣一愣,不敢置信的问:“不会是真的吧?”齐老头说:“不管真假,但他确实是城隍。” “他没事来找我干嘛?”我有种人不好的预感。 “你自己跟他说。”老头拿出几块令牌插在烧过的纸扎四周,点了一炷香,蹲着马步,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不一会,他抖了几下,佝偻的背脊奇迹般的挺直了,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戾气。 “请神上身?神打?”我摇着脑袋,又问:“您是曾经的城隍?” 他瞪眼看着我,有仇恨、有唏嘘、更多的却是纠结。过了好久,他叹息着点头。 “我怎么相信你?”我说。 “你养父叫陈……你亲生父母……”他诡异的把我养父、干妈、亲爹亲妈……祖宗十八代全部说了一遍,连带我初中偷偷送妹子回家他都知道。 “停!”我赶紧问:“您有什么事?能办的一定帮。” “建城隍庙,重掌神职。”他以命令的口气说着,似乎我一定会答应。 “敬你是城隍才问您有什么事,别把尊敬当欠你的,懂吗?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还想再掌一方,受人香火然后骑在人头上拉屎?”我指着“齐老头”大骂。“真当老子傻啊?你假扮土地爷,让龚文画通知老子去报道,不就是想让老子走阴,魂魄离体?那样你才有办法收拾老子对吧?有本事你来勾魂,没本事就滚蛋。” “别逼老子屠神!没有香火,你只是厉害一点的野鬼!”我骂完,指着地上烧过的纸扎说:“城隍,我呸。没有齐老头拉你,你能从这里面走出来?” 第23章 客串送灰员 黑暗中,诡异的老头,脸色变了再变,拳头捏的咔嚓响。 “做鬼要认清楚状态,搞清楚世道,收起你的官架子。”我冷哼一声。“难道你还想动粗?只要你抬脚,齐老头就会把你镇压,你信不信?” 他沉默好久,压下火气说:“我再登城隍之位,掌一县阴司。到时,你可以在随意游走阴阳,对你的好处数之不尽。” “威逼不行转为利诱了?”我讽刺的笑着。“以你这种德行,活该被踢下神坛,留着也是为祸人间。” 说完,我站正身体,憋足气喊:“齐老头,回神了。” 齐老头恍惚两下,佝偻着背咳嗽好多声。“本想化解一部份棺老和陈家祖辈遗留下来的因果,免得到时候弄得你措手不及。哎……我把他带走了。” 齐老头收起东西,咳嗽着离开。 “姓陈的一脉到爸爸这绝后了。关铃两姐妹,一个死了,一个阴气冲天也不可能生孩子。两家都断了根,该有的报应都应了,还有什么遗留?”我追上齐老头,疑惑的发问。 “棺老探信,诸葛寻龙,陈氏镇鬼,秦武动土。”齐老念完,浑浊的双眼闪烁着精芒。“你说完了吗?” 探信,收集信息。寻龙,根据信息寻找确切的坟。镇鬼,负责墓里的邪事。动土,干力气活,挖坟的。 想到爸爸临时前一共交代了三次守灵,剩下的两家,一家姓秦,一家姓武。关、陈、诸葛、秦、武,全的到齐了。我退后好几步,说:“您知道怎么回事?” “老陈教了你那么多东西?真以为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齐老头摇了摇头说:“当年的恩怨谁也不清楚,一行人进了吃人谷,只有姓诸葛的出来,其余的人都留在了里面。有人说是内讧,也有人说是天收……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小时候也当故事在听。” 齐老头留下一堆疑惑,他在走之前提醒我,千万要小心姓诸葛的老东西。 天蒙蒙亮,王曼守在灵堂边,抱着九节竹睡着了。横死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官司在身,不宜在家久停。县城是火葬,亡者的尸体上午送进了火葬厂,魂跟着尸体进去却没跟着骨灰出来。 “关铃,你认识火葬场的人吗?”我着急给关铃打电话,说清楚了情况。关铃说:“你等等,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保证你在火葬场畅通无阻。” 打通关铃给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我们约好在殡仪馆见面。 大中午,我和王曼等在殡仪馆门口,王曼用手挡着阳光,看着烈日。“我怎么感觉这里的温度比别处要低?” “一夜没睡,还被鬼上身几次,你能感觉到热才有问题。”我随口胡说。旁边经过的人,吓的一口唾沫吐在我脚上,还说:“童言无忌。” 别人是无意的,我郁闷的用纸擦干净,王曼捂着肚子咯咯发笑。 “你们谁是陈三夜?” 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过来,一点脚步声也没有。王曼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女人问:“你是人是鬼?” 不是她不懂礼貌,是这女人画着死人特有的白浓妆,嘴唇红的吓人。 “你好,我是陈三夜。”我礼貌的站正身子点头。红唇女说:“你应该死了二十三年。” “哈哈。”王曼见我吃瘪,开心的笑了。没等她笑完,红唇女说:“你是小师妹吧?我跟着关师傅学过半年,看你面相注定克夫。” 真应了那句,有本事的都是怪人。 我简单说明来意,红唇女说:“平常不少人在火葬场里迷路,我带你去火化炉那边,看看你找的是谁?” 在火葬场从来不把尸体称尸体,都是当人称呼。 三个火化炉排在一起,启用了两个。走在送尸路上,偶尔有人推着纸棺材路过,王曼好奇的左顾右盼说:“也没见着东西啊?” 红唇女指了指天上的太阳没说话,王曼尬尴的狂吐舌头。 “那边就是火化间,一般人都怕火,不会在里面停留,大多会在送魂路上等着自己骨灰出来。”红唇女是个合格的导游,到了放骨灰的办公室,温度突然降低,王曼摸着胳膊说:“开空调了吗?” “你见空调孔了吗?这是日积月累下的阴气,普通人察觉不到。”红唇女随口解释,对我说:“听说陈先生挺懂行的,要不要客串一下送灰人。” 她嘴角微微上翘,挂着挑衅的笑意。王曼不爽的哼了一声,我说:“不好吧,我还要找人呢?” “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 红唇女把话说到这份上,我报出亡者的名字,刚要说生辰,她说:“行了。”我不悦的皱了皱头说:“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她让专门送骨灰的人脱掉工作服给我,我穿上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火葬场的格局,特别留意了送灰要走的路,以及拿着骨灰上亲属等候大厅的电梯。 等人捡完骨头,装进骨灰盒送来。 我恭敬的接过骨灰盒放在桌上,退后三步向它鞠躬,点上一柱子香说:“过门是客,吃两口,我送您出去。” 香几乎在瞬间进入了忽明忽暗的状态,一股寒流绕着骨灰盒打转。王曼瞪着眼睛,红唇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拿起骨灰盒,脚跺在地上踩响。 王曼不明所以,红唇女收起了戏谑的笑容。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我靠着送魂道右边,以四十九步为步伐节奏,一直走到电梯前,坐电梯到亲属等骨灰盒的大厅。 好多人在外候着,我站在电梯里面喊了一声名字,挂着袖章的孝子在旁人的陪同下接过骨灰盒,旁边那人递给我一个红包说:“辛苦了。” 带魂脚踏实地靠右走,鬼是认右边,也只跟脚步声;送魂不出门,免得把鬼带回去。等他们走出七步,我说:“慢走,不送了。” 懂行的知宾明白我是对死人说的,不懂的还以为我在送他们。陪着孝子的中年女人明显是个外行,回头说:“客气了。” 我面无表情的关上电梯下去,回到等骨灰的办公室。红处女拿着一只口红说:“你要的人在里面。” “这是红包。”我说。 王曼来回打量我们两一眼,说:“两位高手,你们能先别斗气吗?那啥大白天的跑这来干嘛?” “哪啥?”我问。红唇女拿着化妆镜在地上照了几下说:“只是有人没完全断气,被送进了火葬场,勾魂的黑无常来挥完钩子就会走。” 突然,火化炉那边传来惊恐的尖叫,我们走过去。 拿着记录本的女人吓的脸色苍白,旁边抬着纸棺材的说:“人烧的坐起来很正常,等时间长点,运气好还能见人打滚拍门大声喊疼。”记录员差点没吓哭。 女记录员颤抖的指着火化炉说:“尸体不是坐起来了是站起来了,还……睁开了眼睛。” 两个抬尸的老油条脸色难看,红唇女冷着脸说:“没人教过你吗?别提那两个字,有些事别在这说。”她没管女记录员的害怕和委屈,连忙对着四周拱手作揖说:“新来的不懂事,各位大哥大姐叔叔伯伯爷爷奶奶莫怪。” 红唇女说话的瞬间,我短暂的看到黑色身影飘进火化炉,它带着一个白色的虚影出来,又丢下白色虚影,潇洒的消失不见。 王曼兴奋的比划着说:“好帅,铁勾一出,谁与争锋?” 敲了下王曼的后脑,我摇着口红说:“走了,我们还要送它下去。” 红唇女伸出修长的手说:“我叫秦霜。” 姓秦? 我瞪着瞳孔,浑身发抖的看着她。她摸了摸脸说:“刚教人化妆,又不能亵渎死者,只好在我脸上化了。”王曼莫名其妙的踩了我一脚,不爽的说:“老娘肚子疼,你走回去吧。” “哎,等等。肚子疼和我走回去又毛的关系。”我赶紧拉住王曼的胳膊,又对秦霜说:“希望我们不要太快见面。” 秦霜还伸着手,我拉着王曼快速的离开。 “不就是胸大了点?手指长了点吗?”王曼开着车,狠狠的吐槽。“卸了妆,也许比化了死人妆还难看。” “我爸应该认识她爸,而且她家里应该会在近期死人,死的还是男丁,最后会来找我守灵。”我想着齐老头说的五个姓,结合爸爸留下来的三个遗愿,最重要的是陈、关已经断了根,忍不住做出了判断。 “什么?你说什么?”王曼结巴的问。我说:“没什么,瞎想而已,哪有这么巧?” 天慢慢阴了,等我们赶到墓地,乌云滚滚,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呼呼的大风,吹得一行送骨灰上山的人东倒西歪。 新娘紧紧抱着哭泣的奶娃,单手代替奶娃替亡者抬灵。 “这天气能开阴阳路吗?”王曼双手挡在前面往前走。我抬头看了看天说:“有点玄。要是打雷,说不好亡者会魂飞魄散。” “要不改天?” “怎么改?你没看到墓都开了?骨灰放进去的瞬间,只要定的葬期没错,阴阳路会自动打开。”我拿着装亡者的口红,凑近王曼耳朵大声说着。 王曼抖了抖,猛翻白眼。 第24章 关铃欲出手 轰隆。 乌云压着树稍,云层中雷浪滚滚。 “您先等等。” 墓地的工作人员拿着工具正要开坟,我赶紧上前制止。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我说:“天正在打雷,以免惊着魂,找几个人帮忙压压惊,住进去也会舒服一些。”真说开阴阳路送鬼下去,打雷可能会让鬼魂飞魄散,别人还不把我当神经病。 委婉的交流几句,我让亡者父母回避,又找了五个结过婚的女人过来帮忙,分别让五个女人各自拿了一炷香围着坟墓站着,留了一个空给我。 雷越来越响,就像炸在人头顶。 我看了看天,点了一炷香放在额头默念:“举头三尺有神明,三拜祭雷神。”对空拜了三下,把香插在墓顶。五个拿香的女人瑟瑟发抖,狂风吹乱了她们头发。 “守灵人陈三夜在此护灵,送阁下一路顺风。”我默念的打开装鬼的口红,这次不是单纯的寒意,虚幻的影子从口红飘了出来。 一声雷响,虚影绕到我背后,它吓的不敢动弹。 “打开坟室吧。” 我又点了一炷香拿在手上,与五个女人站成一圈。从上往下看,七柱香有点像莲花型,中央祭雷的是莲心,旁边的莲瓣。 工作人员撬开一块石板,知宾以奶娃的名义拿着骨灰盒放了下去,突然,下起了暴雨。 雨量很大,平地起水,水流快速往墓穴里流淌。亲属站在雨中,大多紧张的看着我。 “水流送阴,阴路顺畅。”我安慰着旁人,躬身把拿着的香插在骨灰盒旁,又让另外五女照着做。 又一声雷响,我眼前短暂的一黑,好像看到了什么,又不知道是什么?本能的出现了敬畏和恐惧,我忍不住身子微抖。 虚影绕着我不敢下去,我强压下心悸,小声说:“桥归桥,路归路,有莲花护魂,我帮你抗雷,没什么好怕的了。拿出爷们的胆气,吃口香,笑往前走。” 虚影回望了一眼送它上山的亲属,果断的飘向了我不知道的境地。 它走了,一股别样的阴气又印在了我额头。 暴雨并没有停下,工作人员盖好石板。后续是简单用水泥涂上,又或者做精致的修饰,都不归我劳心了。 跟着亡者遗相回家,我点了柱香,默念:“守灵人陈三夜,功德圆满,敬上一炷香。” 又与主家聊了几句,事了抚衣去。 “鬼都送下去了,你干嘛还跑回来上香,它又吃不了?” 车里开着空调,王曼脱了淋湿的衬衫,穿着一层咖啡色薄衣,清晰的印出了内衣轮廓。我看着窗外的雨,说:“礼貌懂吗?让亡者安息,生者安心。你忘记了陈庄的法事,事情都摆平了,你们为什么还开三天坛?”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小心我挖了你眼珠子。”她没接话茬,挺着胸脯莫名的开骂。 我转过头,盯着关键的部位猛瞅,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声。她气呼呼的说:“你还真看?” “骂都骂了,总不能被白骂吧?不过,真没有红唇女大,这是事实。”我板着死人脸,拿着装龚文画的小棺材,想起了那一屋子的小棺材。 天上下着暴雨,王曼家离的近,我在她家休息。半夜,雨停了,关铃找上门二话没说把我一顿大骂。王曼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出来,尴尬的杵在旁边不敢说话。 我捏着九节竹,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骂我不是东西也得给个理由吧?” “是谁说给人守灵,顺便把小东西带下去的?”关铃抡着袖子,一副不给个说法,就要动手的样子。 “单子是你接的,我去守灵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一声?” “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事事都要提醒你?”关铃怒火冲天,寒着脸又说:“要不你自杀,带着它们一起下去。” …… “停,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们都不舍得把小家伙们送走,非得装冷酷的显示大师风范?”王曼愤怒举起杯子砸地上,嘭的一声,好响。 我们停止吵嘴,转头齐刷刷的盯着她。王曼眼神游移,低头弱弱的说:“你们吵,我不插嘴了。”说完,她喊了一声小黑猫,冲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大厅静悄悄的,我坐在沙发上抽烟,关铃坐在椅子上喝水,谁也没说话。 “下次别忘了。”关铃放下水杯,往门口走。 她十二三岁就养着小东西,一晃二十一年,感情肯定很深。送小东西下去也意味着分离,她一定很矛盾吧! 我嗯了一声,说:“这么晚你去哪?我有事情跟你商量,关于陈、关、诸葛、秦、武,这几家的。” “救人,能帮它们多积点阴德是一点。”关铃握着门锁。“这几家的事情,以后再细说。” “救谁?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我脱掉王曼那种宽大的中性寸衫,跑到阳台取下微干的衣服套在身上,敲响王曼的房门说:“我跟你师父有点事情先走了。” 王曼缠着要跟着,关铃以她控制不住心绪,会让阴气鼓荡为理由拒绝。 搭着关铃略带嚣张的小毛驴,我扶着她的香肩问:“搞得神秘兮兮,什么事啊?还有你的小毛驴哪来的?” “上次收了刘老头五万,新买的。”关铃说的理所当然。“要办的事没法说,去了就知道。” 离县城不远的村子,四层的自建房里亮着灯,屋前两颗大桃树长的很茂盛。 “桃树对门,听说有烂桃花啊!” 我从车上下来,顺手摘了颗不大的小毛桃。关铃停好车,甩了个白眼。“你说的没错,这事还真跟烂桃花有点关系。” 敲门进屋,房子是农家大厅格局。大厅坐了好些人,神情各不相同,不过表面上都带着焦急。 一副高山流水的牌匾挂在橱柜上面,左右两边贴着细小的长方形红纸,红纸上画着符文,写着什么天君之类的东西。门、横梁、柱子……上方都贴着这些玩意,墙角也贴着,密集的堆在一起挺渗人。 关铃与人交谈后,一位中年妇人领着她上楼。我跟在后面,别人也没问我是谁。 见楼梯与二楼接触的上方,也贴着三张长方形红纸条,却与下面请的神不同,我忍不住停步。中年妇女问:“怎么了?” 关铃偷偷扯了扯我后腰,我说:“修这么大的房子费了不少心吧?”妇女不疑有他,说:“大半辈子就为了个窝,孩子平安也好……哎……” 接近紧闭的房门,淡淡的阴寒从门缝里挤出,还夹着熏人的怪味,有点臭,有点腥,更多的说不出来。 没等妇人敲门,里面的女人疯狂的大吼:“我说了没事,你再往家里带哪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就死给你看。” “三夜,你不是在大城市上过大学吗?该你冒充医生了。”关铃踮起脚,在我耳边悄悄说着。耳根麻麻的,我哆嗦一下说:“我又不是医生,怎么冒充?” 她在我腰间扭了一百八十度,我疼得连连点头。 “你好,我是人民医院……”我根据关铃给的信息,用标准的普通话随口胡说。屋里静了好久,女人说:“你真是医生?不是神棍?你们医院都说孩子没救了,你还来干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医院不敢收,是怕有个万一要负责。我私自出诊,真救不了,不会随便开药,你们也告不了我什么。万一救活了,你们家答应的……”我顿了顿,故意对旁边的妇女说:“您看到了,这是她不肯开门,那个出诊费……” 妇女也挺精,配合着连连哀求。没过多久,头发蓬松衣衫混乱的女人打开门,她看了看,说:“你是医生?”我不爽的点头,说:“到底看不看?” 女人见我语气挺不耐烦,拉着我进房,又推着关铃和妇女出去。我看着关铃说:“她是我们院护士长。”妇女想留下却绕不过疯狂的女人,只好在门外等着。 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光溜溜的躺在床中间,皮肤白里发乌,脸色铁青,看着就是个死人。大腿间有着水迹,床边放着清理过排泄物的水盆,证明小孩大小便失禁过。 然而,我在关铃眼中读出了“能救”的意思。我送下去两个鬼之后,对魂魄的感知力莫名增强。小孩没了呼吸,上空飘着淡薄的阴气,阴气似乎艰难的抵抗着一股撕扯之力,可能随时会被拉走。不管撕扯之力是什么?救活这种双脚踩在鬼门关的人,也太玄了,连我都不信。 “没救了,我们走。”我扫了一眼,故意迟疑了一会,转身往外走。迟疑,是暗示女人可能有办法。让她潜意识认为我们能救,才更方便出手。 女人抓着我的胳膊,慌张的哀求:“您一定有办法,一定要救救珂珂。我有钱,只要您……”她说着翻箱倒柜,存折、银行卡、金银首饰……只要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25章 养尸锁魂 女人蓬头盖脸的跪着,捧着一堆东西。 “谁不喜欢钱?真没法保证能救活,如果出了事,可是人命。”我假装不舍的往外走。 不保证的潜意思是有机会。女人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我的腿说:“求您了,只要您尽力。” “丑话说在前面,救不活你可别赖我?当然,救不活我也不会要钱。” 纠缠一会,我看差不多了,嘴上才松口。女人见我是为了钱才动心,这时又说救不活不要钱,她眼底期待的光芒更盛,一个劲点头。 “你到外面等一会。”我皱着眉头去翻小孩的眼皮,瞳孔涣散,完全没有焦点,与死人没有任何差别。 “好!好!好!”女人似乎对我更有信心了,到了门口迟疑着要不要出去。我不耐烦的说:“人都快死了,难道你还怕我把他怎么招?出去出去。” 说话也讲技巧,别人都说孩子已经死了,我说的是快死了。女人听着不仅没生气,反而手足无措的开门出去。 “该你了。” 我吐出一口长气,示意关铃动手。 关铃没说话,严肃的拿出一个小棺材,放在小孩额头。从小孩的脚开始按,一寸一寸的向上好像赶着什么东西,到了胸口,她手指快速的变化的按了几下,一巴掌对着小孩胸口拍了下去。 我看的一头雾水,静静的注意着小孩魂魄的动向。 关铃的手再次上移,到小孩额头的时候,她拿起小棺材拆散成六块。 “棺材,盖为天,底为地,前为阴,后为阳,左为纵,右为横。涵盖六合宇宙……” 关铃把棺材底垫在小孩背后,盖子放在肚脐下,棺材头放在头顶,后面的那块靠着脚,左右两边靠着小孩胳膊。拆散的棺材片,全部贴着小孩,就像把小孩装在棺材里。 我认真听着她讲解,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 做好这些,关铃再次按小孩身体。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小孩头顶的阴气慢慢往下移动。我看着魂魄诡异的被慢慢扯进身体,瞪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关铃来回按了好多次,小孩魂魄真被扯回了身体。她以最快的速度,组装好小棺材,递给过来说:“棺材上刻了他的生辰八字,以养尸法把魂魄扯回躯体,现在三魂装在棺材里。你拿着棺材,找个阴气重的地方竖着埋下去。车箱三罐鸡血,每过一炷香,浇灌一次……弄好后,再挖出来。” 我接过棺材和车钥匙,没有细问养尸法,走向房外。 “陈医生,你放心回去拿药,我会照顾好病人的。” 刚走到门口,我听到关铃的话,回头一看,小孩依旧昏迷肚子却在微微起伏。 女人焦急的在外面等着,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说:“孩子在昏迷之中,一切按护士的要求办。要是出了问题,别怪我见死不救。” 女人激动的全身发抖,使劲的点头,真担心她把脖子的颠断。 开着小毛驴,我找到一片阴气重树林,取出车里的三罐鸡血、小铲子、香……还有一些杂物,打着电筒走向树林。 刚下过大雨,树上滴着水,脚踩在地上滋滋响,在黑暗的林子里听得特别清晰。凭借着感知,打着电筒往阴森的地方走,突然,灯照在一张扭曲得人脸上,吓了老子一跳。 认真照了照,发现是一颗槐树树皮纠结在一起像人的眼睛鼻子。我走过去,用电筒敲了敲树干说:“哥们,就你的阴气重,借点阴气用用。” 几滴雨水掉在我脖子上,凉飕飕的,我说:“别那么小气,不会亏待你的。” 我抽出香,在四方各自点了一炷,说:“各位过路的,吃了香都躲远一点。免得被伤着……”弄完,这才给槐树点了一炷,对着“人脸”说:“您一边看着就行,别捣蛋。” “坑,长宽三寸三,深九寸九,九九引地阴。” 凭借着感觉挖了个坑,我念叨着,竖着把小棺材放下去。 打开一瓶鸡血淋在棺材上,看着血往小棺材里浸,闻着泥气和腥味混合的味道,在阴森的树林里,我也感觉背后发麻。快速的填好土,点了一根香记时,点了根烟猛抽。 当一根香烧完,我打开一瓶鸡血倒在地面,没想到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下过大暴雨,踩一脚水都冒水,血浮在地面却慢慢往下渗,等再一根香烧完,正好地面堆着的血水渗透了个干净,好像被小棺材给吸了下去。 这玩意太邪门,我赶紧倒下第三瓶,等待再烧完一根香后挖出小棺材。 林子里静悄悄的,连虫叫都没有,我抱着手电筒,感觉香烧的非常慢,自言自语的和槐树聊天,用来打发时间。 “大哥,你在这多少年了?”我无聊的胡扯,突然有个声音回答:“好几百年了。” 我拿着电筒照了照四周,只有带着水汽的幽风,屁的人影也见到。找了半天,才发现脚下有股聚而不散的寒意,真被鬼玩了次灯下黑。我忍不住吐槽:“大哥,鬼吓人,吓死人,知道不?”只有在人精神恍惚的时,鬼才有可能被人看到或听到,这还只是有可能。 给它点了柱香,我说:“相逢是缘,最早那柱香是给槐树的,不能厚此薄彼,这柱请你。” 我定住了心神,鬼想跟我聊天它也做不到了。 虚惊一场,时间也快速的流逝。我拿着铲子挖土,越往下挖越心惊,泥土上一点血水也没沾着,等挖到小棺材,棺材板上染了一层淡红。 “还真邪门。” 我取出小棺材,点了柱香,慢慢埋土。“填坑九寸九,还阴入黄泉。” 送走极阴,我向槐树和老鬼道别,吹着口哨往林外走。 “偷车贼?” 远远的,见着有个人影绕着路边的小毛驴打转,我嘀咕一声,打量下四周,呵呵笑了。 “过路的哥们,想弄点钱花不?” 借着自己身上还沾着阴气,我点了柱召鬼香,等香忽明忽暗,随口问了一句。阴风围着香转了一圈,我在身上扯下一根线头,点燃说:“前面小贼偷盗本人事物,以此物为证,转赠偷窃因果,过路的各位尽管帮鄙人收账。” 不长的线头烧完,我把香扯起来,香头对着泥土插进去。 香吃了一半被灭,游魂野鬼还不郁闷死,它们又有正当理由,于是,一阵阴风对着蹲在小毛驴旁边的人影刮了过去。 男子拿着气压钳,咬牙弄着车锁,突然冷的哆嗦。“邪门了,哪来的冷风。” “嘭!” 我慢慢摸过去,躲在暗中,丢了一块小石子砸在他背后。他回身大骂:“谁啊!” “你……说……呢?”我站着没动,低着头,阴沉沉的说着。 电筒光照过来,男子吓的退后几步,喊了一身鬼,连滚带爬的跑了。我穿着老款唐装,本来脸色发白,又举着发红的小棺材,在昏暗的电筒光下,是人都会被吓着。 吓破了他的胆,游魂野鬼才更方便入侵。如果小贼感冒发烧治不好,他应该会找神婆之类的人,不管神婆有没真本事,只要烧钱小鬼就会离开。 看着一阵阴风跟着他远去,我快乐的骑着小毛驴离开,心理一点负担也没有。 回到小孩家,楼下乱轰轰的吵着。刚进门,屋里人又不出声了,我懒得多管,直接上楼。 疯狂的女人看到我连番感谢,我说:“别激动,还没好呢?你在外面等等,用药不方便人看。”她这次虽然不舍,却一点也没迟疑,出去顺手带上房门,还上了反锁。 关铃真像专业护理,认真照顾着已经穿好衣服的孩子。 我拿出小棺材,关铃瞟了一眼,惊讶的说:“你怎么把棺材养成了这样?难道找到了极阴之地?” “什么极阴之地?不就是接引了一下阴气吗?”我以为谁都会引地下极阴,迷糊的发问。关铃严肃的说:“看来我父亲说的没错,陈、关、诸葛,三家合一……”她话说到一半停住,我着急的问:“三家合一,怎么了?” “能挖神仙墓,天下哪有神仙?”关铃摇了摇头,又说:“倒是你玩鬼的本事,加上我玩尸体的本事,不定能制造个真正的僵尸来。” “别开玩笑了。”我想到会动的尸体,哆嗦了一下,没敢继续往下想。关铃再次拆散棺材,六块棺材板像有吸力一样沾在小孩身上,她从上到下按着小孩身体说:“送三魂进身体,这样转胎的吸力就扯不动他的魂了,只要等村里下崽的牛崽难产死掉他就会好。” 转胎?我还真听过,简单理解,就是某个人死了,会有某个生灵出生,它们是同一个灵魂。自古相传的原因是,在阴间投胎的指标重复了,就像这个小孩,人是他,牛也是他,不管活哪个,都是他这一生,至于为什么时间不对等,据说是六道轮回的时间不同。 “你用养尸的方法,留魂在身体里,抵抗转胎?”我忍不住震惊。关铃瞪着眼说:“刀能杀人,也能护人。不像某些人,用守灵的方式杀人,连鬼差也坑。”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关铃说:“事情还没完呢?母牛难产,胎儿能死,母牛不能死,不然这孩子就欠了大因果。接生的兽医谁知道是什么货色?你得想办法拖住勾兽魂的牛头马面,以防母牛有个万一。” 第26章 梦里戏鬼 哞!哞! 凌晨四点多钟,依稀的牛叫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安静。牛棚内灯光有些昏暗,一头牛躺在地上,痛苦的打着鼻响。牛尾放着一捆稻草,用来垫之后出生的小牛犊。兽医掀起牛尾,紧张的看着产道。“叫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水泡出来?” 牛生崽会先出水泡,水泡有胀产道的作用,那么大的牛犊才能顺利生出来。 我拿着木棍绕着牛棚外画圈,棍痕差不多两三厘米深。听到屋里的动静,我加快了划圈的速度,好不容易才把牛棚绕一转。 “谁在外面?”牛的主人在棚里问。我走进去简单介绍自己,又说:“正巧路过,好奇的过来看看。” 牛主人着急母牛,客气几句没再出声。我给他一根烟,又塞了一包到兽医口袋说:“您忙,我就看看。” 兽医推脱几次,勉强把烟收下。我借蹲在牛尾旁的时机,拔了一根尾尖的毛,又说:“听着叫声,心里跟着发酸。”说着,我假装不忍心,走到牛棚外,点了根烟抽着。 等两人适应我的存在,我继续干没干完的事。 拿着准备好的沼水,沿着画好的圈浇了一转,又均匀的撒了一把糯米到里面。这才算弄好了挡牛头马面的坑,我紧张的心也松懈了一点。 沼水,村里人没吃完的菜汤、米饭、洗锅水……倒在缸里用来喂猪的混合产物。沼水混合着各种气息,鬼都不愿意沾。糯米能通阴,又有粘性,万一牛头马面因职责所在闷头过河,也能挡它们一会。 “水泡出来了,出来了。”兽医压着声音。“还好沾的血不多,应该会母子平安吧!”语气不是很肯定,反倒像一种期待。 “时间不多了。”我暗想着,用红布包着牛毛,在牛棚后挖了个坑埋下,又用树枝搭好简易的缩小版牛棚。以移形换地那招,换了场景,等牛头马面到这里来找牛。 我也没管会不会坑哭两位勾魂使者,在“假牛棚”四周布满了坑鬼的陷阱。 最后封住牛棚东、南、西三个方向,不让鬼走。在离牛棚十八米开外的地方,我架好带来的小炉子,用干枯的槐树枝生起火,放上小水壶烧水。 槐树枝烧的是阴火,煮开的水阴气很重,可以泡鬼茶。 又用砖头在炉边叠起一个墩子,摆上三个漏底的杯子。我蹲在旁边烤火,静等牛头马面驾到。当然,我情愿白忙活一场,也不希望它们来。 “唐先生,差点把您忘了,您也烤烤火。” 水烧到半沸,我提着小水壶浇灌在装唐先生鬼魂的小茶壶上。寒意在茶壶内翻腾,慢慢的,小茶壶外升腾起水雾。 一旁响着痛苦、凄惨的牛叫,雾气在火光边显得鬼气森森。 “是不是冷啊?要不放您到炉子上烤烤?” 等炉子里的槐树枝没了明火,只有木材的火星。我把小茶壶放到炉上,烧起了里面的唐先生。没了明火的槐树枝,烧的才是真正的阴火。据说,用这个烧鬼,与把活人丢进火里是一样的。 小茶壶里没有水,诡异的冒着冷气,蒸腾的是唐先生的鬼体。 烧了大概一刻钟,我点了一炷香,绕着小茶壶上空转了一圈,插在地上,冰冷的说:“焚香续命。唐先生,蝼蚁尚且偷生,您吃还是不吃呢?” 突然,两股特殊的寒意出现在我面前,不用想也知道勾魂的来了。 我装着没发现它们,继续虐待着唐先生。陈庄风水局的账,得慢慢算。 “两位,管的太宽了吧?” 地上的续命香瞬间烧完,浓郁的烟雾冲进小茶壶,为唐先生护魂,小炉子底下明亮的火星也突兀的熄灭。 我盯着两股寒气,脸色比它们还冷。等了一会,我微笑的提着已经冷下来的水壶往无底的杯子里倒水。“两位应该感觉到不对劲了吧?这只鬼生前布的八门凶煞连着整个村庄,势要让小村灭门绝户,里面有大因果。你们好心出手救鬼,可是沾了因果哟。” 阴风掀得杂草东倒西歪,牛头马面慢慢浮显在了火炉边。 我见它们显形,有些意外。牛头虚影气得身形摇摆不定,说:“同是阴司同僚,算计我等意欲何为?” “算计?我有吗?”我继续往无底的杯子里倒水。“喝口茶消消火,有什么话好好说,不用这么大火气。” “哼!封住三个方向,又在离牛棚十八米鬼门外守着,不是算计是什么?”马面说。 我摇了摇头,指着装唐先生的小茶壶说:“我在鬼门外煮鬼怎么了?以我与它的因果,别说煮鬼,打得它魂飞魄散,也不会有恶果。” 马面拿着的棒子发抖,牛头跺着叉子说:“强词夺理。” “煮鬼是我的权利,帮不帮它是你们的权利。我有强迫你们出手吗?”我笑看着小茶壶,又问:“对吗?” 牛头马面被问的哑口无言,顿了好久,耿直的牛头说:“我没弄清楚而出手,我欠你一个因果。” 我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一炷香点燃,插在地上说:“祭厚土,地为证。”香上的烟雾快速缠上牛头,它不还完这个因果,烟雾不会消散,这相当于写了一个具有法律效应的欠条。 “你……你……”牛头虚影气的差点没消散。 欺负耿直的牛,我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但不拖住它们,牛棚里的母牛就完了。 “来,来,来!喝茶……”我又往无底杯里倒了一圈水,拿过装唐先生的小茶壶说:“唐先生,这次算您命大,遇到了牛头使者。下次是点你的魂灯呢?还是勾舌头呢?” 牛头马面救错了鬼,我还特别提出来,它们被恶心的差点暴走。 “哼。”牛头不悦的消失。马面消失后又出现,说:“身具阴司烙印,应当心存善念。以你的作风,长此以往,难免陷入邪道,慎之。” 马面消失,我对着空处真诚的鞠躬感谢。暗想:“要不是为了救牛,真不想逗你们玩。不好……” 刚想提醒它们要小心,哪知道两个家伙已经掉进了沼水里,秽气的笼罩下显出两个袖珍版的小人,一个顶着牛头,一个顶着马脸,小胳膊往坑外努力爬着。 “喂,要帮忙吗?” 它们下半身被沾在水里,我强忍着笑意,蹲在坑边发问。牛头愤怒的哞着,马面也怒的发出嘶嘶声,我抓着后脑说:“坑是我挖的,跳不跳?依旧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牛头不挣扎了,它问:“你在救里面的牛?” 我刚准备承认,话到嘴边连忙吞了下去,吓的背后冷汗直冒。只要我承认阻拦它们勾魂,这扰乱阴阳的罪过就会落到我头上,这比牛头帮唐先生的性质严重多了。 谁再说牛老实憨厚,老子绝对动手打人。我答:“晚上睡不着,无聊挖了个坑。救什么牛?我不知道啊!原来两位兄台,是上来勾魂的啊?” “老娘认栽,姓白的小白脸,别落到老娘手上。”牛头见我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它愤怒的咆哮。 “母牛?” 我盯着它上看下看,怎么看都不像是母的。 马面也不挣扎了,竖起袖珍大拇指说:“你不知道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在阳间都是同一个形象?你在我们眼中也是白无常形象,分辨谁是谁靠的是阴司烙印。小白脸,你很有种。”他偷看一眼牛头,扭头看向一边。 “时间到,我们走。”牛头额头一闪,一个小牛的形象印在我眼中消失不见。我再看她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妩媚女人,只是头上有两只可爱牛角,破坏了冰冷的形象。她说:“小白脸,有本事永远不死,也别下来。” 不等我反应,她和马面已经消失不见。 “啊!怪物……” 惊恐的尖叫声从牛棚里发出。我抖了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提着水壶,站在熄灭炉子边睡着了。 啪! 一巴掌抽在脸上,我疼了吸了口气。“什么时候睡着了?” 想了一会异常真实的梦境,看来牛头马面显形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又想到在梦里坑了牛头马面,调戏了牛头,我忍不住缩着脖子想,我有那么猥琐吗? 牛主人跑出牛棚,惊恐的撞到我,我才回过神。 进牛棚一看,母牛瞪着无神的眼睛,稻草上的小牛犊皮肤皱巴巴的,像堆积的鳞片,小牛脸也不像牛,倒像神话里的麒麟。兽医哆嗦的坐在地上,指着小牛犊说:“牛生麒麟,猪生像。生出了一头死麒麟,大吉里带着大凶……” 他失神的反复念叨,发疯的对小牛犊作揖。 母牛虚弱的转动脑袋,充满母性的看着变异的小牛犊,眼眶里还带着一层水雾。它呆了好久,转头看我的眼神好像充满了人性化的感谢和哀求。 传说牛哭的时候能见鬼,感谢的情绪我能理解,但它又哀求什么? 第27章 身世迷局 关铃得知牛生麒麟的事,一项淡定的她也出现了慌张。 我看了看床上的小孩,脑子里闪现着变异牛犊的样子和母牛那种人性化的眼神。“怎么了?” “没想到转胎的是只麒麟,通常异兽出生都活不过一刻钟。但麒麟活着出生,随后死亡是吉兆,死胎降世却是厄兆。”关铃看了看小孩。“这因果我们已经接手了。” 我心头爬上了一层愁云。 “咳咳!” 细小的咳嗽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小孩闭着眼睛动了动,过了好一会,睁开了眼睛。 “陈医生……陈医生……珂珂醒了吗?”孩子妈在外面轻轻拍着门,激动的小声寻问。关铃打开门,神情疲惫的女人看到小孩,趴在床边嚎嚎大哭。 “妈妈……我好怕……看到了好多血……”小孩张开干裂的嘴唇,跟着哭了。 看着母子两,我心里的愁云慢慢散去,让我再选一次也干。转头看关铃,她面无表情,眼底却带着笑意。 “孩子送去医院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康复,答应的钱也该给了。”关铃残忍的打破了温馨的画面。 女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我们取了十万块钱。她说:“卡里还剩几千块,我想留着给珂珂养身体。” “不行,你说过是所有积蓄。”我在取钱的路上弄清楚因果纠缠,铁着脸要钱。 她不完成约定,死麒麟的因果无法完全转嫁到我们身上,孩子就不能彻底摆脱转胎的干系。 女人哭着跪街边磕头,吸引了不少人在远处对我指指点点。关铃看情况不对,躲到旁边,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不是什么医生,我是四家镇陈庄守灵的,希望你能说话算数。”我蹲下身,小声低语。女人不说话,额头在地上磕的砰砰响。 我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三声,一!” 人群都是同情弱者的,何况是个娇滴滴的病态小少妇?银行两个挂吊牌的跑出来,指着我说:“别在这闹事……” “二!” 这事根本没法给普通人解释,我说。“不给,后果自负。” 女人哆嗦又取出几千块给我。我接过钱,装进口袋,拿出那十万块塞回她手上说:“你的钱给我了,这是我给你的。”这样就转嫁了因果。 女人拿着钱发愣,旁人也看的莫名其妙。 “让让,请让让……” 我刚走出人群,一阵寒风吹来,突然有个男人中邪似的拉着我冲到马路中间站着,拽着我不放。一辆商务车急忙刹车,差点就撞到了我们。 马路对面一辆车莫名的过线,朝着我们撞来,抱着我的男人突然清醒,他松开手,我慌忙的跳开。嘭的一声,车撞到男子,又撞在商务车上。 夹在辆车中的男子血流了一地,死了好一会,他诡异的抬头对我笑了笑,再次趴倒在车头。 人群都吓傻了。 警察和救护车来的很快,很多目击证人心有余悸的说着男子的情况。有小孩说:“看到有个黑影扑在那个叔叔身上,那个叔叔又拉着这个叔叔到马路中间……” 我跟着进局子还没录完口供,警员接到一个电话,没有再问什么,直接把我给放了。 “查出来了,找你的是四家镇雷冲,不知道它怎么变成了厉鬼,满身煞气能在大白天出现。”关铃站在警局外,穿着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我差点没认出来。 仔细回想那股寒意给我的感觉,还真是雷冲。我甩了甩脑袋说:“是你找人放的我?” “嗯。”关铃点头。“局长姓武。” 听到这个姓,我全身发抖。“这下都到齐了。” 死麒麟的事情没解决,又来一个雷冲。陈、关、诸葛、秦、武,五家也聚齐了,很久以前的恩怨看来要被翻出来了。 “先别想了,我们去找诸葛老头的徒弟。我和她做了笔交易,她提出的条件是让我救小孩。”关铃骑上小毛驴,载着我离开。 古朴的小茶楼,我跟着关铃踏进包间,穿着米白色休闲西服的女人独自喝着茶。 “我叫叶知秋,诸葛建国的师妹,不过他不会风水。”叶知秋自顾的倒了一杯茶,陶醉的闻着茶香。关铃走过去打翻茶壶,说:“牛生麒麟是你布局养出来的?” “是!”叶知秋点头。 “让我救小孩,是为了牛生死麒麟?”关铃继续问。 “是!”叶知秋转头看着我。“主要还是针对他。” 要求关铃救小孩,顺带算计我。我笑着说:“我们没仇吧?”叶知秋答非所问的说:“雷冲能成为厉鬼,也是我用**养出来的厉鬼,他应该找上你了吧?” 我拳头捏的咔嚓响,恨不得弄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别那么愤怒!谁让你跟那个贱人那么像?谁让你姓诸葛?”叶知秋连着两个反问透露出的信息,让我脑子都快爆炸了。 她又看了看手表说:“陈三夜,你被麒麟恶运缠身,万事不顺。等到了晚上,厉鬼雷冲找你索命,我真想不出你有什么本事能逃出生天?” 我站着没动,理清所有思路,发现关键问题在于关铃与叶知秋的交易,关铃不答应办转胎的事,事情也不会这么棘手。 “你跟她的交易是什么?”我看着关铃。关铃说:“为了破解五棺绝龙局的方法。诸葛家的祖宗当年布下这个局,要让陈、关、秦、武断子绝孙。” “破局的方法很简单,诸葛家的后人挖出做为阵眼的四张棺材,放出锁在四家先祖尸骨里的怨灵,再自己跳进中央的空棺把自己活埋就成。”叶知秋诡异的笑着。 关铃连连后退。我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风水局。” 叶知秋走过来,伸出细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说:“你出生没几个月被丢在路边,其实是关、陈、秦、武四家人找诸葛家讨要破局的办法无果,他们以你与老爷子展开了一场斗法。结局是老爷子认赌服输,把在斗法中僵死的你丢在了路边,算给了另外四家一把破局的钥匙。而赢的四家老头都死在那场斗法之中……” 叶知秋摸着我的脸蛋,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她接着说:“关铃和你养父的亲生父亲,都死在你亲爷爷手上,他们和诸葛家有杀父之仇。四家联手导致你被抛弃,你与他们有双亲离别之恨。两种仇都需要血来还,你是陈三夜?还是诸葛随风呢?” 关铃全身发抖,她面对我询问的眼神,艰难的说:“是真的,我爸死在你亲爷爷手里。” “小随风可别记恨师姑哟!我用麒麟厄运和厉鬼算计你,都是你爷爷的要求,他怕你破了五棺绝龙局……”叶知秋双手握着我的脑袋,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希望你能继续活下去,咯咯。” 叶知秋潇洒的离开,我看着门框,始终没法静心。 “她说的都是真的。”关铃打破尴尬。我冷漠的盯着门口说:“陌生女人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只要不是傻子,这些话都不会直接说。” “叶知秋的风水造诣不比诸葛老头差。作为一个高手,她有自己的骄傲,她不屑撒谎!”关铃不带任何情绪,以叙事的口气说着。 我咬着牙,双手捏她的肩膀,疯狂的摇着。“你告诉我,她就是一个骗子。你干嘛非要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关铃被我摇的前后荡漾,脚上的高跟鞋都甩掉了一只。 “啊?啊?啊?”我咆哮着。 “这是客观的事实,你没法逃避,也不能逃避。”关铃像风中的叶子,但她的表情却很淡定。“还记得我把你弄晕装进棺材,要杀你吗?” “你是要我下去陪妈妈,带走小家伙们。”我摇着脑袋,眼泪唰的流了出来。关铃说:“这只是一部份原因,最主要的是我想杀了你,替我爸报仇。” 她说的杀气沸腾。 “可是你没有杀我。”我说。她说:“杀人是犯法的。” “我抓唐先生那次你完全可以见死不救。”我忘记了眼泪,针锋相对。关铃冷笑着说:“那是要让你破五棺绝龙局。” 破局?破个屁的局,关家已经绝后了。再说,当初她根本不知道破局的方法。顿时,我若有所悟,松开她的肩膀说:“谢谢小姨,我明白了。”她一直在反刺激我。 陈三夜又如何?诸葛随风又如何?我就是我,多出一个身世,一个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年的恩怨,我就不再当自己吗?至于恩怨情仇,用心看即可。 “还没到感动的时候,我去找拜扫把星的齐老头帮忙解决麒麟厄运,你自己解决雷冲。还有,叶知秋可能会借刀杀人,你要小心秦、武两家,这两家还没绝后。”关铃冷漠的穿上鞋子离开,比叶知秋还拽。 第28章 借邪神之气 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我打算做好准备,在雷冲来找我之前,先出手灭了它。 赶到殡仪馆附近卖殡葬品的地方,一连经过几家店,最后一家阴沉沉的,远远看着也感觉阴冷。 “给我三叠一寸乘三寸的白纸,十五根牛角香,七刀黄纸。”我走进去,不认识的肥婆低头按着手机不耐烦的说:“这里不卖纸扎,要买就先交五百块押金,多退少补,明天中午来拿东西。” 老板是祖传的手艺,引路纸、牛角香、黄纸都是秘制的。我懒得跟女人计较,和气的说:“我跟老鬼很熟,东西在后面储藏柜最底格,用三块石头压着。” 肥婆抬头看了看,说“店里有什么我比你清楚,要买东西交押金,不买的话赶紧走。” 我拿出一千块,肥婆接钱的动作很顺溜。 好言好语的让她帮忙拿东西,她皱着眉头说:“说没有就没有,哪来那么多事?老鬼说有,你打电话叫他来?” 还真别说,我电话里只有关铃和王曼,其余的全是一串数字,哪记得谁是谁?我正尴尬着,闻到一股怪味,怂了怂鼻子确定味道是从店后传出的。 肥婆也闻到了,她跑到后面慌张的大喊。“着火了,救火啊!” 轰的一声。 火势冲出格挡的柜子,肥婆呆呆的站在柜子边,头发烧了不少。我跑过去把她拉出店外,用她手机打了救火电话。 火焰快速蔓延,寿衣和挽联点燃,店内成了一片火海。 “天杀的老鬼,不是说店里走啥都不会走水吗?”肥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狂骂。周围的人吓的倒吸凉气,纷纷帮忙阻止火势,怕被殃及自家店。 我看着吞吐的火势,眉头皱了再皱。老鬼没骗肥婆,以店里的阴气,故意点燃一副对联,烧不了多久也会熄灭。放牛角香的后面更潮湿,更阴,偏偏那里起火了。 几个人拿着灭火器狂喷,熊熊火势不见降低。过了一会,混乱的场面诡异的静了,一个个盯着熊熊烈火,惊恐的不敢出声。 风吹着火苗沾到隔壁店的东西会马上熄灭,这火烧的太诡异,好像只烧这一家似的。 我想到麒麟厄运,低头往远处的殡葬店走,选了普通的香和纸,付钱才发现钱包不见了。不久前用过,当时确实装好了,仔细回想也没有发现疑似小偷的人。 东西没买到钱却不见了,我准备打电话找王曼,拿出手机却没信号。“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不管什么卡,在我们这都是满格。”卖东西的人指着我手机说:“不是满格吗?” 我拿过来一看,还真是满格,刚要打电话,又没了信号。反复试验几次,只要我打电话就没信号,不打就是满格。 没钱什么也干不了,我用一个多小时走到王曼家,敲门没人答应。有个上楼的人说:“你找王曼?她刚开车出去。” 我感谢一声,心情沉重的离开。 如果是鬼整人,我还有办法解决,这种诡异的运气不好,比八门凶煞还折磨人。 整个下午做什么都不顺,绕近路也会碰到搬家的堵着巷子不能过去,结果导致啥也没准备好。 天刚黑,雷冲这个狗娘养的就找来了,我差点没被街上的招牌砸死。躲避着它的袭击,我一头扎进县城唯一的商场,里面人气很足。雷冲刚跟进来就被人气灼伤,退了出去。 卖金银首饰的地方人不多,但充斥着金锐之气,鬼也不敢来。 我趴在柜台上看着闪亮闪亮的黄金,苦恼着对应方法。突然,一股带着凶煞的寒意冲过来,我拔腿就跑,暗骂:这个疯子。 在跑动中,不时对着身后吐一口唾沫。不少人皱着眉头躲远,性格强的会小声骂我没素质。 “请问哪里有卖红色服装的,不管男女都行,只要够红够火。” 东躲西藏了半天,我一件特别红的衣服都没看到。服务员像看变态一样看了我一眼,说:“今年不流行红色。” 啪!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终于领教到了麒麟厄运的威力。 “空调是不是开大了?”不远处有人缩了缩身子,又有人接口说:“是有点冷,在楼下都没感觉。” 我对着那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打算继续在商城里绕圈,拖死雷冲。雷冲敢往人气堆里扎,不是人气对它没伤害,而是厉鬼根本不在乎受伤。 绕了半天,我发现它没跟上来,疑惑的四处观望,扫过试衣间门外的镜子,虚影诡异的对我笑了笑,转眼消失。 “啊!” 女人的尖叫声从试衣间发出。导购员敲了敲门,也没人答应。导购远远的蹲在地上,脑袋贴着地从试衣间底下缝隙往里看。 导购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颤抖起身。没一会,试衣间的门打开,女人脸色苍白的拉着她同伴快步离开。“这里很邪门,我在镜子里没看到自己。” “喂,你刚才在镜子里看到我没有?” 我游荡在服装区人多的地方,不时听到这样得细语。慢慢的,周围的人变得稀少,服务员紧张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她们得神情,不定就在讲关于商城的某些恐怖传言。 知道雷冲在驱散人气,我快步下楼,刚走到卖鞋子的地方。 一个女人试着高跟鞋,脚塞到一半怎么也塞不进去。服务员伸手进鞋里,又看了看编码说:“里面没东西,这是三十五码啊!”她说着举起鞋子鞋子,往里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吓得把高跟鞋远远丢开。 类似的邪乎事连着发生,热闹的商场快速冷清。我知道没法借人气了,夹在人流中刚出商场,看到一个老头拿着巴掌大的罗盘,在两个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老头周身缠绕着淡淡的冷息,似乎带着小鬼。我仔细一想,这人还真见过,唐先生的葬礼是他主持的。 我故意低头与老头擦身而过,没走出几步,老头回头喊:“陈先生?” “嗯?您是?”我明知顾问。老头简单介绍自己,拉我到旁边问:“您在里面见到什么东西没有?” “您也不想想商城里的人气,怎么可能有东西敢进去?除非人养的……”我装着才想起他的样子,无聊的瞟了一眼他背后。老头感谢一声,挺起胸膛,底气十足的与两个中年进了商城。 终于碰到阴气足够的人了,在老头转身的瞬间,我把早早从头顶、胸部、会阴,脚背附近拔下来的毛发丢在了他头上,又快速含一块铜钱在嘴里。 这么做能短暂的让自己消失在世界上,在天地鬼神眼中那几根毛就是我。 “希望老头能坚持久一点。”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县里一个老旧却很有名的社区。全县男人即使没去过,也会知道这个社区。 刚进社区巷子,几个中年妇女热情的问:“帅哥,来玩呗。” “谁家的人最多?可以多做选择的。”我把铜板夹在舌头下,着急的发问。妇人风骚的说:“也不用这么急吧。” 选了一家人最多的,我跟着上了破旧的筒子楼。 七八个女人不雅的坐在屋里,暗楼上全是那种用甲板隔开的小空间。妇女说:“还是老规矩,一百块一个钟,来一次了就算完,超过一小时没来也算完。” 我在屋里找到点香的地方,抓了把香灰塞进嘴里,恶心的吞下去。拿着像财神又像关公的神像砸在地上,用边角料划破手指,滴在碎片上。 几个女人发愣的看着。 我没功夫管她们的反应,快速抽了三根香点燃,插进香炉,对着香火以三吸一吐的节奏呼吸,被烟雾腔的差点流出了眼泪。 连着吸了九口,吐了三口,向神借气成功。 小姐们做的是那种生意,接收的阳气多而驳杂,也带着淫邪之气。她们拜的神,拥有的邪阳之气非常猛。 我短时间找不到至刚至阳的东西来削雷冲,只能以邪克邪,看谁比谁邪? “谢谢了。”我吐掉嘴里的铜板,抽出两脚踩的冥币,看着得上打碎的神像,把冥币递给妇女说:“这是买气的钱,等我走后烧给这位爷。记得千万要烧,不然它会认为你坑了它的钱。” 中年妇女拿着冥币,吓的瑟瑟发抖。 我悠闲的走出社区,跑向贯穿县城的人工河。 跑到每年都有人淹死的地方,我捡起三块石头,分别吐了口唾沫在上面,一起丢进了河里。“今年的指标还没到吧?等会我送只厉鬼下去,你要不要?” 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用借来的邪气勾引下河里的邪物。没想到河面刮起一阵阴风,一条鲢鱼浮到了水面。我翻下栏杆,把手伸到水里说:“借你一点腐气,等会还你一只厉鬼。” 鲢鱼很诡异的游过来,吐出一口浑水在我手上,又扎进了水里。这类鲢鱼是吃腐肉的,传说它们吃掉的腐鱼、腐猪……其实连带着灵魂一起吃了。 滴了几滴污秽的水在嘴里,邪阳之气里又添加了腐气,我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陈……三……夜!” 老头低垂着脑袋,像只幽灵从远处的垂柳后慢走过来,身上却带着雷冲的阴寒。 第29章 鬼好抓人难防 雷冲附在老头身体,踮着脚慢慢往走过来,牙齿咬的“咯吱”响,流着殷红的鲜血。 咔! 牙齿磨断的声音在夜里非常清楚。咚的一声,带血的牙齿掉在鹅卵石上看着很恐怖。 我看着月亮,等着月上中天。那时阴气最重,雷冲虽然会更猛,但是我借来的邪腐之气也能完全爆发。点了根烟,我看着他的两条影子,淡然的说:“用吓唬人这招来压我的气焰,你怎么当厉鬼的?” 咯咯。 他似哭似笑的停在离我三米之外,转头看了看离河堤不远的马路,翻着眼珠子凶狠的笑了。 “狗娘养的想杀人陷害老子!” 我暗骂着,快冲过去踩着他的右脚,握着他的双肩往自己怀里扯,打算把雷冲扯出来。同时,对地上两条影子说:“老头,你再不把雷冲挤出身体,他会弄死你的。” 两影子在月光下诡异的动了,一个影子疯狂的往后退,另一个好像被扯着往我这边倒。 “老头,忘掉恐惧,厉鬼没什么好怕的。” 看到后退的影子,我淡淡的提醒。像他这样后退,雷冲没扯出来,他自己先离魂了。 “陈……”雷冲剧烈的挣扎,可是被我踩着右脚,相当于它被踩着,想跑也跑不掉。 后退的影子半天不动,发狂的往前一撞,两条影子只剩下一条。同一时间,我猛的推开老头,脚下踩着被撞出的狂暴虚影。虚影拼的反击,我整条腿立刻冻僵了。 凝神与雷冲拼着一种没法形容的东西。它给我的感觉是阴冷,至于我给它的感觉是什么,只有它知道。虚影越来越狂暴,想来找邪神和鲢鱼借来的邪腐之气对它的伤害也挺大。 “嘶……嘶……”老头躺在地上哀痛的嚎叫,鼻涕眼泪唰唰往外淌。 歇斯底里的哭嚎声慢慢远去,远处河堤上不少人往这边看,被凄凉的惨叫吓的不轻。 我冷的哆嗦,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下,专注的与雷冲对抗,没法分心管一边的情况。 “大……爷……你……没事啊?” 二十左右的青年颤颤巍巍接近老头,被老头满脸的血吓倒吸凉气。老头脸上肌肉扭曲,来回摇头。 青年哆嗦的指着我质问:“老人家是你打的?” 连着质问我好几句,他见我低头站着不动,底气越来越足,走到我面前说:“还有没王法……法……”他结巴的后退,退了几步摔倒,连滚带爬的往河堤上跑。“有……有……鬼……” 他看不见雷冲的虚影,把我当成了鬼。任谁大晚上接进一个脸色铁青的人,又感觉周围温度下降,不把这个人当成鬼才叫稀奇。 月上中天,雷冲气势猛涨,寒意快速向着我全身蔓延。虚影挣脱我的脚底,飘出好远又疯狂的朝我扑来。 “邪阳借月,腐气冲魂。” 我默念着,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面对扑来的影子,我迎上去轮着拳头跟它对打。 对打的景象很怪异,我的拳头穿过虚影,虚影也穿过了我的身体,然后我们都失了重心往前冲。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拳打在空气上,往前踉跄了几步。 与虚影打了半天,我累的气喘吁吁。眼看雷冲凶悍的气势弱下去,虚影越来越薄弱,我知道以邪制邪快要成功,等着时机抓它丢进河里喂鱼。 哪知道,两辆急救车拉着警报停在河堤上,两个人抬着担架下来,去救治老头。另一批人突然从后面把我扑倒在地,抓着我头发按在地上。 看着虚弱的雷冲绕着所有人转了一圈消失,我绷着身子使劲,却听到有人说:“给他打一针安定剂。” 感觉轻微的疼,没一会,我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醒过来,入眼的是一间宽大的独立病房,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着急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他们见我醒来,惊恐的说:“陈先生,对不起……对不起……”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弄清楚老头不是我打的了。至于他们怕什么?关我屁事。 我皱了皱眉头,撕开手上的卫生胶布,拔下打点滴的针头。“没什么对不起的,只是误会。我走了……” “请您让一下。” 他们慌张的裆下我,张嘴想要说什么,我抢先说完,又说:“在河边打空气不犯法吧?知道我姓陈,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管你们信不信那一套,如果使用强硬手段,后果自负。” 两老头正纠结着,一个中年人带着一男一女敲门进来。中年人掏出证件,说:“在你晕迷的十一个小时内,精神病院出手抓你的员工连续死亡……” “死在老婆肚子上、酒精中毒、触电、踩到香蕉皮被嘴里的烧烤签插穿喉咙,也只有最后这个有点新意。”我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刚醒,没什么好说的,没事我走了。” “配合警察办事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什么态度?”站中年人身后的男子板着一张脸。 我皱了皱眉头,说:“公民交的税给你们发工资,是让你们刁难人吗?”转头又对着领头的中年说:“您已经确定是意外,又想让我说什么?” “出勤的一共六人,还有一男一女……”中年人隐晦透露出没死的两人身份不一般,又说:“如果可以,不想再有这种意外发生。”说着,他对着上面指了指,暗示这是“天花板”的意思。 我琢磨一会,说:“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知道。”不可能说厉鬼索命,只有干掉它两人才能真正安全,我现在就去抓鬼。 什么是厉鬼?只要与它沾了因果,不管善因还是恶果,它心情不好谁都能杀。雷冲受到创伤,杀几个人用来补充戾气,也不难理解。无意救它的人,还有两个没死,可能是那两人家里有官气护体,这才幸免于难。 “基于你之前的莫名行为,要对你进行心理鉴定,请你配合。” 中年男人身后的女人站出来,礼貌的示意我躺回床上,她又说:“心理鉴定花不了多少时间,这样……” “如果我说不呢?”我笑着走回病床,座靠在床头反问。女人笑着说:“你懂的。” 旁人离开病房,女人拿着纸笔在床边坐下。“民间相传的鬼神之说,在我看来都可以用心理学解答……”她唠叨了一大堆,我差点没睡着。 女人见我如此,不再废话,直接对我进行心理鉴定。她问了很多问题,我很平静的一一回答。 “问题问完了。”女人放下圈圈画画的纸笔,纸上写的东西与鬼画符没什么不同,都不是常人能看懂的东西。她随意的说:“根据你的回答,你应该是个特立独行,很有原则的人。我很好奇,你被强行留下,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有些事急不来。”我淡定的回答。 女人盯着我的眼睛,严肃的看了好久,用笔头敲着纸板说:“已经不再是心理问题了,而是你的心里素质超过了普通人一大截。我甚至怀疑你是心理专家,故意在诱导我。” “我没有精神病吧?可以离开吗?”我问。 她说怀疑我是心理专家,就像神棍说你家可能有脏东西,人会不由自主的往那方面想,只要进入神棍的思维模式,就算掉进了神棍的陷阱。 我不懂她想干什么,但肯定没好事。 女人皱着眉头,有节奏的敲着笔,似乎在想事情。 我看着笔杆,无聊的在心里背正气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站在了床边,看着另一个自己睡在床上,女人坐对面还在敲笔杆。我低头见自己穿着无常装,惊讶的想:“魂魄离体?她这是催眠?” 当。 笔尖重重的砸在纸板上,女人问:“你是什么职业?叫什么名字?” “职业勾魂,叫白无常。”我欣赏着白袍,无聊的嘀咕。床上躺着的身体,居然说出了同样的话。女人愣了愣,放松声音问:“这类职业存在于哪里?” 我的认知里魂魄离体,不可能再带动身体。在催眠下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我也吓到了。 “阴曹地府。”我答。她接着问:“你认为世界上有鬼?” “鬼一直存在,不会因为人的认知而改变。”我严肃的忽悠,身体也跟着以严肃的口气说话。女人顿时精神大振,说:“你能证明世界上有鬼吗?” “能。” 我说着穿过病床,一巴掌拍在女人背后。一股烈的热浪冲来,还好被身上白袍挡下,不然得被阳气伤到。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冷的哆嗦一下问:“怎么证明?” “脱了衣服,你背后有一个青色手印,这就是证据。” 第30章 我们结婚吧! 女人穿着米白色短袖衬衫,身材虽比不上王曼,但也挺不错。 她见我的身体闭着眼睛,迟疑片刻后,慢慢解开扣子。衣领向背后滑落,背心有着五根清晰的手指印。我远远看着,一点也不意外。 女人扭头从镜里看到背后青痕,哆嗦两下,双眼迷离的念叨:“难道我真的错了?世上真有鬼?” 突然,门被踹开,撞的噗通响。王曼在门口提着九节竹,凶悍的盯着露背的女人。女人慌忙的穿好衣服,尴尬的看着王曼身后的老人。 王曼能见着灵魂,我赶紧往身体里钻。她两眼喷火的咆哮:“陈三夜,给我站住。” 我停在床边,摊了摊手没说话。 在旁人眼中,王曼对着空气发了一阵脾气,随后我就醒了过来。会催眠的女人不敢置信的说:“你怎么能自己清醒?还是没被催眠?” “你催眠他?不经过人的同意,这是犯法的……”王曼莫名的掉转枪头。站王曼身后的老人气势十足的说:“行了。”他说着,走到床边说:“久仰陈先生大名……”客气话说了一堆,最后又绕到两个没死的人身上。 王曼脸色难看,瞪着老人说:“您告诉我他在医院,就是想借着这层关系让他出手,您自己都被人诅咒……” 我敲了敲王曼的头,说:“祸从口出,我们走。” “小曼,我是你三爷爷吧?”老人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惊恐的把王曼拉到一边,继续说:“你知道什么?” 王曼纠结好久,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瞟了一眼多余的人,老人一挥手所有人都出去了。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您还记得四家镇建学校,拆义庄的那笔迁葬款吗?” 老人脸色瞬间苍白,连退好几步。 “当年参与烧尸体的人,欠多少还多少……”我还没说完,老人顾不得面子,抢着说:“陈先生,看在小曼的面上,您得帮帮忙。当年我是会计,为了合群意识性的拿了一点,真没敢动死人的钱。” 王曼气的发抖,低沉的说:“这件事我替他答应。还您供我上学的情,以后各不相干。” “我不答应。” 面对王曼哀求的眼神,我不近人情的拒绝。心底冷笑:有官气护体鬼神不侵,如果真像他所说,齐老头拜学校的功德碑,对他不会有多大影响。 “求你了。”王曼苦兮兮的看着我。 “行,这事我接了。”我点了点头,又说:“帮你了断这份恩情,你欠我一个人情。” 王曼带着莫名的失落快速点头。我特别申明:“别答应的这么快。我们这类人之间的人情可不好还,弄不好会死。” 老人没管我的话,期待的看着王曼。王曼毫不犹豫的点头,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带着落寞,多了一丝让人怜爱的柔弱。 离开医院,王曼情绪不高的开着车。我抚摸着九节竹,说:“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 “嗯。”她似乎在哭。 我没有安慰她,改编自己的身世,像讲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慢慢说着。 “好可怜,后来怎么样了?” 王曼听的出神,故事讲完很久,她才呆呆的发问。我摊了摊手说:“你别一副要自杀的样子。那故事里的人该怎么办?” 王曼沉默了。我说:“这就是人间。” 到了四家镇,我带着王曼踏进齐老头的小屋。 小屋阴暗潮湿,神坛和床用棺材板隔着。一张张看不清的脸在棺材板上时隐时现,王曼吓的尖叫连连。 关铃盘膝坐在神坛前,五根颜色各异的线分辨绑在她手腕、脚腕、脖子上,线的另一头连着神坛上的五盏煤油灯。油灯烧出的烟,顺着灯罩往外冒,诡异的形成一股浓烟萦绕着神牌。 牌位上写着:扫帚星马氏。 “牌位怎么压着一个老人?”王曼害怕又好奇的四处打量。我说:“那是姜子牙。” “呃?”王曼愣愣的问:“为什么要让马氏踩着姜子牙?” 我懒得搭理这个问题宝宝,没好气的说:“听说这样能请瘟神,为什么要踩姜子牙?你问我,我问谁?” 齐老头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瞅着神坛说:“用扫把星吸收霉运,只能暂时帮你们压制麒麟厄运。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源头在死麒麟身上。” 王曼拉了拉我的衣角,急切的想要解决她三爷爷的事。 “齐老,有个事情……”我开门见山的把事情说清楚。齐老激动的指着棺材板说:“我放手了,谁放过它们?” 一张张凛冽恐怖的脸在棺材板上浮现,王曼捂住了嘴巴。 “有什么办法?”我问。齐老头说:“除非你让县城隍重掌神位,城隍有能力避开因果送它们下去。” 王曼期待的看着我。我陷入了两难的选择。过了好一会,我说:“我帮它再掌神位,不过,您得帮我拖住麒麟厄运和雷冲。” “行,不过你得想清楚了。”齐老头叹息着。我坚定的说:“当然。” 王曼咬着嘴唇说:“谢谢。”齐老头再次长叹一口气:“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虽然封旧神对姓陈的不难,关键在于城隍为恶,他会跟着遭报应。” “要不算了?”王曼小心翼翼扯了扯我胳膊。我冰冷的对齐老头说:“明天半夜子时你带城隍到县里登神位。” 让王曼留下照顾关铃,我走在路上,寻思着怎么封一个没有个人意识的城隍出来。王曼气喘吁吁的追来,站着不说话。 不大的风吹着王曼发丝,成熟妩媚的脸,看着挺养眼。她捏着粉拳,猛吸一口气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拿着九节竹在地上画了半个圈。“就这事?没有别的?” “没了。” 王曼不爽的转身,踢着小石子,嘀咕着模糊不清的话往回走。 我静静的再次上路,没走几步,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看着我。知道是王曼,也懂她的心思,我保持着淡定的步伐继续走。 前面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任何人也没法陪着我一起。 “喂!你是真傻?还是假笨?” 王曼再次追上来,又露出了凶巴巴的表情。我装着莫名,疑惑的问:“什么真傻还是假笨?” “孬种,胆小鬼。我知道你在车上讲的是自己,我都不怕陪着你一起走。你能像个男人嘛?”王曼闭着眼睛,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 我站了好一会,悠悠的说:“冲动和决心解决不了问题。你能解决麒麟厄运和雷冲吗?能保证叶知秋不再动手?又或者你能摆平五棺绝龙局,再搞定关铃的杀父之仇?” “可是……可是……”王曼哽咽着。“就算……就算……解决不了,也能一起面对,大不了就是死!” 勇气可嘉,就是傻的可爱。 “明天我们结婚吧!”我严肃的说完。王曼像根木头杵着,过了好一会说:“我认真的,你能别以这种表情开玩笑吗?你明天不是要去封神吗?” 她提到封神,露出了迟疑,应该是明白了一种叫距离的东西。封神对她来说是神话,却是我马上要做的事情。这就是距离! 客观的事实面前,“大不了就是死”的勇气再足,也只是一句口号。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 深夜,我背着包,提着铁锤,来到土地庙前,点了一炷请神香。 没有多余的仪式,等香灰忽明忽暗,证明土地爷来了之后,我拱手说:“受县城隍所托,重聚城隍神位,取一镇土,聚一镇气,请土地爷恩准。”说着,丢了两块硬币在地上,一正一反,土地爷答应了。 绕着土地庙走了三圈,点了安神香,拿着锤子敲碎土地庙的门槛,抓了一把土放用黄纸包好,赶向下一个镇,到天亮的时终于凑齐了五个镇的镇土。 以五方土为基,封神三要素:天、地、人,有了地。 打电话向王曼要到她三爷爷的电话,打电话约好地方,我赶到的时候,老人焦急的迎上来说:“陈先生有什么事?” 我拿出写好的封神文,说:“希望您让县里最大的官在上面签个字。” “呃!”老头接祭文的手顿在半空,为难的说:“这件事很难办……” 难办不是不能办。 “一点小事,绝对不会让签字的人为难。您一定有办法。”我没说是给祭文签字。老头深吸了口气,委婉的问:“那件事情,您?” 狗改不了吃屎,他还真拿这事为条件为难老子了。 我打开祭文说:“为你解决的那件事需要祭天,需要县里最大的官签名。”他根本看不懂写的什么?但是能认出是神神叨叨的东西。 老头哆嗦的接过,小声说:“这事真的挺难,我会尽快办好。” 听着假的不能再假的话,我催他在入夜之前必须交到我手上。 如果是封新神,需要国家最大的官签字,老城隍是重临神位,县里最大的官就行了。 一纸封神文祭天,代表了天。 天、地齐聚,最后差的只剩下人。当年“屠神”的几位爷,也是从人下手,才把城隍拉下的神坛。我也打算从人下手,把重临神坛的城隍爷弄成傻子。 “自作孽不可活。”我望着老人远去的车尾,打算弄城隍的同时坑他一把。 第31章 扎小人 要把城隍弄成傻子也不难,只要聚集红尘晦气冲刷神灵,神灵受到污染,自然会被冲的失去个人意志。红尘晦气满世界都是,来源于人的贪婪、嗔怒、行痴、惰慢、疑心……等,佛家称之为五毒,即贪、嗔、痴、慢、疑。 目送王曼三爷爷离开,我走到人流量比较大的公园,见不少老人有说有笑的离开,看样子是晨练完了。穿过一片小树林,林后假山流水,看地上草被踩的挺惨,应该有不少人爬到假山上拍照。 爬上假上,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光照在身上挺舒服。又看了看四周,确定这里阳气和人气都挺足的。 阳光的背后离不开阴暗,我背着包从假山后面,沿着狭窄的缝隙往假山内部慢慢挤,地上到处是口香糖子、卫生纸、塑料袋、饮料瓶、姨妈巾……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几次差点踩到屎。 挤到假山最中央,里面的空间大了一些,足够容纳三五个人。我皱着眉头拎着地上的垃圾丢到一边,艰难的清理出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在扒垃圾的时候,还看到几个用过的套子裹在泥巴里,这地方真够晦气。 从背包拿出空香炉,摆在地上,挖了点沾着晦气的土装进去,大概装了四分之一。 “叶知秋,你想活命?还是选择解开麒麟厄运和养厉鬼的风水局呢?咱们也斗斗法吧!”我不喜欢被动,对付城隍不代表不能同时对付她。想着,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扎满针的小布偶,抽出插进布偶头顶的针,扎破了中指,把血均匀抹在针上,又插进了布偶。 把布偶放到香炉后面,我点了一根香插在香炉,随后烧了写着自己名字的黄纸,又把纸灰撒在了布偶身上。 等单根香烧到一半,拿着香在布偶心口杵灭,算是完成了扎小人的第一步,寄灵。不过,这是寄我自己的灵,如果这小人扎下去,倒霉的是我自己。 “呼。”吐出一口粗气,我拿出贴着叶知秋名字的干净小人,在晦气的地上滚了一圈泥,让小人沾上晦气。 接着把烧了一半的香尾插进我的小人额头,拿叶知秋的小人靠着熄灭的香头。两个小人被半根香连着,面对面的对站在香炉后面。 做好这些,我拿出五根香掰断下面的竹签,点燃后插在两个小人北方。我说:“有请北方小鬼。”接连又在东、南、西、中,点了四炷香,请另外四方小鬼。 五方小鬼不是人死后的鬼魂,据说是聚集东南西北中五方阴气成的一种灵,它们是否真的存在?鬼也不知道。请五方小鬼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 “天地为鉴,有请五鬼搬因果,转灵反报应。” 我点了一炷正常的五根香,烧掉写叶知秋摆风水局算计我的文书,向天地告叶知秋的状。同时,跪在地上拜了七次,前两次拜天跪地,后五次是请五鬼搬灵。 拜完,我小心翼翼的抽着扎在我的小人身上的针,又一根根插进叶知秋的小人。抽针插针的途中,小人不能倒,连着它们的半柱香也不能分开它们。 转移完所有的针,等地上的香烧干净了,我这才分开两个小人。把叶知秋小人在香炉后面摆正,点燃那没烧完的半根香插进了炉子。 等香烧完,才算把因果反转给了叶知秋的小人,这是一种另类的寄灵方式。当然,如果有叶知秋的八字和手指血,根本不需要反转因果这么麻烦。 扎小人第一步,寄灵。第二步,插针。前面插的针只是寄灵的需要,对人没有伤害,不然我也不会扎自己了。用普通的扎小人来对付叶知秋肯定不行,我打算借用拜城隍的万人香扎叶知秋。 我慢慢拔掉叶知秋小人上的针,用黄纸包裹了三层放进香炉,一把火把小人烧成了灰。整理好东西,拿着香炉出了假山,在假山外阳气重的地方挖了土,把香炉装了一半。 谁能知道里面埋了晦气土以及烧了的小人呢? 接近中午,我拿着香炉摆在菜场卖鱼的旁边,空气中的鱼腥真的挺难闻。我站在香炉前喊:“买血了,一滴血一百块,只收购四十九滴。”喊着,我拿着红彤彤的钞票,在手心拍打。 没一会,很多来围观,大多好奇的议论却没人卖血。等人围的差不多了,我随意编故事说:“劳烦各位了,昨天做了个噩梦,先生让我借四十九人的血,才能破解不吉利梦……” 不少人吐槽我迷信,也有不少人说这是心里有鬼,总之各种吐槽的都有。 “两百一滴血,随便你们怎么放血?只要滴在香炉里就好了。”我再次拿出五千块,把钱合在一起摇了摇。“当场给钱。” “真给?”旁边一个卖鱼的试探性的问。我没有说话,拍了两百块在鱼摊干燥的地方。 有人劝解鱼贩说:“这事有点邪门,还是……”鱼贩拿起两百块钱,看钱是真的,他说:“没有的事。”他说着用刀划破了一点皮,挤出一滴血滴进了香炉。 “谢谢!”我礼貌的感谢。 鱼贩长期在这蹲点,买菜卖菜的都认识他,旁人也不怕他是托。又有几个卖鱼的过来“捡”钱,这下人群真炸开锅了,很快凑齐了四十九滴血。四十九人,肯定能凑齐,贪、嗔、痴、慢、疑五种情绪,这血就能用来当红尘晦气的引子了。 “各位,已经够四十九滴血了。”我感谢一声,拿着香炉往人群外挤。 之前说我是迷信的人,又转口吐槽卖血的人:“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不定就是什么邪法,小心拿了钱倒霉。”类似的话不少,说这些话的人都是没拿到钱的,用鼻子都能闻出嫉妒的味道。 我暗笑的挤出人群,笑着说:“先生还说了,要解这个噩梦,得给土地爷上一万柱香。给土地上香,也是求神保佑的事。傍晚我会去给土地庙上香,附近的朋友可以过去上一炷,一炷香十块钱,图个吉利。” 人群开始挺兴奋的,听说只有十块,大多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还有人嘀咕:“放滴血就有两百,才给十块真小气。” 我暗叹人心不古,笑着说:“这样吧!一万炷香要给出十万块钱,我设一个抽奖箱在土地庙外,放一千个奖,烧完香就有机会抽奖,抽到奖就能拿一百块。谁能拿到算谁运气?怎么样?” 也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啊?万一你骗我们呢?”不少人跟着说:“就是,就是。” “各位,请弄清楚一点,我这是送钱,也不是卖东西打广告。”我不带任何表情的说完,不少人躲在人群中骂:“有钱了不起啊?小心做噩梦做死你。” 等了一会,我又说:“奖票会让六点正到场的人自己写一千张丢进箱子里。记得相互转告,这事我会通知附近一个工厂员工的,你们来晚了别怪我。” 抽奖也是临时起意,反正贪小便宜的人越多越好。 打电话通知王曼三爷爷准备好十一万块钱,又交代他办一些事,没想到他在电话里答应的非常爽快,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安心。 我挂断电话,忍不住暗想:这是什么人啊?不相信王曼,反倒认为我拿了钱,才会真给他把事情解决? 做好准备工作,下午四点多,我到了郊区土地庙。也不算庙,两米高的牌子,凹进去几十厘米,放了一尊泥巴神像。有神像不一定有土地,这是一座被野灵占据的庙。 庙的左右摆了两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类贡品,这块地的村官早早的在一边闲聊。王曼三爷爷的司机见到我,远远的迎上来,热情的说:“陈先生,王老交代的都准备好了,您看还满意吗?” 司机引导着我往前走,他很自然的落后我半步,看来这是一位老油条。 “还行。”我拿起供桌上的苹果啃着走到土地庙前,盯着神像看了好久,才对旁边得司机说:“王老的生辰准备好了吧?” 他恭敬的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红纸,写着王老的八字。我看着还没干枯的字迹,问:“这是王老亲自写的?” 司机连忙点头。 我把八字贴在一米多高的土地爷头顶,一脚踹翻原有的香炉,香灰撒了一地,看来拜野神的人不少。拿出装着晦土、小人灰、红尘气血的香炉放到神像前,点了炷请神香拿在手上,我在心里默念:“有请县城土地!” 由于踹了香炉,野神来的很快,香忽明忽暗的节奏非常快,就像灯泡一闪一闪的。司机和一众村官在旁边看着,低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不定在求土地爷原谅,说这一脚不是他们踹。 我甩着手上的香,默念的威胁野神说:“小小野神,也敢霸占土地之位。赶快离开,不然封了你的灵,拆了庙,让你魂飞魄散。” 神像头上贴着王老的八字,它看到的是王老头,事后要找的也是王老头。 突然,莫名的风卷起翻倒在地上的香灰,对着众人吹来,大部份的灰都吹向了我的脸。我冷笑的看着请神香,暗想:“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