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西游记》 第1章 楔子(必读!)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章 玉皇大帝述职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章 灵猴出世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5章 拜师太上老君 美猴王在斜月三星洞门口转悠了一阵,还是不敢敲门,怕门内神仙瞧不上自家,被拒之门外。 更怕这洞府只是寻常人家,自己白白高兴一场,心中踟蹰不已。 遂跳上松枝梢头,摘些松子吃,想等会再去敲门。 美猴王正吃得欢,听得“吱”的一声,洞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仙童,仙童相貌清奇,双鬟绾起,宽袍随风。 美猴王见了,忙跳下松树,抬手说道:“仙童,我是来访仙学道的弟子,还请引荐引荐。” “真真有个访道的,你随我进来,师父已经知道你来了。”仙道笑道,引猴王进了洞府。 猴王整理衣裳,循规蹈矩地跟随仙童进门,进了洞天深处。只见一层层琼楼玉宇,一道道朱门玉环,数不尽的静室幽居,看不完的奇景仙台,到了道台之上,只见太上老君端坐在高台之上,两边站立的都是修道多年的小仙。 “师父,弟子见礼了。”美猴王慌忙跪下,不知磕了几个头。 祖师道:“你是哪里人氏,且说个籍贯姓名,再拜不迟。” 美猴王说:“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祖师喝令:“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那里修甚么道果!” 猴王慌忙磕头不住,说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祖师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从花果山到我这里,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如何就得到此?” 猴王叩头道:“弟子飘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 祖师道:“既然是跋山涉水而来,也算一场缘分,也就罢了。你姓什么?” 猴王又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祖师闻言,心中暗暗思量,以美猴王现在性子,难于为用,须得把他的野性逼出来,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甚么?” 猴王道:“我也无父母。” 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 猴王道:“我虽不是树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经历数个会元,我便生了。” 祖师说道:“既然是石头生的,如何生出一个猴子摸样?” 猴王道:“我在山顶,吸食了日月精华,那年化形之时,一只猴儿经过,我便以他的容貌,化了身形。”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明白了前因后果,知这猴子造化不浅,暗喜道:“这等说,却是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 猴王纵身跳起,走了两遍。太上老君笑道:“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傍,乃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狲字去了兽傍,乃是个子系。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正合婴儿之本论。教你姓‘孙’罢。” 猴王听说,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却好呼唤。” 太上老君心下思量,千年之后,孙悟空会闯下大祸,唯有遁入佛门,才能避过大难。如果取了道家名字,等入释教之时,还需他人改上一次,浪费我一番赐名的慈悲,不如直接从佛教中取一个,省去诸多麻烦。 太上老君心中思量已定,决定取个佛门名字,当年,出函关五千年,化胡为佛,从函关到昆仑,一统华夷属道门,也为佛门弟子留下字辈,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辈之小徒矣。” 猴王道:“那十二个字?” 太上老君道:“乃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好么?” 猴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说着,凌空翻了个跟头,喜得眉开眼笑。 美猴王得了姓名,喜不自禁,怡然踊跃,对着天上老君三叩九拜,正式行了拜师大礼。 太少老君含笑受了,孙悟空颇具灵根,不管在佛在道,都有一番作为,能收入门下,也是一番造化。 太上老君命一众弟子引孙悟空出了耳门外,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众仙奉行而出。 悟空到门外,又拜了众师兄,就于廊庑之间,安排寝处。次早,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 太上老君传法,必先传其修心之法,心如坚定向道,再传授术。 金蝉子说的不错,太上老君对修心极为看重,明道在修心,三教皆由心地发明,儒曰存心,仙曰修心,佛曰明心。 太上老君为孙悟空安排下的种种,有意让孙悟空先“修心”再“修行”,只有“心”先得到,才能修无情之道,走漫漫修仙之路,心若不坚,只怕道心不稳,入了魔道。 太上老君让孙悟空最先修的是“静心”,孙悟空毕竟是猴性,性子急,大道不能急以求成,只可徐徐图之,静心以归道,心清意静天堂路,意乱心荒地狱门,唯有静心,才能死妄心,息邪念,平平稳稳,从中道大路上行。 不过,太上老君并没想磨灭了猴王的本性,而是将猴王本性压制下来,让他在黑暗的角落慢慢发酵,等待有一天,撕裂黑暗,冲破禁锢而出。 太上老君从未想过将孙悟空培养成一个清静无为的道家神仙,而是有意为孙悟空找到自己的道! 如同,天上老君为西方蛮夷找到佛门一般。 孙悟空的道在哪里?太上老君看向满身墨渍,用嘴巴舔小狼毫的孙悟空,只见他挥洒自如地在白纸上写下“长生”二字,力透纸背,越过边际,自由自在。 “你的道,是长生?还是自由?或者是打破?” (大家早上好,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多才回来,昨晚加今早,勉强写出这么多,为防止晚上加班,以后全部改为早上上传章节,好吧,其实我最近都是早上传的) 第6章 一心求长生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7章 孙悟空之根源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9章 地煞七十二剑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1章 太上老君的安排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2章 筋斗云 悟空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道法自然而成,心神感悟而生。却不知自己是何等境界?还望师父告知。” 太上老君笑道:“悟空,修行之道,修自由长生的道门,修前世今生的轮回,何谈境界?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你这猢狲,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 孙悟空道:“我天生地养,尚未成仙,自然不在十类之内。师父,不对不对,佛和妖你未列入。” 太上老君笑道:“你这猢狲,佛门自成体系,自立分封,自有他一套说法,在天上玉帝看来,‘佛’,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和五仙无涉。至于妖,虽能成妖仙,其本质乃在五虫之类。” 孙悟空道:“明了,明了。” 太上老君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 悟空听说,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常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太上老君逗弄着怀中女婴,女婴小手抓住太上老君的手指,不时咯咯欢笑,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时,天道怎容你易成? 悟空闻说,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万老爷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 孙悟空心中惶惶然,长生之徒,步步难行,天要阻你,道要妨你,何等艰辛。 太上老君道:“此亦无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 悟空道:“我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 太上老君道:“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 原来那猴子孤拐面,凹脸尖嘴。悟空伸手一摸,笑道:“师父没成算!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我外面不多,里面多,是内秀的。” 太上老君说:“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 悟空道:“弟子愿多里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 太上老君道:“既如此,上前来,传与你口诀。” 遂附耳低言,不知说了些甚么妙法。这猴王也是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 孙悟空得了妙法,心下欢喜,连翻数个跟头。 太上老君笑道:“这猴儿莫要顽皮,想来莲儿也饿了,你去寻些孩儿能吃的东西里。” “是,师父。”孙悟空应声,去寻了仙鹿之乳、石钟之乳奉上。 太上老君将一类丹药融入仙鹿之乳,自己喂给杨莲喝下。 岁月催人,春光易老,杨莲已能牙牙学语,这一日,祖师领杨莲与众门人在三星洞前戏玩晚景,瞧那夕阳半坠,倦鸟归巢。 太上老君道:“悟空,事成了未曾?” 悟空道:“多蒙师父海恩,弟子功果完备,已能霞举飞升也。” 太上老君道:“你试飞举我看。” 悟空弄本事,将身一耸,打了个连扯跟头,跳离地有五六丈,踏云霞去了有顿饭功夫,返复不上三里远近,落在面前,叉手道:“师父,这就是飞举腾云了。” 太上老君笑道:“这个算不得腾云,只算得爬云而已。自古道:‘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似你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云也还算不得哩!” 悟空道:“怎么为‘朝游北海暮苍梧’?”太上老君道:“凡腾云之辈,早辰起自北海,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苍梧者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也。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悟空道:“这个却难!却难!” 太上老君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悟空闻得此言,叩头礼拜,启道:“师父,‘为人须为彻’,索性舍个大慈悲,将此腾云之法,一发传与我罢,决不敢忘恩。” 太上老君再次让孙悟空欠下一个人情,这番施恩图报,不知来日他何等愤慨,道:“凡诸仙腾云,皆跌足而起,你却不是这般。我才见你去,连扯方才跳上。我今只就你这个势,传你个‘筋斗云’罢。” 悟空又礼拜恳求,太上老君却又传个口诀道:“这朵云,捻着诀,念动真言,攒紧了拳,对身一抖,跳将起来,一筋斗就有十万八千里路哩!” 大众听说,一个个嘻嘻笑道:“悟空造化!若会这个法儿,与人家当铺兵,送文书,递报单,不管那里都寻了饭吃!” 师徒们天昏各归洞府。 这一夜,悟空即运神炼法,会了筋斗云。逐日家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此一长生之美。 天上老君在孙悟空一夜悟透筋斗云,心中爱才之心更甚,实在不忍孙悟空成为佛道两派斗争的炮灰,当夜无眠,做对松前明月,细细思量。 天刚拂晓,太上老君怀抱杨莲,登台讲道,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精微万法全,本源以至,边听便悟,心神大彻。 讲够多时,太上老君对孙悟空道:“悟空,为师有一事交代你去办。” 孙悟空喜道:“愿往,愿往。” 太上老君道:“莲儿之兄杨戬,在西牛贺洲已经游够多时,额中纵目将开,你速去将他引入此地,不然恐遭迫害。” 孙悟空问道:“徒儿往何处去寻?杨戬有声的如何模样?” 太上老君说道:“此处往西六千里处,有一国度,落下筋斗云,往深山古道而去,自能寻到。” 孙悟空道:“如此,徒儿去也。”孙悟空捻着诀,念动真言,攒紧了拳,对身一抖,一片祥云出现在脚下,跳将起来,一一个筋斗而去,已经没了猴影。 台下众人羡慕异常,却不敢开口求教。 太上老君心下失落,不知不问,何以得道? (二郎神要开天眼了!别错过了哦~~~) 第13章 尸临城下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5章 必然让你见到太阳 “呜……”原本与孙悟空死磕的僵尸,突然仰起头,对空中的飞棺发出低吟声,恭顺敬畏之态毕现无遗,哪怕被孙悟空敲碎脑袋,也不会反抗。 九条骨龙匍匐在半空,完全没了刚才高傲炫耀的姿态,痛苦低吟的声音更加凄惨。 孙悟空架起筋斗云,漂浮在城门口上,戒备着青铜棺椁。 杨戬也停了追击,立在空中,脸上依然冷漠,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东方,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安。 “三生三世的彼岸未开,彼岸未开,开一千年,落一千年,等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棺椁中升腾起白色的尸气。尸气越来越浓,白茫茫的尸气中托举着一个平躺的红衣女孩,娇好的面容,绝世的容颜,望断了三生三世的眼眸,穿越过了爱与恨的边缘。 红衣女孩整个悬浮出棺椁,猛然立了起来,看向孙悟空,冰冷凄凉的声音说道:“三生三世的彼岸,三生三世的情话,彼岸未开,情话何在?”随着她的话语,以青铜棺椁为中心,大片的曼珠沙华四散开去,如同燃烧的地狱火焰,瞬间将整个天空染得一片彤红,似乎那月亮,都带上了红光。 “何处妖魔,看打!”孙悟空挥舞手中石柱,砸向红衣女孩。 “三生三世,三生三世。”夜空中,出现无数个红衣女孩,口中反反复复念叨三生三世,声音凄寂悲凉,如同穿过轮回,降落在彼岸的魔音,孙悟空心中烦躁,怒意在眼中升腾。 杨戬自红衣女孩出现就闭上了双眼,突然,他拿起弹弓,装上金弹,道:“妖孽,修得装神弄鬼,诓骗我等!” 金弹飞出,正中红衣女孩肩头,半空中的虚影全部收回。 “嗷——”红衣女孩痛喝一声,发出僵尸的尖啸,露出两颗尖牙,恶狠狠地看向杨戬。 “妖孽,受死。化龙!”杨戬不敢藏私,上手就最强招数,三尖两刃神锋化作一条金龙,飞向红衣女孩。 红衣女孩侧身避过,随之飞向手中无兵器的杨戬,两颗尖牙瞄准了脖颈上的血脉。 “看俺老孙的本事!”孙悟空将手中石柱掷出,呼啸之声,直冲红衣女孩。 红衣女孩不回身,随手一挥,青铜棺盖飞出,石柱撞到了棺盖之上,瞬间化作齑粉。 “妖孽尔敢?”杨戬从不后退,拉满弹弓,打向红衣女孩的尖牙。 那红衣女孩毫不在意,打过来的金弹吞入口中,随之,仰起头对着月亮尖啸,红衣飘滚,遮天蔽月,曼珠沙华燃烧夜空。 “回来!”杨戬临危不惧,手一招,三尖两刃神锋回到手中,横在胸前,全神戒备。 孙悟空被九条骨龙格挡在外,难进寸步,一时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城中的犬突然狂吠不止,继而,豺、貉、狼等也随之嚎叫一起,原本杂乱无序的犬吠声,逐渐整齐划一,依旧盖不过红衣女孩的啸声。 “嗷呜……”一声狼啸声响起,霸者之气彰显无遗,猖狂而又高傲。 “嗷呜……”一个气势稍弱的狼啸声附和。 红衣女孩听闻,停止了啸声,隐约有戒备之色,夜空再度安静下来。 孙悟空凌空看到,城中无数道黑影向城门外跑来,速度极快。 “嗷呜……”狼啸声再度响起,南方出现一团火焰,火飚暴起,烟焰四合,如同一个火球冲向红衣女孩。 “轰……”火球所过之处,曼珠沙华尽皆燃烧。 等火球靠近,孙悟空才瞧清楚,原来这是一只祸斗,一只全身裹满火焰的大狗。 红衣女孩似乎很顾忌祸斗,隔得尚远,就远远避过去。 祸斗扑了个空,停在半空,一双火目死死盯住红衣女孩,眼中的仇恨熊熊燃烧。 “尸皇,不好,那两条狗也来了。”女妖叫道。 红衣女孩清冷一笑,道:“我听到了,我知道了。” 这时,两条狗儿出现在半空,一公一母,全身皆为黑色,额头上有一点白,不过寻常家犬大小,那九条骨龙吓得微微颤抖,似乎对那两条天狗很恐惧。 红衣女孩绝美的脸上,晕开极致的笑容,说道:“天狗,我们不早就约定了,桫椤河以北是你的地盘,以南是本皇的,你今夜驾临河南,是何意思?” 公天狗说道:“听说南边的人比较好吃,我夫人想来尝尝,我就陪她来啰。” 红衣女孩冷笑道:“你要尝,何时不能来,非要选在月圆夜。尚未打招呼,就让祸斗攻击本皇,是何道理?” 公天狗笑道:“尸皇这是何意?莫非要本狗避你大驾不成?至于祸斗为何要攻击你,想来,你比任何都清楚,不是吗?尸皇大人。” “呜……”祸斗喉咙里面发出低啸声,背弓起,进入战斗状态。 红衣女孩道:“天狗,你这话让本皇迷惑了,我们向来进水不犯河水的,倒不知本皇哪里得罪了祸斗?” 公天狗道:“尸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等虽被困在桫椤国四年,但要查一些东西,还是能查到的,比如,你的母亲。再比如,你的父亲。” 红衣女孩闻说,脸色不变,微微笑道:“哦,本皇自生来就不知父母,倒不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公天狗慢悠悠地说道:“尸皇,你真要我当着满地曼珠沙华和外人的面,将你的身世道出来?幽冥界那些肮脏的事情,我想,还是不要提的好。” 红衣女孩听得天狗这么说,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心中动了杀意,暗暗调动所有的僵尸、骨魔、尸妖,必然要将天狗留在此地。 红衣女孩说道:“可这些,与祸斗的仇恨有何关系?” 公天狗冷声道:“那年,你父亲降临桫椤国,命满山妖邪退散,祸斗母亲因怀胎,不能及时离开,你父亲到来之时,不问缘由,将祸斗活生生从母亲肚子中扯出,掼在地上,祸斗之父誓死反击,咬了你父亲一口,你父亲不但将祸斗之父的骨头一块一块取出来,更将祸斗一族定为凶兽,说其所到之处,必生祸患,只是祸斗满族被诛杀,你前面的祸斗,是时间最后一只祸斗。” 红衣女孩没问祸斗为什么活着,道:“没想到,竟然留下了祸患,今日,我必将代为除之!” 话音未落,红衣女孩手中飞出一颗青色宝珠,娇叱一声:“收!” “呜……”祸斗犬吠一声,冲向红衣女孩,完全无视青色珠子。 红衣女孩堪堪避过,眼中显出惊恐:“你无魂魄?” 公天狗道:“忘了告诉你,祸斗为了复仇,早将灵魂丢弃了,他是一只无魂之犬,他所有的意志,都只是为了复仇!” 红衣女孩以秘法,操控僵尸飞起,接连为自己当下祸斗的杀招,自己一步步向青铜古棺退去。 公天狗道:“尸皇,现在想走,恐怕来不及了,今日,必然让你见到太阳。” (这段剧情,为了引出原著中的一堆人物,比如二郎神、哮天犬、xxxxx、xxx,嘿嘿,猜猜后面两个是谁?) 第16章 燃我之魂,烧我之魄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7章 梭罗双凤凰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8章 天狗食月(中秋节快乐) “怕吗?” “有你在,有什么可怕的?” “可我怕了呢。” “你怕什么?” “怕你会死,怕我们的孩子会死,怕我死了你们伤心。” 天狗乌眀温柔地看着黑耳,没有炽热的爱意,没有疯狂的眷恋,道:“当年,你随大神后羿弯弓射日,我不过一条护院的狗;你随大神后羿天庭受封,我不过一条护院的狗;你吞下月亮之时,我是只仰慕英雄的狗,那个时候我在想,我想做英雄身边的狗,那该如何荣耀?去往不曾去过的地方,征服不曾到过的蛮荒。你是我的英雄,你做什么,我和孩子都会无条件支持。” 天狗黑耳一阵感动,道:“有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说起食月,知道我为什么食月吗?” 天狗乌眀摇头,道:“你不曾说过,在天上的时候倒是有听闻,箭神后羿射日之后,王母娘娘送了灵药奖赏后羿。谁知,灵药被嫦娥偷吃,独自升天,飞升广寒宫。此事被你悄悄瞧见,就吠叫着扑进屋内,把剩下的灵药舔尽。身体急速膨胀变大,追上嫦娥,连人带月亮一起吞下去了。” “傻老婆,主人与东方帝俊结交,二人亲为兄弟,帝俊更是送给了主人名震天下的后羿射日彤弓,让后羿周游天下,除恶护民。后来,帝俊与羲和生了太阳神,十个三足金乌,十兄弟年幼顽劣,常不听羲和管教,一日里了扶桑古树,往地仙界游玩,恰逢主人作客地仙界大国尧帝之都,尧帝知晓主人之能,请主人射杀十只金乌,主人答应了,以帝俊赠予的弓箭,射杀了帝俊九子。” 天狗迷惑了,但没有发问,听黑耳继续说下去。 黑耳道:“主人知道射杀的是兄弟之子后,心中悲痛,准备负荆请罪,然而,王母娘娘突然赏赐了丹药下来,而当时的主母嫦娥,理所应当的收下,此来,彻底让帝俊以为后羿背叛了自己,心中大怒。” 黑耳看了一眼正在融合天目的杨戬,继续说道:“主人天庭,并非是去接受封赏,而是去杀了那个薄情的女人,他在接受封赏之时,我瞧瞧寻到广寒宫,吞了月亮,可惜,此事终究被王母娘娘当下了。” 天狗乌眀亲昵地磨蹭黑耳的头,她能清晰感受到丈夫言语中的无奈、后悔、惋惜,道:“那你又如何来此处,守护金乌的尸身?” 黑耳点点头,道:“主人往天上受封以后,再没出过凌霄宝殿,他进入凌霄宝殿之前,说如果他出不来,就让我来守护金乌的尸体,或许有复仇的一线生机。” 乌眀乌亮的大眼睛越发的迷惑,道:“复仇?找谁复仇?” “帝俊虽非四御,在很多年前,也是雄踞东方地仙界的妖皇,建立起了庞大无比妖族帝国,实力决计不弱,帝俊虽为东方部族远古始祖,但其后代子孙却在东、南、西、北各方建立起了各自的国家,整个地仙界,不少氏族,都是他的后裔,势力之庞大早被天上玉皇大帝所忌惮,主人射杀十只金乌,便是玉皇大帝借机挑起尧帝和帝俊的矛盾,让他二人两败俱伤,玉帝好从中谋利。” 黑耳无奈的一笑,道:“主人可能也是被玉皇大帝算计,玉皇大帝心机深成,心狠手辣,想来主人这些年即使没死,也受了不少苦。” “休得胡言!”杨戬天眼已经尽开,灵魂之珠化作天眼之珠,“我舅舅垂怜众生,慈恩大地,怎会算计人?谋害人?” 孙悟空闻得杨戬之言,唬得一跳,合着你还不知道‘慈悲’的舅舅已经对你父母下狠手了。 黑耳笑道:“高高在上的人,凭慈悲能治理三界?当年尧帝统摄一方,他打开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当时掌管天河大元帅见民间苍生蒙难,心生悲悯,少倒灌了一些水,被玉皇大帝知道之后,命昆仑啼叫鸟,一喙一喙地将天河大元帅分尸,剩下的灵魂送去幽冥界枉死城,让死以洪水的鬼魂日夜撕咬他,永世不得轮回超生,你说,这样的玉皇大帝是仁慈善良之辈?” 杨戬看向黑耳,眼中透露出危险,竖眼金光一闪,一道金光刺向黑耳! “祸斗众部,吾乃犬神,还不臣服!”黑耳微微一笑,突然大喝一句,那道灵魂金光瞬间反逆回去,杨戬刚得天目,有心试试威力,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反击,金光击中在肚子之上,杨戬硬生生顶下,半步不退。 显然,黑耳手下留情,并未下杀手。 “过刚宜折,不过,这份骄傲,这份刚毅我欣赏。” “他来了。”乌明低声对黑耳说道。 乌眀说完这话的时候,远在桫椤河的地藏王菩萨停了脚步,脸上微微一笑,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黑耳微微点头,对杨戬、孙悟空告辞道:“两位小兄弟再会。” “诋毁我舅舅,便想一走了之吗?” 黑耳笑道:“希望,从这离开以后,到了桃山之下,你还能如此维护你的舅舅,你这个九重天阙的亲戚。” 此时,天已经放晓,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满地的僵尸尸骸化作一股恶臭的黑烟,地上留下的只是一滩尸水,腐蚀了半丈左右的地面。 “嗷呜……”黑耳对天长啸了一声,其他活着的狗儿,叼起兄弟的尸身,往南边儿跑去,日落山谷! 杨戬挥舞三尖两刃刀,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乌眀看了黑耳一眼,见黑耳点头,对杨戬说道:“你母亲私下凡间,与杨君结合,剩下你兄妹三人,此事触犯天条,此事想来你是知道的。” 杨戬微微点头,说道:“触犯天条又如何?相爱之人,何惧天哉?何况,舅舅知道以后,并未追究,反而多次下凡来看望我们一家人,更是意钦点我兄长上天,继任空缺已久的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总兵。只是,我不曾有妹妹,只我兄弟二人而已,可见你所言不实,有意欺瞒我。” “你妹妹出生不满周岁,你数载不曾归家,自然不知晓。” 杨戬蹙眉,不答话。 黑耳突然问道,“你兄长去了天庭任职?” (求推荐票啊~~~~~~~~~~) 第19章 鬼哭坳天坑洞 杨戬自豪道:“自然去了,舅舅还说,待我修行有成,在人间历练一番,必然也封我个仙官做做。” 乌眀叹息了一声,见杨戬的态度,此时真不知道如何说起,看了一眼孙悟空,道:“这位小兄弟,你将你的来意告知他吧,他或许能信你一二。瞧我,倒是我们夫妇唐突了,一直未曾介绍,这位乃拙夫,日落山谷黑耳,我名唤乌眀,黑耳之妻,尚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孙悟空自得了姓名以来,第一次被问及,心中欢喜,笑道:“老孙姓孙,名为悟空,花果山人氏,起手了,起手了。” 杨戬挥舞一下三尖两刃刀,说道:“你连我一家几口人都比我知晓,还不知我姓名?” 乌眀夫妇不以为忤,说道:“杨戬小哥,你还是早些回泰山的好,恐怕还能见上你父亲、长兄一面,迟则遗憾终生。你且勿恼,我们夫妇言尽以此,听不听,信不信,全看你的。” 话音刚落,黑耳协同乌眀卷起一阵黑烟而去,速度是极快,孙悟空砸吧了一下嘴巴,这黑耳的速度,快有自己一半了。 杨戬蹙眉,立在半空,不言不语,随后问道:“那天狗说,你有事与我说,是何事?” 孙悟空道:“你母亲日前来到我师门,将你胞妹托付在我师父处,匆匆赶回了泰华,说是你舅舅对你父亲及兄长下了狠手,她要赶回去救人。” 杨戬闻言,薄怒道:“你这猢狲,怎也学别人,诋毁我舅舅,吃我一刀。” 孙悟空侧身躲过,手中无兵刃,不敢硬接,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我千里迢迢来送信,你竟然这般,你这劳心事情,与老孙再不相干!” 杨戬不答话,只当孙悟空联合天狗夫妇来骗自己,三尖两刃刀舞得滴水不漏,招招紧逼。 孙悟空徒手招架,倒也斗得旗鼓相当,不过长此下去,必然吃亏,正思虑对策之间,杨戬突然住了手。 “娘亲!”杨戬手中握住一颗琉璃珠,怔怔出神,突然,珠子碎裂开来,化作一堆齑粉。 杨戬脸色凝重,对孙悟空说道:“谁让你来传的消息?” 孙悟空嘻嘻一笑,道:“你让我说,我便说,这般听话,那我不成了孙子了,不说,不说,你的事,再不与我想干!” 杨戬脸色铁青,三尖两刃神锋刺向孙悟空,道:“说与不说?” 孙悟空怎会怵,脚尖在神锋上一点,飞出老远,嘻嘻哈哈地瞧着杨戬。 杨戬脸快滴出水来,更顾不得许多,回身向结界外飞去。 “杨二郎,莫怪老孙没提醒你,这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被封死了,根本出不去,徒然浪费那许多时间。” 杨戬哪会搭理孙悟空,速度极快,往来桫椤国几趟,能试的法子都试了一遍,终不得出。 城中居民此时开了门户,邻里之间慰问几句,除了守门的狗儿不知了去向,人都完好,个个喜极而泣,登上城门之后,见门外腐烂的地面和恶臭的尸气,发怵傻愣,对半空中的孙悟空倒头就拜。 良久,杨戬道:“如何出去?” 孙悟空笑道:“杀了劳什子尸皇,想来应该能出去。” “多谢!”杨戬应了一声,往古道森林而去,孙悟空踟蹰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参天古木,落在鬼哭坳天坑洞。 “你跟来做什么?” 孙悟空道:“师父命我领你回山,虽没说要死要活的,我自己想来,死的不好带,也不长久。思量着还是辛苦一番,保你小命下来,带个活的回山,免得你被阎王带了去。” 杨戬道:“阎王若敢收,我去去又何妨。” 孙悟空闻言,心中没来由一恼,老孙生下来就注定被阎王管,生死由不得自己,杨戬就因为是玉皇大帝的外甥,阎王都不敢收他,生死薄上没了名号。 这个世界,连死都不公平! 杨戬挥舞三尖两刃神锋,砸在天坑洞洞门之上,叫嚣道:“尸皇,出来受死!” 吱呀一声,适才驾车的女妖开了门。道:“你等速速离去,我家老主人要到了,再嚣张喊门,少不得一顿苦果给你们吃。” 杨戬不答话,运转天目看去,见那女妖,原是一具白骨成形,挥舞神锋打来,女妖不应战,门也不关,就朝里面跑去,惊声叫道:“尸皇不好了,不好了,夜里的两个小将打上门来了。” 杨戬随之欲入,孙悟空忙拉住,道:“鲁莽不得,里面恐有诈!” 杨戬甩开孙悟空,往里进去,道:“你这猢狲,胆儿竟然这般的小,修道这等逆天的事,你都行了,还怕这荒山野妖不成。” “荒山野妖?”一声冷笑,不待孙悟空进门,红衣女孩闪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杨戬,说道:“昨夜未进食,肚子尚且饿着,没想到,你竟然送上口来了。” 杨戬道:“妖孽,速速打开禁制,放我离去,此间事情我再不理会。” 红衣女孩大笑道:“到口的美味,怎舍得让你走?”话音未落,尸皇已动,双手指甲瞬间长出,锋利如刀。 “刺啦……”杨戬猝不及防,挨了一爪子,衣服被撕了条大口子。 孙悟空站在外围,地方女妖突然出手,女妖也戒备着孙悟空。 “留你不得。”孙悟空赤手空拳而上,击向女妖,女妖也迎战上来。 女妖边战边退,孙悟空步步紧逼,不留半刻喘息。 顷刻间,二人已战了三四百回合,打得手软脚软,气喘吁吁,二人又含生忘死,又斗了百十余回,女妖终于力竭,无力再战,往天坑洞深处而去。 “妖孽,哪里走!”孙悟空见杨戬与红衣女孩相斗,不落下风,便放心追了去。 好女妖,借地势之利,再者,洞中昏冥,不见日月,猝然有僵尸跃出,袭击孙悟空,屡屡唬得一跳,几次险险甩脱。 越往深处而去,血腥味越浓,僵尸越凶残,原本孙悟空一拳能击毙的僵尸,现在却须往来几次。 “你这女妖,我倒要瞧瞧,你是何打算?”孙悟空拍断一根钟乳石柱,挥舞在手,所向披靡的横扫过去,紧随不缀。 第20章 灭尸皇 转过几道弯,趟过几条暗河,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饶是孙悟空也被这股血味呛得咳嗽。 定眼一瞧,前方红色雾霾不散,一个偌大的血池出现眼前,方圆三千米大小。 滴答,一滴水珠打在额头,孙悟空用手抹去,竟然是滴鲜血。 女妖一袭白衣,静静伫立在血池之岸,如同一株盛开了污泥之中的白莲。 孙悟空目光越过女妖,那具青铜古棺停在血池中央的小岛之上,血池之内,尸骨漂浮,血块凝结,被吃剩的尸骸被杂乱无章的丢弃,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 血池沿岸一排人头骨码成一堵白墙,白墙之后,传来咀嚼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九条骨龙浸泡在血池之中,发出微微的鼾声,似乎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九个巨大的头颅从血池中浮出,警惕地看向孙悟空。 女妖轻轻抚摸探出来的龙头,说道:“孙悟空,尸皇的真身,就在青铜古棺之中,打碎它,‘一粒沙’禁制自然破除。” 孙悟空愣道:“休要欺骗老孙,吃我一柱。”孙悟空挥舞钟乳石柱砸向女妖。 女妖身影一晃,闪到中心小岛之上,待孙悟空接近之时,猛地推开青铜棺盖。 孙悟空瞧见女妖的举动,猛地刹住,戒备四周,并无异动。 女妖道:“你最好快一点,棺盖打开,尸皇马上就赶到,到时,你除了死,就是生死不得。” 孙悟空靠近棺椁,只见棺椁之内,躺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丑陋女童尸体,整个尸体是完整的,但总给人一种被千军万马踩踏过的感觉。 “嗷……”洞门外传来尸皇的啸声,凄厉之极,似乎很紧张。 孙悟空看了女妖一眼,道:“信你?为什么?” 女妖道:“你必须信我。我非情愿侍奉尸皇,尸皇见我有些道行,将我收在身侧,我屡次想遁走无机会,今日契机难得,我必须走,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悟空道:“灭了尸皇真身,自然一切大吉,从这样看来,你有足够的机会做这件事情。” 女妖道,“我身上有禁制,诛灭主人,反噬之苦极重,魂魄俱散,泯灭世间。” 孙悟空见女妖不似作伪,当下不再废话,举起石柱欲砸下,将丑陋女尸砸得稀巴烂,洞外传来尸皇歇斯底里地嘶吼声。 几乎与此同时,小岛突然下陷,地下现巨大的吸力,血池之水倒灌,孙悟空二人连同九条骨龙也被卷入其中。 杨戬与尸皇正自鏖战,难分胜负,突然尸皇撤身离开,狠狠挨了一神锋,哼也不曾哼一句,直直往洞里面跑去。 杨戬随之追入,到半途,尸皇突然站定,捂住胸口大声惨叫,声音凄惨无比,突然胸口燃烧起蓝色的火焰来,几乎一瞬间,火焰吞噬了全身,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皇消亡的瞬间,传来孙悟空的声音,“杨戬,速回泰山,莫管我!” 杨戬开启天目,再难寻到一丝尸皇的气息,想来已经灰飞烟灭,当下不再犹疑,往洞穴深处去寻孙悟空。 等到最深处,只见一个方圆三千米的血池,再无他物,杨戬运转天目查探了一番,毫无收获,心中担忧父母,当下舞动三尖两刃神锋,在石壁上刻下“先行一步,大恩铭记”八个字,又仔细巡察了一番,才离开洞穴。 杨戬出了洞穴,见禁制果然解除,往泰山而去。 杨戬一路往东,正行时,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自己。 “杨戬小兄弟,还请停一停,帮上我一帮。” 杨戬闻言,停了云头,回头看去,只见天狗乌眀满身是血,口中叼住一个刚出生的小犬。 杨戬道:“发生何事了?竟然如此狼狈!” 乌眀道:“来不及细说,烦请小兄弟将我孩儿带走,救他一救。” 杨戬道:“这……” 乌眀道:“我孩儿,我放在此处,救或者不救,都在你!” 乌眀不等杨戬说完话,将小犬放在脚下,转身往原路返回,甚是焦急。 “等小犬长大了,你告诉他,他的仇人,是梭罗双凤凰!”杨戬正自迷茫间,远远传来乌眀的声音。 杨戬忙道:“我没答应带他离开,你怎可如此?” 杨戬喊了几声,不见回答,瞧了一眼云朵上的小犬,道:“我自己万事缠身,那还顾得了你这小家伙,我给你寻个人家,自己保你衣食无忧。” 杨戬抱起小犬,寻了离了桫椤国,寻了一个大户人家,将这狗儿放在门口,随即驾云离开。 杨戬刚走,运转天目一瞧,见一个家丁准备将狗儿踢飞出去,忙按下云头,抢了过来,思虑一下,终是叹口气,抱住小犬往泰山而去。 却说天狗乌眀,将小犬托付杨戬之后,回赶一段路,就被地藏王菩萨堵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乌眀,你要往何处去?” 乌眀瞧见地藏王菩萨法身,大惊,也不答话,往侧边急速而去。 “前方无路,你要往何处去?”地藏王菩萨法身一闪,堵在乌眀前方。 “嗷呜……”无名几次闪动,都无法突破地藏王菩萨的阻挡,乌眀身形暴涨,意图强攻。 地藏王菩萨笑道:“如此焦急,难道知道黑耳要死了吗?这项天赋,果然了得,堪堪比得上佛祖预知过去未来之能。” 乌眀不理睬,猛地冲向地藏王菩萨,也不知道地藏王菩萨如何动作,乌眀被提起后腿,摔了出去。 地藏王菩萨笑道:“凭你的能耐,想从我手中逃脱,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乌眀落地之时,就地打滚,翻身继续攻来,张口咬向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依然慈悲地笑着,身形大涨,大手张开,捏住乌眀的嘴巴。 乌眀被捏了嘴巴,喉咙发出低吼之声,也不挣扎,安静地看着地藏王菩萨。 “无趣之极。”地藏王菩萨将乌眀甩开,见乌眀还待攻击上来,哈哈笑道:“别费力气,你要想见上他一面也行,乌眀做个交易如何?” 乌眀警惕地盯住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笑道:“你来做我的狗,听话的狗儿,我就让你去救黑耳。” 第21章 地藏王菩萨 “做你的狗?你也配!天狗一族,之所以称天狗!是因为,周天之内,只有天,才配当我们的主人……噗!” 乌眀话未说完,就重重挨地藏王菩萨一拳,击飞在地,口中喷血。 乌眀刚要爬起来,心中有所觉,做不支状,再次跌在地上,耳朵正好贴在地上。 乌眀一次次挣扎想要站起来,一次次跌倒,连续十次,她耳朵都没离开地面。 地藏王菩萨有趣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场面,总能让人心旷神怡,道:“让你做我的狗,那是看得起你,说到底你不过一条狗而已,在我面前,逞什么能耐。天狗,只认天为主?可笑之极,可怜至极,你丈夫黑耳是后羿的狗,你是王母的护蟠桃园的狗,他们是天?!” 过了一会,乌眀终于站了起来,咳出了淤积在胸中的血,道:“后羿对拙夫有救命之恩,恩德大过天,自然可拜为主。王母娘娘对我再造之恩,恩德与天同齐,但是,我从不曾认她为主,替她看几年院子又何妨?而你……” “我怎么了?” “四年前,我和丈夫知晓此处禁制名为‘一粒沙’,乃是佛门一沙一世界的绝顶法术。我们犹疑了,我夫妇二人已经失去靠山,如果贸然开罪西方佛界,天下之大,再无我们容身之地。何况,拙夫奉命守护金乌尸骸,不可远离,封锁不封锁,对我们影响也不大。” 地藏王菩萨对乌眀转移话题,很是意外,说道:“昨夜,你们怂恿祸斗一族,发动了佛神难逃的巫术,已然,站在了慈悲佛神的对面。” 乌眀道:“我说,我为了桫椤国上上下下四千万人口,与神佛为敌,你信吗?” 地藏王菩萨笑道,“我佛慈悲,天下妖物要能有悲悯众生的心,天下间何来邪恶?妖物从来只管怎么吃众生,而不在乎众生怎么活。” 乌眀道:“是,天下众生与我何干?生不相见,死不同葬,何必一边吃他们的肉,一边伪善的说为他们好。佛门禁制,将一个国家的人口豢养在一粒沙之中,为了饲养一个尚未得道的尸皇,虽然诡异,我夫妇二人也懒得理会,然而,尸皇不应该把主意打到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儿身上。” 地藏王菩萨没理会乌眀的嘲讽,说道:“你们孩儿有什么奇异之处?竟然值得尸皇动心思。” 乌眀微微失落,道:“我夫乃上古异种犬神嫡脉,我身具明辨善恶之能,后裔倘若继承我二人血脉,必是惊天绝地之资,不曾想,孩儿今晨降临之时,不过平凡资质,比普通天狗稍微强壮些罢了。” 地藏王菩萨道:“即便是你们孩儿深具你二人全部天赋,也不足于令尸皇动心,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荒野小妖。” 乌眀抬起犬头,看着地藏王菩萨,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是长生秘符呢?” 地藏王菩萨微笑地看着乌眀,道:“你再说一遍,你们孩儿身上有什么?” “长——生——秘——符!” “哈哈哈……”地藏菩萨突然笑道,“就你们两只狗,能生出身具长生秘符的宝贝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地藏王菩萨猛然出手,一拳打在乌眀最为脆弱的腰部。 乌眀刚刚生产完,本就很虚弱,此时挨上一拳,差一点就昏死过去。 乌眀勉强站了起来,四条腿微微颤抖着,随时都可能倒下。 天狗一族,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在敌人的面前,永远不能趴下,除非,敌人全部都已经趴下! 地藏王菩萨佛眼眯起,高贵骄傲的凤凰一族,尚且跪在我面前磕头,一只卑贱的狗,却要骨气的站起来。 乌眀道:“我不曾说我孩儿身上有长生秘符,而是,在我怀孕之时,我身上出现过长生密文。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对于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作为长生药物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摆脱命运的机会?” 地藏王菩萨危险地看着乌眀,要不是怕一拳下去打死了她,拳头早如暴雨般降下,他道:“你知道的不少啊,今日,你不死也得死了。” 乌眀无视地藏王菩萨的威胁,道:“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说来给你。” 地藏王菩萨道:“如果你不去救那只天狗,我自然有时间听你说。” 伪善之人,最怕听的就是过往的肮脏。 那种被扒光衣服的感觉,让人羞怒。 乌眀道:“方才,我贴地听到了,两个时辰之内,拙夫不会有任何生命安全,我只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说服你,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两个时辰虽短,也能说清楚、说明白一些事情,就怕你自己不敢听。” 地藏王菩萨笑道:“小小激将法?以我何用?这世间,我怕天怕地,怕佛祖怕未来,我还不曾怕过故事,你说来,我听听。” 乌眀道:“故事么?且当一个故事来讲吧,讲的这个故事,主角恰好与你同名。很多年以前,老子身骑青牛,出关化胡,为燃灯古佛摩顶受记,小乘佛教自此兴盛,燃灯自然成了第一位佛祖,而今的人们,更愿意称之为古佛。燃灯古佛治理西方世界很多年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心生疲惫,有意归隐,这时,就需选择一位继承者。” 地藏王菩萨不言语,乌眀继续道:“当时,有资格继承佛位的,乃药师琉璃光王佛、地藏王佛。西天佛境,都以为药师琉璃光王佛荣登佛祖之位,成就中央现在佛,然则,地藏王佛心思歹毒,阴谋算计药师琉璃光王佛,致使其堕入轮回,冤枉轮回一世。” 地藏王菩萨口宣佛号,不插言,等乌眀继续讲下去。 乌眀道:“可惜,天不遂佛愿,地藏王菩萨正自得意的时候,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悟道,一举成佛,开创大乘佛教,风头一时无两,更为可气的是,燃灯古佛竟然亲自为他受戒。地藏王佛大怒,虽不敢公开与燃灯为敌,但暗中屡次陷害不成,转而与释迦摩尼约战,两人约定,胜者西天为佛,败者地狱沉沦。” (换新封面了,求欣赏。另外求一个负责人追本书的副版主) 第22章 谛听 (亲,推荐只有一周哦~为方便下次找到本书~请记得收藏哦) (晚上还有一章) 地藏王菩萨微笑,不言不语,沉静睿思,渊渟岳峙。 乌眀继续道:“两佛约战,燃灯古佛、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等大能为证,二佛相争,鏖战三日三夜,难分胜负,地藏王佛见见久持不下,心生龌蹉,以卑鄙手段挟持释迦摩尼佛,逼得释迦摩尼佛割肉饲鹰,实力大减。地藏王佛乘机强攻,本以为能挫伤释迦摩尼佛,没曾想,燃灯古佛突然出手,将地藏王佛打入地狱之中,并剥夺了其佛位,降为菩萨,更是让地藏王佛立下重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乌眀微微一笑,天狗的笑容,诡异而又狰狞,道:“燃灯古佛此举,等同将地藏王佛逐出西方佛门世界,让他永沦地狱之中。地藏王佛,哦,不,地藏王菩萨到了幽冥界之后,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似秘藏,入地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威慑十殿阎王,在幽冥界取得一席之地,随之再无消息,一心只顾渡地狱厉鬼,据说是一心悔过。” 地藏王菩萨道:“他何曾不是诚心忏悔?回头是岸。” 乌眀道:“回头是岸?地藏王菩萨回头之时,他已到了恶海中央,岸已遥遥,登之无路,既然如此,不如随波而去,恶海泛舟?地藏王菩萨明面上思已过,改己错,暗地里,合纵连横,发展幽冥势力,在幽冥背阴山之后,形成一股庞大无比的势力,据闻,十殿阎王也有人牵涉其中,狼狈为奸。” 地藏王菩萨笑道:“此言谬矣,如此滔天势力,未涉其中的十殿阎王如何不可知?既然得知,必然上报天庭,天兵天将来讨伐之,怎会任他做大?” 乌眀道:“未涉其中的阎王,却有把柄握在地藏王菩萨手中。这些年,也有一个人想去天庭告状,可惜人微言轻,上报无门,反而遭了地藏王菩萨的报复。” 地藏王菩萨表面无波无谰,心中对乌眀却动了杀机,如此隐秘之事,她也知晓,此狗留不得! 天狗乌眀“听”到了地藏菩萨的杀机,她只当不知,说道:“此女乃是忘川彼岸,幽冥界死亡鬼气滋养的地狱之花,名叫曼珠沙华,她有着诡异惊人的美貌,她被誉为冥界嫦娥,她总是一袭红裳,在忘川河边歌唱,目送一个个麻木的灵魂,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庸庸碌碌地赶往下一场轮回。有一日,她看到阴兵,将一群战死轮回的士兵领走,当时出于好奇,她随着阴兵走了一段路,在背阴山之后,她看到了那个耸立在飒飒阴风之中的地藏王城。” 乌眀看着地藏王菩萨的眼睛说道:“曼珠沙华在地藏王城之中,看到了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杀神白起,地藏王城北面,囤积的是伊阀之战斩杀的韩魏联军24万,南面布扎的则是消灭楚国时,歼灭的35万楚军,东面的则是长平之战之中斩杀、坑埋的60万赵军,而城中镇守的,则是随白起征战四野的45万大军。据闻,尚有40多万的阴兵不知道驻扎何方,这股势力,已经能够抗拒西方佛门世界。” 地藏王菩萨笑道:“有如此多阴兵,完全能与天庭抗争,何须等在幽冥界?” 乌眀道:“因为,战将太少!地藏王菩萨除了白起之外,再无其他得力战将,以西方诸佛菩萨罗汉的实力,冲入阴兵群中,完全能秒杀一方,所向披靡,更何况,佛音、佛光的对阴兵的杀伤力更是惊人。” 乌眀见地藏王菩萨不再发问,继续说道:“曼珠沙华显然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一个庞大势力,图谋的乃是十殿阎王的统治地位,已是急匆匆前去告知十殿阎王。命运有什么喜欢捉弄人,她告知的阎王,正好是与地藏王菩萨一路的,那个阎王当即将此事告知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随即展开了凶残的报复。” 地藏王菩萨佛目露威胁,道:“余下的事情你还要说下去?” 乌眀道:“你不敢听下去了吗?因为你怕,对吗?怕面对那个欲望横流,用情至深的地藏王菩萨对吗?你……” 地藏王菩萨打断乌眀,道:“够了,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灭了你!杀你,比杀狗容易。” 乌眀道:“既然不想听,我们就来谈谈条件,完成你刚才所说的交易。” 地藏王菩萨一愣,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就凭刚才那些说了的和没说的?哈哈,我只要杀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能知晓。” 乌眀摇摇头,说道:“我没那么笨,以我的实力,用这些筹码与你谈条件,无疑死路一条,我谈条件的筹码,是我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能力,是未来的事情和未来的人。” 地藏王菩萨闻言,来了兴趣,说道:“与我有什么好处?” 乌眀道:“我的能力,刚才你已经见识了,纵然你实力比我高千万倍,我也能知晓你身上发生的种种。我入地藏王城为臣一百年,在这一百年之内,帮你听四洲之气象、天地之轮转、五仙之贤愚、十类之善恶、时间之过往,凡你差遣,我必然听之。在这一百年之内,足够帮你找寻战将,助你重返西方佛门世界。” 地藏王菩萨道:“说说你的条件。” 乌眀道:“很简单,放过黑耳父子。” 地藏王菩萨道:“尸皇已经死了,我很伤心,尸皇的死是你们直接促成的,用你区区一百年的自由来换,是不是诚意欠佳。” “这算是考题吗?”乌眀继续说道:“尸皇根本就没死,你安排下的长生之局,怎么可能让两个晚辈破坏了,我虽不知道杨戬、孙悟空闯入的洞府是幻觉还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被杀死的绝非尸皇,因为正真的尸皇,已经去了幽冥界地藏王城。” 地藏王菩萨道:“天未明之时,尸皇返回鬼哭坳天坑洞,你与天狗亲眼所见,如何就去了幽冥界?” 乌眀道:“尸皇牵扯长生之迷,你怎么可能不时时关注?洞府之内,有通往幽冥界的入口,回洞府,就是回幽冥界,你设下暗局,让孙悟空、杨戬诛杀尸皇,不过想借机抹灭这件事情罢了,防止西方佛门和天庭追查下来。” 地藏王菩萨突然拍手道:“好,好!果然不错,你这个提议我答应了,我不再对黑耳父子出手。” 乌眀道:“那梭罗双凤凰呢?” 地藏菩萨道:“不亏是看守蟠桃园的天狗,心思果然不一般,梭罗双凤凰也不去为难他们了。你如不放心,可前去与黑耳道别,我等你便是,不过,只有半个时辰。” 乌眀道:“如此,多谢。”乌眀也不扭捏,话音未落,狗身已经远去,大概半个时辰,再次出现在此地。 地藏王菩萨道:“倒是个守信重诺之犬。” 乌眀突然摇身一变,变做一个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之状,全身上下,再无天狗形态,唯独犬耳不能幻化,保留了下来。 地藏王菩萨问道:“乌眀,你这是何意?” 乌眀道:“自今日起,请唤我谛听,地藏王城这百年,我不希望是以天狗的身份参与。” 地藏王菩萨思索了一下,明白其中原因,也不多言,带乌眀往地府而去。 第23章 鬼母 孙悟空击碎青铜古棺“尸皇真身”,异变突生,血海翻波,不及应变,被吞噬了去。 血池之下,虚空一片! 脚无处立,手无处扶! 下落之时,四周一片黑暗,辨不清方向,突然,九条骨龙长啸一声,凌空飞跃,拉起青铜古棺而去。 孙悟空在空中翻个筋斗,站稳身子,拉住下坠的女妖,二人悬浮在半空,女妖来不及道谢,站定身形,不停变化手势,试图让九龙拉棺回来。 孙悟空修道多年,早已能暗夜视物,女妖本就是暗夜中活动的生物,处在黑夜中更是如鱼得水,故而孙悟空将女妖的种种动作看在眼里。 孙悟空见女妖放弃召唤,惊疑道:“怎么回事?九龙拉棺如何自顾自远去?” 女妖脸色无比苍白,毫无血色,道:“九龙拉棺,只听我与尸皇之命,恐怕……尸皇没死。” 孙悟空道:“没死?怎么可能?尸皇真身已经被我砸得稀巴烂,如何还不死?” 女妖道:“也许那根本不是什么尸皇真身,从一开始,尸皇就对所有的侍婢留了一手,难怪方才尸皇久攻杨戬布下。不好,快走。九龙拉棺回到尸皇身边,如果老主人随同他一起来,必死无疑。” 女妖毫不犹疑,架起妖云就跑,孙悟空大声叫道:“你老主人是谁?” 女妖道:“地藏王菩萨!” 孙悟空虽不知地藏王菩萨是谁,但是女妖眼中的恐惧,让孙悟空忌惮,当下不怀疑,驾云随女妖一起远遁。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黑暗无边无尽,二人的速度飞了许久,也不曾看见一丝明亮。 女妖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幽冥界背阴山,翻过此山,便是十八层地狱了。” 孙悟空笑道:“你这小妖,欺瞒老孙不知,我们方才尚在西牛贺洲,如何就到了幽冥界了?” 女妖道:“你看这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再看那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不边无尽的黑暗,除了幽冥界,何处还有这般地方?” 孙悟空道:“晦气,晦气,老孙活得好好的,来此作甚,你可知道出路,与老孙指个道,早早离去。” 女妖道:“我也是第一次来此处,如何就认得道了?往远处再走走,看有没有人能问个道。仔细些,碰上阴兵鬼差,少不得一番纠缠。” 孙悟空道:“老孙晓得,俺老孙去也。” 孙悟空驾起筋斗云,手搭凉棚,睁眼观看,幽冥界地大鬼稀,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看多时,只见一处峻岭,隐蔽之处,突然看到一片红光,红光一闪而逝,孙悟空瞧得真确,瞧那模样,似乎有意让自己知晓。 孙悟空落下云头,道:“那峻岭深处,有片红光,我思量,应该是有意引我们而去。” 女妖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 孙悟空二人架起云,认准路,不多时,出现在一处小院。 小院很小,不过几畦花圃,两间小屋。 孙悟空上前去,叩响柴扉,道:“花果山孙悟空,天坑洞……”孙悟空转向女妖,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女妖姓名。 女妖道:“白骨。” 吱呀一声,小屋门后伸出一个独眼鬼头,一只眼睛占了二分之一的脸面,他打量了一下孙悟空二人,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却是独脚,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纸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一跳一蹦地到了柴门口。 独眼鬼眨巴了下眼睛,嘴角拉到耳朵下面,道:“叽咕,叽咕,我家主人请二位进来。” 孙悟空道:“不敢叨扰,只盼你家主人指明回西牛贺洲的路径,我们好早早归去。” 独脚独眼小鬼闻言,呲牙咧嘴地跳起来宣示自己的不满。 “孙悟空,天地之子,天柱之心,五行灵根,害怕不成?”屋中想起一个温婉的声音,不知为何,孙悟空脑海之中出现“母亲”这个陌生的词汇。 女妖听得屋中所言,看了孙悟空一眼,五行灵根么?老主人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 孙悟空笑道:“老孙何曾怕过?不过厌恶这里的死气,想早早离去罢了,更何况,老孙出来日久,恐怕门中师父担忧,如今主人邀请,也不妨逗留片刻。” 屋中人道出了和师父一般的话,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好奇,随独眼小鬼并白骨入了小屋。 “悟空哥哥。”孙悟空刚进门,就迎面扑来一个小美女。 “杨莲?你怎么在这里?”眼前的小美女,正是杨戬之妹杨莲,杨戬的亲妹妹。 杨莲道:“是金蝉子叔叔带我来这里的。” 孙悟空这才抬起眼睛,打量起屋内情形,并非外面一般死气沉沉,灰蒙蒙黑压压的,只见亭台流水,彩云流动,花红柳绿,祥鸟歌唱,彩蝶飞舞,简直就是仙境。 花丛中间,设下了桌案,仙果琼浆满桌,琉璃玉杯满案,桌子后面,一张描金错银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美艳动人的绝色美妇,精致的发簪,端正的发髻,无可挑剔的妆容,微笑看着孙悟空二人。 美妇对面,坐着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金蝉子。 孙悟空道:“你如何会带杨莲来了此处?” 金蝉子道:“我送碧霞元君回泰山之时,许旌阳天师及托塔李天王一起,带领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二十万天兵,布三十六架天罗地网,围杀我们,我与碧霞元君迎战数百个回合,却不想许旌阳天师得来玉皇大帝指令,调遣桃山而来,将碧霞元君压在桃山之下。我得观世音菩萨相助,才险险逃过一劫。” 孙悟空道:“你从灵台方寸山离开已经三年,碧霞元君已被压了三年?” 以师父之能,想必早就知道碧霞元君此去会被压在桃山之下,他为何要等三年才让自己通知杨戬? 第24章 白骨与金蝉 金蝉子道:“我在那战中受了重伤,足足昏迷了三年,三年醒来之后,我立即往方寸山,将此事告知令师。没想到,老祖又让我护送杨莲来此处,幸好此次无任何意外,安然将杨莲送到。” 孙悟空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道:“不知,师父让你送杨莲来此处做什么?” 杨莲仰起头,可爱地笑了笑,道:“师父,让我来拜鬼母为师。” 孙悟空道:“杨莲,你是不是惹了师父生气?才不愿传授你仙法?将你赶出了灵台方寸山。” 杨莲小鼻子皱起,道:“才没有,老祖说我体质奇异,身具人神之血,又是姹女玄阴之体,修习普通道术难有大成,让我来随鬼母姐姐学道。” 杨莲一句姐姐,让鬼母很受用,道:“你这猴儿,莫不是怕我误了杨莲?我道行虽不及老祖,但也相差不远。传道解惑之事,并非道行高深,就一定能教出好徒儿。何况,我传下的弟子,也不必老祖的弟子差多少。” 孙悟空笑道:“不敢,不敢,杨莲随你鬼母,鬼母定会倾囊传授,是弟子失言了。” 鬼母笑道:“这世间,还有你这猴儿不敢的事情?只盼你日后莫要迷了本心。咦,你这女娃,倒是有几分意思,先天白骨成精,嗯?金蝉子,此女似乎认得你。” 白骨自入了小屋,第一眼就看见了金蝉子。 一时间,神不思属,双眼迷蒙,魂飞九霄云外。 现如今,不等金蝉子说话,白骨道:“金蝉,你……真的是金蝉吗?” 声音抖到不能自控,袖中小手紧紧拽住裙摆。 金蝉子闻说,道:“回女施主,小僧并非金蝉,而是金蝉子。” 金蝉子的话让白骨恐慌,那么生疏远离,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骨头啊。” 金蝉子看着白骨,迷惑,不解,不知所想。 白骨看看金蝉子,激动,慌张,不知所以。 似乎很熟悉,又几乎很陌生,在记忆中,遗忘了某年某月某个夏天。 金蝉子将千头万绪,万般不解压下,依然平静地问道:“我应该记得你吗?” 白骨道:“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无启国中初相遇,我本是遗落路边无人收殓的骸骨,你是只活不过夏天的蝉儿,你飞落我残骸之上,问我的理想是什么……” 金蝉子迷惑地看着白骨,鬼母微微笑着,孙悟空与杨莲低声交谈,独眼鬼依靠在门口打瞌睡。 白骨闭上眼睛,泪珠儿滑落,思绪重回那在梦里面出现过无数回的场景。 三百六十年前,无启国荒草原地之中,一具尸骸不知道静静躺了多少年,盗取了天地造化,偷得了日月精华,慢慢的生出了灵智,她静静地看苍狗变化,草木枯荣,一看就是百年。 一日,一只蝉儿落在尸骸上,对尸骸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 “你是谁?怎么来问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我有了灵智以来,没人问过我是谁,在乎过我是谁,花儿草儿都叫我,白森森的骨架子。” “这个名字不好,好长,不好记。” “你是谁?” “金蝉。因为我是只金色的蝉,所以就叫金蝉了。” “那我就叫白骨吧,因为我是白色的骨。” “白骨你好。哈哈。” “金蝉你好。嘻嘻。” 那个夏天,简单干净,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友情是透明的。 “白骨,你的理想是什么?” “什么是理想?” “就是想做,还没有做成的事情,不过,将来一定会做成的。” “哦,我的理想,能有好多好多的皮囊包裹住我的白骨,那样,就没人会怕我了。嗯,一定要一个美艳的,让抛弃这具尸骸的汉子后悔一生。” “尸骸的主人?你不是尸骸的主人吗?” “我当然不是,尸骸原本的主人,含着一口怨气恨意,维持白骨不朽,恨了很多年,怨了很多年,终于在时间洪流中寂寞消散。我是原主人消散后化成的灵识,有尸骸主人的记忆。金蝉,你的梦想是什么?” “活过这个夏天,看看秋天是什么样子。” “秋天并不好,花儿们会死去,草儿们会枯萎,鸟儿们会飞走,荒野之中,只有瑟瑟秋风。咦,你没有看到过秋天?” “蝉,都看不见秋天的,老人们总这样说。” “哇,你金蝉将是第一只看到秋天的蝉,那是不是很厉害。” “嗯,我要做第一只看到秋天的蝉。” 那一年,树叶黄了,花儿谢了,草儿枯了,蝉鸣没了。 夏天的最后一天,金蝉从白骨心脏的位置钻入土中,终是没有看到秋天。 “小骨头,别怕,就算死,我依然靠近你的心。” “我的心里面有你,我的心,就是你的家。”白骨坚定的说。 “以你心为坟,葬我一身繁华。”这是金蝉说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碾压而过,踩碎了很多梦境,碾死了太多等待。 白骨一如当初,看花开花谢,月升日落,直到一百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心的位置传来那个声音。 “小骨头,我来了。” “金蝉,我在等你。” 这一年,金蝉看到了秋天,成为第一只看见秋天的蝉。 这一年,白骨化作了美艳女子,找到了那个轮回几世的负心人,终究是擦肩而过,漠然离开。 金蝉问道:“你不想让他后悔了吗?” 白骨道:“原主人那时怨,是因为还爱着,所以想让那个负心汉后悔。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原主人消散了,放弃了。” 金蝉子迷惑,问道:“为什么?” 白骨笑道:“不爱了,也就不怨了。几世的轮回,他早不是他,早不是那个爱过原主人,抛弃原主人的负心汉。” “如果,我轮回以后,我还是我吗?” “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我不要你陪我一起受轮回之苦。” 两妖重回无启国,依然餐风饮露,金蝉子依然修不成人形,白骨已能变幻很多副皮囊。 “金蝉,我好怕,突然有一天醒来,你不告而别,如同身边的花儿草儿,等再相遇的时候,你已不记得我。”有一天,白骨心慌地对金蝉说。 “怎么会?我会永远记得小骨头的。” 第25章 鬼母食子 (感谢 舞枫月的打赏~~~撒花) 那是一个秋天,金蝉修成了人形,丰姿英伟,相貌轩昂,站立在月光下,与白骨两两相望。 那夜,风儿那么缠绵,秋月那么多情,梦中有人告别,说将去远方寻求未来。 梦中,谁的脸庞沾满泪水,谁又在午夜悄然离开。 晨光照亮脸上的露水,晶莹得如同眼泪,白骨不愿醒来,不愿醒来,醒来就是没你的清晨,与世界末日有何区别? 终究,白骨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还是那个金蝉,一个不记得自己的金蝉。 白骨惨然一笑,道:“是啊,你何必记得我?你现在贵为西方佛子,往来菩萨诸神,推杯琼浆玉液。我不过山野小怪的婢女,吃的是主人剩下的人渣(不是那个人渣!),喝的是污浊的人血。” 你走后,我听得你的消息,说你在灵山之上,佛祖之前,万千钟爱一身。 我不敢打扰你的未来,我往西牛贺洲而来,只是想靠你近一点,更近一点。 我无数次想过我们的重逢,却从没想过,我鼓起勇气,呼唤你的姓名,你已不记得我。 我宁愿你是个薄情负心,夜里抛弃情人的汉子,也不愿你是个忘掉过往的愚人。抛弃了我,证明你的世界有过我,忘记了我,你的世界再没白骨这个人。 眼泪,不争气的掉落,三百六十年的日夜相随,三百六十年后的对面不识,造化玩了一场无聊的游戏,伤害那用情至深的人。 白骨看着金蝉子迷茫的表情,说道:“些许,我认错人了也未可知,你长得极像我一位故人。方才多有失态,还望诸位见谅。” 忘了也好,妖佛有别。 忘了也好,各自珍重。 “孽缘啊,孽缘。”鬼母叹息了一声,三百六十年的相依相随,就被西方佛祖生生斩断了。 纵然爱情千般藕断丝连,哪经得起一刀两断。 金蝉子看着眼前的女妖,明明陌生的脸庞,却又如此的熟悉,似乎,曾经见过,似乎,曾经……金蝉子努力去回想,自出生到现在,每一个点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落入无启国的金蝉子,得无启国大族长传授修行之法,修习最正统的道教法门,三百年以后,在族中修得人形。恰逢西方佛祖路过,感念自己天资卓绝,收为弟子,后随师父上灵山修佛。 在金蝉子平淡的三百六十年中,并没有白骨这个女人。 对无启国中的女性,他记得清清楚楚,音容相貌都熟悉无比,和眼前女妖相像的都不曾有一个。 听得眼前的女妖说认错人,金蝉子心中一空,认错了么?道:“无妨,天下间芸芸众生,遇到相似之人,总是会有的,还未请教施主名号。” “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吗?”白骨低下头,喃喃道,忽而又仰起脸,满怀希翼地笑道:“我叫白骨,因为我是白骨修成的妖。” 女妖的笑,金蝉子想起某个清晨远远飘来的白荷香,心神一动。 一种叫记忆的东西再次回滚,依然是那些人,那些事,好像忘了某些人,某些事。 啪,心里面似乎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孙悟空闻言,笑道:“哈哈,幸好你师父不是我师父,要不然,老孙我的名号,不就成了石猴,俗气,远不及孙悟空听得有意味。” 鬼母笑道:“你这猴儿,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孙悟空道:“好了,不说,不说。” 白骨紧张地看着金蝉子,金蝉子眼中依然是迷茫的陌生,心中叹息了一声。 鬼母旁观者清,虽不明所以然,但也知晓个大概,她喜欢眼前的姑娘,道:“再次相遇,也是缘分,众人既然已经认识,不妨坐下来,一起喝杯老酒。” 孙悟空道:“好说好说,早早喝了酒,我也好回师门复命。” 鬼母笑道:“果然是只猴儿,猴性难改,叽咕,将今晨的鬼儿取来,与众人分食。” 独眼小鬼应承一声,推门出去,少顷,手里面托着琉璃撒金盘进来,上面盖了红丝掐银帕。 鬼母道:“你们口福,今日的十个鬼儿,尚且剩五个,正好一人分食一个,吃得好了,来日可要念鬼母的好。” 孙悟空跳起来,道:“我来瞧瞧,是何宝贝?值得这般遮遮掩掩。” 孙悟空拉开红丝掐银帕,只见盘子里面或坐或卧、或躺或立的托了五个小婴儿,个个有初生婴儿大小。 孙悟空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如何吃得这尚不足月的婴儿。”杨莲更是吓得躲在孙悟空后面,怯怯地看着鬼母。 金蝉子笑道:“你这猴头,少了见识,徒惹人笑话,眼前的鬼儿,并非婴儿,而是鬼母早上成产小的小鬼……” 杨莲怯怯地道:“那还是小孩的,鬼母姐姐的小孩更吃不得。” 金蝉子拿起鬼儿,对孙悟空笑道:“你是不敢吃?对么?” 孙悟空最受不得激,道:“莫要小瞧了老孙,我吃给你瞧瞧。”当下拿起一个鬼儿,那鬼儿拿在手中,与一般婴儿无差别,冲孙悟空咯咯笑了笑。 金蝉子、鬼母二人玩味地看着孙悟空,白骨则神游九霄之外。 杨莲小手拉住孙悟空,抖得厉害,轻声说道:“别吃,别吃,还是个小孩子。”心中想的则是,老祖怎么把我送一个食子的妖物门下来学艺,她将来会不会把我也吃掉。 孙悟空咬牙彻齿了一番,终是不忍下口,道:“你赢了。” 金蝉子闻言,哈哈大笑,对杨莲道:“莲儿,你却是多想了,鬼母修炼功法奇异,每日将鬼气凝练成精纯的灵气,从而消弭地府的黑暗,这小鬼,就是鬼气凝练出来的,吃了对修行大有帮助,在地府中行走,可免受鬼气侵体。长期食用,能增加寿命,别人想吃,也吃不到的好东西。” 杨莲闻言,整理衣服,站了出来,对鬼母深深鞠躬道:“恕莲儿愚昧,请姐姐见谅。” 鬼母笑道:“你这娃儿,倒也坦诚,我喜欢,孙悟空,你等会回去的时候,告诉你那师父,这徒儿我收下了,定倾囊传授,绝不藏私。好了,大家开吃吧。” 孙悟空听闻是延长寿命的东西,将手中的的递给白骨,道:“晓得,晓得。” 金蝉子取了一个,准备给白骨时,见孙悟空抢了先,微微一笑,启齿咬了一口,索然无味,鬼儿唧唧哭泣。 五人吃了鬼儿,聊了片刻,孙悟空问明了去西牛贺洲的路径,准备打道师门。 白骨偷眼瞧了金蝉子一眼,金蝉子以同路为名,也随二人一起告辞。 独眼小鬼打了灯笼,送三人离去,回到小屋时,鬼母已带杨莲不知去向。 第26章 断魔归本合元神 (感谢*神州狂徒*打赏。) 三人出了地府,白骨幽幽叹了口气,看也不曾看金蝉子,与孙悟空别过,径自往西去。 金蝉子愣了一下,如若白骨淡然与自己话别,只当萍水相逢,错把自己当故人,自己也礼貌告辞,不带一丝烟与尘,离去便离去。 然而,白骨刻意的疏远和冷漠,让金蝉子怅然若失。 那个在地府双目含泪,满眸深情的女子,转过身,已冷若冰霜、陌路不识。 而那一叹,让金蝉子心神难属,飘在云海中,随风而去,不知路径,闯过一片片云霭,迷失在渺渺九天之上。 “这两人,疯魔了不成?”孙悟空摇摇头,不去想他门,驾云自返方寸灵台山。 二人走后不久,白骨悄然回转,眼眶红透,泪痕未干,看到空无一人的天空,伸手虚空抓取,妄图捕捉到空中残留的气息,白玉指尖,划过微微细风,空落落的不止握紧的手掌,还有那个摇摇欲坠的心。 泪儿拼命地逞强,在眼眶中转了又转。 我不说再见,怕说再见,怕一说出口,再也不能相见。 那一夜不告而别,只有残缺不全的梦境。现如今陌路相逢,剩下的是虚无缥缈的气息。 曾经耳鬓厮磨,亲同形影,而今两两相背,各自西东。 “金蝉,我一直不想问你为什么离开?我坚信,你去往了梦想的远方。我现在,好想亲口问问你,谁准许你不告而别?”你最初的梦想,是看见秋天,你实现了。 那一天,你为梦想离去,我相信—— “金蝉,你一定会为我回来。”白骨看着万里晴空,低声喃喃自语,一滴泪珠,随风而去。 …… 孙悟空筋斗云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已远远瞧见山门,落下云头,入了竹屋,拜见师父。 太上老君道:“杨戬得天狗之子,实乃造化,你与他结交,也算善缘。” 太上老君端详孙悟空一会,仓促的历练,孙悟空所学都有一番捶打,阳神、阴神已经初具雏形,今日当可传合元神之法。 太上老君道:“悟空,你出去一趟,可有所收获?” 孙悟空道:“无趁手兵刃,对敌吃亏,纵我千般能耐,敌不过神兵一件。” 太上老君:“你这猢狲,想讨兵器,直说便是。昔年太上老君炼制了一块神铁,倒合你用,只可惜被大禹借走治水,而今应该在东海之地。说起来,神铁所在之处,与你籍贯相邻,何时有空,你取来用便是,你附耳过来,我将驾驭神铁的口诀给你。” 孙悟空不敢问师父如何知道口诀的,道:“感念师父大恩,感激不尽。” 随之,附耳道太上老君跟前,习得治水神铁的运用法术。 太上老君道:“悟空,今日闲来,我传授你合元神之道,助你更近长生一步?” 孙悟空道:“何谓合元神?” 太上老君道:“要合元神,先修阴神、阳神,阴神阳神是本命元神,人生来即有,凡人称之为三魂七魄。魄为阴神,魂为阳神,魂望生,魄望死,阴神出去的门户可以叫地门,阳神出去的门户可以叫天门,凡人死亡,其元神都是从地门出去.天门是超凡脱俗之门.也称成仙之门。” 孙悟空凝神听讲,听得精妙处,喜笑颜开。 太上老君瞧在眼里,默默颔首,道:“阳神修的是性命,有神通,能持物,与本体无二般,故而,阴司索命,锁的只是魂,也就是阳神。阳神修成之时,寿命大大增加。阴神是魄,只修性不修命,先修性再修命,这也是为何我让你做七年功课的原因。阴神修成,阳神去不了的地方,阴神无所不通,上天入地,化影随行。” 孙悟空问道:“那阴神,岂不是比阳神厉害许多?” 太上老君笑道:“魂飞魄散,如果阳神灭,则阴神散,阴神虽然可以无处不去,无处不达,但总受阳神牵制。” 孙悟空点头,阳神、阴神相当于两个自己,一个能打能战,一个无所不往。 太上老君:“而合元神便是将阳神阴神合并如一,融合两种神识长处,合元神之前,尚有一天堑之关要过。” 孙悟空叫道:“修仙一途,怎如此崎岖?三灾九难,诸般阻扰。” 太上老君敲了一下孙悟空的头,道:“修仙求长生者,皆是偷天之贼,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长生不老,天理不容,有些灾难也是常理,渡过去天地同寿,日月同岁,永生不灭,渡不过去,怨得何人?选准了路,就用双脚丈量到终点。” 孙悟空闻言,大惊,慌忙跪倒在地,道:“弟子如来魔障,幸好师父点醒。” 太上老君道:“接下来,我便与你说说,魔心,好让你时时警惕,不似刚才一般,三灾利害最当初就说了你听,往后断了魔心,长生之途也算走了上去。” 孙悟空道:“总是这般,也才踏上长生之途?” 太上老君道:“路一直在你脚下,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孙悟空思忖一会,明白太上老君之言,道:“还望师父告知,如何断魔?” 太上老君道:“断魔说来也不难,做起来却难,十魔断尽,长生在望。十魔,即六贼魔、富魔、贵魔、六情魔、恩爱魔、患难魔、圣贤魔、刀兵魔、女乐魔、女色魔等共十种。” 孙悟空闻言,道:“师父,师父,徒儿如何知道这十魔来临?” 太上老君闻言,笑道道:“十魔显示有三种,一是现外见在,二是梦中见在,三是内观见在。无论十魔以何种方式出现,都可一一斩断。” 孙悟空闻言道是,随即问道:“师父何时断了十魔?” 太上老君不悦,道:“你这猢狲,打听尊长之事,有失规矩,速速退下吧,不然少不得一顿打。” 孙悟空被唬得一跳,恭敬道:“是,师父。” 太上老君看着退下的孙悟空,喃喃自语道:“十魔断尽,无情以道。我十魔断尽八魔,尚有二魔不得断,以后能不能断,就看你这徒儿的了。” 第27章 玉帝VS王母 孙悟空学得断魔归本合元神之法,日日勤勉修持,不敢丝毫懈怠。 太上老君每每路过,见孙悟空修行不堕,颇感欣慰。 夏荷尚自残留余香,秋叶已半空打滚,弹指间,半年时光已随玄鸟南归。 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最为引人关注的,当是杨戬劈山救母。 杨戬自西牛贺洲归去,以仇恨锻造了金刚石,化作一柄巨斧,劈开桃山救出了母亲。 此举惹怒玉皇大帝,这简直是无视天规,藐视天地,当即登上凌霄宝殿,集众仙商议应对之策。 王母娘娘道:“此事有什么好商议,点齐天兵天将,捉拿目无天规的杨戬,以儆效尤。” 太白金星李长庚闻言,急忙出列说道:“玉帝,王母,使不得,杨二郎现今道法大成,神通广大,曾经立诛六怪,又有梅山六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脚下细犬更是能吞日月的天狗,要一举拿下,必然大动干戈,折损兵将,实为不值。更可况杨戬刚直公正,显圣护民,凡人间生灵危难,呼其尊号必往救。如果贸然出兵围剿,出兵无名,显得天庭不分愚贤。” 王母听得太上老君之言,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发话。 玉皇大帝颇显无奈,道:“那依李仙卿,该如何处置?” 太白金星道:“高赏封册,施以恩德,以防造访。收入麾下,纳为己用,以恶制恶。” 王母娘娘道:“此举不可行,杨戬公然藐视天庭,劫狱救囚,天庭不追究其责,反而大行封赏,此但懦弱之事要传扬出去,天庭岂不被三界笑话。” 玉帝闻言,颇为不悦,道:“罪妹虽然犯错,已在桃山之下镇压数年,罪过已经消除,莫再要囚犯二字。” 王母娘娘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太白金星听得玉帝之言,胆儿更壮,道:“杨戬不惧天庭威严,勇劈桃山救母,孝感动天,此等大孝、大勇之人,乃是天下人之表率,还请陛下论赏。” 玉皇大帝看向太白金星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众仙家。 “杨戬孝感动天,请陛下行赏。”在占的,那个是愚笨的,瞬间明白玉皇大帝的意思,忙附议。 玉皇大帝颇显无奈,道:“也只得如此了。葛天师,传我旨意,碧霞元君官复原职,依然为泰山女神,恩准她与凡人杨君的婚姻,望她继续庇护一方百姓,不沉迷情网。杨大郎无心功名,撤去他天河元帅一职,任他去做逍遥散仙。二郎杨戬显圣护民册封为显圣二郎真君,准许他在凡间灌江口建庙显圣。三女杨莲,册封为华山女神,择日入主华山。王母,可有什么补充的?” 王母娘年闻言,气得咬牙切齿,脸上却慈爱和祥,道:“玉帝处置在理。” 玉皇大帝道:“既然无异议,葛天师,往泰山宣旨去吧。” 葛天师出列道:“领御旨。”躬身退出凌霄宝殿,往泰山而去。 太白金星继续道:“玉帝,撤销了杨大郎天河元帅之职,天河无人管理,是否册封新的天河大元帅。” 玉皇大帝点头,道:“众仙卿可有推举之人?” 王母娘娘乘机说道:“我倒有一个人选,乃是东木公的弟子,名为天蓬,此人颇具能耐,精通道家正统三十六般变化,神通广大,可堪一用。” 玉皇大帝沉吟了一会,道:“东木公弟子?想来应该是良才,众爱卿意下如何?” 太白金星心思急转,方才自己建言,已经开罪了王母娘娘,此时再不讨好,前途堪忧,道:“臣附议。” 其他仙家见心思玲珑剔透的太白金星附议,也纷纷跟了上去,王母娘娘很满意这个结果。 玉皇大帝似乎早料到会如此,道:“即是如此,太白金星,去宣朕旨意,命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弟子天蓬上天任职。” 太白金星领旨出列,按下不表。 ……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一日,春归夏至,方寸灵台山中,太上老君与客在屋中品茗,大众都在松树下会讲。 太上老君对面端坐的,依然是金蝉子。 金蝉子依然为太上老君斟满茶,道:“老祖,我好像丢失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太上老君不言语,抿了口茶,道:“如果我说,你的记忆不是丢失了,而是被篡改了,你信吗?” 金蝉子为自己斟上茶,平静的说:“我信。” 太上老君继续说道:“我说,是西方佛祖篡改了你的记忆,你还信吗?” 金蝉子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叹口气,道:“我信。” 太上老君道:“不是你信,而是你知道了。这半年,过得很辛苦吧。” 金蝉子道:“是,在世尊面前,我一直装什么都不知道,事事谨慎。长此下去,只怕露出破绽,再没知道师尊为何对我如此做之前,我不想被扫地出门。” 太上老君道:“原因么,很明显,因为你是五灵根之一。身上更具长生秘符,他想从你身上破解长生的秘密罢了。” 金蝉子道:“这我知道,可他为什么要磨灭我关于白骨的记忆。” 太上老君道:“也许,他认为,只有元阳未泄的人,才配有长生的秘密,就像他偏执地认为,修佛不能结婚一般。” 金蝉子沉思了一会,道:“你能帮我恢复被封存的记忆,而不被世尊知道吗?” 太上老君笑道:“为什么不能?” 金蝉子离席,对太上老君行礼道:“还请老祖施以援手,金蝉必不忘老祖大恩。” 太上老君坐着,受了金蝉子一拜,取出一个青色丹药,递给金蝉子,道:“这颗丹药,你寻无人打扰之时服下,切忌,当如来捏造的记忆,和真实记忆同时碰撞的时候,一定要辨明真假,不然,你将迷失在记忆洪流之中,彻底忘却自己是谁。” 金蝉子慎重点头,道:“世尊已经知晓你在此传道,也洞悉孙悟空将来必生祸端,惹下大麻烦。你处处透露信息,都指向他,有意将孙悟空闯下之祸引往他身上,毕竟孙悟空所生事端非同小可,他思忖,来闹一场风云,将这场祸水化解。” 太上老君微微笑道:“我到西牛贺洲传道已经十数年,他此时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与他对弈,次次稳占上风,实在无趣之极。” 金蝉子道:“老祖此言差矣,并非老祖事事占先,某些事情,老祖还是输了。” 第28章 逐出师门 太上老君道:“你且说说,我何事输给如来?” 金蝉子道:“我入了佛门,而非道门。” 太上老君道:“此事,倒的确让佛门占了先机,东木东往无启国之时,你已上了灵山,只得悻悻而回。不过五灵之二,已入了道门,说下来,二对一,还是老祖我略胜一筹。” 金蝉子微微摇头,道:“是三对二。佛门三,道门二。” 太上老君闻言,也不惊讶,道:“佛门找到了另外两个灵根?” 金蝉子道:“大势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找了三百年,已经查知土灵根和水灵根之所在,只是担忧被道门察觉,故而迟迟未动,等到完全之时,收入门下。” 太上老君老君道:“如来,不明五灵根之谜。寻到了又有何用?” 金蝉子道:“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迷。” 太上老君沉吟了一下,道:“我还有何事落以佛门?” 金蝉子道:“你遣入人间灭佛的座下童子,已被如来遣尊者拦截,虽有张天师护持,然则寡不敌众,小道童神魂俱伤,现下在张天师府上将养。尊者向如来缴法旨是说道,没有两三百年,小道童入不得轮回之井。”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天机尽在掌握,道:“我便等上200年,再行灭佛之举,又有何不可?只是不曾想,张道陵也是个惧死之人,竟将此事瞒而不报。” 金蝉子道:“张天师不是不来报,而是不能来报,他一来,五斗米道必然造佛门围剿,众弟子免不得受灾。何况,老祖只让他护送小道童,未说什么时候送到,他便寻了空子,也是占理的。” 太上老君道:“如此说来,是我输了?那这一场,我非赢不可。” 太上老君转头看向屋外,众人在松树下会讲。 大众道:“悟空,你是那世修来的缘法?前些日老师父附耳低言,传与你的躲三灾变化之法,可都会么?”众人并不知老祖遣悟空出门之事,只当他闭关悟道。 孙悟空笑道:“不瞒诸兄长说,一则是师父传授,二来也是我昼夜殷勤,那几般儿都会了。” 大众道:“趁此良时,你试演演,让我等看看。” 孙悟空闻说,抖擞精神,卖弄手段道:“众师兄请出个题目,要我变化什么?” 大众道:“就变颗松树罢。” 孙悟空捻着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就变做一颗松树。真个是—— 郁郁含烟贯四时,凌云直上秀贞姿。全无一点妖猴像,尽是经霜耐雪枝。 大众见了,鼓掌呵呵大笑,都道:“好猴儿,好猴儿!” 不觉的嚷闹,声音愈大,太上老君道,“注定如来要扑个空,这件事情,捆牢在他身上了。” 金蝉子微微笑道:“可不是吗?” 太上老君哈哈笑道,拽杖出门来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 大众闻呼,慌忙检束,整衣向前。孙悟空也现了本相,杂在丛中道:“启上尊师,我等在此会讲,更无外姓喧哗。” 太上老君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个修行的体段。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大众道:“不敢瞒师父,适才孙悟空演变化耍子。教他变颗松树,果然是颗松树,弟子们俱称扬喝采,故高声惊冒尊师,望乞恕罪。” 太上老君道:“你等起来出去。”叫:“悟空过来!我问你弄什么精神,变什么松树?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孙悟空叩头道:“只望师父恕罪!” 太上老君道:“我也不罪你,但只是你去罢。” 孙悟空闻此言,满眼堕泪道:“师父,教我往那里去?” 太上老君道:“你从那里来,便从那里去就是了。” 孙悟空顿然醒悟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太上老君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 孙悟空领罪,“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 太上老君道:“那里什么恩义?你只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 孙悟空闻言,心中凄楚,千百理由再难出口,张口欲言,师父冷脸相对,见没奈何,只得拜辞,与众相别。 太上老君道:“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孙悟空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孙悟空谢了,即抽身,捻着诀,丢个连扯,纵起筋斗云,凌云半空回望山下,雾霭一片,师父瞧也不瞧上自己家一眼,心下落寞,猛踩筋斗云,径回东胜。 见孙悟空去了,金蝉子出到屋子外,微微叹息,道:“老祖这又何苦?好言相劝,他自会离开,摆出一副胆小怕事的姿态,寒了悟空的心。” 太上老君道:“悟空此去,不闹得天翻地覆,妄废了天地之子、天柱之心、五行灵根之名,我这师父,反而掣肘了他,此去,放他自由,天地任他去胡闹。” 金蝉子道:“老祖用苦良心,他人千万分莫及。” 太上老君道:“你早些离去吧,让如来瞧见,你千万般的打算只得落空。对了,临走送你一句话,随在你身后之人,也是可怜之人。莫寒了她的心。” 金蝉子闻言,微微颔首,随即道:“世尊命我来挑起事端,寻个出兵的理由。” 太上老君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 老天老君话音刚落。一拳打出,金光哗然,金蝉子没想到太上老君如此雷厉风行,尚不明所以,就被一拳打飞。 金蝉子“飞”走以后,燃灯古佛匆匆赶到,说道:“师尊,如来调遣西方诸佛诸菩萨往此处而来。” 第29章 我佛慈悲 (今晚的一章会稍微晚一些,大概在22点) 太上老君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山吧。燃灯,如来座下弟子金蝉子不错,不妨多关照一二。你回去吧。” 燃灯古佛闻言,愣了一下,道:“谨遵师命。”随即驾云离去,来匆匆,去匆匆。 太上老君召集众弟子到跟前,道:“自今日起,不再讲道,你们都各自散去吧,他日有缘,再会。” 众弟子闻言,忙跪拜在地,道:“师父,可是我们做错何事?让你如此心痛?逐我等出师门。还请言明,凡事过错,我等必痛改前非。” 太上老君道:“你等并无过错,只是师徒缘分已尽,早些散去吧,少顷祸患临门,想走都难。” 众弟子怎肯依从,纷纷磕头不止,地上已沾染血迹。 错过此山,登天成仙,再无指望,叫人如何不慌张? 离了此洞,位列仙班,已成空话,让人如何不留恋? 太上老君心中暗道:“莫怪师父狠心,天道如此,造化这般,有些人,注定沦为配角。在这场游戏里面,你们注定只是陪衬。” 太上老君长袖一挥,将众人在灵台方寸山学道的记忆全部抹去,生成一段荒山奇遇、自学成才的记忆。随后再一挥,祥云将众人送了出去,不知飞往了何处。 太上老君在洞府门口站了一会,缅怀这数十年的传道之路,终究长袖一挥,原本的洞府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参天古木,荒道野兽,再看不见一丝人烟。 “三十载年华,终究是笑话。”太上老君叹息一声,架起祥云,回三十三天兜率宫。 不多时,如来佛祖并西方诸佛、诸菩萨、诸罗汉降临此地,声势浩大,佛光滚滚。 如来声音广阔,慈悲微笑,道:“金蝉子,可是此处之人重伤以你?” 两个金刚搀扶住的金蝉子,遍体鳞伤,虚弱地道:“正是此地。徒儿往此路过,见仙云缭绕,想必上仙高居此处,有心结交,按下云头,叩响洞门。那料,洞中之人不问姓名,当头就打,出手重创我。” 如来道:“一报还一报,种下恶果,必生恶因,天理如此。” 如来慈眉善目地宣一声佛号,打量了一下灵台方寸山禁制,道:“难怪敢欺辱我之弟子,神通果真不小,十八罗汉何在?” “在!”十八个罗汉飞出,严阵以待! 如来道:“替我破开禁制!” “遵命!”十大罗汉各显神通,结成大阵,虚空形成一个三十长长短的伏魔杵。 “破!”十八名罗汉大喝一声,冲向禁制,空无一物,毫无阻挡,十八罗汉刹不住,纷纷从天空栽下去。 禁制不攻自破,半空中想起一个苍古的声音:“日落香炉,舍去凡心一点。炉熄火尽,务把意马牢栓。” 如来闻声,脸上无波,心中暴怒! 尔敢骂本佛! 金蝉子心中暗道:“老祖啊老祖,你走便走,何苦骂世尊秃驴(上面那四句诗是个字谜,谜底是秃驴)。四句话,骂尽了天下和尚。” 在场诸佛,都是聪慧之人,无人不明四句话之意,金刚暴怒,咿咿呀呀大喊,冲入林中,寻觅片刻,不见半点人踪。 如来看向金蝉子,不论从何处而言,眼前弟子的嫌疑最大,金蝉子见如来看来,忙道:“世尊,我方才到来之时,那菩提老祖与众弟子都在松树下讲道,弟子……” 如来打断了金蝉子的话:“金蝉子,你知道你为何是二徒弟吗?” 金蝉子合十低眉,道:“师父在弟子之前,尚且收过一个弟子。资质高绝,佛法精妙,不执着般若波罗蜜,灭除系缚之烦恼,可惜,天不假年,无故夭折。” 如来道:“你知道天为什么不给他岁月吗?” 金蝉子心中一突,道:“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如来微微笑道:“因为,他欺骗了我,对我说了一句谎话。” 金蝉子口宣佛号,看云卷云舒,风过风停,道:“什么谎话?” 如来看着金蝉子的眼睛,道:“他说……众生平等。” 我是高高在上的佛,如何与蝼蚁平等? 金蝉子笑了,如晨雾散开朝阳初生,道:“我并不曾说谎话,修佛之人,不打诳语,世尊之言,弟子铭记在心。” 如来微微笑道,看着脚下古木参天,仙鹿徜徉的灵台方寸山,道:“烧了吧。” “是,佛祖。”迦叶领命出列,见那山下,有牧羊的老汉,口中叼了长烟袋。 迦叶遥遥一点,老汉迷迷糊糊走上山,在荒草地中,点了一把火,正此时,东风起,顷刻间,大火燎原,林中野兽奔走,鸟类惊飞。 那虎、兔、狼、豹、豺,唤兄呼地,拖男挈女,惊慌失措的往森林外围跑。 这只老虎丢了孩儿,那只豹儿失了妈妈,哀嚎阵阵。 折返回身,冲入火焰,寻那丢失了的血亲。 那鹤、燕、雁、雀、鹊,扇动带火的翅膀,横冲直撞,凄厉地成灰。 如来看着脚下,一脸悲悯,道:“可怜的众生,可悲的蝼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怎忍见众生受苦?”话说完,如来轻轻吹了口气,火势逆转,往有人烟的地方而去。 风助火势,浓烟滚滚,烧红了半边天,烧过了山梁,翻过了山脊,一座万人小城近在眼前。 城中居民早早瞧见冲天的火焰,瞧那火势顺着风,烧不到自家门上,犁地的叫停耕牛,采桑的放下簸箕,绣花的停了针线,玩爽的住了嬉闹,伫立张望,指指点点,或是同情,或是乐祸。 那料,风向急转,火随风动,不一会,烧到了跟前,城中居民大骇,收拾了些紧要细软,携家带口,顺风逃跑。凡人哪跑得过神风?转眼被追上,烧成灰烬。 如来微笑旁观,见居民几近绝望时,道:“观世音菩萨,我闻有人呼你尊号?你还不显圣解救?” 观世音菩萨出列道:“尊法旨。”当下显圣火前,柳叶蘸起净瓶中一滴水,随手一挥,大雨倾盆,顷刻间,火焰尽灭。 “大慈大悲观世音,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余生者见此,纷纷跪拜。 “用心礼佛,可免诸般磨难。” “谨遵观世音菩萨教诲。”众人伏拜在地。 观世音菩萨法相庄严,念声佛号,收了宝光,到如来跟前缴法旨。 如来微微颔首,命诸佛菩萨摆驾回灵山,临走前,如来道:“金蝉子,自今日起,你禁足灵山下修佛,不成佛位,不得上山!” 金蝉子心中狂喜,忙应道:“师尊,弟子遵命。” 观世音看了金蝉子一眼,微微颔首,随众人而去。 第30章 混世魔王 (新书精选推荐周日结束,没收藏的亲收藏一下,方便下次阅读) 孙悟空驾筋斗云离了灵台方寸山,来时走了七八年的路,现在那消一个时辰,早看见花果山水帘洞,被逐出师门的悲痛,也轻了些许。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回来甚易行。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孙悟空按下云头,直至花果山,找路而走,忽听得鹤唳猿啼,鹤唳声冲霄汉外,猿啼悲切甚伤情。 即开口叫道:“孩儿们,我来了也!” 那崖下石坎边,花草中,树木里,若大若小之猴,跳出千千万万,把个美猴王围在当中,叩头叫道:“大王,你好宽心!怎么一去许久?把我们俱闪在这里,望你诚如饥渴!近来被一妖魔在此欺虐,强要占我们水帘洞府,说是他主人的福地,是我等舍死忘生,与他争斗,才保了下来。这些时,被那厮抢了我们家伙,捉了许多子侄,教我们昼夜无眠,看守家业。幸得大王来了。大王若再年载不来,我等连山洞尽属他人矣。” 孙悟空被太上老君驱逐,心中本就不快,闻说孩儿们被欺凌,心中大怒道:“是什么妖魔,辄敢无状!你且细细说来,待我寻他报仇。” 众猴叩头:“告上大王,那厮自称混世魔王,住居在一直北下的地方。” 孙悟空道:“此间到他那里,有多少路程?” 众猴道:“她来时云,去时雾,或风或雨,或电或雷,我等不知有多少路。” 孙悟空道:“既如此,你们休怕,且自顽耍,等我寻他去来。” 好猴王,将身一纵,跳起去,一路筋斗,直至北下观看,见一座高山,真是十分险峻。笔峰挺立,曲涧深沉。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左边龙,熟熟驯驯;右边虎,平平伏伏。每见铁牛耕,常有金钱种。幽禽斯朔声,丹凤朝阳立。石磷磷,波净净,古怪跷蹊真恶狞。世上名山无数多,花开花谢蘩还众。争如此景永长存,八节四时浑不动。 诚为三界坎源山,滋养五行水脏洞! 坎为水,水长流不滞,坎源就是水的源头。水脏洞,水之心脏,也是一处福地。 美猴王正默观看景致,只听得有人言语,径自下山寻觅。原来那陡崖之前,乃是那水脏洞。洞门外有几个小妖跳舞,舞姿婀娜,见了孙悟空就走。 孙悟空道:“休走!借你口中言,传我心内事。我乃正南方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你家什么混世鸟魔,屡次欺我儿孙,我特寻来,要与他见个上下!” 那小妖听说,疾忙跑入洞里报道:“大王,祸事了!” 魔王道:“有甚祸事?” 小妖道:“洞外有猴头称为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他说你屡次欺他儿孙,特来寻你,见个上下哩!” 魔王笑道:“我常闻得那些猴精说他有个大王,出家修行去,想是今番来了。你们见他怎生打扮,有甚器械?” 小妖道:“他也没甚么器械,光着个头,穿一领红色衣,勒一条黄丝绦,足下踏一对乌靴,不僧不俗,又不像道士神仙,赤手空拳,在门外叫哩。” 魔王闻说:“取我披挂兵器来!” 那小妖即时取出。那魔王穿了甲胄,绰刀在手,与众妖出得门来,即高声叫道:“那个是水帘洞洞主?”孙悟空急睁睛观看,只见那魔王头戴乌金盔,映日光明;身挂皂罗袍,迎风飘荡。下穿着黑铁甲,紧勒皮条;足踏着花褶靴,雄如上将。腰广十围,身高三丈。手执一口刀,锋刃多明亮。称为混世魔,磊落凶模样。 猴王喝道:“这泼魔这般眼大,看不见老孙!” 魔王见了,笑道:“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又无兵器,怎么大胆猖狂,要寻我见什么上下?” 孙悟空闻言,心中更怒,他生来矮小(不足一米三),学道之时,没少被众师兄弟嘲笑,怒骂道:“你这泼魔,原来没眼!你量我小,要大却也不难。你量我无兵器,我两只手够着天边月哩!你不要怕,只吃老孙一拳!” 纵一纵跳上去,劈脸就打。 那魔王伸手架住道:“你这般矬矮,我这般高长,你要使拳,我要使刀,使刀就杀了你,也吃人笑,待我放下刀,与你使路拳看。” 孙悟空道:“说得是。好汉子,走来!” 那魔王丢开架子便打,这孙悟空钻进去相撞相迎。他两个拳捶脚踢,一冲一撞。原来长拳空大,短簇坚牢,那魔王被孙悟空掏短胁,撞丫裆,几下筋节,把他打重了。 孙悟空叫道:“好个泼魔,自己有山有洞,抢我洞府作甚?今朝,便让你尝些苦头,知晓我花果山能耐。” 魔王闪过,拿起那板大的钢刀,望孙悟空劈头就砍,道:“花果山水帘洞天,本就是我主人洞府,原本深藏水源之处,偏偏被你寻到,占了去。” 孙悟空急撤身,他砍了一个空,道:“你家主人是谁?” 魔王钢刀不停,接连砍之,道:“你听好了。我家主人,花果山上昔年王,水帘洞中原主人。晓那阴阳,会那人事,善那出入,避死延生。曾入龙宫敌九龙,曾把江河倒逆转,四海之内也称王,七十二洞皆臣服,要问我家主人是谁?乃混世四猴之一,赤尻马猴无支祁。” 避死延生?! 孙悟空问得这四字,心中有了思量。 孙悟空见魔王凶猛,一时难拿下,即使身外身法,拔一把毫毛,丢在口中嚼碎,望空喷去,叫一声:“变!”即变做三二百个小猴,周围攒簇。 原来人得仙体,出神变化无方。 不知这猴王自从了道之后,身上有八万四千毛羽,根根能变,应物随心。 那些小猴,眼乖会跳,刀来砍不着,枪去不能伤。 魔王见此,一声号令,手下群妖皆出,与那小猴交战。 魔王兵少将希,不过百十来号人,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妖,哪敌得过孙悟空小猴,不一会,尽数死在地上。 孙悟空吼道:“孩儿们,莫再耽搁,拿了泼魔,我们回家庆功。” 第31章 降魔救子 (第二更下午16:00) “是大王!”小猴们前踊后跃,钻上去把个混世魔王围绕,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挦毛,抠眼睛,捻鼻子,抬起混世魔王来撂倒,众猴儿一拥而上,将混世魔王压在地上。 这孙悟空才去夺得他的刀来,分开小猴,道:“你家主人在何方?等我一起捉来砍了,好永占花果山,省去这许多麻烦。” 混世魔王见孙悟空能耐,心中有了一番计较,道:“我家主人,被大禹锁在东海之底,你要见他,难。” 孙悟空闻言,问道:“你家主人,力敌九龙不败,如何斗不过人间帝王,谎话连篇,信你不得,看刀。” 混世魔王道:“大禹自然斗不过我家主人,然则,他请来神仙、夔龙围杀我主,再加上昔年招惹的诸龙王,纵是我家主人千般能耐,百样神通,也难敌众神围剿。我家主人被抓,大禹用大铁索锁住了主人的颈脖,拿金铃穿在主人的鼻子上,主人依然不屈服,任那电击雷轰,主人击搏跳腾,谁也管束不住。百般折腾之下,大禹上兜率宫,借来太上道祖神铁,将我家主人镇压在东海之下。” 孙悟空思及师父传授驾驭神铁的法决,心中戚戚然,自己如果不显摆人前,怎会被赶出洞门? 不过,事已定音,再无后悔之理,孙悟空压下念头,道:“还说不曾说谎,你花果山人间帝王不管,麒麟不理,凤凰不辖,大禹为何来寻你家主人晦气?” 混世魔王道:“我家主人结识名为女娃的仙女,两人情投意合,暗生情愫,女娃也常驻花果山中,与众猴嬉戏。那一日,女娃来寻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远去北俱芦洲访友,不在山中,女娃闲极无聊,便独自驾舟,游于东海,绝世容颜倒映水中,被东海太子瞧见,见色起心,欲带往龙宫成就好事。女娃心中早有良人,心恋我家主人,如何会随龙太子愿,奈何龙太子百般纠缠,女娃怒极掴了龙太子一耳光。” 混世魔王说到此,心中生恨,要不是这劳什子龙太子,花果山合适轮到这小猴儿入主,道:“龙太子气量极小,当下暴怒,命手下鱼鳖兵将,将女娃拖入水中。女娃原不会水,龙太子也不辟开水道,冷眼看女娃溺死水中。” 孙悟空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混世魔王道:“主人回山之后,听闻女娃灵魂化作小鸟,衔西山之木石,想要填平东海。主人一言不发,运转神力,将一座座大山丢入海中,附近无山可搬之时,主人站在入海口,以自己强大的控水之能,调动大河之水,将高原之上的黄沙冲入海中,助精卫填海。” 孙悟空道:“东海龙王,便任由他如此?” 混世魔王道:“自然不能,东海龙王派遣太子,带五万水兵而来,主人点齐花果山妖兵,与之应对,将龙太子斩杀刀下。随后杀入龙宫,独自鏖战龙族九大高手不败,那一战,水族尸骸飘满东海,海水赤红,海水倒灌,危害百姓,这才有了大禹治水、镇压我主一事。” 孙悟空稍加思忖,道:“如此说来,你家主人,倒算个人物。罢了,等有机会,我救他一救。” 混世魔王闻言,道:“如果你能救出我家主人,我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口称一声大王。” 孙悟空本就不大算容他,此时闻得此言,再不迟疑,道:“你欺我猴子猴孙,我怎会容你?” 一刀砍下,将混世魔王一刀两断,一山不容二虎,倘若花果山原主人回来,让孙悟空如何自处? 孙悟空领众小猴杀入洞中,将那大小妖精,尽数剿灭,却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 又见那收不上身者,却是那混世魔王在水帘洞擒去的小猴,孙悟空道:“汝等何为到此?” 约有三五十个,都含泪道:“我等因大王修仙去后,这两年被他争吵,把我们都摄将来,那不是我们洞中的家火?石盆石碗都被这厮拿来也。” 孙悟空道:“既是我们的家火,你们都搬出外去。”随即在洞中放了一把火,将此处烧得干净。 孙悟空不曾看见,火光燃烧之时,半截的混世魔王尸体之中,逃出一缕阴魂,悄悄钻进一只老猴体内。 老猴诡异一笑,随即恢复原貌。 孙悟空对众道:“汝等跟我回去。” 众猴道:“大王,我们来时,只听得耳边风响,虚飘飘到于此地,更不识路径,今怎得回乡?” 孙悟空道:“这是他弄的个术法儿,有何难也!我如今一窍通,百窍通,我也会弄。你们都合了眼,休怕!。” 当下一把火烧了洞府,点齐洞中小妖,刮起妖风,一起带往花果山。 好猴王,念声咒语,驾阵狂风,云头落下,叫:“孩儿们,睁眼。” 众猴脚踏实地,认得是家乡,个个欢喜,都奔洞门旧路。 那在洞众猴,都一齐簇拥同入。分班序齿,礼拜猴王。安排酒果,接风贺喜。 启问降魔救子之事,孙悟空备细言了一遍。众猴称扬不尽道:“大王去到那方,不意学得这般手段。” 孙悟空又道:“我当年别汝等,随波逐流,飘过东洋大海,径至南赡部洲,学成人像。着此衣,穿此履,摆摆摇摇,云游了八九年余,更不曾有道。又渡西洋大海,到西牛贺洲地界,访问多时,幸遇一老祖,传了我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大法门。” 众猴称贺,都道:“万劫难逢也!” 孙悟空又笑道:“小的们,又喜我这一门皆有姓氏。” 众猴道:“大王姓甚?”孙悟空道:“我今姓孙,法名孙悟空。” 众猴闻说,鼓掌忻然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都来奉承老孙,大盆小碗的椰子酒、葡萄酒、仙花仙果,真个是合家欢乐! 第32章 锋利剑戟 却说美猴王荣归故里,与过去一般无二,整日游戏山间,采花摘果,好不快乐。 一日,魔王入体的老猴突发感慨道:“大王,我闻花果山其他妖王,手下妖兵个个会武艺,对我水帘洞天虎视眈眈,虽剿了混世魔王,不足于震慑全山,怕又来个什么魔王抢我们山头,大王早做筹谋才是。” 孙悟空道:“此话在理,这洞天福地,断不能让他人占去。” 随绰了自混世魔王那来夺来的一口大刀,逐日操演武艺,教小猴砍竹为标,削木为刀,治旗幡,打哨子,一进一退,安营下寨,更加惊动花果山七十二路妖王,日日有人来探消息。 孙悟空有思虑,道:“我等在此,或惊动人王,或有禽王、兽王认此犯头,说我们操兵造反,兴师来相杀,我都是竹竿木刀,如何对敌?须得锋利剑戟方可。如今奈何?” 众猴闻说,个个惊恐道:“大王所见甚长,只是无处可取。” 正说间,魔王老猴道:“大王,若要治锋利器械,甚是容易。” 孙悟空道:“怎见容易?” 四猴道:“我们这山,向东去,有二百里水面,那厢乃傲来国界。那国界中有一王位,满城中军民无数,必有金银铜铁等匠作。大王若去那里,或买或造些兵器,教演我等,守护山场,诚所谓保泰长久之机也。” 孙悟空闻说,满心欢喜道:“汝等在此顽耍,待我去来。” 好猴王,急纵筋斗云,霎时间过了二百里水面。果然那厢有座城池,六街三市,万户千门,来来往往,人都在光天化日之下。 孙悟空心中想道:“这里定有现成的兵器,我待下去买他几件,还不如使个神通觅他几件倒好。” 他就捻起诀来,念动咒语,向巽地上吸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风,飞沙走石,好惊人也。 风起处,惊散了那傲来国君王,三街六市,都慌得关门闭户,无人敢走。孙悟空才按下云头。径闯入朝门里。直到兵器馆、武库中,打开门扇,看时,那里面无数器械: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件件俱备。一见甚喜道:“我一人能拿几何?还使个分身法搬将去罢。” 好猴王,即拔一把毫毛,入口嚼烂,喷将处去,念动咒语,叫声:“变!”变做千百个小猴,都乱搬乱抢;有力的拿五七件,力小的拿三二件,尽数搬个罄净。 径踏云头,弄个摄法,唤转狂风,带领小猴,俱回本处。 傲来国武术器械被盗,傲来国国王惊骇,恐是妖怪夺了器械,来抢人间帝位,广发皇榜,寻那捉妖之人。 逢此时,傲来国来个流浪道人,身上一袭青灰衫,背上一柄降妖杖,面如沉水,眼带光,揭下皇榜入皇城。 却说那花果山大小猴儿,正在那洞门外顽耍,忽听得风声响处,见半空中,丫丫叉叉,无边无岸的猴精,唬得都乱跑乱躲。少时,美猴王按落云头,收了云雾,将身一抖:收了毫毛,将兵器乱堆在山前,叫道:“小的们!都来领兵器!” 众猴看时,只见孙悟空独立在平阳之地,俱跑来叩头问故。孙悟空将前使狂风,搬兵器,一应事说了一遍。众猴称谢毕,都去抢刀夺剑,挝斧争枪,扯弓扳弩,吆吆喝喝,耍了一日。 次日,依旧排营。孙悟空会集群猴,计有四万七千馀口,摆开阵势操练,刀光闪闪,喊杀阵阵,早惊动满山的怪兽,纷纷关了洞门,商讨对策。 美猴王正喜间,忽对众说道:“汝等弓弩熟谙,兵器精通,奈我这口刀着实榔槺,不遂我意,奈何?” 魔王老猴闻言,知晓时机已到,上前启奏道:“大王乃是仙圣,凡兵是不堪用;但不知大王水里可能去得?” 孙悟空道:“我自闻道之后,有七十二般地煞变化之功;筋斗云有莫大的神通;善能隐身遁身,起法摄法;上天有路,入地有门;步日月无影,入金石无碍;水不能溺,火不能焚。那些儿去不得?” 魔王老猴道:“大王既有此神通,我们这铁板桥下,水通东海龙宫。大王若肯下去,寻着老龙王,问他要件甚么兵器,却不趁心?” 孙悟空闻言甚喜,思及师父提起的神铁,心痒难耐,道:“等我去来。” 好猴王,跳至桥头,使一个闭水法,捻着诀,扑的钻入波中,分开水路,径入东洋海底。 正行间,忽见一个巡海的夜叉,挡住问道:“那推水来的,是何神圣?说个明白,好通报迎接。” 孙悟空道:“吾乃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是你老龙王的紧邻,为何不识?” 那夜叉听说,急转水晶宫传报道:“大王,外面有个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口称是大王紧邻,将到宫也。” 东海龙王敖广即忙起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迎道:“上仙请进,请进。” 直至宫里相见,上坐献茶毕,问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 孙悟空道:“我自生身之后,出家修行,得一个无生无灭之体。近因教演儿孙,守护山洞,奈何没件兵器,久闻贤邻享乐瑶宫贝阙,必有多馀神器,特来告求一件。” 龙王见说,不好推辞,即着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孙悟空道:“老孙不会使刀,乞另赐一件。” 龙王又着鲅大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捍九股叉来。 孙悟空跳下来,接在手中,使了一路,放下道:“轻!轻!轻!又不趁手!再乞另赐一件。”龙王笑道:“上仙,你不看看。这叉有三千六百斤重哩!” 孙悟空道:“不趁手!不趁手!”龙王心中恐惧,又着鯾提督、鲤总兵抬出一柄画杆方天戟,那戟有七千二百斤重。 孙悟空见了,跑近前接在手中,丢几个架子,撒两个解数,插在中间道:“也还轻!轻!轻!” 老龙王一发怕道:“上仙,我宫中只有这根戟重,再没甚么兵器了。” 孙悟空笑道:“古人云:‘愁海龙王没宝哩!’你再去寻寻看。若有可意的,一一奉价。” 龙王道:“委的再无。” 第33章 赤尻马猴 孙悟空一心要太上老君所炼神铁,怎会瞧得上这些兵器。 正说处,后面闪过龙婆、龙女,道:“大王,观看此圣,决非小可。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底的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敢莫是该出现,遇此圣也?” 龙王道:“那是大禹治水之时,镇压花果山水妖所定,取了神铁,恐水妖翻出,祸害我龙宫。是一块神铁,能中何用?” 龙婆道:“水妖早不似当年,近百年无动静,想来早已死了。莫管他用不用,且送与他,凭他怎么改造,送出宫门便了。” 老龙王依言,尽向悟空说了。 悟空心下欢喜,得来全不费工夫,道:“拿出来我看。” 龙王摇手道:“扛不动!抬不动!须上仙亲去看看。” 悟空道:“在何处?你引我去。” 龙王果引导至海藏中间,忽见金光万道。龙王指定道:“那放光的便是。” 悟空撩衣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子,约有斗来粗,长不见底,想来应该是太上老君神铁无疑。 他绕着神铁飞了一圈,随后眼珠儿一转,向海底深处而去。 龙王见孙悟空此处做派,叫道:“去不得,海藏深不见底,镇有妖兽,恐有性命之虞。” 孙悟空:“莫管我,在上面等我就是。” 越往深处去,越黑暗,不知下潜几里地,再辨不清方向。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个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孙悟空辨清声音方向,看过去,只见两点寒芒,冷冷地看着自己。 海藏之下,赤尻马猴被用锁链穿了鼻子,压在神铁之下。 孙悟空道:“你是那赤尻马猴?你怎晓得老孙?” 赤尻马猴说道:“不曾晓得,你身上的气息和与花果山的石头很相似。昔年,我称王花果山之时,见山顶有一奇石,九窍通明,石上设有聚灵法阵,偷取日月精华,想来那石头之中,便是你。” 孙悟空道:“是老孙不假,你怎知道我一定会来?” 赤尻马猴说道:“世间有四大灵猴混世,我赤尻马猴,而我六弟则是六耳猕猴,他有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的能耐,他曾与我山上看过你,那时你并未生出灵智,他已知模糊知晓你未来,言你下海上天,会有一番大举动。” 孙悟空笑道:“我却不信你,你兄弟如果知晓未来过去,定叫你趋吉避凶,你怎还会被锁在此处?” 赤尻马猴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六耳兄弟,的确与我说过,只是我未曾听兄弟之言,初次见女娃之时,他便让我远离,不可亲近,不然花果山必生祸端。爱情,让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逆天改命。与女娃相恋之后,我们沉醉爱海,彻底忘了六弟的嘱咐。” 黑暗中的声音顿了顿,道:“那一年,西方如来知晓我兄弟能耐,想让我兄弟皈依囊入麾下,我兄弟是自在惯的人物,自然不会依从如来。如来当时说了一些人各有志的屁话,任六弟远去。背地里派遣五百罗汉、三千揭谛伏击以他,我知晓此事以后,联合众兄弟前往搭救,不过佛门早有应对,四大菩萨阻击我等,我等鏖战不敌,重伤而归,六弟自此下落不明。” “回到花果山之后,得知女娃之事,我心中愤恨自己,我当时,想骂天地不仁,想骂佛门卑劣。” 孙悟空道:“你守护不了自己的兄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骂天叱地算什么能耐,要是我,就冲上佛门,灭佛杀僧,潜下龙宫,屠龙斩仙,有仇不报,更待何时?” “哈哈哈哈……”赤尻马猴闻言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无比,笑得孙悟空莫名其妙。 笑声震得海水动荡,海藏之上的龙王、龙婆、龙女惊恐,道:“莫不是那妖物要出世?”忙名水兵水将戒备,以防不备。 兴许是笑够了,笑累了,赤尻马猴道:“六弟说得果然没错,你生来具有反骨,我当我一怒为红颜,率妖兵杀入龙宫,已经称得上一声汉子,比起你来,差得远了。我还是有恐惧之心,终究成不了那捅破天的人,花果山真正的王,果然不是我。” 孙悟空闻言,道:“此番说来,你不再要哪花果山福地?” 赤尻马猴闻言,愣了一下,道:“昔日兄弟不知去向,当年红颜已化飞鸟,自由之身被困海藏,我要哪福地洞天做什么?” 孙悟空道:“受困海藏之地,又非永生永世,只要你立誓,出了海藏,奉我为主,我必救你脱困。” 赤尻马猴笑道:“奉你为主?你岁不过三旬,身不满四尺,手无神兵,还想我奉为主?你疯魔了不成?我不过看你有几分气血,与你平辈论交,已是高抬了你,你休得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 孙悟空道:“我而今年岁虽小,却能看见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我身板虽短,却能丈量天高地厚海深水长,我手中无神兵,镇压你的又是何物?” 赤尻马猴笑道:“四大灵猴混世,果然一个赛一个狂妄,一个比一个嚣张,你可知镇压我的是何物?乃是太上老君亲自炼成的神铁,凭你小小身板,也想拿得起我背上神铁?” 孙悟空也不辩解,念动驾驭口诀,道一声“涨!”神铁突然暴涨起来,瞬间增加不少,神铁顶端直直冲出海面。 赤尻马猴猝不及防,直觉背上重了许多,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天不亡我也,天不亡我也!” 海藏之上,龙王听得声音,大骇,命鲅大尉擂得鼓响,撞得钟鸣,通知其他三海龙王来此,恐自己东海之兵,难挡昔年大妖。 鲤总兵道:“大王,可要找人下去看看上仙?” 龙王看向龙婆,龙婆低声道:“花果山与我龙宫算是世仇,他此番来借兵器已是无理,何不借机灭了他。” 龙王稍加思量,对鲤总兵道:“不必,海藏之下大妖,与上仙同出花果山,料来不会伤及他,我们却等上一等。” 海藏之下,孙悟空厉声道:“赤尻马猴,奉我为主,或神消魂灭,二择一。” 第34章 如意金箍棒 赤尻马猴何等高傲,昔年的王,怎可为臣? 低下王者高傲的头颅,丢掉一身骄傲,像狗一样夹紧尾巴,他做不到。 屈服,从来不是男人该有的想法。何况,屈服一个小辈。 赤尻马猴想挺直脊梁,身上却压着神铁,坚定目光,以人为臣,不得自由,宁愿死。 赤尻马猴一句一字,坚定的说:“宁——死——不——为——臣!” 孙悟空早料到赤尻马猴不会轻易屈服,念动驾驭口诀,神铁再次粗了三围,重比泰山五岳。 赤尻马猴气喘吁吁道,“石猴,乘人之危,逼我屈服,你丢的可不是花果山的脸,而是整个妖界的脸。” 孙悟空闻言,嘿嘿笑道:“赤尻马猴,老孙学的道门正统,并非偏门妖法。是仙,不是妖,驰骋九天任逍遥。” 赤尻马猴闻言,哈哈大笑道:“石猴啊石猴,妖族修道,未受仙箓,纵是你再强,也只是个妖仙。是仙不是妖?哈哈……可笑。” 孙悟空闻言心中恼怒,神铁再增粗一围,道:“你个懦夫,尔敢笑我?为那可笑的骄傲,兄弟之仇不报,女人之怨不平,你那高高昂起的头颅,不是骄傲,是无情无义的骷髅。” 赤尻马猴刚要说话,孙悟空打断他,继续道:“骄傲?尊严?就是看兄弟生死不明,看女人含冤而死的代名词吗?那我告诉你,你现在无比高傲,万分有尊严。” 赤尻马猴不说话,猛然发现,自己坚守的,不过一场笑话。 几千年黑暗孤寂,我以为那是我的骄傲,没想到只换来嘲笑。 孙悟空无视赤尻马猴的伤悲,继续道:“压在海藏那一刻,你那所谓的骄傲、尊严早已不复存在,你只是一个失败者,被打垮的失败者。真正的骄傲,是站起来,拿起神兵,保护自己的女人,守护自己的兄弟,纵然自己粉身碎骨,也叫他们一生无伤!而你……” 赤尻马猴苦涩地笑了,而我,放任兄弟下落不明,放任女人衔石填海,自己龟缩在深海之下,说着那可笑的骄傲。 时间在黑暗中显得毫无意义,每一秒都是一个世纪,每一个世纪也可能只是下一秒。 赤尻马猴平静地说道:“只要你救我脱困,必将为臣报答。” 孙悟空道:“甚好,救你出来不难,带你离开却难。” 赤尻马猴道:“这无需你担忧,我控水之能四海龙王无人能及,脱困之后,我明目张胆从龙王身前走过,他也休想察觉。” 孙悟空道:“如此甚好。须得演出戏,断了龙王疑思。” 赤尻马猴道:“你便信我?不怕我有意诳骗你?等出了海藏,与你抢花果山之王?” 孙悟空笑道:“无情无义又无信之人,有什么资格与老孙争王?” 赤尻马猴闻言,讪讪而笑。 东海龙王等人在海藏之上,等良久,一直不闻消息,突然,海水翻滚,地面震动,传来叱咤之声。 “妖孽,受死!” “同为花果山人氏,我念同根之源,不伤你,你却这般无情无义。啊……” 龙婆看向龙王:“这是死了吗?” 正此时,一个黑影子海藏之下飞上来,道:“自然死了,替你除了祸患,这块铁,我可收得?” 连赤尻马猴都能杀死,龙王那还敢有异议,何况神铁突然粗了数围,量那猴头也拿不去,连忙道:“收得,收得。” 孙悟空道:“如此多谢。” 孙悟空飞到神铁之上,尽力两手挝过道:“忒粗忒长些!再短细些方可用。” 说毕,那宝贝就短了几尺,细了一围,孙悟空将神铁舞起,海水翻滚,涛声澎湃。 海藏之下,赤尻马猴身上骤然一轻,身上的铁链再难困住他,趁孙悟空挥舞神铁闹出的声音,他挣断铁链,与水合一,上到孙悟空近前。 赤尻马猴道:“我已脱困。” 孙悟空哈哈一笑,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弄玄虚,将神铁又颠一颠道:“再细些更好!” 那宝贝真个又细了几分。悟空十分欢喜,拿出海藏看时,原来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唤做“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心中暗喜道:“想必这宝贝如人意!”一边走,一边心思口念,手颠着道:“再短细些更妙!”拿出外面,只有二丈长短,碗口粗细。 你看他弄神通,丢开解数,打转水晶宫里。 唬得老龙王胆战心惊,小龙子魂飞魄散;龟鳖鼋鼍皆缩颈,鱼虾鳌蟹尽藏头。 孙悟空将宝贝执在手中,坐在水晶宫殿上。对龙王笑道:“多谢贤邻厚意。” 龙王道:“不敢,不敢。” 本想见了龙王就此别过,赤尻马猴悄声在孙悟空耳前说道:“东海龙王珍奇神兵不少,我观你身上无衣服,不若一起寻了去,凑个齐整。” 孙悟空心想也是,道:“这块铁虽然好用,还有一说。” 龙王道:“上仙还有甚说?” 孙悟空道:“当时若无此铁,倒也罢了,如今手中既拿着他,身上无衣服相趁,奈何?你这里若有披挂,索性送我一件,一总奉谢。” 龙王闻言,中心生怒,好个猴儿,取了老君的神铁不算,还想贪谋其他,当下一口拒绝道:“这个却是没有。” 赤尻马猴道:“老龙王说谎,他龙宫怎会没好衣服,定是小气舍不得相送。” 孙悟空道:“‘一客不犯二主。’若没有,我也定不出此门。” 龙王道:“烦上仙再转一海,或者有之。” 孙悟空又道:“‘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千万告求一件。” 龙王道:“委的没有,如有即当奉承。” 赤尻马猴道:“何须与他废话,他既然不想给,强抢了去便是,说不定还能给手下小将也抢上一副。” 孙悟空道:“真个没有,就和你试试此铁!” 龙王慌了道:“上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待我看舍弟处可有,当送一副。” 孙悟空道:“令弟何在?” 龙王道:“舍弟乃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是也。” 孙悟空道:“我老孙不去!不去!俗语谓‘赊三不敌见二’,只望你随高就低的送一副便了。” 老龙道:“不须上仙去。我这里有一面铁鼓,一口金钟,凡有紧急事,擂得鼓响,撞得钟鸣,舍弟们就顷刻而至。” 孙悟空道:“既是如此,快些去擂鼓撞钟!” 真个那鼍将便去撞钟,鳖帅即来擂鼓。 第35章 满载而归 三海龙王,早在来的路上,钟鼓刚响一会,三海龙王,须臾来到,一齐在外面会着,敖钦道:“大哥,有甚紧事,擂鼓撞钟?” 老龙道:“贤弟!不好说!有一个花果山甚么天生圣人,早间来认我做邻居,后来要求一件兵器,献钢叉嫌小,奉画戟嫌轻。拿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杀了镇压在下赤尻马猴自己拿出手,丢了些解数。如今坐在宫中,又要索甚么披挂。我处无有,故响钟鸣鼓,请贤弟来。你们可有甚么披挂,送他一副,打发出门去罢了。” 西海北海二龙王闻言,心中不甚快活,上你门上索宝贝,你自己打发他去就去,即便是没有,念在同族的份上,这祸水也应该往别处引,因何牵连到我们头上? 二龙王都是心机深成之辈,也未表现出来,暗暗将这笔记下。 南海龙王敖钦却是爽直之辈,阅历也最短,闻言,大怒道:“我兄弟们,点起兵,拿他不是!” 东海龙王道:“莫说拿!那块铁,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皮儿破,擦擦儿筋伤!抛去神铁不论,能斩杀镇压千年的赤尻马猴,那份能耐也不是我等所能及的。” 西海北海两龙王闻言,心中更不是滋味,如此神兵利器,你怎说送就送,送出去还送不走瘟神,还劳我等兴兵。 西海龙王敖闰说:“二哥不可与他动手,且只凑副披挂与他,打发他出了门,启表奏上上天,天自诛也。” 东海龙王道:“只怕不能,他只来我宫中借物,奏上天去,只怕折不了他什么罪,反而落了个气量狭隘之短,被天帝小瞧了去。” 西海龙王道:“要他闹事,还不容易,我们只当没有披挂,百般推辞,惹恼了他,他要打起来,我们兄弟四人佯装与他打一场,只许输不许赢,带了一身伤上表,天帝如何还不信?” 北海龙王道:“如此,只显得我龙宫无能,恐被他人小瞧了去。” 东海龙王道:“能杀赤尻马猴,能驭定海神针,这份能耐远在我等之上,输给他也不算丢人。再来,我们莫要输了气势,只当息事宁人,上表之时,尽言我们不出全功,乃是怕海水倒灌,伤及无辜,方不落我龙宫威势。” 三龙王听言,都言善,计议已定,四龙进得水晶宫。 孙悟空横躺在水晶宝座之上,道:“披挂可曾带来了?取来我看看。” 四龙王对望一眼,道:“大哥匆忙召集,我等出来匆忙,不曾带宝贝在身上。” 孙悟空闻言,道:“如此这般,你们便会取去,老孙等上一等就是。老龙王,老孙肚子饿了,再叨扰你一顿饭,来得晚了,说不得要在龙宫住上几日,反正左右无事。” 南海龙王瞧孙悟空的态度,大怒,道:“上仙,我等待你上宾,送了你定海神针,已是莫大恩惠,你莫要不识进退,伤了邻里情面,他日不好相见。” 孙悟空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借我披挂了?” 南海龙王大袖一挥,道:“鄙宫资财单薄,并无上仙索求之物,恕难相借。” 孙悟空道:“真个没有,就和你试试此铁!” 南海龙王道:“小龙正要领教一番。” 孙悟空抡起金箍棒,当头就打来,南海龙王掣起双剑,堪堪迎上去。两人你来我往斗过十数回合,南海龙王双手发酸,已渐感吃力,被那金箍棒擦了一下,破了一块皮。 东海龙王叫道:“莫打,莫打,伤了和气,宫中都是易碎之物,磕了碰了,小龙可无金银补办。”东海龙王忙赶上去劝和,那料棍风带处,擦伤了自己额头。 北海龙王敖顺见目的已达成,忙道:“上仙慢动手,慢动手,我这里有一双藕丝步云履哩。你但可借去穿几日。” 孙悟空闻言,住了手,道:“早如此,何来这许多麻烦,只双鞋子确是不够。” 西海龙王敖闰道:“我带了一副锁子黄金甲哩。” 孙悟空得了两件宝贝,已是欢喜,赤尻马猴却低声说道:“那南海龙王,有一副凤翅紫金冠,当年我曾远远瞧见,一并索要过来,行头也就齐整了。” 孙悟空挥舞金棍棒,猛的立在南海龙王面前,道:“其他三海龙王的宝物我都收了,也不好厚此薄彼,你是不是也送上一件了?” 南海龙王敖钦收了双剑,叹气一口,道:“我有一顶凤翅紫金冠哩。你拿去吧。” 四龙王将宝贝奉上。 孙悟空将金冠、金甲、云履那穿戴停当,使动如意棒,舞着跳着,一路打出去,对众龙道:“打扰!打扰!” 四海龙王甚是不平,一边商议进表上奏不题。 …… 你看这猴王,带领赤尻马猴,分开水道,径回铁板桥头,撺将上去,只见众猴都在桥边等待。 忽然见孙悟空并一个状有如猿,白首长鬐,雪牙金爪的妖怪跳出波外,身上更无一点水湿,金灿灿的,走上桥来。 唬得众猴一齐跪下道:“大王,好华彩耶!好华彩耶!” 孙悟空满面春风,高登宝座,将铁棒竖在当中。那些猴不知好歹,都来拿那宝贝,却便似蜻蜓撼铁树,分毫也不能禁动。一个个咬指伸舌道:“爷爷呀!这般重,亏你怎的拿来也!” 孙悟空近前,舒开手,一把挝起,对众笑道:“物各有主。这宝贝镇于海藏中,也不知几千百年,可可的今岁放光。龙王只认做是块黑铁,又唤做天河镇底神珍。那厮每都扛不动,请我亲去拿之。那时此宝有二丈多长,斗来粗细,被我挝他一把,意思嫌大,他就少了许多。再教小些,他又小了许多,再教小些,他又小了许多,急对天光看处,上有一行字,乃‘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你都站开,等我再叫他变一变看。” 他将那宝贝颠在手中,叫:“小!小!小!”即时就小做一个绣花针儿相似,可以塞在耳朵里面藏下。 众猴骇然,叫道:“大王!还拿出来耍耍!” 猴王真个去耳朵里拿出,托放掌上叫:“大!大!大!”即又大做斗来粗细,二丈长短。他弄到欢喜处,跳上桥,走出洞外,将宝贝攥在手中,使一个法天像地的神通,把腰一躬,叫声“长!”他就长的高万丈,头如泰山,腰如峻岭,眼如闪电,口似血盆,牙如剑戟;手中那棒,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把些虎豹狼虫,满山群怪,七十二洞妖王,都唬得磕头拜礼,战兢兢魄散魂飞。霎时收了法像,将宝贝还变做个绣花针儿,藏在耳内,复归洞府。 第36章 云游四海天在下 如意金棍棒此番能耐,惊动了凌霄宝殿的玉皇大帝,责命千里眼、顺风耳擦探,少时来报,道,“乃是昔年大禹从太上老祖处借走的神铁出世。” 玉皇大帝问道:“可知何人得去了?” 顺风耳道:“花果山灵猴。” 玉皇大帝道:“天下万物,各有其主,能得此物,也是造化,随他去吧。”心中道:太上道祖,这是巧合,还是你有意安排?你想把五灵根用来作何用? 地府之下,地藏王城之中。 地藏王菩萨看了一眼案下伏着的谛听,道:“此猴儿可能一用?” 谛听道:“此猴,无人可用!” 地藏王菩萨道:“何也?” 谛听道:“天地不能禁锢,日月不能束缚,生来自由的灵魂,注定学不会臣服。” 地藏王菩萨沉吟了一会,不再去想他,转而说道:“出征罗刹国之事,遇了阻碍?” 谛听道:“正是,白起所率阴兵,已经折损六十余万,尚自渡不过去血河,尸皇殿下带领的僵尸大军,也被牵制在血河之北,双方陷入僵局。” 地藏王菩萨道:“你有何办法?” 谛听道:“命白起、尸皇殿下撤兵,引罗刹逞凶西牛贺洲,西方佛界自会剿灭以他。随之,你等借机而入,剿灭罗刹国,获取幽冥之火易如反掌。” 地藏王菩萨道:“细说端详。”谛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与地藏王菩萨细说。 …… 孙悟空大显神通,慌得那各洞妖王,都来参贺。 此时遂大开旗鼓,响振铜锣。广设珍馐百味,满斟椰液萄浆,与众饮宴多时。却又依前教演。 孙悟空将那四个老猴封为健将;将混世魔王入体的赤尻马猴唤做马混元帅,赤尻马猴无支祁因拜孙悟空为王,不愿再用旧名,遂唤作流元帅,过去只当流水,一去不回。 却说马混初见无支祁之时,不敢相认,等寻得僻静之地,跪拜在地,口称主上。 赤尻马猴无支祁问明原因,马混将种种告知,初见当年弟兄,二人感慨万千,当日酩酊大醉,只不过物是人非,早不复当年情怀。 猴群之中,再发现两个通背猿猴后裔,不过血脉不纯,再无父辈之能耐,勉强唤做崩、芭二将军。 孙悟空将那安营下寨,赏罚诸事,都付与四键将维持,将镇守之事交给马、流而元帅,他也放下心来。 这一日,突然小猴来报,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个高个道人,说要捉你问案。” 孙悟空放了酒盏,道:“拿我问案?是何道理?小的们,走,随我去看看,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上我花果山来拿我。”众猴起哄,相拥出山门,只见门口站了一袭青灰衫,背上一柄降妖杖,面如沉水的道人。 孙悟空道:“你是何人?胆敢上我门上叫嚣。” 道人道:“云游四海天在下,浪荡天涯海无边,除尽天下作恶妖,降尽世间逞凶魔,小道沙净,承傲来国国王之请,前来降服你这个盗兵器的妖孽。” 孙悟空哈哈笑道:“我是仙,何是妖?” 沙净道:“仙怎会如此卑劣,做盗取之事,休得狡辩,吃我一杖。” 孙悟空未动,赤尻马猴排众而出,道:“吾王面前,怎轮你造次。” 赤尻马猴手一挥,河中之水形成一条龙柱飞向沙净。 沙净云游四海,惯降妖除魔,瞧得龙柱过来,飞身而退,险险避过,心中惊疑,知道此处妖怪绝非等闲。 孙悟空道:“小道士,老孙借龙王的宝贝,他尚且不敢奈何我,区区一个人间帝王,借了几件兵器,怎的就如此小气。正好,点完兵将,刀戟尚且不足,你回去告诉那国王,识相的,就乖乖再造一批剑戟送上来,不然,老孙亲自上门去讨。” 沙净道:“人有人界,妖有妖界,你好好占山为王,怎可扰乱人间清平,看打。” 孙悟空瞧这模样,恼了,道:“给打孙打杀了!” 赤尻马猴道:“你来送死,也怨不得别人。”赤尻马猴怎会让沙净近身,几个腾挪,将沙净远远挡在外面,你来我往,打过二十回合,沙净明显不是对手。 耍够多时,赤尻马猴见沙净再无能耐,控水之能再出,四周凝集出无数根锋利的水箭,杀死流转箭尖。 沙净暗道“不好”,知自己不是对手,往后撤离。 赤尻马猴道:“有胆闯上门,无胆受死吗?”水箭接连落地,沙净险险避过几次,身上多少带了伤,撤到了崖边,多番招架,都是无用。 赤尻马猴见沙净已无退路,调动东海之水,形成一条水蟒,将沙净撞入水中。 赤尻马猴还要入水追杀,只问精卫鸟啼叫,声声碎心,他立在崖边,看那只鸟儿,漠然飞过。 沙净入了东海,身负重伤,浑浑噩噩,在水中不知道漂泊了多远。 闻得桃花香,听得美人语,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绯红纱幔随风舞,落英潇潇尽含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白袍,金丝镶边,祥纹铺底,降妖杖也安稳地放在一侧。 沙净坐起身来,但见一片桃红,桃花深处,有一窈窕身影缓缓行来。 糯玉软香的声音问道:“壮士醒来了么?” 沙净道:“你是谁?我在何处?是你救了我?” 美人穿过桃花林,一身粉裳,一脸春意,樱唇微启,眼含春光,婀娜行来,直叫人心醉,她道:“奴奴桃花娇,数日前,你随波而来,搁浅在小岛之外,身负重伤,相见即是缘,我将你救下,采岛上灵草为你疗伤,今日你方才醒来。” 沙净道:“多谢大恩。” 桃花娇抿嘴一笑,娇态天成,道:“你身子尚虚,我采了些灵果,你也来吃几颗。” 沙净行走人间数十年,见过倾城色,看过倾国颜,眼前的女人,一笑一颦,丝毫不差自己所见国色,道:“如此,叨扰了。” 二人桃花下石桌上对坐,桌上几样甜点,几盘灵果,桃花娇敛袖斟酒,道:“此酒名为桃花醉,是奴奴亲手所酿,壮士尝上一尝,可是喝得。” 第37章 古月洞天 沙净一年时光的举案齐眉,不过半天光阴的恍惚。 如果,所有的爱恋,都只是一场梦境,我们坚守的不渝,又是何等可悲? 赤尻马猴将沙净击下断崖,之后端坐崖顶,任那精卫飞去归来,听风呼啸海拍浪花,浮生半日,转眼即逝。 却闻山下,跑来一只小猴,道:“大王,祸事了,祸事了。” 孙悟空问道:“傲来国国王又从哪里请来了和尚道士?他就这般不死心?非得老孙上门去警醒警醒他。” 小猴气喘喘道:“非也,非也,是那古月洞天遭了难,洞主亲自求援来了,现今在山外候着呢,等着大王回话。” 孙悟空尚未发话,马元帅道:“救他作甚?与他并不相熟。”孙悟空并不答话,摘了一颗葡萄,抛起,用口接住。 赤尻马猴闻言,从山崖出飞了下来,道:“大王,古月洞天之难,你必须得救。” 孙悟空淡淡问道:“这是为何?” 赤尻马猴道:“古月洞天乃七十二洞妖王之一,磕头拜礼,上了年贡,于情于理,古月洞天有难,你都得发兵相助。倘若你坐视不管,只怕寒了其他七十一洞妖王的心,对大王统摄花果山不利。再来,古月洞天虽然礼拜我等,他们上面正真的主子,乃是海上青丘之国,青丘之国囊括周天狐族,割据一方,从不屈服人下,与之交好,对大王百利而无一害。” 马元帅见老主子都这么说了,也识趣的闭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孙悟空道:“让古月洞天洞主进来回话。” 小猴道了一声是,跳出水帘洞天,不一会,领着一只狐妖进来,一身浅蓝长衫,文质彬彬,与印象中狐族不同,他身上少了一股阴柔,多了几分文气,眉宇间焦急之色很明显。 狐妖朝孙悟空行礼,道:“古月洞天古月天见过大王。” 孙悟空道:“免了,免了,是何事,直说便是,哪来这么多虚礼。” 古月天倒也干脆,道:“青丘之国有难,请大王相助。” 孙悟空道:“青丘之国,偏安东海之上,割据一方,东海龙宫尚且不敢招惹,何方神圣有此魄力,施难此国。” 古月天道:“小狐不知,国主求援信上,并未详说,只言及青丘之国有难,望我等在外狐族速往支援,末尾加了一句,生死存亡之机,尽邀大能相助。” 孙悟空沉吟了一下,能让青丘之国举族警戒的敌人,绝非小可。 赤尻马猴看出孙悟空的犹疑,悄声道:“不发大军,只身相助,随机应变。” 孙悟空明白赤尻马猴的意思,道:“既然紧急,古月天,我等现在就出发。” 赤尻马猴道:“大王,可要我随行。” 孙悟空看了马元帅一眼,道:“你留下,以应不测。”赤尻马猴答应下来,退到一边。 古月天闻言,喜道:“多谢大王助拳之德。” 花果山诸事,孙悟空早已交代下去,心中无甚挂念,架起云,让古月天指明青丘之国路径,约莫半个时辰,在海中看到一座仙山,竹篁幽幽,仙果累累,奇花斗艳,四季长春。 半空,架起十八张天罗地网,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列阵半空,将青丘之国围得水泄不通。 孙悟空道:“竟然是天兵天将,你家国主因何得罪了天庭?竟然发动近十万天兵来剿。” 古月天也被眼前的阵势吓一跳,道:”奉行修养之功,不争不战,对在外的狐族也大加约束,怎么得罪天庭?幸好,有天狐禁忌之阵,料来天兵一时半会也破不开。” 孙悟空道:“可有道路,能够进到里面。” 古月天明白孙悟空的想法,道:“随我来。”二妖避过天兵天将,绕到以孤僻小岛之上,古月天抬开一块巨石,现出一个半米高洞口,道:“此洞是小时候逃出岛玩留下的,直通青丘之国。委屈大王化作原形进去。” 古月天当先现出原形,一只淡蓝色毛发的狐狸,身子一纵,跳入小洞之内。 孙悟空道:“俺老孙自有办法。”话音一落,变作一只苍蝇,落在古月天柔顺的毛发上。 古月天不再说话,顺着小洞一路向前,不一会功夫,到了青丘之国内部,刚出洞口,一只冷箭射来,只取古月天心脏,幸得孙悟空应急快,现出本相,将古月天推开。 “暗算老孙!看打!”孙悟空只当天兵行凶,认准射箭之人,举棒就上。 射箭之人,乃是一身白衣,一头白发,一双赤瞳的妖魅男子,全身散发出冷冷的寒气,手中掣一张晶莹透明的长弓,见孙悟空打来,身子往后撤去,开弓搭箭,放出第二箭。 孙悟空避开寒冰箭,一个晃眼,到了妖魅男子跟前,棍起棒落,准备要了他性命。 古月天叫道:“大王,住手,是自己家!” 孙悟空闻言,收棒,一个翻转,落在傍边青色屋顶之上。 妖魅男子丝毫不领情,将方向一转,瞄准古月天,不发一言,撤手放箭,冰冷的箭,决绝的杀招。 古月天愣了,不明状况,出于本能,打开龙骨墨玉扇抵挡住,道:“古月未冷,你是何道理?”孙悟空在屋顶上,看见一群人赶往这边,远远有人叫道:“未冷,住手!” 古月未冷左边嘴角提起,痞笑一下,从背后冒着寒气的箭壶中取出三只冰箭,搭弓上箭,一副致古月天以死地的模样。 箭出,天地骤冷,箭所过处,一地冰渣。 古月天文雅的脸上,有了一丝慎重,三箭齐来,冰寒大地,打开折扇,一扇,道:“起风!”风起处,将三箭速度缓住,随后,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三箭冰箭全部碎成冰渣。 不过,这只是开始,三箭齐出之时,古月未冷再次出箭,这一次,五箭同出。 古月天见此,问道:“古月未冷,你疯了不成,以你的修为,最强只能三箭!” 五箭已出,寒意绽放,古月天扇动骨扇,只是微微偏转了箭的准头,无济于事,五只冰箭稍作停留,就破开扇风,速度更快,直奔古月天命门。 古月未冷看着古月天,如同看一具尸体。 孙悟空没出手相助,因为,已经有人出手。 第38章 东方崇恩圣帝 古月未冷瞳孔收缩了一下,赤红的眸子妖艳血红,五只冰箭破空而来,五声破碎声,自己的五只冰箭如土鸡瓦狗一般,瞬间破碎。 古月未冷看向射箭之人,一样的白色长发,一样的白色袍子,一样的赤红眸子,一样绝世倾城的容颜。 古月未冷轻轻叫了一声,“姐。” 绝世美人看也不曾看古月未冷一眼,冷冷地道:“古月未冷,族规第三百六一条。” 古月未冷道:“凡我狐族,禁止内斗,如有违令者,天狐鞭二十。” 绝世美人道:“领刑。” 古月未冷未作辩解,冷冷看了古月天一眼,转过身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血滴在白袍之上,晕染出一丝哀痛,面无表情地离开。 古月天道:“微霜,我与未冷只是切磋技艺,不算内斗。”见绝世美人冷冷看着自己,自知失言,忙道:“古月洞天洞主,参见族老。”随后郑重的介绍孙悟空,道:“此位乃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是也,是我请来的外援。” 古月微霜道:“多谢大王来援,国主因作陪其他大妖,暂不能开身,还望美猴王赎罪,这边请。” 孙悟空也不为恼,道:“好说,好说。” 古月微霜降下云头,孙悟空翻下屋顶,步行往天狐殿而去。 古月天跟在二人身后,几番想开口说话,都咽了回去。 不一会,到了正殿门口,门口一溜绝色美人,姹紫嫣红,各自妖娆,当前一个女官小步上前,躬身听命。 古月微霜道:“花果山美猴王。” 女官颔首,领众美人唱和道:“花果山美猴王到!”宛如百鸟唱和的音声,听得令人心旷神怡。随之,主殿大门打开,众美人齐声道:“美猴王,请。” 孙悟空道:“好说,好说。”主殿分宾次,坐满了十几个大妖,作陪的青丘国主九尾狐见孙悟空进来,忙起身相迎,道:“不及远迎,还望赎罪。” 孙悟空也不见怪,毕竟青丘之国被困,何人来,从何处来,都不得而知,未及迎接,也是有的,道:“不碍事。” 随后,孙悟空与诸妖王见礼,依次是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六王本是结拜的异性兄弟,其中蛟魔王之妻,鹏魔王一对小妾,皆出自狐族。 礼毕,交杯换盏,饮罢多时,牛魔王问道:“九尾,天庭因何突然发兵青丘之国?大行围剿之举。” 青丘国君停盏道:“此事,要从我夫君说起,三十六年前,海上水怪犯我青丘东南,夫君领兵拒敌。我夫君艺不如人,中了暗算,魂魄离体,不知去向何方,我将夫君原身带回,用狐族镇族之宝天狐之泪保存原体不坏。天狐的实力,等同上古妖皇东皇太一,他遗留的宝贝,据说已经触摸到永生的边缘,我动用天狐之泪的时候,被天庭察觉,故而以莫须有罪名,兴兵来犯。” 牛魔王道:“天庭发兵的名目是什么?” 青丘国君道:“狐媚众生,采阳补阴,逆行倒施,破坏天规。” 牛魔王道:“即便这些,也不值得十万天兵天将来犯,可还是其他理由?” 青丘国君踟蹰了一下,道:“东方崇恩圣帝与圣狐相恋。”圣狐,狐族贞洁圣女,终生不嫁娶,能够洞悉过去未来,狐族有传言,圣狐灭,狐族灭。 六王闻得此言,都是一惊,倘若圣狐贞节不在,狐族将面临灭顶之灾,众人不敢相问,青丘国主叹息了一声,道:“圣狐已非处子之身,其中缘由,不明细说。” 牛魔王颔首,揭过此话,道:“东方崇恩圣帝位列五老之一,位高权重,雄踞一方,碧霞元君与凡人私通,玉帝不也闭只眼睁只眼就过去了,何况是崇恩圣帝。” 青丘国主摇摇头,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在于,崇恩圣帝想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明媒正娶将圣狐娶过门。他已经向狐族提过亲,我也应允了。” 孙悟空不明所以,道:“明媒正娶,有何不对?” 青丘国主道:“对于凡人妖族来说,是没什么不对,但对于天上的神仙而言,就是大罪,玉皇大帝定下天条,明令神仙不可嫁娶,碧霞元君与杨君虽然有夫妻之实,但无摆宴请酒,细算起来,也不算嫁娶,玉帝也就由得他们去,而崇恩圣帝此举,却等同打玉帝的脸,挑战天规,玉帝哪还忍得。” 牛魔王道:“正是此理,而且四大部洲之中,西牛贺洲佛门做大,隐约有列土封王的态势;南海观音坐镇南瞻部洲,以普度众生姿态,逐渐蚕食南瞻部洲,只需要一个锲机,就能将佛门势力彻底打入此洲;北俱芦洲有斗姆元君坐镇,原则上是靠拢天庭的,但是天庭关系网复杂,四御貌合心离,说到底,四大部洲玉皇大帝真正掌管的,只是崇恩圣帝庇护的东胜神州而已,嫡亲将领站起来打脸,任由他去的话,玉帝的帝位,只怕难保。” 众王点头,明白其中症候所在,如果崇恩圣帝挑战天规得逞,其他四大部洲直接统治者,随时可能逆天造反,夺下凌霄宝殿,所以,玉皇大帝需要杀鸡儆猴。 牛魔王道:“东方崇恩圣帝现在何处?” 青丘国王道:“在东极岛筹备婚礼,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前往捉拿,恐怕崇恩圣帝自顾不暇,无力相助我等。” 牛魔王闻言,愣了一下,似是不信,道:“太乙救苦天尊亲自前往?”太乙救苦天尊,以前的六御之一,后因种种,三清撤销六御,改为四御,但是太乙天尊在天庭的影响和实力并未衰减。 青丘国王道:“莫说你不信,我本也不相信的,天上的朋友再三确认,说是灵宝天尊钦点太乙天尊下凡捉拿崇恩圣帝,原本崇恩圣帝打算与狐族共抗天庭的,知晓此事以后,独自回了东极岛。” 久未说话的鹏魔王道:“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为了天狐之泪、崇恩圣帝挑战天条动用如此大阵仗,都说不过去,此事先压下,说说青丘之国的形势要紧。” 第39章 开战 青丘国主道:“新上任天蓬元帅为主帅,北极四圣之中的天猷元帅、翊圣真君为副帅,苍禽狮子,巨海蛟虬,五万兵,天兵天将五万,合计十万。另外,天庭布下,十八架天网,在半空安营扎寨。我族天狐禁制,能撑到明日日暮。” 牛魔王道:“我自西牛贺州而来,调兵不过八百。” 鹏魔王道:“苍禽妖兵九千。” 蛟魔王道:“蛟虬妖兵八千。” 狮驼王道:“虎狮妖兵二千七百。” 猕猴王道:“妖兵一千五百。” 禺狨王道:“妖兵一千七百。” 青丘国主闻得兵数,与十万天兵之数差距甚远,心下失望,只得寄希望孙悟空,问道:“我狐族专一变化,可战之兵一万二千,不知美猴王带多少妖兵而来?而今驻扎何处?” 孙悟空道:“老孙只身而来,不带一兵一将。” 鹏魔王道:“花果山距此不远,为何不带一兵一将?大哥自西牛贺洲而来,路途十万里遥,尚且带来八百妖兵。即来驰援,为何此等无诚意,孤身而来,又有何用。” 孙悟空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孙帐下妖兵,尚不成气候,带不出门。再说,你们千儿八百的妖兵,尚不及我一身毫毛,有什么好炫耀来的。” 鹏魔王闻言大怒:“量你这猴头,有何法力,敢出浪言。” “让你见识见识老孙手段!”孙悟空嚼碎猴毛,吹口气,大殿之内尽是小猴,道:“老孙八万四千毛羽,根根能变,行动自如,可敢让你那九千苍禽妖兵来试试深浅?” 鹏魔王见此,再难辩解,青丘国主瞧见孙悟空手段,心下欢喜,忙打圆场道:“大家都为敝国而来,莫伤了和气,来!来!敬诸位大王,感谢诸位远道驰援。” 孙悟空按住酒杯,道:“慢,适才鸟王嚷着说我浪言,可不能就这般算了。得有个说法。” 众小猴齐声嚷道:“对,要个说法,要个说法。”异口同声,声势浩大。 牛魔王忘着满屋子的猴儿,知晓孙悟空绝非等闲,这一手,自己是弄不得来,结下梁子以自己兄弟没什么好处,道:“三弟,愣住作甚?还不给美猴王赔礼道歉。”随后斟满酒,举杯道:“美猴王莫要动怒,我三弟性子直,得罪之处,多多海涵,做哥哥的先替他谢罪了。” 见大哥发话,鹏魔王也不敢多言,规规矩矩敬酒赔礼。 孙悟空道:“牛兄使不得,俺老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日大敌当前,老孙也不陪他计较,承你这杯酒,此事揭过去吧。” 牛魔王道:“果然是我妖辈中人,爽快。”孙悟空与六魔相谈甚欢,言过多时。牛魔王道:“主帅这边,我兄弟六人、美猴王、九尾,稳压北极四圣,兵力之上,美猴王八万四千兵,加上我等兵将,可与天兵天将抗衡,国主,是否收了禁制,即刻出战,退了天兵。” 牛魔王本无心来参和此战,与天庭为敌,不是一个明智的妖怪该做出的事情,可惜耐不住二弟、三弟相请,带了八百妖兵来应景,思量就是天庭追究下来,自己出力浅薄,也不是什么大罪。现今听闻青丘国君这般一说,更想早日离开此地,免得惹祸上身。 青丘国主道:“如此,当可一试,久拖必生事端……” “轰……”正说话间,主殿突然晃动了一下,青丘国主顿感不妙,道:“微霜,发生何事了?” 古月微霜突然推门进来,报道:“国主,不好了,天狐禁制被破,天兵压下来了。” 青丘国主道:“怎会如此?天狐禁制,可是等同上古妖王东皇太一设下的禁制,怎会如此轻易被破?”众魔王急步出大殿,天空之上,禁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消失,天兵征战的鼓点声越来越密集,声音也越来越响。 “国主,祸事了,祸事了。”天空中一道红光急速落下,下落中,速度减缓,逐渐恢复人身。 青丘国主道:“霏雪,除禁制被破外,还有何祸事?” 那道红光,是只飞狐,落地幻做一个红衣美人,道:“国君,事态有变,除去北极四圣之外,天师邱弘济、太阴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突然出现,天兵数量,激增到十五万。太阴真君以广寒神针,破开我族禁止,天蓬元帅领天河水军,将整个岛围住,天猷元帅领三十六雷将,将天空封死,邱弘济天师亲自主持十八架天网,逐渐收缩。” 青丘国主道:“这天,是要赶尽杀绝啊。” 牛魔王道:“可还有商量余地?此番冲突下去,可是生死之战,对狐族大大不利。” 青丘国主道:“先上去,看看天将如何说。” 众魔架起云,升到半空,只见滚滚盔明,层层甲亮。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并不见天猷元帅、天蓬元帅,阵前领兵的乃是同为北极四圣的翊圣真君。 牛魔王道:“此真君恨我妖族入骨,只怕难搭话!” 翊圣真君冷眼看众魔上来,问也不问罪,说也不说来由,道:“无邪不断,何鬼敢当!灭!”三十六雷将、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闻令,宝贝尽出,一道道光华冲向妖群。 青丘国主高喝道:“战!” 众妖应声道:“战!” 狐族早准备多时,虽然天狐禁制被破在意料之外,也未乱阵脚。 古月微霜、古月天、古月未冷领狐族抵挡住三十六雷将,堪堪战平,不落下风。 牛魔王六兄弟与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你来我往互相牵制,要不是弘济天师指挥天网干扰,众天将早已败下阵来。 孙悟空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瞬间击退一片天兵天将,杀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来,不过邱弘济天师应变极快,令旗一挥,瞬间补上,孙悟空来来往往,也斩杀了近万的天兵,牛魔王等瞧在眼中,心中小瞧的心思完全收了起来。 青丘国主将战局瞧在眼里,妖族看似形势大好,但后继无力,长时间厮杀下去,必败无疑。 第40章 欺我女人者,死! 翊圣真君见孙悟空一路杀戮,无人能挡,手把帝钟,越众而出,道:“猴妖,休得猖狂,看打。”帝钟飞出,声震雷霆,临高俯视,分不清哪个是真猴妖,哪个是假美猴王。 那美猴王不惧分毫,轮起金箍棒,左遮右挡,将一众天兵格杀,近到翊圣真君身前,道:“我自猖狂,你奈我何?”翊圣真君认准美猴王,丢出帝钟,道:“给我镇!” 帝钟见风而长,瞬间有十几层宝塔高低,将孙悟空扣在金钟之内。 青丘国王道:“不好。”调集狐族族老,准备救援孙悟空。 翊圣真君将帝钟变小,收回手中,道:“区区地下野猴,安敢与本真君叫嚣!”翊圣真君正自得意,忽听孙悟空大喝一声:“看棒!”只闻得呼呼风声,金箍棒已在眼前,翊圣真君慌忙掣出宝剑,险险抵挡住,颇显狼狈。定眼一看手中,镇压的那是美猴王,不过一根猴毛而已。 牛魔王远远瞧见,喝彩一声,暗道此猴非凡,心中起了结交之意。 孙悟空金箍棒不停,继续打来,道:“野猴闹上天,神仙滚一边,吃老孙一棒!”翊圣真君收了帝钟,挥舞宝剑架住金箍棒,只不过一个回合,震得手生疼。 翊圣真君精神抖擞与孙悟空交战在一起,大战了百十回合,再难支撑,左支右绌,败象渐露。 太阴星君瞧在眼里,道:“吴刚,可往一助。”吴刚提起斧头,劈头砍向孙悟空,孙悟空侧身闪过,斧头险些劈到翊圣真君,孙悟空以二对一,丝毫不落下风。 青丘国王对一侧的红衣美人道:“霏雪,去探查一下天蓬元帅和天猷元帅的动向,此二人到现在尚未出现,实在可疑。” 霏雪道:“是,国主。”霏雪化作一道红光,往小岛边缘飞去。 青丘之国,坐落在东海之上的青丘岛上,小岛极大,四面环海,天蓬元帅本是掌天河兵权,对水再熟悉不过,布下阵势,严阵以待。 霏雪远远瞧见天蓬元帅,丰神俊朗,眉眼正气,身姿挺拔,白银战甲,耀耀生辉,暗赞了一声好相貌,与古月未冷的冷峻、古月天的儒雅不同,天蓬元帅是硬挺的帅气。再观布阵,霏雪大吃一惊,天蓬元帅所列之兵,玄机暗藏,乃是此岛命脉所在,强力斩断,此岛必沉! 霏雪不敢耽搁,转身欲走,却见一个天蓬元帅突然驾云飞来,手中挥舞九齿钉钯,当头筑来,大声喝道:“妖孽!休走!”霏雪原形本是飞狐,是狐族之中速度最快者,天蓬元帅尚在远处,她已经撤身后退。 “霏雪姐姐,我来助你。”霏雪抽身后撤之时,一个妖媚女子从后面赶上,手中一条彩绫翻飞。 霏雪闻得自家姐妹追来,忙道:“玉眉,速撤,不能敌!”妖媚女子不进反退,顷刻到了身前,彩绫如蛇,将霏雪缠绕住。 霏雪愣了一下,看见古月玉眉得意的笑容,心中作痛,化作一道红光,逃出束缚,痛声道:“原来此如!” 古月玉眉见霏雪如此干脆脱逃,忙道:“姐姐,你听我说。” 霏雪没敢停留,拼命往青丘之国国都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消息带回去。 彩绫虽然只束缚了霏雪一刹那,但对于天蓬元帅来说,已经足够,原来拉开的距离,现在已经不算距离,九齿钉耙挥舞,当头挖下去。 霏雪银牙一咬,现出真身,一只红色飞狐出现半空,在半空一滚,险险避了过去,来不及庆幸逃过一劫,霏雪踩起红光,速度更加的快,眼看就能看见国都。 霏雪没敢思量天蓬元帅距离自己有多远,只在乎自己距离国都能有多远,待听到天蓬元帅喝声受死的声音之时,霏雪再顾不得许多,飞狐翅膀“嘭”地一声燃烧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如同一颗即将陨落的流星砸向青丘之国。 一直追赶在后的天蓬元帅,感觉前方的女妖,似乎与他认知的女妖有所不同。他从根底瞧不起妖族,只当妖族都是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卑劣族群,就如同那个叫古月玉眉的狐狸,不过许了她一个天庭仙女的卑贱职位,她就将整个狐族出卖了。 见到霏雪燃烧自己翅膀,急速逃跑的时候,天蓬元帅诧异了,为了一条信息,值得如此吗?这样做,意义何在?心思一转,不由得落下了一段距离,天蓬元帅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青丘之国上空,在霏雪燃烧翅膀的刹那,古月未冷和古月天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挥舞兵器,将眼前敌手震开,往霏雪所在方向飞去。 古月微霜并未呵斥住二人,能让二人行动一致的只有霏雪,那个外表柔弱,内心果敢坚毅的女子想来是遭遇了不测。如果,狐族遭遇了灭顶之灾,在灭亡前,就由得他们去疯狂一次吧。她快速调整阵型,将二人留下的空缺补上,原本微妙的平衡,在二人离开以后,瞬间被打破,三十六雷将猛烈反扑。 古月未冷看到了古月天眼中的惊恐,古月天瞧见了古月未冷眼中的惊慌,二人没有说话,急速向前赶去,等看见那一团火球之后,古月天上前去接住,讲火球抱在怀中,调转身形,往回赶去,古月未冷绕过二人,搭箭开弓,冷冷瞄准天蓬元帅。 古月天扑灭霏雪身上的火焰,扇动骨扇,瞬间出去了数里之远。古月未冷白发随风,衣袂飘飘,细长有力的手指松开,冰箭破空飞出,龙吟之声响彻半空。 区区冰箭,怎能抵挡天蓬元帅,九齿钉耙轻松震碎冰箭,丝毫没影响速度。 古月未冷赤红眸子,血红妖魅,手中长弓,亮起耀眼的白光,眼角出现一条血红色的纹路,纹路以眼睛为初始点,不一会布满了整张脸,天蓬元帅瞧见这副模样,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喃喃道:“妖神之子?” 血纹继续蔓延,不一会,全身都布满了血纹,血纹通过握弓的手,慢慢爬上白色晶亮的弓,血纹如同血液一般,缓缓流动,长弓的白光瞬间变成嗜杀的红光。 “啊——”古月未冷突然大喝一声,现出三头六臂,手把三张白色的长弓,杀气腾腾地看向天蓬元帅,道:“欺我女人者,死!” 第41章 身死 天蓬元帅道:“久闻狐族不洁,果不其然。” 天庭有这样的传言,青丘之国,红尘之都,里面尽是狐妖,善幻红粉骷髅,引诱神仙媾合,偷取了神仙的真元,成全了自己的大道。 古月未冷不答话,三张弓,十二支箭依次破空而出,寒意刺骨,杀意凛冽。 天蓬元帅九齿钉耙在手,左格右挡,轻松破开箭雨。古月未冷实力较天蓬元帅本来就相差甚远,何况,刚刚挨过二十天狐鞭,要胜几乎不能。 天蓬元帅拖起九齿钉耙,道:“让开,念在你一半神仙血脉的份上,饶你不死。” 古月未冷道:“神仙血脉?你当我稀罕吗?别人以神仙血脉为荣,对我而言,是绝对的耻辱!用神仙血脉换来的苟活,不如,用妖族之血战斗的荣耀!” 天蓬元帅大笑道:“好得很!受死!”古月冷狐不善近身战,被天蓬元帅近身以后,九齿钉耙横扫,将古月未冷击飞。 古月未冷受了重伤,现出原形,全身雪白的狐狸,唯有眸子赤红。 天蓬元帅一脚踩在古月未冷身上,道:“我见你身上血脉熟悉,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不领情,也怨不得本帅无情。”天蓬元帅举起耙子,将要筑下的时候,一道蓝光飞来,挡住了九齿钉耙。 古月未冷嘶声道:“古月天,你给老子滚,老子不需要你来救。” 蓝光顺着九齿钉耙绕了一圈,回到古月天的手中,依旧儒雅,依旧浅笑在唇,道:“非也,非也,不是我想救你,你要死,上吊抹脖子,撞墙切肚子,我都不拦你,实在不行,我帮你拍碎天灵盖送你一程。但你绝对不能死在卑劣的神仙手中,那样的耻辱,我狐族丢不起。” 古月未冷冷笑道:“你不死,老子怎会死?” 古月天道:“死不掉,就起来战斗!”古月未冷挣扎了一下,但被天蓬元帅踩住,难于动弹。 天蓬元帅将古月未冷踢开,道:“本帅成全你们,让你们心甘情愿死在我手上!”古月未冷狐狸身躯,被踢到古月天跟前,古月天看了一眼,道:“皮毛无损,依旧顺滑。” 古月未冷变回人形,勉强站了起来,道:“过了今日,必然杀了你。” 古月天一脸淡然,递给他一颗药丸,道:“多十岁开始,你就要咬死我,这话,你足足说了400年,我依然活得很好。” 古月未冷服下药丸,看向天蓬帅元道:“你与别的神仙不同,你不虚伪。” 天蓬元帅道:“你们与我杀的妖不同,你们悍不惧死。” 古月天知道天蓬元帅给古月未冷时间恢复伤势,虽然不明白为何,但对己方有好处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干预,道:“向来怕死的都是神仙。” 天蓬元帅停顿了一下,对古月未冷道:“你神的血脉,可是来自三岛十洲的神仙?” 古月未冷再次显出三头六臂,道:“耻辱,是用来洗刷的,不是用来炫耀的,战吧,你死,或者,我们亡。”古月天微微一笑,因为古月未冷说的是“我们”,并肩而战,一世人,两兄弟。 天蓬元帅道:“如此,来战吧!”天蓬元帅在不多言,拖起九齿钉耙打向二人,古月未冷退后半步,古月天骨扇在手迎击上去,二人相战之时,冰箭总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向天蓬元帅。 三人相战六十余回合,二狐败象越来越明显,天蓬元帅无心再拖延,道一声:“吃我一耙!”腾起身来,一耙打向古月天,古月天知道此来必死,心中早已坦然,浑然无惧,冲上前去,反正都是死,要能讨点利息,再好不过。 古月天喊道:“天蓬元帅,与我共赴黄泉,可好?” 古月天的临死反扑,完全在天蓬元帅的意料之中,他躲开古月未冷的一箭,准备给古月天最终一击。 古月未冷道:“古月天,给老子死回来!” 天蓬元帅侧身避过古月天的一击,反手一耙,打在古月天脊背之上,背上九个窟窿,汪汪地往外面冒着血。 古月天被一耙子打落地上,他顺势抱住天蓬元帅双腿,道:“射!” “噗——”与此同时,古月未冷的十二箭追随而至,天蓬元帅纵然速度再快,被古月天抱住双脚,腾挪笨重许多,背上也挨了一箭,冰冷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让天蓬元帅整个背部失去知觉。 古月未冷三头六臂合而为一,拉开长弓,道:“天蓬元帅,再见!” 战局将落定,生死将定论,古月天突然大叫道:“冷!小心!” “提醒得太晚了。” 一柄古朴长剑,洞穿古月未冷的心脏,雪白的袍子被染得一片血红。 天蓬元帅看向偷袭之人,道:“天猷元帅,背后伤人,有失磊落。” 天猷元帅一脚拔出古剑,将古月未冷踢到一边,走到天蓬元帅跟前,道:“两只小妖,你纠缠得太久了。” 天蓬元帅听得此话,心中了然,道:“你在监视我?” 天猷元帅道:“不,我只是奉命来转达陛下旨意,见你在战斗,不忍心打扰,便多站了一会。陛下让速战速决,只杀狐族,其他妖王,全部放走。” “我才是主帅,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天猷元帅道:“陛下让我转告你的,有任何异议,陛下让你亲自去凌霄宝殿质疑。还有一事……”天猷元帅突然出手,一剑砍下古月天的头颅,道:“狐族之中,公狐杀绝,母狐活捉。” 天蓬元帅沉吟了一下,道:“可有陛下圣旨?” 天猷元帅道:“圣旨在太阴真君处,你自行去看,恕不奉陪了,本帅还要去引开其他妖王,屠杀公狐之事,陛下点名让你亲自执行,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天猷元帅架起云往青丘之国而去。 天蓬元帅看了一眼脚下的两具狐狸尸首,驾云返回驻守的地方。 霏雪回到此地时,只看到天蓬元帅的背影,她将两具狐狸尸体抱在怀中,面如死灰,喃喃道:“天,冷,我必将用天蓬元帅的血,为你们洗清黄泉之路。” (霏雪这个人很重要,非过场) 第42章 灭狐 (明天恢复一天两更,第一更7:00-8:00第二更20:-21:00) 天猷元帅驾云到半空,见孙悟空以二敌一,稳胜翊圣真君、吴刚二人,看够多时,心中暗道,这猴儿道法精妙,瑞光内敛,都是三清正道,来历不浅。 伸手虚空一抓,手中出现一套酒具,当中放的是九龙夺珠白玉壶,四周放有九个白玉流觞杯,壶中盛的酒,是三日忘情酒,凡是喝下此酒,三日之内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天猷元帅端起一只白玉流觞杯,看准孙悟空丢了下去,道一声:“敬君酒一杯。” 孙悟空与翊圣真君、吴刚二人对战一个时辰有余,已经稳操胜券,见半空突然飞来一只酒杯,想也不曾想,挥舞金箍棒击碎,杯碎之时,散出一片酒雾,将孙悟空笼罩在其中,只觉得昏昏欲睡,醉眼醺醺,再提不起半点力道来。 孙悟空猴毛变化出来的猴儿,也都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全部都变回猴毛,飞回到孙悟空身上,天兵天将失去了孙悟空这个强大敌人,瞬间压力顿减,对狐兵进行疯狂的反扑。 吴刚见此,挥舞斧头,预备砍下孙悟空头颅,天猷元帅出手阻止道:“玉帝旨意,只罪狐族,不伤其他无辜妖族。”吴刚闻言,收了手,自回太阴真君身边不提。 天猷元帅打开九龙夺珠壶盖,道:“收!”将醉醺醺的孙悟空收入酒壶之中。 牛魔王一直在留意孙悟空,见孙悟空着了道,被收进酒壶之中,有心来援助,那料,天猷元帅架起云,往自己这边,知道不妙,大喝一声,道:“众家兄弟,小心那红脸将军。”牛魔王顾不得众家兄弟,驾起云,跳在九霄逃脱。 天猷元帅下手极快,连续抛出数只就被,分别将其他五大妖王都灌醉,收进酒壶之中,独独跑了一个牛魔王。 天猷元帅道:“二哥,你在此监督天蓬元帅屠戮公狐一事,我去追那牛魔。” 翊圣真君道:“贤弟且去,此事有我。”天猷元帅颔首,架起云,追牛魔王而去。 天猷元帅不紧不慢追在牛魔王身后,等出了青丘之国,上了东胜神州,天猷元帅道:“牛魔王,听说你在找一件东西,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牛魔王闻言,停下来云头,看向天猷元帅。 天空的连续变数,让狐族陷入绝对的劣势,九尾狐见势不妙,对古月微霜道:“收兵。”古月微霜收拢狐族部将,准备撤回青丘之国,邱弘济天师早有防备,命令天兵天将缠住狐兵,使之难于撤退,并命十八架天网收缩,将战场逐渐压小。 翊圣真君道:“凡青丘之国内,公狐尽皆诛杀,母狐活捉!”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三十六雷将开始对公狐展开杀戮。 国主九尾狐见此,心中焦虑,请来的妖王全部被收,凭狐族的实力要抗衡整个天兵,简直痴狐说梦。 “国主,开启天狐冢,保存狐族有生力量。”国主九尾狐正犹疑,霏雪也从外面赶回,国主九尾狐看到霏雪怀中一只蓝狐、一只白狐的尸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上前轻轻抱了一下霏雪。 霏雪继续说道:“古月玉眉背叛了狐族,将青丘岛命脉出卖给了天蓬元帅,现在青丘岛三百六十处命脉已经被斩断过半,东边的小岛已经开始下沉,而今,七大妖王被收,狐族再难一战,再拼下去,狐族必将全族灭亡,那个时候,国主,你才是狐族的罪人。” 九尾狐不再犹疑,取下脖子上面的翡翠玉坠,递给霏雪,道:“霏雪,自今日起,你就是狐族的王,速去开启天狐冢,带领选出来的小狐离开此地。” 霏雪犹疑了一下,慎重地接过翡翠玉坠,返身想皇宫深处跑去,天空的太阴真君在霏雪转身的瞬间,从云中落下,悄悄跟在霏雪的身后。 九尾狐走向皇宫侧殿,侧殿之内,陈列着一局冰棺,千年寒冰水晶棺中,蜷缩着一只红色的狐狸,狐狸头顶上,悬浮着一颗泪滴形状的宝石。 “当年,你问我,在青丘之国与你之间,我选择谁,我说,我选择青丘之国,因为我是青丘之国的王。而今,我不是国王,只是你的妻子,你已不在,我愿随你而去。”九尾狐眼中无泪,心中泪雨滂沱,作为一个王,她将所有表情都隐藏在内心最深处。 “今天,我们同身共死,你我永相随。”九尾狐念动法决,让天狐之泪吞噬了红狐的身体,红狐身体彻底消失的时候,九尾狐再控制不住的眼泪。 天狐之泪,祭献一对有情人,唤醒天狐的怜悯。 天狐之泪缓缓飞起,慢慢将九尾狐整个人吞没,九尾狐似乎感觉到红狐的拥抱,久违三十六年的拥抱,明亮的光华璀璨无比,如同另外一个太阳,将整个青丘之国照耀得无比明亮,光亮里面,隐约有只九尾狐的影子。 “何方小神,胆敢犯吾之疆土!”声音犹如雷霆,震耳生疼。 翊圣真君冷冷地看着天狐之泪,朝天作揖道:“恭请后羿大神!” “吾来也!”后羿凭空出现,手挽大弓,开弓拉箭,只不过一箭,彻底射碎天狐之泪之中的九尾狐虚影。 天狐之泪光芒收敛,九尾狐从半空掉了下来,心口之上,插着一只箭。 九尾狐无力地一笑:“狐族,亡矣。”九尾狐何等眼力,自然瞧得出,那所谓的后羿大神,不过一具虚影罢了,可笑的是,全族视为镇族之宝的天狐之泪,竟然是个狐假虎威的宝贝。 天兵越来越多,狐族越来越少,公狐殊死而战,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拉一个天兵垫背。被捉的母狐想尽各种办法逃跑,逃不掉的,就想尽办法自尽。 古月微霜战到最后而死,一身白袍尽赤,到死时候,她也没躺下,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躺下。九尾狐现出真身,一只小牛般大小的九尾狐狸,硬生生击杀了近千的天兵天将,九条尾巴被砍尽,才倒在血泊之中,双眼不曾闭合。 直到整个青丘之国晃动了起来,一块小岛突然飞了起来,快速的消失在天边,九尾狐的眼睛才缓缓闭上,天狐冢飞走了,狐族并没灭亡。 第43章 大闹地府幽冥界 很多天以后,孙悟空在东海的小岛上醒来,身边围了牛魔王等六魔王,自己只依稀记得,自己驰援青丘之国,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忙细问缘由。 那牛魔王不知与天猷元帅达成了何种协议,告知孙悟空的话,十有九假,只说他们鏖战青丘之国,被大能用九龙夺珠壶收了,七魔王同仇敌忾破开仙壶,许是壶中另有玄机,消除了部分记忆。 记忆中最为关键的几件事情,一直很模糊,谁灭了青丘之国?自己被谁装进了仙壶?又是怎么逃出仙壶的?不过,其他魔王都认同了牛魔王的说法,孙悟空也不好再深究。 孙悟空问青丘之国现状,牛魔王只道不知,商议同回青丘之国,六王皆道好。七王返回青丘之国,只见烟波渺渺,不见陆地,蛟魔王冲入水中,查探一番回来告知,青丘岛已经淹没海水中,不见一个活口。 众魔王举酒祭拜国王之恨,在浓烈的情绪之中,牛魔王提议结成兄弟,盟誓同生共死,孙悟空也未多想,便于六魔王结拜,随后,邀请众魔王往自家花果山作客。 孙悟空在本洞分付四健将安排筵宴,请六王赴饮,杀牛宰马,祭天享地,着众怪跳舞欢歌,俱吃得酩酊大醉。 六王醉饮酣畅,纷纷起身告辞,孙悟空送六王出去,却又赏劳大小头目。 马元帅又以凯旋归来为由,敬了孙悟空一盏酒,孙悟空再兴头上,也未多想,举头饮下,随后迷迷蒙蒙,跌跌撞撞回水帘洞,尚在铁板桥边松阴之下,霎时间睡着。四健将领众围护,不敢高声。 只见那美猴王睡里见两人拿一张批文,上有“孙悟空”三字,走近身,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美猴王的魂灵儿索了去,踉踉跄跄,直带到一座城边。猴王渐觉酒醒,忽抬头观看,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乃“幽冥界”。 美猴王顿然醒悟道:“幽冥界乃阎王所居,何为到此?” 那两人道:“你今阳寿该终,我两人领批,勾你来也。” 猴王听说,道:“我老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不伏他管辖,怎么朦胧,又敢来勾我?” 那两个勾死人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他进去。那猴王恼起性来,耳朵中掣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略举手,把两个勾死人打为肉酱,散做一缕黑烟,消亡了黄泉路上。 “好个阎王!今日老孙,定要与你理论理论!”自解其索,丢开手,轮着棒,打入城中,一路之上,鬼当杀鬼,差挡杀差,这边鬼哭那边魂悲,黄泉道的鬼魂,纷纷让到两边。 …… 地狱幽冥界,翠云宫。 谛听仰起头,道:“孙悟空来了地府,此猴惹不得,早早命十殿阎王开了门迎接,免得拆了地府不算,闹到地藏王城,你的计划可就要栽在猴儿手中了。” 地藏王菩萨道:“区区地仙野猴,值得这般作为?” 谛听道:“抛开他背后的人不说,五百年以后,他绝对凌驾你之上。” 地藏王菩萨闻言不悦,道:“杀了便是,看他如何翻到我头上。” 谛听道:“杀他?难!难!!难!!!” 地藏王菩萨沉默了一会,终是命案下侍奉的金衣鬼童,卷起一阵妖风,往阎王殿而去,让阎王诸事都依孙悟空,不可违逆。 …… 孙悟空一路屠杀,唬得那牛头鬼东躲西藏,马面鬼南奔北跑,众鬼卒奔上森罗殿,报着:“大王,祸事,祸事!外面一个毛脸雷公,打将来了!” 十殿阎王道:“慌什么,调集阴兵,杀了他便是!” 鬼卒刚要出去传令,金衣鬼童冲将进来,道:“且慢,地藏王菩萨让我告知各位老爷,门外的人,不得开罪,好生伺候他离开,余下的事情,等结束以后往翠云宫而去,我家主人自会告知各位老爷缘由。” 十殿阎王久在地藏王菩萨淫威之下,怎敢忤逆,道:“童子请回,我等自然照办。”金衣鬼童拜别十殿阎王,回翠云宫不提。 十殿阎王对望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迷惑,听得孙悟空已经到了门控,急整衣来看,见他相貌凶恶,即排下班次,应声高叫道:“上仙留名,上仙留名!” 孙悟空道:“你既认不得我,怎么差人来勾我?” 十殿阎王道:“不敢,不敢!想是差人差了。” 孙悟空道:“我本是花果山水帘洞天生圣人孙悟空。你等是什么官位?” 十殿阎王躬身道:“我等是阴间天子十殿阎王。” 孙悟空道:“快报名来,免打!” 十殿阎王依次报名,道:“我等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孙悟空道:“汝等既登王位,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我老孙修仙了道,与天齐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为何着人拘我?” 十殿阎王道:“上仙息怒。普天下同名同姓者多,敢是那勾死人错走了也?” 孙悟空道:“胡说,胡说!常言道,官差吏差,来人不差。你快取生死簿子来我看!” 十殿阎王闻言,即请上殿查看。 悟空执着如意棒,径登森罗殿上,正中间南面坐下,十殿阎王见此,更加谨慎,生怕得罪了这位祖宗。 十殿阎王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逐一查看。裸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之属,俱无他名。又看到猴属之类,原来这猴似人相,不入人名;似裸虫,不居国界;似走兽,不伏麒麟管;似飞禽,不受凤凰辖。 另有个簿子,悟空亲自检阅,直到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方注着孙悟空名字,乃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 孙悟空道:“我也不记寿数几何,且只消了名字便罢,取笔过来!” 那判官不敢擅专,见十殿阎王点了头,才慌忙捧笔,饱掭浓墨。 孙悟空拿过簿子,把自己的名字一笔勾销,随后大笔一挥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摔下簿子道:“了帐,了帐!今番不伏你管了!” 十殿阎王忙道:“不敢,不敢。” 第44章 天庭闻奏 孙悟空将金棍棒挥舞开,从那森罗殿宝座下跳下,朝十殿阎王呲牙逞凶,道:“此间事了,老孙去也。”孙悟空耀武扬威,将金棍棒舞得密不透风,泼水难进,一路打出了幽冥界,一众鬼差牛头马面不得近身。 那十殿阎王不敢相近,眼睁睁看孙悟空打出去,随后让判官将生死薄收拾起来,众阎王凑近一瞧,猴属之类全部划去,闯下的后端不小。众阎王不敢耽搁都去翠云宫,同拜地藏王菩萨,商量启表,奏闻上天,不在话下。 待众人离开之后,黑白无常从大殿后面转出,白无常道:“十殿阎王为孙悟空大开方便之门,此事着实蹊跷。” 黑无常道:“刚才你没瞧见那金衣鬼童么?那是地藏王菩萨身边的人,想来是给十殿阎王送信来了。” 白无常道:“地藏王菩萨有未卜先知之能?” 黑无常摇头,沉默了一下,道:“与我速去调查一查一番,不然等上面知晓,我二人……”黑白无常齐齐打了个寒颤。 …… 孙悟空打出城中,忽然绊着一个草疙瘩,跌了个踉跄,猛的醒来,乃是南柯一梦。 马元帅瞧见了,忙提醒四健将。 孙悟空伸了个腰,只闻得四健将与众猴高叫道:“大王,吃了多少酒,睡这一夜还不醒来?” 孙悟空道:“醒还小可,我梦见两个人来此勾我,把我带到幽冥界城门之外,却才醒悟。是我显神通,直嚷到森罗殿,与那十殿阎王争吵,将我们的生死簿子看了,但有我等名号,俱是我勾了,都不伏那厮所辖也。” 众猴磕头礼谢。自此,山猴多有不老者,以阴司无名故也。 美猴王言毕前事,四健将报知各洞妖王,都来贺喜,那新任的古月洞天妖王,因为资历浅,排到了最末尾,花果山狐族彻底失去了地位。 不几日,六个义兄弟,又来拜贺,一闻销名之故,个个面上欢喜,每日聚乐不题,心里面却各有想法。牛魔王,知晓孙悟空闯下的祸事,心中惊怕,他崇尚的是安稳过日子的生活,不求闻名四洲,只求逍遥快活,而今刚结义的兄弟惹下此等祸端,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鹏魔王、蛟魔王因为搭救妻子家族不理,惹得红颜薄怒,少不得埋怨自己家弟兄无能,二妖王也只当众兄弟未尽力,尤其埋怨孙悟空,他距离花果山最近,要能多带些兵马,青丘之国也不至于沉没、而今孙悟空勾销生死薄,只勾销了猴属之类,并未将六个结义兄弟勾去,心中的怨念不由得深了一层。 马元帅又背地里面扇阴风点鬼火,让六魔王心中更加怨怼孙悟空,只是碍于结义的情份,不好当中表现出来。 赤尻马猴将马元帅和众魔王的心思都瞧在眼里面,也不去干预,也不去提醒孙悟空,只是冷眼旁观。 …… 六魔王各怀心思,在花果山集饮,按下不表。却表启那个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一日,驾坐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际,忽有邱弘济真人启奏道:“万岁,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天尊宣诏。” 玉皇大帝传旨,着宣来。敖广宣至灵霄殿下,礼拜毕。旁有引奏仙童,接上表文。玉皇大帝从头看过,表曰: 水元下界东胜神洲东海小龙臣敖广启奏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近因花果山生、水帘洞住妖仙孙悟空者,欺虐小龙,强坐水宅,索兵器,施法施威;要披挂,骋凶骋势。惊伤水族,唬走龟鼍。南海龙战战兢兢,西海龙凄凄惨惨,北海龙缩首归降。臣敖广舒身下拜,献神珍之铁棒,凤翅之金冠,与那锁子甲、步云履,以礼送出。他仍弄武艺,显神通,但云:‘聒噪,聒噪!’果然无敌,甚为难制。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玉皇大帝览毕,面上沉静如水,传旨:“着龙神回海,朕即遣将擒拿。” 老龙王顿首谢去,推到一边站立。 下面又有葛仙翁天师启奏道:“万岁,有冥司秦广王赍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表文进上。” 旁有传言玉女,接上表文,玉皇亦从头看过。表曰: 幽冥境界,乃地之阴司。天有神而地有鬼,阴阳轮转;禽有生而兽有死,反复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今有花果山水帘洞天产妖猴孙悟空,逞恶行凶,不服拘唤。弄神通,打绝九幽鬼使;恃势力,惊伤十代慈王。大闹森罗,强销名号。致使猴属之类无拘,猕猴之畜多寿,寂灭轮回,各无生死。贫僧具表,冒渎天威。伏乞调遣神兵,收降此妖,整理阴阳,永安地府。谨奏。 玉皇大帝览毕,心中微微有了些想法,传旨:“着冥君回归地府,朕即遣将擒拿。” 秦广王亦顿首谢去,推离在侧。 玉皇大帝宣众文武仙卿,明知故问曰:“这妖猴是几年产育,何代出身,却就这般有道?” 一言未已,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道:“这猴乃三百年前天产石猴。当时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在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也。” 玉皇大帝佯装不知,问道:“可知这猴儿在何处仙山学道?随谁学的道。” 千里眼、顺风耳都是太上老君的人,莫说不知,即使知道,也不会多言,千里眼当下道:“回陛下,此猴当年遍访仙山学道,一寻八九年,后在西牛贺洲销声匿迹,日前才学道归来,至于随何人学道,在何处学道,就不得而知。” 玉皇大帝环视众文武仙卿,道:“可有知之者?” 太白金星说道故作思考了一番,出了仙班,道:“石猴寻到西牛贺洲销声匿迹,十数年之后在西牛贺洲出现,想来是在西牛贺洲无疑。在短短几年的光阴之中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想来师父定非一般等闲。” 玉皇大帝哦了一声,道:“西牛贺洲有何仙家能教授出此等弟子?” 第45章 招安 众仙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一番,懂玉皇大帝意思的不敢说,不懂的却又不知如何说。 葛仙翁天师知晓玉皇大帝要将祸水西引,暗中又得了太上老君指示,见众仙都没意见,出列道:“西牛贺洲有此能者,唯有两仙,一是地仙之祖镇元子,不过,数日前,我刚从五庄观返回,镇元子的四十八个弟子,我都见过,并无石猴。第二个,便是西方佛老释迦摩尼佛,他弟子众多,遍及四方,所传之人,个个成仙成佛,并且,我也曾听闻他座下有猴儿。” 众仙家闻言,都暗暗心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玉皇大帝要对“恣意妄为”的西方世界下手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半句。 玉皇大帝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定是西方佛老的弟子无疑?” 众仙卿怎敢接话,不敢直视玉皇大帝,纷纷转开目光,假装与身边之人交换意见。 玉皇大帝接着到:“那路神将下界收伏?” 言未已,班中闪出太白长庚星俯伏启奏道:“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奈此猴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何以异哉?臣启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来上界,授他一个大小官职,与他籍名在箓,拘束此间。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 玉皇大帝本意是让天将捉拿孙悟空上天,随后押往西方世界,问释迦摩尼佛不教之罪,杀杀西方教的威风,他不明一向乖巧听话的太白金星李长庚,此番作为是何道理。 但见太白金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玉皇大帝也只得压下心中疑惑,佯装欣喜,改了口道:“卿所言甚是,朕向来以仁德治理三界,能为我所用,自是极好的,依卿所奏。” 众仙卿闻言,都是一愣,不明白玉皇大帝因何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一个个更加不敢喘一口粗气,心中多少知道太白金星要倒霉了。 玉皇大帝见众仙卿无异议,似乎隐约有些失望,即着文曲星官修诏,散了朝班,走下凌霄殿之前,玉皇大帝说道:“太白金星,随朕来。” 众仙都嗅到了玉皇大帝言语中的冷意,不由得对太白金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太白金星李长庚哪敢多言,低垂头紧随其后,转出凌霄宝殿,见玉皇大帝立在花池之侧,忙跪下请罪,额头磕碰白玉石,道:“小仙出言顶撞天尊,还望天尊恕罪。” 玉皇大帝面带微笑,将太白金星搀扶起来,道:“太白这是何意?起来回话。” 太白金星见此,更加谨慎,道:“天尊陛下,容小仙禀完,不然小仙不敢起身。” 玉皇大帝见太白金星态度坚决,笑道:“便依你,你说。” 太白金星说道:“今日之事,天尊处置得太过心急,此事不能致释迦摩尼佛以死地,反而会落下一个天尊无容人之量的大笑话。还会惹得太上道祖怪罪,恕小仙冒昧,天尊今日处事,大别往日,心急气躁了些。” 玉皇大帝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细细思量刚才在凌霄殿的所为,双手不由得轻轻握紧了拳头,随后长顺一口气,松开拳头,道:“方才知晓了一些事情,心境乱了,要不是爱卿提醒,朕今日可算犯下了大错。太白请起。” 太白金星起身,道:“苦了陛下。” 玉皇大帝自然明白太白金星口中的苦,指的什么,装了上千年的昏聩,做了上万年的孙子,时时小心,事事谨慎,今朝差一点犯了大错。 玉皇大帝说道:“王母娘娘那边的事情,可查得仔细了?” 太白金星道:“查清楚了,王母娘娘今天下了凡间一趟,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妙龄女子,与其他六位仙女一起,分封为七衣仙女,王母都以女儿唤之。此番回来,还带回了一只琉璃盏,娘娘似乎很中意这件佛宝,把玩了许久。”(琉璃盏的剧情,亲们还记得吗?不记得的话,返回第36章一夜春梦了无痕) 玉皇大帝闻言,脸色不是很好,道:“七衣仙女都是王母的血脉?” 太白金星偷眼瞧了玉皇大帝一眼,道:“是。” 玉皇大帝捏碎了白玉栏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王母,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吗?嘿嘿,与凡人私通,生下孽女,带到我跟前了晃悠,弄得我头上绿油油一片,你的报复只是这些么?这些,似乎不足以让我暴怒。”远处云霞开散,凤凰翔起,长龙飞腾,玉皇大帝心中的怒气一点点平息,最终,嘴角泛起微笑,眼神冷如冰霜。 太白金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头埋得更低,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玉皇大帝道:“你去取圣旨,下界去招安吧。” “遵旨。”太白金星转出凌霄宝殿,问文曲星要了诏安令,往花果山招安。 玉皇大帝看云海翻滚,烟海涛涛,心中也乏了,架起云,往广寒宫而去。 走过宫门,穿过层层艳霞,素娥、寒镜、玉轮、桂魄等众仙子在习练霓裳舞蹈,婀娜身姿,窈窕曲美,见玉皇大帝驾云过来,忙收敛身姿,迎了上去,俯身道:“天尊万安。” 玉皇大帝示意众仙子继续练舞,独身转到桂花树下,见嫦娥仙子与吴刚在桂花树下执手相看,联想到王母娘娘所作所为,动了怒气,道:“太阴真君何在?还不出来接驾?” 玉皇大帝此声一出,吓得吴刚慌忙匍匐在地,颤抖如筛。 嫦娥强自镇定,脸上嫣然一笑,身子软软地扑向玉皇大帝,软弱地说道:“天尊,您来了。” 玉皇大帝侧身避过,嫦娥仙子扑了一个空,跌坐在地上,脸上惊慌,见玉皇大帝冷面如霜,再不敢上前,规规矩矩跪在地上,泪珠儿转到了眼眶处,含情脉脉地看着玉皇大帝。 (根据西游记原著,嫦娥仙子的确不是一个人,而是对仙子的称呼,晚上的更新章节,会进一步说明) 第46章 嫦娥仙子 玉皇大帝瞧也不瞧嫦娥仙子一眼,面无表情地看太阴真君急匆匆赶过来。 太阴真君早知玉皇大帝驾临,平时出门迎驾,玉帝都不甚高兴,怪罪太阴真君扰乱雅兴,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着实吃了一惊,匆忙跑出,瞧见玉皇大帝脸上的冷意,赶紧跪下道:“不知天尊驾到,恕小仙未及远迎之罪。” 偷眼去瞧嫦娥,只见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再瞧吴刚磕出血的额头,心中有了计较。 玉皇大帝道:“嫦娥、吴刚藐视天规,撤销嫦娥仙子之职,贬入凡尘,永生永世不得录入仙籍。吴刚撤销月宫域守之职,罚砍月桂之树,月桂之树不倒,吴刚之罪不赦免。” 太阴真君哪敢违逆,不顾嫦娥哀求,命人丢入凡间,该是嫦娥仙子命运多舛,坠入凡间,轮回十世,十世为妓为娼,人人皆可为夫,世世惨死青纱帐。 吴刚也是识时务的,自己都小命难保,怎会替嫦娥求情,所谓恩爱情长,不过一句谎话,也不知从何处寻了把斧头,不待吩咐,就挥斧砍了起来,每砍一斧,斧起而树创伤就马上愈合,日复一日,直到疲惫而死。 玉皇大帝怒气未消,挥袖步入广寒宫主殿,太阴真君小跑跟上,一路上跪满了受惊的仙子。 玉皇大帝越走越觉得寂寥,越走越烦躁,只觉得心中发冷,掌管天宫这千万年,竟无一人能说说心中之话,这时,闻得远远传来歌声,寂寞如冷雨,打在心上冰冷刺疼。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玉皇大帝驻足听了许久,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词。 明明是暖暖的桂花香,闻得心底阵阵寒凉。 玉皇大帝问道:“何人在歌唱?” 太阴真君听闻歌词内容,已吓得面色皆白,忙道:“日前从青丘之国捉回的母狐,关押此处,有失调教,惊扰天尊,还请天尊恕罪。素娥,速去将那妮子的嘴封了。” 玉皇大帝摆手阻止,道:“带我过去看看。” 太阴真君领玉皇大帝到广寒宫之后,一处凄冷小院,小院中一袭红裳翩翩起舞,衣袂飘飘,酥胸半露,广带舞风,宛如白玉的脚趾,踩住流光一点,脚踝上金铃叮叮作响,口中的歌声,咏唱千年的寂寥。 太阴真君道:“天尊陛下驾临,还不跪迎。” 红衣女子闻言,似乎受了惊吓,扭了玉足,跌落烟海之中,如一抹红云,飘然落下。 玉皇大帝走了过去,勾起红衣女子的俊俏的下巴,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心中的阴霾,全部都散开。 那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青丝散乱,勾勒出些许妩媚,温柔的双眸,如水般清澈,不,比水还清澈,干净得让人不敢多看,怕看一眼都会污染那双澄明的眸子。 玉皇大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想要挣扎开,且被钳住得更紧,索性凝视玉皇大帝的眼睛,道:“霏雪。”(大家没忘记这个妹纸吧!) 玉皇大帝哈哈大笑,将霏雪抱起,走入广寒宫中,道:“自今日起,你不再叫霏雪,你就是嫦娥仙子,广寒宫唯一的嫦娥仙子。” 霏雪勾住玉皇大帝的脖子,眼中沉静无波,天蓬元帅,我要你死! 太阴真君等玉皇大帝与霏雪消失在重重纱幔之后,看了眼小院中其他的母狐,对素娥道:“青丘之国狐族暂不接待天将,依旧让其他仙娥供天将双修。” 素娥问道,“已经双修的狐族,如何处置?” 太阴真君看了素娥一眼,轻声道:“逃下界去的狐妖,想来是找不到的!你明白吗?” 素娥愣了一下,等看见太阴真君眼中的冷意,明白该怎么做,道:“素娥知晓了。” 太阴真君点头,道:“知道就好,去办事吧。” 素娥点了寒镜、玉轮、桂魄等十二个仙娥,绕到采月殿外,众人立定,听得殿内传来女子哭泣声音和男子的叱喝声。 “给本神跪下,张口嘴,我让你张嘴!听到没?贱人,不听话,那你母亲免不得受点罪。”殿内传来掌掴的声音,啪啪数十下掌掴,许久才停,道:“早这么乖多好,省去本神不少力气,张开嘴,含住,贱人!小心你的牙!前后套弄!” 殿外挂了一盏红灯笼,素娥蹙眉,让寒镜仙子去吹灭了灯笼,灯笼熄灭的刹那,神将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接着一阵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的神将鼠头鼠脑,赫然是虚日星官,他一脸威严,对素娥等人微微点头,架起云离开。 素娥等仙子点头回礼,随后进入采月殿之中,只见两具狐狸尸体横陈其中,皆是寻了短见。 寒镜轻声嘀咕了一句,“竟然当着她母亲的面,行这卑劣之事,当真……” 素娥仙子叹息了一声,让寒镜仙子噤声,命人将尸首处理了,再往其它宫殿。 …… 却说太白金星领了旨,花果山他去过多次,早已熟门熟路,出南天门外,按下祥云,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对众小猴道:“我乃天差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你大王上界。快快报知!” 水帘洞外站哨的小猴,一层层传至洞天深处,道:“大王,外面有一老人,背着一角文书,言是上天差来的天使,有圣旨请你上天界。” 美猴王听得大喜道:“我这两日正思量要上天走走,却就有天使来请。”叫:“快请进来!” 孙悟空急整衣冠,门外迎接。 金星径入当中,面南立定道:“我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天,拜受仙箓。” 孙悟空笑道:“多谢老星降临。”教:“小的们!安排筵宴款待。” 太白金星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也。” 孙悟空道:“承光顾,空退,空退!”即唤四健将,吩咐:“谨慎教演儿孙,待我上天去看看路,却好带你们上去同居住也。” 四健将领诺。这猴王与金星纵起云头,升在空霄之上。 第47章 初登上界 (不好意思,晚了些,今天的第二章) 那太白金星与美猴王,同出了水帘洞天深处,一齐驾云而起,往南天门而去。 赤尻马猴见孙悟空欢喜的模样,心中暗叹,只怕满心欢喜而去,一腔悲愤而还,天庭岂是那般容易取得的。 想起那夜孙悟空与自己月下对饮,孙悟空说道:“老孙闹过东海抢过宝,闯过地府打过鬼,唯独这天上没去过,等何时有空,也上天宫借点东西用用。” 赤尻马猴道:“天上的人,祭献了自由的灵魂,你还愿意去吗?” 孙悟空笑道:“我不祭献灵魂,便去不得吗?我偏要自由往返天地,瞧那神仙能耐我何?” 没曾想到,不过短短几日,竟然就奉召上天,拜受仙箓,心中唏嘘。 原来悟空筋斗云比众不同,十分快疾,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把个金星撇在脑后,先至南天门外。 正欲收云前进,被增长天王领着刘俊、苟雷吉、庞煜、毕宗远、邓伯温、辛汉臣、张元伯、陶元信八将镇守,一路大力天丁,枪刀剑戟,挡住天门,不肯放进。 增长天王道:“何处妖孽?胆敢硬闯天宫?” 孙悟空笑道:“老孙奉了招安圣旨,前来拜受仙箓,你们快快让开,等领了官爵,好请你们喝酒。” 增长天王闻言,与手下八将哈哈大笑道:“拜受仙箓?就你这雷公嘴、毛羽未退的模样?哈哈哈……” 孙悟空恼道:“这个金星老儿实在是奸诈之徒!既请老孙,如何教人动刀动枪,阻塞门路?” 正嚷间,太白金星倏到,孙悟空就发狠道:“你这老儿,怎么哄我?被你说奉玉帝招安旨意来请,却怎么教这些人阻住天门,不放老孙进去?” 太白金星笑道:“大王息怒。你自来未曾到此天堂,却又无名,众天丁又与你素不相识,他怎肯放你擅入?等如今见了天尊,授了仙箓,注了官名,向后随你出入,谁复挡也?” 孙悟空道:“这等说,也罢,我不进去了。” 太白金星又用手扯住道:“你还同我进去。” 将近天门,太白金星高叫道:“那天门天将、大小吏兵放开路者。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圣旨,宣他来也。” 那增长天王与众天丁俱才敛兵退避,眼中尽是嘲笑之意,孙悟空见让了道,也不去在意,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事事新鲜,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站立天蓬元帅、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等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每宫都是一块悬浮半空的仙岛,仙岛之上龙翔凤翥,竹篁幽幽,一宫宫脊吞金稳兽。 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 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 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猴王有分来天境,不堕人间点污泥。 太白金星领着孙悟空,到了灵霄殿外。不等宣诏,直至御前,朝上礼拜。 孙悟空挺身在旁,且不朝礼,但侧耳以听太白金星启奏。太白金星奏道:“臣领圣旨,已宣妖仙到了。” 孙悟空闻言,心中不喜,老孙天上拜受仙箓,因何一口一个妖仙称呼? 玉帝垂帘问曰:“那个是妖仙?” 孙悟空心头不喜妖仙的称呼,懒洋洋躬身答应道:“老孙便是。” 仙卿们都大惊失色道:“这个野猴!怎么不拜伏参见,辄敢这等答应道‘老孙便是’却该死了,该死了!” 玉皇大帝端详了孙悟空一番,身为五灵根之中的金灵根,也无什么奇异之处。 玉帝有心招揽孙悟空,见仙卿们怪罪,传旨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且姑恕罪。” 众仙卿叫声:“谢恩!” 孙悟空见玉皇大帝为自己解围,口中虽然不言,但对玉帝印象不错,朝上唱个大喏,也算给足了面子。 玉帝微微颔首,宣文选武选仙卿,看那处少官职,着孙悟空去除授。 太白金星知道孙悟空来历不凡,师父更是太上道祖,委屈不得,低声对武曲星道:“这猴儿将来必受宠,可莫要亏待了去,等待将来落了短处。” 武曲星君低声回道:“星君,每年上天的妖仙不计其数,再加上各家推荐的,各处早就不缺官了,有品级的官职,不知道有多少神仙等着,那些都是在天上熬了数百年的,这般贸然加塞,只怕别家有怨言。” 太白金星低声道:“孙悟空师父绝不简单,你仔细掂量掂量。” 武曲星君心思一转,忆起当日葛仙翁所言,说这猴儿的师父是五老之一的西方佛老,这般说来,也有地位的人,启奏道:“天宫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第48章 缃鸢 天蓬乃五老东华帝君的亲传弟子,三十六般天罡变化,分封天蓬大元帅之时,天仙结队在南天门迎接,可算是光鲜无比;孙悟空乃三清太上道祖的弟子,论出生,比天蓬元帅高出不止一筹,现今招安上天已是不好听,如今再分封个弼马温,只怕太上道祖那边不好应对。 玉皇大帝转而想到,太上道祖西牛贺洲传道,一来传道孙悟空,二来将即将发生的祸事引往西方佛界。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已达成,孙悟空一身降龙伏虎的本领,天上众仙纷纷猜测,其师父乃释迦摩尼佛,这般没品的称号,明面上打的是西方佛门的脸,与太上道祖无太大干系。 至于太上道祖那边,自己亲自去解释一趟,应该无什么问题,想到此处,玉皇大帝传旨道:“既然如此,就封他做个弼马温,掌管御马监。” 众臣叫谢恩,孙悟空朝上胡乱拱了下手,算是谢恩。 玉帝也不去与他计较,差木德星官送他去御马监到任,随后对众仙卿道:“广寒宫闭宫习舞,预备王母娘娘蟠桃盛会,众仙不可前往骚扰。” 众仙称是,心中大觉遗憾。 孙悟空欢欢喜喜与木德星官径直去御马监到任,二仙折路往西边而去,足足行了三个时辰,还不到。 木德星君瞧出孙悟空不耐烦,说道:“御马监在与地仙界天柱西昆仑相接之处,故而路程远些,等过了这重天地,也就到了。” 又约莫半个时辰,瞧见一处辽阔草原,仙云缭绕,云雾被冲散,成百上千的骏马奔腾而出,骏马跑了一段路,踩起马蹄,往半空飞去,壮观无比。 半空之中,悬浮一座宫殿,宫殿牌额上书“御马监”三个古篆体,二仙步入,木德星君领孙悟空将诸多手续办理完毕。 临走前,木德星君说道:“弼马温,此处靠近天边,地大辽阔,莫走失了天马。上一任弼马温就是走失天马被问罪的。” 孙悟空多是不耐,老孙行事,何要你来教,挥手道:“我晓得了,你回去吧。” 孙悟空在御马监里,会聚了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人等,查明本监事务,天马共有千匹之数,都是史上罕见的良驹,赤兔紫电这类千里马,在这里也只是寻常。一个个嘶风逐电精神壮,踏雾登云气力长。 孙悟空查看了文簿,点明了马数。本监中典簿管征备草料;力士官管刷洗马匹、紥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弼马昼夜不睡,滋养马匹。日间舞弄犹可,夜间看管殷勤,但是马睡的,赶起来吃草,走的捉将来靠槽,都养得肉肥膘满。 这日,孙悟空按例打开文薄,清点马数,来来往往点几次,都是少一匹紫燕,孙悟空命监丞将马儿全部归圈,自己架起云头,往天边找去。 一直寻到昆仑天柱,也不曾见到紫燕,正要返回,忽然闻得一个声音问道:“上仙请留步,问个讯。” 孙悟空回头看去,来的竟然是熟人,赫然是被赤尻马猴打下东海的沙净,道:“好个不分妖仙的道人,老孙现在天庭为官,位列仙班,你还想捉我问罪不成?” 沙净认出孙悟空,也是一惊,道:“你不是花果山的妖猴么?莫不成,此处并非天界?” 孙悟空道:“老孙早说过,老孙是仙,不是妖,而今上天受了仙箓,官拜弼马温,你在天上又是何职?” 沙净尚未答话,一个温婉的声音说道:“此地当真是天界?” 孙悟空看去,只见一个浅黄衣裳的女子,绾起青丝,额头黄花如新,她见孙悟空看来,微微一福,道:“小妇人莽撞,敢问上仙,此处可是天界?” 孙悟空疑惑道:“自是天界,此地乃御马监,你们是何人?怎会在此……等一下,你们不是天界的人?” 沙净脸色沉如水,将女子护在身后,取下背上的降妖杖,横在胸前,提防孙悟空突然发难。 女子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我们从地仙界而来。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孙悟空道:“偷偷上天,那可是大罪,要受九雷之苦。你就不怕老孙扭送你去受刑?” 女子道:“既然敢闯上天来,就有敢死的觉悟。不是么?” 孙悟空点头,道:“通天之路早已断掉了,西昆仑巍巍天堑,仙鸟尚且飞不过,你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走上天来? 女子不答反问,道:“心之所至,何处不至?世间的路再远,有脚走不到的地方吗?” 孙悟空道:“倒是个敢做敢为的女子,你冒死上天,所为何事?” 女子见淡淡地说道:“来寻个人,问句话。” 孙悟空道:“寻何人?问何话?” 女子道:“寻个叫张弃疾的人。” 孙悟空思索了一下,道:“未曾听过。” 女子又道:“小张太子呢?流沙国太子。” 孙悟空道:“老孙也初来天上,一直在此当值,不曾离开过,天界的神仙,也不甚清楚,你去问问别的神仙,兴许有人知晓。” 女子道:“如此,叨扰了,告辞。沙净,我们走。” 孙悟空身子一晃,挡在沙净面前,道:“你走得,他走不得,他当初上我花果山降妖,没杀了他,今日,断然不能让他走。” 沙净也不废话,摆开架势,随时准备开战。 女子道:“要杀?还是打一架?” 孙悟空道:“杀!” 女子道:“何仇?” 孙悟空道:“此道人诬蔑我是妖。” 女子道:“你是么?” 孙悟空道:“自然不是。” 女子道:“他说完以后,你是么?” 孙悟空道:“当然不是。” 女子道:“如此,便好,沙净,我没走。” 孙悟空愣了一下,随之明白女子的话中意思,我便是我,不会因任何改变,抬起头时,二人已经走得远了,孙悟空道:“我倘若遇到小张太子,我应该告诉他你是何人?” 女子道:“缃鸢。” 第49章 围杀 沙净与湘鸢别过孙悟空,两人潜形匿迹,往东边寻去。 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二人躲在了云海之中,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催促马儿狂奔,速度极快,骏马四蹄生紫烟,身如一道紫光,等马儿近到身前,瞧得清楚,马背上的人,赫然是新封的嫦娥仙子。 分封嫦娥仙子之后,霏雪退下了最爱的红裳,换上了一袭白衣,安静之中带了一分冷意,更加让玉皇大帝着迷,除去朝班,日日伴在嫦娥仙子身侧。然而,嫦娥仙子却不喜欢,强装出来的笑颜,总会让人特别疲惫。 今日送走玉皇大帝,念及青丘之国种种,心中苦闷,便离了广寒宫,架起云漫无目的飘飞,直到天边,见一群马儿奔驰,随便选了一匹,打马飞奔,想将心中诸多事情抛开。 嫦娥仙子打马往返跑了几趟,兴许是跑累了,马儿越走越慢,嫦娥仙子扑在马背上,轻声哭泣,哭了许久,坐直身子,抹去泪痕,依然是风轻云淡的表情,温柔而又刚毅,轻甩马鞭,打马往回走。 “仙子,请留步。” 嫦娥仙子勒住马,云海之中,跳出六个黑袍人,将其包围住。 沙净见此,有意上去解围,女子拉住他,悄声道:“不到时候。”二人依旧潜行在侧。 嫦娥仙子,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按耐不住,想取我性命了么?” 六个黑袍人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道:“想是仙子误解了,我们无意取仙子性命,只是前来劝仙子离开天宫,此处乃是非之地,轻则丧命,重则消散,想来仙子也是明白的。” 嫦娥仙子微微含笑,并不说话。 黑袍人说道:“只要仙子离开天宫,被禁广寒宫的狐族,皆能完好返回地仙界,不受天宫双修之苦。” 嫦娥仙子道:“太阴真君已发了话,狐族不行天宫龌蹉之事,独辟小院另居,此事想来你比我清楚。” 为首黑袍人顿了一下,道:“太阴真君见你得势,忍让以你,要是哪天你失了势,被贬下凡间,必然变本加厉的迫害狐族,她可不是什么善主,要不然也打理不了广寒宫这个存在。自主下凡,和被贬下凡间,其中的区别,仙子应该分得清楚。” 嫦娥仙子不说话,黑袍人继续说道:“你祭献在灵魂海泉的魂魄,也可让你取回,我家主人说,你完整的上天,也让你完整的回去。” 嫦娥仙子道:“你家主人,似乎很有诚意?” 黑袍人点头继续道:“我家主人给予你的可不止这些,听闻你是狐族最后的王,只要你带领狐族返回地仙界,天狐冢也无需无根漂浮,可在东海定根下来,任由你扩大发展,必要的时候,让东海龙宫让出些利益,也是可行的。另外,我家主人保证无人敢上天狐冢半步。这样一来,你的作为,绝对不比创建青丘之国的天狐功绩小,必将成为狐族仅次于天狐的王。” 嫦娥仙子闻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犹疑,道:“你家主人的条件,只是这些?” 黑袍人道:“仙子,这些还不足够吗?” 嫦娥仙子微微摇头,道:“这些条件,还不足够,看来,你家主人并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天蓬元帅的命!天蓬不死,仇恨不清! 她留在天宫,必须查清楚,剿灭青丘之国,是谁的主意,不管这人是谁,他都必须死! 黑袍人久闻嫦娥仙子聪慧,没想到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她竟然严词拒绝,这般作风,和传说中的形象实在不符,眼前的女子,分明鲁莽不智,或者,她留有后招?所以轻视我等。 黑袍人想到此处,唯恐夜长梦多,厉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怨不得我们了。”黑袍人齐齐取出宝剑,刺向嫦娥仙子,想早早了解她,好回去复命。 嫦娥仙子翻飞下马,长袖翻飞,袖中两条白色绸缎飞出,如同两条银色长龙,左右旋舞,将黑衣人格挡在外面。六个黑袍人,都不是无能之辈,虽然近不得身,也封锁了所有退路,让嫦娥仙子逃遁不了。 七人打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战过三百回合,嫦娥仙子绸缎挥舞已经不似刚开始游如惊龙,速度和力度较之刚才慢了许多,黑袍人瞅准机会,六人一起挺进,意图将嫦娥仙子格杀当场。 两个黑袍人用剑定住绸缎,另外三个人飞身近前,刺向嫦娥仙子命门。 “铛——”眼见要得手,却被降妖杖架住了宝剑,随后降妖杖一挥,将六人退开。 黑袍人喝问道:“你是何人?” 沙净不答话,挥舞降妖杖,一副要将六人干净杀绝的姿态,黑袍人也不再多问,纷纷架起宝剑应对。 沙净自从那一夜春梦,与姹女双修之后,修为较之过去不知精进了多少倍,比之眼前的黑袍人只高不低,降妖杖虎虎生风,轻易打得六人无还手之力。 黑袍人对嫦娥仙子喝道,“原来你早有计谋。” 嫦娥仙子微微一笑,道:“许你家主人算计我,就不许我算计你家主人吗?” 黑袍人哈哈大笑,道:“撤!”六个黑袍人,往六个不同的方向逃去。 湘鸢见此,顾不得暴露,对沙净道:“沙净,不能放他们离开,全部绝杀!” 沙净降妖杖一挥,敲中一个黑袍人脑袋,顷刻间呜呼哀哉,沙净手下不停,折身追向另外一个。 嫦娥仙子如同舞蹈一般,绸缎挥舞出去,一边困住一个人,顺手一拉,将两个人扯倒在地。绸缎如同活物一般,游上黑袍人的脖子,紧紧勒主,活活将两个黑袍人勒死。此时,沙净斩杀第二个人,折身追向第三个黑袍人。 嫦娥勒死两个黑袍人,不敢停歇,追向第三个人,嫦娥仙子本来擅长的就是速度,要追上自是不难,手中彩绸挥舞,眼见就要抓住,那料黑衣人扣住湘鸢的脖子,冷笑看向嫦娥仙子。 黑袍人道:“上前一步,横尸当场!” 第50章 卷帘大将 嫦娥仙子道:“放了她,让你走。” 黑袍人狰狞地笑道:“走?嫦娥仙子,我现在可不想走。你初到天宫半月,我很好奇你从何处寻来如此援手?这个凡人,该不会是从凡间偷偷跑上来的吧?” 嫦娥尚未答话,沙净结果了第三个黑袍人,冷冷道:“放了她。” 黑袍人道:“她是是妻子不成?放?嘿嘿,行,你杀了嫦娥仙子,我必然放了你妻子。” 沙净怒气中烧,道:“她不是我妻子!” 湘鸢对沙净微微摇头,说道:“如果我是你,就早早逃命。” 黑袍人手指收紧,捏住湘鸢气管,恨声道:“你一个凡人,有资格是我吗?可笑之至。” 湘鸢脸色骤白,道:“幸好……我……不是你。” 嫦娥仙子道:“你放了她,我自裁,你家主人要的只是我的性命,何必伤及无辜。”嫦娥仙子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抵在雪白的脖子上。 黑袍人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嫦娥仙子匕首上,张口刚要说话,只听一句“看打”,尚不明白何事,头上就开了花,呜呼哀哉。 孙悟空骂骂咧咧提起黑袍人,将其甩到一边,道:“好个盗马贼,俺老孙的马也敢盗。”湘鸢得了自由,朝孙悟空道了谢,站到沙净身边。 嫦娥仙子瞧见孙悟空道:“你是……花果山的美猴王?” 孙悟空道:“正是老孙,你何人?怎会晓得老孙?” 嫦娥仙子上前,拜道:“我是青丘之国霏雪,当初大王相助青丘之国时,我曾远远瞧见过一眼,没想到,在天上又见到了恩人,青丘之国遭逢劫难之时,多谢大王相助。” 孙悟空道:“休要再提,休要再提,可堪我兄弟七人被那高人抓了去,等返回的时候,青丘之国已经沉入了海底,再见不到一个狐族,没想到上了天……嗯?你们怎会在天上。” 嫦娥仙子说道:“当初,我奉九尾狐之命,开启天狐冢,将青丘之国年轻一辈送离,保证根基不断。没想到刚要开启天狐冢,太阴真君突然杀出,欲图将狐族赶尽杀绝,我拼尽全力,也不是太阴真君对手,只得借助本国传国信物翡翠玉坠,翡翠玉坠能将时间延缓一百倍,借助这段时间,我才将天狐冢启动,脱离青丘岛远扬而去。我的实力,不能支持翡翠玉坠太久,太阴真君脱离掌控之后,将我抓上了广寒宫,准备给天庭众仙做双修伴侣。” 孙悟空道:“灭青丘之国的,是何方人士?” 嫦娥仙子咦道:“能让十万天兵天将围攻青丘之国,天蓬元帅亲自督军的,自然是玉皇大帝无疑。只是,何人出的主意却不得而知。” 孙悟空道:“上次没能帮上忙,查出来了,老孙必然助你一臂之力。” 嫦娥仙子道:“多谢大王。”犹疑了一下道:“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悟空道:“但说无妨。” 嫦娥仙子道:“以大王通天彻地的能耐,何必屈尊在此处做个弼马温?大王的天地,远要比这御马监大上千百倍才是。” 孙悟空道:“此话怎讲?弼马温不是大官么?” 嫦娥仙子道:“自然不是,天宫养马的,能是什么大官,比之天兵尚且还要低一个档次。在此养马的,都是被流放之人,多事犯事的神仙,罪不当死,永久放逐天边,大王……难道不知?” 孙悟空心中恼怒,道:“气煞俺老孙也!”再看沙净二人,只觉脸上无光,匆匆打个招呼,骑上紫燕回御马监。 等孙悟空走远,湘鸢道:“仙子好灵巧的心思。” 嫦娥仙子自然明白湘鸢指的是什么,道:“同是地仙界妖族,怎忍心看一代妖王,沦为天宫养马的。这天上,会逐渐腐蚀掉一个人的灵魂,现在点醒,总比以后醒来却无能为力好。最起码,现在还能抗争。” 湘鸢不曾接话,道:“仙子所言甚是,我二人还有事,先行告辞。” 湘鸢的突然告辞,嫦娥仙子并不觉得意外,道:“二位稍等,敢问二位姓名?我在天宫虽无权无势,也懂知恩图报。” 湘鸢道:“我叫湘鸢,他叫沙净,都是自地仙界而来。谢便不用了,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本是应该。告辞。”说话以后,干脆果断而去,湘鸢是聪明的人,聪明人的人懂得如何置身事外。 嫦娥仙子看了一眼六具尸首,叹了口气,道:“可否,请二位帮我一个忙?为我做个证人可行?” 湘鸢站住,犹疑了一会,道:“可行。”沙净看了一眼湘鸢,明白其中症结所在,暗叹湘鸢聪慧。 嫦娥仙子突然将自己胸前的衣服撕碎,亵衣隐约可见,随后将匕首递给湘鸢,湘鸢接过匕首,用手指试了一下刀的锋利程度,随后手起刀落,在嫦娥仙子身上割下数道伤口,鲜血透过白色衣服,如同一朵朵盛开在雪地的红梅。 沙净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如同看两个疯子一般。 湘鸢做完这些,对沙净说道:“我在红梅落处等你,等你封了仙官,记住帮我寻弃疾。”沙净点头,湘鸢看了嫦娥仙子一眼,见嫦娥仙子慎重地点头,她便离开。 不多时,玉皇大帝带领一众仙将赶到,见到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间的嫦娥仙子,走上前去,将嫦娥仙子拉起,道:“让你受惊。”等看到嫦娥仙子的衣服,眉头皱了一下。 嫦娥仙子见到玉帝,慌忙将眼泪擦去,将衣服整理好,脸上一副镇定的表情,眼泪却在眼眶中转动,看得玉帝心疼,想要轻轻搂住她,却被嫦娥仙子避开。 眼睛瞄了一眼地上的六具黑袍人尸体,眸子中寒光一闪。 太白金星正准备让人撕开黑袍,看看是何人,玉皇大帝冷声说道:“不必看了,送去做蟠桃树肥料。”太白金星领命。 玉皇大帝看向一侧的沙净,身材魁梧,仙气充裕,道:“你是何处神仙?怎会在此处。” 沙净跪下行礼,道:“请天尊赎罪,小道本是地下道人,私上天宫。” 嫦娥仙子向沙净道:“多谢上仙相助。方才惊恐未定,怠慢了上仙。” 玉皇大帝见此,也不好再发怒,道:“免了,你有此能耐,自当上天效力,自今日起,你就是朕的卷帘大将了。” 嫦娥仙子、太白金星闻言,都是一脸不解,不知玉皇大帝何意。 第51章 怒返花果山 孙悟空一肚子火气,将紫燕靠了马槽,返回御马监,众监官都安排酒席,一则前段时间繁忙,未来得及与他接风,一则与他贺喜找回天马,免去一劫。 孙悟空不好弗同僚的意,按下心中烦闷坐下,吃了几杯酒,想起嫦娥仙子说的话,忽停杯问道:“我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官衔?” 监丞说道:“官名就是官衔。” 孙悟空又问:“此官是个几品?” 监丞道:“没有品从。” 孙悟空不死心,道:“没品,想是大到极处了。” 监丞道:“不大不大,只唤做未入流。” 孙悟空道:“怎么叫做‘未入流’?” 监丞道:“末等。这样官儿,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更可况,此处官员都是有罪之身,似我多看了一眼七衣仙女,被王母娘年流放到此处。这里大小官员,都不上心做事,似堂尊到任之后,这等殷勤,喂得马肥,只落得道声‘好’字;如稍有些差池,还要见责;再十分伤损,还要罚赎问罪,上一任弼马温,便是因为走失了一匹天马,被问斩的。” 孙悟空闻此,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称祖,怎么哄我来替他养马?养马者,乃后生小辈下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 监丞道:“不做他又能如何?入了南天门,上了灵魂海泉,便是天上仙,天尊之命,违逆不得。” 孙悟空怒将弼马温官帽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了几脚,替别人养马,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道:“老孙生来自由,谁能囚我半步?此处不识金镶玉,我自去做快活王。” 监丞本就不喜欢孙悟空,他来此处之前,天高皇帝远,人人懒散,逍遥自在,只要天马数量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孙悟空来了之后,事无巨细,样样上心,工作量大了许多,心中早有怨气,见孙悟空怒了,也不拦他,由得他去。 忽喇的一声,孙悟空把公案推倒,一桌珍馐全部落地,耳中取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跳将起来,将中堂匾额打碎,金棍棒左右挥舞,直打出御马监,架起云往南天门而去。 监丞监丞、监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员等大小官员,见孙悟空走了,也不着急,众人来到马厩,将一众天马全部放了出去。监丞、监副冷笑一声,命其他官员在此守候,二人架起云往凌霄宝殿而去。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径至南天门。众天丁知他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不敢阻当,让他打出天门去了。 须臾,孙悟空按落云头,回到花果山上,只见那赤尻马猴与各洞妖王,在那里操演兵卒,孙悟空厉声高叫道“小的们,老孙来了!” 一群猴都来叩头,迎接进水帘洞天深处,请孙悟空高登宝位,一便办酒接风,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十数年,想必得意荣归也?” 赤尻马猴瞧见孙悟空,知道此去不甚如意,默默倒了一盏酒。 孙悟空道:“我才半月有余,那里有十数年?” 赤尻马猴道:“你在天上不觉时辰。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请问大王,你在天上,官居何职?” 猴王摇手道:“不好说,不好说!活活的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未入流品之类。我初到任时不知,只在御马监中顽耍。及今日问我同寮,始知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因此走下来了。” 赤尻马猴毕竟是多年的老妖精,弼马温三字,还是明白的,暗道天宫欺人太甚,宽慰道:“来了便好,你只想去天上看看,如今去了,自然无憾。大王在这福地洞天之处为王,多少尊重快乐,怎么肯去与他做马夫?”教:“小的们!快办酒来,与大王释闷。” 孙悟空举了酒杯,畅饮一杯,道:“流元帅,过去十数年之久,你那些兄弟,可有下落了?” 赤尻马猴停了杯,微微摇头,道:“尚不知下落,前些日子,拜托了牛魔王在西牛贺洲代为寻找,也一直杳无信息。” 孙悟空道:“老孙答应你的事情,必然做到,我此番回来,抽空去一趟西方灵山,瞧瞧能不能查出你兄弟的下落,至于精卫鸟的事情,你这十几年如何处理的?” 赤尻马猴微微一笑,道:“我与女娃重新结识,每日有空,就在海崖之上与她聊天,说说哪座山石头多,哪里的海水深,渐渐的,她也不似原来一般,日日寻找石头填海了,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很快乐,我就满足。” 孙悟空点头,道:“你的实力恢复多少了?” 赤尻马猴:“五成!” 孙悟空道:“改日比划比划,在东海之上,好好战上一场,东海老龙王上天告我御状,昔年更是谋害女娃,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警醒一下这位邻居,省得不安分。” 赤尻马猴哈哈大笑:“大王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大王刚刚回来,其他事情休提,好好饮上几杯猴儿酒。” 正饮酒欢会间,有人来报道:“大王,门外有两个独角鬼王,要见大王。” 孙悟空问道:“独角鬼王是何人?” 赤尻马猴道:“想来是投奔过来的妖精,大王上天授天箓一事,我大加宣扬,一来威震其他势力,二来借此扩大花果山的实力,免得走上青丘之国覆灭的道路,现在的花果山,可不是谁都敢来挑衅的地方。” 孙悟空赞叹了赤尻马猴一声,果然是昔年的王者,行事自有章法,道:“妖精来拜,你便收吗?” 赤尻马猴道:“花果山如此庞然大物,小妖野怪,可赶来投?” 孙悟空哈哈一笑,道:“教他进来。” 那两个鬼王整衣跑入洞中,倒身下拜,分别道:“小人金角鬼王,参见大王。” “小人银角鬼王,参见大王。” (独角鬼王在西游记中,是两个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莫名的两个妖怪,对于这样的妖怪,我只想说,此事必有蹊跷!) 第52章 齐天大圣 孙悟空问他们:“你见我何干?” 金角鬼王道:“久闻大王招贤,无由得见,今见大王授了天箓,得意荣归,特献赭黄袍一件,与大王称庆。肯不弃鄙贱,收纳小人,亦得效犬马之劳。” 赤尻马猴闻言,心中一惊,赭黄袍可是帝王之服,平时送来倒无什么,此时送将过来,倒值得斟酌了。 孙悟空见衣服灿灿生辉,大喜,将赭黄袍穿起,赤尻马猴早将昔年龙宫得来的披挂一起送过来,一起穿戴整齐,一副帝王之相彰显无遗。 孙悟空跳到宝座之上,睥睨水帘洞中众猴。 金角、银角鬼王见此,马上拜倒下去,众等欣然排班朝拜,即将鬼王封为前部总督先锋。 金角。银角鬼王谢恩毕,复启道:“大王在天许久,所授何职?” 孙悟空道:“玉帝轻贤,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 金角鬼王听言,又奏道:“大王有此神通,如何与他养马?” 赤尻马猴闻言,问道:“不知两位鬼王师从何处?端的是见多识广,只闻弼马温三字,就知道在天庭是养马的。” 金角鬼王暗道要遭,莫非露出了马脚,道:“不过得仙人点拨,传了一点法术,算不得什么本事,至于听弼马温三字而知养马,却是昔年往人间抓人吃时,听凡人提起的,其中缘由,小人却不敢讲。” 孙悟空道:“你讲便是,我不罪你。” 金角鬼王轻声说道:“我听凡人说,马厩畜母猴辟马瘟疫,逐月有天癸流草上,马食之永无疾病矣。闻得弼马温三个字,想来应该是养马无疑。” 赤尻马猴暗道要遭,金角鬼王这般说以后,玉皇大帝不仅仅是看轻了孙悟空,这简直侮辱孙悟空,孙悟空一代王者,怎会有天葵(月!经)? 果不其然,孙悟空闻得此言,更是暴怒,道:“好你个玉皇大帝!我上天受那仙箓,是瞧得起你,你竟然这般蔑视我,是何道理?” 金角鬼王道:“大王,何必屈尊人下,以大王之能耐,与天地齐,与日月同,何必称臣人下?为别人驱使。” 孙悟空道:“如此,有道理,我却称个王如何?比那玉皇大帝大。” 金角鬼王道:“就做个齐天大圣,有何不可?与天平坐,玉帝老二,你老大。” 孙悟空闻说,欢喜不胜,连道几个“好,好,好!” 教四健将:“就替我快置个旌旗,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大字,立竿张挂。自此以后,只称我为齐天大圣,不许再称大王。亦可传与各洞妖王,一体知悉。” 四健将领命下去,孙悟空与众人继续对饮,不一会功夫,旌旗制作完毕,孙悟空从耳中取出宝贝,吹口气,手臂粗细,将旗子挂在金箍棒上,跳到花果山顶峰之上,立在地上,叫一声“长!”。 金箍棒带着旌旗,直冲云霄,孙悟空脚踩金箍棒,一步步登上天,道:“天若在上,我凌天逍遥,神若在上,我踏神飞歌,命若在上,我猎命永生!” 孙悟空走到金棍棒之顶,云霞在侧,苍穹在下,挺直脊梁,一身峥嵘。 我来了,就要战斗。我来了,就不屈服。 …… 西牛贺洲,灵山。 释迦摩尼佛道:“太上道祖,这盘棋,你赢不了。” 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齐宣佛号。 灵山之下,山风吹起金蝉子的月白僧袍,恍如谪仙,站在古道之上,道:“起风了,变天了。” …… 三十三天离恨天之上,兜率宫。 太上老君手持芭蕉扇,扇动丹炉之火,巽地起风,火苗舔舐丹炉,专心炼制丹药。 玉皇大帝站立在一侧,时而与太上老君低语几句。 新任卷帘大将,站在凌霄殿前,他挑起帘子,王母娘娘淡然走过,眼睛看向那飘渺的云海。 …… 嫦娥仙子出了广寒宫,踏云天河之上,凌波水上,倩影倒映在天河,凌波舞蹈。 天蓬元帅不期然走过,翩若惊鸿的舞姿,恍如一场梦境,看得痴了,看得醉了,爱情只需要一个邂逅,就看见了天长地久。 …… 西海龙宫,“三太子”放下胭脂盒,取出幻颜珠,镜中娇娘子,幻做俊朗少年。 …… 玉帝次日设朝,只见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墀下拜奏道:“万岁,新任弼马温孙悟空,因嫌官小,打碎中堂,放跑御马,昨日反下天宫去了。” 玉皇大帝闻得一个“反”字,微微一笑,太上老君开始收网了。 正说间,又见南天门外增长天王领众天丁,亦奏道:“弼马温不知何故,走出天门去了。” 玉帝闻言,即传旨:“着两路神元,各归本职,朕遣天兵,擒拿此怪。” 随在李天王身后的巨灵神道:“天王,此猴我监视多年,实力一般,较之天上差距甚远,可乘机立功。” 班部中闪上托塔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越班奏上道:“万岁,微臣不才,请旨降此妖怪。” 玉帝大喜,即封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兴师下界。李天王与哪吒叩头谢辞,径至本宫,点起三军,帅众头目,着巨灵神为先锋,鱼肚将掠后,药叉将催兵。一霎时出南天门外,径来到花果山。选平阳处安了营寨。 阵营扎下,巨灵神主动请战,李天王应允,着令巨灵神挑战。 巨灵神得令,结束整齐,轮着宣花斧,到了水帘洞外。只见那洞门外,许多妖魔,都是些狼虫虎豹之类,丫丫叉叉,轮枪舞剑,在那里跳斗咆哮。 这巨灵神喝道:“那业畜!快早去报与弼马温知道,吾乃上天大将,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教他早早出来受降,免致汝等皆伤残也。” 那些怪奔奔波波,传报洞中道:“祸事了,祸事了!” 第53章 巨灵神 孙悟空问:“有甚祸事?” 众妖道:“门外有一员天将,口称大圣官衔,道:奉玉帝圣旨,来此收伏。教早早出去受降,免伤我等性命。” 孙悟空听说,教:“取我披挂来!”赤尻马猴命小猴取来孙悟空披挂,说道:“大王,前来挑战的巨灵神,是自己人。” 孙悟空闻言,问道:“如何说?” 赤尻马猴道:“马元帅本是我当年的部将,此事你是知道的。我被镇压海底之后,它自命混世魔王,你出世之后不久,托塔李天王将他收编,命他监视你一举一动,你访仙学道之后,李天王命他抓来花果山的猴儿,找寻是否有你的子嗣。” 孙悟空道:“寻我子嗣作何?” 赤尻马猴道:“大王乃天地之子、天柱之心、五灵根之金,子嗣岂能非凡,或许,他们想在你子嗣上尝试他们对五灵根的猜想。”继续道:“你上天之后,他的责任完成,返回天上,被封了一个巨灵神,念及旧恩,他现在是我们再天宫唯一的卧底。” 孙悟空点头,戴上紫金冠,贯上黄金甲,登上步云鞋,手执如意金箍棒,领众出门,摆开阵势。 巨灵神厉声高叫道:“那泼猴!你认得我么?” 随后示意孙悟空,自己只是在做戏,莫要当真。 大圣拿眼细瞧,佯装不识,急问道:“你是那路毛神?老孙不曾会你,你快报名来。” 托塔李天王命巨灵神出战,一来疑心巨灵神恋旧,二来有心折辱孙悟空,你昔年的元帅,都是正神,你这大王却是个弼马温,让人耻笑。 巨灵神道:“我把你那欺心的猢狲!你是认不得我!我乃高上神霄托塔李天王部下先锋,巨灵天将!今奉玉帝圣旨,到此收降你。你快卸了装束,归顺天恩,免得这满山诸畜遭诛。若道半个不字,教你顷刻化为齑粉!” 巨灵神并非自己本部之神,托塔李天王本就疑心,闻得他骂得这般不堪,誓死决裂的模样,心中猜疑也减少了两三分。 孙悟空本就是有火气的人,听巨灵神骂得不堪,心中大怒道:“泼毛神,休夸大口,少弄长舌!我本待一棒打死你,恐无人去报信,且留你性命,快早回天,对玉皇说:他不懂用贤!老孙有无穷的本事,为何教我替他养马?你看我这旌旗上字号,若依此字号升官,我就不动刀兵,自然的天地清泰;如若不依,转眼就打上灵霄宝殿,教他龙床定坐不成!” 这巨灵神闻此言,急睁睛迎风观看,果见门外竖一高竿,竿上有旌旗一面,上写着“齐天大圣”四大字。巨灵神大笑三声,为孙悟空恭贺,嘴上却道:“这泼猴,天地在上,日月高悬,岂是你可以比肩的?这等不知人事,辄敢无状,你就要做齐天大圣!让吾瞧瞧你本事,好好的吃吾一斧!” 劈头就砍将去。孙悟空知道巨灵神有多少能耐,不慌不忙,将金箍棒应手相迎,金箍棒如游龙戏水,打得巨灵神步步败退。 巨灵神有宣花斧犹似凤穿,花近在孙悟空身边,道:“大王,不必久纠缠,速速击败我,好好挫一番天兵锐气。” 正此时,花果山群猴高声喝道:“小小毛神,不成气候,齐天大圣,诛仙灭神!”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一阵急攻,只打得巨灵神全身发麻,抵敌他不住,被孙悟空劈头一棒,慌忙将斧架隔,咔嚓的一声,把个斧柄打做两截,急撤身败阵逃生。 孙悟空笑道:“脓包,脓包!我已饶了你,你快去报信,快去报信!” 花果山群猴高声喊道:“巨灵毛神是脓包,折了斧头掉头跑,齐天大圣真英雄,打得神仙如狗熊!”孙悟空哈哈大笑,凌空站立,道:“谁敢来一战?” 巨灵神回至营门,径见托塔天王,忙哈哈跪下道:“弼马温果是神通广大!末将战他不过,败阵回来请罪。” 李天王发怒道:“这厮锉吾锐气,推出斩之!” 旁边闪出哪吒太子,拜告:“父王息怒,且恕巨灵之罪,待孩儿出师一遭,便知深浅。”天王听谏,且教回营待罪管事。 这哪吒太子,甲胄齐整,跳出营盘,撞至水帘洞外。那悟空正来收兵,见哪吒来的勇猛。 孙悟空迎近前来问曰:“你是谁家小哥?闯近吾门,有何事干?” 哪吒喝道:“泼妖猴!岂不认得我?我乃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钦差,至此捉你。” 孙悟空笑道:“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怎敢说这般大话?我且留你的性命,不打你。你只看我旌旗上是什么字号,拜上玉帝,是这般官衔,再也不须动众,我自皈依;若是不遂我心,定要打上灵霄宝殿。” 哪吒抬头看处,乃“齐天大圣”四字。哪吒道:“这妖猴能有多大神通,就敢称此名号!不要怕,吃吾一剑!” 孙悟空道:“我只站下不动,任你砍几剑罢。” 那哪吒愤怒,大喝一声,叫:“变!”即变做三头六臂,恶狠狠手持着六般兵器,乃是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丫丫叉叉,扑面来打。 孙悟空见了心惊道:“这小哥倒也会弄些手段!莫无礼,看我神通!”好大圣,喝声:“变!”也变做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也变作三条,六只手拿着三条棒架住。 这场斗,真个是地动山摇,好杀也,苦争数个回合,分不出高下,哪吒三太子心中不肯休,把那六件兵器一变十二,十二变二十四……直到百千万亿照头丢了下去。孙悟空浑然不惧,呵呵一笑,铁棒翻腾自运筹。以一化千千化万,无数条金箍棒漫天飞舞,如同满天的飞龙,将三太子诸多兵器全部接了下来。 两个越斗越狠,不知那个刚强那个柔,越发分不出胜负。 三太子与悟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器,变做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作万万千千。半空中似雨点流星,不分胜负。 第54章 七圣 孙悟空见久持不下,将哪吒逼开一段距离,手疾眼快,正在这间隙之间,他拔下一根毫毛,叫一声:“变!”就变做他的本相,手挺着棒,挥舞金棍棒,迷惑哪吒。 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抡起金箍棒照脑后打来。 哪吒正使法控制成千上万的武器,听得脑后有棒子破的风声音,急忙躲闪道一边,孙悟空何等速度,逃得了脑袋,逃不了胳膊,胳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负痛咬牙说道:“好个孙悟空,我念你是同根本源,与你耍了玩,你竟然出狠手伤我。” 孙悟空持了金箍棒,立在云端,问道:“老孙乃天地之子、天柱之心如何会与你同根本源?” 哪吒道:“天地之子,天柱之心,可是人、花、虫、草、鸟,如何会修成猴儿模样?” 孙悟空想来,师父也未曾说过,道:“你要知道,快快说来,少了一顿棒子。” 哪吒三太子捂住胳膊,轻轻揉搓,道:“你着急做什么,等我慢慢说来,我出生之时,左手掌上有个‘哪’字,右手掌上有个‘吒’字,故名哪吒,我三岁的时候,就下海洗澡,闯下了大祸,脚踏水晶殿,翻身直上宝塔宫,杀死了九条龙,捉住蛟龙要抽筋为绦子。天王知道,恐生后患,欲将我杀了,平息龙宫的怒火。” 孙悟空道:“这李天王好不窝囊!” 哪吒道:“我当时愤怒,将刀在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一点灵魂,迷迷茫茫,径直到西方极乐世界。我佛正与众菩萨讲经,我落在幢幡宝盖上求救,大声喊救命。佛慧眼一看,知道是我的魂魄,即将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我遂得了性命。自此之后,我神通更甚以前,运用神力,以法力降狮子魔王、大象魔王、马头魔王、吞世界魔王、鬼子母魔王、九头魔王、多利魔王、番天魔王、五百夜叉、七十二火鸦等九十六洞妖魔,后来要杀天王,报那剔骨之仇。” 孙悟空闻言,哈哈大笑,道:“该杀,杀得!” 哪吒道:“天王怎能招架得住我,边战边逃,一直逃到西方灵山,请求我佛如来帮忙。如来以和为尚,赐他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那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我被镇压在宝塔之中,纵然我有千般能耐,也使不出来。最后让我以佛为父,解释了冤仇。” 孙悟空道:“你说这许多,何处与我是本源?” 哪吒道:“我佛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重塑了我的性命,并传授了我诸般武艺,这是的本源,你仔细思量思量,不难明白。” 哪吒说完这话,架起云逃走,收了法,把满天的神兵利器,变做原来六件兵器,依旧归身,败阵而回。 孙悟空思量了一下,猛地一怔,立在云头,久久不出声。 哪吒与孙悟空对战,李天王在天上早早早看见,见哪吒被敲中胳膊,不退不战,想是吃了暗亏,急欲提兵助战,不觉太子倏至面前,战兢兢报道:“父王,弼马温真个有本事!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他不过,已被他打伤膊也。” 李天王大惊失色道:“这厮恁的神通,如何取胜?” 哪吒太子道:“他洞门外竖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亲口夸称,教玉帝就封他做齐天大圣,万事俱休;若还不是此号,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哩!” 李天王道:“既然如此,且不要与他相持,且去上界,将此言回奏,再多遣天兵,围捉这厮,未为迟也。”太子负痛,不能复战,故同天王回天启奏。 哪吒跟随在李天王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锋利,李天王,你真以为剔骨之仇就这般算了吗? …… 你看那孙悟空闻得哪吒太子之源,思及传授自己长生之道之人,倘若果真与他同源,自己师父想来也是那如来佛祖,难怪当初传授我本源之时,并未说我为何是猴形,现在想来,我身形是师父塑造,情理之中,自然不需要明说。 自己被赶出师门,师父怕我惹祸牵连到他,我断无回去之理,从此之后,只怕相见不识,再难相认。 孙悟空得胜归山,心中思虑重重,浑不觉多高兴,那七十二洞妖王与那六弟兄,俱来贺喜,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牛魔王与天猷元帅有交易,闻得孙悟空反下了天庭,早早赶了过来,想规劝几句,让他好好回天庭做官,好说也是受了仙箓的,怎可逆了玉皇大帝的封赏。那料,刚到花果山,天兵天将已经前来捉妖,禺狨王、猕猴王同属猴属,生死薄上的好处,二人也沾了光,对孙悟空自然不同,见此要上去助阵。 牛魔王忙拉住二位兄弟,道:“底牌不可全部亮出来,我等当以奇兵胜之,危难之时,方显得重要。” 鹏魔王、蛟魔王、狮驼王本无心相助,大赞牛魔王高瞻远瞩,禺狨王、猕猴也只得作罢,便随牛魔王在一侧观望。 牛魔王真正的想法是,倘若孙悟空败了,打道回府,闭紧府门,再不认孙悟空这个兄弟。假如赢了,这等能人,断然不能得罪,表面的过场必须去走走。 而今孙悟空胜了天兵天将,忙领众兄弟出来贺喜,赤尻马猴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也不去点破,在洞天福地设下酒宴,款待众王。 饮过多时,赤尻马猴有心拉其他六圣下水,道:“我家大圣称了齐天大圣,诸位大王却以王称之,显得不统一。” 孙悟空闻言,说:“这有何难,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大圣称之。” 牛魔王知道今日躲不过去,高叫道:“贤弟言之有理,我即称做个平天大圣。” 蛟魔王道:“我称做复海大圣。” 鹏魔王道:“我称混天大圣。” 狮驼王道:“我称移山大圣。” 猕猴王道:“我称通风大圣。” 禺狨王道:“我称驱神大圣。” 此时七大圣自作自为,自称自号,耍乐一日,只是牛魔王心中慌乱,酒不知味。 第55章 再登上界 李天王与哪吒三太子领着众将,直至灵霄宝殿,启奏道:“臣等奉旨出师下界,收伏妖仙孙悟空,不期他神通广大,不能取胜,仍望万岁添兵剿除。” 玉皇大帝早料到托塔李天王父子二人捉不了孙悟空,道:“谅他一个妖猴能有多少本事,还要添兵?” 李天王自是个怕死、怕事、怕麻烦的人,闻得玉皇大帝问,不敢上前搭话,唯恐玉皇大帝怪罪下来,自己千年道行,就因为一个妖猴断送了。 哪吒三太子瞧到李天王窝囊的样,叹息一声,近前奏道:“望万岁赦臣死罪!臣才敢讲。”哪吒三太子越众而出时,李天王心中舒了口气,完全为考虑过儿子的生死,你庆幸自己免了一难。 玉皇大帝道:“免你死罪,讲来。” 哪吒三太子道:“那妖猴使一条铁棒,先败了巨灵神,又打伤臣臂膊,精通诸多变化,着实了得。他在洞门外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道是封他这官职,即便休兵来投;若不是此官,还要打上灵霄宝殿也。” 哪吒三太子话刚说完,凌霄宝殿上众武将就开始叫嚣开,大骂狂妄。 玉帝大帝心中惊讶,也顾不得太上道祖怪罪,帝皇的颜面必须保留,厉声道:“这妖猴何敢这般狂妄!安敢与天称齐,着众将即刻诛之。”玉皇大帝说完此话,暗地里对太白金星使了个眼色。 太白金星最是知玉皇大帝,知道玉帝只是虚张声势,哪敢真的诛了孙悟空,忙越众出列,奏道:“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小。欲加兵与他争斗,想一时不能收伏,反又劳师。不若万岁大舍恩慈,还降招安旨意,就教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加他个空衔,有官无禄便了。” 玉皇大帝心中不喜,齐天大圣这名,就留不得,他名为齐天,岂不是越过我去了,这太白金星,何时这般不识好歹了,当下不便表露出来,按耐性子问道:“怎么唤做‘有官无禄’?” 太白金星闻得玉皇大帝的声音,知道他生气了,忙道:“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也。” 一旁的王母娘娘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愧是君臣,一般的懦弱无能,惯能粉饰太平,她也不出言相劝,冷眼旁观。 玉皇大帝闻言道:“依卿所奏。”即命文曲星写了诏书,仍让金星领去封赏。 …… 太白金星复出南天门,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外观看。这番比前不同,威风凛凛,杀气森森,各样妖精,无般不有。一个个都执剑舞枪,拿刀弄杖的,在那里咆哮跳跃。 一见太白金星,皆上前动手,浑不似原来那般客气。 太白金星道:“那众头目来!累你去报你大圣知之。吾乃天尊遣来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他。” 那小妖道:“我认得你,你便是上次骗我家大圣,上天做弼马温的天使,兄弟,给我打。” 太白金星忙道:“误会误会,致使你家大圣返回花果山,天尊扼腕叹息,特命我奉圣旨来,加升你家大圣的。” 那小妖道:“当真?不再骗我家大圣。” 太白金星道:“不敢骗,不敢骗。” 小妖这才入门报道:“外面有一老者,他说是上界天使,有旨意请你。” 孙悟空道:“来得好,来得好!想是前番来的那太白金星。那次请我上界,虽是官爵不堪,却也天上走了一次,认得那天门内外之路。今番又来,定有好意。” 赤尻马猴见孙悟空这般做派,心中微微失望,孙悟空自己骗自己罢了,心里面,如何舍得仙箓?想来,即便不封齐天大圣,只要是个像样的官职,也愿意上天去的。 孙悟空教众头目大开旗鼓,摆队迎接。 孙悟空即带引群猴,顶冠贯甲,甲上罩了赭黄袍,足踏云履,急出洞门,躬身施礼。高叫道:“老星请进,恕我失迎之罪。” 太白金星趋步向前,径入洞内,面南立着道:“今告大圣,前者因大圣嫌恶官小,躲离御马监,当有本监中大小官员奏了玉帝。玉帝传旨道:‘凡授官职,皆由卑而尊,为何嫌小?’即有李天王领哪吒下界来战。不知大圣神通,故遭败北,回天奏道:‘大圣立一竿旗,要做齐天大圣。众武将还要支吾,是老汉力为大圣冒罪奏闻,免兴师旅,请大王授箓。玉帝准奏,因此来请。” 太白金星何等玲珑的人,三言两语,说得圆滑无比,即保全了孙悟空的颜面,又将功劳归在自己身上,让孙悟空欠下一个莫大的人情。 孙悟空那还不明,笑道:“前番动劳,今又蒙爱,多谢,多谢!但不知上天可有此齐天大圣之官衔?” 太白金星道:“老汉以此衔奏准,方敢领旨而来。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汉便是。” 孙悟空闻言大喜,恳请留太白金星留下来吃杯酒,太白金星言说要回去复命,耽搁不得。 孙悟空遂与金星纵着祥云,到南天门外。 那些天丁天将,都拱手相迎,径入灵霄殿下。 太白金星拜奏道:“臣奉诏宣弼马温孙悟空已到。” 玉皇大帝心中纵然不愿,也道:“那孙悟空过来,今宣你做个齐天大圣,官品是极大的,但切不可胡为。” 这猴亦止朝上唱个喏,道声谢恩。 玉帝即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个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又差五斗星君送悟空去到任,外赐御酒二瓶,金花十朵,着他安心定志,再勿胡为。 那猴王信受奉行,即日与五斗星君到府,打开酒瓶,同众尽饮。送星官回转本宫,他才遂心满意,喜地欢天,在于天宫快乐,无挂无碍。 赤尻马猴见孙悟空那般着急去领官职,不知道该为他喜,还是该为他忧。 蛟魔王、鹏魔王私下里暗示过孙悟空,让他在玉帝面前给保个官职,闻得此番上去,恐错失了传旨的天使,半步不曾出洞府,等过年半,不见天使下来,知道孙悟空不曾保举过,少不得在牛魔王面前埋怨几句。 牛魔王表面上宽慰二王,自己心中也道孙悟空不仗义,自己得了富贵,忘掉了一众兄弟。 第56章 闲仙齐天大圣 散了朝议,玉皇大帝慢慢在浮华仙池踱步,太白金星不紧不慢地随在身后。 走了许久,到了僻静之处,玉皇大帝慢悠悠地道:“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好一个收他的邪心!太白金星,天宫中有诸多官职,随便一个将军、元帅的虚衔,足够他乐呵,因何要保留齐天大圣的名号?先别说天上无此官职,即便是有,齐天之名号,也是个妖仙承受得起的!” 太白金星躬身道:“天尊,太上道祖的两个弟子去了花果山,化身金角银角鬼王,献上了天河之东织成的赭黄袍,据闻,齐天大圣的名号,便是金角鬼王提出来的。” 玉皇大帝闻言,回身看着太白金星,道:“太上道祖是不满意分封他的弟子为弼马温啊。” 太白金星道:“天尊,恕小星直言,太上道祖对你上个五百年的作为,已有诸多不满意,有意给天尊警醒。三清有意收回天宫掌控权限,昔年变六御为四御,就是警告诸天帝,他们只是辅佐三清,不可专权,天尊要是再一意孤行,只怕会有废帝之险。” 玉皇大帝道:“你是在警醒我?还是替太上道祖传话?” 太白金星道:“小星不敢,自当年的事情之后,小星唯天尊之命遵从,不敢有二心。不过,三清废帝已不是第一次,天尊还是谨慎些好,以往被废的帝王,下场无比凄惨。” 玉皇大帝微微一笑,道:“废帝?三清废了朕,让谁来做天帝?那个孙悟空吗?” 太白金星道:“怕就怕,孙悟空只是打前锋的,也或者,只是一个试探,太上道祖……” 玉皇大帝打断太白金星道:“太白金星,你看这满池莲花,清新脱俗,何时邀请嫦娥仙子过来,舞上一曲,共赏莲花。只是不知嫦娥仙子现在何处。” 太白金星接道:“嫦娥仙子最近常在天河河畔舞蹈,天尊要去看吗?” 玉皇大帝闻言,很是错愕,道:“她不好好在广寒宫,去哪里做什么?” 太白金星道:“听闻天蓬元帅俊美无双,天宫不少仙子因他动了凡心,王母娘娘知道后,对天宫众仙子下颁禁令,不可往天河畔而去,唯独嫦娥仙子无视禁令,时时往天河舞蹈。” 玉皇大帝似乎动了怒气,道:“随我一同过去看看。”太白金星躬身道是。 三十三之上,太上道祖骑青牛缓缓走过,手摇芭蕉扇,面带微笑看玉皇大帝与太白金星往天河而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到了天河之畔,玉皇大帝心有余悸,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太白金星额头渗出冷汗,道:“天尊早做筹谋。” 玉皇大帝微微点头,道:“最近那孙悟空如何?” 太白金星道:“齐天大圣到底是个妖猴,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那齐天府下二司仙吏,早晚伏侍,只知日食三餐,夜眠一榻,无事牵萦,自由自在,只是……” 浩浩荡荡的天河之上,嫦娥仙子凌波而来,玉皇大帝与太白金星站在云霭之中,道:“何必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太白金星道:“孙悟空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下’,他态度颇显傲慢,众人虽然知晓齐天大圣的名号只是个虚职,但恐猴儿兴起,胡乱舞棒,也就由得他去。他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 太白金星停顿了一下,道:“他与天宫众仙太过亲密,亲密得有拉拢的嫌疑,长此下去,只怕生出祸事来。” 玉皇大帝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太白金星道:“给孙悟空找个差事,让他没闲暇去游宫交友,这差事最好是偏僻一些,众仙往来少些,彻底绝了他交朋结义的念头。” 玉皇大帝思考了一下,道:“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可是在三月之后?” 太白金星道:“正是。” 玉皇大帝道:“听闻王母娘娘多次邀请新任的卷帘大将密谈,可有此事?” 太白金星错愕了一下,不明玉皇大帝问题为什么这么跳跃,道:“是有此事,绿衣仙女极喜欢卷帘大将,故而无事之时,卷帘大将都会去陪绿衣仙女玩耍。” 玉皇大帝沉吟了一下,道:“绿衣仙女和卷帘大将倒有几分相像。” 太白金星顺嘴道:“是有几分相似,眼睛眉毛,鼻子嘴唇,都有几分卷帘大将的影子,整体气质,却很像王母娘娘,倒像是……”太白金星猛的醒悟过来,道:“小星该死,口无遮拦,小星并非那个意思。” 玉皇大帝看向天河,天河之上,嫦娥仙子凌波飞舞,天河的另一边,天蓬元帅凭栏远观,男的俊朗,女的俊美,美得如同幻境。 玉皇大帝看了一会,道:“绿衣仙子,就是王母娘娘和卷帘大将的女儿。” 太白金星大惊,抬起头,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如何接话。 嫦娥仙子舞蹈多时,架起云远去,不带一丝眼尘,留下天蓬元帅怔怔出神,自始至终,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玉皇大帝收回目光,道:“让孙悟空去管理蟠桃园吧。” 太白金星道:“孙悟空一只猴儿,猴性难改,这猴儿最喜欢吃桃,让他去管理蟠桃园,那……”说到此处,太白金星顿时明白了玉皇大帝的意思,道:“天尊高明。” 玉皇大帝道:“明日早朝,让许天师提出此议,你不可提及此事。” …… 次日,玉帝早朝,班部中闪出许旌阳真人俯身启奏道:“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 玉帝闻言,即时宣诏。 那猴王欣欣然而至,道:“陛下,诏老孙有何升赏?” 玉帝道:“朕见你身闲无事,与你件执事。你且权管那蟠桃园,早晚好生在意。” 孙悟空欢喜,正准备谢恩。 王母娘娘在侧闻言,忙道:“玉帝,此事当从长计议。” 第57章 蟠桃园 (亲们,印象点“美女要全收”的意思是:杜绝单身美女出现?出场的美女都是人妻?让主角打光棍?或者撬墙角?) 玉帝尚没说话,孙悟空颇为不满,好容易得一份差事,能消磨时光,如何能让王母娘娘祸害了去,当下跳出来道:“莫不是嫌老孙打理不来?糟蹋了你的蟠桃。” 王母娘娘素来知晓孙悟空最是无赖,一言不合,举棍便打,微微一笑,道:“怎敢小觑了大圣,只是蟠桃园地方偏远,我怕大圣耐不住那清寂。” 许旌阳真人道:“王母娘娘过忧,修仙之人,倘若耐不住清寂,这千百年如何渡过?大圣道行深厚,这番清苦,必然不在话下。” 孙悟空道:“甚是,甚是。” 王母娘娘如何能让一个猴子管理桃树,还待说话,玉皇大帝缓缓道:“王母先让他打理些时日,看看成效,何必横加阻拦,落下不快。” 王母娘娘闻得玉皇大帝出言警醒,当下不再言语,眼中多有不快。 孙悟空耍赖道:“既要让老孙掌管蟠桃园,当让我全权管理,不然丢了桃儿,死了树儿,我却管不了那许多。” 玉皇大帝自然欢喜不过,道:“便赐你全权管理蟠桃园,诸般事物,他人不在干涉。” 王母娘娘道:“原本打理蟠桃将军并无过错,怎可贸然撤职?” 玉皇大帝道:“何曾撤职?调往其他地方就是。” 这是铁了心要调开我的人啊,王母娘娘微微一笑,可是却凤目怒火炽热,等看见珠帘之前的沙净。沙净看着王母的眼神中尽是关切,不知为何,王母娘娘的怒火慢慢平复下来,凤目移开,不再看沙净。 孙悟空欢喜谢恩,朝上唱喏而退,也不等玉皇大帝散朝班,自顾自架起云而去,众仙家虽然脸上不豫,也不敢多言,毕竟玉皇大帝也默认了孙悟空“齐天”的名号,天尊都不去计较,自己何必去触霉头。 孙悟空在天宫厮混日久,对蟠桃园的路径自是熟悉无比,径直到了蟠桃园门口,也不去通报,即入蟠桃园内查勘。 本园中有个土地,忙拦住孙悟空,见是刚封赏的齐天大圣,忙问道:“大圣何往?” 孙悟空道:“俺老孙奉玉帝点差,代管蟠桃园,今日特来勘查。” 那土地怎敢质疑孙悟空的话,连忙施礼,即招呼那一班锄树力士、运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扫力士都来见大圣磕头,孙悟空最不耐烦这些规矩,胡乱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 土地让出道路让孙悟空进去,暗地里,让一个亲信力士,前往凌霄殿确认点差之事,自己陪同孙悟空进入蟠桃园之中。 进入院子之中,只见桃**夭灼灼,开得鲜艳,如同一团团的胭脂,株株桃树枝上,都缀满了蟠桃,压的树枝低垂,诱人无比,孙悟空看得心痒难耐。先熟的蟠桃如同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 桃树下鲜花异草,四季不谢,与蟠桃相互辉映。桃树院子两边,有几间楼台和馆舍,力士忙碌期间。 土地道:“这些蟠桃树,都是王母娘娘自西昆仑带来,亲自栽种在这里的,以前负责打理此处的,乃是王母娘娘亲点的将军,不过他三日不曾来蟠桃园点卯。” 孙悟空一边走一边看,瞧见那蟠桃诱人,伸手要摘,土地忙道:“使不得,大圣,这蟠桃都是有数的。” 孙悟空道:“老孙逗你玩,如何会真的去摘。” 土地自是不信,嘴上却道:“倒是小仙忧心了,大圣里面请。” 孙悟空一路看,一路玩,瞧到成熟的蟠桃的,忍不住摸上一把,过过手瘾,看玩多时,问土地道:“此树有多少株数?” 土地道:“共计有三千六百株。前面的是下品仙桃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的是中品仙桃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的上品仙桃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大圣闻言,心下腹诽,老孙十年寻道,十年修行,不抵一颗仙桃,道:“这般有效,何苦修行,专吃蟠桃就是。” 土地道:“大圣玩笑了,成熟周期最短的下品仙桃,也三千年才一熟,等闲人哪有寿命等到蟠桃成熟?天上的神仙无数,园中的仙桃有数,便是我守了蟠桃园千百年,也不曾吃过一个。” 孙悟空嘿嘿一笑,不再问话,心中有了计较。当日查明了桃树数量,点看了亭阁回府。 自此后,三五日一次赏玩,也不交友,也不他游,专心打理起蟠桃园,倒有几分在御马监的架势。 孙悟空到底是只猴儿,怎经得住桃儿的诱惑,一日,见那老树枝头,桃熟大半,他心里要吃个尝新。奈何本园土地、力士并齐天府仙吏紧随不便。忽设一计道:“汝等且出门外伺候,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刻。” 那众仙果然退了出去,虽然疑心孙悟空,但又如何?人家有拳头,有官衔,我们小民能如何? 只见那猴王脱冠服,爬上大树,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许多,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一个大桃咬上一口,尝了味道,便丢了,去咬下一个大桃,这样东一口吸一口,吃了一饱,却才跳下树来,簪冠着服,唤众等仪从回府。 如此这般,不过三二日,又去设法偷桃,尽他享用。 蟠桃园土地也是个心细之人,这一日点算蟠桃,发现数量不对,只是那猴儿偷吃了,欲要去王母娘娘面前告发。 锄树力士、运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扫力士忙跪在土地面前道:“还请上仙垂怜,园中仙桃左右被齐天大圣偷吃了,告上去,与我等并无好处。不如我等各偷吃一颗,再去告发他。” 土地思索了一下,心中动摇。 锄树力士接着道:“上仙,我们职位低微,今生无缘仙桃,值此良机,不可错过啊。” 土地叹息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们寻一个摘了吃吧。”众力士闻言,各自欢喜,忙去寻了一个吃下,土地左右瞧瞧,纵然心下忐忑,也悄悄摘了一个吃下。 众仙吃过仙桃以后,土地架起云,往王母娘娘那里去告发孙悟空。 第58章 情动 王母娘娘专心把玩手中琉璃盏,道:“我委你看守蟠桃园重任,你却私自下凡吃血食,你让我如何开恩以你?” 阶下跪着的大将磕头不止,连声求饶。王母娘娘毫无反应,看着地上白玉石破裂,慢慢染上染血,她厌恶地蹙眉,手一挥,道:“押下去,埋在蟠桃树下,元婴取出,封在仙桃之内,也算尽了忠。” 大将闻言,吓得半死,道:“娘娘,你当真要这般无情?” 王母娘娘冷冷看着大将,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私下凡间吃人不算,还敢偷盗我的蟠桃送你那人间妻儿,真当我不知道?” 大将脸色大变,道:“娘娘,小将知错了,小将从此后,不敢在偷盗蟠桃,全心尽忠。小将……” 王母娘娘懒得再听下去,挥挥手,进来两个力士,架起大将,送往蟠桃树下活埋,自始至终,大将不敢反抗分毫,因为,他知道,反抗的后果有多可怕。 侍奉在外的仙女,瞧见此番,个个噤若寒蝉,悄悄比了一个“六”,暗示自蟠桃园被孙悟空全权掌管之后,王母娘娘已经诛杀了六个仙人。 土地瞧见被拖走的大将,两人曾共事蟠桃园,而今相见陌路,到了殿前,道:“劳烦两位仙娥通报一声,蟠桃园土地求见王母娘娘。” 捧玉仙女道:“娘娘岂是小小土地能见的,有何事,写个本子上来,我代你传进去。” 土地道:“小仙走得急,不曾写下奏议,事关蟠桃园之事,耽搁不得,还请两位仙娥行个方便。” 捧玉仙女自是不愿通传,正自吵嚷间,卷帘大将落下云头,往这边走来,道:“烦请仙娥通报,卷帘将求见娘娘。” 捧玉仙女道:“娘娘方才说了,教你到了,直接进去,无需通报。” 卷帘大将微微颔首,准备走入大殿,却被土地拉住,那土地道:“将军,小仙有要是见娘娘,请大将说一句,让仙娥通报一声。” 卷帘大将道:“是何事,我代为转达。” 土地欢喜道:“小仙是蟠桃园土地,前来告发齐大大圣监守自盗,小仙……” 卷帘大将打断土地,对捧玉仙女道:“仙娥,事关娘娘蟠桃嘉会,大意不得。”捧玉仙女本以为土地前来,与方才的大将一般,前来寻王母娘娘发牢骚的,听得“监守自盗”四个字,也明事态严重,让二仙稍等,她自去通报,不过转眼工夫,捧玉仙女匆匆赶出,让二仙进去。 卷帘大将与土地并入其中,跪拜见礼之后,土地道:“娘娘,齐天大圣自掌管蟠桃园之后,护院不勤,监守自盗,每隔二三日偷食一次仙桃,而今上品仙桃,已被其糟蹋许多。” 王母娘娘早料到让孙悟空看守蟠桃园,园中仙桃难逃其难,道:“免了孙悟空蟠桃园监守,偷盗蟠桃之罪,当免官诛杀,以儆效尤。” 卷帘大将道:“还请娘娘三思。” 王母娘娘道:“孙悟空监守自盗,偷食仙桃,此乃大罪,罪在不赦,如何三思?” 卷帘大将躬身不言,王母娘娘见此,道:“土地,你先在殿外稍后。” 王母娘娘将琉璃盏放在一侧,揉着眉头,心思不知飘向何处,眼眸中尽是疲惫,道:“你说吧。” 卷帘大将道:“娘娘,玉皇大帝安排孙悟空镇守蟠桃园之时,早已想到孙悟空会偷到仙桃。偷盗仙桃,在天宫是罪无可赦之罪,天宫之中人尽皆知,玉皇大帝此举,娘娘还不明白吗?” 王母娘娘稍加思考,就明白其中因由,道:“难道……玉皇大帝想借我的手,灭掉孙悟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孙悟空出世以来,玉帝对那猴儿可是百般忍耐,纵是闹海闯地府,他都一笔带过,不做追究。” 卷帘大将道:“孙悟空是太上道祖的弟子,玉皇大帝如何敢追究?” 王母娘娘闻言大惊,道:“太上道祖的弟子?!你如何知晓的?” 卷帘大将摇摇头道:“此事不便细说,还请娘娘见谅。玉皇大帝不敢对孙悟空下手,他只能让别人来动手,而这个人,正好是娘娘。” 王母娘娘沉思了一会,道:“他如何确定我一定会动手?” 卷帘大将道:“蟠桃园是娘娘立足天界的根基,蟠桃园一毁,娘娘凭什么拉拢天界众仙?凭什么实现心中的野望?玉帝,一直都知道娘年的心。” 王母娘娘看着卷帘将,卷帘大将看着地板,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远在天边。 王母娘娘叹息一声,平静地道:“那你,可知道我的心?” 卷帘大将低垂着头,不说话,似乎要将白玉石地板看穿,环佩叮当响,香风袭来,卷帘大将心跳骤然加快,一双金丝错银的仙鞋出现在眼中。 近在身前的呼气,软糯妩媚的声音:“沙净,看一眼我,可好?” 卷帘大将闻言,身子如被电击,猛地抬起头,眼前的人,不再是金缕玉衣的王母娘娘,而是那个一身粉色衣裙的梦中妻子,那个恍如一梦的美人。 两两对望,向往无语,王母娘娘道:“你便这般怨我?” 卷帘大将道:“末将不明娘娘所指。” 王母娘娘上前半步,卷帘大将退后半步,王母娘娘微微一笑,突然搂住卷帘大将,他想要挣脱,却又不愿,就这样被王母娘娘抱住。 这样的拥抱,不再是王母娘娘和卷帘大将,而是桃花娇和沙净。 良久,沙净心中叹息一声,轻轻搂住王母娘娘,王母娘娘轻声在沙净耳边道:“如果,我要血洗天庭,沙净,你会怎么办?” 沙净轻轻道:“如果,你的大道是血染苍穹,就用我的血,为你描第一笔。” 王母娘娘闻言抱紧沙净,眼眸中的一丝情动,被她不着痕迹的压下去,松开了沙净。 拥抱,或者只是一瞬间,沙净已经足够满足,道:“蟠桃盛会的请柬,可曾写好?” 王母娘娘不明沙净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道:“蟠桃胜会请柬文曲星都已经写好,预备明日散发下去。” 沙净问道:“孙悟空可有收到?” 王母娘娘道:“孙悟空虽说一个养在天地间的闲人,但总归有齐天大圣的名号在,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为他留了一席。” 沙净道:“孙悟空的请柬撤掉吧,蟠桃会开始之时,让人通知孙悟空,告知他蟠桃嘉会不曾请他,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必然要闹出事来,到时候,自会有人收拾他。” 王母娘娘听得此话,会心一笑,拉沙净一同坐下,道:“此刻,其他的事,别再提。” 第59章 席上无名 (收藏破3000,今天三更回馈大家,第二更14:00,第三更20:00) 王母娘娘与卷帘大将至此后,日日幽会,夜夜情话,玉皇大帝瞧在眼中视作不见,还以各种莫须有功劳屡屡赏赐卷帘大将,金玉馔食,美酒佳酿,流水般赏赐下来。 卷帘大将沉默少言,瞧上去有几分木讷,唯独与王母娘娘独处之时,才会滔滔不绝,双目犀利,讲个不停,为王母娘娘出了不少良策。 王母娘娘并未让绿衣仙女与卷帘大将相认,卷帘大将也未曾提及此事,似乎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一般,两人相遇,也只是微微颔首擦身而过,不露丝毫破绽。 嫦娥仙子依旧往天河跳舞,日复一日,舞毕人走,不加停留。 天蓬元帅在天河边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整日呆在天河边怔怔出神,不知其所思,亦不知其所想,看着渺渺烟海,任思绪穿越反转。 蟠桃园徒弟得了王母娘娘令诏,任由孙悟空偷食仙桃,守园的众人,也时不时偷食几个,蟠桃园的仙桃迅速的减少,再不复硕果累累,一棵桃树上,再难见到一个熟透的仙桃,尽是青色的小桃。 蟠桃嘉会转眼就至,王母娘娘在瑶池设宴,大开宝阁,让那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顶花篮,去蟠桃园摘桃。 七衣仙女领了命,径直到了蟠桃园门前,只见蟠桃园土地、力士同齐天府二司仙吏,都在门口肃立。 七衣仙女近前道:“我等奉王母懿旨,到此摘桃设宴。” 土地道:“仙娥且住。今岁不比往年了,玉帝点差齐天大圣在此督理,须是报大圣得知,方敢开园。” 七衣仙女道:“大圣何在?” 土地道:“大圣在园内,因困倦,自家在亭上睡哩。” 七衣仙女道:“既如此,寻他去来,不可迟误。” 土地即与同进,寻至花亭不见,只有衣冠在亭,不知何往,四下里都没找到。 原来大圣耍了一会,吃了几个桃子,变做二寸长的小人,在那大树梢头浓叶之下睡着了。 七衣仙女道:“我等奉旨前来,寻不见大圣,未摘到仙桃,怎敢空回?延误了娘娘蟠桃盛会,那可是死罪。” 旁有仙使道:“仙娥既奉旨来,不必迟疑。我大圣闲游惯了,想是出园会友去了。汝等且去摘桃,我们替你回话便是。” 唯独那绿衣仙女有些迟疑,但当下寻不到孙悟空,只得作罢,那仙女依言,入树林之下摘桃。先在前树摘了二篮下品仙桃,都是为未熟透的,勉强采摘下来凑足数量,又在中树摘了三篮中品仙桃,到后树上摘取上品仙桃,只见那树上花果稀疏,止有几个毛蒂青皮的,七衣仙女树前树后转了一圈,硬是一个熟透的都没有。 孙悟空也是挑剔的人,最先偷吃的,便是后树的上品仙桃,日子久了了,上品仙桃竟然被吃了个干净,便吃那半熟的,孙悟空也将就着吃了一些。 七仙女张望东西,只见向南枝上只有一个半红半白的桃子。 青衣仙女用手扯下枝来,红衣仙女摘了,却将枝子望上一放。原来那大圣变化了仙桃模样,正睡在此枝,被他惊醒。大圣即现本相,耳朵里掣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咄的一声道:“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胆偷摘我仙桃!” 慌得那七衣仙女一齐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来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适至此间,先见了本园土地等神,寻大圣不见。我等恐迟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万望恕罪。” 孙悟空闻言,回嗔作喜道:“仙娥请起。王母开阁设宴,请的是谁?” 七衣仙女道:“蟠桃盛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嘉会。” 孙悟空笑道:“可请我么?” 绿衣仙女道:“不曾听得说。” 孙悟空不甘心,问道:“你们再仔细想想,兴许你们记岔了。” 绿衣仙女得了王母娘娘懿旨,道:“文曲星书写请柬只是,我一直在侧奉墨,的确不曾有大圣的名号。” 孙悟空道:“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 红衣仙女见孙悟空脸有恼意,恐怕他逞凶作恶,忙道:“此是上会旧规,今会不知如何。兴许王母后来补上,也未可知。” 孙悟空道:“此言也是,难怪汝等。你且立下,待老孙先去打听个消息,看可请老孙不请。”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对众仙女道:“住,住,住”这原来是个定身法,把那七衣仙女,一个个呆呆怔怔,木木瞪瞪,都站在桃树之下。孙悟空纵朵祥云,跳出园内,竟奔瑶池路上而去。 孙悟空边飞边想,要是请了自己,那是极好的,要是没有相请,自己这般贸然去问询,没得折了自己面子。 正行时,前方半天的瑞光雾霭,五色祥云腾飞不绝,中间走来一个一尊神仙,相貌昂然丰采卓越,正是赤脚大仙。 孙悟空瞧见那赤脚大仙,知道是去赴蟠桃盛会的,心中有了计谋,落下云头,问道:“老道何往?” 赤脚大仙道:“蒙王母见招,去赴蟠桃嘉会。” 孙悟空道:“老道不知。玉帝因老孙筋斗云速度极快,着老孙五路邀请列位,先至通明殿下演礼,后方去赴宴。” 赤脚大仙是个光明正大之人,就以他的诳语作真,道:“常年就在瑶池演礼谢恩,如何先去通明殿演礼,方去瑶池赴会?”无奈,只得拨转祥云,径往通明殿去了。 孙悟空驾着云,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就变做赤脚大仙模样,前奔瑶池。不多时,直至宝阁,按住云头,轻轻移步,走入里面。 孙悟空刚入宝阁,太上道祖远远瞧见,微微含笑,对身侧的金蝉子说道:“我与你说的,也曾有半分谬误?” 第60章 席不成席 (第三更20:00-21:00)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老祖一眼万年,万事皆在掌握,小僧佩服之至,以目前状况而言,不出几日,定能完成道祖大愿。” 太上道祖道:“我的大愿完成,必然会成全你,你答应我的条件,可别忘记了。” 金蝉子道:“小僧自不敢忘,只要道祖达成我所愿,必然相报。”随后转身对一侧的燃灯古佛道:“多谢古佛相助之恩,如无古佛相助,真如释迦摩尼所言,不成佛,不离灵山,只怕小僧要终身禁足灵山之下。” 燃灯古佛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要谢就谢师尊,师尊说你大局未成,不可久困灵山,让我助你离开,以成你大道。” 金蝉子遂谢过太上道祖,道:“道祖之恩,金蝉子必然报答。” 太上道祖摇头,道:“你付出如此大代价着急离开灵山,图的是什么?你完全可以独享,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总能找到离开灵山的方法,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 金蝉子笑道:“为了自由,真正的自由不需要等待。”他看着闯入宝阁的孙悟空,缓缓道:“不被操控,不被遗忘的自由。” 太上道祖道:“自由?生在天地间,何人得自由?天地为牢,时间为锁,何人能逃?” 金蝉子轻声说道:“如果开了时间的锁,出了天地的牢,是否可得自由?” 太上道祖道:“解开了时间的锁,跳出了轮回的苦,你说的那是永生。千千万万年来,沧海桑田变幻,天地日月更迭,从来无人永生,纵是开天辟地之祖,尚且恐惧被时间湮灭,问一句,谁人可得永生?何人又得永生?长生已是极限。” 金蝉子道:“长生距离永生太远,道祖纵然有无数个会元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到终点,唯独永生,才能亘古长存。” 太上道祖沉默了一会,道:“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当真有此奇效?” 金蝉子道:“说永生不敢,但比王母娘娘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好上一百倍。” 太上道祖道:“可惜,只是长生,而非永生。” 金蝉子道:“永生何尝无门?” 太上道祖闻言一怔,道:“你知门在何处?” 金蝉子摇头,太上道祖早料到会是此答案,也谈不上失望,道:“罢了,下方的猴儿闹得也差不多了,燃灯,我们去兜率宫等他吧。这边的事情,就交给金蝉子了。” 燃灯古佛点头,同太上道祖同往离恨天兜率宫,二人到了丹房之内,问道:“太祖苦心教导孙悟空这许多年,布下诸多大局,便这般让了出去?” 太上道祖道:“待我断了十魔,孙悟空再无用处,送给金蝉子又有何不可?何况,长生不老的血食,足以上天界群仙动心。” 燃灯古佛道:“可是五灵根……” 太上道祖道:“孙悟空金灵根主战,不战不立,战斗到粉身碎骨,战斗死之边缘,才是金灵根的真谛。” 太上道祖见燃灯古佛似有所悟,转身吩咐丹房仙童道:“丹房中一概丹药,全部收拾起来,只余淬肤、炼筋、燃血、煅金、铁骨五种丹药,每种丹药各一个葫芦。”仙童领命,少时,将一切收拾停当。 太上道祖微微颔首,道:“我与燃灯古佛在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道,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前来听讲,对仙道大有裨益,不可缺席。” 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心中欢喜,纷纷称是,随太上道祖一同登上朱陵丹台,侍立在左右认真听讲。 …… 按下太上老君讲道不提,却说孙悟空闯入丹阁之中,只见琼香缭绕,瑞霭缤纷,远处凤翥鸾翔双双飞舞,金花玉萼倒映水光,美不胜收。 五六百张五彩描金桌,整整齐齐排列开来,千百个千花碧玉盆摆满桌子。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上等百味珍馐,样样齐全,仙果奇珍铺满一桌,为了应景,四周都是盛开的桃花,虽不是蟠桃树,却也落英缤纷,自成美景。 宴席已经布置得差不多,处处铺设得齐齐整整,这时候,还没有仙人驾到,有早到的仙人,也被金蝉子想法子挡了回去。 孙悟空何曾看到过这般大的排场,心中欢喜,游走其间,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急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已造成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孙悟空止不住口角流涎,就要去吃,奈何那些人都在这里,他就弄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丢入口中嚼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几个瞌睡虫,从众仙耳朵中爬了进去。 你看那伙人,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执事,都去盹睡。 金蝉子远远看见,暗赞孙悟空好神通,也不去理他,摘了一串葡萄,自顾自吃起来。 孙悟空却拿了些百味八珍,佳肴异品,走入长廊里面,就着缸,挨着瓮,放开量,痛饮一番。吃够了多时,酣畅醉了,自揣自摸道:“不好,不好!再过会,请的客来,却不怪我?一时拿住,怎生是好?不如早回府中睡去也。” 金蝉子瞧见,挥手操控烟雾,遮挡道路,引那孙悟空往兜率宫而去,一路上避开不少前去赴宴的神仙。 孙悟空摇摇摆摆,仗着酒,得金蝉子引导,任情乱撞,一会把路差了,不是齐天府,却是兜率天宫。 抬头看见“兜率宫”三个字,顿然醒悟道:“兜率宫是三十三天之上,乃离恨天太上老君之处,如何错到此间?也罢,也罢!一向要来望此老,不曾得来,今趁此残步,就望他一望也好。” 即整衣撞进去,口中嚷嚷得让仙童通报,一路行了过来,四无人迹。 太上道祖早闻得孙悟空来了,也不去管他,依然讲道。 孙悟空见没人,一路前行,到了丹灶之旁,炉中有火,丹炉左右安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太上道祖特意为孙悟空留下的丹药,对孙悟空有莫大的好处。 孙悟空瞧见葫芦,喜道:“此物乃仙家之至宝。老孙自了道以来,识破了内外相同之理,也要炼些金丹济人,不期到家无暇。今日有缘,却又撞着此物,趁老子不在,等我吃他几丸尝新。” 他就把那葫芦都倾出来,就都吃了,如吃炒豆相似。 第61章 逃下天界(第三更) 金蝉子瞧得孙悟空将丹药吃得差不多,唯恐孙悟空不及返回地仙界,被天兵当场捉住,吹起一阵冷风,一时间孙悟空酒醒,又自己揣度道:“不好,不好!这场祸,比天还大,若惊动玉帝,性命难存。走,走,走!不如下界为王去也!”他就跑出兜率宫,不行旧路,从西天门,使个隐身法逃去,即按云头,回至花果山界。 孙悟空走后,金蝉子取出一个白瓷玉瓶,滴出三滴心头血在其中,脸色惨白如雪,将白瓷玉瓶放在陈列葫芦的地方,朝太上老君所在之处瞧了一眼,随后架起云,往瑶池而去。 孙悟空返回花果山,但见那旌旗闪灼,戈戟光辉,原来是四健将与七十二洞妖王,在那里演习武艺。 孙悟空高叫道:“小的们!我回来了!” 众怪丢了器械,跪倒道:“大圣好宽心!丢下我等许久,不来相顾!” 孙悟空道:“没多时,没多时!”且说且行,径入洞天深处。四健将打扫安歇,叩头礼拜毕,俱道:“大圣在天这百十年,实受何职?” 孙悟空笑道:“我记得才半年光景,怎么就说百十年话?” 健将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天上半年,地下百余年。” 孙悟空道:“且喜这番玉帝相爱,果封做齐天大圣,起一座齐天府,又设安静、宁神二司,司设仙吏侍卫。向后见我无事,着我代管蟠桃园。近因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未曾请我,是我不待他请,先赴瑶池,把他那仙品仙酒,都是我偷吃了。走出瑶池,踉踉跄跄,误入老君宫阙,又把他五个葫芦金丹也偷吃了。但恐玉帝见罪,方才走出天门来也。” 众怪闻言大喜,即安排酒果接风,将椰酒满斟一石碗奉上。孙悟空喝了一口,即呲牙咧嘴道:“不好吃,不好吃!” 崩、芭二将道:“大圣在天宫,吃了仙酒仙肴,是以椰酒不甚美口。常言道,美不美,乡中水。” 孙悟空道:“你们就是亲不亲,故乡人。我今早在瑶池中受用时,见那长廊之下,有许多瓶罐,都是那玉液琼浆,你们都不曾尝着。待我再去偷他几瓶回来,你们各饮半杯,一个个也长生不老。” 众猴欢喜不胜。大圣即出洞门,又翻一筋斗,使个隐身法,径至蟠桃会上。进瑶池宫阙,只见那几个造酒、盘糟、运水、烧火的,还鼾睡未醒。他将大的从左右胁下挟了两个,两手提了两个,即拨转云头回来,会众猴在于洞中,就做个仙酒会,各饮了几杯。 欢饮之间,孙悟空问道:“怎么不见流元帅?” 芭将军说道:“流元帅与东海精卫鸟相恋,在花果山摆了酒席,娶了过门,随后带精卫出了远门,说是去环游四大部洲,而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孙悟空明白,环游四大部洲是假,寻找昔年兄弟是真,突然思及当初之言,说是帮其查明兄弟去向,屡屡说要去西方世界一趟,都未曾兑现。 而今手下两大元帅,马元帅上天做了巨灵神,流元帅出了远门,遂又问道:“我六个兄弟,可曾来过?” 芭将军踟蹰了一下,道:“大圣初上天宫之时,六位大王常来常往,以我等多有照顾,后来时日久了,便再没来过。只有牛魔王偶尔过来看看,流元帅在时,尚能聊几句,之后来了便走,也不见停留。” 孙悟空示意知道了,便不再去问。 …… 却说那七衣仙女自受了大圣的定身法术,一周天方能解脱,各提花篮,回奏王母说道:“齐天大圣使术法困住我等,故此来迟。” 王母问道:“汝等摘了多少蟠桃?” 仙女道:“只有两篮小桃,三篮中桃。至后面,大桃半个也无,想都是大圣偷吃了。及正寻间,不期大圣走将出来,行凶拷打,又问设宴请谁。我等把上会事说了一遍,他就定住我等,不知去向。直到如今,才得醒解回来。” 王母闻言,知道事情已达目的,余下的事情,就交给玉帝去烦恼,即去见玉帝,备陈前事。还尚未说完,又见那造酒的一班人,同仙官等来奏:“不知什么人,搅乱了蟠桃大会,偷吃了玉液琼浆,其八珍百味,亦俱偷吃了。” 又有四个大天师来奏上:“太上道祖来了。” 玉帝即同王母出迎。太上老君朝礼毕,道:“老道宫中,炼了些九转金丹,准备给陛下做丹元大会,不期被贼偷去,特启陛下知之。” 玉帝见奏悚惧,没想到这猴儿竟然闯下如此大祸,更让玉帝惊诧的是,孙悟空不是太上道祖的徒弟吗?他应该想尽法子包庇才是,如何加了罪孽?少时,又有齐天府仙吏叩头道:“孙大圣不守执事,自昨日出游,至今未转,更不知去向。” 玉帝又添疑思,只见那赤脚大仙又上奏道:“臣蒙王母诏昨日赴会,偶遇齐天大圣,对臣言万岁有旨,着他邀臣等先赴通明殿演礼,方去赴会。臣依他言语,即返至通明殿外,不见万岁龙车凤辇,又急来此俟候。” 玉帝越发大惊道:“这厮假传旨意,赚哄贤卿,快着纠察灵官缉访这厮踪迹!” 灵官领旨,即出殿遍访,尽得其详细,回奏道:“搅乱天宫者,乃齐天大圣也。” 又将前事尽诉一番。玉帝大恼,也顾不得孙悟空是太上道祖的弟子,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定捉获那厮处治。 众神即时兴师,离了天宫。 太上道祖看着番阵势,颇为轻蔑,老祖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岂是去去十万天兵所能收拾下来的。 玉皇大帝瞧见太上道祖,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太上道祖所想,心下颇为忐忑。 远在西方世界的释迦摩尼,慢慢说道:“这一局,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第62章 不被邀请的妖王 (谢谢夕阳de落幕) 南天门外,黄风滚滚,紫雾腾腾,托塔李天王坐镇中军,哪吒三太子为前部先锋,十万天兵遮天蔽日,集结完毕。 四大天王对军前李天王颇为不满,拖拖踏踏,不甚上心,何况孙悟空闲散之时,与四天大天王混得相熟,彼此称兄道弟,尤其与增长天王最为熟稔,闲暇无事之时,孙悟空多次与增长天王在北天门赌博猜拳,没少得孙悟空好处,听说要去讨伐孙悟空,自然没半点战意。 李天王又何曾看得起四大天王,在李天王看来,这四人不过守门的,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一起称王,尚未出兵,军中火药味已经足够浓烈。 天兵天将集结点将之时,两只青狮驾云妖,直冲南天门而来。 青狮一大一小,本是一对兄弟,地仙界修成妖仙,在北俱芦洲独霸一方,无人能与之比肩。兄长名为青狂,自来狂妄,走尽三山五岳,踏遍三岛四洲,兄弟遍四洲,妖名留四海,对唯一的弟弟爱护有加,如兄如父,几近宠溺。小弟名为青凌,胆小不如鼠,名利脚下踩,心不高气不傲,一生只求平安好。 这二妖上天,当从青狮两兄弟宴请四方兄弟说起,手下小妖捉了一名女子献舞,说是举城花魁,舞技堪比仙娥。 花魁本是凡间女子,见到一众妖王,吓得魂不附体,好说歹说许她歌舞之后活命,才勉强镇定下来,同意一舞。花魁舞技果然不同凡响,技惊四座,众妖王欢喜。 月上中天,酒酣微醺,也不知那个妖王说了一句:“如此美人,食之必美!”得了众妖王响应,青狂狮王也是爽快之妖,便下令让小妖将花魁洗剥干净,蒸好了送上来与诸位妖王宵夜。 花魁闻得此言,忙跪下求饶,说道:“妖王饶命,吃了小女子,一不能长生,而不能升仙,有何用?妖王都是能登蟠桃嘉会的,何必屈尊为难我一介女流。” 青狮魔王自然不知道,何为蟠桃嘉会,便问道:“本王问你,何为蟠桃嘉会?说得明白,便放你离开。” 该女子本是天宫嫦娥,因与吴刚眉目传情,惹恼玉帝,被罚下人间,世世为娼,沦落烟花之地,她也曾是广寒宫美艳绝伦的仙娥,容颜迷醉无数仙官,她落了凡尘之后,仍有仙官偷偷下凡,一掷千金,只为一响贪欢。(还记得这个嫦娥吗?) 一日开楼迎宾,下凡仙官酒后多言,抱住花魁碎碎念念说了许多蟠桃嘉会之事,抱怨王母娘娘不曾请他赴宴,恐惧寿限将之,被送往蟠桃园做树肥。 花魁只当是恩客的醉话,也不曾上心,记忆模模糊糊,此时被妖王问到,脑子里面快速回想,道:“大王说笑了,大王通天彻地的能耐,必然在宴请之列,故作不知,必然是考敎小女子。王母娘娘大开宝阁,宴请诸天神佛、四方妖魔的盛会,会上龙肝凤髓、琼浆玉液应有尽有,最为名贵的,自然是要数蟠桃了,你们道这蟠桃是何物?” 众妖王问道,“是何物?快快说来,可免你一场灾祸。” 花魁得了保证,虽是不信,也不敢再吊众妖王胃口,道:“这蟠桃是王母娘娘亲手栽下的,分三个品级,下品仙桃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品仙桃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上品仙桃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以众位仙王的本事,食用的必然是上品仙桃吧?” 众妖王闻言,无不垂涎,闻得花魁之言,也不好否认,落的笑话,哈哈一笑,道:“我等自然吃的是上品仙桃,甘甜爽口,清脆无比。” 花魁接着说道:“大王消受那此等仙果,那自然瞧不上小女子这一身凡肉了,还请大王垂怜,送小女子回去,回去晚了,又要被妈妈责骂。” 众妖王听闻了仙桃的好处,谁还在乎一个凡人,当下让小妖驾妖云送花魁回去,可惜花魁命薄,回去没几日,便得了花柳之病,病死在香榻之上。 送走花魁之后,妖王愤愤不平,对青狮魔王道:“大王一身能耐,下界称王,蟠桃盛会竟然没大王一席,这分明看扁了大王。” 青狮魔王本就是狂妄之辈,闻得此言,心中也甚暴怒,当下道:“她不请我,我还不能去了不成?等我闹上天宫,与王母娘年理论理论,非得让王母玉帝迎出门来,恭恭敬敬请我入座。” 众妖王随声附和,都道:“大王吃了仙桃,可要记得众兄弟的好,给我们也带几个尝尝鲜。” 青狮魔王口称是,带上胞弟,踩起妖云,径自往南天门而来,看到十万天兵天将,遮天蔽日,青凌狮王心生惧意,对兄长道:“哥哥,天宫人多势众,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去那劳什子蟠桃嘉会了,仙桃不吃也罢。” 青狮魔王瞧见南天门的阵势,本来也有了退意,听得弟弟这般说,反而逞强,心想:到了南天门不入,回去定被笑话,在自己亲兄弟面前,也折了颜面。道:“到了门口,焉有不进去的道理,整好衣裳,待我闯进去赴宴。” 青凌狮王毕竟胆小,瞧见南天门门口阵势,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青狮魔王见此来了气,道:“拿出妖王的气势,随我一道闯进去,赴了嘉会,吃了蟠桃,喝了琼浆,好下界好好炫耀一番。”青凌狮王只道不敢,缩在云霭之后不敢出来,虽然心念蟠桃,却无敢死之心。 青狮魔王只得作罢,道:“你在此等我,等我进去,理论清楚,让王母娘娘亲自请你进去。” 青凌狮王点头,道:“哥哥小心。” 青狮魔王掣出钢刀,跳出云海,昂胸抬头向南天门走去, 李天王瞧见青狮魔王朝这边走来,也不去理他,十万大军在此,他不信区区一个妖精敢硬闯,继续点将,准备出兵。 青狮魔王见天兵天将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心中有气,当下大声喝道:“本王乃北俱芦洲临仙洞青狮魔王,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邀请诸仙,不曾具柬来请本王。特上天来理论理论,尔等速速给本王让开道来,免你们一死。” 第63章 驯化坐骑 李天王尚未发话,负责南天门戍守的增长天王来了怒气,道:“敢在南天门叫嚣,寻死不成!”正准备出列,诛杀青狮魔王,却闻一声佛号,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落下祥云道:“天王休要动怒,你们要事在身,不可在此耽搁,此妖交给我等便是。” 李天王见是三位菩萨,知是来赴蟠桃盛会的,道:“如此,有劳三位菩萨了!增长天王,归队!” 增长天王怒目瞪了李天王一眼,悻悻然回到队列之中。 青狮魔王一声大吼,站在远处,摆开架势,等待一战,那料十万天兵天将鸟都不鸟自己一下,心下大怒,尔等不来进攻,我便攻将上去。 青狮魔王变化法身,现出本体,本是一只青毛狮子,张开大口,似城门一般,用力吞将过去。 李天王本点齐天兵,一声令下,只见黄风滚滚,紫雾腾腾众天兵天将离了南天门,往地仙界而去,速度不可谓不快。 青狮魔王一口吞将过去,吞了一个空,只见到一片紫雾消失在眼前,稍一愣神,对云海之后的弟弟叫道:“弟弟,可曾瞧见,我一口吞了十万天兵天将。” 青凌狮王在云雾之后瞧得清楚,哪是哥哥吞了天兵天将,分明是天兵天将拔了营地,下了地仙界而去,他知道自己哥哥是极好面子的妖王,又多恐惧哥哥发怒,顺着青狮魔王的话道:“哥哥神通广大,本事高强,一口吞了十万天兵。” 青狮魔王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忽闻“轰——”的一声,南天门轰然关闭,似乎是怕他闯进去一般。 青狮魔王大笑道:“天兵也不过如此,忌惮本王法术,不敢交锋,竟然关了南天门,待我破开南天门,好好与王母娘娘理论一番,如何不请本王入席。” 青狮魔王恢复人形,手握钢刀,脚尖一点冲向南天门,那料刚到半路,出现一尊菩萨,道:“孽畜,休得猖狂!” 青狮魔王自占山头,称王之后,最恶被“畜”,也不问菩萨尊号,挥舞钢刀,劈头砍来。 你当青狮魔王砍的是谁?乃是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丢出一枝杨柳枝,杨柳枝见风而长,瞬间化作一条巨型长鞭,长鞭打出,打在青狮魔王身上,直打得他滚出很远。 “吼——”一招之间,立见高低,青狮魔王不敢大意,变化法身,现出本体,青毛狮子鬃毛如针,根根立起。 观世音菩萨状如未见,操控柳叶长鞭,继续鞭挞青狮魔王,一鞭狠过一鞭,抽打的声音只让南天门守卫打颤。青狮魔王在地仙界也算狠角,可惜他遇上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纵有千万般能耐,也敌不过一招一式。 青狮魔王尚自逞强,钢刀舞得入巨龙游海,左右闪躲,百般腾挪,意图逃开柳叶巨鞭的鞭挞,观世音菩萨法意通天,柳叶巨鞭一分为四,依次轮替抽打青狮魔王,青狮魔王再无逃脱之可能。 杨柳巨鞭砍不断,躲不过,青狮魔王知道今日在栽在此处,暗中示意弟弟逃跑。 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早早断了青凌狮王后路,青凌狮王刚要撤退,就被文殊菩萨堵了下来,手中智慧宝剑飞出,钉在青凌狮王身前,道:“尔等大闹南边门,乃必死之罪,休做无谓挣扎,皈依我佛,尚可保全你一条性命。” 青凌狮王瞧得眼前的智慧宝剑,在看看自己手中的宝刀,即便是想做挣扎,只怕也不能,当下跪在地上,道:“还请菩萨,免我哥哥苦难。” 青狮魔王远远瞧见,大声叫道:“青凌,给我起来!你堂堂妖王,跪天跪地,不跪神佛!”说话之间,身上狠狠挨了两鞭子,皮开肉绽,鲜血外流,显然鞭子上的力道重了许多。 文殊菩萨道:“皈依我佛,以我做个脚力,必然免你哥哥一死。” 青凌狮王道:“谨遵菩萨法旨,必然……受死吧!”青凌狮王突然发难,手中钢刀直取文殊菩萨命门,原来青凌狮王皈依是假,乘机接近偷袭是真。 文殊菩萨是谁?过去早已成佛,名为龙种上如来,位尊权贵。其指导的弟子很多也已成佛,自身也得了佛母、诸佛之师的称号。但为方便教化,利益众生,现乃倒驾慈航,化作菩萨,一方面协助释迦牟尼佛弘法利生,一方面与普贤、观音、地藏联合普度众生,法力和眼光未有丝毫减退,青凌狮王才动,就被文殊菩萨捏住了喉咙命门,稍微用力,命丧黄泉。 文殊菩萨道:“皈依或者灭亡!” 青凌狮王道:“宁为自由死,不做神的奴!” 文殊菩萨道:“听闻青凌狮王贪身怕死,胆小如鼠,而今看来,传言有误。”文殊菩萨巧使力道,让青凌狮在死亡边缘游曳,无限接近死亡,却死不掉,这种痛苦无法比拟。 观世音菩萨抽打青狮魔王良久,柳叶巨鞭忽然化作一个兽栏,踢到文殊菩萨跟前,让他亲眼看自己弟弟在生死边缘挣扎,青狮魔王双眼充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说出服软的字句。 …… 按下三位菩萨驯化坐骑不表,单说李天王传了令,到了花果山上空,着众天兵扎了营,把那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上下布了十八架天罗地网,先差九曜恶星出战。九曜即提兵径至洞外,只见那洞外大小群猴跳跃顽耍。 星官厉声高叫道:“那小妖!你那大圣在那里?我等乃上界差调的天神,到此降你这造反的大圣。教他快快来归降;若道半个‘不’字,教汝等一概遭诛!” 那小妖慌忙传入道:“大圣,祸事了,祸事了!外面有九个凶神,口称上界差来的天神,收降大圣。” 孙悟空正与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健将分饮仙酒,一闻此报,公然不理,九耀星君在天上之时,也曾会过,彼此称兄道弟,好不快活,只当他们走走过场,应付玉帝差事,故而也不去理他,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 说不了,一起小妖又跳来道:“那九个凶神,恶言泼语,在门前骂战哩!” 孙悟空笑道:“莫睬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说犹未了,又一起小妖来报:“爷爷!那九个凶神已把门打破,杀进来也!” 孙悟空怒道:“这泼毛神,老大无礼!本待不与他计较,如何上门来欺我?” 第64章 木吒出战 (我坚信被嘲笑的梦想才有实现的价值,被质疑的道路才有开辟的意义,就算错,也要看到错的结果。) (最后,感谢书友130209081000765,谢谢你的支持。) 孙悟空命两个独角鬼王,领帅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自己领四健将随后。 独角鬼王早得了太上道祖的密令,疾帅妖兵,出门迎敌,处处掣肘本方阵营,七十二洞妖王被九曜恶星一齐掩杀,抵住在铁板桥头,进不来,也出不去。 正嚷间,孙悟空到了,叫一声:“开路!”掣开铁棒,幌一幌,碗来粗细,丈二长短,丢开架子,打将出来。九曜星那个敢抵,一时打退。 那九曜星立住阵势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弼马温!你犯了十恶之罪,先偷桃,后偷酒,搅乱了蟠桃大会,又窃了老君仙丹,又将御酒偷来此处享乐,你罪上加罪,岂不知之?” 孙悟空笑道:“这几桩事,实有,实有!但如今你怎么?” 九曜星道:“吾奉玉帝金旨,帅众到此收降你,快早皈依,免教这些生灵纳命。不然,就铲平了此山,掀翻了此洞!” 大圣大怒道:“量你这些毛神,有何法力,敢出浪言。不要走,请吃老孙一棒!” 这九曜星一齐踊跃。那美猴王不惧分毫,轮起金箍棒,左遮右挡,把那九曜星战得筋疲力软,一个个倒拖器械,败阵而走,急入中军帐下,对托塔天王道:“那猴王果十分骁勇!我等战他不过,败阵来了。” 李天王即调四大天王与二十八宿,一路出师来斗。孙悟空也公然不惧,调出独脚鬼王、七十二洞妖王与四个健将,就于洞门外列成阵势。 十万天兵天将对战四万七千多的妖兵,刀光生寒,喊杀不休。 自辰时布阵,混杀到日落西山。那独角鬼王得了太上道祖的密令,无心帮孙悟空鏖战,在前对敌,直到七十二洞妖怪尽被众天神捉拿去了,独角鬼王也卖了个破绽,一同被抓走。 天宫诸将,与孙悟空多少有些交情,又顾忌孙悟空背后的势力,故而也不敢下重手,一心只抓捕其他妖怪立功,凡是猴属之类都一一放了过去。 四健将与那群猴见势不对,深藏在水帘洞底,再不敢出来,妖族这边,可算是败得彻底。 孙悟空一条棒,抵住了四大天神与李托塔、哪吒太子,俱在半空中,杀够多时。 孙悟空见天色将晚,即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 孙悟空得胜,收了毫毛,急转身回洞,早又见铁板桥头,四个健将,领众叩迎那大圣,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嘻嘻哈哈大笑三声。 孙悟空道:“汝等见了我,又哭又笑,何也?” 四健将道:“今早帅众将与天王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这见大圣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 孙悟空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他虽被我使个分身法杀退,他还要安营在我山脚下。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食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 四将与众猴将椰酒吃了几碗,安心睡觉不题。 那四大天王收兵罢战,众各报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狮象的,有拿住狼虫狐狢的,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当时果又安辕营,下大寨,犒劳了得功之将,吩咐了天罗地网之兵,各各提铃喝号,围困了花果山,专待明早大战。各人得令,一处处谨守。 …… 话表南海普陀落伽山观世音菩萨,自王母娘娘请赴蟠桃大会,在南天门外,协助文殊菩萨、普贤菩萨驯服了两只青狮精,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知道蟠桃会不成,也不去参与,押了青狮精回山驯服。 观世音菩萨尚有如来的法旨未交待,与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瑶池,见那里荒荒凉凉,席面残乱;虽有几位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乱纷纷讲论。菩萨与众仙相见毕,众仙备言前事。 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汝等可跟贫僧去见玉帝。” 众仙怡然随往。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俱在此迎着菩萨,即道玉帝烦恼,调遣天兵,擒怪未回等因。 菩萨道:“我要见见玉帝,烦为转奏。” 天师邱弘济即入灵霄宝殿,启知宣入。时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娘娘在后。菩萨见此,心中明白了大概。 菩萨引众同入里面,与玉帝礼毕,又与老君、王母相见,各坐下,便问:“蟠桃盛会如何?” 玉帝道:“每年请会,喜喜欢欢,今年被妖猴作乱,算是虚请了各位。” 菩萨道:“妖猴是何出处?” 玉帝道:“妖猴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石卵化生的。后在西牛贺洲学得道行,有降龙伏虎之能。” 菩萨闻言,似乎不明白玉帝所指,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如何。如遇相敌,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 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驾云离阙,径至山前。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各营门提铃喝号,将那山围绕的水泄不通。惠岸立住,叫:“把营门的天丁,烦你传报: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叉,南海观音大徒弟惠岸,特来打探军情。” 那营里五岳神兵,即传入辕门之内。早有虚日鼠、昴日鸡、星日马、房日兔将言传到中军帐下。李天王发下令旗,教开天罗地网,放他进来。此时东方才亮,惠岸随旗进入,见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下拜。 李天王道:“孩儿,你自哪里来?” 惠岸道:“愚男随菩萨赴蟠桃会,菩萨见胜会荒凉,瑶池寂寞,引众仙并愚男去见玉帝。玉帝备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一日不见回报,胜负未知,菩萨因命愚男到此打听虚实。” 李天王道:“昨日到此安营下寨,着九曜星挑战,被这厮大弄神通,九曜星俱败走而回。后我等亲自提兵,那厮也排开阵势。我等十万天兵,与他混战至晚,他使个分身法战退。及收兵查勘时,止捉得些狼虫虎豹之类,不曾捉得他半个妖猴。今日还未出战。” 说不了,只见辕门外有人来报道:“那大圣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战。” 四大天王与李天王并太子正议出兵。木叉道:“父王,愚男蒙菩萨吩咐,下来打探消息,就说若遇战时,可助一功。今不才愿往,看他怎么个大圣!” 天王道:“孩儿,你随菩萨修行这几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切须在意。” 好太子,双手轮着铁棍,束一束绣衣,跳出辕门,高叫:“那个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挺如意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甚人,胆敢问我?” 木咤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子木咤,今在观音菩萨宝座前为徒弟护教,法名惠岸是也。” 孙悟空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此见我做甚?” 木咤道:“我蒙师父差来打探军情,见你这般猖獗,特来擒你!” 孙悟空道:“你敢说那等大话!且休走!吃老孙这一棒!” 木咤全然不惧,使铁棒劈手相迎。他两个立那半山中,辕门外,这场好斗孙悟空与惠岸战经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不能迎敌,虚幌一幌,败阵而走。 孙悟空也收了猴兵,按扎在洞门之外。只见天王营门外,大小天兵,接住了太子,让开大路,径入辕门,对四天王、李托塔、哪吒,气哈哈的喘息未定:“好大圣,好大圣!着实神通广大!孩儿战不过,又败阵而来也!“李天王见了心惊,即命写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与木咤太子上天启奏。 二人当时不敢停留,闯出天罗地网,驾起瑞霭祥云。须臾,径至通明殿下,见了四大天师,引至灵霄宝殿,呈上表章。惠岸又见菩萨施礼。 菩萨道:“你打探的如何?” 惠岸道:“是弟子使铁棍与他战经五六十合,不能取胜,败走回营。父亲因此差大力鬼王同弟子上界求助。” 菩萨低头思忖。 第65章 灌江口二郎神 ( 感谢断刀奎,谢谢你的支持) 观世音菩萨低头思考,思及离开灵山与释迦摩尼佛的对话。 释迦摩尼佛道:“太上道祖在西牛贺洲传道孙悟空,伪造出我是孙悟空师父的假象,你可知为何?” 观世音菩萨答道:“借孙悟空所闯祸端,名正言顺灭我佛门。” 释迦摩尼摇头,道:“灭佛?谈何容易。我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岂是这般容易灭掉的?太上道祖派遣身边童子下凡,欲灭我佛门人间香火,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观世音菩萨摇头看向释迦摩尼佛。 释迦摩尼佛道:“在北山之下,移太行、王屋两山,并将土石到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太行王屋两座山不平,他就想不起灭佛一事,忙忙碌碌,子子孙孙,全部浪费在挖山石上。张道陵化身智叟,想点醒小童,无功而返。” 观世音菩萨明白,太上道祖身边的童子杀不得,定是释迦摩尼佛蒙蔽了小童记忆,以移山之事牵住小童,道:“佛门如何应对孙悟空所闯之祸?” 释迦摩尼佛道:“既然太上道祖想送个徒弟给我,我为何不收下?将孙悟空渡入我佛门,走走过场,成就菩萨佛位,让众生明白,入我佛门,成佛成祖,入他道门,养马看园,何愁天下不归心?” 观世音菩萨道:“此举贬道扬佛,甚是可行,只是孙悟空为五灵根之一,道门如何肯放手?” 释迦摩尼佛慈悲一笑,低声与观世音菩萨说了几句话,菩萨点头领命。 菩萨正思忖间,玉帝拆开表章,见有求助之言,笑道:“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竟然胜过了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何将下去相助?” 言未毕,观音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举荐一神,可擒这猴。” 玉帝道:“所举者何神?” 菩萨道:“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现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神通广大。奈他只是听调不听宣,陛下可降一道调兵旨意,着他助力,便可擒也。” 玉帝闻言,不明观世音何意,即传调兵的旨意,就差大力鬼王赍调。 那鬼王领了旨,即驾起云,径至灌江口,不消半个时辰,直至真君之庙。早有把门的鬼判,传报至里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 二郎即与众弟兄,出门迎接旨意,焚香开读。旨意上云: “花果山妖猴齐天大圣作乱。因在宫偷桃、偷酒、偷丹,搅乱蟠桃大会,十万天兵,一十八架天罗地网,围山收伏,未曾得胜。今特调贤甥同义兄弟即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后,高升重赏。” 妖猴是谁,杨戬心里自然明白,心中大喜,暗赞孙悟空好能耐,也不去管玉帝是以九五至尊的身份请兵,还是舅舅的身份请兵,有心助孙悟空脱困,道:“天使请回,吾这就去拔刀相助。”鬼王回奏不题。 二郎神即唤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聚集殿前道:“适才玉帝调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此猴也是我结拜兄弟,还在你们之前,你们当称之为孙二哥,一起同去,助他脱困。” 众兄弟俱欣然愿往。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纵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忽见一阵烟雾袭来,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金色烟雾停留在东海之上,隐约之间传来刀剑相交之声,许久之后,声音渐渐停息,杨戬及众兄弟径至花果山。 众人离开之后,金色烟雾化作一道流光,朝西边飞了去。 杨戬众人到了花果山之上,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不能前进,因叫道:“把天罗地网的神将听着:吾乃二郎显圣真君,蒙玉帝调来擒拿妖猴者,快开营门放行。” 一时,各神一层层传入,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俱出辕门迎接。相见毕,问及胜败之事,天王将备陈一遍。 杨戬心道,好个孙悟空,果然有几分能耐,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列公将天罗地网,不要堵了顶上,只四围紧密,让我赌斗。若我输与他,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赢了他,也不必列公绑缚,我自有兄弟动手。只请托塔天王与我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窜他方,切须与我照耀明白,勿走了他。” 天王各居四维,众天兵各自排列阵势,让顶上让了开来。 杨戬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分付众将,紧守营盘,收全了鹰犬,众草头神得令。 杨戬只到那水帘洞外,见那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中军里,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 杨戬瞧见,道:“那泼妖,怎么称得起齐天之职?” 梅山六弟道:“且休赞叹,叫战去来。” 杨戬也曾来过花果山几次,故而营口的小猴,也认得杨戬,急忙去报知孙悟空。 那猴王即掣金箍棒,整黄金甲,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急睁睛观看那真君的相貌,是当初在桫椤国并肩战僵尸的杨戬。 杨戬背对诸多天兵天将,悄悄对孙悟空使了个眼色,让孙悟空假装不识,待会再叙。 孙悟空见了,笑嘻嘻的,将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 杨戬做声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 孙悟空反唇相讥道:“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你四大天王出来。” 杨戬闻言,心中大怒,我只是假装说你几句,你丫的当了真,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刃!” 孙悟空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 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 杨戬见姿态做得差不多,悄声对孙悟空说道:“你败退,我追随你去僻静地方,我有话与你说。” 孙悟空闻言,颇为不满,道:“为何不是你败退?我追随你而去?” 杨戬知孙悟空无赖性子又犯了,但是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道:“那各凭本事!” 杨戬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着头就砍,这大圣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 两尊天地法相恍如恶魔,十分吓人,口中发出的嘶吼声,唬得崩、芭二将,虚怯怯使不得刀剑,一时间懵了。 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申、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他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妖猴四健将,捉拿灵怪二三千!那些猴,抛戈弃甲,撇剑丢枪;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归洞的归洞。好似夜猫惊宿鸟,飞洒满天星。众兄弟得胜不题。 却说杨戬与大圣变做法天象地的规模,正斗时,大圣忽见本营中妖猴惊散,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道:“杨二郎,你此举何意?为何暗中伤我族类?” 杨戬大步赶上道:“休要污蔑我,你可瞧清楚,我有伤你族类一根一毫吗?将你猴儿尽数堵在洞中,是恐趁我二人交战之时,天兵寻了空子。” “此话是在不可信!”孙悟空不恋战,只情跑起,只是不信杨戬,毕竟二人相交不浅。 将近洞口,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道:“泼猴,那里走!” 孙悟空越发不明白杨戬何意,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等杨戬过来给一个解释。 第66章 赌变化 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这猴精跑了,这猴精跑了!”洞中众猴闻言,具是欢喜。 正嚷处,杨戬带着哮天犬到了,落下云头,问道:“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 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 杨戬道:“休要慌张。”遂道:“孙悟空,桫椤国并肩作战,天坑洞共度险关,你如何不信任本圣?” 孙悟空怎会说话,见众猴无恙,站在树梢上,眼睛滴溜溜看着杨戬,道:“我便信你一次,而今周边无人,只有你自家兄弟和我族类,你但说便是。” 杨戬道:“今日,我舅舅下了圣旨,让我来降服你,这才得知你有难,我带领自家兄弟和手下草头神,来助你脱困,你莫不是怪我来得晚了?” 孙悟空方才已经瞧出些端倪,现在观杨戬一边说话,一边寻找自己,眼神闪烁,其言只怕不实,问道:“你如何助我?” 杨戬道:“你佯装被我擒拿,我押送你上天之时,寻无人之时,将你放走,自此天高海阔,你自可以远扬,得那自由。” 孙悟空闻言,道:“十万天兵降服我不成,我如何要被你降服?你休要诓骗以我,我若归降,只怕你锁了我琵琶骨,上天领了犒赏。何况,我乃花果山之王,如何丢得下孩儿们独自逃走,你休要看扁了老孙。” 杨戬见孙悟空颇多防备,循声找去,圆睁凤目观看,见孙悟空变了麻雀儿,钉在树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口中道:“孙悟空,你当真有话与你说,何必这般拒人千里之外?” 孙悟空见杨戬来得凶猛,“嗖——”的一声振翅飞起来,瞬间变作一只大鹭鹚,冲天而去,道:“你分明要取我姓名,我如何敢与你亲近,也罢,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来问你,你在天坑洞留下的何字?” 杨戬闻言,稍微愣神,见孙悟空飞走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道:“时日久远,我不曾记得了,唉,你等等,休要远去,容我想想,兴许能想起来。”杨戬见孙悟空丝毫不停顿,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自己也不再废话,猛扇翅膀,钻上云霄,啄向孙悟空。 孙悟空见杨戬下嘴极狠,坚定心中想法,更不敢停留,飞到山岭之上,猛地急冲下去,将身按下,冲入涧中,临近水面的时候,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 杨戬知道孙悟空怀疑了自己,虽然不知道何处露了破绽,也不再多言,准备下狠手擒拿,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 杨戬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孙悟空变成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想是这假杨戬变化了等我哩!”急转头,打个花就走,逆流而上。 杨戬看见道:“打花的鱼儿,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鳃上无针。他怎么见了我就回去了,必然是那猴变的。”赶上来,刷的啄一嘴,极快极狠。 孙悟空撺出水中,一变,变作一条水蛇,游近岸,钻入草中。杨戬寻不到孙悟空,正自观望间,他见水响声,见一条蛇撺出去,认得是孙悟空,急转身,又变了一只朱绣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尖头铁钳子相似,径来吃这水蛇。水蛇跳一跳,又变做一只花鸨,木木樗樗的,立在蓼汀之上。 杨戬见孙悟空变得低贱——花鸨乃鸟中至贱至淫之物,不拘鸾、凤、鹰、鸦都与交群,故此不去靠拢他,即现原身,走将去,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把他打个踉跄。 杨戬吹起口哨,道:“哮天犬,给我上!”哮天犬狂吠几声,冲下山崖寻找孙悟空变化的老鸨。 孙悟空趁着机会,滚下山崖,见一平整地面,心中有了主意,伏在那里又变,变了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心中想道:“等你入得庙门寻老孙,定将你咬死在口中。” 杨戬赶到崖下,不见打倒的鸨鸟,哮天犬寻了一遍,也不见,只有一间小庙,急睁凤眼,仔细看之,见旗竿立在后面,笑道:“是这猢狲了!他今又在那里哄我。我也曾见庙宇,更不曾见一个旗竿竖在后面的。断是这畜生弄的变化!他若哄我进去,他便一口咬住。我怎肯进去?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 孙悟空听得,心惊道:“好狠,好狠!门扇是我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却怎么是好?这货绝非二郎神杨戬,杨戬心高气傲,先不说会不会帮玉帝大战,即便是来,念及旧情,也断然不会下狠手。这个杨戬,定然是哪路神仙变化来欺骗老孙的。”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 杨戬前前后后乱赶,只见四太尉、二将军、一齐拥至道:“大哥,拿住妖猴了么?” 杨戬笑道:“那猴儿才自变座土地庙哄我,我正要捣他窗棂,踢他门扇,他就纵一纵,又渺无踪迹。可怪,可怪!” 众皆愕然,四望更无形影。杨戬道:“兄弟们在此看守巡逻,等我上去寻他。” 急纵身驾云起在半空,见那李天王高擎照妖镜,与哪吒住立云端,杨戬道:“天王,可曾见那猴王么?” 李天王道:“不曾上来。我这里照着他哩。” 杨戬把那赌变化、弄神通、拿群猴一事说毕,却道:“他变庙宇,正打处,就走了。” 李天王闻言,又把照妖镜四方一照,呵呵的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猴使了个隐身法,走去营围,往你那灌江口去也。” 杨戬暗道一声“要遭,如果发现我是假的杨戬,必然难于收拾。” 即取神锋,架起祥云,急速往灌江口赶去。 第67章 被擒 孙悟空识破假杨戬,转念想到真杨戬在何处?莫不是遭了暗算,仰或是默认了假杨戬的存在,当下抽身跳出天罗地网,往灌江口求个明白。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到灌江口不过瞬息。 孙悟空到了灌江口,尚在云上,摇身一变,变作二郎爷爷的模样,按下云头,扮作一副骄傲磊落的模样,径直走入庙里,鬼判如何能分辨出真假,一个个磕头迎接,将孙悟空迎进庙中。 孙悟空坐中间,点查香火,见李虎拜还的三牲,张龙许下的保福,赵甲求子的文书,钱丙告病的良愿,心中道,人道是二郎真君刚直公正,显圣护民,凡人间生灵危难,呼其尊号必往救,上庙求愿必然满足,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孙悟空一边查看香火簿子,一边悄悄拔了根毫毛,变做一群蚊子,嗡嗡飞出主殿,往四周寻找杨戬的踪迹,前前后后,主殿偏殿寻了个遍都不见杨戬下落。 正看处,有人报:“又一个爷爷来了。” 众鬼判急急观看,无不惊心,一时不知道如何动作。 来的却是假杨戬,他道:“有个什么齐天大圣,是否才来这里?” 众鬼判道:“不曾见什么大圣,只有一个爷爷在里面查点哩。” 假杨戬闻言,直接撞进门,孙悟空见了,现出本相道:“你和何路毛神?胆敢冒充显圣郎君?” 假杨戬怎会容孙悟空多言,举起三尖两刃神锋,劈脸就砍。 孙悟空使个身法,让过神锋,掣出那绣花针儿,幌一幌,碗来粗细,赶到前,对面相还,抖了抖身子,将毫毛变成的蚊子收到身上。 孙悟空道:“真的杨戬去了何处?早早交待,免你一顿打。” 假杨戬抵死不认,道:“何来真假?我便是杨戬,杨戬便是我,妖猴你目无法纪,扰乱蟠桃会,偷食丹药,本圣奉命拿你归案。” 两个嚷嚷闹闹,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孙悟空担忧花果山众猴,一心往花果山而去,复打到花果山,慌得那四大天王等众提防愈紧。这康、张太尉等迎着真君,合心努力,把那美猴王围绕不题,孙悟空丝毫不放在眼中。 …… 话表大力鬼王既调了杨戬与六兄弟提兵擒魔去后,却上界回奏。 玉帝与观音菩萨、王母并众仙卿,正在灵霄殿讲话,道:“既是二郎已去赴战,这一日还不见回报。” 王母娘娘本有心举荐天蓬元帅,毕竟天蓬元帅也是自己扶植上来的,多少算在自己人,没想到被观音菩萨抢了先,此时闻问,也不答话,暗中对卷帘大将使了个眼色。 卷帘大将站在珠帘之后,心中微微一叹,悄悄退了出去。 观音菩萨合掌道:“贫僧请陛下同道祖出南天门外,亲去看看虚实如何?” 玉帝道:“言之有理。”即摆驾,同道祖、观音、王母与众仙卿至南天门。 早有些天丁、力士在门口迎接。开门遥观,只见众天丁布罗网,围住四面;李天王与哪吒,擎照妖镜,立在空中;真君把大圣围绕中间,纷纷赌斗。 菩萨思及释迦摩尼佛的安排,开口对太老君说:“贫僧所举二郎神如何?” 太上老君瞧出此杨戬是假,菩萨荐举二郎神,想来一是讨好玉帝,二来方便桃代李僵,佛门好插手此事,也不去点破菩萨,道:“果然有几分神通,已把那大圣围困,只是未得擒拿。” 菩萨道:“我如今助杨戬一功,绝对能拿住他。” 太上老君道:“菩萨将用什么兵器?怎么助他?” 菩萨有心试探,道:“我将那净瓶杨柳抛下去,打那猴头;即不能打死,也打个一跌,教二郎小圣好去拿他。” 太上老君心道,孙悟空对我还有用处,如果不小心让你打死,岂不坏了我打算,道:“你这瓶是个瓷器,准打着他便好,如打不着他的头,或撞着他的铁棒,却不打碎了?你且莫动手,等我老君助他一功。” 菩萨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兵器?” 太上老君知道,菩萨此举,意在让孙悟空与道门彻底决裂,如此才能渡入佛门,自己得了金蝉子好处,五行灵根的秘密,已经无关紧要,只要孙悟空达成自己最后的目的,入了何门,进了何教,已经无关紧要,道:“有,有,有。”捋起衣袖,左膊上取下一个圈子,说道:“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早晚最可防身。等我丢下去打他一下。” 太上老君有诸多法宝,偏偏取了这一件,就是要警醒观世音菩萨,佛门是我化胡为佛而成,你们休要乱了规矩,在我面前你们最好收敛一些,少玩花样。 观世音菩萨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太上老君话中之意。 太上老君将宝贝自天门上往下一掼,滴溜溜,径落花果山营盘里,可可的着猴王头上一下。猴王只顾苦战七圣,却不知天上坠下这兵器,打中了天灵,立不稳脚,跌了一跤,爬将起来就跑,被杨戬的细犬赶上,照腿肚子上一口,又扯了一跌。 孙悟空睡倒在地,骂道:“你不去妨主人,却来咬老孙!”急翻身爬不起来,被七圣一拥按住,假杨戬听到妨主二字,看了孙悟空一眼,即将绳索捆绑,使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 那太上老君收了金钢琢,请玉帝同观音、王母、众仙等,俱回灵霄殿。 这下面四大天王与李天王诸神,未瞧见太上老君相助之功,俱收兵拔寨,近前向小圣贺喜,都道:“此小圣之功也!” 杨戬道:“此乃天尊洪福,众神威权,我何功之有?” 康、张、姚、李怕露破绽道:“兄长不必多叙,且押这厮去上界见玉帝,请旨发落去也。”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贤弟,汝等未受天箓,不得面见玉帝。教天甲神兵押着,我同天王等上界回旨。你们帅众在此搜山,搜净之后,一把火将花果山烧干净,随后回灌口。待我请了赏,讨了功,回来同乐。” 四太尉、二将军依言领诺。 这杨戬与众即驾云头,唱凯歌,得胜朝天。不多时,到通明殿外。天师启奏道:“四大天王等众已捉了妖猴齐天大圣了,来此听宣。” 玉帝见太上老君都出手暗算了徒弟,自己又何必顾忌,杀了孙悟空,对自己百利无害,五灵根的事情,让太上道祖去跟元始天尊、灵宝天尊解释,当下传旨,即命大力鬼王与天丁等众,押至斩妖台,将这厮碎剁其尸。 第68章 孙悟空受刑 玉皇大帝虽说让斩碎孙悟空,哪敢动真格的,自己不过分封孙悟空一个弼马温,便惹得太上老君动了怒,暗地里让双童下凡,怂恿孙悟空称了齐天大圣,如果真杀了孙悟空,那自己距离死亡也不过半步之遥。 玉皇大帝下完指令,瞧了王母娘娘,心中也颇为诧异,为何一向慈悲为怀的观音菩萨未为孙悟空求情,佛门要夺得五灵根,此时不失为良机,孙悟空在道门连连受挫,施以恩惠,不难笼络。 观音菩萨自有她的打算,她不求情,一来料定孙悟空死不了,此时求情效果微小;二来太上道祖方才已警告自己,自己再横加干涉,必然结怨;三来,释迦摩尼佛对以收服孙悟空早有打算,自己横加干涉反而不妙。 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各怀心思,微笑看孙悟空被押走。 孙悟空边走边骂道:“玉帝老二,老孙受了仙箓,封了齐天大圣,是仙不是妖,如何送老孙去斩妖台?即便要杀,也是诛仙台才对!” 众仙闻言,一个个交头接耳,权当看笑话。 玉帝闻得孙悟空咒骂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太上老君,太上老君含笑旁观。 孙悟空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下,绑在降妖柱上,骂得越发的凶了,道:“老孙乃齐天大圣孙悟空,与天并肩,如何贬我至斩妖台?玉帝老二,你站出来,与老孙理论理论。” 通明殿正对斩妖台,斩妖台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玉帝只作不闻,让大力鬼王动刑。 大力鬼王令旗一挥,十万天兵天将奉命而出,不管孙悟空咒骂,轮番上前,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 十万刀剑,砍出一路火花。 大力鬼王得了玉皇大帝暗示,用的多是不成气候的兵器,不敢用一件太上道祖亲身炼制的兵器,砍断了无数刀剑,卷了无数斧口,累到了一堆堆天兵,孙悟空依然毫发无伤。 孙悟空一脸怒意,道:“乖外孙们儿,用点力,别只给你外公挠痒痒。” 太上老君见孙悟空毫发无伤,微微点头,颇为满意,先天灵明石猴之体,再加上特地为孙悟空炼制的五葫芦丹药,想要杀死他的确难,何况玉帝处处留手。 见刀剑不能伤孙悟空,南斗星君命令火部众神,放火煨烧,孙悟空本就是金灵根,真金不怕火炼,任那火马、火狐、火鸟、火龙一只只冲向孙悟空,都不能烧着点燃,毫毛都不曾烧掉一根。 连番鏖战,兴许折腾得累了,孙悟空昏昏欲睡,许久之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玉帝瞧得孙悟空的模样,颇感无奈,又命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无数的雷霆降落下来,雷鸣之声久久不停,孙悟空兀自越发不能伤损一毫。 那大力鬼王与众仙难伤孙悟空分毫,上前启奏道:“万岁,这大圣不知是何处学得这护身之法,臣等用刀砍斧剁,雷打火烧,一毫不能伤损,却如之何?” 玉帝闻言,道:“这厮这等,这等……如何处治?” 王母娘娘道:“灵魂海眼煅烧孙悟空灵魂,灵魂化成灰烬,一具行尸走肉不足为惧。” 太白金星上前回禀道:“回娘娘,孙悟空自上天来,灵魂不曾祭献灵魂海眼。” 王母娘娘不悦道:“凡是上天之仙,受了仙箓,必然抽取灵魂,祭献灵魂海眼,孙悟空如何能免?” 太白金星心中直翻白眼,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孙悟空可是太上道祖的弟子,谁敢让他祭献灵魂?何况,以这猴子的性子,怎会甘愿祭献灵魂? 玉帝见太白金星不敢答话,插言道:“就无其他法子除此妖猴吗?”王母娘娘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纠缠。 玉帝环视了众仙,一个个不敢说话。 太上老君见时机已到,即奏道:“那猴吃了蟠桃,饮了御酒,又盗了仙丹。我那五壶丹,有生有熟,被他都吃在肚里,运用三昧火,锻成一块,所以浑做金钢之躯,急不能伤。不若与老道领去,放在八卦炉中,以文武火锻炼。炼出我的丹来,他身自为灰烬矣。” 观音菩萨闻言,抬起头看了太上老君一眼,若有所思。 玉帝闻言,心中暗忖,太上道祖到底是何居心?当真要灭掉孙悟空不成?五灵根之事又将如何处置?还是说五灵根活死都能用? 不过太上老君要孙悟空,玉帝岂能不卖个面子,道:“如此,有劳道祖,六丁六甲押下孙悟空。” 六丁、六甲将孙悟空从斩妖台上解下,因为孙悟空被锁了琵琶骨,法术皆不能用,口中骂骂咧咧,道:“老倌,老孙不过吃了级几葫芦丹药,何必这般小气,要置我死地。” 太上老君也不答话,手中捆仙绳飞出,将孙悟空捆得严严实实,架起云,往兜率宫而去。 通明殿之下,白玉石阶之末,假杨戬等候在前,一身戎装,神锋斜跨,凌云傲气,倒有一副好皮囊,见老君出门,微微颔首,也不上前搭话。 孙悟空瞧见杨戬,大骂道:“你是何方妖孽?为何冒充杨二郎?” 假杨戬瞧见孙悟空被锁琵琶骨的可怜样,冷笑道:“你才是妖,我是仙。将死之妖,自顾不暇,何苦多管闲事。” 孙悟空本就在意仙妖之别,闻得假杨戬之言,越发的怒了,骂了更加凶狠。 太上老君深望了假杨戬一眼,随后哈哈一笑,跨上青牛,拖上孙悟空往兜率宫而去。 那太上老君到兜率宫,将孙悟空解去绳索,放了穿琵琶骨之器,推入八卦炉中,命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火扇起锻炼。 按下兜率宫之事不提,玉皇大帝在通明殿下,也不返回凌霄宝殿,让太白金星宣杨戬二郎神上前受赏。 假杨戬闻宣,吞下一颗丹药,丹药下肚之时,杨戬竖目之中闪过一缕凶芒,手拖神锋一步步走上石阶,眼中闪过杀意滚滚,玉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69章 刺杀 白玉石阶之上,走来一战甲神将,仪表清秀,相貌堂堂,双目炯炯有神,手执三尖两刃枪,目视前方,似乎任何事情都阻碍不了他前进步伐,正是新立功的假杨戬。 众仙瞧得杨戬,都微微颔首,纷纷称赞不已,一赞玉帝外甥不同凡响,二赞观音举荐之人神勇。 玉帝、观音菩萨闻言脸上甚是欢喜,王母娘娘却面无表情。 增长天王见杨戬走上白玉石阶,悄声道:“杨戬如何能带兵器过南天门?” 持国天王道:“杨戬刚立了大功,乃是当红的神仙,谁敢不识抬举让他交兵器,再说,他乃玉帝外甥,哪有外甥谋害舅舅的。” “这却难说,三太子还想杀了自己生身父亲呢。”增长天王回道。 李天王似乎无意的朝四大天王这边瞟了一眼,增长天王回以冷笑。 多闻天王轻声提醒道:“禁声,休要多言,免得惹祸上身。”增长天王便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假杨戬到了通明殿之下,躬身道:“外甥杨戬见过舅舅。” 玉帝、王母娘娘一脸的诧异,杨戬一向心高气傲,不认天上的亲戚,自碧霞元君被困桃山之下,便不曾喊过一声“舅舅”,即便玉帝赦免碧霞元君之罪,官封杨二郎、杨莲,也不见丝毫答谢,如今为何一改作风,规规矩矩的叫了声“舅舅”,这倒让玉帝受宠若惊。 玉帝久居上位者,大风大浪见过无数,稍微错愕,便转为欢喜,走上前去搀扶杨戬,道:“戬儿无需多礼,快快起来,你母亲……” “陛下,小心!”四大天王喊道。 “天尊,当心!”观音菩萨叫道。 只见假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神锋向上撩拨,直取玉帝项上人头,道:“昏君,受死吧!” 刺杀发生在一瞬之间,如此的距离,足够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玉帝。 假杨戬脑海之中没想任何事情,平静无波,杀戮是唯一的念头。 神锋划过,血光四溅,一颗脑袋骨碌碌滚到一侧,双眼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假杨戬也是这般表情,不曾想玉帝这般易刺杀。 观音菩萨最先反应过来,口念佛号,将假杨戬钉在原地,四大天王、李天王。哪吒一拥而上,刀剑齐出。 太白金星见玉帝这般模样,吓得脸色苍白,忙扑将上去,看着玉帝头颅,不知道该如何作为,吓得手足无措。 假杨戬仰天大笑,脱开观音菩萨禁制,高声道:“天地自此乱,日月从今暗!杀!杀!!杀!!!” 三声喊杀,惊得天兵个个手软,王母娘娘镇定自若地看着假杨戬,轻声道道:“杀得好。” 假杨戬大喝三声杀,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旋舞神锋,将一众神将格挡开来。 王母娘娘冷冷瞧了一眼玉帝尸骸,道:“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摆开天罗地网,诛杀杨戬!” “是!”十万天兵齐声应道,一片片黄风流转,一道道紫云飞舞,不过眨眼的工夫,三十架天罗地网设下,将通明殿围得水泄不通,飞鸟难进。 王母娘娘立在通明殿前,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沉稳冷静,井井有条。 三十六架天网布下之后,王母娘娘见四大天王与托塔李天王互相制肘,一时难于拿下杨戬,继续道:“四大天王迎敌,李天王父子压阵。” “遵懿旨!”托塔李王、三太子闻言撤离到一边。 四大天王合作千百年,默契异常,听令之后,分守四边。 西方广目天王,一身红色战甲,身上赤龙飞出,缠向假杨戬,假杨戬挥舞神锋,当头斩下,眼见赤龙要身首异处,广目天王道一声“小”,赤龙缩小入蚯蚓大小,杨戬神锋砍了个空。 赤龙飞腾之时,北方多闻天王肩上卧神银鼠,尖牙利口,咬向假杨戬脖颈,假杨戬三尖两刃枪刚刚斩下,尚不及回防,眼见要落银鼠之中,忽闻一声犬吠,哮天犬冲云雾之中冲出,咬住银鼠的尾巴,一扯甩开,一犬一鼠撕咬在一起。 南方增长天王手持宝剑,正面交锋,假杨戬挥舞神锋挡住,广目天王的赤龙化做手指粗细的长龙,想借机绕上假杨戬,假杨戬用力将增长天王退开,神锋反挥,将赤龙拍进云海之中,不明去向。 压阵的持国天王见此,手中琵琶拨响,声音嘈杂难听,随着持国天王的拨动,一道道音波如同利刃。 “何足道哉!”假杨戬万丈身高瞬间缩小,化作一口巨钟,只闻“咚——”地一声,声音盖过持国天王的琵琶声,声波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头,击起的声波以巨钟为中心散开,将琵琶的声波彻底摧垮。 持国天王没料到反击如此猛烈,不及应对,一身黄金甲胄破碎飞散,七窍流血,无再战之力。 “大哥!”增长天王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猛攻,多闻天王手持宝幡,寻找良机出手,广目天王召回赤龙,赤龙化作百丈巨龙再次冲向假杨戬,假杨戬挥舞神锋轻松应对。 王母娘娘看了菩萨一眼,见菩萨毫无出手之态,道:“菩萨,你推荐逆臣杨戬降服妖猴,可有人选降服此圣?” 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闻言,都颇感意外,我等武将尚且在此,调遣便是,何必征询菩萨意见。 菩萨正在对玉帝施展回生之术,闻言停下手来,道:“小圣乃贫僧举荐,当有贫僧来降服。” 王母娘娘道:“如此,有劳菩萨了。”说完此话,便不再搭腔,意思是,你可以出手了。 惠岸行者恼怒王母娘娘的态度,道:“小徒请求出战。” 哪吒也出列道:“末将愿与兄长同战。” 菩萨道:“此将并非二郎显圣真君,以你兄弟二人之能,不能降服。”菩萨此言一出,众仙惊诧。 菩萨越众而出,脚下生出祥云,缓缓升上半空,道:“妖魔,还不臣服?!更待何时?” 第70章 阴谋 (感谢 代价的货物, deeer,, 爱书人,小宝, 瓦斯大灯泡的支持,谢谢你们,我会继续努力的) 四大天王与杨戬往来十数回合,已感不支,正准备抽身败退,见菩萨乘云而来,虚晃一招,借机抽身离开。 假杨戬冷笑一声,不去追赶,看着菩萨道:“臣服?天地之前,众生平等,没有君,没有臣,何来臣服之说?” 菩萨道:“玉帝为君,尔等为臣,还不显出真身,叩首认错,念在你本来面目,保你性命。” 假杨戬见菩萨识破自己,调转身子,往远处飞去。 菩萨道:“既来之则安之,留下来!”菩萨也不追赶,随手一挥,一道天网落下,将假杨戬困住。 假杨戬挥动神锋,破开天网,尚未来得及逃跑,却被第二道天网落下,如此反复,落下一道天网割开一道,一路冲杀过去,眼见三十六道天网不保。 王母娘娘眉头皱起,心道,菩萨根本不曾尽力,似乎有意破坏天兵布阵,这是何意? 眼看只剩最后他一道天网,菩萨突然道:“崇恩圣帝,还不受降!” 假杨戬闻言一惊,一个踉跄,差一点从高空丢落,众仙闻言,都惊呼出声。纵是王母娘娘也脸色骤变,眼前的杨戬,真是五老之一的崇恩圣帝? 假杨戬稍加停顿,速度提快数倍,穿云远去,没走多久,王母娘娘甚至来不及下令追击,只见假杨戬按原路退回,颇显狼狈。 众仙正不明所以,忽闻一声狮吼,一只九头狮子冲出云霞,咬向假杨戬,神锋横挡,挡住九头狮子的利爪,道:“孽畜,凭你也想伤我?” 假杨戬正与九头狮子交战,天空之中瑞彩千条,豪光无数,太乙天尊端坐九色莲花座上,露出真容,道:“崇恩圣帝,我来了。” 太乙天尊一句”崇恩圣帝“,无疑坐实了假杨戬身份,众仙家脸上疑惑远多于震惊。 假杨戬闻言,似乎是怕了,转身远遁,太乙天尊哪容他走脱,手中丢下一个锁链,将崇恩圣帝琵琶骨穿了,让他动弹不得,从云上栽了下来。 旁边跑过来两员神将,将崇恩圣帝押住,等候太乙天尊发落。 崇恩圣帝被穿了琵琶骨之后,显出了原形,丰神俊朗,颇具帝王之相的外貌,正是崇恩圣帝!众仙看清崇恩圣帝的相貌,惊得不敢说话,一个个偷眼看玉帝的尸骸。 太乙天尊在通明殿前落下,对玉帝的尸首道:“逆臣我已拿住,听候陛下处置。”太乙天尊曾是六御,职位稍逊玉帝,如此虽被罢黜,也不行君臣之礼。 玉帝在外的头颅突然飞到尸首上,左右扭动了一下,转正头颅,道:“多谢太乙相助,荣耀之至,荣耀之至。”崇恩圣帝见玉帝站了起来,眼中凶狠之色毕露无遗,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猛虎。 太乙天尊笑道:“天尊身为四御之首,怎可装死避难,身边神将无数,尽可拿下便是。” 玉帝浑不在意道:“生命只有一次,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颜面断送了只有一次的生命。”玉帝走到崇恩圣帝跟前,道:“太乙,崇恩被锁在了幽冥界背阴山万骨窟之中,如何会假扮杨戬刺杀以我?” 太乙天尊道:“崇恩圣帝凡心思尘,与青丘之国圣狐相恋,并准备在东极岛举办婚宴,昭告天下,我奉陛下之命前往捉拿,随后锁在幽冥界背阴山万骨窟之中,本来一切无事,十天前崇恩圣帝踪影全无,我命东极妙岩宫众人寻找,一直未果,却不曾假冒了显圣真君,前来谋刺天尊。” 玉帝道:“崇恩,你违反天条,本就有罪,如何还不知悔改,谋刺以我?” 崇恩圣帝脸上出现痛苦的挣扎,痛声道:“如果爱一个是罪,我早已罪不可赦,我……”崇恩圣帝恢复狠厉之色,道:“何必再怕多一条罪孽,灭了天,毁了地,我来称王!” 玉帝看在眼里,也不去理会逆天豪言,对太乙天尊道:“崇恩性情不似以往,这是为何?” 太乙天尊看了观音菩萨一眼,道:“这事我就不甚了解了,待我回去仔细查查。” 玉帝似乎疲倦了,道:“也罢,依旧押下去锁在万骨窟吧,查清楚回禀便是。”太乙天尊颔首,当即告辞,九色莲台缓缓升起,两员神将压住崇恩圣帝跟在身后,架起云远去。 等出了南天门,随在身侧的九头狮子道:“主人,如何不告知是佛门劫走了崇恩圣帝?这十天,崇恩圣帝定是在佛门无疑,由此推断,这次暗杀,必定也是佛门安排的。” 太乙天尊笑道:“佛道两派之争,如今愈演愈烈,我们独善其身就好,何必干涉?由得他们去争,由得他们去闹。元圣儿,这天要变了,牵涉其中,逃得过还好,逃不过粉身碎骨,死路一条。上次变天六御变四御,这次变天,只怕四御要变二御了。” 九头元灵闻言低声嘶吼,隐约有些不满,太乙天尊轻拍九头狮子,道:“元圣儿无须为我不平,位居六御,整日担惊受怕,不如自在逍遥天地之间。你说是吗?释迦摩尼。”最后一句话,问得是崇恩圣帝。 崇恩圣帝被离开通明殿之后,一直低垂头,不说话,此时突然抬起头,叹息了一声,道:“天尊道法自然,本佛要不能及,在天尊面前,倒是我卖弄了。” 太乙天尊也不接话,道:“释迦摩尼,奉劝你早日放杨戬归去灌江口,杨戬与三清关系匪浅,惹怒了三清,不顾誓约,一千万个佛门也不够看。” 崇恩圣帝看着太乙天尊道:“杨戬我自会放他离去。天尊为何不当场点破本佛?以天宫之能耐,要留下我这丝神识轻而易举。惹怒三清出手,本佛必定涅槃。” 太乙天尊道:“你正真的敌人不是天宫,天宫又何必干涉?玉帝装死避难,不是斗不过你,而是不想与你斗,道法讲究随其自然,你之罪孽,自有人来收。” 崇恩圣帝沉吟了一会,想不起来自己正真的敌人是谁。 少时,众人到了幽冥界,太乙天尊道:“我很好奇,崇恩圣帝体内的那颗奇异丹药是什么?可否告知?” 崇恩圣帝道:“磨灭灵魂的涤灵丹,崇恩圣帝同属五老,实力却远胜本佛,虽然被你重伤,以本佛之能,也难彻底消掉他的灵魂,只能借助丹药之力。” 太乙天尊道:“如此,倒也想得清楚,好了,你是要跟我回万骨窟还是离开?”太乙天尊在背阴山停下。 崇恩圣帝脸上错愕,道:“你要放我离开?”释迦摩尼一点神识控制崇恩圣帝,被太乙天尊制服以后,一直思量如何逃脱,转了无数个心思,都不敢妄动,怕太乙天尊一怒之下灭了自己神识。 太乙天尊道:“不想离开的话,就连同崇恩圣帝一起镇压在万骨窟,我相信,这一次,谁也别想逃出万骨窟,镇压千百万年也未尝不可。” 崇恩圣帝闻言,不再犹疑道:“多谢,今日之恩本佛记下了。”话说完,自泥丸宫飞出一尊佛影,正是释迦摩尼,合十道谢,化作一道金光远去。 太乙天尊笑道:“我不杀你,是不想沾因果,自有想杀你之人,这一缕神识,你是存不了的。”轻拍九头狮子往万骨窟而去。 “妖魔作恶,尚有神佛降服,神佛为恶,谁来管?众生之难,众生之难啊!” 昏暗幽冥界,传来太乙天尊的叹息之声,飘飘渺渺,悲悯慈怀。 第71章 琉璃盏 (金蝉子开始收网了) 太乙天尊押送崇恩圣帝离开,王母娘娘叫过红衣仙女,红衣仙女手托玉盘,盘内放有琉璃盏,盏内盛满仙酿。 王母娘娘持起琉璃盏,道:“万事已休,幸好玉帝无事,这一盏桃花仙酿,乃是采上品仙桃花瓣酿造而成,三千年来就得两盏,玉帝喝一盏压压惊。” 玉帝见王母娘娘亲手相敬,当众仙的面也不好推辞,接过琉璃盏,道:“有劳娘娘费心了。” 花香沁鼻,举杯将饮,忽闻一声大喝道:“陛下不可!”卷帘大将驾云冲上前去,将琉璃盏碰碎在地。 琉璃盏碎,白玉石板腐蚀下一个巨大的洞,剧毒! 玉帝一日之内,遭遇两次暗杀,怒火升腾,怒指卷帘大将,道:“卷帘大将,你打碎王母娘娘琉璃盏,该当何罪?” 王母娘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卷帘大将,这是为什么?你不是愿为我血染苍穹吗?你明知酒盏之内是剧毒之物,玉帝饮下,必然魂飞魄散,你为何要阻止? 卷帘大将跪在白玉石阶上,道:“末将打碎娘娘琉璃盏,罪该万死,请玉帝责罚。” 王母娘娘愈发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递酒的是我,如何受罚的卷帘将? 玉帝道:“卷帘大将打碎王母娘娘挚爱的琉璃盏,此罪难饶,大力鬼王取荆棘鞭,南天门外,打卷帘将八百鞭,贬下凡间去,从此之后,每七日一次,将飞剑来洞穿他胸胁一百二十下。” 卷帘大将新受仙箓,与众仙不熟,有无什么背景,故而没任何人为之求情。 太白金星立在一侧,暗中叹息,玉帝此举,是想让王母娘娘看着自己爱过的人一天天生不如死,虽说是开恩,却比死更残忍。 玉帝安排完这些,谢过王母娘娘桃花仙酿,散了众仙,架起云往广寒宫而去,似乎完全看不出王母娘娘要毒死自己。 王母娘娘看着白玉石上的毒洞,想不明白玉帝这么做的缘由,脑中一片混乱,袖中粉拳握紧,看了眼卷帘大将,终是一句话不说,带领众女仙返回瑶池。 卷帘大将自始至终未看王母娘娘一眼,见王母娘娘离开,似乎是如释重负,也不去反抗,任由大力鬼王捆绑。 大力鬼王将卷帘大将押住,在南天门外,打了八百鞭子,荆棘鞭上全是倒刺,卷帘大将一声不吭,硬生生受了这八百下鞭刑,只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打毕之后,大力鬼王将卷帘大将从南天门丢了下去。 沙净刚被丢下去,立在南天门外的金蝉子卷起一阵风,将沙净卷住,游游荡荡,往下界落去。大力鬼王带领一队天兵,紧随其后,看沙净最后飘向何处,好在日后行刑。 金蝉子道:“你这么做,当真不后悔?” 沙净轻声道:“后悔,后悔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金蝉子,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金蝉子道:“逆天改命,必然不忘。” 沙净点头,道:“你交代的事情,我自会达成。” 金蝉子道:“有劳。”二人不再说话,金蝉子卷住沙净,到了流沙河上空,金蝉子放开沙净,道:“此处乃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以你土灵根之能,自然不惧,好生等我消息,只待四十九年之后,必然给你逆天改命的机会。” 沙净道:“我信你。” 金蝉子道:“必不辜负。” 沙净道:“去天边,有个凡人女子,名为湘鸢,希望你代为照顾。”金蝉子点头。 大力鬼王跟随道此处,见沙净沉下了流沙河,回天宫复命不提。 却说金蝉子安排好沙净,返回天宫,往天边而去,果然看见一凡人女子立在云海,金蝉子大为诧异,刚要上前搭话,却听一阵风声,金蝉子立在云海之上观望。 浅黄衣裳,绾起青丝,额头黄花如新,正是湘鸢,她俏然立在云海之上。 那风声,却是一个神将急速赶来,看见湘鸢,猛地立住,似是不敢相信,一个凡人怎么上了天宫。 湘鸢站在那里,不动,静静地看着神将,恍如隔世,她以为她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拥抱,倾述离开他的思念,神将冷漠疏远的眼神,让她害怕,明明那个人,熟悉的眉眼,却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小张太子警惕地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落下云头,将湘鸢拉到僻静的地方,问道:“湘儿,你怎会在天宫?你凡人之躯怎么能上天宫?有没有被神将发现?私上天宫可是死罪!你如何认识卷帘大将的?他怎会帮你传递信息?” 小张太子乃大圣国师王菩萨亲传弟子,随菩萨在南赡部洲盱眙山,故而卷帘大将与湘鸢在天宫找了半年未曾找到,此次上天参加王母娘娘蟠桃盛会,遇上卷帘大将,卷帘大将告知自己,有人求见,没想看是湘鸢。 湘鸢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痛,她轻声回道:“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曾被神将发现过。这些年,你可还好?” 小张太子长舒一口气,道:“不被发现就好,随师父修行,求长生之路,都还好,你……上天宫做什么?” 两个相爱过的人相遇,两个陌生人的寒暄,拉开一条越不过的鸿沟,本想说一句找你,话到口边,却成了“左右无事,上天宫逛逛。你求得了长生?” 小张太子摇头,道:“长生岂是那么容易求到的,早些回去吧,天宫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 凡人么?小张太子疏离的语气,让湘鸢说不出的难受,微微摇头,道:“等逛累了,我就回去。” 小张太子点头,道:“嗯,我先走了,师父等我一起返回南瞻部洲。” 湘鸢问道:“返回南瞻部洲?你不在天上?” 小张太子道:“不在,我在南赡部洲盱眙山修行。好了,我先走了。” 湘鸢看小张太子驾云离去,心中一片迷茫,很想叫住他,问一句,长生真的那么重要吗? 金蝉子走出云海,道:“你是湘鸢?” 湘鸢转身,道:“我愿以我一切,换你一块肉。” 第72章 交易 金蝉子道:“你只是个凡人。”言下之意,你一个凡人,有什么值得我用长生不老的肉来换的东西。 湘鸢道:“正因为我是个凡人,所以我能去到你们神去不了的地方,比如……”湘鸢看着金蝉子的眼睛,道:“灵魂海眼。” 很可惜,听到灵魂海眼四个字,金蝉子眼神无任何变化。 金蝉子道:“我入佛门,参佛理,修佛性,并不为天宫所辖制,我的灵魂并未被抽取祭献灵魂海眼,我还是自由的,不需要盗取灵魂来获取自由。” 湘鸢道:“我知道你不需要,你的计划之中,有一个必须需要,不是吗?” 金蝉子沉默了一下,道:“我应该杀了你,还是与你交易?我以为我瞒过了所有神佛,没想到连个凡人都没骗过。” 湘鸢道:“我一个凡人,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要想在天宫苟活下去,就必须比神懂得更多,有足够让我存活下去的筹码。你杀了我,不过剔除了你计划泄露的隐患,却失去了让计划更圆满的机会,毕竟,天宫之内,凡人可就我一个。我相信,你们权衡轻重。” 金蝉子道:“凡人啊,你太低估了天宫,你也说了,你能去到神去不了的地方,只是去到……” 湘鸢淡淡说道:“沙净的灵魂是完整的。” 金蝉子一惊,道:“是你偷出来的?” 湘鸢道:“这件事情并不难,进入灵魂海眼,找到沙净被祭献的灵魂,带出来即可。沙净要执行你的计划,就必须要有完整的灵魂,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圆满了计划的第一步。” 金蝉子道:“你很可怕。” 湘鸢道:“我只是个凡人。” 金蝉子思考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答应你,给你一块肉,作为报酬你帮我偷取天蓬元帅的灵魂……不过,你要我的肉干嘛?” 湘鸢道:“太子放弃储君之位,抛弃我只为了长生,我愿意用成全他的长生,来成全我的爱情,我的肉恰好能做到。” 金蝉子这次彻底惊讶了,道:“你如何知道此事的?我本以为,这世间除我以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湘鸢道:“你不必试探我,既然要和你合作,自然要坦诚,我知道此事很简单,我去到过灵魂海眼,查看过兜率宫看炉童子的灵魂,通过他的眼睛,我看他你把心头血滴进白玉瓶中。你离开后,小童意图盗取白玉瓶,可惜,太上道祖来到丹房,拿起白玉瓶闻了一下,说了两个字,从口型判断应该是‘长生’,将小童丢入丹炉,随后匆忙驾云离去。” 湘鸢看出金蝉子不相信,道:“我曾是流沙国一等一的杀手的,会唇语似乎并不知道惊讶,不是吗?” 金蝉子惊讶不再是湘鸢懂得多少,他未曾想到,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竟然是个杀手,道:“灵魂海泉的灵魂与神仙本体的灵魂相通?透过灵魂海泉的灵魂,能看到灵魂本体经历的事情?本体能够察觉灵魂海眼的事情吗?” 湘鸢摇头,道:“我试过灵魂海泉其他的灵魂,再找不到第二个,能窥探本体的。灵魂海眼的灵魂都处在休眠状态,本体无法察觉,我只所以查看看炉童子的灵魂,是因为他突然醒了过来。” 金蝉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湘鸢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惜,太上道祖设个局毫无意义,他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泄露你三滴血蕴藏长生的秘密。” 金蝉子道:“好,我答应你,给你一块肉,不过,额外加一个条件。” 湘鸢微微一笑,道:“我刚好也要加一个条件。” 金蝉子道:“你似乎很确定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湘鸢道:“你必须答应,因为我的附加条件对你而言,只有利处,没有害处,而你的附加条件,显然要比进入灵魂海眼更难,对吗?” 金蝉子道:“你很可怕。” 湘鸢道:“很庆幸,我们是队友。” 金蝉子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湘鸢道:“带上我,一起逆天改命!” 金蝉子摇头,道:“不可能,你只是个凡人,根本承受不了……” 湘鸢打断金蝉子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怎么融入你的计划,以何种姿态到达目的地,只要计划完成以后,记得找到我,一起回来。” 金蝉子道:“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湘鸢道:“我现在修仙,已经来不及了,只有逆天改命,才能与太子并肩。” 金蝉子道:“你吃下我的肉,就能长生,要我的肉,不正是为的这个吗?” 湘鸢道:“长生不是永生,不是吗?何况,肉是给太子的,并非我。”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好,我带上你,但必须和你说一下风险,我们只有五百年的时间,计划开始以后,你会忘掉自己,五百年之内,如果你修为达不到回来的要求,或者我们找不到你,你将永远回不来。” 湘鸢道:“不用担心我,我敢去,就敢回来。说说你额外附加的条件。” 金蝉子道:“进入时间转轮,让天宫时间在四十九天之后,让天宫的辰时炸裂。” 湘鸢道:“时间爆炸?这怎么可能?何况,我根本不知道时间转轮在什么地方?我在天宫半年,三十三天我都打探熟悉了,从未听说过时间转轮。” 金蝉子道:“三清尚且不知道时间城所在,天宫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时间城就在灵魂海眼最深处,你进入时间之城后,找到时间之城城主,他自然有办法让时间炸裂。” 湘鸢道:“他凭什么帮我?” 金蝉子道:“那是你的事情。” 湘鸢道:“你的条件太过苛刻,我完全可以拒绝。” 金蝉子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你本就不在我计划之中,没有你,我也能顺利完成任务,虽说不那么完美,但也足够了。你的加入,必须带来额外的利益。” 湘鸢道:“成交,四十九天之后,等我消息。” 金蝉子取出一把匕首,撩起衣袖,在手臂割下一块肉,用法术包裹住,使其不滴血,道:“你的酬劳。” 湘鸢接过,道:“你不怕我取了酬劳不办事?” 金蝉子:“我们都很忙,没时间去猜疑队友,不是吗?” 金蝉子御风准备离开,临行前,道:“不妨准备一些法宝,或许能用上。” 看来,还需再见小张太子一次。 第73章 诛灭道祖杀过去 (接下来两章会填很多坑) 金蝉子离别湘鸢,驾起祥云,往三十三天兜率宫而去,到了门口按下云头。 守门童子瞧见金蝉子,也不带金蝉子说话,道:“佛子,师父让你直接往丹房去,无需通报。” 金蝉子道:“叨扰。”寻得路径,往丹房而去,只见八卦炉立在当中,熊熊火焰将炉子吞没。 八卦炉自成空间,里面巨大无比,能容山川河流,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各具作用,不同的方位炼制不同的丹药,现如今八个方位都已运转,煅炼孙悟空也有半日,直烧得孙悟空东躲西藏,慌慌张张。 乾位天火落下,无迹可寻,砸得孙悟空晕晕沉沉,孙悟空不敢久待,往坤位飞去。 孙悟空刚要落脚,“嘭——”地一声,一股地火夹杂岩浆喷射而出,只将孙悟空带到八卦炉顶端才定下来,孙悟空大骂一句“老倌欺我。”踩起筋斗云,往震位飞去。 震位雷霆阵阵,孙悟空本不惧他,未待多久,雷霆之中夹杂烈火袭来,此火不是天火,不是地火,不是涌泉穴下烧起的阴火,而是三昧真火,雷霆勾动三昧真火,孙悟空再不敢久待,驾起筋斗云跑开。 八卦炉边看炉的道人,架火的童子,将三昧真火扇起,火焰均匀舔舐着八卦炉,并不特别煅烧某一个阵位,炉里面孙悟空无休咒骂,丹房众人只做听不见。 金蝉子看够多时,道:“道祖,小僧前来叨扰了。” 太上道祖道:“你比我预想中早到,你是信不过老道,还是怕孙悟空跑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在天宫,有时候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太上道祖扇动芭蕉扇,火势顿时凶猛,孙悟空刚要在坎位落下,坎位的水突然沸腾起来,升腾的蒸汽,烫得孙悟空呲牙咧嘴,大骂道:“太上老倌,老孙与你无冤无仇,如何这般谋算老孙?” 太上老祖无视孙悟空的咒骂,对金蝉子说道:“孙悟空的石心,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值得你放弃从释迦摩尼哪里偷来的长生之血?” 孙悟空在八卦炉内听到此话,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该死的神仙,老孙宁愿烧成灰烬,也不留下石心,我的身躯,绝对不留在这个肮脏的天宫。” 金蝉子有趣地看了一眼孙悟空,道:“道祖你很早以前就问过这个问题。” 太上道祖道:“你没回答。” 金蝉子道:“恐怕要让道祖失望了,今日小僧也不愿回答。” 太上道祖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将金蝉子笼罩在内,厉声说道:“当真不说?” 太上道祖的气势如龙卷风席卷金蝉子,金蝉子合十站在原地,衣服猎猎作响,神色依旧,道:“当真不说。” 金蝉子这边狂风大作,压力倍增,八卦炉边的小童,却浑然不觉。 太上道祖道:“违逆老道,兴许只有死路可选?” 金蝉子道:“死,也是一条路,不是吗?” 太上道祖道:“老道让你死路也不通行。”龙卷风骤然消失,金蝉子周边的时间被抽离干净,肌肤快速干瘪老去,眉毛染上时间的尘埃,俊秀无比的容颜,干枯在岁月的尽头。 金蝉子老去的不止是容颜,还有声音,他苍老的声音说道:“天若不给路,捅破苍穹闯过去;地若不给路,踏平高山踩过去;海若不给路,分开潮水趟过去;你若不给路……”金蝉子看着太上道祖,哈哈大笑道:“诛灭道祖杀过去。” 孙悟空大笑,喜得在丹炉之内直翻筋斗,道:“杀过去!杀过去!” 太上道祖沉默了一会,一挥芭蕉扇,三昧真火烧得孙悟空直叫唤, 与此同时,将自己与金蝉子身边布下禁制,两人声音传不出分毫,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道:“你是金蝉子?” 金蝉子用苍老的声音说道:“这才是金蝉子。” 太上道祖道:“我应该杀了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金蝉子道:“那时候的我,软弱怕事,佛法不成,身后跟着观世音菩萨才敢出山寻找宿命之中的徒弟,我如同一个玩偶,拿捏在释迦摩尼手中,丝毫无害,杀也可,留也可。” 太上道祖道:“我在洞天之内,不曾杀你,让你离开。” 金蝉子道:“你放我离开,护送碧霞元君回泰山,利用我布下杀局,一来诛杀观世音,二来收我入道门。” 太上道祖道:“我低估了南海观音的实力。” 金蝉子道:“所以,我活着回来了,并以你身边童子下凡灭佛的消息,取信了释迦摩尼,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观音也活着回了南海,虽然受了点伤,死不掉。死不掉,就意味着你们要开始新一轮的较量。” 太上道祖道:“观音菩萨巧妙安排了崇恩圣帝与青丘之国圣狐相恋,触碰玉帝底线,挑起道门的一次内讧,逼得太乙天尊出手,才镇压住崇恩圣帝。” 金蝉子道:“道门这一次并没有吃亏,虽然身为五老的崇恩圣帝被镇压,但是彻底激怒了罗刹国与佛门的仇恨,佛门与罗刹国大战,五百罗汉几乎死了个遍,甚至涅槃了两尊佛和四个菩萨。” 太上道祖道:“佛门的反击,却耐心寻味,释迦摩尼让崇恩圣帝化身杨戬,行刺玉帝。杨戬与元始天尊关系匪浅,扣押杨戬等于玩火**。” 金蝉子道:“我们都知道要杀玉帝并不容易,行刺只是佛门的态度,释迦摩尼只是想告诉三清,他有能力让天宫易主,这一次玩假的,下一次就来真的。至于杨戬,不但没被扣押,反而得了佛门不少好处。” 太上道祖道:“释迦摩尼这步棋,只想恶心玉皇大帝,被自己亲外甥刺杀,那种感觉绝对不会舒服。”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嘛。最主要还是恶心道祖,明知道杨戬是假的,却不能揭穿,就如同喉咙里面飞进去一只死苍蝇,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太上道祖为之气结,道:“你真当我不会杀你?” 第74章 长生之血 (感谢艾泽花火,谢谢你的支持) (感谢瓦斯大灯泡,谢谢你的支持) (感谢*神州狂徒*,谢谢你的支持) 金蝉子自信满满地道:“你不会杀我。” 太上道祖道:“我喜欢你的自信,说说理由。” 金蝉子道:“你借送杨莲入幽冥界学艺,安排我巧遇白骨,我生命挚爱的女人。遇见她之后,我的心门被撬开,记忆的碎片重组,甚至于出卖佛门为代价,换取一颗青色丹药,恢复被释迦摩尼篡改的记忆。恢复记忆的我,对佛门只有恨和怨,和对自由的无比的向往,脱离佛门,已是必然之事。” 太上道祖道:“你脱离佛门与否,与我并无好处。”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想让我挑起内斗,消耗佛门的实力。我是你手中重要的一颗棋子,这颗棋未发挥作用前,你舍不得杀。” 太上道祖道:“你似乎高估了你自己。” 金蝉子摇头,道:“观音现在是男身。” 太上道祖道:“我知道。” 金蝉子道:“在五百年以后,观音会变为女身,原因你很明白。” 太上道祖微微一笑,道:“金蝉子,我突然想杀了你,想和你说声永别。” 太上道祖的话,让金蝉子想起那个凡人女子,金蝉子也以为瞒过了天地,瞒过了神佛,偏偏瞒不过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金蝉子道:“我不过释迦摩尼与道祖手中的棋子,纵然知晓再多,也只是听从摆布。” 太上道祖道:“我们的棋局中,并没你这颗棋子。仔细想来,这一场五灵根棋局中,对弈的不止老道与释迦摩尼,似乎你也执起了棋子,等待致命一杀。” 金蝉子道:“我执起的棋子,只为自由落子。” 太上道祖道:“如今天地任你行,何来不自由?” 金蝉子道:“我最初的梦想只是为了看到秋天。看到秋天之后,我梦想和心爱之人执手老去,在彼此的心间筑一座坟,埋藏最挚爱的人。可惜,我却是五灵根之中的火灵根,被释迦摩尼篡改了记忆,寸步不离带在身边数百年,只为破解虚妄的五灵根之谜。身不自由。游走四周,往来天地,不敢见心中人,心不自由。” 金蝉子看了眼干瘪的手臂,道“真正的自由,要有自由的灵魂,自由的爱情,自由的梦想,自已的一切都属于自己。想到就能去发,相爱就能拥抱。” 太上道祖沉默下来,看向八卦炉,在方寸山之时,他教导孙悟空修心,孙悟空却一次次欺心,看不清心之所想。 太上道祖道:“四十九天之后,等你一个结果。十三滴长生之血,石猴之心你可以取走。” 金蝉子从僧袍之中取出一个白玉瓶,道:“十三滴长生之血都在其中。” 太上道祖接过去,道:“灵力似乎比之前三滴弱。” 金蝉子道:“释迦摩尼总得只得了九十九滴长生之血,那三滴是释迦摩尼奖赏给观音,观音转赠给我的,弥尊珍贵。这十三滴,是我被囚禁灵山之下,让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偷来的,灵力如何变弱,就不得而知了。” 金蝉子心中暗道,那三滴是为了让你上钩,采取的心头血,这十三滴不过普通血液,灵力自然不足,要全部取了心头血,只怕我早呜呼哀哉了。 太上道祖道:“不给自己留一滴?” 金蝉子道:“没有自由的长生,不过囚牢的石砖,至死看不到天空的蔚蓝。贪图下一滴长生之血,很可能丧失将要到手的自由,我不愿冒这个险。” 太上道祖道:“你说的不全是实话。” 金蝉子道:“道祖知道我那句是真话,这就足够。” 太上道祖道:“希望,我认为的真话,不会是假话。” 金蝉子道:“如道祖所愿。” 太上道祖不再多说,撤去禁制,孙悟空的咒骂声再次传入耳中,金蝉子逐渐恢复青春,俊秀温雅的笑容重回脸上。 太上道祖道:“休息一会,一个时辰之后,再继续煅烧。” “是。”众童子领命退出,太上老君也起身离开,众人似乎都为瞧见金蝉子一般。 一个时辰,金蝉子看着八卦炉,微微一笑。 孙悟空见太上道祖都已离开,有心骗金蝉子放自己出来,道:“兀那和尚,你想要我的心?” 金蝉子道:“正是。” 孙悟空道:“我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金蝉子接话道:“放你出来。” 孙悟空闻言喜道:“知趣,知趣,老倌离开就一个时辰,你快快放老孙出去,等老孙离开这破炉子,必将心挖出来给你。” 金蝉子道:“只怕你出了炉子,一棍子打死小僧,小僧岂不是可怜。即便你不杀我,出得炉子就跑得没了影子。你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我想追也追不上。” 孙悟空笑道:“不打你,也不跑。老孙齐天大圣,岂是食言而肥的。” 丹房之内,金蝉子与孙悟空争论,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太上道祖道:“释迦摩尼,的确不曾得到过长生之血?” 身后燃灯古佛说道:“我仔细查过,佛门之内,并没任何长生之血的消息。” 太上道祖道:“释迦摩尼、南海观音、药师佛、弥勒佛你也问过?” 燃灯古佛道:“不曾问。佛门之内,能瞒过我的事儿极少,问过之后,恐怕泄露长生之血的秘密。” 太上道祖道:“你做得很好。” 燃灯古佛道:“也许,长生之血根本不是来自佛门?从释迦摩尼处偷盗出来,只不过是金蝉子的托词?其实九十九滴长生之血,都在金蝉子手中。” 太上道祖道:“我刚才抽离了他身边的时间,他在逐渐老去,并不见任何长生的迹象,身上也无长生之物。” 两尊大能都沉默了一会,太上道祖道:“金蝉子方才提及了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你可听说过。” 燃灯古佛道:“金蝉子囚禁灵山之下,与山下听经的妖怪多有往来,因他相貌出众,勾得一众女妖春心荡漾,其中以蝎子精和金鼻白毛老鼠精最甚。二妖都是绝色美人,又各具韵味,蝎子精妖娆妩媚,老鼠精清纯可人,二妖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诱惑,欲成夫妻美事。” 第75章 老鼠偷油吃 太上道祖道:“白骨遇金蝉,宿命之缘。金蝉子心中,已筑起篱笆小院,只为白骨打开心扉,其他红粉骷髅纵然倾国倾城,也是篱外芳草,攀得上篱笆,入不了心墙。” 燃灯古佛诧异太上道祖会说出这样的话,只得点头,继续讲道:“正是如此,无论女妖酥胸半露、红妆半裹,还是轻言呢喃、妖歌艳舞,金蝉子都稳坐莲台,守住心神,入禅不动,色魔不侵。” 太上道祖心中有了主意,道:“金鼻白毛老鼠精与蝎子精可还在灵山之上?” 燃灯古佛道:“前些日子,蝎子精在雷音寺听佛讲经,现出原形,爬在经书之上,挡住经书文字,释迦摩尼随手推了她一把,不知为何,她竟然生出怒意,转过钩子扎了释迦摩尼一下,释迦摩尼疼痛难禁,急命金刚拿她,一个转眼,她逃得不知去向。金刚只顾往远处去寻,我却瞧得清楚,是金蝉子将她收入袖中,让她躲过了一劫。同一日,金鼻白毛老鼠精和黄毛貂鼠潜入珍楼宝阁,偷吃香花宝烛,逃下灵山雷音寺。” 太上道祖心中打算落空,道:“如此说来,的确有老鼠精偷盗如来宝物之事,而且是两只老鼠?金蝉子并未没曾骗我,只是偷盗的并非长生之血,而是香花宝烛?” 燃灯古佛道:“释迦摩尼真丢了长生之血,也会以香花宝烛遮掩过去。据释迦摩尼所言,白毛老鼠偷食的是香花宝烛,黄毛貂鼠偷食的则是供台之上,琉璃盏内千年不灭的清油,琉璃盏也被他偷走。致使宝阁没了灯盏,昏暗不明。” 太上道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琉璃盏?可是今日打碎的那只?” 燃灯古佛道:“正是,琉璃盏丢失之后,再不曾见,释迦摩尼只当黄毛貂鼠藏了起来,寻了些时日,便也放弃。今日却是在通明殿前斟满剧毒,意图毒杀玉帝,幸得被卷帘大将打得粉碎,才免过一劫。” 太上道祖道:“王母是免过了一劫,她的姘头却再难翻身,玉帝之罚,不可谓不重。不过,倘若玉帝喝下毒酒,王母并七个女儿,必死无疑。” 燃灯古佛不明,明明是玉帝免于毒杀之劫,如何成了王母避过劫难,问道:“小僧不甚明了,还请师尊明示。” 太上道祖道:“我只说一言,明不明悟,全看你自己。玉帝之体,不仅仅只是一具仙体。” 燃灯古佛闻言,初始迷茫,随之大惊,眼中异彩连连,过了一会,才将太上道祖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消化掉,面色逐渐恢复平静,道:“小僧失态了。” 太上道祖微微一笑道:“悟了就好,明了就好,说给其他人,只怕参悟不了半点,云山雾罩看不破。话回那两只女妖,珍楼宝阁看阁的三十六尊者,都非等闲,两只老鼠精如何轻易潜入?” 燃灯古佛道:“释迦摩尼当日开讲《未曾有经》,曾派遣金蝉子入宝阁取经书,经书所在之处,正是香花宝烛、清油失窃之地。” 太上道祖道:“如此巧合,想来是金蝉子将两只妖物带入珍楼宝阁的。” 燃灯古佛道:“有八成可能是金蝉子带入的,珍楼宝阁自有禁制,妖魔鬼怪靠近,必然触发顶楼金钟,护宝阵法。二妖进入宝阁,金钟未响,阵法未动,必然是携带了隐匿妖气的宝贝,巧合的是,金蝉子恰好有此宝物。” 太上道祖道:“两鼠妖偷盗珍楼宝阁与金蝉子难脱干系,金蝉子‘让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偷来的’之言,倒也不假,这般说来,长生之血的确藏在珍楼宝阁之内,释迦摩尼这一手玩得极漂亮,我即便知晓他有长生之血,也断然料不到会藏在珍楼宝阁之内,我会往出乎所料的地方想,反而会忽视掉珍楼宝阁。” 燃灯古佛依旧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客观的阐述事情,道:“不过,有件事情,特别有趣,释迦摩尼差遣捉拿偷油老鼠精的神将,却非金刚菩萨,而是托塔李天王父子。” 太上道祖道:“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魂归西方,释迦摩尼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成全了哪吒,地哪吒有再造之恩。哪吒欲杀李靖,释迦摩尼赐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保全李靖性命,有救命之恩。释迦摩尼毫不避讳差遣李靖父子,似乎另有所指,的确有些意思,你继续说。” 燃灯古佛道:“李靖父子将老鼠精拿住。按照以往,妖怪偷食佛前宝物,拿住时,只该打死,不留活命。偏偏这一次,释迦摩尼吩咐道,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当时慈悲心打开,微笑饶了老鼠精性命。那白毛老鼠精也是个伶俐的主,闻言逃了性命,欲拜释迦摩尼为师,求得庇护。释迦摩尼一句师徒缘分不到,拒绝了,转而说老鼠精与李靖有父女缘分。” 太上道祖哈哈一笑道:“深山喂鹿望长生,这句话看来,长生之血并不在白毛老鼠的精的身上,留下白毛老鼠精的性命,以她为饵,找出真正长生之血所在。释迦摩尼这招太过露白,浑不似他的作风,实在蹊跷,继续说下去。” 燃灯古佛道:“白毛老鼠颇为聪明,马上跪拜下去,口称‘义父’,拜李靖为父,拜哪吒为兄。李靖当时脸色极为不好,认一个偷香花宝烛的妖精为义女,对天王颜面有碍,当着释迦摩尼的面又不敢发作,窝窝囊囊应承了下来。等出了灵山,厉声喝退白毛老鼠精,只言再无干系,让她自寻去处做妖做怪,不相往来。白毛老鼠也不过借李靖逃命,心中何曾相认李靖为父?做了个鬼脸,自就去了。” 太上道祖闻言,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似乎漏了一只老鼠精,问道:“黄毛貂鼠去了何处?两只老鼠一起潜入宝阁,要被发现,自是一起,为何不见提起黄毛貂鼠?” (百度百科中说半截观音白毛老鼠偷食的燃灯古佛的香花宝烛,这是错误的,我查过几个版本的原著,里面写的都是如来,而在西游记中,被称之为如来的都是释迦摩尼,特此解释一下) 第76章 佛道之争 燃灯古佛道:“护阁尊者察觉有异,入阁查看,两只老鼠见行迹曝露,跐溜跑出宝阁,黄毛貂鼠出了珍楼宝阁之后,卷起一阵黄风,逃下了灵山,之后再无消息,释迦牟尼派遣了诸多金刚菩萨追踪,都不曾半丝踪迹,只得回禀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运转神通,也瞧不见黄毛貂鼠丝毫踪迹,似乎消失了一般。” 太上道祖道:“释迦牟尼所以才留下白毛老鼠精性命,是料到两只老鼠关系匪浅,以白毛老鼠为饵,钓出藏匿的黄毛貂鼠。难怪此计如此浅薄,原来是不得不为之。” 太上道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黄毛貂鼠能逃脱灵山前,必然要见金蝉子,交付长生之血。看来,和金蝉子难脱干系啊,能在释迦牟尼眼皮底下藏一只妖精,能耐不小啊。想来,黄毛貂鼠根本就未离开过灵山,金刚往远处去寻,自然找不到,至于瞒过释迦牟尼的查看,蒙蔽天机,这倒的确有趣。” 燃灯古佛道:“想来,金蝉子有蒙蔽天机的宝贝。” 太上道祖道:“如果有能躲避天机一百多年的宝贝,也着实可怕了些。这件事情,实在耐人寻味,黄毛老鼠盗了长生之血给金蝉子,金蝉子将长生之血转到我手中,偷来琉璃盏给卷帘大将,卷帘大将将琉璃盏送给王母,自己又突然消失百余年,躲避天机查勘,有趣,有趣。” 燃灯古佛道:“黄毛貂鼠无处可查,可需要查查,琉璃盏如何到了卷帘大将手中?” 太上道祖道:“不必了,琉璃盏已碎,这段因果未了,预知未来种种,不如坐看风云突变。” 燃灯古佛点头,接着道:“师尊,还有一事,孙悟空受箓弼马温,返下花果山之前,释迦牟尼曾将李靖、哪吒父子叫到跟前,让其主动请缨,出兵花果山,许败不许胜,借此挫伤天宫战意。更让哪吒说出同根本源之源之语,扰惑孙悟空,暗示其与佛门的关系。释迦牟尼从开始的排斥孙悟空师父的身份,转变为主动制造自己是孙悟空的假象,处心积虑营造自己是孙悟空师父的证据,可会干扰到师尊计划?” 太上道祖道:“玉帝连连玩小心机,处处失策,致使孙悟空反下天宫,闹到此步田地。释迦牟尼正是看到此处,知道甩不开这个身份,就想孙悟空入佛门,以此破解佛门之灾,甚至想借孙悟空挫伤贬低道门。可惜,他想得太简单了,他想要,给他便是,到时候,他连后悔都不能。” 燃灯古佛道:“孙悟空如来佛门,那五灵根之谜……” 太上道祖道:“我当时之所以将孙悟空赶出师门,是因为元始天尊的一句话,五灵根之谜,并非应在五人身上,而是一个人身上。我等三老商议下来,此一劫,因是火应劫。百十年之后,释迦牟尼似乎也察觉到了,命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放弃监视三百年的土灵根和水灵根,并将金灵根囚禁,在不似原来那般在意,反而关心起被我遗弃的金灵根。” 燃灯古佛这才恍然,道:“难怪当初师尊这般绝决赶走孙悟空,原来是想给佛门一个障眼法。如此说来,道门押注在火灵根金蝉子身上?佛门却误押在金灵根孙悟空身上?” 太上道祖摇头,道:“道门看好火灵根是不错,释迦摩尼却在金灵根与火灵根之间犹疑,毕竟他一个人的能耐,比不上我们三人。不过,目前看来,他更倾向于金灵根孙悟空而已。” 燃灯古佛心中自叹弗如,道门与佛门这次对弈,处处算计,步步陷阱,环环相扣,如果不是太上道祖点破,自己如何看得清楚,细想了一会,道:“而今火灵根与金灵根都在丹房之内,师尊……” 太上道祖道:“五灵根不应劫不死,应劫之时必死,一如当年水神共工,现在想杀他们,不但杀不死,还要惹一身因果,不值当……”太上道祖停了下来,稍等了一会,微微笑道:“金蝉子未得到石猴之心,反而惹恼了石猴。” 燃灯古佛道:“师尊,金蝉子要那石猴之心,是否参详出五灵根奥秘?” 太上道祖愣了一下,道:“也有可能,此子是在聪慧,善能把握机会,布下自己的棋局。自今日起,盯着金蝉子,如有不妥,必须阻止。五灵根如果参透了自身秘密,将发生极大变故。我们过去吧,金蝉子得不到石猴之心,似乎有意离开了。” …… 丹房之内,金蝉子与孙悟空争论良久,孙悟空百般许诺,千般诱惑,金蝉子只是不信,僵持得久了,孙悟空猴子性起,着急了,失去了耐性,直嚷嚷要杀了金蝉子,骂骂咧咧,声音极大。 金蝉子浑不在意,污言秽语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淡然,不急不恼,平静无波。 金蝉子等孙悟空骂得累了,方道:“听闻,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原本的妖王是一只赤尻马猴,是也不是?” 孙悟空闻言一愣,不明金蝉子如何知道此事,随口问道:“你怎么知晓此事的?” 金蝉子道:“赤尻马猴祸乱东海之滨,致使海水倒灌,淹没城池无数,致使百姓蒙难。大禹请来神仙、夔龙击败赤尻马猴,将其锁在东海之底,赤尻马猴依旧闹腾不休,大禹往兜率宫,借得神铁将其彻底镇压,那块神铁名为如意金箍棒,而今在你的手上。神铁被取走之后,寒铁锁链再难困住赤尻马猴,当下逃出东海,以元帅之职挂靠花果山,替你训练妖兵,打理花果山,是也不是?” 孙悟空一脸惊讶地看着金蝉子,这件事情,基本无人知晓,他是如何知道的。 金蝉子道:“赤尻马猴一代王者,骄傲如虹,不甘居人下。孙悟空,如果不是你许下诸多诺言,哄骗以他,他为何甘愿屈尊你之下?他为你打理花果山百余年,劳苦功高,你却将许诺抛在脑后,如此不信之人,我如何信你?” 孙悟空顾不得羞愧,急忙问道:“流元帅和女娃现在何处?” 第77章 三件事情 (今天20:20还有一章,感谢艾泽花火的鼎力支持) 金蝉子有趣地看着孙悟空,道:“你如何断定,我知道赤尻马猴与精卫鸟的下落?” 孙悟空声音森然,厉声道:“流元帅与女娃在何处?” 金蝉子似乎未瞧见孙悟空动了怒气,道:“你欺骗赤尻马猴,就一点不觉得羞愧吗?不过,赤尻马猴也够傻,好歹是花果山昔日之王,怎就被一只石猴给骗了。” 孙悟空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棍子敲死金蝉子了事,这个唧唧歪歪的和尚,听不懂自己的问题吗? 金蝉子盘腿坐下,看孙悟空气得七窍生烟,道:“你连同属都欺骗,让我如何信你?” 孙悟空闻言,知道金蝉子所想,道:“老孙要如何做,你才肯信我?” 金蝉子道:“你在炉中达成我三件事,自然信你。” 孙悟空恼道:“你个和尚,不懂戒贪么?这般贪心,打哪来,回哪里去,老孙何必求你信任。” “齐天大圣这般说,小僧也不好久留,这就走。”金蝉子起身,掸了掸无尘的僧袍,边走边喃喃自语,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孙悟空听到,道:“赤尻马猴啊,赤尻马猴,你念旧情,求我来相助,奈何别人不领情,可惜喽,可惜喽。” 孙悟空耳朵灵敏,将话听了去,大喜,叫道:“圣僧留步,是流元帅请你来相助老孙的?” 金蝉子故作惊讶,警惕地左右瞧瞧,道:“你如何知道的?” 孙悟空也不及细想,道:“莫管老孙如何晓得,你有法子救老孙脱困?” 金蝉子自信满满地道:“如无办法,也不敢来兜率宫。“ 孙悟空道:“好好,你若能救我出去,三件事情,老孙都答应你,哪怕要石猴之心,我也给你。” 金蝉子自然知道孙悟空空口许诺,真要他的心,铁定一棍子敲死自己,当然,孙悟空也不一定有那个本事敲死自己,笑道:“石猴之心,我要来无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总不能与道祖说,我是来打翻他炉子的,不是吗?不过,三件事情,是我信任你的条件,要救你出去,却要还答应我三件事情。” 孙悟空恼道:“你个和尚,还没道理,怎的这般得寸进尺。”转念想到,等出了八卦炉,打杀了金蝉子,三个条件自然不作数,道:“也罢,念在流元帅面上,便答应了你,说说你的三件事情,三个条件。” 金蝉子笑道:“大圣果然爽快,第一件事,在八卦炉离位煅烧十日。第二件事……” 孙悟空打断道:“你欺骗老孙不成?你不是说能救老孙脱困吗?离位火焰最旺,我在哪里呆上十日,难保不死。” 金蝉子道:“你休要着急,我自然要救你出去,不过,出去前,讨要些好处,岂不更好?” 孙悟空道:“有什么好处?” 金蝉子道:“你返下天宫前,偷吃了道祖五葫芦丹药,这五种丹药,分别是淬肤、炼筋、燃血、煅金、铁骨五种丹药,你一股脑吃进去,丹药药力并未融入你体内。让三昧真火煅烧十日,必让身体淬炼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此等好事,你不想要?” 金蝉子见孙悟空心动,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十日之后,你到巽宫位下,巽位乃风,此处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得烟来,我传你一套法决,有烟入眼之后,你按照法决修炼,对你有大好处。” 孙悟空虽不明所以,但也点头应下,将金蝉子所传法决记在心中。 金蝉子传授完法决之后,道:“第三件事情,三十日之后,你假装被炼化,潜伏在巽位修炼,务必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孙悟空疑惑道:“你到底是何主意?要老孙登上三十天?” 金蝉子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有法子救你脱困,等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自然将法子告诉。” 孙悟空也不去争辩,将金蝉子所说的三件事情记下,问道:“三个条件是什么?” 金蝉子道:“第一个条件,陪我去杀个人。” 孙悟空道:“好说好说,杀谁,你说来,等我出去,必将项上人头提来送你。” 金蝉子道:“西方佛祖释迦牟尼。” 孙悟空道:“五老之一?西牛贺洲的释迦牟尼。” 金蝉子道:“正是。” 孙悟空犹疑道:“要杀他,确是有些难。” 金蝉子明白孙悟空为何犹疑,天庭之内,已经流传释迦牟尼化身菩提老祖传道孙悟空的谣言,也听仙官神将当面问过,不过孙悟空因答应菩提老祖,不提及师出何处,只以自行学得诸般神通唐塞过去,问得急了,就耍赖撒泼,舞动如意金箍棒喊打喊杀,惹得仙官神将不敢再问。 三人成虎,时间久了,孙悟空也开始怀疑自己师父是释迦牟尼,再加上那日哪吒的暗示,越来越坐实了此言,此时闻得要去杀释迦牟尼,确有几分犹疑了,毕竟是“授艺恩师”。 金蝉子道:“莫不是怕了,不敢去杀?也是,释迦牟尼佛法无边,神通广大,不敢也在情理之中。” 孙悟空大声道:“老孙天地不敬,鬼神不惧,闯过地府,闹过龙宫,如何会怕一个区区地仙?” 金蝉子道:“那是何为?” 金蝉子做恍然状,突然大声说道:“莫不是你信了天庭传言?当自己是释迦牟尼的弟子?” 孙悟空习惯性辩道:“休要胡说,老孙自学成才,何曾与释迦牟尼有半分关系……”说到一半,才恍然醒悟,金蝉子是见过自己在师门学艺的,这番辩解实在可笑,见金蝉子含笑看着自己,孙悟空一时失语,答不上话来。 金蝉子道:“你因何不承认师门,我不愿去管,但是可以肯定告诉你,你师父绝非释迦牟尼,因为释迦牟尼是我的师父。” 孙悟空鄙夷道:“原来是个道貌岸然,欺师灭祖的贼和尚。” 金蝉子不去理他,道:“去也不去?” 孙悟空心里面早想杀了金蝉子了事,表面上却不敢忤逆,连声道:“去,去,当然去。说说余下的条件。” 第78章 三个条件 金蝉子看出孙悟空口是心非,也不点破,慢悠悠说道:“第二个条件却比第一个简单,便是要你的石猴之心。” 简单?孙悟空破口大骂道:“你个秃驴贼和尚,不是说不要老孙的心吗?余音还在,你又来,你诚心耍老孙不成?” 金蝉子道:“瞧你,又没听清楚我说的话了,三件事情之中,我说不要你的石猴之心,未曾说三个条件不要你的石猴之心,不是吗?” 孙悟空那叫一个气啊,这和尚表面白白净净、澄明透彻、一点佛心,内心里弯弯道道、千沟万壑、无数算计,孙悟空一时失察,遭了道,不过出去的希望就在金蝉子身上,孙悟空咬咬牙忍了,道:“也罢也罢,老孙不与你计较,待老孙出去,自然将心给你,绝不食言。” “绝不食言”在某些人看来与“食言而肥”是同义词,比如孙悟空。 金蝉子无奈地道:“孙悟空我想你又误会了,石猴之心,不能等到你出八卦炉,你须现在就给我。” 孙悟空愣了一下,继而骂道:“你兜兜转转,还是想要我的心?” 金蝉子羞涩地一笑,道:“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不亏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看到金蝉子的模样,被吓得一大跳,那副娇羞的模样,真是那个处处设陷阱,句句是深坑的金蝉子? 孙悟空眼珠一转,笑道:“你要心,我便给你,既然答应了你,老孙堂堂齐天大圣也不会食言,不瞒你说,老孙承天地灵气而生,心生来便有几个儿,不知要的什么色样。” 金蝉子道:“在你师门相遇之时,曾闻菩提老祖让你修心,如今看来,的确有些门道,我也不贪心,只要你的自由之心。” 孙悟空道:“既如此,剖开胸腹,若有自由之心,谨当奉命,成全了第二个条件。” 金蝉子欢喜相谢,道:“齐天大圣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与天上虚伪做作的神仙不同。” 孙悟空只当未听出金蝉子的嘲讽,拔出一根毫毛,变做一把牛耳短刀,解开衣服,挺起胸膛,将左手抹腹,右手持刀,唿喇的响一声,把腹皮剖开,那里头就骨碌碌的滚出一堆心来,都是猴毛变就的。 孙悟空有心吓吓金蝉子,故而一颗颗心都沾血冒热气,砰砰跳动着。 金蝉子似乎真被吓到了,忙念了一声佛号,道:“灵明石猴,果真是多心多窍,不同平常!” 金蝉子的反应显然没让孙悟空满意,孙悟空上前,将那些心,血淋淋的,一个个捡起来观看,看一个塞回去一个,道:“这些个是红心、白心、黄心、慳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却无你要的自由之心。” 不一会,将血淋淋,热腾腾的心都收了进去。 金蝉子道:“孙悟空,你心都长了猴毛上不成?我没啥本事,就能识破所有幻想。” 孙悟空见金蝉子点破自身伎俩,道:“老孙就这些心,再无自由之心。” 金蝉子道:“如此说来,第二个条件,便是达不成了?” 孙悟空被金蝉子问得急了,将心一横,道:“老孙生在天地间,天上去得,海里下得,就不信跳不出这区区八卦炉,你且走,不然等老孙出来,必将你敲成一块肉饼,扣都别想扣起来。” 金蝉子尤不死心道:“孙悟空,你是个多心的神仙,摘了一颗心,又死不掉,如何这般悭吝。以一颗心换一条命,这绝佳的买卖,你如何能拒绝?” 孙悟空冷哼一声道:“老孙生来完整,死时齐全,卖心苟活,犹如行尸走肉,宁愿死。” 孙悟空说这句话的时候,太上道祖与燃灯古佛走下了丹台,往丹房走来。 金蝉子道:“也是,沦为行尸走肉,失去的是心的自由,而今你虽被困八卦炉中,心还是你的心,自由还可追逐,失了自由心,纵然身自由,也去不了自由该去往的地方。只是可惜了赤尻马猴的一番相求。” 孙悟空听言,如有所悟,心念急转,知道这是金蝉子在暗示自己,让自己保全完整之体,自由指日可待,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则是暗示自己,话题到此为止,不可再深言,孙悟空佯装恼怒,道:“老孙欠下的,老孙自然会还,无需你多言,你那和尚,快快给我滚,省得老孙死前,还被你污了眼睛。” 孙悟空说完这句话,掉转身子,翻起筋斗云,往八卦炉坎位而去,似乎极是恼怒,完全无视与金蝉子约定的三件事情。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一副全盘计划都落空的模样,准备离开丹房之时,正瞧见太上道祖与燃灯古佛领众童子返回丹房,走上前去,行礼道:“有劳道祖成全。”随后与燃灯古佛见礼,燃灯古佛微笑受了。 太上道祖道:“石猴之心可曾取得?” 金蝉子言语落寞道:“小僧能力微薄,呕心沥血,千般打算,也未能取得石猴之心,辜负了道祖的一番期望,实在惶恐。” 太上道祖示意金蝉子不必在意,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何打算?” 金蝉子微微摇头道:“此乃命也,天命难违。小僧想借石猴之心改命,苟活几日,如今看来,却是自不量力了。天命难违,天命不可违啊,任之顺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金蝉子苦涩一笑,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绝望的味道,似乎夜幕降临,金乌不升,至此永夜一般。 太上道祖道:“如此,请珍重。” 金蝉子回礼,与燃灯古佛、太上道祖道别,架起云,漫无目的而去,背影落寞寂寥,如同寻找坟墓的老象,独自离去,然而脸上却是愉快的微笑,只不过太上道祖二老看不见而已。 良久,太上道祖道:“金蝉子的命,我看不透,透过天机,只知他近日必死,却算不出何人杀他。” 燃灯古佛站在太上道祖背后,如有所思。 第79章 红衣美妇 (感谢上个月第一粉丝艾泽花火的支持,谢谢你) (感谢上个月票王潜龙九藏的支持,谢谢你,我真怕票王是我自己。。。) (感谢baobei666的评论,提了很多中肯的意见,谢谢你) (嘴上感谢没意义,今天19:30还有一章,作为谢礼) 金蝉子离去之后,燃灯古佛紧随离开,监视其一举一动。 太上道祖有算了一遭,天机之内,依旧迷茫,看不真确,摇摇头也不去深究,命众童子重新煽起火焰,以文武火锻炼孙悟空。 孙悟空在坎位之上,坎位为水,三昧真火煅烧之下,坎水沸腾,白茫茫的蒸汽腾腾升起,只烫得孙悟空疼痛难忍,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 太上道祖听得痛呼声,多有不忍,心中暗道:“我十魔之中,尚有两魔未断,当初收你为徒,是想有一日借你之手,断尽十魔,这般我之能力,也可直追灵宝天尊,可惜,金蝉子带来了长生之血,这世间,能延长的寿命的宝物越来越少,见到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太上道祖毕竟与孙悟空有段师徒缘分,虽然利用居多,不过,孙悟空学道态度、天赋都令太上道祖满意,这才传下七十二变、筋斗云这些道门正统奇术。 在师徒情分与长生之间,是个神仙就知道怎么选择,太上道祖只做了神仙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漫漫修仙路,冷冷人间情。走上了仙道,再无人情可言,所有的情感羁绊,都会成为大道的阻碍。 太上道祖将最后一丝怜悯按下,命煽火的童子用力煽火,火温骤然上升,腾腾白雾真气,将整个坎位笼罩住,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一丝一毫。孙悟空念动法决,拔下一根毫毛,在坎位留下一个假身,假身在坎位横冲直撞,搅得蒸汽翻滚,口中骂骂咧咧,污言秽语无休无止。孙悟空真身跑到离位之下,离位为火焰最盛之处,不敢大意,依照金蝉子所言,抱元守一,任由离位烈火煅烧,淬炼自己身体,不哼一言。 十日之后,孙悟空假身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已经濒死。真身已经淬炼得水火不入,八卦炉已经奈何不了自己,孙悟空按照金蝉子所言,悄然前往巽位。 巽位有风无火,只有滚滚浓烟而来,孙悟空猝不及防,让那烟进了眼睛,只熏得眼泪直流,疼痛难耐。 孙悟空骂道:“好厉害的烟,太上老倌果真恶毒。”当下运转金蝉子所传法决,试探着靠近巽位,比之刚才好些,时间久了,眼睛还是熏红流泪,头脑也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随时要睡着一般。 三十日之后,假身依旧跌入沸水中,奋力挣扎了一下,终于淹没在水中。 孙悟空远远瞧见,心里面还是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金蝉子提醒,自己横冲直撞,不被煅炼而死,也要累死,不过一会分心,巽烟在眼中乱闯,疼痛难忍,当下不敢走神,运转法决全心应对。 也不知道过来几日,这一日,按照往常,煅烧了十二个时辰,太上道祖便让一众童子休息一个时辰。 童子领命退下之后,忽闻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叫道:“小耳朵,我可算找到你了。” 太上道祖近前观看八卦炉,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闻得声音,刚要转身,却被一件法宝定住了身子,他刚想挣脱开,等看到来人,不由得愣住。 孙悟空一直记得金蝉子之言,潜伏在巽位修炼,竭力保持清醒,忽闻有人进来,心中好奇,强打起精神,往外面看去,只见一袭红衣,曼妙婀娜,倾城国色,娇艳无双。 红衣美妇的修为并不高,孙悟空觉得,太上道祖要愿意,一个念头足够让她死上千百遍,灰烬都留不下来。主人死了,法宝自然失去控制。 然而太上道祖却被定在了原地,傻傻愣愣,浑不似三清天尊。孙悟空来了兴趣,睡意全无。 红衣妇人微微笑道:“怎么,忘了我是谁了吗?” 忘了吗?忘了吧。 红尘千行,仙道万年,相遇不曾相忘,执手过去,放手未来,绝美的红妆,妖娆了谁的年华。 太上道祖微微叹息,不敢直视红衣美妇的美眸,似乎怕想起某些不能回首的年华,道:“从不曾记得,谈何忘记?” 红衣美妇笑了,恍如一团火焰,明亮灼热,太上道祖干枯的记忆在那一刻被点燃,熊熊火光中,翻滚着那久远的过去,久远到忘了所有,却记得那个踩着火焰走来的女子,一袭红装,绝色妖娆,她一路行来,步步生火,从容闲适,微微而笑,傲人的双乳随着火焰一起跳动,太上道祖觉得全身火热,一如当年。 但却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更像是一场梦境的片段,定格在那个画面。 “忘了也好,忘了才能重新记起,一层层拨开记忆的茧,看过去变得赤果果,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红衣美妇未曾走近太上道祖,两人之间,如同隔了千上万水,漫长的距离,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世间,从来不存在最强者,只有更强者。 道法再强的人,也会有被克制的一天,这个人很可能只是一个凡人或者一株小草。 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从来不会存在绝对,所有的绝对都只是相对,故而随其自然,道法自然。 显然,眼前的红衣美妇就是太上道祖最大的克星,一如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炎雪之山初相遇,错看了一眼,错失了一生,太上道祖此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站着,假装这只是一场梦境,醒来之后,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三清之一,无情无欲,炼丹求真。 红衣美妇向前走了一步,赤足探出红裙,秀雅美足步步生娇,一步一上前,一步一火焰,道:“你不曾记得,我便说说那不存在的记忆。” 太上道祖知道此时应该睁着开法宝,将红衣美女格杀当场,然而,且不敢直视她,不自然的转过头,如同初哥刚上青楼,心中紧张,明明爱煞了美人红颜,却偏看满室字画,道:“你的过去,与我何干?” 红衣美妇道:“你出关化胡,千年时光,所遇之人,所做之事,你一一记得,为何偏偏忘了我?” 太上道祖道:“不曾有过,自然不曾记得。” 第80章 炎雪之山 真个光阴迅速,时光如梭,不觉七七四十九日,太上道祖的火候俱全,准备开炉取丹。玉帝也早早派遣六丁六甲侍候在丹房门口,等待金丹出炉。 齐天大圣侍候在巽位,就等此刻,只听得炉头声响,猛睁睛看见光明,他就忍不住将身一纵,跳出丹炉,也顾不得其他,认准门口,往外就走,口中大声喊道:“太上老倌,老孙今日不死,来日定让你死!” 太上道祖见孙悟空闯出八卦炉,也唬了一跳,道:“挡住他,莫让他走了!” 慌得那架火看炉的人全来阻挡,守候在丹房之外的六丁六甲一班人也来拉扯,孙悟空这四十九日修炼,修为更胜从前,那一众仙官,全被他一个个都放倒。 孙悟空好似癫痫的白额虎,风狂的独角龙,一路杀过去,无人能挡。 太上道祖见众仙无功,赶上前去抓了一把,抓住孙悟空的脚,道:“妖猴,休走!” 孙悟空回身看了太上道祖一眼,道:“太上老倌,那日丹房之事,老孙瞧得清楚,不想天上地下众生皆知,就早些让老孙走脱。” 太上道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这般,更是留你不得!” 孙悟空敢说那话,自然有后招,道:“老倌,老孙大喝一声,三十三天尽能听闻。要是把老孙逼急了,大喊一句太上老君女儿在翠云山芭蕉洞,料你那一干仇敌,很乐意走上一遭。” 太上道祖道:“你威胁我?” 孙悟空道:“不过一个交易罢了,你莫要管老孙,老孙自然不会多言。” 杀孙悟空不难,难的是一招致命,孙悟空有多大本事,自己这个师父再清楚不过,稍有不慎,孙悟空大喝一声,只怕自己再难面见女儿,道:“今日之内,我让你嚣张,来日之时,必定取你猴命。” 孙悟空笑道:“多谢多谢。” 太上老君也不废话,当下运足法力,顺势往地上一掼,掼了孙悟空个倒栽葱。 太上道祖虽说放过孙悟空,但心有不甘,堂堂三清之一,被一个妖猴威胁,传将出去,总归不好听,故而这一摔,用了十分的力气,他晓得孙悟空骨头架子,这一摔,想来可以要了他的命,以绝后患。 太上道祖不知道孙悟空在丹炉之内得了诸般好处,而今已经铜头铁臂,耐摔得很,孙悟空就地一滚,脱身走了,棍子一扫,将六丁六甲尽数重伤。 孙悟空叫道:“老倌,老孙记下了。” 太上道祖一摔未灭孙悟空,心中懊恼,见孙悟空放了狠话,心中筹谋,什么时候灭了他,以绝后患,他瞧了一眼八卦炉,忽然想起绝色美妇说的一句话,“她在冰冷的幽冥界,要寻找火焰修炼,哪有时间来寻你?” 太上道祖思忖了一会,突然将八卦炉推倒在地,炉中的砖石如同流星般砸向地仙界,太上道祖运转神通,将砖石砸落地点设在距离翠云山不远的地方。丹炉之中的砖石,带着的都是三昧真火,一点余火,足够燎原,带火的砖石刚刚落地,顿时大火烧起,原本的青山绿水变做一片火海,其中零星的村落城池,更是没逃过一人一犬,尽皆丧身在火海之中。 太上道祖脸上不见丝毫怜悯,看八百里青山尽葬火海,瞧百十万人烟哀嚎求生,时不时有妖王踩起妖云逃窜,头都不敢回的往远处跑去,那一个个土地山神,飞到半空中,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作为。 太上道祖冷脸道:“要怪就怪你们生错地方,生不逢时,生死天注定,天要你们死,我也没办法。众生蝼蚁啊,生死不由己,要有来生,就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神吧,自然奈何你们不得。”天上道祖转过身,见一个看炉子的道人悄悄往后面退去,厉声喝道:“你要往哪里去?” 那道人见孙悟空走脱,无能在追,预备返回丹房禀告天上道祖,一进丹房,瞧见太上道祖亲手推翻八卦炉,砖石带火落入人间,烧毁了八百里山川,造下滔天杀虐,顿时害怕,想装不知悄悄退出去,以免惹祸上身,那料还是晚了一步。 看炉道人闻得太上老君厉喝,吓得跪在地上,颤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道:“师父,小徒……小徒……” 太上道祖说道:“汝看护丹炉不利,让孙悟空蹬倒丹炉,致使火砖落入地仙界,其罪不轻。念在你无心犯错,留你仙根,只将你贬为土地神,下到地仙界,好生看管,莫让仙火蔓延。圆满之时,重登天界。” 看炉道人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太上道祖饶了自己死罪,而不是将自己丢进八卦炉炼成丹药,忙磕头谢恩,道:“徒儿定将火焰扑灭,徒儿……” 太上道祖蹙眉,道:“仙火入凡,也是定数,天意如此,不可强求,机缘到时,仙火自灭。” 看炉道人也是极聪明的人,明白了太上道祖的意思,合着不是让我下去灭火,而是看着仙火别被灭了,忙磕头称是。太上道祖点头,将手一挥,看炉道人被送下兜率宫。 看炉道人摔到了地仙界,虽心有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赶跑了原来的土地,自己承起香火不提。 却说孙悟空遁出了兜率宫,纵云到半空,从耳中掣出如意棒,迎风幌一幌,碗来粗细,依然拿在手中,道:“天地在下,老孙在上,玉帝滚一边!凌霄宝殿,从此之后,老孙成皇。”孙悟空不分好歹,凡是阻挡的人,一个个全部打杀了去,不管昔年是否有交情,统统不再顾及。 孙悟空冷着脸,挥舞棒子,一路打杀过去。 神来,杀神! 仙来,诛仙! 一个个天兵,被击飞。 一员员神将,被打杀。 孙悟空不发一言,一路杀往凌霄宝殿。 欺我者!死! 远远云霭之山,金蝉子立在云端,瞧了一会,微微一笑,往天河边而去。口中说道:“天机乱了,天地乱了。” 凌霄殿上,玉帝早已接到孙悟空破开八卦炉的消息,脸上依然镇定自若,道:“传令九曜星君阻挡孙悟空。” 王母娘娘似是意外,看了一眼玉帝,终是不说话。 大力鬼王领命,挥舞令旗,九曜星君领命出战,尚不到半刻,天兵来报,九曜星君溃败,被孙悟空打上门去,关了门户不敢出来。 玉帝似乎早已料到,道:“着令四大天王出战。” 大力鬼王下去传令,不一会,快速跑回凌霄宝殿,道:“回天尊,四大天王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何处?” 玉帝皱眉道:“东西南北的四个天门,都无踪影?” 大力鬼王躬身答道:“都不曾见!” 第81章 绝情 玉帝拍案而起,怒道:“四大天王玩忽职守,擅离岗位,宣调不至。太白金星,此事记下,待日后重重发落,以儆效尤。”太白金星遵命记下,心中却疑惑了,四大天王向来忠于职守,如何会在此时离开? …… 地仙界某国,一处安静的小筑,广目天王问道:“大哥,我们这般私逃下界,弃天门不顾,偷吃血食,当真没问题?” 持国天王尚未答话,增长天王道:“二哥,管那许多作甚,我等受佛老恩惠,他寻上门来要我等报恩,我兄弟还能推脱不成?慢说他是在职五老之一,位高权重,我等不敢忤逆。便是他执掌佛门,佛法滔天,统摄西牛贺洲,我们也惹他不过。” 广目天王道:“左右是个死,忠于主上而死,终归不落仙名,说不定天尊还会出手相助,替我等伸张,而这般私逃下界,卖主还恩,委实……” 增长天王獠牙呲开,咬下一块带血的生肉,道:“二哥又迷糊了不是,忠于天尊仙名不落,报恩还情便落了仙命不成?释迦牟尼不过让我等下凡一年,天宫左右无事,下来走一遭又何妨?” 广目天王道:“释迦牟尼携恩求报,有失佛老气度,虽然有恩以我等,但这般作为,却让人心中不齿。何况我总觉得那件事情,透着古怪,似乎是他有意安排一般。” 增长天王冷笑道:“满天神佛,哪个有气度?一个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莫要龟笑鳖无尾,不说远的,就说我兄弟四人,戍守天门千年,难道能俯仰不愧天地?忠于天尊?也不过嘴上说说罢了,谁真把凌霄殿上那懦夫当回事儿了?” 持国天王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多闻天王瞧在眼中,撕下一块肉喂给银鼠,道:“莫要再吵了,既然下了凡间,就好好享受,福也好祸也罢,等上天以后再作计较。” 增长天王应和道:“三哥所言深得有心,今日有酒今日醉,莫管来日烦心事。多年未吃不羡羊(不明白不羡羊的请自行百度),本天王都快忘了少女的味道。” 多闻天王慢悠悠地道:“我还是喜欢和骨烂(自己百度),煲出来的汤,鲜而不腻,清淡合宜。” …… 三十三天,凌霄宝殿。 玉帝环视了殿中武将,道:“传令北极四圣迎战孙悟空。” 李靖与哪吒本以为会点自己二人,准备出列领命,忽然点了八极之中的北极四圣,颇觉意外,更多的则是不解,上一次收降孙悟空,已知孙悟空非八极之上神将不能降服,而今玉帝如何这般淡定自若,从最低级的武将一一点来,似乎完全不将孙悟空瞧在眼中一般。 王母娘娘冷眼旁观,不言不语。 大力鬼王领命而出,传令北极四圣围剿孙悟空。天蓬元帅戍守天河,所率皆为水兵,故而按兵不动,以作策应,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往南天门阻挡孙悟空,孙悟空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一个个眼睁睁看孙悟空打到通明殿外。 玉皇大帝似是未见,继续与众仙商议诸般事情,何处有了旱灾?何处有了水患?何处神仙失职?何处起了烽烟……玉帝不急不缓,一一询问开去。 孙悟空在通明殿外落下筋斗云,道:“玉帝,你给老孙听着,通明殿到凌霄宝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台石阶,我一步一台阶杀上去,有本事就来挡住老孙,挡不住就早早脱了赭黄袍,下了宝座,来迎老孙登位。老孙念你有功三界,伸过腿来,我打你三百孤拐,消消气,饶你活命。” 孙悟空踏上白玉石阶,道:“一”。 殿内玉帝,只作不闻,翻开一个个折子,查看仙官所奏。 天兵天将闻言,一个个气得呀呀直叫,流蝗一般冲向孙悟空。 孙悟空东打西敌,秋风扫落叶,将天兵尽数打下来。 不管天兵多少,孙悟空前进的脚步不受一丝阻碍,道:“一百。” 太上道祖安排好丹房之内的事情,慢悠悠来到凌霄宝殿上空,也不出手,静静的看着。 不一会,灵宝天尊道了身侧,道:“你不去管管?毕竟是你的弟子,这份因果,重要算在你的身上。” 太上道祖道:“以前是,现在却不是了,释迦牟尼欺瞒天机,将孙悟空该做了他的弟子,这份因果,他已经承下了。你不管?毕竟凌霄宝殿内,可是三清台面上的代言人。” 灵宝天尊冷脸道:“连只猴子都斗不过,这玉帝换个人也罢。” 太上道祖微微一笑,不在说话,冷眼看着下方。 看一只猴子,挥舞棒子,杀出一条路子。 天猷元帅的佐使王灵官在凌霄宝殿前执殿,他看孙悟空纵横,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再也忍不住,掣金鞭近前挡住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 孙悟空看了王灵官一眼道:“一千二百二十六!” 孙悟空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灵官鞭起相迎。两个在灵霄殿前斗在一处,胜败未分,天猷元帅调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孙孙悟空围在垓心,各骋凶恶鏖战。 翊圣元帅、真武元帅在左右策应,呐喊助威,反显得孙悟空冷冷清清,无人喝彩。 孙悟空全无一毫惧色,使一条如意棒,左遮右挡,后架前迎,一步步走向凌霄宝殿,距离宝殿大门越来越近。任那众雷将的刀枪剑戟、鞭简挝锤、钺斧金瓜、旄镰月铲,来的紧迫,都从容应对。 战过了百十回合,没能阻挡住孙悟空前进的步伐,翊圣元帅、真武元帅各自掣起兵器,攻将上来。 “来得好!”孙悟空摇身一变,变做三头六臂,把如意棒幌一幌,变作三条,六只手使开三条棒,好便似纺车儿一般,滴流流,在那垓心里飞舞,众神莫能相近。 孙悟空道:“二千七百三十三。” 距离凌霄宝殿又近了一步。 神将越来越多,孙悟空前进越来越困难。 自始至终,孙悟空都冷着脸,挥舞棒子,一步一杀戮,一步一前行,挡我者!死! 第82章 四十九日后 太白金星站在凌霄宝殿外,看着孙悟空打上凌霄殿,飒爽英姿,无可抵挡,棍影重重,喊杀阵阵。 多少年,不曾有个仙这般猖狂,一个棍子,只身一人,闹上凌霄殿。 天宫寂寞了千万年了,沉寂了千万年,原本的血性,早已被时光磨灭,所谓的仙,拥有凡人三百六十倍的寿命,却比凡人胆小千百倍,他们怕死,怕得要命。 所以,王母娘娘蟠桃嘉会,哄得一众神仙趋之若鹜,甘愿沦为她的一条狗,摇着尾巴,小步撒欢,讨好王母。 太白金星叹息一声,风吹得仙袍扬起一角,等孙悟空登上第三千阶的时候,折身回去禀报道:“回玉帝,孙悟空已走了三千阶,北极四圣无力抵挡,孙悟空登阶越来越快。” 玉帝正在与东岳帝君说人间祸乱之事,闻得太白金星奏,随口说道:“北斗七元,汝等出战!” “领旨!”阳明贪狼星君出列领命,点齐自家众兄弟,共计七人,出了凌霄宝殿。 玉帝头也不抬,继续与东岳帝君说凡间战乱之事,浑然不将孙悟空当回事。 太白金星愣了一下,暗暗给李靖哪吒等武将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请缨出战,毕竟此二人与孙悟空多次交手,有迎战之策。 李靖瞧见,将目光转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悟空即使把天宫掀翻了,只要玉帝未发令,本天王就按兵不动。 哪吒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其他神将,也是一般无二,玉帝执拗起来,谁敢触霉头?太白金星无奈,抬起头,看到王母娘娘欲言又止,但自己也敢擅自插言。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北斗七星君走出凌霄宝殿,大声喝道:“妖猴,北斗七皇在此,休要猖狂。” 天宫等级森严,从上往下,依次是: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耀、十都。九曜星君败阵之后,北极四圣出战,但无力阻挡孙悟空,闻得北斗七星君断喝声,忙让开道来。 孙悟空完全无视北斗七元,一步踏出,稳上台阶。 北斗七元之中,禄存、文曲负责排兵布阵,稍加端详,便定下策略。贪狼、破军是为前锋,无需多言,率先出阵,对孙悟空一阵猛打,阻挡其脚步。 廉贞随即跟上,手印接连变化,一个阵法从空中落下,乃是“囚”字阵法,名为“画地为牢”,意图困住孙悟空,以孙悟空为核心,画出一个圆圈,圈成之时,生成一个铁牢。 孙悟空挥舞金箍棒,将铁牢打碎:“八卦炉尚且困我不住,你个铁牢来凑什么热闹?” 文曲星君道:“五弟,最强阵法,不留后手。” 廉贞点头,浮上半空,口中喃喃咒语,手中变化手印,准备一个繁琐的阵法,名为“天地牢笼”。 贪狼星君一刀一剑,一手烈火,一手寒冰,变化多端,出其不意,却难进分毫,还隐约有倒退之势。 破军星君长戈直入,游如惊龙,长驱直入,少变化,而多刚烈,猛烈之中,不留余地。 两位星君一刚一柔,配合无间,鲜少有敌手,而今与孙悟空鏖战三十余回合,孙悟空却走了三十余步,每一次交锋,孙悟空都能前进一步。 文曲星见贪狼、破军不能奈何孙悟空,道:“二哥,出手吧!” 巨门大踏步出列,爆喝一声,背上巨剑在手,道:“巨门天阙,神鬼莫敌!”一道巨剑光影砍向孙悟空,孙悟空架起金箍棒挡住,巨剑不停,如泰山压顶,压得脚下石阶碎裂。 孙悟空道:“七元之中,巨门最强!领教!”孙悟空猛一用力,将巨门星君推开,孙悟空借此前进一步。 巨门星君看着孙悟空,道:“你很强!”黑色身影一闪,再次堵在孙悟空前方,巨剑沉重而来,虎啸生风。 贪狼星君在左出招,寒冰剑在右,烈焰刀在左,恍如一龙一凤,巧妙游杀。 破军星君长戈直刺,简单无变化,以孙悟空右手边杀来,战意昂扬。 三星君与孙悟空厮杀在一处,走了三四百个回合,孙悟空越战越勇,登阶步伐越来越轻快,三星君越战越乏力,暗暗心惊,步步为退。 …… 半空云霭之中,太上道祖见孙悟空一路纵横,连道可惜:“孙悟空学了两门道术,悟性极佳,天赋异禀,可惜欺心太过,迷失本源。” 灵宝天尊道:“再强,总归是颗棋子,落定之后,已成定局,现在反悔,却是晚了。” 太上道祖心中有几分悔意,不愿深谈下去,转移话题道:“玉帝依次点将,从弱到强,是何意思?” 灵宝天尊心中直翻白眼,在本尊面前,道:“你日日随在玉帝身侧,他一言一行,难逃你掌控,他想什么,你心中明白,问出来还有何意义?”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道:“玉帝的心思,我越来越猜不准,看不透,想问问你的看法。” 猜不透了吗?到底是谁乱了天机?遮拦了本来明晰的未来。 灵宝天尊压下心中疑问,道:“孙悟空之能,与小圣杨戬持平,这份能耐,有目共睹。玉帝若能降服他,也可借此事,向觊觎天庭宝座的妖、魔、佛示威,这是一场天兵天将演练,让三界瞧瞧天庭的实力,玉帝宝座可不是那么轻易撼动的。” 太上道祖道:“七元已算天宫强将,本领高强,而今降服孙悟空不下,这算是扬威么?” 灵宝天尊哈哈一笑道:“老倌啊老倌,就我等两人在此,你有何必装那平庸之态,你有多少道行,我心中清楚,在这般下去,就太过无趣了。”虽然这般说,还是回答了太上道祖道:“自九耀开始,北极四圣,北斗七元,都不曾出示任何法宝,不靠法宝,纯武力降服孙悟空,威慑三界。” 太上道祖道:“玉帝心思深了些。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才是我等希望瞧见的。” 灵宝天尊睨了道祖一眼道:“最初,玉帝对孙悟空奉行的就是无为而治,结果如何?闹出了这般笑话,你的计划虽然都已经落实,天宫的颜面却折了。孙悟空此番闹过去,只怕妖魔都以大闹天宫来衡量胆量了,南天门之外,少不了一顿干戈。” 太上道祖正要说话,忽然有所察觉,看向南天门方向。 灵宝天尊冷声道:“刚说南天门欲干戈,地藏王菩萨就气势汹汹的来了,我等去南天门瞧瞧,那一群僵尸阴兵,可能进南天门半步。” 太上道祖称是,拂尘一挥,二人消失在原地。 第83章 一步一前行 (感谢艾泽花火,谢谢你的支持) (感谢蚂蚁打死人,谢谢你的支持) (下周一开始一天两更,更新时间为早7:00到8:00之间,和晚7:00到8:00之间) 与此同时,玉帝抬手,打断河神关于黄河泛滥的陈述,将手中折子合起,道:“李靖,哪吒听令。” 河神退回仙班,李靖哪吒出列道:“小神在!” 玉帝道:“尔等点齐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五万天兵,南天门外布防,不得延误,速度前往。” 哪吒心中迷茫,眼下孙悟空紧逼凌霄宝殿,当务之急,当是拿下孙悟空,威震三界,兴兵南天门是何道理?欲要再问,却被李靖打断话,道:“臣等领旨。”牵起哪吒,将衣摆一甩,手托宝塔,昂首挺胸,走出凌霄宝殿,哪吒见此,不好再多言,随在身后而去。 玉帝抬瞧了眼凌霄殿外飞腾的神将,继续道:“大力鬼王,传令天蓬元帅,关闭天河水闸,十八万天河天兵不得稍离。”大力鬼王领命退下。 王母娘娘闻得玉帝布置,叹息一声,眼中尽是疲惫。 玉帝脸上无波,继续道:“南斗第一天府司命上将镇国真君、第二天相司禄上相镇岳真君镇守东天门,凡硬闯东天门者,杀无赦。南斗第三天梁延寿保命真君、南斗第四天同益筭保生真君镇守镇守西天门,非我仙族,镇压降服,无需回报!南斗第五天枢度厄文昌鍊魂真君、南斗第六天机上生监薄大理真君镇守北天门,谁人硬闯,不论姓名,一概杀之。” 南极六司领命,架起祥云,往三处天门而去。 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南极六司地位仅次于五老,责命镇守天门,颇有大材小用之感,南天门李靖、哪吒就显得薄弱了些,殿中众仙虽有疑问,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只觉得风雨欲来。 安排好一切,玉帝看着王母,悄声道:“如今可死心了?” 王母强打精神,道:“不明玉帝所指?” 玉帝微微一笑,道:“你还不够狠,不够无情,所以,你与地藏王菩萨的联盟,注定瓦解。” 王母道:“你既然识破了,为何不杀了我?” 玉帝道:“留下你,比杀了你更有趣。” 王母无奈一笑,道:“你不杀我,就是为了看我功败垂成的落魄模样?” 玉帝微微摇头,道:“你谋刺我,就应该死吗?你勾结佛门,就应该死吗?王母,我们是夫妻,恩爱了千百年,你不过犯了个小错,我又何必致你死地?纵然,我们回不到初相遇的温存,找不到凝视的悸动,我们依然可以用独特的方式,表达我们之间的情感。” 凌霄宝殿外,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响,孙悟空口中的数字,一步步逼近九千九百九十九。 王母娘娘有些失神,她努力回想与玉帝的第一次相见,过了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从最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 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曾经爱过。 玉帝随手打开一个折子,悄声道:“我给你一次机会……” 王母看向玉帝,眼眸深处有一丝疑惑。 玉帝无比认真的说道:“……杀了我。给你五百年的时间,你可以随时随地杀我,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我,用任何手段来杀我,我都不会怪罪你。不过,你只有五百年的时间,也只有五百年的时间,五百年以后,我若不死,那么……我必将你的魂魄贬在九幽之下,将你的骨头埋在昆仑之巅,将你的女儿嫁给罗刹鬼族,将你的情人炼成剧毒之药。” 王母娘娘垂下头,轻声道:“你疯了。” 玉帝没有接话,幽幽地说道:“你爱沙净?那个卷帘大将。” 王母答非所问:“他是五灵根之一,土灵根。” 玉帝心知王母真的恋上了卷帘大将,自己的女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应该愤怒,休了王母,将她贬为凡人,灵魂永入轮回,进而杀了卷帘大将,然而没有。 玉帝没有接王母的话,对众仙卿说道:“门外妖猴久降不下,众卿可有神将举荐?” 众仙卿垂首不语,暗暗思忖,七元降之不下,理应调遣六司出战,然则六司戍守天门,那么只得往上举荐五老,五老之中东方崇恩圣帝与天宫最为亲厚,宣召他驰援,最好不过,但东方崇恩圣帝因与狐族圣狐相恋,被太乙救苦天尊囚禁幽冥界。南海观音四十九天前举荐小圣杨戬降服孙悟空,不期杨戬竟被冒名顶替,在通明殿前行刺玉帝,此番避险,断然不敢再举荐。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乃四御之中紫薇大帝之母,显赫尊贵,一心修道,莫说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举荐,即便是举荐了,打扰斗姆元君修行,得罪的可非等闲。余下两老,一为西方佛老释迦牟尼,二为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这两人与玉帝素有间隙,佛道之争愈演愈烈,推荐释迦牟尼来相助,与当面掌掴玉帝的脸有什么差别?而东华帝君与玉帝曾是情敌,这要举荐,似乎更加不妥。 众仙权衡再三,一时拿不定主意,凌霄宝殿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殿外乱嚷乱斗之声,越发的清晰明了,似乎在嘲讽玉帝无人可用,甚至有仙官觉得玉帝是咎由自取。 玉帝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道:“众仙卿怎么都不说话?有何举荐之人,但说无妨。” 王母见众仙不搭腔,道:“日前,天宫诸多传言,说那孙猴子是西方佛老的弟子,玉帝可借此以证虚实。若孙悟空真是释迦牟尼的弟子,弟子不教师父之过,理应让他抓回去好生管教。倘若不是,释迦牟尼自然需要做出一番姿态,以绝谣言,以正己身。” 王母这番话说的漂亮,众仙暗暗称赞。 玉帝心中明白王母的打算,她嘴上说的好听,实则有意折辱自己,不过也顺了自己的心,口中称善,让游奕灵官宣北极四圣之中的翊圣真君上殿。 翊圣真君本为北极七元压阵,听宣忙入殿内。 玉帝遂传旨着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佛老降伏。玉帝传此二圣前往,是因二圣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最能入乡随俗,且与佛门小有因缘。 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得了旨,告了退,径到灵山胜境,雷音宝刹之前,对四大金刚、八大菩萨礼毕,即烦转达。 释迦牟尼正与南海观音说佛,闻得四大金刚、八大菩萨启禀,命召请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入内。 二圣从右边起,围绕释迦牟尼转了三圈,敬过佛、法、僧,合掌顶礼,侍立台下。 释迦牟尼问:“玉帝何事烦二圣下临?” 第84章 北斗七元 (感谢艾泽花火,谢谢你的支持) (感谢蚂蚁打死人,谢谢你的支持) (下周一开始一天两更,更新时间为早7:00到8:00之间,和晚7:00到8:00之间) 与此同时,玉帝抬手,打断河神关于黄河泛滥的陈述,将手中折子合起,道:“李靖,哪吒听令。” 河神退回仙班,李靖哪吒出列道:“小神在!” 玉帝道:“尔等点齐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五万天兵,南天门外布防,不得延误,速度前往。” 哪吒心中迷茫,眼下孙悟空紧逼凌霄宝殿,当务之急,当是拿下孙悟空,威震三界,兴兵南天门是何道理?欲要再问,却被李靖打断话,道:“臣等领旨。”牵起哪吒,将衣摆一甩,手托宝塔,昂首挺胸,走出凌霄宝殿,哪吒见此,不好再多言,随在身后而去。 玉帝抬瞧了眼凌霄殿外飞腾的神将,继续道:“大力鬼王,传令天蓬元帅,关闭天河水闸,十八万天河天兵不得稍离。”大力鬼王领命退下。 王母娘娘闻得玉帝布置,叹息一声,眼中尽是疲惫。 玉帝脸上无波,继续道:“南斗第一天府司命上将镇国真君、第二天相司禄上相镇岳真君镇守东天门,凡硬闯东天门者,杀无赦。南斗第三天梁延寿保命真君、南斗第四天同益筭保生真君镇守镇守西天门,非我仙族,镇压降服,无需回报!南斗第五天枢度厄文昌鍊魂真君、南斗第六天机上生监薄大理真君镇守北天门,谁人硬闯,不论姓名,一概杀之。” 南极六司领命,架起祥云,往三处天门而去。 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南极六司地位仅次于五老,责命镇守天门,颇有大材小用之感,南天门李靖、哪吒就显得薄弱了些,殿中众仙虽有疑问,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只觉得风雨欲来。 安排好一切,玉帝看着王母,悄声道:“如今可死心了?” 王母强打精神,道:“不明玉帝所指?” 玉帝微微一笑,道:“你还不够狠,不够无情,所以,你与地藏王菩萨的联盟,注定瓦解。” 王母道:“你既然识破了,为何不杀了我?” 玉帝道:“留下你,比杀了你更有趣。” 王母无奈一笑,道:“你不杀我,就是为了看我功败垂成的落魄模样?” 玉帝微微摇头,道:“你谋刺我,就应该死吗?你勾结佛门,就应该死吗?王母,我们是夫妻,恩爱了千百年,你不过犯了个小错,我又何必致你死地?纵然,我们回不到初相遇的温存,找不到凝视的悸动,我们依然可以用独特的方式,表达我们之间的情感。” 凌霄宝殿外,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响,孙悟空口中的数字,一步步逼近九千九百九十九。 王母娘娘有些失神,她努力回想与玉帝的第一次相见,过了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从最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 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曾经爱过。 玉帝随手打开一个折子,悄声道:“我给你一次机会……” 王母看向玉帝,眼眸深处有一丝疑惑。 玉帝无比认真的说道:“……杀了我。给你五百年的时间,你可以随时随地杀我,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我,用任何手段来杀我,我都不会怪罪你。不过,你只有五百年的时间,也只有五百年的时间,五百年以后,我若不死,那么……我必将你的魂魄贬在九幽之下,将你的骨头埋在昆仑之巅,将你的女儿嫁给罗刹鬼族,将你的情人炼成剧毒之药。” 王母娘娘垂下头,轻声道:“你疯了。” 玉帝没有接话,幽幽地说道:“你爱沙净?那个卷帘大将。” 王母答非所问:“他是五灵根之一,土灵根。” 玉帝心知王母真的恋上了卷帘大将,自己的女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应该愤怒,休了王母,将她贬为凡人,灵魂永入轮回,进而杀了卷帘大将,然而没有。 玉帝没有接王母的话,对众仙卿说道:“门外妖猴久降不下,众卿可有神将举荐?” 众仙卿垂首不语,暗暗思忖,七元降之不下,理应调遣六司出战,然则六司戍守天门,那么只得往上举荐五老,五老之中东方崇恩圣帝与天宫最为亲厚,宣召他驰援,最好不过,但东方崇恩圣帝因与狐族圣狐相恋,被太乙救苦天尊囚禁幽冥界。南海观音四十九天前举荐小圣杨戬降服孙悟空,不期杨戬竟被冒名顶替,在通明殿前行刺玉帝,此番避险,断然不敢再举荐。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乃四御之中紫薇大帝之母,显赫尊贵,一心修道,莫说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举荐,即便是举荐了,打扰斗姆元君修行,得罪的可非等闲。余下两老,一为西方佛老释迦牟尼,二为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大帝君,这两人与玉帝素有间隙,佛道之争愈演愈烈,推荐释迦牟尼来相助,与当面掌掴玉帝的脸有什么差别?而东华帝君与玉帝曾是情敌,这要举荐,似乎更加不妥。 众仙权衡再三,一时拿不定主意,凌霄宝殿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殿外乱嚷乱斗之声,越发的清晰明了,似乎在嘲讽玉帝无人可用,甚至有仙官觉得玉帝是咎由自取。 玉帝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道:“众仙卿怎么都不说话?有何举荐之人,但说无妨。” 王母见众仙不搭腔,道:“日前,天宫诸多传言,说那孙猴子是西方佛老的弟子,玉帝可借此以证虚实。若孙悟空真是释迦牟尼的弟子,弟子不教师父之过,理应让他抓回去好生管教。倘若不是,释迦牟尼自然需要做出一番姿态,以绝谣言,以正己身。” 王母这番话说的漂亮,众仙暗暗称赞。 玉帝心中明白王母的打算,她嘴上说的好听,实则有意折辱自己,不过也顺了自己的心,口中称善,让游奕灵官宣北极四圣之中的翊圣真君上殿。 翊圣真君本为北极七元压阵,听宣忙入殿内。 玉帝遂传旨着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佛老降伏。玉帝传此二圣前往,是因二圣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最能入乡随俗,且与佛门小有因缘。 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得了旨,告了退,径到灵山胜境,雷音宝刹之前,对四大金刚、八大菩萨礼毕,即烦转达。 释迦牟尼正与南海观音说佛,闻得四大金刚、八大菩萨启禀,命召请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入内。 二圣从右边起,围绕释迦牟尼转了三圈,敬过佛、法、僧,合掌顶礼,侍立台下。 释迦牟尼问:“玉帝何事烦二圣下临?” 第85章 五老六司 众仙闻言,吓得一声冷汗,王母这挑拨得也太明显了吧。 玉帝悠然道:“若是输了,释迦牟尼自然做不得,事过之后,必然降罪以他。如果侥幸赢了,做得之言,也不过是句托词,便由他去吧。” 王母闻言,禁声不言。 殿外的释迦牟尼恍若未闻,伸开右手,却似个荷叶大小。 孙悟空毫不犹疑,收了如意棒,抖擞神威,将身一纵,站在佛祖手心里,却道声:“我出去也!莫要不认输!”你看他一路云光,无影无形去了。 释迦牟尼慧眼观看,见那孙悟空风车子一般相似不住,只管前进。孙悟空行时,忽见有五根肉红柱子,撑着一股青气。他道:“此间乃尽头路了。这番回去,如来作证,灵霄宫定是我坐也。”又思量说:“且住!等我留下些记号,方好与如来说话。”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管浓墨双毫笔,在那中间柱子上写一行大字云:“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写毕,收了毫毛。又不庄尊,却在第一根柱子根下撒了一泡猴尿。翻转筋斗云,径回本处,站在释迦牟尼掌内道:“我已去,今来了。你教玉帝让天宫与我。” 释迦牟尼骂道:“我把你这个尿精猴子!你正好不曾离了我掌哩!” 释迦牟尼道:“你是不知。我去到天尽头,见五根肉红柱,撑着一股青气,我留个记在那里,你敢和我同去看么!” 释迦牟尼道:“不消去,你只自低头看看。” 孙悟空睁圆火眼金睛,低头看时,原来佛祖右手中指写着“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大指丫里,还有些猴尿臊气,孙悟空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有这等事!我将此字写在撑天柱子上,如何却在他手指上?莫非有个未卜先知的法术。我决不信,不信!等我再去来!” 孙悟空急纵身又要跳出,释迦牟尼道:“既来之则安之,随一切缘法。” 孙悟空高声喊道:“如来!你骗我!” 释迦牟尼打赌使诈,孙悟空瞧清楚了,玉帝也瞧清楚了,金蝉子瞧得更清楚。 释迦牟尼翻掌一扑,把这孙悟空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的把他压住。 众雷神与阿傩、迦叶一个个合掌称扬道:善哉,善哉! 金蝉子瞧见孙悟空被压,悄然架起云,往地仙界而去。 孙悟空兀自咒骂,兀自挣扎,被压在山中,声音就有些闷,听起来更觉得凄凉。 金蝉子在五行山前落下,思忖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笑,驾云返回西方灵山。释迦牟尼在天上瞧见了,也未多想,他曾说过金蝉子与孙悟空有师徒之缘,金蝉子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释迦牟尼镇压了孙悟空,心正欢喜,忽然见金翅大鹏雕往这边飞来,近得身来落下,在释迦牟尼耳边说道:“如来,佛门有难,地藏王菩萨摔阴兵百万,僵尸二十万攻伐灵山。” 释迦牟尼这才想起,刚才将孙悟空推出西天门的时候,以察觉不对,西天门洞开,只有保命真君和保圣真君二圣在门口闲聊,并不见阴兵来犯。 中计了! 释迦牟尼即唤阿傩、迦叶同转西方极乐世界,来不及再和玉帝打招呼的想法,驾起云头欲走。 玉帝瞧见释迦牟尼这番模样,道:“摆驾!” 翊圣元帅去请西方佛老的时候,天蓬元帅也早回到凌霄宝殿回旨,此时听得玉帝之言,明白玉帝是想留下释迦牟尼。 天蓬元帅、天猷元帅急出灵霄宝殿,高声叫道:“请如来少待,我主大驾来也。” 释迦牟尼闻言,纵然心中焦急,只得止步,眼中多有不快,回首瞻仰。 玉帝有心拖延时间,慢腾腾走出来,短短几步路,竟然让灵官准备銮舆!须臾,果见八景鸾舆进入凌霄宝殿,玉帝登上銮舆,九光宝盖;声奏玄歌妙乐,咏哦无量神章;散宝花,喷真香,缓缓而行,直至佛前谢道:“多蒙大法收殄妖邪,望如来停一日,请诸仙做一会筵奉谢。” 释迦牟尼担心灵山变故,但是玉帝设宴答谢,不敢违悖,何况玉帝说的主线做宴席,再无推辞之理,即合掌谢道:“老僧承大天尊宣命来此,有何法力?还是天尊与众神洪福。敢劳致谢?”释迦牟尼暗中让金翅大鹏雕返回灵山,相助众佛守卫灵山,一面与玉帝虚与委蛇。 心思回转,刚才金蝉子突然转回灵山,难道与阴兵攻伐有关? 玉帝传旨,即着雷部众神,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同谢佛恩。 释迦牟尼知晓玉帝在拖延时间,有意留住自己,便也不再多言,静观其变。 玉帝又命四大天师、九天仙女,大开玉京金阙、太玄宝宫、洞阳玉馆,请释迦牟尼高坐七宝灵台,调设各班坐位,安排龙肝凤髓,玉液蟠桃。 不一时,那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五跂真君、五斗星君、三官四圣、九曜真君、左辅、右弼、天王、哪吒,玄虚一应灵通,对对旌旗,双双幡盖,都捧着明珠异宝,寿果奇花,向佛前拜献曰:“感如来无量法力,收伏妖猴。蒙大天尊设宴呼唤,我等皆来陈谢。请如来将此会立一名,如何?” 释迦牟尼领众神之托曰:“今欲立名,可作个安天大会。” 各仙老异口同声,俱道:“好个‘安天大会’!好个‘安天大会’!” 玉帝看着琥铂色的美酒,喃喃自语道:“好个安天大会,安天……释迦牟尼,你也配吗?” 王母娘娘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看着言笑晏晏的众仙,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巴掌,打在你脸上,玉帝,疼吗?耻辱吗?” 玉帝微微一笑,挑出杯中的一片桃花,道:“王母,你知道你屡屡失败,错在哪里吗?你看得不够远,你以为,寻凡间男子,生下子嗣能乱我心神,结果自己爱上了凡间男子,心神失守。你以为,联合地藏王菩萨大闹天宫,却不知道,地藏王菩萨早与我有协议,西方灵山才是他的目标,也是我目标。” 王母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帝,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以此设局,谋算灵山雷音寺,这一步好棋,我的确下不出。你连太上道祖、灵宝天尊都骗去了南天门,你怎么做到的?” 第86章 请佛 玉帝道:“那要感谢释迦牟尼暗中调走四大天王,他本意是让天门大开,地藏王菩萨阴兵长驱直入,等我等两败俱伤之时,他好从中得利。反而被地藏王菩萨利用,地藏王菩萨来到了南天门,摧毁了南天门石柱,惊动三清之后,毅然返回了幽冥界,让三清扑了个空,同时发动了一场针对佛门的杀局。” 王母稍加思索,就明白其中关键,道:“你早料到我会举荐释迦牟尼,对吗?燃灯古佛、弥勒佛又不在灵山,这样,你就能不着痕迹调开佛门最强战力,余下诸佛,再无一个是地藏王菩萨对手,所以这场杀局,佛门纵然不完败,也必然大伤。” 玉帝点头。 王母叹息了一声,道:“你很可怕,表面的懦弱怕事,内心环环算计,暗藏杀机。” 玉帝饮尽杯中酒,可怕的不是我,是那个月白僧袍的和尚,这些计划,都出自那个和尚,我不过和他达成一个交易,顺从他的计划罢了,金蝉子啊金蝉子,你图谋的真的只是自由这么简单吗? 玉帝看着手中酒杯道:“所以,我才给你五百年的时间杀我。哦,对了,你那个琉璃盏的确精美,可惜碎了。” 王母碎的何止是琉璃盏,更是一段恋情,看了玉帝一眼,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说道:“日前蟠桃宴,月宫排演了一出霓裳舞,因嘉会被妖猴破坏,未能成宴,今日,正好舞上一曲。” 玉帝道:“嫦娥仙子舞技精湛,独舞绝伦,一家独艳,何须群芳作陪,宣嫦娥一人独舞便是。” 王母闻言,玉帝恋慕嫦娥,乃天宫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当群仙说出,是何道理?置我以何地?坐也不是,站也不对,一时尴尬无比。 太白金星忙打圆场,道:“谢天尊、娘娘盛情,不如先观霓裳舞,以致谢如来,再让嫦娥独舞一支,庆安天之会。” 玉帝不置可否,王母道:“便依你所言。” 太白金星称是,宣月宫众仙子献舞,众仙各坐座位,走枿传觞,簪花鼓瑟,果好会也。 不一会,嫦娥仙子领众仙赶到,与王母答过话,十六名月宫仙子轻歌曼舞,广袖招摇,云霞之中,迷迷蒙蒙,勾引得众仙春心荡漾,曾经入过月宫的仙官,更是心痒难耐,心思早回了楼前挂起的灯笼。 霓裳舞毕,其余仙子退下,嫦娥仙子立在仙池中央,闻得丝竹声响,玉足移开,白衣飘飘,踮起脚尖,缓缓舞蹈起来。 花树之下,天蓬元帅与天猷元帅、翊圣元帅、真武元帅推杯换盏,闻得这悠扬的丝竹声,情意绵绵不似往常,也朝这边看过来。其实,在嫦娥刚来的时候,众仙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 天猷元帅瞧众家兄弟模样,悄声说道:“这嫦娥,原本是青丘之国下一代王,我等奉命诛灭青丘之国时,并不见她如何婀娜。被抓上天宫之后,不仅妖娆妩媚了,更是魅惑了天尊,被收为禁脔,独享一座广寒宫,诸仙无一人得染指……”左右瞧了瞧,见无仙注意到此处,轻声道:“据说,此女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天尊爱煞了她,一纵容她,未曾要了她的身子,说什么,等她愿意献身的那一天。” 天蓬元帅提醒道:“小心惹祸上身。” 翊圣元帅碰了碰天蓬,悄声道:“天蓬,那嫦娥仙子好像一直在看你耶。” 天猷元帅道:“天蓬是天庭一等一的美男子,俊朗无双,那嫦娥动了心思也是情理之中,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更何况,听闻嫦娥日日在天河舞蹈,引诱天蓬,这事可是仙尽皆知的。” 天蓬元帅道:“她不过在天河练舞,说什么引诱。” 嫦娥轻纱舞起,透过白纱,看见那花树下的天蓬元帅,英俊潇洒,俊美无双。每一个动作,都妖娆妩媚,天蓬元帅依然淡淡相对,一曲舞终,天蓬眼中没有特别的情感波动。 嫦娥有些失望,却又无可奈何,退到一边,自上天宫,她已经跳了百年,天蓬看了百年,终是一场空。 王母见嫦娥退了下来,似乎没看见她对天蓬按抛媚眼,道:“如来佛法收妖,有功天庭,尔等随我一起敬酒。” 嫦娥、艳霞,素娥、寒镜、玉轮、桂魄等仙子闻言,知道王母的打算,说是敬酒,其实是妈妈桑带一群头牌给恩客过眼,脸上都有些不自然,随在王母身后,也多有不甘愿。 佛道两两相争,已是公开的秘密,从心底里,月宫内的仙子,瞧不上佛门中人,追溯根源,他们不过一群胡虏罢了。 众皆畅然喜会,只见王母娘娘引一班仙子、仙娥、美姬、毛女,飘飘荡荡舞向佛前,施礼曰:“前被妖猴搅乱蟠桃嘉会,请众仙众佛,俱未成功。今蒙如来大法链锁顽猴,喜庆安天大会,无物可谢,今是我净手亲摘大株蟠桃数颗奉献。” 释迦牟尼合掌谢过了王母,接过蟠桃,尝了一口,清甜爽口,甜香沁口,果然非凡,等瞧到里面的缃核,知道是上品仙桃,当下又谢了一次。 王母道:“仙桃被妖猴糟蹋了,上品仙桃熟透的只此一个,满天神佛,可只有佛老有此殊荣啊。” 释迦牟尼合掌谢过王母。 王母道:“我闻佛门之中,三界轮回淫为本,六道往还爱为基,佛门有欢喜之说,自然不绝男欢女爱,我手下仙女也还看得过去,精通双修之道,你看是否寻一两个,带回灵山……” 释迦牟尼闻言,道:“色本是空,既然空无,染色即染轮回,王母厚爱,老僧实在不敢领受。不如这般,众仙子舞艺超群,可否再舞一曲,以赏老僧。” 王母本有心结交如来,如今看来有些难度,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当下不再多言,命仙姬、仙子唱的唱,舞的舞。满会群仙,又皆赏赞。 王母正着仙姬仙子歌舞,觥筹交错,不多时,忽又闻得一阵异香扑鼻来,惊动满堂星君与老宿。释迦牟尼停下酒杯,寻找那异香的源头,云海之中,只见一个老人,手捧灵芝朝这边飞来。 第87章 安天大会 来人长头大耳短身躯,南极之方称老寿,正是寿星到了。寿星先跪拜了玉帝,又见释迦牟尼,谢道:“始闻那妖猴被老君引至兜率宫锻炼,以为必致平安,不期他又反出。幸如来善伏此怪,设宴奉谢,故此闻风而来。更无他物可献,特具紫芝瑶草,碧藕金丹奉上。” 释迦牟尼闻言,欣然领谢。寿星得座,依然走棨传觞。只见赤脚大仙又至。向玉帝行礼毕,又对佛祖谢道:“深感法力,降伏妖猴。无物可以表敬,特具交梨二颗,火枣数枚奉献。” 释迦牟尼又称谢了,叫阿傩、迦叶,将各所献之物,一一收起,方向玉帝前谢宴,玉帝算算时间,已然差不多,足够地藏王菩萨大闹灵山,也不做挽留。 众仙酩酊,起身送释迦牟尼离席,只见个巡视灵官来报道:“那大圣伸出头来了。” 释迦牟尼道:“不妨,不妨”。袖中只取出一张帖子,上有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递与阿傩,叫贴在那山顶上。 阿傩尊者即领帖子,拿出天门,到那五行山顶上,紧紧的贴在一块四方石上。那座山即生根合缝。可运用呼吸之气,手儿爬出,可以摇挣摇挣。 阿傩回报道:“已将帖子贴了。” 释迦牟尼再不敢耽搁,即辞了玉帝众神,与二尊者出天门之外,又发一个慈悲心,念动真言咒语,将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山监押。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 释迦牟尼离了凌霄宝殿,往灵山而来,方才在宴席之上,以慧眼看去未来,迷迷茫茫,比之在灵山更加迷雾重重难以看清,心下更是着急,回雷音寺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回至雷音宝刹,但见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娑罗双林之下接迎。释迦牟尼驾住祥云,见灵山上下,多有污浊,其间阴煞之气冲天而起,宝刹楼台,多有坍塌,护寺法阵,也已开启,当即念起佛音,佛音如雷霆,震得污浊之气尽失,道:“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是。” 说罢,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大众见了,皈身礼拜。少顷间,聚庆云彩雾,登上品莲台,端然坐下。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礼毕。 释迦牟尼环视了一圈,发生的事情,已能推测十之八九,地藏王菩萨趁玉帝诏自己救驾之际,对灵山发起杀戮,诛杀不少佛、金刚、菩萨,以报当年之仇,问道:“今日是何时日?” 南海观音答道:“七月十四。” 释迦牟尼道:“七月十四日,鬼门大开,凶气最重,难怪会选在今日发难,阴兵如何退去的?” 南海观音道:“你回山一刻钟之前,地藏王菩萨突然下令阴兵撤退,任我等如何牵制,都留不下来,等你到灵山之时,阴兵已经尽数撤离。世尊可要往幽冥界与地藏王菩萨理论?” 释迦牟尼摇头,面上法相庄严,心中惊涛骇浪,我尚且看不清天机,难道地藏王菩萨能看破天机?料定我何时归来?当下再次运转慧眼,看了一次金蝉子所在,依然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又看地藏王菩萨所在,同样朦朦胧胧,看不真确。 天机已乱,天地已乱。 释迦牟尼心中烦闷,抬眼看去,忽见一宝盆,盆中百样奇花尽数开放,走近一看,却见上面有一缕鲜血,细闻之下大惊,长生的气息,和王母的蟠桃、寿星的灵芝一般的长生气息,其上还有纯正的佛门气息,必是佛门弟子无疑,地藏王菩萨那一脉,久处幽冥界,早已沾染了阴森鬼气,道:“将手上弟子集拢,我施展神通,疗伤去痛。”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欢喜,将受伤的弟子全部集拢在一起,纷纷合掌感谢释迦牟尼大恩。 地藏王菩萨此番来势汹汹,重伤佛门弟子无数,释迦牟尼再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将受伤弟子全部笼罩在白虹之中,恢复伤势的同时,检查长生的气息,过了一会,中佛门弟子都疗伤完毕,并未察觉到任何佛门弟子有长生气息。 释迦牟尼相信自己的判断,问道:“受伤佛门弟子可都恢复如初?可有人涅槃陨落?” 南海观音道:“陨落了六尊佛,都丧身在地藏王菩萨手下。” 释迦牟尼宣一声佛号,道:“与我同去,为逝者超度。”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纷纷道我佛慈悲,一起对涅槃的七尊佛念往生咒,同时哀鸣钟响起,总共七下。 释迦牟尼在七尊佛身上探查半天,并未察觉任何长生气息,他环视了诸佛菩萨,道:“金蝉子何在?佛门面临危难,我亲传弟子如何不在?” 南海观音解释道:“师兄方才也在此处,与我等共同守护灵山的,他与白起对战,受了些伤,阴兵撤退之后,才不知道去了何处。” 释迦牟尼点头,指着宝盆的位置问道:“金蝉子可是在那里受的伤?” 南海观音记忆非凡,稍微会想,方才的画面都清晰闪过脑海,道:“正是此处。” 释迦牟尼微微点头,尤不死心,慧眼再开,找寻金蝉子无果,瞧见那宝盆,心生一计,道:“这本是宝盆,而今盆中百花齐放,是为祥瑞,我欲在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与汝等享此盂兰盆会,如何?” 概众一个个合掌,礼佛三匝领会。 释迦牟尼道:“三千诸佛,你们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五百罗汉,你们分请地仙之祖,七十二洞天仙人,三十六福地真仙,四大部洲地位尊崇地仙,一一请来。” 第88章 宴 (恢复更新,这周更新会稍微慢点,一来加班,二来大纲修改,实在头疼) 三千诸佛,五百罗汉领了法旨,各自散去。 释迦牟尼看着飞离灵山的诸佛金刚,心中茫然。 不一时,诸仙群佛毕至,纷纷与释迦牟尼见礼,释迦牟尼一直留心金蝉子,果不然,调设各班坐位,金蝉子也已归来,脸色有些发白,想是重伤未愈。 释迦牟尼运转神通,探查了金蝉子一番,重伤在身,察觉不到任何长生气息,心中疑惑,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释迦牟尼知道金蝉子身上有秘密,所以金蝉子在灵台方寸山,做出背叛之举,自己也容忍了他,更加留意金蝉子的一举一动,想从中发现破绽。 金蝉子落座之后,与镇元子寒暄了几句,亲手传茶,敬了镇元子。 镇元子犹疑了一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就在镇元子饮茶的瞬间,释迦牟尼察觉到一丝长生气息的波动,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道祖、玉皇大帝都同时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见释迦牟尼看过来,道:“闻得佛老开盂兰盆会,老道无礼可送,唯院中有棵人生果树,其上的人生果尚且能拿出手,还望佛老不弃。” 释迦牟尼合掌谢了,命迦叶将人参果收下,其上的长生气息,与方才泄露出来的一般无二,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在看金蝉子,合掌而笑,朝自己颔首。 三清见此,也收回了目光,不再去关注。 反而是玉帝,饶有兴趣地看了金蝉子一眼,很明显,就在刚才一瞬间,金蝉子与镇元子达成了某种协议,金蝉子似乎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达成所愿。 释迦牟尼瞧了一眼众仙,问道:“天蓬元帅如何不曾赴宴?” 负责宴请北极四圣的佛回答道:“天蓬元帅因为安天大会,喝得酩酊大醉,误闯广寒宫,调戏嫦娥仙子被玉皇大帝逐出天界,到人间投胎去了。” 释迦牟尼颇感意外,事涉尴尬,不再深问,却将宝盆中花果品物,着阿傩捧定,着迦叶布散,大众感激,其中不乏珍果仙品。 宴席结束之后,群仙各自架起云离开灵山。 三清前来,已是给足面子,宴会尚未结束,就已经离去。 诸佛、众菩萨心有未尽,因请释迦牟尼明示根本,指解源流。那释迦牟尼微开善口,敷演大法,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那天龙围绕,花雨缤纷。 释迦牟尼讲完,看见金蝉子打瞌睡,心中顿时不喜,道:“金蝉子,我讲演大法,指示根本,你瞌睡打盹,轻慢佛法,实乃罪过。” 金蝉子睡眼蒙松,打了个哈欠,也不辩解,道:“弟子甘愿受罚。” 观世音菩萨抬眼看向金蝉子,一脸迷惑,金蝉子一向谨慎从容,今日如何失态佛前? 释迦牟尼法相庄严,道:“金蝉子轻慢佛法,打入轮回,直至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远离颠倒梦想,远离人行邪道。方能重回灵山。” 诸佛、众菩萨垂首不语。文殊菩萨见观世音欲为金蝉子求情,忙使眼色制止。 金蝉子颜色依旧,道:“弟子遵命。” 释迦牟尼道:“坐化吧。” 金蝉子颔首,双眼合起,双手合十,阳神出窍,静静漂浮在半空,眼眸一如当初,无尘无埃。只余一具躯壳,端坐莲台之上。 释迦牟尼与金蝉子阳神对望一眼,两人俱是一笑。 金蝉子眼中说:你识破了,识破我长生之身,识破我的伪装。 释迦牟尼眼中亦说:你识破了,识破我篡改的记忆,捏造的过去。 释迦牟尼令观世音菩萨送金蝉子轮回,叮咛看着金蝉子轮回方可回法旨。 金蝉子知道,释迦牟尼是怕自己跑了,让观世音菩萨监视自己,阳神转身,不看众佛,不瞧菩萨,晚风徐来,吹起僧袍随风。 “阿弥陀佛……”灵山响起佛音,久久不息。 释迦牟尼瞧了一眼金蝉子肉身,道:“金蝉子轻慢佛法是为因,坐化轮回是为果,因果抵消,肉身不受劫,迦叶、阿傩将金蝉子肉身放入舍利塔中,以待其归来。今日就到此处,诸位散了吧。”言罢,释迦牟尼宣一声佛号,一道金光没入金蝉子肉身之中。 听佛众人皆道释迦牟尼慈悲,赞扬一番,各自散去,千条佛光,万条祥瑞,飞出灵山。 迦叶、阿傩两尊者架起金蝉子肉身,往舍利塔而去,走了没多久,忽然耳中炸开响雷,释迦牟尼对二尊者下达法旨。听完法旨,两尊者脸色煞白,颤巍巍抬起金蝉子,拐弯走向别处。 在场唯余燃灯古佛、弥勒佛二佛,释迦牟尼道:“可得长生?” 二佛对望一眼,道:“可得长生。” 释迦牟尼顿了顿,道:“可得永生?” 二佛高宣一声佛号,闭口不言。 释迦牟尼知晓其中意思,静默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迦叶、阿傩两尊者抬一个巨大的蒸笼到场,热气腾腾,似乎刚出炉一般。 二佛看了眼蒸笼,合十再念佛号,与此同时,三道清光落下,三清去而又返。 释迦牟尼丝毫不觉意外,朝三清颔首,随后道:“开笼!” 迦叶、阿傩打开蒸笼,热气翻滚,蒸笼之上,端坐金蝉子,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已然蒸熟。 太上道祖叹息了一声,千般算计,万般腾挪,终是逃不过天命。 迦叶、阿傩不敢看蒸笼一眼,低垂头,心中惶恐,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释迦牟尼看了在场众人,道:“诸位分而食之,可得长生。” …… 金蝉子坐化的那一刻,地仙之祖镇元子,往西方灵山看了一眼,站在人参果树之下,久久不言。 “五百年后,与佛为战,你从此过,我行他方。开方便之门,还传茶之情。” …… “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一袭白衣,走上奈何桥头,等那月白僧袍,穿破鬼雾而来。 …… 天界,灵魂海泉。 湘鸢死命往外跑,晚了,终是晚了。 晚了两天,错过百年。 金蝉子,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做不到,对吗? 第89章 佛难 (实在抱歉,最近加班太凶残了,天天凌晨,欠的以后必然补上,评论区开一贴欠更楼,大家共同监督) 忘川河中,滚滚黑浪,落入忘川河中的灵魂,被铜蛇吞噬,被铁狗咬噬,被撕扯的灵魂,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那是最后的哀嚎,世间走一遭最后的发声,自此之后,彻底消失,痕迹不留。 孟婆呢喃一句:“痴儿。” 焦仲卿面含微笑,往忘川河中落去,铜蛇铁狗,等到一场饕餮盛宴。 突然,一条绿光袭来,将焦仲卿包裹住,猛地往岸上扔去。 焦仲卿落地之后,就地一滚,滚向忘川河中,自寻死路。 “虐畜。休想逃!”一声暴喝,金蝉子拿眼看去,只见地藏王菩萨降临,梵音高唱,佛威压下,万鬼匍匐,千尸静默,奈何桥边,只有金蝉子、孟婆二人站立,一个月白僧袍的和尚,一个黑袍霜发的老妪,显得极为突兀。 地藏王菩萨瞧了二人一眼,佛目之中闪过一丝怒意,佛光开启,七彩斑斓,佛相威压更重,金蝉子傲如孤峰,挺拔孤立,孟婆浑似不觉,喃喃“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 金蝉子一声叹息,道:“叹,众生悲苦。” 声音远扬,清脆洪亮,如晨钟暮鼓,敲人心弦,只一句话,地藏王菩萨威压尽消,地府之中,鬼哭尸嚎之声,再度响起,凄凄惨惨,悲悲戚戚。 地藏王菩萨还待施难,忽见忘川河中巨浪翻滚,黑浪冲天而起。 忘川之水,本为血黄,鬼雾之下,忘川尽墨。 “吼——”一声咆哮,忘川之中冲出一条百米铜蛇,昂起蛇头,蛇头之上站立焦仲卿,一身长袍,一头黑发,随风猎猎,浑如谪仙。 焦仲卿一样的脸,谪仙一样的气质。 铜蛇之侧,忘川之上,左右各立一巨大铁狗,状如小牛,呲牙咧嘴,呜呜发怒。 “一群畜生。”地藏王菩萨随手一挥,一片佛光落下,忘川之上,铜蛇铁狗,死去一片。 “嗷呜……”焦仲卿脚下铜蛇与两只铁狗怒目地藏王菩萨,随时准备冲上去。 焦仲卿怒道:“地藏王,你莫要欺人太甚。” 地藏王菩萨佛相严然,一脸慈悲道:“忘川鬼君,你受命于天,执掌忘川,纵容铜蛇铁狗吞噬灵魂,此乃一罪。你妄动凡心,轮回转世,此乃二罪。见吾不跪,出言无状,此乃三罪,三罪并罚,论罪当诛。” “不妨多加一条,诛灭菩萨。”焦仲卿怒极,铜蛇腾起,冲向地藏王菩萨。 金蝉子凌空踏步,站在一菩萨一鬼之间,面向地藏王菩萨,道:“地府未成,忘川已落,铜蛇铁狗,亘古以此,纵容之说,从何说起?” 焦仲卿见此,喝止住铜蛇,浮在忘川之上,未进分毫。 地藏王菩萨道:“金蝉子,你此举何意?”当年释迦牟尼菩提树下成佛,致使中央现在佛位与自己无缘,更是被燃灯古佛打入幽冥界,并剥夺了佛位,降为菩萨,被迫立下重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但究其根本,倘若释迦牟尼不成佛,现在佛应该是自己才对。 地藏王菩萨恨燃灯古佛,更恨释迦牟尼,连带金蝉子一并憎恨。 金蝉子淡然一笑,道:“我欲何为?说事实,讲道理。小僧所说,忘川之言,可有偏差?” 地藏王菩萨无所狡辩,毕竟先有忘川河,再有奈何桥,后有阎王殿,地府之中,神鬼皆知,道:“不差。” 金蝉子微笑看着地藏王菩萨,道:“如此说起来,第一条罪名的确有强加之嫌疑。菩萨慈悲心肠,想来不会强加罪名,对吗?” 地藏王菩萨毫不觉羞耻,道:“我佛慈悲,度人向善,怎会强加罪孽,即便如此,其余二罪,也足够诛灭忘川鬼君。” 金蝉子笑道:“妄动凡心?忘川鬼君乃忘川河中磐石,刘兰芝乃磐石之侧蒲苇,相伴万年,同生同息,同参造化,万年修行,早已心脉相连,情愫难断,幽冥界中,何人不晓?当初十殿阎君至此建造地府之时,携玉帝圣旨而来,钦赐忘川鬼君执掌忘川之职,册封刘兰芝为忘川鬼母。此事,地藏王菩萨不会不知晓吧?” 地藏王菩萨欲要辩解,金蝉子丝毫不给机会,继续问道:“地藏王,你可知道,执掌地府的是何神?” 地藏王菩萨道:“十殿阎王。” 金蝉子接着道:“既然知道,地府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莫不是……”厉声说道:“……菩萨睥睨幽冥,目无玉帝?” 地藏王菩萨道:“金蝉子,你休得胡言。” 金蝉子道:“我胡言?笑话,且不说玉帝默认忘川鬼君与忘川鬼母夫妻之实,妄动凡心乃欲加之罪。单从职权来说,忘川鬼君受命执掌忘川,忘川隶属地府,十殿阎王执掌地府,忘川鬼君既便私动凡心,也应该是十殿阎王来审理,敢问一句,你是几殿阎王?” 地藏王菩萨道:“我虽非十殿阎君……” 金蝉子冷声道:“你既然非十殿阎君,如何管地府官员之事,不是目无玉帝,又是什么?地藏王,你僭越干权,此举何意?”金蝉子将原话返回给地藏菩萨。 地藏王菩萨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怒视金蝉子良久。 金蝉子将手中汤碗放下,道:“第三条罪名,想来你也不耻再提起,对吗?忘川鬼君是入了仙箓的,而你……不过佛门弃子。” 地藏王菩萨被金蝉子说中痛处,恼羞成怒道:“金蝉子,你自寻死路,怨不得谁。”地藏王菩萨辩不过金蝉子,猛然发难,眉心之中,飞出一颗金色骷髅头,佛光缭绕,眼目凶恶,咬向金蝉子。 金蝉子知道地藏王菩萨喜怒无常,早已暗暗防备,此刻虽为阳神,但法术俱全。 “小心!”金蝉子尚未出手,闻得破风之声,一道金光,穿破骷髅头。 骷髅头当空裂开,裂做百个骷髅,或笑或怒,或嗔或痴,或悲或喜……百般表情,百般声音,瘆人之至。 第90章 五百年后与佛为战(大改) 玉女声音未落,只见后羿搭上火灵之箭,拉开射日神弓,箭尖所指,玉女心脏。 箭在弦上,弓如满月,不曾松手。 后羿不言,目不离玉女,箭不离心脏。 玉女感受到一阵战栗,身在幽冥之中,已无限靠近死亡,而此时,死亡已吻上自己发梢,后颈生凉。 观世音菩萨不动,金蝉子未动,地藏王菩萨也不曾动。 孟婆舀起一勺孟婆汤,终又放了回去。 焦仲卿站在孟婆身后,看着奈何桥那头,痴痴迷迷,那个步入轮回的人,已没了身影。 似乎这一秒,时间骤然消息,全时间停顿在这一秒。 黑耳愤怒地看着玉女,比之刚才凶恶了几分,隐约间身上腾起一片片红光,在黝黑的地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后羿看着玉女,细长的手指紧扣龙筋箭弦。 玉女亭亭玉立,白衣在后羿的杀气中微微飞起。 肌肤如玉,白衣胜雪,美得惊心动魄。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一如当年妖界初相遇。 …… 很多年前,帝俊有心统一妖界,作为兄弟,后羿手挽帝俊所送神弓,为兄弟开土辟疆,一路征伐,那年,他兵临城下,妖族大军整装待发,将手挥下,城破人亡,她俏城墙之上,衣袂飘飘,双手挥舞,擂得战鼓轰鸣作响,一声声战鼓,一声声喊杀,比之男儿还要豪壮千百倍。 “杀!”一声战鼓,一声呐喊。 那一刻,他远远看到,她一身火红嫁衣,烧红了半天云朵,如同一场盛世焰火,绽放在大军跟前。 倾世绽放,璀璨荣耀。 绝美! 玉月之国,乃妖间界兔妖之国,国土广袤,国中美人无数,据传言,玉月之国美人比之青丘之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一刻,虽不曾看见城墙上佳人玉颜,但是这鼓声,足以让人心念。 妖旗翻滚,妖气腾腾。 只要一声令下,眼前繁华,化作飞灰。 后羿拍打身下追云烈焰或,走出军阵,站立军前,看着墙上美人,高声道:“可敢一战?你与我,你胜,我退军,再不来犯;我胜,你举国归降,免一场战火。” 嫦娥闻言,停止擂鼓,葱指按住夔牛的鼓面,稍微斟酌,看向城墙之下,十万妖族大军,个个青面獠牙,杀气冲霄,再看城中妖兵,多是文雅秀士、窈窕美人,如何能敌城外十万大军? 玉月之国,文儒治国,何来战将三千,抵挡十万妖兵? 将鼓槌丢给身后妖将,纵身飞来,火红嫁衣,如一片红云,落在十万大军之前。 后羿眼中多了几分赞赏,妖族之中,这般有气魄的女妖并不多见,干脆果敢之能,更是罕有。 能娶这女子者三生有幸。 城上妖兵,一个个面如土色,叫道:“皇后,不可。” 嫦娥纵身飞下城墙那一刻,城墙之上乱成一团,连呼不可,更有胆小者,急得眼泪纵横,好似嫦娥已经死了一般。玉月之国,承平日久,久到忘了战争是何物。 战争,入洪荒猛兽般突然出现,吓坏了举国之民。 有战争,就有死亡。 血,染就了妖皇帝俊的统一之路,也清洗掉了软弱的妖族。 嫦娥落在城墙之下,无视身后的吵闹声,如果,能以我一人之血,换来举国之命,死,也值得。 眷恋这方土地,所以,愿为这方土地流进最后一滴血。 “一局定胜负?”嫦娥问道。 “自然。”后羿翻身下追云烈焰兽,将手中弓箭挂在坐骑之上,一身轻袍走上前来。眼前的嫦娥,一身嫁衣,红巾遮面,如一片炽热燃烧的火焰,袅袅婀娜,窈窕娉婷。 嫦娥微微蹙眉,恼怒后羿肆无忌惮的目光,道:“你说话可作数?” 后羿哈哈一笑,转声问身后十万妖族大军,声音铿锵,道:“羿之言,可算数?”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后羿之言,妖皇之命。” 十万妖族大军,连喊三声,气势雄浑,声震九霄,杀伐之气,毕露无遗。 后羿满意一笑,看着嫦娥道:“你还有何疑问?”嫦娥摇头,望向墙头。 城墙之上,刀戟阵列,却不看见那身红袍。 新婚之时,我浴血而战,你又在何方?我的夫。 身上的嫁衣,刺得眼睛生疼,疼到心的最里面,遏制不住想流泪。 终是没流泪。 美目看向眼前妖将,坚定如斯。 后羿心神一动,道:“你用何兵刃?” “两军交战,何来如此多废话。”嫦娥玉足点起,飞奔而来,掐死一团火焰,轰然燃烧,凌空一甩,两条水袖飞出,势如雷霆,奔如急电。 后羿腰往后弯去,水袖擦着鼻尖而过,淡淡的香气,似乎在梦中恍然相见。 那片红云,惊扰了一片梦境。 馨香处处谁心猿意马。 二人交错而过之时,后羿猛然回身,拉下嫦娥面纱,只不过一眼,颠倒了三生年华,照亮了彼岸天涯。 “好美。”后羿脑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呆如木鸡,看青丝如瀑,看玉颜如梦。 嫦娥面纱被揭,也不恼,纵身一翻,近到追云烈焰兽之侧,将后羿射日弓挽在手中,搭弓拉弦,箭尖直指后羿心脏,道:“你输了。” 我身前,只不过一张弓。 你身后,是我十万大军! …… 那一年,你箭指我心脏,为城中万千百姓。 这一天,我箭指你心脏,为的又是什么? 你不过偷食灵药,飞升而去,负我一世情,我这般,又有何意义? 后羿垂下射日神弓,眼眸深处尽是疲惫,一张一弛,耗尽了心神。 玉女心中磊落,不怕后羿直视,却恼后羿无礼,以箭相对,秀眉蹙起。 后羿弓箭放下的那一刻,玉女中心反而一痛,似乎,箭穿心而过般的痛。她并不知道,箭穿过心脏多痛,或者,只是忘记了多痛。 “她缘何在此处?”后羿问的是观世音菩萨,嫦娥偷食灵药,飞升天界之后,二人再不曾相见,她应该在天宫,而非幽冥界。 黑耳仰头看着主人,犬目中尽是疼惜,主人心中的痛,他比谁都懂。 第91章 叹,众生悲苦 观世音菩萨天生喜面,自带春风微笑,道:“方前有言,送她轮回,了断孽缘,这孽缘,自是与你的一段因果,前缘未定,尘埃未落,今生相遇,再续前缘。” 玉女闻言,眉头紧蹙,眼中迷茫一片。 我当真是后羿口中嫦娥?那个偷食灵药,抛弃心爱之人的狠心女子? 后羿看向观世音菩萨,道:“我问的是,她如何忘记过去?” 观世音菩萨道:“肉身被神仙骗吃,神魂离窍,骤然沉睡,如何能说忘记?睡去罢了。” 后羿闻言,浑身一震,目露凶光,厉声道:“那个神仙?何时之事?” 观世音菩萨喧声佛号,道:“过去种种,不便细说,寻回玉女神魂,自然知晓。” 玉女立在菩萨身后,飘渺如烟,不知作何表情。 后羿问道:“如何能唤醒嫦……玉女沉睡的记忆?” “大神后羿,大仙有个法子,能醒灵魂。”观世音菩萨尚未答话,忽闻一个猥琐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流光近到众人跟前。 诸人抬头看去,只见那来人,一身青苍色道袍,浆洗得发白,长袖之上还有几个红色的补丁,背负一柄苍古之剑,脚下踏着一条灰不溜秋的烟雾,未到身前之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岁数不大,正芳华正茂的年纪,眉清目秀,倒也不显丑,多看上几眼,不知为何,全身流露出一股子猥琐气息,双眼不安分的转动,嘴角时不时的抽搐一下,眉头也随之跳动。 “汝是何人?”后羿瞧了老道一眼,心中有几分不喜。 “老道名号大仙,大脚一双走三界,宝物一身寻八方,你若有求我必应,起死回生全在行。”大仙故作姿态,挺直腰板,捋了捋无须的下颌,头儿高高抬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眼珠儿却滴溜溜的直转,暗自观察后羿脸色。 后羿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滚,还是我送你滚!” 大仙闻言,手一僵,未料到后羿如此直白,也不尴尬,混迹三界,早练就了千尺脸皮,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道:“后羿大神,莫急赶我走,先听听本大仙有何宝物,本大仙这里有:起死回生的九转丹,唤醒灵魂的琼浆液,绝情断爱的忘情水,重头再来的后悔药,还有那……咳咳……” 后羿不理啰啰嗦嗦的大仙,拿起弓箭,张弓欲射,大仙见此,吓得白眼一翻,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呛得直咳嗽。 金蝉子上前一步,对后羿道:“却莫动怒,待小僧来问问他。” 后羿不欲多在其他事情上纠缠,他心牵嫦娥之事,如何有心情等金蝉子废话。 金蝉子自然瞧出来后羿所想,轻声道:“不会耽搁玉女灵魂苏醒之事。反而对你有大助力。” 后羿稍加思忖,放下弓箭,看了玉女一眼,玉女也正看向自己,眼中多是迷惘之色,更带几分探究。 金蝉子合十,问道:“敢问大仙,可有长生之药?” 大仙闻言,脸色惨白,怪叫道:“乖乖窝个隆滴咚,那玩意本大仙怎么会有……”声音骤然压低,快速瞄了金蝉子一眼,靠到身前,嘿嘿猥琐一笑,舌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此等宝贝,只可告知识货之人,我观上僧便是此道中人,说来也碰巧,本大仙恰好有枚无上丹药,虽不敢说有长生之效,比之王母娘娘的蟠桃、镇元子的人参果可要好上千百倍。你可别不信,这宝贝是本大仙日前在……” 金蝉子故作惊讶,道:“并非小僧不信,你这宝贝,莫不是从四洲海外的无启国得来的?那可是有名不死之国,要真是如此,即便是不能得长生,小僧也要收入囊中,也好时时瞻仰。” 大仙眼珠一转,心中暗骂自己糊涂,还好未将昆仑之巅的托词说出来,长生之药,自然是来自无启之国的最具说服力,幸得眼前的傻和尚提醒。听金蝉子的口气,这丹药是必要的,只是对长生之说,尚有几分怀疑,他有意将长生之药卖上好价钱,当下将脸一板,一本正经,故作神秘,接着猥琐地左右瞅了瞅,似乎怕别人听到一般,靠近金蝉子耳前,道:“此丹药,乃无启之国族长家传之药,仅此一颗,你自无启国来,自然是识货之人。我可告诉你,五百年前,西方佛祖可是亲自去无启国,带回了一个徒弟,日日带在身边,你道真是为了授业解惑不成?自然是为了破解长生的秘密。” 大仙越是一本正经,脸上的猥琐就越明显,那笑容,那举动,简直猥琐到了极致。 以佛祖为例,不怕这些和尚不动心,大仙此招屡试不爽。 金蝉子闻言似乎更加惊诧了,也更加心动,道:“不知……可否看上一看?” 大仙听说,也不惊慌,道:“这宝贝可不同凡响,要无锦玉羽茵盒收纳,接触一下外界,长生之气就少一分,上僧也不想到手的宝贝就失了灵气了吧?”见金蝉子要说话,忙道:“本大仙不是不通情理的,实在是这宝贝太过贵重,要价不菲,怕就怕上僧瞧过以后,不能上眼,这损失的灵气,可就……” 说道此处,大仙朝金蝉子挤了挤眼睛,丢出去一个你懂的表情。 金蝉子道:“不若这样,我这里有件宝贝,乃是佛家七宝之中的砗磲手珠,合计二十九颗,可避邪保平安,行走幽冥之界,万鬼难近身。”金蝉子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佛珠,青白间色,佛光隐隐。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取下手珠,不由得细看一眼,是上等佛宝不差,心中不由得疑惑,是金蝉子太傻易上当,还是大仙身上真有长生之物。 大仙自是识宝之仙,一眼瞧出金蝉子宝贝难得,慌伸手去接。金蝉子也不在意,将砗磲手珠递给大仙。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可否将长生之药,给小僧瞧上一眼?” “哦……自然,自然。”大仙收起狂喜的表情,在怀中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盒子,诸人瞧见,无不嗤之以鼻,哪是什么锦玉羽茵盒,分明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桃木盒子,做工粗糙之极。 金蝉子上当了。 第92章 嫁衣如火 金蝉子慎重地接过桃木盒子,缓缓打开,刚露一条缝隙,一股长生气息,磅礴而来,唬得诸人一惊。 近在身前的大仙,最先感受到这股仙灵之气,嘴巴张开,垂涎欲滴,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手中的盒子,难道自己走眼了不成?那颗泥巴揉成的丸子真是长生之药? 焦仲卿亦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眼中的惊诧,并不比大仙少几分。 他久居幽冥界,对长生之气的感受更加强烈。 后羿、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三人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看了大仙一眼,心中同时涌出一个疑问,此仙自何处来?而后羿更多了一层想法,金蝉子所言对我极有用处,莫不是此物能唤醒沉睡灵魂?当下不言,静观其变。 孟婆也停下了舀汤的动作,看了看金蝉子手中的桃木盒子,手下意思地摸了一下脸庞,千沟万壑粗糙不堪。 长生之气,只不过一瞬之间,金蝉子迅速将桃木盒子盖上,道:“此丹,小僧要了,敢问大仙,要价几何?” 大仙眼珠子一转,长生之物则能易于他人?服之天地同岁,在悠长的岁月之中,还怕得不来宝物,再观金蝉子一身月白僧袍,并无奇特之处,纵然拿得出一串砗磲手珠,想来也是压箱底的宝贝,何苦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放弃长生之道?道:“如上僧所见,本大仙未曾欺骗上僧,此乃长生之物无疑,贵重程度难于比拟,要价自然不菲……” 金蝉子点头,表示理解。 莫不是这傻和尚还有重宝?大仙稍作沉吟,计上心头,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猥琐一笑道:“本大仙绝非坐地起价的无良神仙,本大仙往来三界,贩售灵丹妙药,崇尚的是信誉,向来神鬼无欺,这样吧,加上这串佛宝,你再给我三件瞧得上眼的宝贝,本大仙便忍痛割爱,将此物让给你,你看如何?” 好一个瞧得上眼的宝贝,后羿心中冷笑,大仙摆明不想转手,金蝉子纵然拿出先天至宝来,一句瞧不上,金蝉子能奈何? 金蝉子面现难色,道:“小僧生前不过云游僧人,砗磲手珠尚是奇遇所得,除此之外,也不过一件灵宝可用,寒酸之极,这三件之数,实在难于凑齐,着实为难了小僧。” 大仙嘿嘿一笑,要的就是为难。 观世音菩萨见此,开口道:“贫道尚且带来几件宝物,尚能拿的出手,同为佛门弟子,可暂借你一用,来日有缘,再寻归还便是。”观音这几句,果见悲悯之心。 菩萨言语中,并未点明金蝉子身份,是因方才金蝉子点头行礼,并未相称,想来是有甚顾忌,故而此时至于佛门弟子相会。 金蝉子尚未应承,大仙慌忙道:“既然上僧无宝物交换,本大仙就此别过,云游三界踏海行,买卖生死登天路,本仙就此别过,不送,不送。”大仙将金蝉子手中的桃木盒子抢回来,右脚在地下一踩,脚下升起一阵灰不溜秋的乌云,嗖地一声,往黑雾之中而去。 要是以前,大仙必将在场的诸人都推销个遍,今日却耽搁不得。 金蝉子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连道可惜。 后羿此时眉头一皱,不明金蝉子放走大仙是何意?除了耽搁时辰之外,再无其他作为。 地藏王菩萨见大仙远去,喧声佛号,念句慈悲,道:“后羿,你与本佛之事,想来今日你也无心料理,本佛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后羿冷哼一声,踏云而起,堵在地藏王菩萨身前,拉开弓,黑耳紧随其后。 地藏王菩萨不愿久待,道:“谛听匍匐案下,不病无灾,本佛并不曾亏待以她。你再要耽搁,错过投胎吉时,只怕再难有相见之时。” 后羿道:“今日寻你至此,事如不了,断无让你离开的道理。” 黑耳双耳突然动了一下,一咬牙,对后羿道:“乌眀无灾,也不急在这一刻,主人可暂时放行,眼前家母……玉女之事最为紧要。”说道家母二字,见后羿眼光不善,连忙换了称呼。 玉女闻言,脸微微泛红。 后羿斟酌了一下,将弓收起,道:“此间事了,必然上地藏王城,一较高下。” 地藏王菩萨哈哈一笑,道:“敬候。”话音未落,地藏王菩萨背后佛光爆闪,整个幽冥界突然亮如白昼,地藏王菩萨消失在原地. 孟婆直起佝偻的身子,随手一挥,一团黑雾笼罩住焦仲卿,随后看向黑雾蒙蒙之处,喃喃自语道:“神佛无情,何谈慈悲……” 孟婆话语刚落,视野所及之内,等待轮回的魂灵,在佛光的照耀下,全部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迷蒙的黑雾之中。 没有哀嚎,没有喜悲,只不过一瞬间,彻底泯灭在六道之中。 生生世世的轮回,痴痴迷迷的生命,就此消散,再难寻意思痕迹。 奈何桥头,只孤零零余下几人,观世音菩萨护住的金蝉子、玉女,后羿护住的黑耳。 地藏王菩萨在后羿跟前,连连受挫,帝如来佛相显现奈何桥头,自然被轮回的灵魂瞧在眼中。 纵然,喝过孟婆汤将过去种种、现在总总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地藏王菩萨信任的永远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抹灭,才是守护秘密的唯一方式。 佛,只所以为佛,因为他们懂得怎样隐藏起来自己的肮脏。 “谢婆婆相救。”如无孟婆相救,焦仲卿也难逃灰飞烟灭之苦。 焦仲卿并不是地藏王菩萨的对手,所以他才逃,逃了千年。 “你与忘川鬼母,情缘未解,命不该绝,老身出手,不过顺应天意罢了。”孟婆将汤勺放回大锅之中,看着空荡荡的奈何桥,道:“要是,奈何桥日日与此,老身也得了清闲。” 焦仲卿望着奈何桥,地藏王菩萨一挥手之中,磨灭万千魂灵,只为了佛面不损,佛光度不了众生,还要这神佛有什么用?叹息一声道:“婆婆本可相救。” 第93章 一枚丹 本可相救,并非必救。 我非救苦救难菩萨,何必管人间苦难? 孟婆瞧了观世音菩萨一眼,道:“命中注定灰飞烟灭,何须强改命运?” 焦仲卿知道,孟婆并不信因果。 自然也不信命中注定。 孟婆曾说过,没人命中注定要喝这碗孟婆汤,只是不喝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罢了。 所谓的命中注定,不过神佛的一场游戏。 规则是神佛定的,顺着规矩走,是命中注定。 逾越规矩,则是逆天而行,引来的将是神罚。 孟婆,也畏惧神佛吗? 焦仲卿自嘲一笑,谁又不怕呢?小鬼怕阎王,阎王怕地藏。阎王都怕的佛,区区孟婆,怎么不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鬼差,日日夜夜奈何桥头布汤。 良久,焦仲卿道:“婆婆,请给我一碗汤。” 孟婆明白焦仲卿想法,舀起一碗黑乎乎的汤,递给焦仲卿,道:“此一生,爱得辛苦,下一世,爱得疼痛。明知会痛彻心扉,你还要追随下去吗?” 焦仲卿道:“如果不去追随,又怎知会痛?爱若不能长相厮守,就让它痛彻心扉。没想她一次,心疼一回,提醒我曾明明白白爱过。” 后羿、金蝉子二人闻言,皆回头看了焦仲卿一眼,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义无反顾。 这样的男子,怎会是刘兰芝口中的负心人? 焦仲卿对金蝉子道了一声谢,道:“若在凡间相见,必还此间恩情,请!”仰起头,饮尽孟婆汤,动情的双眸,逐渐麻木,空洞冷漠。 茫茫然走上了奈何桥,登上了望乡台,不曾回头,走的干净利索,这一世,就如此终结。 焦仲卿与刘兰芝,再与我无关。 地藏王菩萨,你要的,终是被我带走了。 你追到奈何桥又如何?我不也一样重入了轮回? 铜蛇铁狗,在忘川之中游曳,发出啾啾的悲鸣。曾经千百年相伴,而今匆匆相见又是别理,谁能说鬼怪无情? …… 焦仲卿走过了奈何桥,消失在望乡台,去往那一场轮回。 金蝉子收回目光,看着观世音菩萨,道:“缘何不救?” 以观世音菩萨之能,从地藏王菩萨手中救下奈何桥的灵魂轻而易举,然而,观世音菩萨宣一声佛号,冷眼傍观,看千万灵魂湮灭六道。 孟婆不救,尚有理说,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救,何理可言? 观世音菩萨合十,道:“天命如此,神佛难救。” 金蝉子幽幽道:“好一句天命如此,神佛难救,某一天,小僧是否可以看神佛湮灭,不施援手?一句佛号,看神佛哀嚎,等神佛覆灭?”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似乎想看明白,眼前之人,可是相识千年的金蝉子,如此陌生,如此疏远。 金蝉子脸色沉静,脸上无波无谰,像一滩深冬之水,虽然清澈明净,却深不见底。 观世音菩萨很少看不透不一尊佛,从不曾看不透一个人,而此时,他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白,道:“天地不老,神佛不灭。”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如若天地不老,缘何沧海桑田变幻?如若神佛不灭,缘何神佛贪食王母娘娘蟠桃?神佛欺瞒了众生,还想诓骗天地不成?” 观世音菩萨不敢直视金蝉子的双眸,垂下眸子,佛之言,欺骗得了凡人,愚昧得了众生,又如何骗得了眼前人,目光澄澈如水,泠泠清寒,道:“你不懂神佛。” 金蝉子道:“你不懂天命。” 观世音菩萨微笑,道:“三清不懂,佛祖不懂,我又如何懂?你又何曾懂?” 金蝉子道:“朝生暮死的蜉蝣懂,日升夜落的金乌懂,春生秋枯的杂草懂,轮回九世的金蝉懂,然而……凌驾众生的神佛不懂。不是不懂,是不敢懂。”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他说的是金蝉,而非金蝉子,纵然僧袍香疤,也不认佛门弟子,终是要叛出佛门吗?道:“你真的懂了?” 金蝉子点头,道:“懂了。” “可惜……”良久,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道:“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懂的也要忘记,洗一片白,染一身尘埃。” 金蝉子满脸遗憾,遗憾的不是自己将要忘却,而是眼前的菩萨看不透,道:“正因为懂了,才洒然接受九世轮回,才含笑看神佛啖尽我肉身,可惜,你不懂,大慈大悲救难观世音菩萨不懂。” 观世音菩萨似乎听不懂金蝉子刺耳的嘲讽,缓缓道:“我不曾吃。”不曾吃一口你的肉,不曾饮一碗你的汤。 不曾吃?冷漠旁观,又何尝不是罪? 金蝉子道:“所以,我愿意与你多说几句。” 观世音菩萨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自心底而来的悲伤,当下不再言语,逃避金蝉子灼灼目光,看向后羿道:“唤醒玉女神魂之法,唯有轮回重来,逐渐苏醒,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愿不愿轮回,权在你自己。”转而对玉女道:“此生了却,南海紫竹林等你归来,如若你愿回来。” 玉女双目含泪,忙敛身行礼,道:“玉女纵然轮回千百世,也不敢忘本源。” “不敢忘本源么?”重复完这句话后,观世音菩萨消失而去,行迹全无。 说是走,更像是逃。 玉女站立在原地,看向观世音菩萨方才站立之处,怔怔出神,继而看向后羿,就在方才,地藏王菩萨辣手毁灭奈何桥诸多灵魂之时,她清楚地看到,后羿施展全力欲保护自己和黑犬,而将自己暴露在佛光之中。 若不是观世音菩萨出手护住自己,后羿才悻悻然将守护撤回去,护住自身,想来他已经受了重伤了吧。 这样的男子,嫦娥怎会舍下他,贪慕仙界的岁月? 玉女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说什么,走到孟婆跟前,道:“有劳婆婆,给小仙一碗孟婆汤。” (猜猜焦仲卿、刘兰芝再次轮回会成为啥米人?和真实世界的唐玄奘有过交集哦,二人将会再次上演一场凄美的爱情。。。为毛赶脚把黑暗西游记写成了爱情西游记了。。这是病,得改。) 第94章 一佛光 孟婆一边舀汤,一边道:“别总是把爱情看的太完美,轮回不过豪赌一场,赌赢了今生厮守来世忘却,赌输了今生输了前世的诺言,到最后,才发现水已悄悄泛成了泪,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可是逃不了忘不掉,连对名字的呼唤,都会变成一种煎熬,过了这一秒这一个微笑,喝下这碗解药,苏醒的灵魂,勇敢走过这座奈何桥。” 玉女痴痴听孟婆说完,道声谢谢,也许,观世音菩萨带她来轮回,她只是听命,此一刻,她却想亲眼见见那场被背叛的爱情,究竟是如何的模样? 玉女看了看手中的汤,倒映出自己令人窒息的美貌,我并不丑,心也不坏,为什么不能勇敢,下定决心,爱一场,纵然爱有罪,转身问道:“为何不顾安危,也要救我?” 后羿摸了摸黑耳的头,道:“我不愿,我的女人受一点点伤,哪怕她曾舍我而去,我也不容许她被伤害。” 玉女笑了,如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了奈何桥头,迷失的灵魂仰起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长袖遮住白色的瓷碗,玉女矜持地将黑色孟婆汤饮尽,饮一碗孟婆汤,赌一世真情爱。 “我在人间等你,请快些找到我。” 这是玉女临喝孟婆汤前的最后一句话,鼓足了所有勇气。 孟婆汤饮尽,望断今生前世。 玉女白衣飘飘,走上望乡台的路,纵然是背影,也美得倾城倾国。 因为相信,毅然饮下孟婆汤,走上奈何桥。 相信你会来找我,我才走得这么决然,当然的你,是否也这般想的?嫦娥。 后羿认为读懂了当年的嫦娥,心中留下的只是悔恨,然而……他也不能辜负了对兄弟的诺言,为兄弟寻回弟妹。 兄弟,跟前的黑耳。 黑耳如何看不出后羿的纠结,道:“主人,你去吧,我自己能找回乌眀。” 后羿道:“你信不过我?” 黑耳道:“难得有主母的消息,就好好把握,再错过,可就是千万年,主人,你……等不起了。” 等不起了?呵,是啊,等不起了。 金蝉子出言道:“小僧正欲往地藏王城,可与黑耳同路。” 后羿看向金蝉子,心中有几分不相信。正要发话,孟婆说话了,道:“金蝉如不可信,世间再无可信之人,对于游曳在神佛之外的人而言。”孟婆舀起一碗汤,冒着袅袅青烟,道:“时隔太久,错过了时辰,再次相见之时,只能恨君生时我未生,我生之时君已老。” 后羿也是干脆之人,当下抱拳道:“如此有劳,多谢。” 端起孟婆舀出的汤,一饮而尽,洒然走上奈何桥。 黑耳看着离去的后羿,道:“主人,保重。”后羿似乎不曾听闻,背影透着一股萧瑟。 金蝉子则是自嘲的一笑,道:“方才帮了大忙,不见他谢,此事本不该他谢,却抱拳相谢,然则敷衍之极。” 孟婆道:“后羿要能懂得方才你帮了他大帮,当年也不会失去嫦娥,受这许多年煎熬。” 黑耳自认聪慧,听得二人之言,一脸迷惑,不知其所言。 孟婆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背阴山方向,道:“兴许你们去不了地藏王城,须急往背阴山下万骨窟一去。” 金蝉子闻言,笑容一滞,道:“多谢提醒。” 孟婆转而对黑耳道:“想见乌眀的话,跟他走。” 黑耳尚未反应过来,金蝉子已远去数丈,懒得去思考,四足撒开,追了上去。 背阴山,丹道学讲的“虚危穴”或“虚危山”,是纯阴无阳之地,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 金蝉子闲庭信步,不见匆忙,行到背阴山前,黑雾漫漫,难辨路径,时隐时现的鬼哭声,飘飘渺渺近到身前,又断断续续远去。 金蝉子闭目停了一会,黑耳不明就里,虽然心中着急,也只得驻足等候。 金蝉子身上有种独特的生气,随在他身边,能够平复心中的急躁,这也许是就是佛门的静。 “随小僧来。”金蝉子僧袖一挥,往迷雾中行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行到一块滑溜溜的巨石前,金蝉子示意黑耳驻足。 “地藏王佛老爷,求你饶过本大……不,不,是饶了小仙,小仙不过一介散仙,靠卖假药混生计……”黑雾之中,传来大仙的哀求声,大仙跪在地藏王菩萨,磕头如捣蒜。 大仙身边,桃木盒子摔在一侧,“长生之药”滚在一边。 地藏王菩萨冷冷打断大仙,道:“本佛再问一次,长生之药在何处?” “佛老爷,小仙真没什么长生之药,你瞧小仙身上,全部是泥巴揉成的丸子,不信你瞧……”大仙从身上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上面标注了“蟠桃灵液”、“人参果丹”、“九转还魂丹”……等等名称。 大仙见地藏王菩萨不发话,以为他不信,大为着急,忙倒出一瓶“蟠桃灵液”,道:“佛老爷你瞧,这不过是普通的水,哪是什么宝贝……” “啪!”大仙话未说完,突然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将大仙掴出老远。 大仙吃痛,却不敢言语,爬起来揉揉脸,笑眯眯地跑到地藏王菩萨跟前,道:“佛老爷好力道,打得小仙实在舒坦……” “哼!”地藏王菩萨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大仙漂浮到半空,空中出现一个金色佛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对大仙一阵猛拍。 “谢佛老爷打,谢……佛老……爷打。”至始至终,大仙都面含微笑,对地藏菩萨感恩戴德。 地藏王菩萨打了半天,见大仙这般猥琐,也失去了兴致,稍作沉吟,道:“如若不是长生之药,方才金蝉子打开之时,如何会有长生气息?” 大仙被打得全身红肿,整个脸比方才肿了四倍有余,如何说得出话来?一说话,哈喇子就流出下来,呜呜呃呃一字不清。 第95章 一禅机 地藏王菩萨念一声佛号,大仙身上肿痛尽消,重回猥琐模样。 大仙跪倒在地,一番跪拜,对地藏王菩萨感恩戴德。 “说。”地藏王菩萨不耐烦地道。 大仙将摔在地上的桃木盒子捡回来,举过头顶,道:“方才的药的确是这颗,我用忘川水揉成的丹药,小仙不敢欺瞒佛爷,那和尚打开之时,小仙察觉到长生气息,才反悔不卖那和尚的,仔细思量起来,佛爷能知过去未来事,定然知道小仙要真有长生之药,何须三界兜售,寻到三十三天、西方佛界……您这里,贡献出去,要什么样的宝贝没有?” 大仙这通马屁拍得滴水不落,见地藏王菩萨怒气渐消,道:“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和尚。那和尚身上必然有古怪。” 地藏王菩萨稍加思索,突然想到自己佛光之时,观世音菩萨护住和尚,本来未曾多想,只当观世音菩萨念在同门之义,出手相互,如今瞧来绝非这么简单,道:“你滚吧。” 大仙如蒙大赦,给地藏王菩萨磕了几个头,爬起身来一溜烟而去。 地藏王菩萨伫立了一会,消失原地,不知去向。 黑耳确定地藏王菩萨离开,道:“孟婆不是说能见到乌眀吗?乌眀何处去寻?” 金蝉子不答反问,道:“你可知,你家主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地府?” 黑耳一愣,不明所以,道:“突然出现?我家主人不是一直在地府吗?” 金蝉子道:“自然不是,你家主人言语,不过诓骗地藏王菩萨罢了,让地藏王菩萨心有戒备,不敢对你家主人出手,因为……地藏王一出手,你家主人必亡。” 黑耳闻言,犬目露凶光,道:“休得编排我家主人,我家主人乃所向披靡的箭神,如何怕了那个鬼如来。” 金蝉子道:“你家主人过去自然不怕,而今却又不同,你家主人来地府,出现在奈何桥边,并非巧合,其中自有原因,想来,他并也未曾说。” 黑耳道:“我也不过日前刚见到主人,还未来得及细问。” 金蝉子不去理会黑耳的辩解,缓声道:“后羿与东方崇恩圣帝曾是莫逆之交,此事想来你知晓的。” 黑耳道:“我自然知道,崇恩爷与我家主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家……”说到此处,黑耳顿然醒悟,道:“你是说,我家主人原是为救崇恩爷而来?他想救出崇恩爷……”话到此处,生生打住。 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崇恩圣帝已成为天宫一大禁忌。 金蝉子道:“崇恩圣帝御前行刺之事,震惊天庭,崇恩圣帝被太乙仙尊亲自锁万骨窟之下,并亲自看管,以你家主人的能耐,想救出崇恩圣帝绝无可能。不过,你家主人的确是为崇恩圣帝而来。” 黑耳道:“那为什么这么干脆轮回?” 金蝉子道:“你家主人本来就是来轮回的,如何不去轮回?他神魂将消失,如果不轮回重凝聚神魂,必然九死一生,不过,他出现此地,尚且有一层含义,乃是为了引开地藏王菩萨,好让乌眀离开地藏王城,前去万骨窟与崇恩圣帝会面。” 黑耳大惊,道:“乌眀?怎么可能?!再说,此处距离奈何桥极近,就在方才地藏王菩萨还来到此地,危险之极,即便是要引开,也得往远处去。” 金蝉子道:“乌眀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羸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照鉴善恶、察听贤愚,其能耐脸佛祖自叹佛如,她想避开地藏王菩萨,轻而易举。” 黑耳闻言,多有不屑,道:“那又如何要引开地藏王菩萨?” 金蝉子道:“因为……” “因为,佛骨不离地藏王城,我便走不出地藏王城一步。” 黑耳闻言,犹如电击,呆呆站立在侧。 来人正是乌眀,此时的形象,并非谛听,而是天狗,缓缓走到黑耳身前,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以乌眀之能,想听到的话,没有不能听到的。 乌眀这一句话,是在告诉黑耳,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听”你的一切。 黑耳醒悟,他虽不知道乌眀种种,乌眀却能知道自己全部,一时语噎,不知如何说话。 金蝉子看向随在乌眀身后白衣楚楚的白骨,道:“崇恩圣帝可还好。” 白骨道:“一切如初。”此时白骨,没了初见时的妖娆,如一朵盛开在月光的白莲花,美丽却又不张扬,瞧瞧在金蝉子眼前,绽放出最美的芳华。 两人并没走近,一直保持这段距离,轻描淡写地看着对方。 金蝉子第一世轮回的时候,白骨追到奈何桥头。大声说道:“你要轮回,我便随你去,执手走过奈何桥。” 一如当年许诺。 金蝉子没敢回身,留下一句,“奈何桥头等我,看我悟破轮回。” 白骨没有争辩,微微颔首。 自此之后,一袭白衣,走上奈何桥头,等那月白僧袍,穿破鬼雾而来。 每一次奈何桥头,两人都是这般,久久对视。 不问这一世,你托身何人。 不问这一世,你等我多久。 只不过一眼,一个微笑,我就能读懂你的全部。 白骨微微一笑,道:“你还在等谁?” 金蝉子道:“等一尊菩萨,说几句话。” 白骨问道:“在此处等?” 金蝉子道:“会奈何桥头等。” 乌眀突然对金蝉子说道:“这一局,算我一个。” 金蝉子道:“你本就在局中。” 乌眀矜持一笑,道:“我以为,你在我的局中,不曾想,我落在了你的局中。”转而对黑耳道:“我必须回地藏王城了,地藏王若想回城,后果不堪设想。” 不待黑耳说话,乌眀道:“往灌江口一趟,我们孩子在那里。” 话音未落,乌眀转眼消失黑雾之中。 黑耳满眼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与金蝉子告别,返回人间界不提。 金蝉子二人并肩走回奈何桥。 众人离去之后,大仙猥猥琐琐出现此处,嘿嘿一笑,重新隐藏在黑雾之中。 第96章 玉女 金蝉子哈哈一笑,自问自答道:“凭什么?因为神佛很强,足够主宰三界。强者,才配有制定规则的权利,才配将诸生玩弄股掌。而今,小僧虽然不强,但是诸佛的性命尽在我手中,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一场游戏的规则,我来定。” 白骨看了看奈何桥头的二人,似乎言谈甚欢,却总觉得气氛很怪异。 观世音菩萨这一次,听懂了金蝉子的话。 这一场游戏,规则他来定。 一个人手中,握住万千神佛的命,的确,足够资本说这句话。 以神佛为棋子,玩一场游戏。 多么可笑,从来都是神佛以众生为子,下一场普度众生的妙棋。而今,自己沦为棋子,走一步神佛怕死的臭棋。 金蝉子道:“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手谈一局,何如?” 观世音菩萨哪有反抗的余地,晚一步,灵山诸佛就危险一分,纵然不死在金蝉子毒肉之下,也要死在外敌之手,这千百年来,佛门结下的仇恨不少,再像五百年前,地藏王菩萨挥兵来犯,佛门必亡。 观世音菩萨道:“这一局如何下?” 金蝉子道:“走通……”金蝉子看着观世音菩萨的双眸,道:“通天之路。” “不行。”观世音菩萨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通天之路如果走通,只要有大毅力,凡人皆可登天。 金蝉子道:“自然如此,佛门之难,与小僧无关,就此别过。” “你……”观世音菩萨为之气结。 “站住。”终于,观世音菩萨叫住了金蝉子,道:“走通通天之路,对你有何好处?你要成佛,只要我佛如来一句话,你随时可以位居过去未来现在佛,将来替我佛如来执掌佛门也并非难事。”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走通通天大道,为的就是,成佛成仙,随我自由,而不是神佛的施舍。你佛如来给我一个名号?我修的是仙道,并非他释迦摩尼的道。你给与的道,终不是小僧要的懂。” 观世音菩萨道:“成佛成仙,随我自由?”是啊,如今,成仙要受了仙箓才是仙,不然纵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不过一介散仙,入不得仙属。成佛者,如无我佛如来册封封号,终算不得佛,不过异类。 也许,金蝉子是对的。 金蝉子道:“修仙,修的是自由,不是奴性。” 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他说的何尝不对?道:“如此……便依你,只是这通天之路不好走,谁去走?” 金蝉子道:“我倒想去看看。” 观世音菩萨眉头蹙起,道:“灵山诸佛,还等你相救。” 金蝉子道:“众生尝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偶尔让诸佛尝一下,又有什么不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再长也不过百日光景,众生受千年之苦,诸佛受百日之灾,说下来,还是诸佛占了便宜。” 观世音菩萨道:“也罢。” 金蝉子道:“是否在想,等诸佛免于灾难,毁灭小僧?神佛的行事手段,小僧看了千年,如无必胜把握,如何以众佛为棋子?下这盘通天之棋局?” 观世音菩萨道:“我佛如来不喜命运在他人手中,今日之灾,将日必将奉还。” 金蝉子道:“何必威胁小僧?小僧今日能握住佛命,来日就能诛灭神佛,何惧之有?” 观世音菩萨看向奈何桥的白骨,不说话,其中道理再清楚不可。 金蝉子叹了口气,道:“小僧本以为你很聪明,不以白骨为筹码,直接寻小僧,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龙之逆鳞,触之龙怒,血杀千里。” 观世音菩萨也叹了口气,道:“山穷水尽之时,同归于尽兴许是最好的出路。何况,你舍得下白骨?”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懂了,自然真的懂了。而你,身为神佛,你不了解神佛,实在可悲。天上那群神佛,俱是贪身怕死之辈,宁愿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也不愿像神一样去死。同归于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观世音菩萨本想说神不会死,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观世音菩萨不知道第几次不敢借金蝉子的话,每一句话都说得直白无比,照得神佛阴暗无处遁形。 观世音菩萨踟蹰了一下,终于说道:“灵山不能亡。”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会亡。这场游戏,五十年为限。” 观世音菩萨得到金蝉子承诺,实在不愿久留,道:“既然如此,贫道先行告辞,此生轮回,定保你平安,也望你遵循诺言,早日启程,走通通天之路,早到灵山佛国。”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自然。”金蝉子转身而去,观世音菩萨运起法决,有心强掳金蝉子会灵山,看着金蝉子的背影,却终没敢下手。 这个和尚,端得恐怖。 金蝉子走到奈何桥头,对白骨道:“这一世,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要离开此地,就在奈何桥头等我回来,可好?” 白骨见金蝉子说得慎重,忙点头称是。 金蝉子尚有不放心,道:“哪怕我生命垂危,九死一生,也别离开此处。” 白骨看着金蝉子的双眸,郑重地点头,道:“哪怕你生命垂危,九死一生,我也不离开奈何桥。”每一字说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重达千钧,说得好辛苦。 金蝉子点点头,道:“为我舀一碗汤吧,我也该上路了。” 白骨拿起瓷碗,舀汤的手有一些些颤抖,会不会这一去,再也不能相见?会不会这一去,就是永别? 金蝉子握住白骨的手,软若无骨,道:“我会回来,信我。” 白骨心神一动,他们再相遇,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亲密过,脸微微泛红,道:“我信你,我等你。” 金蝉子看着白骨,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映入骨子里面,刻在心上。 孟婆瞧在眼里,道:“你再不去,误了时辰,出生就夭折,这一世也就结束了,谈什么神佛为棋?” 金蝉子对于孟婆停到方才的谈话,并不诧异,他也无心瞒她,接过白骨手中汤碗,一饮而尽,走上了奈何桥。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被蒙蔽的众生,宁愿被欺骗,也不愿看清这个时间的肮脏,你又何苦?”孟婆直起身子,看着远去的金蝉子道。 白骨道:“不曾醒来,如何知道不愿?” 第97章 这一局,算我一个 金蝉子哈哈一笑,自问自答道:“凭什么?因为神佛很强,足够主宰三界。强者,才配有制定规则的权利,才配将诸生玩弄股掌。而今,小僧虽然不强,但是诸佛的性命尽在我手中,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一场游戏的规则,我来定。” 白骨看了看奈何桥头的二人,似乎言谈甚欢,却总觉得气氛很怪异。 观世音菩萨这一次,听懂了金蝉子的话。 这一场游戏,规则他来定。 一个人手中,握住万千神佛的命,的确,足够资本说这句话。 以神佛为棋子,玩一场游戏。 多么可笑,从来都是神佛以众生为子,下一场普度众生的妙棋。而今,自己沦为棋子,走一步神佛怕死的臭棋。 金蝉子道:“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手谈一局,何如?” 观世音菩萨哪有反抗的余地,晚一步,灵山诸佛就危险一分,纵然不死在金蝉子毒肉之下,也要死在外敌之手,这千百年来,佛门结下的仇恨不少,再像五百年前,地藏王菩萨挥兵来犯,佛门必亡。 观世音菩萨道:“这一局如何下?” 金蝉子道:“走通……”金蝉子看着观世音菩萨的双眸,道:“通天之路。” “不行。”观世音菩萨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通天之路如果走通,只要有大毅力,凡人皆可登天。 金蝉子道:“自然如此,佛门之难,与小僧无关,就此别过。” “你……”观世音菩萨为之气结。 “站住。”终于,观世音菩萨叫住了金蝉子,道:“走通通天之路,对你有何好处?你要成佛,只要我佛如来一句话,你随时可以位居过去未来现在佛,将来替我佛如来执掌佛门也并非难事。”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走通通天大道,为的就是,成佛成仙,随我自由,而不是神佛的施舍。你佛如来给我一个名号?我修的是仙道,并非他释迦摩尼的道。你给与的道,终不是小僧要的懂。” 观世音菩萨道:“成佛成仙,随我自由?”是啊,如今,成仙要受了仙箓才是仙,不然纵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不过一介散仙,入不得仙属。成佛者,如无我佛如来册封封号,终算不得佛,不过异类。 也许,金蝉子是对的。 金蝉子道:“修仙,修的是自由,不是奴性。” 观世音菩萨叹息一声,他说的何尝不对?道:“如此……便依你,只是这通天之路不好走,谁去走?” 金蝉子道:“我倒想去看看。” 观世音菩萨眉头蹙起,道:“灵山诸佛,还等你相救。” 金蝉子道:“众生尝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偶尔让诸佛尝一下,又有什么不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再长也不过百日光景,众生受千年之苦,诸佛受百日之灾,说下来,还是诸佛占了便宜。” 观世音菩萨道:“也罢。” 金蝉子道:“是否在想,等诸佛免于灾难,毁灭小僧?神佛的行事手段,小僧看了千年,如无必胜把握,如何以众佛为棋子?下这盘通天之棋局?” 观世音菩萨道:“我佛如来不喜命运在他人手中,今日之灾,将日必将奉还。” 金蝉子道:“何必威胁小僧?小僧今日能握住佛命,来日就能诛灭神佛,何惧之有?” 观世音菩萨看向奈何桥的白骨,不说话,其中道理再清楚不可。 金蝉子叹了口气,道:“小僧本以为你很聪明,不以白骨为筹码,直接寻小僧,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龙之逆鳞,触之龙怒,血杀千里。” 观世音菩萨也叹了口气,道:“山穷水尽之时,同归于尽兴许是最好的出路。何况,你舍得下白骨?”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懂了,自然真的懂了。而你,身为神佛,你不了解神佛,实在可悲。天上那群神佛,俱是贪身怕死之辈,宁愿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也不愿像神一样去死。同归于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观世音菩萨本想说神不会死,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观世音菩萨不知道第几次不敢借金蝉子的话,每一句话都说得直白无比,照得神佛阴暗无处遁形。 观世音菩萨踟蹰了一下,终于说道:“灵山不能亡。”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会亡。这场游戏,五十年为限。” 观世音菩萨得到金蝉子承诺,实在不愿久留,道:“既然如此,贫道先行告辞,此生轮回,定保你平安,也望你遵循诺言,早日启程,走通通天之路,早到灵山佛国。”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自然。”金蝉子转身而去,观世音菩萨运起法决,有心强掳金蝉子会灵山,看着金蝉子的背影,却终没敢下手。 这个和尚,端得恐怖。 金蝉子走到奈何桥头,对白骨道:“这一世,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要离开此地,就在奈何桥头等我回来,可好?” 白骨见金蝉子说得慎重,忙点头称是。 金蝉子尚有不放心,道:“哪怕我生命垂危,九死一生,也别离开此处。” 白骨看着金蝉子的双眸,郑重地点头,道:“哪怕你生命垂危,九死一生,我也不离开奈何桥。”每一字说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重达千钧,说得好辛苦。 金蝉子点点头,道:“为我舀一碗汤吧,我也该上路了。” 白骨拿起瓷碗,舀汤的手有一些些颤抖,会不会这一去,再也不能相见?会不会这一去,就是永别? 金蝉子握住白骨的手,软若无骨,道:“我会回来,信我。” 白骨心神一动,他们再相遇,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亲密过,脸微微泛红,道:“我信你,我等你。” 金蝉子看着白骨,似乎要将她的样子映入骨子里面,刻在心上。 孟婆瞧在眼里,道:“你再不去,误了时辰,出生就夭折,这一世也就结束了,谈什么神佛为棋?” 金蝉子对于孟婆停到方才的谈话,并不诧异,他也无心瞒她,接过白骨手中汤碗,一饮而尽,走上了奈何桥。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被蒙蔽的众生,宁愿被欺骗,也不愿看清这个时间的肮脏,你又何苦?”孟婆直起身子,看着远去的金蝉子道。 白骨道:“不曾醒来,如何知道不愿?” 第98章 以天地为枰,神佛为棋 这妖怪,生的其丑无比,你瞧他: 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眼光闪烁,好似灶底双灯;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钵。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松。一声叱咤如雷吼,两脚奔波似滚风。 那怪物手执一根宝杖,走上岸就捉菩萨,却被惠岸掣浑铁棒挡住,喝声“休走!”那怪物就持宝杖来迎。两个在流沙河边,这一场恶杀,他两个来来往往,战上数十合,不分胜负。那怪物架住了铁棒道:“你是那里和尚,敢来与我抵敌?” 木吒道:“我是托塔天王二太子木吒惠岸行者。今保我师父往东土寻取经人去。你是何怪,敢大胆阻路?” 那怪故作醒悟道:“我记得你跟南海观音在紫竹林中修行,你为何来此?” 木吒道:“那岸上不是我师父?” 怪物闻言,连声喏喏,收了宝杖,让木吒揪了去,见观音纳头下拜,告道:“菩萨,恕我之罪,待我诉告。我不是妖邪,我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贬下界来,变得这般模样。又教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我胸胁百余下方回,故此这般苦恼。没奈何,饥寒难忍,三二日间,出波涛寻一个行人食用。不期今日无知,冲撞了大慈菩萨。” 眼前的怪,正是打碎斟满剧毒琉璃盏的卷帘大将沙净。 当年与金蝉子一晤之后,金蝉子告知沙净,玉帝喝下剧毒不会死,死的是王母娘娘,并非玉帝要王母娘娘死,玉帝会让沙净亲手杀死王母。故而,沙净放弃王母娘娘原来计划,阻止王母娘娘当场毒杀玉皇大帝,当场打碎琉璃盏,因此获罪,被罚下界,受了这五百年的苦恼。 下界之后,一心听金蝉子之言,静等寻取经人的佛门菩萨,好借西行,重回天庭,达成王母娘娘所愿。 这五百年,沙净每日借口极寒难忍,出波涛三次回寻行人食用,填肚裹腹,实则上岸寻那东去的佛门菩萨。然而五百年来,并不见菩萨西来,沙净开始怀疑金蝉子所言,近些日子也就疏懒了,二三日才上来一次,今日忽觉岸上人言,认得是参加蟠桃盛会、举荐小圣的观世音菩萨,当下也不多言,跳将出来,不问缘由,照面就打。 那边,观世音菩萨闻言,端详了一番,这副模样,如何是美姿容、俊仙仪的卷帘大将?晦气脸不说,口中的獠牙端的瘆人,比之地狱恶鬼尚且可怖。 闻得卷帘将将事情说来,却与当年不一样,想来是卷帘大将心恋王母娘娘,将罪责全部担下,只字不提王母娘娘毒杀玉帝之事。这一副模样,想来是玉帝故意为之,从仙到妖,从美到丑,七日一次,飞剑穿胸胁,整整五百年,这玉帝端的心狠。 观世音菩萨道:“你在天有罪,既贬下来,今又这等伤生,正所谓罪上加罪。我今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你何不入我门来,皈依善果,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上西天拜佛求经?我教飞剑不来穿你。那时节功成免罪,复你本职,心下如何?” 木吒闻言,悄声道:“菩萨慈悲,佛祖说寻大能者,这妖怪法力不强,如何能保取经人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为师自有定论。”观世音菩萨如何看不出沙净专程在此地等自己,也不拆穿,只将取经之事告知他。 沙净等得就是这句话,当下想也不想,道:“我愿皈正果。”又向前道:“菩萨,我在此间吃人无数,向来有几次取经人来,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头,抛落流沙,竟沉水底。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惟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以为异物,将索儿穿在一处,闲时拿来顽耍。这去,但恐取经人不得到此,却不是反误了我的前程也?” 观世音菩萨听得九个取经人被吃,心中疑惑,却也不多问,道:“岂有不到之理?你可将骷髅儿挂在头项下,等候取经人,自有用处。” 沙净道:“既然如此,愿领教诲。” 观世音菩萨方与他摩顶受戒,问明姓名,加一个“悟”自备份,遂名沙悟净。当时入了沙门,送菩萨过了河,他洗心涤虑,再不伤生,专等取经人。 观世音菩萨与沙悟净别了,同木吒径奔东土。 木吒路上问道:“敢问菩萨,菩萨一路东来,本有两个妖怪,皆是实力强悍者,又多与佛门有关系,如何不理不问,不停不留,偏偏行到此地,等在流沙河边,看了这许久,引得那妖怪上岸?” 观世音菩萨念了一声佛号,道:“比所说妖怪,是指何怪?” 木吒道:“自是火云洞红孩儿、黄风岭黄风怪、黑风山黑熊精,此三怪皆是佛门有缘者,可入佛门驱使,可护取经人西行。再有闻,弥勒佛有意让黄眉童子西行,成就一场功德,以黄眉童子为首,外加其余三怪,西行之路还有何惧?再者,黄眉入选,对菩萨而言,可是一场无量功德,在弥勒佛前,你比灵吉菩萨便高出一分。” (大家yy一下,要是西行众换成黄眉老怪、红孩儿、黄风怪和黑熊精,又会是怎样的故事?) 观世音菩萨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弥勒佛有心让黄眉童子成佛,西方世界尽知,我又如何不晓得?然则此童子缘法不到,纵然一趟西行,也难成就佛位,落得一个尊者名号,反而伤了弥勒佛尊面,如若怪罪下来,到时有祸无福。”转而看向木吒道:“其他三怪实力了得,来历清晰,收服之后必然可用,至于如何不让他三人护送取经人,你且随我走下去,便能知晓。” 木吒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道了一声罪,随在观世音菩萨身后。 行了多时,又见一座高山,山上有恶气遮漫,不能步上。正欲驾云过山,不觉狂风起处,又闪上一个妖魔。 (西游记中,观世音菩萨一路东来,其他妖怪见到观世音的佛光,都抖了起来,唯独沙悟净、猪八戒、小白龙都是主动找上观世音菩萨的,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预先就计划好的。另外,如来给了三个箍给观世音菩萨,起先的打算应该都是用在取经人身上,但是,观世音菩萨只用了一个在孙悟空身上,其他的两个都用来抓壮丁给自己用了,而非取经人身上,可见观世音并没完全按如来的意思去做) 第99章 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 这怪物生得也甚凶恶,比之沙悟净还要丑上几分。 只见他: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金盔紧系腮边带,勒甲丝绦蟒退鳞。手执钉钯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 他撞上来,不分好歹,望观世音菩萨举钉钯就筑。被木吒行者挡住,大喝一声道:“那泼怪,休得无礼!看棒!” 妖魔道:“这和尚不知死活!看钯!”两个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输赢。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精灵。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山洞作妖精。这场相遇争高下,不知那个亏输那个赢。 他两个正杀到好处,观世音在半空中,抛下莲花,隔开钯杖。怪物见了心惊,便问:“你是那里和尚,敢弄什么眼前花儿哄我?” 木吒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是南海菩萨的徒弟。这是我师父抛来的莲花,你也不认得哩!” 那怪道:“南海菩萨,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么?” 木吒道:“不是他是谁?” 怪物撇了钉钯,纳头下礼道:“老兄,菩萨在那里?累烦你引见一引见。” 木吒仰面指道:“那不是?” 怪物朝上磕头,厉声高叫道:“菩萨,恕罪,恕罪!” 观音菩萨按下云头,前来问道:“你是那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间挡我?” 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里天蓬元帅。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母猪,可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不期撞着菩萨,万望拔救拔救。” 观音菩萨闻言,暗中思忖,昔年天蓬元帅,是名满天界的俊美男子,如何落得野豕模样?当下道:“此山叫做什么山?” 怪物道:“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插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万望菩萨恕罪。” 观音菩萨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却不是二罪俱罚?” 那怪闻言,恼怒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嗑风!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 观音菩萨瞧得那怪模样,心中更惊,闻得天蓬元帅彬彬有礼,一表人才,如何这幅泼懒模样?到底是何事,让昔年昂昂志气的天将,改变成村野莽夫?容貌改变了便罢,如何性情也变得这般离奇?心中疑惑,却也未表现出来,道:“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汝若肯皈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 怪物闻言,更加不屑,道:“皈依正果,有什么好处?” 观世音菩萨道:“成全你一场功德,指引你一场造化。” 怪物心急,道:“你磨磨唧唧,一道说了便是,这般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观音菩萨见这怪物,浑不似传说中的天蓬元帅,心念急转,算定此怪物的来历,却是天蓬元帅无疑,只是他方才说的话,不尽实,也不去管他,遂道:“西行取经,修成正果,荣登佛箓,可望长生,可回本源。” 那怪物见观世音菩萨说中心中之痛,也顾不得许多,当即道:“如何得回去?” 观世音菩萨道:“西行灵山,自有妙法。” 怪物闻言,似梦方觉,向菩萨施礼道:“我欲从正,奈何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观音菩萨见怪物转性极快,知道点到了重点,道:“我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你可跟他做个徒弟,往西天走一遭来,将功折罪,管教你脱离灾瘴。” 那怪闻言,念及那年天河之畔,金蝉子所言,如若将来受灾障,可随取经人西行,消此灾祸,当下满口道:“愿随,愿随!” 观音菩萨才与他摩顶受戒,指身为姓,就姓了猪,替他起了法名,就叫做猪悟能。遂此领命归真,持斋把素,断绝了五荤三厌,专候那取经人。 待那观世音菩萨离开之后,猪悟能卷起一阵妖风,往人烟处而去,自去寻吃食,将断绝五荤三厌之事,全抛在脑后。 观音菩萨却与木吒,辞了悟能,半兴云雾前来。 正走处,只见空中有一条玉龙叫唤,观音菩萨近前,只见铁链加身,悬吊半空,时有雷电击下,问曰:“你是何龙,在此受罪?” 那龙道:“我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望菩萨搭救搭救。” 观音菩萨闻言,即与木吒撞上南天门里,早有邱、张二天师接着,问道:“何往?” 观音菩萨道:“贫僧要见玉帝一面。”二天师即忙上奏,玉帝遂下殿迎接。 观音菩萨上前礼毕道:“贫僧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孽龙悬吊,特来启奏,饶他性命,赐与贫僧,教他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玉帝闻言,即传旨赦宥,差天将解放,送与菩萨,菩萨谢恩而出。 玉帝在观音菩萨离开之后,对太白金星道:“寻个脚力,何须那条罪龙?让菩萨亲上天宫启奏,速速去查探清楚,佛门欲在何为。”太白金星领旨离开,按下不表。 却说,这小龙叩头谢活命之恩,听从菩萨使唤。 菩萨把他送在深涧之中,道:“只等取经人来,变做白马,上西方立功。” 小白龙领命潜身不题。 一侧的木吒却是意外之极,瞧瞧看了菩萨一眼,不知这是何打算。 第100章 收服沙悟净 菩萨带引木吒行者过了福陵山云栈洞,又奔东土。 一路东来,木吒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疑惑,问道:“沙悟净、猪悟能都收了做弟子,缘何小白龙收了做坐骑?” 观世音菩萨似乎早料到木吒会有此一问,道:“沙悟净身后,有王母娘娘,王母娘娘这五百年来道法精妙,玉帝隐约有顾忌,更何尝王母的蟠桃乃神佛每年必求之物(天上一年),这场功德送给沙净,自然是示好王母娘娘。猪悟能师父,乃男仙之首三岛十洲仙翁东华帝君,当年又得王母娘娘举荐,荣登天蓬元帅之位,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小白龙不过西海龙王不得宠的儿子,身后无滔天之势力,念他有几分力气,又相求以我,让他变做白马,上天立功,已是无上功德,如果让他同为沙悟净、猪悟能弟子,恐怕降了二人身份,引得其后之神嗔怪。” 木吒连道菩萨好打算,暗中却心惊,小白龙因为背后无人,无利用价值,观世音菩萨竟然连名号也不愿赐一个,何等悲哀?又问道:“那沙悟净、猪悟能同是获罪以天,菩萨为何不问玉帝旨意,只叫他们等着便是,如何小小的西海龙子,便让菩萨远涉天宫奏请?” 观世音菩萨看了木吒一眼,道:“托塔李天王三位太子,皆是惊才惊艳之辈,你兄长金吒,佛性绝佳,好钻营,得以侍奉如来佛祖,跟前听法,日前功德圆满,成就军吒利明王菩萨,位列五大明王之三,若再有机缘,必然成就无上佛位,统领五大明王,其位之尊必然超越李天王。你弟弟木吒,本是天生战将,降龙伏虎,登云遁地,都不在话下,可惜命运多舛,锐气尽磨,再无长成天之战将可能,也不过凌霄殿中的一员神将罢了。而你,当初在陈塘关相见,见你木纳,命中多难,但身具慈悲心,有成佛之资质,我心生慈悲,将你收在门下,你佛法修为皆进展神速,世间纷扰却看不清楚。” 木吒闻言,忙跪地道:“还请菩萨明示。” 观世音菩萨叹息了一声,道:“方才我也说了,沙悟净、猪悟能之后,乃王母娘娘与东华帝君,此二者与玉帝关系如何?” 木吒道:“闻得王母与玉帝不和,更有传言说,五百年前,王母欲在众仙面前毒杀玉帝。东华帝君则与玉帝鲜有往来,天宫盛会也诸多推辞,很少出席……”木吒说道此处,突然明悟,道:“菩萨这般,激化了王母、东华帝君与玉帝的仇恨,天宫本就暗流涌动,如此一来,更加繁乱。” 观世音菩萨道了一声佛号,道:“贫僧遵如来金旨行事,是无奈之举,佛道相争,我等为棋,阿弥陀佛。”转而又对木吒道:“沙悟净、猪悟能、小白龙身上,尚有一个共同点,你可知晓?” 木吒闻言,更加不解,观音菩萨也不着急,半云半雾行走,行走多时,木吒一路思虑,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木吒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见有如来的压帖在那里。” “五行山”三字一出口,木吒顿然醒悟,道:“沙悟净乃土灵根,猪悟能乃木灵根,小白龙是水灵根……”木吒脸现惊悚,道:“他们皆是五百年前,佛道两家相争的五灵根,后来却不了了之,而今重新集齐,这……”佛道相争再起,祸乱将至。 观世音菩萨嗔怪道:“收敛心神,掩藏喜怒,随我修佛多年,如何这般不长进。” 木吒连忙道是,心神内敛,心境平复。 观音菩萨见木吒短短刹那平复心境,微微点头,道:“此出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今乃压在此也,他便是五灵根之中的金灵根。” 木吒道:“正是,正是。” 师徒俱上山来,观看帖子,乃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菩萨看罢,叹惜不已,作诗一首,诗曰:“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观音菩萨这诗,明为叹息,实则暗赞孙悟空。 师徒们正说话处,早惊动了那大圣。 大圣闻得有人晓得自己过往光辉战绩,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 观音菩萨闻言,径下山来寻看,只见那石崖之下,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都来拜接了菩萨,引至那大圣面前。看时,他原来压于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 观音菩萨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 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点着头儿高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我在此度日如年,更无一个相知的来看我一看。你从那里来也?” 观音菩萨道:“我奉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从此经过,特留残步看你。” 大圣道:“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余年了,不能展挣。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 菩萨闻得孙悟空心中有怨气,也不点破,道:“你这厮罪业弥深,救你出来,恐你又生祸害,反为不美。” 大圣被困五百年,突然闻到有脱困之法,如何会放弃?急忙道:“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条门路,情愿修行。”这才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对大圣道:“圣经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大圣明白观世音菩萨不信自己,怕现在救了自己,自己转身而去,不等他所谓的取经人,声声道:“愿去,愿去!” 菩萨道:“既有善果,我与你起个法名。” 大圣道:“我已有名了,叫做孙悟空。” 菩萨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归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却与他相合,甚好,甚好。这等也不消叮嘱,我去也。” 那大圣见性明心归佛教,这菩萨留情在意访神僧。 (八戒沙僧孙悟空背后,都有金蝉子的影子,为何小白龙没有呢?这是为什么呢?) 第101章 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 观音菩萨与木吒离了五行山,一直东来,不一日就到了长安大唐国。敛雾收云,师徒们变作两个疥癞游僧,入长安城里,早不觉天晚。 行至大市街旁,见一座土地神祠,二人径入,唬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胆战,知是菩萨,叩头接入。那土地又急跑报与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都知是菩萨,参见告道:“菩萨,恕众神接迟之罪。” 观音菩萨道:“汝等切不可走漏一毫消息,我奉佛旨,特来此处寻访取经人。借你庙宇,权住几日,待访着真僧即回。” 众神各归本处,把个土地赶在城隍庙里暂住,他师徒们隐遁真形。 土地、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皆是小神,哪敢得罪观音菩萨,离了土地神祠,连抱怨都不敢,灰溜溜居住道城隍庙中,心中虽有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哪方的小神没被神佛鱼肉?又非自己一家,这般想来,也就舒心了。 按下观音菩萨强占土地庙不提,单表金蝉子轮回之事。 金蝉子上辈子身死之后,先过鬼门关,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地狱之花,不见叶的彼岸花,如火焰般燃烧了整个黄泉路。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走到黄泉路尽头,有一条河名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处高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舀起一碗孟婆汤,唠叨一世轮回。 在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上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金蝉子从不往石头上看一眼,爱过的人再奈何桥头,九世轮回一样的结局,还有什么值得去看? 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入不了地府,就不得投生转世。金蝉子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最后看了一眼白骨,喝下孟婆汤,感叹今生相聚太匆匆。 过了望乡台,上了轮回之路,金蝉子走得不急不缓,这一条走了五百年,已无感触,万物皆有轮回.蜉蝣的轮回是一昼;花的轮回是一季;人的轮回是一生,金蝉子的轮回是十世。 在阎王殿前,十殿阎王将金蝉子一生善恶瞧了一遍,功德无量,阴德无数,准金蝉子投胎宰相之孙,享祖辈福荫。金蝉子对投胎何处,是何身份,并无要求,无论乞丐帝王最终皆入佛门,既然如何,又何必在意?十殿阎王见金蝉子无异议,钦点黑白无常,准备让其送金蝉子轮回,这时小鬼来报,南极星君驾临。 十殿阎王稍显错愕,急命小鬼请来,众人见过礼,南极星君道:“我奉观世音菩萨法旨,前来送金蝉子轮回。” 十殿阎君互看了一眼,也不多话,当下道:“如此有劳。”让黑白无常退了下去。 “上僧这边请。”南极星君领着金蝉子返回阳间,来到江州,直奔县衙而去,一路上金蝉子不言不语。 金蝉子疑惑道:“十殿阎君说小僧今生乃状元之子、宰相之孙,如何送我到了此处?” 南极星君道:“当今唐太宗当政,以中书高官官中书令、门下高官官门下侍中、尚书高官官尚书令共议国政,都是宰相,共计二十九人(没错,唐太宗时期,宰相不止魏征一人,殷开山也在宰相之列。)。在此江州为官的,乃尚书右丞之子,你投胎过去,自然是宰相之孙。” 金蝉子看着南极星君微微一笑,道:“但凭星君安排。” 南极星君总有种被金蝉子看穿的感觉,心中暗暗吃惊,金蝉子仅剩下阳神,竟然还有这般能耐不成?心里面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当下不再多言,架起仙风,进了县衙花亭,只见一妇人生得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倚靠栏杆,微微叹息。 南极仙翁说道:“便是此处了,你下去吧。”不等金蝉子应声,将其推入那妇人腹中。 这妇人名唤温娇,丞相殷开山之女,又名满堂娇,未出阁未嫁之前,在院内秋千上,拾得一张纸鸢,纸鸢之上有词一阕,文采风流。满堂娇本是春心暗动的年岁,见那词写得情真意切,遂起了顽心,接了下阕,让婢女放出宰相府,谁曾想,不到半日,纸鸢再次飞入院中,空白之处新题诗一首。 满堂娇见此,研墨提笔,含羞写下诗篇,自此之后,纸鸢往来,诗词相对,芳心暗许未曾蒙面之人。 如此三月之后,院外之人相求一见,满堂娇几经挣扎犹疑,抵不住心中好奇,便应了院外人之请,约在十五花前月下相见,那夜满庭花香馥郁,那郎君踏着月色翩翩而来,那佳人嗅着芍药跹跹地等,花前月下,情意正浓,花香醉了郎君佳人,情难自禁,二人初尝了禁果。 往来几月,郎情妾意,海誓山盟,那个非君不嫁,这个非君不娶,指月盟誓,私定了终生。 墙头马上,夜会佳人,不教人知,自然无事,却不料,满堂娇食欲不振,常见干呕,未婚有育,被房内老妈子察觉,禀告了殷丞相,丞相大怒,差一点持剑宰了这不洁之女。殷丞相让满堂娇说出腹中孩儿父亲是谁,满堂娇又如何会说,只闹得父女反目。 殷家本是京城望族,怎能出未婚先育的不洁之女,当下命下人熬了藏红花,送到满堂娇房中,让她绝了与腹中胎儿缘分。满堂娇怎会舍得,跪地苦苦哀求,只求饶过腹中胎儿性命,一脸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 本就父女连心,女儿这般哀求,做父亲的又如何下得毒手,然则家族颜面不容有失,左右为难,只得从长计议。 说来也巧,恰逢唐王御笔亲赐状元,跨马游街三日,殷丞相计上心头,暗中买通游街的前站,让他们从自家门首过,另一面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招婿,满堂娇本是不从,殷丞相将一碗藏红花给她,道:“如若不从,喝下此汤,断了这母子缘分,今日今时,你必得做个抉择。” 第102章 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 满堂娇又如何舍得腹中胎儿,哭哭啼啼,也就应了父亲之计。 满堂娇心中暗自思忖,明日登上彩楼,只盼那郎君也在楼下,将绣球抛出,当着全京城之面,父亲无话可说,只得将自己嫁出去。殷丞相早料到会有此举,想来那翻墙幽会之人,也不是什么好出生,不是游街串巷的江湖浪子,便是那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断不能让堂堂宰相之女下嫁下九流,丢了殷家的颜面,心中有了计较,也不让满堂娇亲自登楼,只叫一个曾经江湖杂耍卖艺的婢妾,顶了红盖头,走上彩楼,只待新科状元陈光蕊在楼下经过,就将绣球抛下,恰打着陈光蕊的乌纱帽。 陈光蕊胸带花红,走过殷丞相门首,只见一个绣球当头打来,信手接下,只当哪家胆大的姑娘,丢来的女工,尚未来得及细瞧,也未明白是何事,猛听得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口口声声道恭喜,句句字字不离吉祥话,把陈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一众游行的皂隶,都收了殷丞相的好处,也不阻拦,任由得婢妾拉了陈光蕊去,还都道新科状元好福气,刚中状元没几日,又得娇妻迎入房,还是丞相府中的金枝玉叶。 那丞相和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喜堂,一应事物,都准备停当,只等新郎来。 闻得打中了新科状元,丞相和夫人俱是满面笑容,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陈光蕊。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丞相吩咐安排酒席,欢饮一宵。 至始至终,陈光蕊迷迷糊糊,满堂娇推推阻阻。 欢饮至半夜,眼见天将放晓,殷丞相才放两位新人离席。陈光蕊二人同携素手,共入兰房,挑起了盖头,饮过了合卺酒,眼看就要行云水之好,满堂娇却推说白日劳力、身子不适,不愿与陈光蕊同房。陈光蕊纵然心中不快,念在丞相府中,不敢逾越,也只得作罢,再想今后日子长了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让满堂娇睡了床榻,自己持一卷书,看了一宿。 次日五更三点,太宗驾坐金銮宝殿,文武众臣趋朝,陈光蕊垂首在下。 唐太宗同道:“新科状元陈光蕊应授何官?” 魏征丞相奏道:“臣查所属州郡,有江州缺官。乞我主授他此职。” 唐太宗就命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误限期。陈光蕊谢恩出朝,回到相府,与妻商议,拜辞岳丈岳母,同妻前赴江州之任。 待二人离去,殷丞相夫人以泪洗面,怨丞相心狠,将自己女儿远嫁受苦。 殷丞相道:“皆是妇人之仁,今日不远嫁,明日祸临头,要怪就怪你的女儿不知检点,珠胎暗结,自此之后,只当没了这个女儿。” 那夫人闻言,哭得更是汹涌,道:“纵然是不认这女人,这十数年的情分也不能不念,娇儿本就是重身子,如何让她这般上路?一个随身丫鬟使唤老妈子都没有。” 殷丞相面无表情,道:“此去舟车劳顿,一路劳累,要能胎死腹中,也算她一场造化。” “你……你怎可这般心狠。”那妇人闻得此言,只气得哭倒在地,险些哭晕过去,心肠奈何这般恶毒,她本是你的亲血骨肉啊。 …… 陈光蕊二人离了长安登途,正是暮春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 陈光蕊便道回家,同妻交拜母亲张氏。 张氏道:“恭喜我儿高中状元,且又娶亲回来。” 陈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即将小姐招孩儿为婿。朝廷除孩儿为江州州主,今来接取母亲,同去赴任。” 张氏大喜,收拾行程。 在路数日,张氏毕竟是过来人,察觉满堂娇身怀六甲,悄悄拉陈光蕊到一侧,细闻陈光蕊道:“我儿啊,未曾结亲之前,你们可是有了肌肤之亲?” 陈光蕊直道母亲心急抱孙儿,忙道:“说来怕母亲嗔怪,到目前时日,尚不得同寝而眠。” 张氏闻言,心中有了计较,只怕满堂娇腹中胎儿非陈家骨肉,儿子遭人算计,娶了一个不洁的女子,断然不能让这样的女子登堂入室,往江州上任。 心中谋算,寻个时日,与满堂娇明言,如果她尚有几分廉耻,自会离开陈光蕊,如果不愿离开,也怨不得老太太心狠。 张氏的一番计较,全部落入南极星君眼中,他看出张氏之打算,南极星君显圣,夜里托梦张氏,道:“张氏听言,殷氏温娇,乃陈家祥瑞,不可妄动,其腹中胎儿,乃西方佛子,将来必成佛位,你心存歹毒,惹怒诸佛,恐天降大罪,罪及全家。你却勿慌,我今日显圣,意在劝善,指你明路,望你悔过,神佛慈悲,自不会降罪。” 张氏梦中问道:“老身该如何做,才能恕我罪孽,不使佛怒降临我儿头上。” 南极星君道:“此去江州,不可同行,任由他二人而去,如若再要同行,佛怒降临,你儿性命难保,陈家至此,香火断绝。”最后几句话,说得慎人无比。 张氏夜里惊醒,梦中种种历历在目,心中极怕,连道菩萨保佑,烧香拜佛,不敢稍有怠慢。 次日天亮,将陈光蕊叫到跟前,谎称身体忽然染病,与陈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且在店中调养两日再去。” 陈光蕊不知母亲心中顾虑,本就孝敬,当即遵命,在刘小二万花店安下。 至次日早晨,见店门前有一人提着个金色鲤鱼叫卖,陈光蕊即将一贯钱买了,欲待烹与母亲吃,只见鲤鱼闪闪咪眼,陈光蕊惊异道:“闻说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遂问渔人道:“这鱼那里打来的?” 渔人道:“离府十五里洪江内打来的。” 陈光蕊就把鱼买下,送在洪江里去放了生。 回店对母亲道知此事,张氏更将此事看做神佛的警告,道:“放生好事,我心甚喜。” 陈光蕊又道:“此店已住三日了,钦限紧急,孩儿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亲身体好否?” 第103章 指月盟誓,私定终生 张氏得南极星君托梦,如何还敢随行,谎称道:“我身子不快,此时路上炎热,恐添疾病。你可这里赁间房屋,与我暂住。付些盘缠在此,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来接我。” 张氏估摸了日子,算了算时间,大致秋凉之时,满堂娇也该诞下孩儿,到那时,想来自己也能去江州,享享儿孙福气,只是这孙儿却非陈家血脉,心中不住叹气,暗道命该如此。 满堂娇杖着宰相之女,对陈光蕊并不相好,处处倨傲,钱财花销的事情,陈光蕊不敢自专,与她商议,满堂娇也察觉到张氏洞悉了什么,心里面正慌张,闻得张氏这般说,自是千百个愿意,取了钱财给陈光蕊。陈光蕊得了妻子的支持,就租了屋宇,付了盘缠与母亲,同妻拜辞前去。 满堂娇身子渐渐显露出来,心中越发的恐惧,将钱财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陈光蕊知道自己乃不洁之身,翻脸无情,休了自己,将她抛弃在路道之上,让她如何为生?这些日子,心思忧虑,更显艰苦。 途路艰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洪江渡口。 陈光蕊正要去找船家过河,只见稍水刘洪、李彪二人,撑船到岸迎接,刘洪道:“诸位将往何处?” 也是光蕊前生合当有此灾难,撞着这冤家,这刘洪正是满堂娇的相好,腹中胎儿的父亲。只不过一眼,满堂娇就认了出来,心中砰砰跳入鹿撞,怯生生不敢看刘洪一眼。 陈光蕊不疑有他,只当娘子怯生,谈好价钱,说明去处,令家僮将行李搬上船去,夫妻正齐齐上船,那刘洪睁眼看见殷小姐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短短月余不见,着实想煞了自己。 原来,刘洪也是真心待满堂娇,有心娶满堂娇过门,回家与父亲商议,本来父亲闻得自己要娶妻,满心欢喜,忙问是哪家良女子,刘洪也如实相告,却不料,父亲闻得是殷丞相之女后,怫然不悦,让他断了念想。 你道刘洪是何人?乃是尚书右丞刘洎之子,京城显贵,上三等的公子,与殷丞相倒算是门当户对,再者,刘洎与殷开山殷同朝为官,关系融洽,子女结合,亲上加亲,依常理断无拒绝之理。刘洪问及原因,父亲也不言语,反而将自己软禁起来,再不得出门,故而满堂娇抛绣球招郎君之事,也不得而知。 等得了自由身,再去寻佳人之时,才知佳人远嫁,问清去处,马不停蹄赶到了江州,却不见陈光蕊上任,见此地距离京城尚远,陡起狼心,来到洪江渡口,许以重金,收买船老大李彪,遂与船老大李彪设计,设计暗害陈光蕊。 这段水路不近,一时难到,诸人便在船上用了些吃食,鱼汤、鱼粥、鲜肉皆有,其中几道菜是满堂娇极喜欢的。诸众吃过饭,刘洪将船撑至没人烟处,他在饭菜中下了药,晚饭过后,陈光蕊等人昏昏睡去,候至夜静三更,先将家僮杀死,次将光蕊打死,把尸首都推在水里去了。 满堂娇小姐见他打死了丈夫,也便将身赴水,恐刘洪恼自己跟了别人,将自己一并杀了。 刘洪一把抱住道:“你若从我,万事皆休!若不从时,一刀两断!” 那小姐还要挣扎,刘洪道:“你莫要着急,听我说来,我并不曾负你。”遂将诸事说了一遍。 那小姐闻得刘洪苦衷,抱住刘洪一顿痛苦,只骂冤家,顺了刘洪。刘洪一番劝解,舒缓了满堂娇情绪,把船渡到南岸,佯装将船付与李彪自管,等李彪转身之时,将李彪一道杀了。 满堂娇也是个无情之人,离得岸去,也不曾回头看一眼水中的陈光蕊,还与刘洪道:“那万花店中,陈光蕊之母张氏尚在,却不知你如何打算?” 刘洪本是个心狠的人,道:“如果再不去前去,恐错过上任期限,等我们到了江州,我再回来将此事了结。”满堂娇称是,刘洪就穿了陈光蕊衣冠,带了官凭,同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 却说刘洪杀死的家僮尸首,顺水流去,惟有陈光蕊的尸首,沉在水底不动。有洪江口巡海夜叉见了,星飞报入龙宫,正值龙王升殿,夜叉报道:“今洪江口不知甚人把一个读书士子打死,将尸撇在水底。” 龙王觉得有异,叫将尸抬来,放在面前,仔细一看道:“此人正是救我的恩人,如何被人谋死?常言道,恩将恩报。我今日须索救他性命,以报日前之恩。”即写下牒文一道,差夜叉径往洪州城隍土地处投下,要取秀才魂魄来,救他的性命。 城隍土地遂唤小鬼把陈光蕊的魂魄交付与夜叉去,夜叉带了魂魄到水晶宫,禀见了龙王。龙王问道:“你这秀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因甚到此,被人打死?” 陈光蕊不明前因后果,只当刘洪贪恋满堂娇美色,施礼道:“小生陈萼,表字光蕊,系海州弘农县人。忝中新科状元,叨授江州州主,同妻赴任,行至江边上船,不料稍子刘洪,贪谋我妻,将我打死抛尸,乞大王救我一救!” 龙王闻言道:“原来如此,先生,你前者所放金色鲤鱼即我也,你是救我的恩人,你今有难,我岂有不救你之理?”就把陈光蕊尸身安置一壁,口内含一颗定颜珠,休教损坏了,日后好还魂报仇。又道:“汝今真魂,权且在我水府中做个都领。”陈光蕊叩头拜谢,龙王设宴相待不题。 却说殷小姐与刘洪上路,浑不似与陈光蕊一起之时。刘洪对满堂娇关怀备至,事事贴心,本有心将腹中胎儿之事告知刘洪,又恐他不信,转盼之间,不觉已到江州。 吏书门皂,俱来迎接,验过文书无碍,所属官员,公堂设宴相叙。 刘洪道:“学生到此,全赖诸公大力匡持。” 属官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讼简刑清。我等合属有赖,何必过谦?” 公宴已罢,众人各散。 第104章 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 光阴迅速,时光易老。 刘洪到任江州,打理数月,上下清平,百姓安居,颇多赞誉,深得民心。 刘洪对满堂娇更是关怀备至,细心呵护,察觉满堂娇怀有身孕,也不见恼怒,也不问胎中孩儿父亲何人,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仔细呵护满堂娇,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满堂娇心中感动,安心养胎,对刘洪更加依赖,情意更浓,只当刘洪知道腹中胎儿是自己的孩子,才这般作为,为刘洪的体谅感动。 一日,刘洪公事远出,满堂娇在衙思念父亲母亲,在花亭上感叹。 南极仙翁带金蝉子前来投胎,说了几句闲话,猛将金蝉子阳神推向满堂娇腹中。 当真将金蝉子推入满堂娇腹中?自然不是,金蝉子乃西方佛子,身份尊贵,如果能受血污?佛门的尊贵,不容许亵渎,虽然……金蝉子只是敌人,可他仍是佛子。 继而,南极仙翁将手一挥,满堂娇忽然身体困倦,腹内疼痛,晕闷在地,知觉全无,昏睡过去,不觉生下一子。南极仙翁道了一声冤孽,将胎儿原本的灵魂取出,随后才将金蝉子的元神推入胎儿身上。 胎儿灵魂刚刚离体不久,尚有一丝残念,那一丝丝来到人间,却未曾看过人间的哀怨,让金蝉子心生不忍,阳神分出,自留一段造化给这灵魂,此灵魂得了金蝉子这段造化,来日顺畅登仙途,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金蝉子道:“此灵无辜,还望仙翁善待。” 南极仙翁理点头,他虽然不明白为何要点头。 金蝉子得了南极仙翁的保证,阳神这才进入婴儿身体之中,也不见婴儿身体排斥,安安稳稳契合在一起。 南极仙翁见金蝉子占了满堂娇孩子身体,夺舍成功,满意地一笑,将满堂娇唤醒,而后在她耳边嘱咐道:“满堂娇,听吾叮嘱。汝乃天宫百花仙子,本是万花仙体,孕育万花,福德无量,天帝赏赐你无上福缘,与文曲星君下凡相恋,产下佛子,来日此子成佛得真,救济万民,此福此德荣耀之至。”(猜测焦仲卿刘兰芝是唐僧父母亲的孩子们,正是告诉你们,你们想多了。再一次猜猜,焦仲卿、刘兰芝、后羿、嫦娥投胎成了何人了?) 满堂娇梦中问道:“文曲星君可是刘洪?” 南极仙翁道:“自然不是,文曲星君下凡,必然高中状元,刘洪如何有此能耐?文曲星君乃是陈光蕊。” 满堂娇闻言,犹如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南极仙翁不去理她,道:“这等福缘,你不珍惜,奈何你与凡人刘洪私通,断了佛子轮回之道。而今产下之子,佛子灵魂无处投胎,致使将来万民无人可救,此乃欺天罪过,罪在不赦,本该就此杀绝你,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偿还此罪。” 梦中满堂娇心惊,先问仙翁何人,再忙问解救之法。 金蝉子站在远处,不闻不问,都是天地的棋子,他没理由去同情别人。不过,对于南极仙翁所言,刘洪不过一个凡人之言,他自是不信。 南极仙翁见成功让满堂娇惊恐无措,达成目的,道:“吾乃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来正你罪过,今日,特送佛子灵魂而来,代你孩儿之魂,补救你之过错,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你也可得福报。你休要着急,你与刘洪之子,灵魂我先带去,自然也不会磨灭他,日后自会送还给你,帮你们子母团圆。” 满堂娇梦中跪谢,遂又问道:“小女该如何作为?陈光蕊已死,此罪……” 南极仙翁道:“刘贼不认此子,若回,必害此子,汝可用心保护,不使其夭折,可尝罪过。陈光蕊已得龙王相救,无需你担忧,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言讫而去,独留金蝉子在胎儿体中,走得可谓洒脱。 南极仙翁驾云而去,行走到半道,总觉哪里不对,将自地府而来的事情梳理一遍,突然一拍额头,道:“金蝉子喝下孟婆汤,并未忘记前世今生!”想要回去,却不知道回去又能作甚?当下也不敢去寻观世音菩萨,只得调转云头,往地府而去,去问问孟婆,可有解救之法。 按下南极仙翁去地府不表,却说江州府衙之事。 满堂娇醒来,南极仙翁之言,句句记得,将子抱定,只见怀中婴儿,小脸不似初生婴儿般皱巴巴的,反而红润光滑无比,隐约有佛光,心中暗暗惊诧,果然是佛子,端的不凡。 满堂娇端详了良久,对怀中孩儿,更是半点怜惜之情,奈何不敢忤逆南极仙翁之言,一时无计可施。 正自踟蹰之间,刘洪回来,一见此子,便要淹杀,不问缘由。 满堂娇道:“此子乃你我骨肉,如何可以淹杀?你若不信,算算日子,我与陈光蕊相识之日,到此不过短短数月,如何能产下麟子?” 刘洪如何会信?一心要淹杀金蝉子。 金蝉子瞧见刘洪,仔细看了几眼,也看不出刘洪是何方神圣,也只得作罢,想来是道教之人无疑,却不知是何人。 满堂娇惊异,心中有几分愤怒,只怨刘洪不信任自己,叹气一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抛去江中。”刘洪见满堂娇表情,心中也是一痛,掉头而去,自去书房安歇。 满堂娇将金蝉子抱回房中,哄怀中孩儿睡去,奇怪的是,这婴儿竟然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安安稳稳睡去,而自己一夜无眠,心中百味交陈,时而想起南极仙翁所言,自己曾是天宫百花仙子,也不知能否重返天庭。 直至天亮,满堂娇正在思忖如何保下怀中婴儿,幸喜闻得刘洪忽有紧急公事远出,满堂娇暗思:“此子若待刘洪回来,性命休矣!与刘洪相守,已是负了天命,再让才子被害,只怕二人性命难保,不如及早抛弃江中,听其生死。倘若真是西方佛子或是皇天见怜,有人救得,收养此子,他日还得相逢。” 但恐难以日后识认,即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纸,将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备细开载;又将此子左脚上一个小指,用口咬下,以为记验。取贴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将一众丫鬟婢女支开,乘空抱出衙门。 (明天两章,补昨天的) 第105章 若不从时,一刀两断 自始至终,金蝉子都冷冷相瞧,只要做过神仙,神仙根深蒂固的自私就永远植根心底,哪怕轮回千百世也改不掉。 神,可悲的不是贪身怕死,而是看不清自己。 一群连自己都认不清楚的神,却还高高在上,装作悲悯众生,藐视凡人,视凡人如蝼蚁。 他们却忘了,自己也曾是人,也是渺小的凡人,一世一轮回的凡人。 金蝉子看着眼前这个再次为人的百花仙子,或许,她只是天庭的弃子,如果无人来点悟,所谓的百花仙子将彻底沦为凡人,落入轮回之中无法解脱。 也许,这就是神害怕的事情。 神之所以怕死,是怕轮回。 一次的轮回,足以磨灭掉过去所有的荣光,一切从头再来。 金蝉子想得入神,满堂娇咬下自己小脚趾的时候,浑然不觉疼,也不哭不闹,眼神望向不知处。 满堂娇瞧见金蝉子的表情,心中害怕,小小年纪,如何这般镇定?难道不懂疼痛不成?还是神佛护体?不敢多想,抱紧此子,往江边而去,一路有人相问,只道是去河边等刘洪归来,无人不夸奖她夫妇二人伉俪情深。 幸喜官衙离江不远,小姐到了江边,大哭一场,哭自己一身坎坷,命运弄人,滚滚江水,没有可渡河之物。 哭了许久,却不见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心下焦急,又担心刘洪回来,狠了狠心,正欲将金蝉子直接抛弃在江中。 金蝉子见此,暗暗一叹,如果就此丢入江中,无所依托,自己必死无疑,自己阳神虽然不弱,却难逃溺水之苦,正自愁苦见,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金蝉子定眼一瞧,只见木板之下,有一条小小的红色锦鲤,锦鲤托住模板,靠向岸边。 满堂娇只当神佛相助,欢喜之至,即朝天拜祷,将金蝉子安在板上,解下衣带,用带缚住,血书系在胸前,推放江中,听其所之。 满堂娇暗叹了一次,又哭了一回,见木板安安稳稳远去,含泪回衙不题,心中有担忧,自己孩儿灵魂在何处,可得安生? 却说金蝉子在木板上,锦鲤在木板之下,顺水流去,路遇几处险滩,锦鲤都把持住木板,不叫它翻掉,金蝉子也不言不语,安安静静躺在木板之上,此时正是清晨,两岸无什么人,更无渔人出江,这一路行的倒也安稳。 走了不知多久,锦鲤突然说道:“小龙虽不知你是何人,想来也是神佛手中棋,与我一般,命不由己,还望你莫要怪我,将你送入神佛掌控之中。” 锦鲤的负罪感让金蝉子微微有些诧异,九世轮回,西方佛门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安排他的身世,让自己不脱离他们的掌控,好等元阳未泻的时候取走肉身分食,这次是为何? 你道这条锦鲤是何人?正是洪江的龙王,救下陈光蕊的洪江龙王。自然,龙王被渔人捕去,又救下恩人,决计不是巧合,而是有意安排,而安排之人,自是观世音菩萨。 洪江龙王修行岁月尚短,法力不强,能坐拥水晶宫自然是靠观世音菩萨暗中相助,不然以他的实力,即便是坐了龙王之位,也迟早被其他水妖赶出去。 要说这洪江龙王,倒也算出生显贵,洪江龙王父亲是西海龙王的九弟,因不得宠,成年之后,被派遣到小小洪江做龙王。遇上了在此江中修行的锦鲤,两人系了同心结,广发请帖,邀请亲朋好久见证,然则,结婚当日西海龙宫一龙未来,洪江龙王父亲见此,慢慢的与西海的关系也就淡了。 诞下洪江龙王之后,也再不曾发下请帖,偏偏洪江龙王满月之时,西海却来人了,原是龙王的一个女婿,成婚之后没好的居所,想借洪江龙宫“暂住”,洪江龙王父母哪能顺从,双方在洪江大战,致使洪江水涝,天尊震怒。 那女婿得西海龙王求情各方面疏通,免了死罪,并将罪过推脱到洪江龙王身上,玉皇大帝也不细查,下令问斩洪江龙王一家,当时观世音菩萨念他年幼,请奏了玉帝,将洪江龙王救下,并将他继任父亲之职,占了洪江。 洪江龙王虽为龙王,却还未曾化龙,尚是锦鲤之身,更被四海龙宫所斥,与龙族几乎断了往来,反而与观世音菩萨更为亲近,伪装被捉,救下陈光蕊,护送金蝉子……都是观世音菩萨的法旨,他只是遵从罢了。 金蝉子闻得洪江龙王所言,也未多想,不多时,漂到了金山寺脚下。 锦鲤已将金蝉子送到此处,却不见接应的和尚,遂伪装成小孩啼哭之声,声音远远传将出去,直到金山寺上。 那金山寺长老叫做法明和尚,修真悟道,前些年得观世音菩萨点化,已得无生妙诀,佛法也算精湛。 这一日清晨,一如既往打坐参禅,忽闻得小儿啼哭之声,一时心动,想起观音菩萨点化时所言,急到江边观看,只见涯边一片木板上,睡着一个婴儿,长老慌忙救起。见了怀中血书,方知来历,取个乳名,叫做江流,托人抚养,血书紧紧收藏。 你道抚养金蝉子的是何人?乃是金禅寺下,两株菩提树幻化的老夫妇,这两棵菩提树得观世音菩萨点化,有了几分佛性,幻化成的人形,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这两位老夫妇说是抚养金蝉子,实乃将金蝉子禁足在金山寺下,不让他离开半步,两株菩提树之外,设下极厉害的佛门禁法,寻常人等无法近身。 观世音菩萨这般安排,一来怕金蝉子被人暗算,绝了后路;二来怕金蝉子离开金山寺,无处去寻;三来防止金蝉子修习强大的神通,脱力控制;四来担忧金蝉子食肉破戒,长生之体再无用处,要知道,为了让金蝉子达到胎里素,满堂娇怀孕之后,再不曾吃一口荤腥。 金蝉子被放入菩提树之下,每日以灵水喂养,不使他受饿。法明和尚每日清晨必然到此,打坐参禅,宣读佛经,金蝉子听进耳中便忘,完全不记在心中,只一心修习自己这一千年所悟。 第106章 来过人间,却未曾看过人间 九世因果,参不透九世轮回。 菩提树下,悟不了神佛真谛。 金蝉子站在菩提院中,静看风起云停,坐看花开花谢,他总是看向很远的地方,没有焦距,没有目标,如同看一片虚无。 金山寺的和尚都知道,寺下面有个禅院,名唤“菩提院”,院中住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少年,三人都不曾出过远门,不见怎么打扫,小院却总是一尘不染。 院中供奉着佛祖菩萨,院中人却从不念经,从不参禅,从不说一句阿弥陀佛,更不见烧香拜佛。 院中人没出去过,也没人进过,院中人是出不去,院外人不是不能进,也不是进不去,而是没人想过要进小院。 凡人不想来,神佛却未必。 这一日,夕阳正好,金蝉子煮了一壶茶,斟了两杯在石案之上,两杯茶刚刚放定,柴扉被叩响。 菩提树幻化的两夫妇大惊,此处阵法乃观世音菩萨亲自设立,要想破开幻境叩响柴扉,绝非一般等闲,二人忙走出小屋,却见一个道士,相貌稀奇,仪容秀丽,正要要去问话,却见道人佛尘一挥,两夫妇被钉在当场,动弹不得。 道士看了一眼石案上的清茶,眼中微微有讶色,随即隐藏下去,道:“小道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金蝉子道:“等了十八年,今日才来,是你晚到了,请坐。” 道士看了看眼前十八岁的少年,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才郎,果真好相貌。 道士也不多话,在石案前坐下,道:“你知我是何人?” 金蝉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何处不见君上踪迹?” 道士闻言,大是讶然,道:“你既然识得我,怎可以一盏清茶相待?未免太过怠慢。”道士这句话说得不重,一阵威压压下,菩提树两夫妇只觉耳前雷声阵阵,久久不息。 金蝉子似乎聋了一般,风轻云淡地道:“还请尝上一尝,如果还觉怠慢,甘愿领罚。” 道士很好奇眼前的少年哪来的自信,端起茶盏的瞬间,脸色突然一变,迫不及待地喝上了一口,似乎是不信,又细细的品尝了一口,而后微微一笑,将茶盏放下道:“此茶……的确了得。” 金蝉子不置可否,道:“了得不了得小僧不知道,独一无二却是一定的。三界之内,也只有小僧这里能有此茶。”不是出家人,以小僧自居,丝毫不显得突兀。 道士有趣地看着金蝉子,道:“你将此事泄露给我,不怕我告知三界,让神佛尽知?” 金蝉子道:“神佛难道不知?九世轮回,我就像一只被圈养的羊,一次次养肥,一次次被宰杀,哪一次不是被神佛分而食之?神佛尽知又如何能够?要让三界尽知。” 道士沉吟了一下,叹息了一声,道:“果真是金蝉子,这份算计能力,端的可怖。”按耐不住,小小饮了口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而后自嘲一笑,一饮而尽。 金蝉子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盏,道:“这茶与灵山的不同。”这话说得明白,道士也听得明白。 道士有一些尴尬,说:“你知道我会来?” 金蝉子道:“道门会来的不过六个人,有一个不会亲自来,另一个在地府,其他两个去往了传说中的妖间界。能来的只有两个,不过,这两个人中,一个不愿意来,一个不屑来。”金蝉子为倒是斟茶,手法一气呵成,浑然不似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道:“不管两个人当中谁来,这杯茶都足于待客,不是吗?” 道士哈哈一笑,道:“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你再说说,我来此处做什么?” 金蝉子道:“西方灵山佛难之事,出去佛门众人,知道的人并不多,屈指算来,不过十一人,有三个人不想管,有一个人不愿管,有个懒得管,有个人不想说,还有五个人不敢管。这十一个人,不论谁来此,都是为了合作,与小僧合作。” 道士看着金蝉子,转移话题,道:“不想说的是何人?” 金蝉子道:“不是人,是狗。” 道士恍然,道:“你知道的很多,不过总归不全,三界之中,强者远不止这些。” 金蝉子道:“强者自然不少,比如女娲、伏羲、大禹、将臣等上古神祗。” 道士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说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金蝉子摇头,道:“如果知道,我何须走通通天之路?如果知道,我何须忍耐十世轮回?如果知道,我何须任佛鱼肉?” 道士不信,道:“你真不知道?换句话,似乎也能说通,因为你知道,你才走通天之路,因为你知道,你猜忍耐十世轮回,也因为你知道你才任佛鱼肉。” 金蝉子垂下头,不再辩解,道:“猜到一些。” 道士道:“一些是多少。” 金蝉子没有直接回答,道:“我在奈何桥遇到后羿,后羿阳神虚弱,不得不借助轮回重塑阳神,后羿没死,上古神祗自然没有全死,所以小僧很好奇,这些神祗,去了哪里?” 道士道:“这是你要走通通天之路的原因?” 金蝉子道:“我说是,恐怕你不会信,那换个说法,小僧不过想修自己的道,不是神,不是佛,不是魔,也不是妖,而是自己的道。这个可能信?” 道士说:“找寻消失的神祗与修行自己的道,都不可信。” 金蝉子道:“那你觉得什么理由可信?” 道士停了下来,不知道如何接话,良久,说:“我宁愿相信,你只是在报复佛门。” 金蝉子道:“你能这般想,我们便是在同一阵营,是否可以说说接下来的合作?” 道士闻言一愣,叹息一声,道:“我并不喜欢不受掌控的谈话。” 金蝉子道:“凡人又何尝喜欢被掌控的命运?” (大家猜猜,这个道士是原著的哪个人物?猜对了加更。。。感觉我是在作死。。⊙﹏⊙b汗) 第107章 神佛手中棋,不得自由身 道士自嘲一笑,知道再一次落入金蝉子的圈套,也不恼怒。 金蝉子接着道:“不妨在人间小住几年,看看一世轮回,一生一枯荣,听听一朝生死,一死一涅槃,看过人间沧桑,你才会发现,神佛所惧怕的生死轮回,其实也不过如此。” 道士不自觉地喝完第二杯茶,道:“如此也好,我也想看看,天宫仙子仙子眷恋的凡尘究竟是何模样。” 金蝉子不去接话,幽幽地说道:“如果找到妖间界,天庭将如何处置现今的三界?” 道士沉默了一下,看向金山寺的佛塔,道:“没有妖间界。” 金蝉子垂下眼帘,道:“怎会没有?” 金蝉子的语气,无疑在肯定妖间界的存在。 道士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放下茶盏,道:“西行之路,如何相助?” 金蝉子也不再妖间界的话题上纠结,道:“小僧需要一个西行的理由。” 道士看了金蝉子一眼,道:“观世音菩萨降临长安城,自然会给你安排一个由头,你何须担忧?”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与西方佛门并不和睦,他想救佛门的心思,不过三成,想让佛门受苦的心思,却占了七成。按照他的脚程,小僧五六岁之时,他便可寻人守护,走上西行之路,如何等到现在?小僧猜测,大抵还需三十年,他才会寻上小僧。三十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要走通通天之路,却是难。你也知道,小僧只有五十年十年,超过五十年,释迦摩尼佛定然会不顾一切亲自找上我,到时候一起玉碎,一切都将成空谈。” 道士点头,道:“至今我想不明白,你走通通天之路有何意义?竟让你如此心急,着急上路,别说为了自由,天道尚且不自由,何论我等?”说到此处,道士也自觉没意思,知道金蝉子不会说,自己又何必问,道:“我如何帮你?” 金蝉子道:“当初奈何桥头,见过后羿的还有地藏王菩萨,小僧猜测不错的话……”金蝉子的话语突然消失,接着,道士的脑海中,想起金蝉子的话,一步步将计划告知。 金蝉子说完计划,道士沉声道:“西行之路,道门全力相助,如有相求,定当不辞,不求为友,但求非敌。” 金蝉子对以道士的反应颇感意外,道:“你高估小僧了,如果你愿意,你随时能杀了小僧。” 道士摇摇头,道:“杀了你,佛道之争,道门必输无疑,现在,起身往长安城?” 金蝉子颔首,阳神从身体里面走出来,道:“一路之上,有劳了。”道士不多话,广袖一甩,一团烟雾见金蝉子阳神包裹住,一起离开菩提院。 道士离开之后,菩提树老夫妇恢复自由自身,两人看见呆呆坐在石桌前的金蝉子,眼中尽是骇然,对看一眼,往金山寺跑去。 不一会,法明和尚与菩提树老夫妇重回此处,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法明看了看“金蝉子”一眼,见他阳神出窍,只留一具身体,眉头微微皱起,道:“你们回灵山去吧,此处交给我即是。” “遵命。”菩提树老夫妇化作两条金光,往西方而去。 法明转身,突然出手,点在小和尚眉心,将小和尚的灵魂抽出来,封入金蝉子的肉体之中。 “师父……”小和尚惊骇。 法明不答话,取出一颗丹药强迫他服下,丹药服下之时,“金蝉子”痛呼出声,随后骨骼发出“咯咯”重组之声,只疼到满地打滚,连呼师父饶命,法明站在一侧冷冷看着,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小和尚痛晕过去,法明随之将小和尚的记忆洗去,伪造一个无父无母随水漂流的身份给他,才将他唤醒。 重新醒来的“金蝉子”迷迷蒙蒙,直觉头疼欲裂,在看四周,却是一间破烂的茅屋。 法明叹息了一声,只道抚养他的老夫妇逝世,委托他来接“金蝉子”入寺。 “金蝉子”迷迷糊糊的点头,乖乖地叫了一声“师父。” 法明点头受了,将“金蝉子”带入金山寺中,削发修行,取法名为玄奘,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金蝉子”肉体之内,留有金蝉子一缕神魂,得这一缕神魂相助,被封入体内的灵魂,对佛法的领悟能力极强。(为了不混淆,下面讲述假金蝉子的故事,都以玄奘替代) 一日,暮春天气,众人同在松阴之下,讲经参禅,谈说奥妙。 那酒肉和尚恰被玄奘难倒,和尚大怒骂道:“你这业畜,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还在此捣甚么鬼!” 玄奘被他骂出这般言语,入寺跪告师父,眼泪双流道:“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尽由父生母养,岂有为人在世而无父母者乎?” 再三哀告,求问父母姓名。 长老道:“你真个要寻父母,可随我到方丈里来。” 玄奘就跟到方丈,长老到重梁之上,取下一个小匣儿,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付与玄奘。玄奘将血书拆开读之,才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并冤仇事迹。 玄奘读罢,不觉哭倒在地道:“父母之仇,不能报复,何以为人?十八年来,不识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亲。此身若非师父捞救抚养,安有今日?容弟子去寻见母亲,然后头顶香盆,重建殿宇,报答师父之深恩也!” 法明道:“你要去寻母,可带这血书与汗衫前去,只做化缘,径往江州私衙,才得你母亲相见。” 玄奘领了师父言语,就做化缘的和尚,径至江州。 适值刘洪有事出外,也是天教他母子相会,玄奘就直至私衙门口抄化。那殷小姐原来夜间得了一梦,梦见月缺再圆,暗想道:“南极仙翁将我孩儿灵魂带去,算来有十八岁矣,或今日天教相会,亦未可知。” 正沉吟间,忽听私衙前有人念经,连叫“抄化”,小姐又乘便出来问道:“你是何处来的?” 玄奘答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 小姐道:“你既是金山寺长老的徒弟——”叫进衙来,将斋饭与玄奘吃。 第108章 凡人又何尝喜欢被掌控的命运 满堂娇仔细看玄奘容貌,和陈光蕊一个模样,再细看举止言谈,也好似陈光蕊一般,心中有些害怕,忙将侍婢打发开去,问道:“你这小师父,还是自幼出家的?还是中年出家的?姓甚名谁?可有父母否?” 玄奘答道:“我也不是自幼出家,我也不是中年出家,我说起来,冤有天来大,仇有海样深!我父被人谋死,我母亲被贼人占了。我师父法明长老教我在江州衙内寻取母亲。”玄奘的记忆,全被法明和尚修改,说出来的话唬得满堂娇心一阵阵跳。 满堂娇压下心中的恐慌,问道:“你母姓甚?” 玄奘道:“我母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法名取为玄奘。” 满堂娇闻言,知道大劫将至,她与刘洪的好生活,到此终结了,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正自就感伤间,忽然耳前想起南极仙翁话语,道:“满堂娇,眼前玄奘,魂魄身体皆是你孩儿,现在还归以你,以成当年之言,助你母子团聚,你们母子可相认。你儿之容貌,乃是本翁仙术幻化,你本该与文曲星君成百年之好,奈何心许刘洪,这般容貌,可暂瞒你与刘洪之事,你好自珍惜。不过,尔等尚有一劫,刘洪毕竟杀害天上文曲星,罪虐深重,要想活命,须得以本翁之言方能化解。满堂娇听言,助玄奘复仇,可保你一家。” 满堂娇道:“温娇就是我。但你今有何凭据?” 玄奘听说是他母亲,双膝跪下,哀哀大哭:“我娘若不信,见有血书汗衫为证!” 满堂娇取过一看,果然是真,母子相抱而哭,转而思及玄奘与陈光蕊一般无二的容貌,顿时心慌,就叫道:“我儿快去!” 玄奘道:“十八年不识生身父母,今朝才见母亲,教孩儿如何割舍?” 满堂娇道:“我儿,你火速抽身前去!刘贼若回,他必害你性命!我明日假装一病,只说先年曾许舍百双僧鞋,来你寺中还愿。那时节,我有话与你说。”玄奘依言拜别。 却说满堂娇自见儿子之后,心内一忧一喜,忧的是刘洪的劫难的,喜的是十八年后母子团聚,忽一日推病,茶饭不吃,卧于床上。 刘洪归衙,问其原故,满堂娇道:“我幼时曾许下一愿,许舍僧鞋一百双。昨五日之前,梦见个和尚,手执利刃,要索僧鞋,便觉身子不快。” 刘洪道:“这些小事,何不早说?”随升堂吩咐王左衙、李右衙:江州城内百姓,每家要办僧鞋一双,限五日内完纳。百姓俱依派完纳讫。 满堂娇见刘洪这般,心中怎会愿意让他们父子相残,但是神仙在上,也由不得自己不愿意,对刘洪道:“僧鞋做完,这里有甚么寺院,好去还愿?” 刘洪道:“这江州有个金山寺、焦山寺,听你在那个寺里去。” 满堂娇道:“久闻金山寺好个寺院,我就往金山寺去。” 刘洪即唤王、李二衙办下船只。 满堂娇带了心腹人,同上了船,稍水将船撑开,就投金山寺去。 却说玄奘回寺,见法明长老,把前项说了一遍,长老甚喜。 次日,只见一个丫鬟先到,说夫人来寺还愿,众僧都出寺迎接。 而在远处青松之上,金蝉子的阳神与道士立在树梢,远远看着这边。 满堂娇径进寺门,参了菩萨,大设斋衬,唤丫鬟将僧鞋暑袜,托于盘内。来到法堂,满堂娇复拈心香礼拜,就教法明长老分表与众僧去讫,法明知道满堂娇的来意,让众僧散了,去忙自己的事。 玄奘见众僧散了,法堂上更无一人,他却近前跪下。满堂娇叫他脱了鞋袜看时,那左脚上果然少了一个小指头。当时两个又抱住而哭,拜谢长老养育之恩。 法明道:“汝今母子相会,恐奸贼知之,可速速抽身回去,庶免其祸。” 满堂娇道:“我儿,我与你一只香环,你径到洪州西北地方,约有一千五百里之程,那里有个万花店,当时留下婆婆张氏在那里,是你父亲生身之母。我再写一封书与你,径到唐王皇城之内,金殿左边,殷开山丞相家,是你母生身之父母。你将我的书递与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统领人马,擒杀此贼,与父报仇,那时才救得老娘的身子出来。我今不敢久停,诚恐贼汉怪我归迟。” 法明抬头看了满堂娇一眼,并不说话。 玄奘应下,送满堂娇出寺登舟而去,依依惜别。 玄奘哭回寺中,告过师父,即时拜别,径往洪州。 玄奘刚刚离开,金蝉子与道士与随之离开。 来到万花店,问那店主刘小二道:“昔年江州陈客官有一母亲住在你店中,如今好么?” 刘小二见来人有几分像陈光蕊,道:“他原在我店中。后来昏了眼,三四年并无店租还我,如今在南门头一个破瓦窑里,每日上街叫化度日。那客官一去许久,到如今杳无信息,不知为何。” 道士呵呵一笑,道:“刘小二之言,信不得。”金蝉子微微点头。 玄奘听罢,却信了刘小二的话,即时问到南门头破瓦窑,寻着张氏,问道:“敢问婆婆可是张氏?” 张氏闻得声音,说道:“你声音好似我儿陈光蕊。” 道士在远处瞧见,道:“南极仙翁太过多此一举。”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对凡人而言,这才合符逻辑,儿子像父亲,本该如此。”道士摇头,不说话。 玄奘道:“我不是陈光蕊,我是陈光蕊的儿子。温娇小姐是我的娘。” 张氏脸上有些失落,道:“你爹娘怎么不来?” 玄奘道:“我爹爹被强盗打死了,我娘被强盗霸占为妻。” 张氏闻言,也不见悲伤,遂道:“你怎么晓得来寻我?” 玄奘道:“是我娘着我来寻婆婆。我娘有书在此,又有香环一只。” 那张氏接了书并香环,放声痛哭道:“我儿为功名到此,我只道他背义忘恩,那知他被人谋死!且喜得皇天怜念,不绝我儿之后,今日还有孙子来寻我。” 玄奘问:“婆婆的眼,如何都昏了?” 第109章 阳神离窍 张氏经历起落,身前之人虽声音极像儿子,心中却还有些犹疑,如果真是自己的孙儿,断无将他牵涉进来的道理,如果不是自己的孙儿,将眼盲的事实说出去,只怕引祸上身,当下扯谎道:“我因思量你父亲,终日悬望,不见他来,因此上哭得两眼都昏了。” 玄奘便跪倒向天祷告道:“念玄奘一十八岁,父母之仇不能报复。今日领母命来寻婆婆,天若怜鉴弟子诚意,保我婆婆双眼复明!”祝罢,就将舌尖与婆婆舔眼。 金蝉子远远瞧见,道:“一片孝心,实可成全,还请相助。” 道人点头,道:“举手之劳。”将手指一弹,一点金芒融入张氏的眼中。 须臾之间,双眼舔开,仍复如初,玄奘只当自己的功劳,欢喜不已。 婆婆张氏觑了小和尚,愣了一会,才道:“你果是我的孙子!恰和我儿子光蕊形容无二!”婆婆又喜又悲,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更加恐慌,哪有儿子与父亲这般相像的?声音几乎一样,容貌更是一模一样,这活生生双生兄弟啊。 玄奘连忙称是,又将满堂娇的打算说了一遍,张氏听在耳中,心中却更加害怕,话到口中,终是没能说出来。 玄奘只当婆婆张氏同意了,就领婆婆出了窑门,还到刘小二店内,将些房钱赁屋一间与婆婆栖身,又将盘缠与婆婆道:“我此去只月余就回。”张氏点头,只道明白。 随即辞了婆婆,径往京城。 刘小二见玄奘走了,对张氏殷情备至,道:“不曾想,婆婆的儿媳竟然是殷丞相的闺女,前些年,是小的不懂事,被那刘贼逼迫,在您吃食中下药,致使您眼睛被毒瞎,小的该打,小的该打。”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张氏见刘小二这般,也不好再发怒,毕竟别人也身不由,道:“当年要不是你发善心,将那毒汤打翻在地,老身要全部喝下去,可不就是眼盲这般简单了,只怕此时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 刘小二见张氏不怪罪,道:“婆婆里面请,当年小的胆小,不敢忤逆了那凶人,要是小的胆气壮一些,婆婆也不会受这般罪。” 张氏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当下进屋去休息,不再多说。 …… 玄奘离了刘小二的店,寻到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与门上人道:“小僧是亲戚,来探相公。” 金蝉子与道人在玄奘叫门之时,已经先一步进了丞相府中,只见丞相与夫人在中堂喝茶。 门上人禀知丞相,丞相道:“我与和尚并无亲眷。” 道人也不等金蝉子说话,轻吹一口气到丞相夫人脑海之中,形成一个梦境。 夫人只觉一阵恍然,道:“我昨夜梦见我女儿满堂娇来家,莫不是女婿有书信回来也。”满堂娇走后,殷丞相再不曾问过一句,只当没有这个女儿,眼下见夫人这般说,心中也多了一些些期许。 殷丞相便教请小和尚来到厅上。 小和尚见了丞相与夫人,哭拜在地,就怀中取出一封书来,递与丞相。丞相拆开,从头读罢,放声痛哭,哭的是自己女儿不孝,怎么可以侍奉刘贼十八年,当在生下孙儿之时就自刎才是,怎可这般不知廉耻活在世上,丢尽了我殷家的脸面。 夫人见殷丞相哭得伤心,自己又不识字,忙问道:“相公,有何事故?” 殷丞相心中恼怒夫人没调教好女儿,才使女儿未婚先育,而今又侍奉二夫十八年,毫无廉耻,说话的口气不免重了一些,道:“能有什么事故?这和尚是你的外孙。女婿陈光蕊被贼谋死,满堂娇被贼强占为妻。” 虽说是强占为妻,只怕是心甘情愿相随,不然如何十八年不见来个消息?想到此节,殷丞相暗道不好,难道那刘贼就是私会满堂娇之人? 夫人听罢,亦痛哭不止,道:“相公啊,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殷丞相不耐烦夫人的哭闹,又问玄奘道:“这刘洪是何人?” 玄奘道:“不过一般的……”那一边坐着的道人见玄奘并不知刘洪真正来历,遂打了一个响指,将刘洪的真实来历全部送入玄奘脑海之中。 金蝉子见到道人这般,说道:“你这次可是冲动了。” 道人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那法明和尚在玄奘体内设下禁制,只要被道家仙术触动,必然会被发觉。” 道人无法苟同,道:“难道观世音菩萨猜不到我们跟随在玄奘身边,还要设下如此麻烦的禁制。何况,我并未感觉到任务禁制。” 金蝉子道:“观世音猜到我们会来玄奘身边,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来过了又将往何处去。现在你这一记仙术,被玄奘体内的禁制锁定,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去哪里,观世音菩萨都能清楚知道。” 道人微微蹙眉。 金蝉子见道人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如若不信,你慢慢看不下。” 金蝉子与道人说话的这一会,玄奘将刘洪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这一来,吓得殷丞相一跳,心中对刘洎更是恨之入骨,当初你刘家要上门提亲,又如何有这许多事情? 夫人更是大惊,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 殷丞相思忖了一下,知道刘洪是当朝尚书右丞刘洎之子后,自己冒冒然前去杀了,只怕自己难解释清楚,反而落下把柄,如果将此事禀明圣上,则可名正言顺杀了刘洪,也好杀杀刘洎的威风,说道:“夫人休得烦恼,来朝奏知主上,亲自统兵,定要与女婿报仇。” 当下安排玄奘住下,自己找来幕僚客卿,商议一击必中的办法。 次日,殷丞相入朝,金蝉子与道人却并未跟随进去。 殷丞相上了大殿,启奏唐王曰:“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带领家小江州赴任,被稍水刘洪打死,占女为妻;假冒臣婿,为官多年。事属异变。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第110章 凡人的悲哀(一) 唐王见奏大怒,丝毫不犹疑,发下令牌,就发御林军六万,着殷丞相督兵前去。 发兵六万,剿灭区区刘洪?未免太小题大做,群臣纷纷质疑。 唐王道:“六万之兵,对付的不是刘洪,而是李彪。刘洪不简单,那李彪也非等闲。” 群臣闻言,不明所以。 刘洎见此,也不敢开口,心中着实着急,暗中思忖,等下了朝班,悄悄命人去通知刘洪,却不料,散朝之后,被唐王留在宫中对弈,不得离开,只得干着急。 殷丞相领旨出朝,即往教场内点了兵,往江州进发,金蝉子与道人既然跟随而来。晓行夜宿,星落鸟飞,不觉已到江州。 殷丞相兵马,俱在北岸下了营寨。星夜令金牌下户唤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对他说知此事,叫他提兵相助,一同过江而去,过得洪江,江州同知和州判分开瞬间而上,金蝉子与道人对望一眼,跟随二人而去。 天尚未明,就把刘洪衙门围了。 刘洪正在梦中,听得火炮一响,金鼓齐鸣,众兵杀进私衙,刘洪措手不及,早被擒住。 殷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赴法场,令众军俱在城外安营去了。 殷丞相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请小姐出来相见。 满堂娇欲待要出,羞见父亲,就要自缢。玄奘闻知,急急将母解救,双膝跪下,对母道:“儿与外公,统兵至此,与父报仇。今日贼已擒捉,母亲何故反要寻死?母亲若死,孩儿岂能存乎?” 殷丞相进衙问故。 满堂娇道:“吾闻妇人从一而终。痛夫已被贼人所杀,岂可面见颜从贼?止因遗腹在身,只得忍耻偷生。今幸儿已长大,又见老父提兵报仇,为女儿者,有何面目相见!惟有一死以报丈夫耳!” 殷丞相心想,看来女儿也并非完全不知廉耻,心也软了,劝道:“此非我儿以盛衰改节,皆因出乎不得已,何得为耻!” 父女相抱而哭。玄奘亦哀哀不止。 殷丞相拭泪道:“你二人且休烦恼,我今已擒捉仇贼,且去发落去来。” 即起身到法场,恰好江州同知亦差哨兵拿获水贼李彪解到。 满堂娇见李彪出现,很是惊讶,当年刘洪为了怕事情暴露,当着她的面杀了李彪,数日后,李彪到府衙来投靠刘洪,满堂娇才知道这李彪本是有几分修为的道士,仙术了得,此番逢难,满堂娇求救李彪,李彪也的确给了个脱身的法子,却不料他也被抓了来。 如果无道人相助,江州的官兵也擒拿不住李彪。 殷丞相大喜,就令军牢押过刘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状,招了先年不合谋死陈光蕊情由,为防止李彪用道术逃走,先将李彪钉在木驴上,推去市曹,剐了千刀,枭首示众讫。 把刘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陈光蕊处。 殷丞相与小姐、玄奘,三人亲到江边,望空祭奠,活剜取刘洪心肝,祭了光蕊,烧了祭文一道,满堂娇被殷丞相死死按住,哭得肝肠寸断,亲眼见挚爱被活活杀死。 道人与金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等刘洪被杀干净,道人问道:“刘洪这般死不掉,这是谁的安排。”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 道人一笑:“我倒想见见他。” 金蝉子颔首,道:“你会见到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迟早。” 金蝉子看向殷丞相三人,三人望江痛哭,早已惊动水府。有巡海夜叉,将祭文呈与龙王。 龙王看罢,就差鳖元帅去请光蕊来到,道:“先生,恭喜,恭喜!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边祭你。我今送你还魂去也。再有如意珠一颗,走盘珠二颗,绞绡十端,明珠玉带一条奉送。你今日便可夫妻子母相会也。” 陈光蕊再三拜谢。龙王就令夜叉将光蕊身尸送出江口还魂,夜叉领命而去。 却说殷小姐哭奠丈夫一番,又欲将身赴水而死,慌得玄奘拚命扯住。 正在仓皇之际,忽见水面上一个死尸浮来,靠近江岸之旁。小姐忙向前认看,认得是陈光蕊的尸首,一发嚎啕大哭不已,却不敢上前,人还是逃不过天的算计,所谓的团圆,不过是神仙安排下的团圆。 众人俱来观看,只见陈光蕊舒拳伸脚,身子渐渐展动,忽地爬将起来坐下,众人不胜惊骇。陈光蕊睁开眼,早见殷小姐与丈人殷丞相同着小和尚俱在身边啼哭。 陈光蕊道:“你们为何在此?” 满堂娇道:“因汝被贼人打死,后来妾身生下此子,幸遇金山寺长老抚养长大,寻我相会。我教他去寻外公,父亲得知,奏闻朝廷,统兵到此,拿住贼人。适才生取心肝,望空祭奠我夫,不知我夫怎生又得还魂。” 陈光蕊道:“皆因我与你昔年在万花店时,买放了那尾金色鲤鱼,谁知那鲤鱼就是此处龙王。后来逆贼把我推在水中,全亏得他救我,方才又赐我还魂,送我宝物,俱在身上。更不想你生下这儿子,又得岳丈为我报仇。真是苦尽甘来,莫大之喜!” 众官闻知,都来贺喜。 殷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谢所属官员,即日军马回程。来到万花店,那丞相传令安营。 陈光蕊便同玄奘到刘家店寻婆婆。 那婆婆当夜得了一梦,梦见枯木开花,屋后喜鹊频频喧噪,想道:“莫不是我孙儿来也?” 说犹未了,只见店门外,光蕊父子齐到。 小和尚指道:“这不是俺婆婆?” 陈光蕊见了老母,连忙拜倒。母子抱头痛哭一场,把上项事说了一遍。算还了小二店钱,起程回到京城。进了相府,光蕊同小姐与婆婆、玄奘都来见了夫人。夫人不胜之喜,吩咐家僮,大排筵宴庆贺。 丞相道:“今日此宴可取名为团圆会。”真正合家欢乐,唯独满堂娇郁郁寡欢。 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将前后事情备细启奏,并荐光蕊才可大用。 唐王准奏,即命升陈萼为学士之职,随朝理政。玄奘立意安禅,送在洪福寺内修行。 后来殷小姐毕竟从容自尽,为了刘洪殉情。 玄奘自到金山寺中报答法明长老。 金蝉子与道人,走上了长安街。 凡人的命运,皆被神佛玩弄,谁来管,何人来? 第111章 凡人 的悲哀(二) 唐朝国都,名为长安,八水周流绕四山,龙脉昂扬入云,多少帝王兴此处,古来天下说长安。 陕西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汉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是奇胜之方。今却是大唐太宗文皇帝登基,改元龙集贞观。此时已登极十三年,岁在己巳。且不说他驾前有安邦定国的英豪,与那创业争疆的杰士。 却说那道人与金蝉子助玄奘了断因果,二人寻路往长安而来。 行够多时,远望长安城,木吒驾云而至,落在二人跟前,对那道人,额外行了大礼,道人也不躲不避欣然受了。随后对金蝉子稽首道:“我家菩萨请二位品茗论道。” 道人见此,知道木吒洞悉了自己身份,瞧了金蝉子一眼,道:“正如你所言,我等行迹败露跟前,尽在观世音菩萨执掌之中。”说完此话,微微蹙眉,他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掌控。 金蝉子道:“观世音菩萨又何尝不在我等掌握之中?既然送上门来,我等正好借此东风,行西行之举,通天之路,不得不开。”转而问道:“却不知道在何处论道?” 木吒道:“我家菩萨说,全凭二位喜欢,大唐过境之内,处处可行。” 金蝉子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泾河,道:“我观泾河过长安,又闻泾渭分明之词,不如在泾河之边,借泾水之清,河风之妙,论上一论可否?” 木吒道:“小仙自当回禀我家菩萨,敢问二位,论的是何题?”说话之时,看着的却是道人,谨慎之至。 道人看向金蝉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金蝉子放眼看去,见泾河之上渔人撒网捕鱼,青山之上,樵子歌唱,道:“既然到了人间,便论论这人间之事,你去回了你家菩萨,就说在泾河之上,渔樵问答。”遂转向道人道:“这题可还论得?” 道人微微思忖,道:“泾河之边,渔樵问答,倒是一个好题,却不知你是渔翁还是樵子?” 金蝉子道:“自然是渔翁。” 道人点头,表示再无意见,木吒见此,说道:“既然如此,小仙去回了菩萨。” 见道人点头,木吒才躬身离开,丝毫不敢失了规矩,等退出远了,才察觉全身冷汗淋漓。 金蝉子自然瞧得出来,在木吒行礼之时,道人就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几乎压得木吒不能喘息。他也不多问,道:“当前之局,却要你先入长安城。” 道人奇道:“我入长安城作甚?” 金蝉子道:“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摆一个摊子,卖卖卦算算命。” 道人闻言,微怒,道:“你让本尊摆摊算卦?寻死不成?” 金蝉子阳神强悍无比,无视道人威压,道:“你若不去算卦,如何能布下西行之局?” 道人更加不悦,道:“我在你局中?” 金蝉子道:“你不想在我局中?” 道人闻言一愣,拂袖而去,道:“金蝉子,通天之路打开之时,你命不久矣之时。”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这世间要杀我的人那么多,你可要把握时机,莫等尸体冷了才赶到。” 道人一个踉跄,再不理金蝉子,一个把生死看得如此淡漠的人,却深藏长生的奥秘,当真不可理喻。 道人走后,金蝉子摇身一变,变作一个渔翁,立在泾河边上。 不多时,一个樵子打扮的人到了泾河边,拿着捆柴的绳索,腰间插着斧头,真是观世音菩萨所化樵子,远远看见金蝉子,问道:“打渔的,你叫什么名字?” 金蝉子道:“张稍。” 樵子走近,放下柴火,道:“如何解释?” 金蝉子道:“张,无拘束。稍,微末。微末得些自由之意,却不知您如何称呼?” 樵子道:“李定。”金蝉子自然晓得,李定乃“立定”之意,一见面,二人便意见相左,一个渴望无拘无束,一个期盼立定当下。 长安城外泾河岸边,有两个贤人:一个是渔翁,名唤张稍;一个是樵子,名唤李定。他两个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 金蝉子问道:“从哪里来?” 观世音菩萨道:“在长安城里,卖了肩上柴。你从何处来?”言语之中,长安城的大局,我已布成。 金蝉子道:“江州府上,货了篮中鲤。”江州的局,我已经破掉,只等破你长安局。 二人不再说话,顺泾河岸边,徐步而行。 走了一会,金蝉子道:“李兄,我想那争名的,因名丧体;夺利的,为利亡身;受爵的,抱虎而眠;承恩的,袖蛇而去。算起来,还不如我们水秀山青,逍遥自在,甘淡薄,随缘而过。” 观世音菩萨道:“张兄说得有理。但只是你那水秀,不如我的山青。山青常在‘立定’一方,恩泽一方,水秀毕竟东流去,无情无意。”言语之中,劝金蝉子莫要西行走通通天之路,好生解佛门之难,以佛门为靠山。 金蝉子去意已决,道:“你山青不如我的水秀,山青不过恩泽一方,水秀远行,养育数方,情更深意更浓。” 观世音菩萨道:“流水奔东去,奈何你西流?” 金蝉子道:“源头污浊,清水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源头已污,下游何清?”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向泾河,道:“渭水浑浊,泾河清澈,泾渭分明。” 不过短短数语,观世音菩萨落在下风,当下不言。 行到那分路去处,躬身作别。 金蝉子道:“李兄呵,途中保重!上山仔细看虎。假若有些凶险,正是明日街头少故人!” 观世音菩萨闻言,知道金蝉子说的是佛门之中有人欲害自己,当下大怒道:“你这厮惫懒!你怎么咒我?我若遇虎遭害,你必遇浪翻江!”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 观世音菩萨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你怎么就保得无事?” 金蝉子道:“李兄,你虽这等说,你还没捉摸;不若我的生意有捉摸,定不遭此等事。”我的世界皆在掌握之中,而你的世界却难以意料。 观世音菩萨说出金蝉子西行的风险,道:“你那水面上营生,极凶极险,隐隐暗暗,有甚么捉摸?” 金蝉子道:“你是不晓得。这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他就与我袖传一课,依方位,百下百着。今日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定获满载鱼虾而归。明日上城来,卖钱沽酒,再与老兄相叙。” 观世音菩萨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泾河之中,顿然大怒。 (过年第一更,祝大家新春快乐,合家幸福。) 第112章 凡人的悲哀(三) 你当观世音菩萨为何发怒? 只因二人在河岸上说话,未设下隔音仙术,河水草里却有人,将二人谈话清清楚楚听了去。 你道偷听的人是谁?这人原来是这泾河水府有一个巡水的夜叉,听见了金蝉子百下百着之言,甚是惊恐,急转水晶宫。 观世音菩萨瞧见,预备灭杀了那巡水的夜叉,金蝉子跃到观世音菩萨跟前,道:“菩萨这一动怒,显示出青山之次,离了那方青山,视其他众生如蝼蚁,实乃狭隘之至。再者,如今我等本渔樵,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夜叉相争?你这一局,算是输了。” 观世音菩萨见金蝉子挡住的瞬间,巡水夜叉已经逃了出去,翻起一个水花,入了水府,又闻得金蝉子之言,只得狠狠作罢。问道:“你早知有人在侧偷听?” 金蝉子道:“只知巡水夜叉会至,却不知何时会至。” 观世音菩萨转而一想,河边夜叉巡视,本就是常事,自己一心在金蝉子身上,反而忽视了此事,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这般快西行。” 金蝉子道:“你自然不会让我西行,而是会请我西行。” 观世音菩萨道:“你何必急着西行?” 金蝉子道:“其中原因,你当真不清楚?” 观世音菩萨自然了然以胸,问出此话,也不过一时失言,道:“三界之中,而今一片祥和……” 金蝉子嘴角扯起一丝冷笑,道:“祥和?不过神佛虚构的幻象。灾难,才是三界的真相。”金蝉子此言一出,天空乌云滚滚。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之言,大是惊骇,慌忙设下隔音幻境,蒙蔽天听,道:“你当真胆大枉为,此话如何能说?让众生覆灭在幻象之中,如何不好?何必点醒?” 金蝉子道:“你们无权决定众生想法,更无权蒙蔽众生试听,伪造出这个祥和的幻境。高高在上的神佛!” 观世音菩萨垂下眸子,道:“神佛为了众生。” 金蝉子道:“众生有权知道真相,有权去选择自己的路,而不是愚昧地跪拜神佛,无知地等待死亡。” 观世音菩萨看着金蝉子的眼睛,依旧干净清澈,道:“愚昧何尝不是种幸福。知晓的越多,越恐慌。” 金蝉子道:“愚昧如果是幸福,你又如何要修道参禅?顿悟开化?” 观世音菩萨无言,无意再说,与金蝉子道别,走出去很远,说道:“我不认为我错。” 金蝉子看向泾河之水,道:“神佛要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就不是神佛。” 观世音菩萨闻言站住,微微叹息一声,消失在泾河之边。 按下金蝉子回西安城不表,却说那回泾河水府回禀的巡水夜叉。 巡水夜叉慌忙报与龙王道:“祸事了!祸事了!” 泾河龙王问:“有甚祸事?” 巡水夜叉道:“臣巡水去到河边,只听得两个渔樵攀话。相别时,言语甚是利害。那渔翁说: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个卖卦先生,算得最准。他每日送他鲤鱼一尾,他就袖传一课,教他百下百着。若依此等算准,却不将水族尽情打了?何以壮观水府,何以跃浪翻波辅助大王威力?” 泾河龙王甚怒,急提了剑就要上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旁边闪过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一齐启奏道:“大王且息怒。常言道,过耳之言,不可听信。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大王隐显莫测,变化无方,但只变一秀士,到长安城内,访问一番。果有此辈,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辈,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泾河龙王依奏,遂弃宝剑,也不兴云雨,出岸上,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衣秀士,真个丰姿英伟,耸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规蹈矩。语言遵孔孟,礼貌体周文。身穿玉色罗襕服,头戴逍遥一字巾。上路来拽开云步,径到长安城西门大街上。 只见一簇人,挤挤杂杂,闹闹哄哄,内有高谈阔论的道:“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寅辰巳亥,虽称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岁君。” 泾河龙王闻言,情知是那卖卜之处,走上前,分开众人,望里观看,只见:四壁珠玑,满堂绮绣。宝鸭香无断,磁瓶水恁清。两边罗列王维画,座上高悬鬼谷形。端溪砚,金烟墨,相衬着霜毫大笔;火珠林,郭璞数,谨对了台政新经。六爻熟谙,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一槃子午安排定,满腹星辰布列清。真个那未来事,过去事,观如月镜;几家兴,几家败,鉴若神明。知凶定吉,断死言生。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招牌有字书名姓,神课先生袁守诚。袁守城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那先生果然相貌稀奇,仪容秀丽,名扬大国,术冠长安,不是与金蝉子在一起的道人,还是何人? 那道人先金蝉子一步入长安城,化身袁守诚,在城西摆下挂摊,弹指间在众人脑海中虚构出身份,说是袁天罡的叔父,倒也并非空穴来风,袁天罡本就是天上星辰下凡,细细算下来,的确要称呼这道人一声“叔父”。 刚刚摆下摊子没多久,金蝉子来到身边,化作他身前童子,道:“少时,泾河龙王必往此处来。” 话音刚落,龙王入门来,与先生相见,验收成。礼毕,请龙上坐,金蝉子献茶。 道人见泾河龙王大大咧咧座下,眉头不自主的跳了一下。 道人问曰:“公来问何事?” 泾河龙王道:“请卜天上阴晴事如何。” 道人本是天上神算,万事了然以胸,即袖传一课,断曰:“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泾河龙王道:“明日甚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道人说:“明日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金蝉子在一侧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泾河龙王乃司雨龙神,下雨多少,自认为清楚不过,笑道:“此言不可作戏。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断的时辰数目,我送课金五十两奉谢。若无雨,或不按时辰数目,我与你实说,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时赶出长安,不许在此惑众!” 第113章 算卦 道人欣然而答:“这个一定任你。请了,请了,明朝雨后,老道在此等你。” 龙王自认成竹在胸,当下辞别,出长安城,回泾河水府。 道人等龙王离开,问道:“你就不好奇,我如何断定下雨之数?” 金蝉子道:“以你之尊,这等区区小事,不过信手拈来,小僧又何必好奇?” 道人说道:“你着实无趣,明知我所问并非此事。你不好奇,我倒有一事好奇,你怎知那泾河龙王会入瓮?” 金蝉子在小几上倒了两杯茶,道:“泾河龙王优柔寡断,无甚主意,手下军师又无大能,知晓下雨之数与你所言无差,必然会想法克扣雨数,好来为难你,拆你的摊子。只要他犯了天条,必然入瓮。”喝了一口茶,道:“纵然他按令下雨,小僧也有法子让他违反天条。” 道人见金蝉子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微微有些发冷,道:“你倒是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谋算无辜之人,也风轻云淡。” 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道人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多言,摊开纸,在白纸上写下下雨之数,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与方才所说半分无差,写毕也不多看一眼,霜毫大笔在纸上一点,白纸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与此同时,白纸出现在玉皇大帝手中,玉帝阅毕,随手一挥,白纸消失无踪,稍微思索,发下敕旨,命金衣力士前往泾河水府而去。 话说回泾河龙王,那龙王回到水府,大小水神接着,问曰:“大王访那卖卦的如何?” 泾河龙王道:“有,有,有!但是一个掉嘴口讨春的先生。我问他几时下雨,他就说明日下雨;问他甚么时辰,甚么雨数,他就说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我与他打了个赌赛;若果如他言,送他谢金五十两;如略差些,就打破他门面,赶他起身,不许在长安惑众。” 众水族笑曰:“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惟大王知之,他怎敢这等胡言?那卖卦的定是输了!定是输了!” 此时龙子龙孙与那鱼鲫蟹士正欢笑谈此事未毕,只听得半空中叫:“泾河龙王接旨。” 众抬头上看,是一个金衣力士,手擎玉帝敕旨,径投水府而来。慌得泾河龙王整衣端肃,焚香接了旨。 金衣力士见泾河龙王整理停当,回空而去。龙王谢恩,拆封看时,上写着:“敕命八河总,驱雷掣电行;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旨意上时辰数目,与那道人判断者毫发不差,唬得那龙王魂飞魄散,骇得大小水神慌慌张张。 少顷苏醒,对众水族曰:“尘世上有此灵人!真个是能通天彻地,却不输与他呵!”丝毫未考虑过那道人并非凡人,而是天上了不得的人物。 鲥军师奏云:“大王放心。要赢他有何难处?臣有小计,管教灭那厮的口嘴。” 龙王问计,军师道:“行雨差了时辰,少些点数,就是那厮断卦不准,怕不赢他?那时捽碎招牌,赶他跑路,果何难也?”龙王思忖了一会,并无更好的办法,再想差了时辰,少了些点数也不是什么大罪,就依他所奏,果不担忧。 至次日,点札风伯、雷公、云童、电母,直至长安城九霄空上。龙王挨到那巳时方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却只得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他一个时辰,克了他三寸八点,雨后发放众将班师。 长安城大雨,其他商贾都收了铺子去避雨,整个长安城西街,只有道人与金蝉子撑了把伞,看着闪点交错,大雨磅礴。 辰时之时,金蝉子抬头看了看天,不见乌云,已知道那龙王误了布云的时辰,却不料这龙王这般胆大,不但误了布云的时辰,发雷、下雨、雨足的时辰皆是错的,便是那得水的点数也是不对。 道人说道:“泾河龙王这计策,实在蠢笨之极。” 金蝉子道:“此罪尚不至死,少不得你往天庭走一遭。” 道人道:“佛门中人,都似你这般无情恶毒不成?” 金蝉子看着雨幕,道:“道门又何曾心存慈悲?” 泾河龙王下雨完成,按落云头,还变作白衣秀士,到那西门里大街上,撞入道人卦铺,不容分说,就把他招牌、笔、砚等一齐捽碎。 那道人坐在椅上,公然不动,金蝉子变作的童子,更是不管不顾,细细品茶。 这龙王见此,心中一慌,暗道莫不是这道人知道我丛中作弊?没由得更怒,又轮起门板便打、骂道:“这妄言祸福的妖人,擅惑众心的泼汉!你卦又不灵,言又狂谬!说今日下雨的时辰点数俱不相对,你还危然高坐,趁早去,饶你死罪!” 道人犹自公然不惧分毫,仰面朝天冷笑道:“我不怕!我不怕!我无死罪,只怕你倒有个死罪哩!别人好瞒,只是难瞒我也,也难瞒上天。我认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泾河龙王。你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你在那剐龙台上,恐难免一刀,你还在此骂我?” 泾河龙王本不觉克扣点数多大罪,此时闻言,不知为何,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他也不笨,急丢了门板,整衣伏礼,向道人跪下道:“先生休怪。前言戏之耳,岂知弄假成真,果然违犯天条,奈何?望先生救我一救!不然,我死也不放你。” 金蝉子在一侧闻得泾河龙王之言,直摇头,竟然敢威胁眼前的道人,当真是胆大。 那道人本还觉得泾河龙王有几分可怜,无辜被牵涉此事之中,得了杀身的劫难,此时听到他所说,心中怫然不悦,本道人何曾被威胁过,怒道:“我救你不得。” 泾河龙王闻言,心中怒气冲上头顶,暗想,要不是你,本王如何会有此灾? 当时恶向胆边生,起了杀死道人的心思。 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第114章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金蝉子见道人脾气上来了,不愿依照计策行事,那龙王也要发怒,眼见要动兵戈,叹息一声,道:“师傅,我瞧这龙王也是可怜,不如给他指条活路。” 龙王闻言,按下心中杀意,只待道人拒绝,一击必杀。 道人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何必好奇,接下这个苦差事,见金蝉子这么一说,按下怒气,道:“我要救你却是不能,只是指条生路与你投生便了。” 泾河龙王闻得有活路,忙道:“愿求指教。” 道人说:“你明日午时三刻,该赴人曹官魏征处听斩。你果要性命,须当急急去告当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若是讨他个人情,方保无事。” 泾河龙王闻言,拜辞含泪而去。 道人等龙王离开,颇为不悦,道:“此等阴损之计,全出自你的主意,恶人却是我来做。”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你怎就断定此计阴损?而不是成全了泾河龙王?” 道人不解,道:“此话怎讲?” 金蝉子道:“我们却等下去,自然会见分晓。” 道人更加不悦,道:“岂有此理,不说便不说,何苦说出一般掉我胃口。”金蝉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道人遂又问道:“你的计策实在麻烦之极,以本尊法力,亦能达到你所愿,何必这般折腾。” 金蝉子道:“我本是渔翁,别人送的鱼,总不如自己学得捕鱼之术,亲自去布来的鱼稳妥。还请天尊依计行事。” 道人闻言,再懒得多言,拂袖而去。 那道人转眼到了南天门上,四大天王接住,恭恭敬敬送道人进去。 太白金星看见道人,宣道:“北方北极中天紫微大帝,到。” 群仙闻言,纷纷迎接,见道人脸色不善,个个寒蝉若惊,不敢多言。 没错,这道人便是紫微大帝,统领诸天星辰的帝尊。 紫微大帝与玉皇大帝见过礼,道:“那泾河龙王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犯了天条,不知玉帝如何惩治?” 玉皇大帝道:“泾河龙王屡有功绩,依照常理,此事罪不至死,囚禁海渊五百年即可。”玉帝所言,已经是重罚了龙王。 紫微大帝道:“是否将来诸仙违逆敕旨,都可用过去功勋免死?助长此风气,对玉帝统摄三界大为不利,还请玉帝三思。” 玉皇大帝道:“你以为当如何?” 紫微大帝道:“送上剐龙台斩首。” 此言一出,众仙一惊,有几个与龙族交好的想要求情,奈何自己权位卑微,只怕求情不成,反而罪加龙族。 一侧王母娘娘道:“我认为紫微大帝所言甚是。” 玉皇大帝看了王母娘娘一眼,道:“如此,便依紫微所言,泾河龙王违敕旨,改时辰,克点数,犯天条,论罪当斩,命大力鬼王捆缚泾河龙王上天斩首。” 紫微大帝道:“私以为,当以人曹臣监斩为善,毕竟此事发生人间,再者以绝徇私枉法之事。” 玉皇大帝看着玉阶下众仙,顿了一会,道:“准奏。”众仙直觉遍体生寒。 按下天庭之事不表,却说回人间。 不觉红日西沉,太阴星上,但见:烟凝山紫归鸦倦,远路行人投旅店。渡头新雁宿眭沙,银河现。催更筹,孤村灯火光无焰。风袅炉烟清道院,蝴蝶梦中人不见。月移花影上栏杆,星光乱。漏声换,不觉深沉夜已半。 那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时前后,收了云头,敛了雾角,径来皇宫门首。此时唐王正梦出宫门之外,步月花阴,忽然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跪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唐太宗云:“你是何人?朕当救你。” 龙王云:“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因犯了天条,该陛下贤臣人曹官魏征处斩,故来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唐太宗曰:“既是魏征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泾河龙王欢喜,叩谢而去。 却说那唐太宗梦醒后,念念在心。早已至五鼓三点,太宗设朝,聚集两班文武官员。 但见那烟笼凤阙,香蔼龙楼。光摇丹扆动,云拂翠华流。君臣相契同尧舜,礼乐威严近汉周。侍臣灯,宫女扇,双双映彩;孔雀屏,麒麟殿,处处光浮。山呼万岁,华祝千秋。静鞭三下响,衣冠拜冕旒。宫花灿烂天香袭,堤柳轻柔御乐讴。珍珠帘,翡翠帘,金钩高控;龙凤扇,山河扇,宝辇停留。文官英秀,武将抖搜。御道分高下,丹墀列品流。金章紫绶乘三象,地久天长万万秋。众官朝贺已毕,各各分班。 唐王闪凤目龙睛,一一从头观看,只见那文官内是房玄龄、杜如晦、徐世勣、许敬宗、王珪等,武官内是马三宝、段志贤、殷开山、程咬金、刘洪纪、胡敬德、秦叔宝等,一个个威仪端肃,却不见魏征丞相。 唐王召徐世勣上殿道:“朕夜间得一怪梦,梦见一人迎面拜谒,口称是泾河龙王,犯了天条,该人曹官魏征处斩,拜告寡人救他,朕已许诺。今日班前独不见魏征,何也?” 徐世勣对曰:“此梦告准,须臾魏征来朝,陛下不要放他出门。过此一日,可救梦中之龙。” 唐王大喜,即传旨,着当驾官宣魏征入朝。 却说魏征丞相在府,夜观乾象,正爇宝香,只闻得九霄鹤唳,却是天差仙使,捧玉帝金旨一道,着他午时三刻,梦斩泾河老龙。 这丞相谢了天恩,斋戒沐浴,在府中试慧剑,运元神,故此不曾入朝。一见当驾官赍旨来宣,惶惧无任,又不敢违迟君命,只得急急整衣束带,同旨入朝,在御前叩头请罪。 唐王出旨道:“赦卿无罪。” 那时诸臣尚未退朝,至此,却命卷帘散朝,独留魏征,宣上金銮,召入便殿,先议论安邦之策,定国之谋。将近巳末午初时候,却命宫人取过大棋来,“朕与贤卿对弈一局。” 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魏征谢了恩,即与唐王对弈。 第115章 阴损之计? 却说太宗与魏征在便殿对弈,一递一着,摆开阵势。 正合《烂柯经》云:博弈之道,贵乎严谨。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诗》云:“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此之谓也。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君臣二人对弈,紫微大帝已从天庭返回,在长安城西街接住金蝉子。 金蝉子见紫微大帝归来,道:“有劳,往皇宫一游。”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蹙起,道:“金蝉子,你当我是你行从不成,随意指使?” 金蝉子不理紫微大帝,甩开僧袍,往皇宫而去,道:“晚了时辰,小僧无力回天。” 紫微大帝怒极,大袖一挥,一阵祥云卷住金蝉子,往皇宫而去,一路上故意颠簸起伏,金蝉子却浑然不动,道人自讨了没趣,不一阵,二人在皇宫之内降下祥云,站在一侧开唐太宗、魏征君臣对弈。 看够多时,紫微大帝道:“李世民棋法大气,龙盘虎踞,杀伐之气内敛,开阖浑然一体,一往无前少有疑虑,倒也了得。”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魏征棋法谨慎,步步为营却又不失先机,下手之处风行雷厉,收尾之时干净利索,子子自有章法,步步皆有玄机,比之太宗丝毫不差。” 紫微大帝点头,表示认可。 唐太宗君臣两个对弈此棋,正下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 金蝉子算了算时辰,已经到了斩龙王的时候,再不能耽搁,道:“你带了魏征阳神先去剐龙台,时辰再耽搁不得。” 紫微大帝正看得兴起,斜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怎么不去?” 金蝉子道:“小僧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开不得。莫问何事,小僧要做之事,你却代替不得。” 紫微大帝将信将疑,见金蝉子说得认真,也不再计较,当下腾空而起,对魏征一点,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 魏征伏案睡下,紫微大帝招出魏征阳神,道:“本尊乃紫微大帝,人曹臣魏征听令,你与人皇唐太宗对弈已久,再不往剐龙台,恐误了时辰,本尊特来接你前往,速速与本尊前去。” 魏征慌忙跪下,道:“下臣莫敢不从。”紫微大帝当下架起祥云,带上魏征而去。 唐太宗李世民见魏征突然伏案睡去,初时一愣,随后笑道:“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所以不觉盹睡。” 唐太宗任他睡着,更不呼唤,金蝉子却也打了个哈欠,睡在一侧。 却说紫微大帝与魏征往剐龙台而来,那泾河龙王已被捆缚在困龙柱上,兀自哀求不止,另一边却也怨恨唐太宗不守承诺。 紫微大帝驾临剐龙台,将魏征放下。 魏征谢过唐太宗,飞到泾河龙王跟前,道:“泾河龙王延误时辰,克扣点数,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剑来!” 话音刚落,天兵天将得令,将剑送到魏征手中。 魏征手提宝剑,脚踏星步道泾河龙王跟前。 “唐太宗,你骗我!!”泾河龙王仰天大呼,怨气冲天,魏征宝剑砍到,龙头随之被斩落,落入人间,众天兵天将欲上去接住,紫微大帝道:“任由他去,莫要管他。” 众天兵天将只得作罢。 魏征斩过龙王,紫微大帝卷起他,重回人间界,等到了皇宫,将魏征一推,推入伏案的躯壳之内。 再看金蝉子,只见他伏案睡觉,不由得一怒,当下召唤出一道天雷,劈向金蝉子,说也奇怪,此雷乃是紫微大帝无上神通,转劈元神,寻常人等无法察觉,屡发屡中,从未失手,而今劈向金蝉子却失了准头,偏得不知去向。 紫微大帝稍显错愕,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金蝉子,此子当真奇怪之极,处处透着古怪。 不多时,魏征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臣该万死!却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唐太宗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拂退残棋,与卿从新更着。” 魏征谢了恩,却才拈子在手,只听得朝门外大呼小叫。原来是秦叔宝、徐茂功等,将着一个血淋的龙头,掷在帝前,启奏道:“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唐太宗与魏征起身道:“此物何来?” 秦叔宝、徐茂功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唐太宗惊问魏征:“此是何说?” 魏征不敢说是紫微大帝谢自己而去,转身叩头道:“是臣才一梦斩的。” 唐太宗闻言,大惊道:“贤卿盹睡之时,又不曾见动身动手,又无刀剑,如何却斩此龙?” 魏征奏道:“主公,臣的身在君前,梦离陛下。身在君前对残局,合眼朦胧;梦离陛下乘瑞云,出神抖搜。那条龙,在剐龙台上,被天兵将绑缚其中。是臣道:‘你犯天条,合当死罪。我奉天命,斩汝残生。’龙闻哀苦,臣抖精神。龙闻哀苦,伏爪收鳞甘受死;臣抖精神,撩衣进步举霜锋。扢扠一声刀过处,龙头因此落虚空。” 唐太宗闻言,心中悲喜不一。喜者夸奖魏征好臣,朝中有此豪杰,愁甚江山不稳?悲者谓梦中曾许救龙,不期竟致遭诛。只得强打精神,传旨着秦叔宝将龙头悬挂市曹,晓谕长安黎庶,一壁厢赏了魏征,众官散讫。 金蝉子看唐太宗处置,暗暗点头,当真不一般。 紫微大帝却有几分疑虑,道:“这唐王身上,怎会有古神气息?虽是微弱,却也不是不能辨识。” 金蝉子何尝不知道紫微大帝的意思,道:“天尊又何苦试探小僧,小僧微末道行,又怎识得古神气息?只是,我观这唐王,却有圣帝之范,假以时日,定当有大成。” 紫微大帝道:“本尊何须试探你?你不过瞧出这唐王有别常人,故而有此一问,却是你疑心。” 金蝉子笑而不答,跟随唐太宗而去,紫微大帝脸面微红,紧随了上去。 第116章 梦斩龙王 却说回唐太宗,当晚回宫,心中只是忧闷,皇后瞧见,几番宽慰,却也无用,反而惹得唐太宗更加心烦忧虑。 皇后见此,也更加忧心,往佛堂求平安,这皇后其他神佛都未曾供奉,唯独供奉了南海观音,奉菩萨之心更是虔诚无比,据说,自己更有小名为“观音婢。”入得菩萨院,沐浴更衣,焚香三株,诚心祈愿,按下皇后求菩萨不提。 金蝉子、紫微大帝随唐太宗入得寝宫,等瞧见皇后的模样,紫微大帝眉头一皱,却未曾说话。 皇后走后,唐太宗在一众宫婢、太监的侍奉下睡下,倒也平稳,微微有鼾声。 紫微大帝等了良久,不见金蝉子有任何动作,再也忍耐不住,道:“我堂堂天尊,竟在这里看一介凡人睡觉,简直有辱神仙。” 金蝉子道:“何必别人辱及神仙,神仙早已把自己侮辱得不堪入目,想辱,也无从下手。” 紫微大帝道:“你当真该死。” 金蝉子道:“可惜,我当真不死。” 紫微大帝道:“你何来这等自信?” 金蝉子道:“连活下去的自信都没有,何论其他?” 紫微大帝为之气结,拂袖欲走。 金蝉子叫住紫微大帝,道:“是时候了。” 紫微大帝站住,道:“什么是时候了?” 金蝉子道:“为李世民制造噩梦,此时将睡未睡之际,才最能噩梦缠身,引人惊恐。” 紫微大帝不可思议地看着金蝉子道:“为凡人制造噩梦?狐怪黄鼠狼精这等小鬼做的事情,你竟然让本天尊来做?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不成。” 金蝉子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李世民身上有古神的气息,仔细说来,算不得凡人,小僧的微末道行,自然制造不了完美无缺的噩梦幻境,只得劳驾以你。” 紫微大帝无视金蝉子蹩脚的恭维,道:“本尊不吃这套,你还是省省。” 金蝉子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劳动不了天尊,小僧只得去请狐怪黄鼠狼精了,只怕这些小妖小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全盘计划,不过,这能怪谁呢?” 这能怪谁呢?当然是怪本尊了! 紫微大帝见金蝉子当真往寝宫外而去,要真寻个狐怪来制造噩梦,那才真是丢了颜面,当下道:“莫要狐怪脏了本尊的眼睛,本尊勉为其难了。” 金蝉子规规矩矩谢过紫微大帝,道:“众神仙铭记紫微大帝恩德。” 紫微大帝总觉得金蝉子这话哪里不对,却也懒得去细想,运气神通,制造幻境。 唐太宗正自酣睡见,却想那梦中之龙,哭啼啼哀告求生,岂知无常,难免此患。思念多时,渐觉神魂倦怠,身体不安。 金蝉子见此,道:“却还不够,再加几分。” 紫微大帝道:“玩死人皇,因果不小,这份因果之力,你来承担?” 金蝉子奇道:“道家也讲因果?” 紫微大帝再不理金蝉子,运转法力,继续制造幻境。 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唐太宗愈加惊恐,却是那紫微大帝变成了泾河龙王模样。 唐太宗正朦胧睡间,又见那泾河龙王,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唐太宗!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 泾河龙王扯住唐太宗,再三嚷闹不放,唐太宗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 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金蝉子见力度差不多了,真想让紫微大帝松了唐太宗,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有一个女真人上前,将杨柳枝用手一摆,紫微大帝见到,恐怕那女真人认出自己装鬼吓人,“那没头的龙”悲悲啼啼,径往西北而去,再不管一侧的金蝉子。 你道这女真人是谁?原来这是观音菩萨,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此住长安城都土地庙里,此时闻得皇后拜观音求愿,特来相助,不曾想见到了金蝉子。 观世音菩萨为唐太宗驱散噩梦,看到金蝉子,也只是微微颔首,也不言语,直接消失不见。 金蝉子瞧了唐太宗一眼,见他战战兢兢,恐恐惶惶,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再没留下来的意思,也转身离开。 却说唐太宗苏醒回来,只叫“有鬼!有鬼!” 慌得那三宫皇后,六院嫔妃,与近侍太监,战兢兢一夜无眠。 不觉五更三点,那满朝文武多官,都在朝门外候朝。等到天明,犹不见临朝,唬得一个个惊惧踌躇。及日上三竿,方有旨意出来道:“朕心不快,众官免朝。” 不觉倏五七日,众官忧惶,都正要撞门见驾问安,只见太后有旨,召医官入宫用药,众人在朝门等候讨信。少时,医官出来,众问何疾。 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 众官闻言大惊失色。正怆惶间,又听得太后有旨宣徐茂功、护国公、尉迟公见驾。三公奉旨,急入到分宫楼下。 拜毕,唐太宗正色强言道:“贤卿,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东挡西除,苦历数载,更不曾见半点邪崇,今日却反见鬼!” 尉迟公道:“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怕鬼乎?” 唐太宗道:“卿是不信。朕这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着然难处。白日犹可,昏夜难禁。” 秦叔宝道:“陛下宽心,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有甚么鬼祟。” 唐太宗准奏,徐茂功谢恩而出。 当日天晚,各取披挂,他两个介胄整齐,执金瓜钺斧,在宫门外把守。好将军!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护心宝镜幌祥云,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 这一个凤眼朝天星斗怕,那一个环睛映电月光浮。他本是英雄豪杰旧勋臣,只落得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李世民和皇后是谁,大家应该猜到了吧?) (这章补前天的更,前天因为去亲戚家,所以没写,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第117章 噩梦 二将军侍立门旁,一夜天晚,更不曾见一点邪崇。 是夜,唐太宗在宫,安寝无事,晓来宣二将军,重重赏劳道:“朕自得疾,数日不能得睡,今夜仗二将军威势甚安。卿且请出安息安息,待晚间再一护卫。” 二将谢恩而出。 遂此二三夜把守俱安,只是御膳减损,病转觉重。 唐太宗又不忍二将辛苦,又宣秦叔宝、尉迟敬德与杜、房诸公入宫,吩咐道:“这两日朕虽得安,却只难为秦、胡二将军彻夜辛苦。朕欲召巧手丹青,传二将军真容,贴于门上,免得劳他,如何?” 众臣即依旨,选两个会写真的,着胡、秦二公依前披挂,照样画了,贴在门上,夜间也即无事。 金蝉子早早离了皇宫,紫微大帝去向不明,在无人去理会唐太宗,自然安稳无事。 如此二三日,又听得后宰门乒乓乒乓砖瓦乱响,晓来急宣众臣曰:“连日前门幸喜无事,今夜后门又响,却不又惊杀寡人也!” 徐茂功进前奏道:“前门不安,是敬德、叔宝护卫;后门不安,该着魏征护卫。” 唐太宗准奏,又宣魏征今夜把守后门。 魏征领旨,当夜结束整齐,提着那诛龙的宝剑,侍立在后宰门前,真个的好英雄也!他怎生打扮:熟绢青巾抹额,锦袍玉带垂腰,兜风氅袖采霜飘,压赛垒荼神貌。脚踏乌靴坐折,手持利刃凶骁。圆睁两眼四边瞧,那个邪神敢到?一夜通明,也无鬼魅。 这一夜,不见阴风呼啸,未见邪魅登堂,却见月白僧袍和尚,踏着夜雾醒来,仿若一缕青烟更似一丝明悟,安静走向后门。 魏征远远瞧见,将诛龙的宝剑横在胸前,道:“何处邪魅,敢来皇宫作祟?” 僧人立定,道:“闻得你与那酆都判官崔珪乃八拜之交,唐太宗寿元将尽之事,想必你也知晓的。如不出小僧预料,这数日当中,必然托孤。” 魏征闻言,心中纵然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波浪不惊,晓得眼前之人绝非等闲,道:“方才多有得罪,敢问上僧自何处来?往何处去?”态度对比方才,彷若两人。 僧人道:“我可许唐王二十年寿元。” 魏征眉头蹙起,道:“条件。” 僧人道:“鬼差勾魂之时,小僧随唐王一行。” 魏征之能,自然瞧出金蝉子乃不过一具阳神,道:“酆都不请难入,上僧如何随吾皇一行。” 僧人道:“小僧自有计较,你附耳过来,却听小僧之计……”魏征见着僧人自有佛相,不像奸邪之僧,便也不疑心,附耳上去听话。 僧人在魏征耳边,尽言计策,魏征听后,点头称是。 僧人言毕,不再久留,踏夜色而去,魏征继续坚守后门,不让邪祟近身。 虽是前后门无事,只是身体渐重。 一日,太后又传旨,召众臣商议殡殓后事。 唐太宗又宣徐茂功,吩咐国家大事,叮嘱仿刘蜀主托孤之意。 言毕,沐浴更衣,待时而已。 旁闪魏征,手扯龙衣,依照僧人所言之计策,奏道:“陛下宽心,臣有一事,管保陛下长生。” 唐太宗道:“病势已入膏肓,命将危矣,如何保得?” 魏征云:“臣有书一封,进与陛下,捎去到冥司,付酆都判官崔珪。” 唐太宗问道:“崔珪是谁?” 魏征云:“崔珪乃是太上先皇帝驾前之臣,先受兹州令,后升礼部侍郎。在日与臣八拜为交,相知甚厚。他如今已死,现在阴司做掌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梦中常与臣相会。此去若将此书付与他,他念微臣薄分,必然放陛下回来,管教魂魄还阳世,定取龙颜转帝都。” 唐太宗闻言,接在手中,笼入袖里,遂瞑目而亡。 那三宫六院、皇后嫔妃、侍长储君及两班文武,俱举哀戴孝,又在白虎殿上,停着梓宫不题。 却说唐太宗渺渺茫茫,魂灵径出五凤楼前,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大驾出朝采猎。 唐太宗欣然从之,缥渺而去。 这御林军,都是身死鬼魂,魂飘此处,而今,得了人曹臣魏征之命,特来相邀皇帝一行。 御林军携唐太宗尽往僻壤之地而去,行多时,一阵阴风吹来,人马俱无。独自个散步荒郊草野之间,迷失道路,惶难寻道路。 此时,只见那一边,有一人高声大叫道:“大唐皇帝,往这里来!往这里来!” 唐太宗闻言,抬头观看,只见那人: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牙笏凝祥霭,身着罗袍隐瑞光。脚踏一双粉底靴,登云促雾;怀揣一本生死簿,注定存亡。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昔日曾为唐国相,如今掌案侍阎王。 只当此人真崔珪?非也,乃是金蝉子幻化而来,他早前与魏征约定,让魏征引唐太宗到僻静之处,他变身魏征好友崔珪,随唐太宗一起同入酆都。 而真正的崔珪,则依了魏征之言,躲了起来,却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等金蝉子离开酆都,他再出来。 唐太宗行到那边,只见金蝉子幻做的崔珪站在路旁,口称:“陛下,赦臣失悮远迎之罪!” 唐太宗问曰:“你是何人?因甚事前来接拜?” 金蝉子道:“微臣半月前,在森罗殿上,见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反诛之故,第一殿秦广大王即差鬼使催请陛下,要三曹对案。臣已知之,故来此间候接,不期今日来迟,望乞恕罪恕罪。” 唐太宗道:“你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金蝉子道:“微臣存日,在阳曹侍先君驾前,为兹州令,后拜礼部侍郎,姓崔名珪。今在阴司,得受酆都掌案判官。” 唐太宗大喜,近前来御手忙搀道:“先生远劳。朕驾前魏征有书一封,正寄与先生,却好相遇。” 金蝉子谢恩,问书在何处。 唐太宗即向袖中取出递与崔珪。 金蝉子拜接了,拆封而看。其书曰:辱爱弟魏征,顿首书拜大都案契兄崔老先生台下:忆昔交游,音容如在。倏尔数载,不闻清教。常只是遇节令设蔬品奉祭,未卜享否?又承不弃,梦中临示,始知我兄长大人高迁。奈何阴阳两隔,天各一方,不能面觌。今因我太宗文皇帝倏然而故,料是对案三曹,必然得与兄长相会。万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阳,殊为爱也。容再修谢。不尽。” 金蝉子看了书,满心欢喜道:“魏人曹前日梦斩老龙一事,臣已早知,甚是夸奖不尽。又蒙他早晚看顾臣的子孙,今日既有书来,陛下宽心,微臣管送陛下还阳,重登玉阙。” 唐太宗见此,再无疑虑,称谢了。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有一对青衣童子,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阎王有请,有请。” 唐太宗遂与金蝉子并二童子举步前进。 第118章 唐太宗魂归地府 忽见一座城,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太宗径入城中,顺街而走。 只见那街旁边有先主李渊,先兄李建成,故弟李元吉,上前道:“世民来了!世民来了!” 那李建成、李元吉就来揪打索命。 唐太宗躲闪不及,被他们扯住。 幸有金蝉子唤一青面獠牙鬼使,喝退了李建成、李元吉,唐太宗方得脱身而去。 唐太宗脱身离开之后,问道:“奈何我父亲及两兄弟具在此处?尚不得轮回?” 金蝉子道:“罪业未消,何以轮回?因果未报,如何轮藏?” 唐太宗闻言,心中惊骇,其中罪业因果,只怕和自己难脱关系。 行不数里,见一座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飘飘万迭彩霞堆,隐隐千条红雾现。耿耿檐飞怪兽头,辉辉瓦迭鸳鸯片。门钻几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段。窗牖近光放晓烟,帘栊幌亮穿红电。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唤作阴司总会门,下方阎老森罗殿。 唐太宗正在外面观看,只见那壁厢环珮叮噹,仙香奇异,外有两对提烛,后面却是十代阎王降阶而至。是那十代阎君: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十王出在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唐太宗。 唐太宗谦下,不敢前行,十王道:“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 唐太宗道:“朕得罪麾下,岂敢论阴阳人鬼之道?”逊之不已。 唐太宗前行,径入森罗殿上,与十王礼毕,分宾主坐定。 约有片时,秦广王拱手而进言曰:“泾河鬼龙告陛下许救而反杀之,何也?” 唐太宗道:“朕曾夜梦老龙求救,实是允他无事,不期他犯罪当刑,该我那人曹官魏征处斩。朕宣魏征在殿着棋,不知他一梦而斩。这是那人曹官出没神机,又是那龙王犯罪当死,岂是朕之过也?” 十王闻言,伏礼道:“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我等早已知之。但只是他在此折辩,定要陛下来此三曹对案,是我等将他送入轮藏,转生去了。今又有劳陛下降临,望乞恕我催促之罪。” 言毕,命掌生死簿判官:“急取簿子来,看陛下阳寿天禄该有几何?” 金蝉子急转司房,将天下万国国王天禄总簿,先逐一检阅,只见南赡部洲大唐太宗皇帝注定贞观一十三年。 金蝉子也不吃惊,取浓墨大笔,将“一”字上添了两画,却将簿子呈上,兑现了对魏征之言,为唐王延寿二十年。 十王从头看时,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阎王只自己办错事了,惊问:“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唐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 阎王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二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 唐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金蝉子所幻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 唐太宗出森罗殿,又起手问十王道:“朕宫中老少安否如何?” 十王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 唐太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世,无物可酬谢,惟答瓜果而已。” 十王喜曰:“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 唐太宗道:“朕回去即送来,即送来。”从此遂相揖而别。 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金蝉子随后保着太宗,径出幽司。 唐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问判官曰:“此路差矣?” 金蝉子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金蝉子十世轮回,对阴司之路,可谓了如指掌。 唐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唐太宗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 金蝉子道:“乃幽冥背阴山。” 唐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 金蝉子看了背阴山一眼,所看之处,正是万骨窟,锁住崇恩圣帝的地方,道:“陛下宽心,有臣等引领。” 唐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抬头观看,只见: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 唐太宗全靠着那金蝉子保护,过了阴山。 前进,又历了许多衙门,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 唐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金蝉子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 唐太宗道:“是那十八层?” 金蝉子道:“你听我说: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下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唐太宗听说,心中惊惨。 进前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 第119章 挥笔写寿元 金蝉子喝令起去,上前引着唐太宗,从金桥而过。 唐太宗又见那一边有一座银桥,桥上行几个忠孝贤良之辈,公平正大之人,亦有幢幡接引;那壁厢又有一桥,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 唐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色?” 金蝉子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若到阳间,切须传记,那桥下都是些奔流浩浩之水,险峻窄窄之路。俨如匹练搭长江,却似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波翻浪滚,往来并没渡人船;赤脚蓬头,出入尽皆作业鬼。桥长数里,阔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栏杆,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河险路。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苦恼,桠杈树上,挂的是肯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泼妇。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诗曰: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无数牛头并马面,狰狞把守奈河桥。” 正说间,那几个桥梁使者,早已回去了。 唐太宗心又惊惶,点头暗叹,默默悲伤,相随着金蝉子、太尉,早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 奈何桥头,孟婆抬头看了唐太宗众人,对一侧的白骨说道:“西行之路,不日将开。” 白骨点头,继续舀汤,再不去看金蝉子一眼。 贪恋,皆是困扰。 唐太宗三人前行又到枉死城,只听哄哄人嚷,分明说:“李世民来了!李世民来了!”声中皆是怨恨。 唐太宗听叫,心惊胆战。 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都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慌得那唐太宗藏藏躲躲,只叫:“崔先生救我!崔先生救我!” 金蝉子挂上一贯计谋得逞的微笑,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处草寇,众王子、众头目的鬼魂;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又无钱钞盘缠,都是孤寒饿鬼。陛下得些钱钞与他,我才救得哩。” 唐太宗道:“寡人空身到此,却那里得有钱钞?” 金蝉子道:“陛下,阳间有一人,金银若干,在我这阴司里寄放。陛下可出名立一约,小判可作保,且借他一库,给散这些饿鬼,方得过去。” 唐太宗问曰:“此人是谁?” 金蝉子道:“他是河南开封府人氏,姓相名良,他有十三库金银在此。陛下若借用过他的,到阳间还他便了。” 唐太宗甚喜,情愿出名借用。遂立了文书与金蝉子,借他金银一库,着太尉尽行给散。 金蝉子复吩咐道:“这些金银,汝等可均分用度,放你大唐爷爷过去,他的阳寿还早哩。我领了十王钧语,送他还魂,教他到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汝等超生,再休生事。” 众鬼闻言,得了金银,俱唯唯而退。 金蝉子令太尉摇动引魂幡,领太宗出离了枉死城中,奔上平阳大路,飘飘荡荡而去。 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昨朝面上桃花色,今日头边雪片浮。白蚁阵残方是幻,子规声切想回头。古来阴能延寿,善不求怜天自周。 却说唐太宗随着金蝉子、朱太尉,自脱了冤家债主,前进多时,却来到“六道轮回”之所,又见那腾云的身披霞帔,受箓的腰挂金鱼,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都奔走那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唐太宗问曰:“此意何如?” 金蝉子道:“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了,传与阳间人知。这唤做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 唐太宗听说,点头叹曰:“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金蝉子送唐王直至那超生贵道门,拜呼唐王道:“陛下呵,此间乃出头之处,小判告回,着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太宗谢道:“有劳先生远涉。” 金蝉子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凡百不善之处,俱可一一改过,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太宗一一准奏,辞了金蝉子,随着朱太尉,同入门来。 你当金蝉子如何送到此处便要离开?只因远远瞧见了观世音菩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早早离开,让朱太尉送唐太宗而去,另则,自己也要前往人间界,早早告知魏征,唐太宗将要还魂之事,好叫他早早准备。 那太尉见门里有一匹海骝马,鞍韂齐备,急请唐王上马,太尉左右扶持。马行如箭,早到了渭水河边,只见那水面上有一对金色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却是观世音菩萨设下的,意在留住唐太宗。 唐太宗见了心喜,兜马贪看不舍,太尉道:“陛下,趱动些,趁早赶时辰进城去也。” 那唐王只管贪看,不肯前行,被太尉撮着脚,高呼道:“还不走,等甚!”扑的一声,望那渭河推下马去,却就脱了阴司,径回阳世。 观世音菩萨见此,瞧了那太尉一眼,消失不见。 观世音菩萨本有心直面干涉,只是这唐王身上业力太强,其中因果甚大,他也不愿沾染,何况再次多事之秋。 却说那唐朝驾下有徐茂功、秦叔宝、胡敬德、段志贤、马三宝、程咬金、高士廉、虞世南、房玄龄、杜如晦、萧瑀、傅奕、张道源、张士衡、王珪等两班文武,俱保着那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宫娥、侍长,都在那白虎殿上举哀,一壁厢议传哀诏,要晓谕天下,欲扶太子登基。 此一时,金蝉子从幽冥界回来,在魏征耳边道:“不出一日,你主必然归来,今后佳音。”金蝉子说出一日之期,是恐那观世音菩萨从中作梗,耽搁了唐太宗还魂日期,故而从长计了去。 魏征闻言,口中称谢,在旁道:“列位且住,不可!不可!假若惊动州县,恐生不测。且再按候一日,我主必还魂也。”下边闪上许敬宗道:“魏丞相言之甚谬。自古云泼水难收,人逝不返,你怎么还说这等虚言,惑乱人心,是何道理!” 第120章 阴间计成 魏征不便说出金蝉子之事,道:“不瞒许先生说,下官自幼得授仙术,推算最明,管取陛下不死。” 许敬宗遂又道:“国师袁天罡尚且推算不明,丞相又如何得知?非是我疑心丞相之能,只是人无完人,事有专精,要论推算之道,当推国师为尊。” 正讲处,只听得棺中连声大叫道:“渰杀我耶!渰杀我耶!” 唬得个文官武将心慌,嫔妃胆战,一个个面如秋后黄桑叶,腰似春前嫩柳条。储君脚软,难扶丧杖尽哀仪;侍长魂飞,怎戴梁冠遵孝礼?嫔妃打跌,彩女欹斜。嫔妃打跌,却如狂风吹倒败芙蓉;彩女欹斜,好似骤雨冲歪娇菡萏。众臣悚惧,骨软筋麻。战战兢兢,痴痴痖痖。把一座白虎殿却象断梁桥,闹丧台就如倒塌寺。 此时众宫人走得精光,那个敢近灵扶柩,皇后立在棺前,满目尽是泪花,却未曾上前,许是观音灵验,送你还魂。 皇后道:“有劳诸卿相相助,请陛下出来。” 文武百官尽是心慌,怎敢上前?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移动半步。 多亏了正直的徐茂功,理烈的魏丞相,有胆量的秦琼,忒猛撞的敬德,上前来扶着棺材,叫道:“陛下有甚么放不下心处,说与我等,不要弄鬼,惊骇了眷族。” 魏征道:“不是弄鬼,此乃陛下还魂也。快取器械来!” 打开棺盖,果见唐太宗坐在里面,还叫:“渰死我了!是谁救捞?” 徐茂功等上前扶起道:“陛下苏醒莫怕,臣等都在此护驾哩。” 唐太宗方才开眼道:“朕适才好苦,躲过阴司恶鬼难,又遭水面丧身灾。” 众臣道:“陛下宽心勿惧,有甚水灾来?” 唐太宗李世民道:“朕骑着马,正行至渭水河边,见双头鱼戏,被朱太尉欺心,将朕推下马来,跌落河中,几乎渰死。” 魏征见唐太宗安然归来,只是身上隐约有黑色不详之气,道:“陛下鬼气尚未解。” 急着太医院进安神定魄汤药,又安排粥膳。连服一二次,方才反本还原,知得人事。一计唐太宗死去,已三昼夜,复回阳间为君。 万古江山几变更,历来数代败和成。周秦汉晋多奇事,谁似唐王死复生? 当日天色已晚,众臣请王归寝,各各散讫。 次早,脱却孝衣,换了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一个个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 却说唐太宗自服了安神定魄之剂,连进了数次粥汤,被众臣扶入寝室,一夜稳睡,保养精神,直至天明方起,抖擞威仪,你看他怎生打扮;戴一顶冲天冠,穿一领赭黄袍。系一条蓝田碧玉带,踏一对创业无忧履。貌堂堂,赛过当朝;威烈烈,重兴今日。好一个清平有道的大唐王,起死回生的李陛下! 唐太宗上金銮宝殿,聚集两班文武,山呼已毕,依品分班。 只听得传旨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退朝。” 那东厢闪过徐茂功、魏征、王珪、杜如晦、房玄龄、袁天罡、李淳风、许敬宗等,西厢闪过殷开山、刘洪基、马三宝、段志贤、程咬金、秦叔宝、胡敬德、薛仁贵等,一齐上前,在白玉阶前俯伏启奏道:“陛下前朝一梦,如何许久方觉?” 唐太宗道:“日前接得魏征书,朕觉神魂出殿,只见羽林军请朕出猎。正行时,人马无踪,又见那先君父王与先兄弟争嚷。正难解处,见一人乌帽皂袍,乃是判官崔珪,喝退先兄弟,朕将魏征书传递与他。正看时,又见青衣者,执幢幡,引朕入内,到森罗殿上,与十代阎王叙坐。他说那泾河龙诬告我许救转杀之事,是朕将前言陈具一遍。他说已三曹对过案了,急命取生死文簿,检看我的阳寿。时有崔判官传上簿子,阎王看了道,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才过得一十三年,还该我二十年阳寿,即着朱太尉、崔判官、送朕回来。朕与十王作别,允了送他瓜果谢恩。自出了森罗殿,见那阴司里,不忠不孝、非礼非义、作践五谷、明欺暗骗、大斗小秤、奸盗诈伪、淫邪欺罔之徒,受那些磨烧舂锉之苦,煎熬吊剥之刑,有千千万万,看之不足。又过着枉死城中,有无数的冤魂。尽都是六十四处烟尘的叛贼,七十二处草寇的魂灵,挡住了朕之来路。幸亏崔判官作保,借得河南相老儿的金银一库,买转鬼魂,方得前行。崔判官教朕回阳世,千万作一场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孤魂,将此言叮咛分别。出了那六道轮回之下,有朱太尉请朕上马,飞也相似行到渭水河边,我看见那水面上有双头鱼戏。正欢喜处,他将我撮着脚,推下水中,朕方得还魂也。” 众臣闻此言,无不称贺,遂此编行传报,天下各府县官员,上表称庆不题。 却说唐太宗又传旨赦天下罪人,又查狱中重犯。时有审官将刑部绞斩罪人,查有四百余名呈上。唐太宗放赦回家,拜辞父母兄弟,托产与亲戚子侄,明年今日赴曹,仍领应得之罪。众犯谢恩而退。又出恤孤榜文,又查宫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人,出旨配军。自此,内外俱善,有诗为证,诗曰:大国唐王恩德洪,道过尧舜万民丰。死囚四百皆离狱,怨女三千放出宫。天下多官称上寿,朝中众宰贺元龙。善心一念天应佑,福荫应传十七宗。太宗既放宫女、出死囚已毕,又出御制榜文,遍传天下。 榜曰:“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善布浅求,获福休言后世。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万种强徒,怎似随缘节俭。心行慈善,何须努力看经?意欲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自此时,盖天下无一人不行善者。一壁厢又出招贤榜,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一壁厢将宝藏库金银一库,差鄂国公胡敬德上河南开封府,访相良还债。 金蝉子在榜单之下,看了良久,终是微微一笑,离开长安城,往均州而去。 第121章 谁似唐王死复生? 金蝉子到了均州,在一户殷实之家前门站定,连口念“抄化”。 这户人家,男人不曾在家,开门的是个美貌少妇。 少妇道:“你是何处来的?” 金蝉子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金蝉子用的自然是玄奘的身份。 少妇亦久闻金山寺之名号,早有心山上拜佛,不曾想今日缘法登门,心下万分欣喜,当下道:“你稍等,待我去取些金银来。” 金蝉子叫住少妇,道:“斋僧何必金银,缘法到时,一石一瓦皆有缘,可得佛光庇佑。如无缘法,金山银海,又何尝能见神佛?” 少妇闻言,只当遇了活佛,见身上无长物,唯头上有只金钗,尚能值几钱银子,犹疑了一下,拔下金钗斋僧。 金蝉子微笑受了,又说了一番禅机,言声谢便离开了。 少妇斋僧之举,正巧被其外出的丈夫看在眼里,等下得轿子来,道:“你不遵妇道,擅出闺门,是何道理?” 少妇待要解释,丈夫如何会听,越发说了几句狠话,少妇忍气不过,自缢而死。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与此同时,院墙之外小巷面摊前,金蝉子叫了一碗素面,紫微大帝厌恶地看了一眼,颇为不自在的坐在金蝉子对面。 紫微大帝道:“你声声叱骂神佛,自己所做之事,更是卑劣无比,逼死那李氏,留下一双年幼儿女,致使好好之家妻离子散,昼夜悲啼,当真可怜不得。” 金蝉子停著,道:“你那夜见菩萨远遁,不知后来之事,是否可怜,你且慢慢看下去。” 紫微大帝颇为不悦,道:“你将话说明便是,屡屡这般,是何道理?” 金蝉子不言,将手中皇榜,用清风一送,送入白日抄化的的院墙,那院墙之内,少妇悬梁而死,儿女悲啼,丈夫悔恨不已,此时,一阵晚风吹来,吹来一张招贤榜,是那唐王招人进瓜果到阴司里去。 那丈夫将招贤榜拿在手中,读了数回,看了一眼妻子棺椁,又看了一双兀自啼哭的儿女,暗中有了决定。 巷内,金蝉子吹走招贤榜,方才对紫微大帝道:“小僧之举,不正是天机不可泄露么?神佛惯用的玩弄手段。” 紫微大帝道:“与你攀话,当真无趣之极。”当下不再说话,无趣地看着金蝉子慢悠悠吃一碗素面,实在想不明白,。 不久,金蝉子喝了口面汤,颇为满意地一笑,道:“时辰差不多了,那刘全只怕也该往西安城了。” 话说回长安,榜张数日,有一赴命进瓜果的贤者,本是均州人,姓刘名全,家有万贯之资。只因妻李翠莲在门首拔金钗斋僧,刘全骂了她几句,李氏气不过,便悬梁自尽,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 刘全又不忍见,夜内得了一张皇榜,无奈,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将皇榜揭了,来见唐太宗。这番因果,都是金蝉子所设之局。 唐太宗传旨意,教他去金亭馆里,头顶一对南瓜,袖带黄钱,口噙药物。 那刘全果服毒而死,一点魂灵,顶着瓜果,早到鬼门关上。 把门的鬼使喝道:“你是甚人,敢来此处?” 刘全道:“我奉大唐太宗皇帝钦差,特进瓜果与十代阎王受用的。” 那鬼使欣然接引。刘全径至森罗宝殿,见了阎王,将瓜果进上道:“奉唐王旨意,远进瓜果,以谢十王宽宥之恩。” 阎王大喜道:“好一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遂此收了瓜果。便问那进瓜的人姓名,那方人氏,刘全道:“小人是均州城民籍,姓刘名全。因妻李氏缢死,撇下儿女无人看管,小人情愿舍家弃子,捐躯报国,特与我王进贡瓜果,谢众大王厚恩。”十王闻言,即命查勘刘全妻李氏。 那鬼使速取来在森罗殿下,与刘全夫妻相会。诉罢前言,回谢十王恩宥,那阎王却检生死簿子看时,他夫妻本是地府鬼差,而今轮回都有登仙之寿,急差鬼使送回。 你道这刘全夫妇是何人?正是那忘川鬼君夫妇,上一世轮回焦仲卿与刘兰芝,刘兰芝自挂东南枝,这一世轮回刘全与李翠莲,李翠莲再次自缢身亡,可也算命运轮回。 十殿阎王查看生死薄之时,发现二人身份,哪还敢耽搁? 一面让二人还阳,毕竟孟婆也是十殿阎王不愿得罪之人,一面暗中去知晓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鬼使启上道:“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魂将何附?” 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你可借他尸首,教他还魂去也。” 那鬼使领命,即将刘全夫妻二人还魂。带定出了阴司,那阴风绕绕,径到了长安大国,将刘全的魂灵,推入金亭馆里;将李翠莲的灵魂,带进皇宫内院,只见那玉英宫主,正在花阴下,徐步绿苔而行,被鬼使扑个满怀,推倒在地,活捉了他魂,却将翠莲的魂灵,推入玉英身内。 鬼使回转阴司,听得人来报,地藏王菩萨未在地府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十殿阎王各怀心思,不知所想不提。 却说宫院中的大小侍婢,见玉英跌死,急走金銮殿,报与三宫皇后道:“公主殿下跌死也!” 皇后大惊,随报唐太宗,唐太宗闻言点头叹曰:“此事信有之也。朕曾问十代阎君:‘老幼安乎?’他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促。’果中其言。”合宫人都来悲切,尽到花阴下看时,只见那公主微微有气。 唐太宗道:“莫哭!莫哭!休惊了她。”遂上前将御手扶起头来,叫道:“御妹苏醒苏醒。” 那公主忽的翻身,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 唐太宗道:“御妹,是我等在此。” 公主抬头睁眼观看道:“你是谁人,敢来扯我?” 唐太宗道:“是你皇兄、皇嫂。” 公主道:“我那里得个甚么皇兄、皇嫂!我娘家姓李,我的乳名唤做李翠莲,我丈夫姓刘名全,两口儿都是均州人氏。因为我三个月前,拔金钗在门首斋僧,我丈夫怪我擅出内门,不遵妇道,骂了我几句,是我气塞胸堂,将白绫带悬梁缢死,撇下一双儿女,昼夜悲啼。今因我丈夫被唐王钦差,赴阴司进瓜果,阎王怜悯,放我夫妻回来。他在前走,因我来迟,赶不上他,我绊了一跌。你等无礼!不知姓名,怎敢扯我!” 李太宗闻言,与众宫人道:“想是御妹跌昏了,胡说哩。” 传旨教太医院进汤药,将李玉英扶入宫中。 第122章 借尸还魂李翠莲 次日,唐太宗当殿,忽有当驾官奏道:“万岁,今有进瓜果人刘全还魂,在朝门外等旨。” 唐太宗大惊,他只当那刘全入阴司再无回还之理,却不料此时竟然在朝门外等旨?急传旨将刘全召进,俯伏丹墀。 唐太宗问道:“进瓜果之事何如?” 刘全道:“臣顶瓜果,径至鬼门关,引上森罗殿,见了那十代阎君,将瓜果奉上,备言我王殷勤致谢之意。阎君甚喜,多多拜上我王道:‘真是个有信有德的太宗皇帝’!” 唐太宗道:“你在阴司见些甚么来?” 刘全道:“臣不曾远行,没见甚的,只闻得阎王问臣乡贯、姓名。臣将弃家舍子、因妻缢死、愿来进瓜之事,说了一遍,他急差鬼使,引过我妻,就在森罗殿下相会。一壁厢又检看死生文簿,说我夫妻都有登仙之寿,便差鬼使送回。臣在前走,我妻后行,幸得还魂。但不知妻投何所。” 唐太宗闻言,更惊,想到日前皇妹的异象,遂问道:“那阎王可曾说你妻甚么?” 刘全道:“阎王不曾说甚么,只听得鬼使说,‘李翠莲归阴日久,尸首无存。’阎王道:‘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教翠莲即借玉英尸还魂去罢。’臣不知唐御妹是甚地方,家居何处,我还未曾得去找寻哩。” 唐太宗闻奏,满心欢喜,当对多官道:“朕别阎君,曾问宫中之事,他言老幼俱安,但恐御妹寿促。却才御妹玉英,花阴下跌死,朕急扶看,须臾苏醒,口叫‘丈夫慢行,等我一等!’朕只道是她跌昏了胡言。又问她详细,她说的话,与刘全一般。” 魏征奏道:“御妹偶尔寿促,少苏醒即说此言,此是刘全妻借尸还魂之事。此事也有,可请宫主出来,看他有甚话说。” 唐王道:“朕才命太医院去进药,不知何如。”便教妃嫔入宫去请。 那公主在里面乱嚷道:“我吃甚么药?这里那是我家!我家是清凉瓦屋,不象这个害黄病的房子,花狸狐哨的门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正嚷处,只见四五个女官,两三个太监,扶着她,直至殿上。 唐太宗道:“你可认得你丈夫么?” 李玉英拿眼瞧了刘全,道:“说那里话,我两个从小儿的结发夫妻,与他生男育女,怎的不认得?” 唐太宗叫内官搀他下去。那公主下了宝殿,直至白玉阶前,见了刘全,一把扯住道:“丈夫,你往那里去,就不等我一等!我跌了一跤,被那些没道理的人围住我嚷,这是怎的说!” 那刘全听她说的话是妻之言,观其人非妻之面,不敢相认。 唐太宗道:“这正是山崩地裂有人见,捉生替死却难逢!”好一个有道的君王,即将御妹的妆奁、衣物、首饰,尽赏赐了刘全,就如陪嫁一般,又赐与他永免差徭的御旨,着他带领御妹回去。他夫妻两个,便在阶前谢了恩,欢欢喜喜还乡。 人生人死是前缘,短短长长各有年。刘全进瓜回阳世,借尸还魂李翠莲。他两个辞了君王,径来均州城里,见旧家业儿女俱好,两口儿宣扬善果不题。 依旧那那巷子里面的面摊,上座的依然是金蝉子、紫微大帝二仙。 金蝉子依然叫了一碗素面,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紫微大帝看到归来的刘全夫妇,道:“你识得那刘全、李翠莲?” 金蝉子道:“在地府有过一面之缘,如要论交情,却半分也无,值得不过受人之托,全了他二人的情谊罢了。如果小僧不行此举,将来这李翠莲也必然会自缢身亡,二人再无相会之期,正如他们当年一般。” 紫微大帝道:“当年?” 金蝉子道:“焦仲卿与刘兰芝。” 紫微大帝哦了一声,道:“上一世,焦仲卿负了刘兰芝,这一世,刘全险些再负李翠莲,此二屡屡有夫妻缘分,却无白首之情。”说道此处,紫微大帝起了兴趣,有意算算他二人来生,一算之下,大是惊讶,道:“他二人身上,怎会有如此至宝?” 金蝉子闻言,顿了一下,道:“小僧轮回之事,在奈何桥头,见地藏王菩萨围堵此二人,难道便是为了你口中所说至宝?” 紫微大帝眉头微微一动,道:“地藏王菩萨威慑幽冥界,刘全二人轮回,他怎会不知?既然知道,如何会让刘全重回人间界,让那李翠莲借尸还魂?” 金蝉子道:“地藏王菩萨数年前就离开了幽冥界。” 紫微大帝懒得再问金蝉子,他屈指算去,并不见地藏菩萨影踪,再要细算,却迷迷蒙蒙看不清楚。喃喃自语道:“莫非,地藏王菩萨预备偷袭灵山不成?重新夺回佛位?” 金蝉子道:“五十年内,灵山不灭,此事,天尊应该比小僧清楚,何必多次一问?” 紫微大帝道:“三界之内,无人能逃过本尊的推算,唯有灵山的诸佛寂空大阵,能暂时屏蔽,地藏王菩萨不在灵山又在何处?” 金蝉子道:“天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去了哪里你再清楚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一起去往了那个地方,如果我是你,现在早回天庭,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哪里。” 紫微大帝看了金蝉子一眼,道:“你果然心狠。” 金蝉子道:“神佛的世界,较量的难道不是谁的心更狠吗?” 紫微大帝起身,道:“金蝉子,有一天你会发现,心狠恶毒的不是神佛,而是你自己。” 金蝉子闻言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面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澄清明亮,看不见一点尘埃,而紫微大帝早已不知道去向。 金蝉子付掉面钱,走进漆黑的小巷,心中想道:道门、佛门不遗余力地寻找那个的地方,是执迷不悟,还是未雨绸缪?正行走间,突然,一道黑影落在身前,一道寒芒只取金蝉子喉咙。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剑光,好似一道闪电,划开了夜色。 金蝉子站定,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光,僧袍被杀气带起。 第123章 敕建相国寺 · 按下金蝉子遇凶不提。 却说那尉迟公将金银一库,上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 相良原来卖水为活,同妻张氏在门首贩卖乌盆瓦器营生,但赚得些钱儿,只以盘缠为足,其多少斋僧布施,买金银纸锭,记库焚烧,故有此善果臻身。 阳世间是一条好善的穷汉,那世里却是个积玉堆金的长者。 尉迟公将金银送上他门,唬得那相公、相婆魂飞魄散;又兼有本府官员,茅舍外车马骈集,那老两口子如痴如哑,跪在地下,只是磕头礼拜。 尉迟公道:“老人家请起。我虽是个钦差官,却赍着我王的金银送来还你。” 相良战兢兢的答道:“小的没有甚么金银放债,如何敢受这不明之财?” 尉迟公道:“我也访得你是个穷汉,只是你斋僧布施,尽其所用,就买办金银纸锭,烧记阴司,阴司里有你积下的钱钞。是我太宗皇帝死去三日,还魂复生,曾在那阴司里借了你一库金银,今此照数送还与你。你可一一收下,等我好去回旨。” 那相良两口儿只是朝天礼拜,那里敢受,道:“小的若受了这些金银,就死得快了。虽然是烧纸记库,此乃冥冥之事;况万岁爷爷那世里借了金银,有何凭据?我决不敢受。” 尉迟公道:“陛下说,借你的东西,有崔判官作保可证,你收下罢。” 相良道:“就死也是不敢受的。” 尉迟公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具本差人 唐太宗见了本,知相良不受金银,道:“此诚为善良长者!” 即传旨教胡敬德将金银与他修理寺院,起盖生祠,请僧作善,就当还他一般。旨意到日,敬德望阙谢恩,宣旨,众皆知之。遂将金银买到城里军民无碍的地基一段,周围有五十亩宽阔,在上兴工,起盖寺院,名“敕建相国寺”。左有相公相婆的生祠,镌碑刻石,上写着“尉迟公监造”,即今大相国寺是也。 工完回奏,唐太宗甚喜。 却又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 榜行天下,着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高僧,上长安做会。 那消个月之期,天下多僧俱到。 唐太宗传旨,着太史丞傅奕选举高僧,修建佛事。 傅奕闻旨,即上疏止浮图,以言无佛。表曰:“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汉明帝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 唐太宗闻言,遂将此表掷付群臣议之。 时有宰相萧瑀,出班俯囟奏曰:“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无废弃。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请置严刑。” 傅奕与萧瑀论辨,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体悖所亲,萧瑀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正所谓非孝者无亲。 萧瑀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 唐太宗召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问佛事营福,其应何如。 二臣对曰:“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 唐太宗甚喜道:“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 遂着魏征与萧瑀、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众皆顿首谢恩而退。 唐太宗之举,遏道扬佛,引起一些人不满,毁僧谤佛之事常有发生。 魏征、张道源等人将此事禀明唐太宗,唐太宗怒道:“若有毁僧谤佛者,施以刑责。”此时出了法律: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 次日,三位朝臣,聚众僧,在那山川坛里,逐一从头查选,内中选得一名有德行的高僧。 你道他是谁人?灵通本讳号金蝉,只为无心听佛讲,转托尘凡苦受磨,降生世俗遭罗网。投胎落地就逢凶,未出之前临恶党。父是海州陈状元,外公总管当朝长。出身命犯落江星,顺水随波逐浪泱。海岛金山有大缘,迁安和尚将他养。年方十八认亲娘,特赴京都求外长。总管开山调大军,洪州剿寇诛凶党。状元光蕊脱天罗,子父相逢堪贺奖。复谒当今受主恩,凌烟阁上贤名响。恩官不受愿为僧,洪福沙门将道访。小字江流古佛儿,法名唤做陈玄奘。当日对众举出玄奘法师。 天下人所知玄奘身世,皆是金山寺法明和尚所撰,众人不明其中之事,只得听之任之,朝廷说什么便是什么。 玄奘自幼为僧,出娘胎,就持斋受戒。他外公见是当朝一路总管殷开山,他父亲陈光蕊,中状元,官拜文渊殿大学士。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查得他根源又好,选得高僧一名陈玄奘。” 唐太宗闻其名,沉思良久道:“可是学士陈光蕊之儿玄奘否?” 江流儿叩头曰:“臣正是。” 唐太宗喜道:“果然举之不错,诚为有德行有禅心的和尚。朕赐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 玄奘顿首谢恩,受了大阐官爵。又赐五彩织金袈裟一件,毗卢帽一顶。教他用心再拜明僧,排次阇黎班首,书办旨意,前赴化生寺,择定吉日良时,开演经法。 玄奘再拜领旨而出,遂到化生寺里,聚集多僧,打造禅榻,装修功德,整理音乐。选得大小明僧共计一千二百名,分派上中下三堂。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选到本年九月初三日,黄道良辰,开启做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 即具表申奏,唐太宗及文武国戚皇亲,俱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与此同时,金蝉子身带重伤,赶往金山寺。 观世音菩萨察觉到众僧云集长安城,不知道为何,心中一阵阵繁乱,原本大唐崇尚佛教是极好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第124章 孟婆不仅仅是孟婆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长安城之外,落下三道白影,遥望此处,继而化作虚无,不知去向何方。 唐太宗早朝已毕,帅文武百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唐太宗等到了寺前,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只见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唐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 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太宗。礼毕,分班各安禅位,陈玄奘献上济孤榜文与唐太宗看,榜曰:“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讲法。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诗曰: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年福。” 唐太宗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太宗驾回。 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陈玄奘待众人散去,参禅入定,不多时,一道金光落入禅院,他忙起身看去,只见禅院之中,一月白色僧衣和尚站立其中,正是金蝉子,他脸色苍白异常,眉宇间尽是疲惫,月白僧袍之上,尚有点点残血。 陈玄奘道:“而是何人?怎敢夜闯我禅院。” 金蝉子看着陈玄奘,道:“今夜之后,你去轮回,来世自当富贵,不惹佛道之争。这副皮囊,小僧借去一穿。” 陈玄奘闻言,大是惊骇,刚要张口说话,金蝉子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体内,将陈玄奘阳神逼到一角,预备强行夺舍。 陈玄奘自得了这具皮囊,得金山寺法明和尚指点,也修得了一些道行,但要和金蝉子比,直如云泥之别,不过一个回合,金蝉子便占了皮囊。 陈玄奘阳神飞出皮囊,再无高僧仪态,怒骂不休,正自咒骂之间,忽然闻得一阵歌声,飘飘渺渺,忽远忽近: “天假神佛岁千年,神佛犹怨天不仁。 凡人生死皆如狗,神佛一怒血成河。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 今夜饮歌砺青锋,翻天覆地从今始。 不善之佛,杀! 不慈之佛,杀! 不仁之佛,杀! 不义之佛,杀! 不礼不智不信佛,奉天之命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千年沧桑大梦还, 手握三尺诛佛剑,荡尽世间恶如来?” 歌声很美,没得动人心魂,勾人心魄,正因为太过美,才显得危险。 金蝉子闻得歌声,猛将陈玄奘阳神收入袖中,继而闭目松下,佯装入定。 不一时,一柄白伞徐徐飞入禅院之中,伞面洁白,伞柄洁白,通体上下,别无二色。 白伞停在半空,伞下冒出白烟,白烟凝集成美人,酥胸高耸,美腿外露,摆弄腰肢,犹如无骨,娉婷而来。 美人围绕金蝉子转了一圈,馨香相随,终是站在身后,问道:“顷刻间夺舍,合而为一,你倒不一般。” 金蝉子闻言,犹如电击,猛的张开眼睛,唬得美人一跳。 美人轻拍酥胸,道:“你可要吓死奴家了。”言谈之中,媚态毕露,撩拨春色无限。 金蝉子看着眼前人,眼眸不再平静,一圈圈涟漪散开,道:“你是何人?” 美人微微一笑,眸子之中风情万种,红唇之上热情似火,白裙之下春色欲动,葱指点在红唇之下,媚眼抛向金蝉子,道:“奴家白骨……” “白骨……”金蝉子苦笑一声。 眼前之人,言行举止,和白骨一般无二,你道她不是白骨,金蝉子必然不信。 金蝉子何等眼力,自然瞧得出来,眼前之人,是白骨本尊无疑。 有些人,纵然别人伪装得再相,也能一眼看破。 有些人,纵然千变万化,也能一眼看清。 就因为晓得,金蝉子才苦笑,原本在幽冥界的白骨,此时俏立在眼前,看向自己,如看一个陌生人。 五百年前,我不记得你,五百年后,你却忘记了我。 如同一场轮回,我们都成为了起点,而又都是终点。 金蝉子看着眼前的人儿,一眉一眼,都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儿,只是你却不认识我了。 能让你将我忘得这么彻底的人,只有孟婆,那个有着孟婆汤的孟婆。 孟婆,原来,你不仅仅是孟婆。 我金蝉子,将白骨托付给你,是这生最大的错误。 “轰……”远方天空,落下一道闪电,继而雷声大作。 白骨看向远方,眼眸中满是笑意,游戏开始了呢。 雨点,毫无预兆的落下,打在脸上,有一些些冰冷。 金蝉子仰起头,任冰冷的夜雨拍打在脸上,道:“你是来杀我的?” 白骨奇怪眼前人的平静,娇笑道:“奴家来杀恶佛。你要是恶佛,自然是来杀你的。” 金蝉子道:“我若说我心怀慈悲,你还杀我?” 白骨微笑道:“你在金山寺欲杀了一个老和尚,而今又杀人夺舍,你说你心怀慈悲,奴家却是不信。”言语之中,尽是轻佻。 金蝉子平视白骨,眼中满是哀痛,道:“我打不过你。” 白骨道:“奴家知道。”白骨将手一招,白伞飞到白骨手中,道:“那么……永别。” 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下得让人心烦。 远处的雷声越发的密集。 …… (从老家返回,恢复更新。) (祝大家元宵情人节快乐~~~~~~虽然这章有点破坏气氛。。) 第125章 袈裟锡杖 按下金蝉子不表。 却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实有德行者。 忽闻得唐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大会,心中着实不安,又见得法师坛主,乃是江流儿和尚,正是极乐中降来的佛子,虽不明金蝉子这般做是何意义,但也不甚不在意,直到陈玄奘开讲后的当晚,一个背剑的白衣书生找上土地庙,观世音菩萨方才明白金蝉子的用意。 金蝉子,用心之毒,不惜将佛门至于刀锋之下。 群僧聚集西安,果真是祸不是福。 那晚,一个背剑的书生落在土地庙前,和观世音菩萨说了很多话,具体说了什么,却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西行再耽搁不得!必须让金蝉子成行。 佛门,不敢冒这个险。 观世音菩萨推算金蝉子下落,却毫无音信,似乎这人不曾存在一般。 那夜,天空雷声阵阵,观世音菩萨知道,那是在斗法,他知晓,在今夜,有无数佛门弟子会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住眼前的白衣书生,说了许多话。 第二日天亮,白衣书生离开,观世音菩萨就将释迦摩尼赐的宝贝,欲去寻金蝉子,放眼未来,却看不见金蝉子下落,只隐约算到与唐太宗有些许关联,当下捧上长街,与木吒货卖。 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襕异宝袈裟、九环锡杖,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俟后用,只将袈裟、锡杖出卖。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 见观世音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 菩萨道:“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 那菩萨更不争吵,与木吒往前又走。行够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 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 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察觉蹊跷,道:“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 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瑀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菩萨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萧瑀又问道:“何为要钱,不要钱?” 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瑀闻言,倍添春色,知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口称:“大法长老,恕我萧瑀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太宗问曰:“萧瑀来奏何事?” 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唐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 菩萨与木吒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唐太宗道:“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 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太宗在那宝殿上闻言,十分欢喜,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甚好处?” 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太宗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道:“大法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端的要价几何?” 菩萨闻言,与木吒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说罢,抽身便走。 唐太宗急着萧瑀扯住,欠身立于殿上,问曰:“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唐太宗见他这等勤恳甚喜,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 菩萨又坚辞不受,今夜,只怕长安城中,还有一番杀戮。 (本来要写金蝉子白骨的。写了几个版本,不满意,就先上这章。) 第126章 猎佛者(必读!!) 我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你死在小僧的手里,让鲜血溅满小僧的僧袍,如点点桃花,灼灼妖娆。 可是,挚爱着你,又怎么忍心伤你分毫。 我想,我不应该那么想。 我又想,如果小僧不能死在你的心里,那么就让小僧死在你的手里,让小僧的鲜血布满你的身体,让你感受我最后的余温和最终的炽热。 可是,我怕你会心痛,你悲伤的眸子,会让我心肝俱碎,会灼痛我的灵魂。 我想,我不应该这么想。 我想,我不应该多想。 当你的剑距离我只有零点零一毫米,当微笑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当过往只剩下卑微的残骸,我知道,我不能在沉默。纵然,我被神佛一口口分食殆尽,也不会让你的双手沾染我的鲜血。 我可以死,可以为你死,却不能死在你的剑下。 “孟婆可还好?”金蝉子看着剑尖逼近自己,开口说道。 想了无数句话,也许,只有这话能消亡你的杀意。 果不其然,剑,突然停在眼前,眉头尚能感受到剑上凌冽的杀气。 白骨蹙眉,继而绽开罂粟般的笑容,道:“你怎知道奴家与孟婆有干系?” 孟婆,我金蝉子唯一看不透的人。 而你,是我金蝉子唯一彻底看透的人。 金蝉子看着剑尖,也不去拨开,道:“很多年前,孟婆和我讲了个故事,神执掌天庭千万之后,忘记了他们曾在的意义,放弃了三界众生,欺瞒了天道,只一味追求长生和力量,为了获取更悠长的岁月和彪悍的力量,他们公然分食人肉、吞噬修行者元婴、烹煮婴儿。神佛无道,三界动荡不堪,众生疾苦无神理会,灾难、祸患降临三界。这时,一个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打出诛杀恶神、屠灭邪佛的名号,一路杀伐,诛杀神佛无数,最终,将为恶最多的佛逼往一隅。” 白骨有趣地看着金蝉子,她很想知道,孟婆与金蝉子说了多少,道:“继续说下去。” 金蝉子道:“天庭却比佛门聪明些,察觉势头不对之时,玉皇大帝提出谈判,承诺庇护人类不再为恶,那个神秘组织才让玉皇大帝重掌天庭,使得天庭势力得以延续下来。而那个组织,则作为天庭的监视者存在了下来,被称之为‘猎佛者’或者‘诛神者’,天庭很厌恶这个称号,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技不如人,只得如此。随后,漫长的千万年内,三界重回繁荣,神也规矩了许多,猎佛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有一天,天庭主导了一次封神,壮大了天庭的力量,随后,老子出关,唤醒了沉睡中的佛门,佛门重回地仙界,逐渐昌盛起来,天庭也忘记当年的承诺,干起了尘封多年的勾当……” 金蝉子所说的,正是白骨自己知道的,她也许知道的更多一些,却也没多多少,白骨将剑往前微微一送,剑尖已经抵在金蝉子眉心,道:“你既然知晓猎佛者的存在,因何还要为恶?莫不是,你也以为我们猎佛者彻底消失了?”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小僧就是知道猎佛者的存在,才去杀那老和尚。” 白骨闻言,大是不解。 金蝉子道:“在均州,我遇到了第一个猎佛者,一身白袍,一顶王冠,他没有杀我。” 白骨将剑一送,刺破金蝉子眉心,道:“还说你不是邪僧?我等尚能寻错人,大师兄绝无寻错的可能。” 金蝉子眉头微蹙一下,道:“你觉得我是你的对手吗?” 白骨思忖了一下,道:“两百回合内,我必斩你剑下。” 金蝉子道:“小僧连你都敌不过,那么,小僧从你大师兄手中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白骨脱口而出,道:“十个你,也休想逃出大师兄的手掌。” 不知为何,白骨眼中的骄傲让金蝉子微微有些心疼,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信任我,而如今,她居然这般干脆的否定了我。 金蝉子微微一笑,看着白骨,不说话,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白骨稍加思忖,明白症结所在,道:“你说,大师兄有意放了你的?” 金蝉子道:“你还不算太笨,你大师兄本以为小僧得李翠莲家破人亡,遂寻来取小僧性命,若不是小僧口齿清楚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想来,小僧并非受点重伤这般简单,必然往地府去报道了。” 白骨浑然没有收剑的意思,道:“以你的能耐,自然逃不出生天。即便大师兄误会了你,但是你欲杀那老和尚,并且夺舍之事奴家亲眼所见,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另外提醒你一句,神佛死后,不会下地府,而是直接魂飞魄散,佛门所谓的涅槃,皆是虚妄之言。” 金蝉子未去理会白骨最后的提醒,道:“亲眼所见就一定属实?你只知我要杀那老和尚,你又如何知那老何背后所做的勾当?我如果该杀,那老和尚只怕死上千百万也不够。”金蝉子见白骨只是不信,道:“你上金山寺之时,可感受到金山寺冲天而起的怨气?夜幕之中,婴儿的哭泣声从未中断过?” 白骨稍加思忖,那夜在金山寺,的确看到冲天的煞气和婴儿的啼哭之声,只当是这和尚所为,故而怒气冲天,欲杀了眼前的和尚,后来方知这和尚与金山寺毫无干系,如此说来,那冲天的怨气,竟然是那老和尚所为? 金蝉子见白骨脸色变幻,知道她猜得七七八八,道:“当日,与你大师兄解开误会之后,他与小僧说,佛门为恶无数,必须清理,不日,西安城邪僧云集,他有心清理一番,并让我前往金山寺,将金山寺主持诛杀……” 白骨道:“大师兄让你诛杀?是何道理?以他只能,何须假你之手?” 金蝉子道:“小僧说过,小僧认识孟婆,你大师兄虽未见过小僧,却也听说过小僧的名号,已是才将此事拜托给小僧。” 白骨道:“诛杀那和尚的罪名是什么?” 金蝉子道:“吞食婴孩。”金蝉子将白骨的剑拨开,道:“那和尚并不知道如何吃婴孩,他即便是吃再多,终归没有用处。自己未得长生,反而惹来冲天煞气?” 白骨闻言,遂将剑重新指在金蝉子眉心,道:“如此说来,你知道如何吃婴儿?” (猜猜白骨大师兄是谁?嘿嘿,有人猜到就加更。) 第127章 毁灭之炎 金蝉子粲然一笑,暖若春风,道:“据小僧所知,这世间,知道如何吃婴儿的,不过两个人,一个在地下,一个地上。几分火候,几分成熟,如何烹煮,无不知晓,拿捏精准。”见白骨一脸厌恶,转言道:“说来不巧,小僧正好不在此二人之内。何况,小僧也不屑以婴孩为食物,要得长生之道,小僧自有无上妙法。” (吃婴儿的事情神佛共有,这两个人只是怎么吃有营养而已,这里未透露两人的姓名,是为了后面的一段剧情,不过从提示中,也大概能测出来是那两个人了~) 白骨也不知信了金蝉子几成,道:“便按下此话不说,单说你夺舍之事,你又待如何辩驳?” 金蝉子洒然道:“小僧欲西行。”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白骨闻言,眉头蹙起,沉默下来,金蝉子此言,无疑承认了夺舍之事,想起地府之时,孟婆曾对自己所言,遇到欲西行的和尚,无论多么该死,也杀不得。 白骨曾问孟婆,如何杀不得,孟婆却是不说,问得急了,只说业力太重,承受不起。 杀不得么?白骨看着眼前的白面和尚,众生平等,神佛杀得,为何他杀不得?倾天的业力,我独自来承受,见恶不除,与而今的神佛有什么两样? 妖魔作恶神佛收,神佛逞凶吾来管!既然为恶,就应该受到惩戒。 杀气,如一条冰冷的蛇,游上金蝉子的身体。 金蝉子垂下眼眸,道:“你不可以杀小僧。” 白骨不言,长剑斩断落雨,一击必杀。 汹涌而出的死亡气息,逼得金蝉子脸颊生疼,挥舞僧袖,与白骨鏖战到一起,夜雨之中,一番酣战,往来百十回合,白骨并未能击杀金蝉子。 这时候,那书生正好到了土地庙中与观音菩萨说话。 又打了四五十回合,白骨将落在地上的白伞一招,白伞化作一团白烟,白烟凝聚成形,一条白骨森森的巨蟒凭空出现,巨大的蛇头往后一仰,吐出一团森白色的火焰。 此院如此闹腾,全寺僧人浑然不觉,显然,白骨设下了极厉害的禁制。 毁灭之炎!能毁灭世间一切! 金蝉子疲惫一笑,终究,还是唤醒了沉睡之中的火焰。 孟婆,你必须给小僧一个解释。 白骨的毁灭之炎之强大,让金蝉子从内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无力反抗,却也不愿坐以待毙,金蝉子阳神凝聚到最强,周身出现一层绿色的光芒,哦,不,是绿色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生命之炎!能重生世间一切!只是相对以白骨的毁灭之炎弱了很多,火焰只是那一刻的凶猛,随后连连闪烁,似乎要熄灭一般,好似被什么禁锢一般。 白骨看到金蝉子身上的火焰,微微感到诧异,道:“生命之炎?” 金蝉子道:“亘古传说,当毁灭之炎出现之时,生命之炎必然随之而生,你还要杀小僧吗?” 白骨喃喃自语,道:“双生么?” 金蝉子摇头,道:“并非双生,而是和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对立统一相一致的存在。” 白骨沉思了一下,道:“不管如何,你为恶总归该杀,双生也好,对立也好,那都是以后因果。”白骨飞到骨蛇之上,攻向金蝉子,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炎所过之处片草不存。 金蝉子看了看身上的生命之炎,叹气一声,终是将火焰收了起来。 白骨,我不会死在你的手中。返身想逃,却也来不及。 金蝉子惨然一笑,运转神通,预备兵解! 毁灭阳神,虽死不悔。 白骨看到金蝉子的举动,大是不解,莫不是要自爆阳神拖我下水不成?白骨再展神通,企图赶在金蝉子之前诛灭他。 雨,扬扬洒洒飘落。 心,忽东忽西漂泊。 金蝉子合上眼睛,等待消亡的那一刻来临。 永别了,白骨。 我逃不掉,是我错的。 眼角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落在嘴角,有些苦涩。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时间突兀停止。 …… 却说次日,唐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闻有旨,随下坛整衣,与魏征同往见驾。 入朝见架并非玄奘,而是那夺舍的金蝉子,他披了“玄奘”的皮囊,随在魏征身后。 唐太宗道:“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无物酬谢。早间萧瑀迎着二僧,愿送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领去受用。” 金蝉子谢恩,却未见叩首。 唐太宗也不以为忤道:“法师如不弃,可穿上与朕看看。” 金蝉子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君臣个个欣然。诚为如来佛子,你看他: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金蝉子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锡杖叮噹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唐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金蝉子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摇摇摆摆。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俱道:“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金蝉子行走间,见人群中,白骨与一个女子在一起,白骨脸上尚有几分薄怒,瞧见金蝉子凛凛威严大是不满,见金蝉子朝自己看过来,干脆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则朝金蝉子微微一笑。 金蝉子未丧命白骨手中,全来那女子相助。 此女正是湘鸢,那个前往灵魂海眼的人类女子。 金蝉子颔首,算是道谢,随着人群远去,直至寺里,僧人下榻来迎。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 金蝉子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各归禅座。 又不觉红轮西坠,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御前寂静。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 金蝉子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等待夜里拜访的人。 第128章 御弟唐三藏 夜色微凉,佛茶尽凉,不见访客。 等过三更之后,金蝉子叹息一声,知晓所等之人不会再来。 伫盘坐在院庭古树之下,入定参禅,突然袈裟之上,发出耀眼的金光,紧紧勒住金蝉子,只欲取他性命。 金蝉子自言自语道:“如来啊如来,这点伎俩,又能耐小僧何?”双目合起,诚心静气,与那袈裟作斗争。 光阴拈指,却当七日正会,再不见猎佛者出现,金蝉子又具表,请唐太宗拈香。 此时善声遍满天下,不善的和尚,也早早被猎佛者杀戮干净,奇怪的是,似乎整个西安城并未察觉和尚减少。 唐太宗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 那一城人,无论大小尊卑,俱诣寺听讲。 当中有菩萨与木吒道:“今日是水陆正会,以一七继七七,可矣了。我和你杂在众人丛中,一则看他那会何如,二则看金蝉子可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那一门经法。”说得明白,是为看那热闹而来。 木吒颔首,道:“只是那猎佛者,今日可会来?” 观世音菩萨道:“只怕去了灵山。” 木吒道:“灵山诸佛肉毒未解。” 观世音菩萨道:“所以,金蝉子赢了,这几日中,必须送他西行。在猎佛者破开灵山禁制之前,金蝉子必须到灵山。” 两人不再多言,心中多有事端,随投寺里。 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入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 观音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并不见脸上有丝毫难色,看来已将那袈裟驯服。 金蝉子在台上瞧见了观世音菩萨也只作未见,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 观世音菩萨闻得金蝉子这般,乃是故意激怒自己,释迦摩尼在灵山之时,日日与他讲大乘佛法,而今他只捡小乘佛法来说,当下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金蝉子闻言,心中大喜,菩萨既然发话,成行之日不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讲处,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太宗道:“法师正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唐太宗令擒来,只见许多人将二僧推拥进后法堂。 见了唐太宗,那菩萨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问我何事?” 唐太宗却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菩萨道:“正是。” 唐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唐太宗正色喜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唐太宗道:“你可记得么?” 菩萨道:“我记得。” 唐太宗大喜道:“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那菩萨带了木吒,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 喜的个唐太宗朝天礼拜,众文武跪地焚香,满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贾,无一人不拜祷道:“好菩萨!好菩萨!” 但见那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喜的个唐太宗,忘了江山;爱的那文武官,失却朝礼;盖众多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唯独金蝉子站立在一侧,微微而笑,却是不拜。 果真是佛门中人,惯来此举。 唐太宗即传旨:教巧手丹青,描下菩萨真象。旨意一声,选出个图神写圣远见高明的吴道子,此人即后图功臣于凌烟阁者。当时展开妙笔,图写真形。 那菩萨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明白。颂曰:“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唐太宗见了颂子,即命众僧:“且收胜会,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众官无不遵依。 当时在寺中问曰:“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问话刚落,旁边闪过金蝉子,帝前施礼道:“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太宗大喜,上前将御手扶起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金蝉子顿首谢恩。 唐太宗果是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佛前,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 金蝉子感谢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 唐太宗甚喜,即命回銮,待选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 第129章 西行 金蝉子回到洪福寺里。 那本寺多僧与几个徒弟,早闻取经之事,都来相见,因问:“发誓愿上西天,实否?” 他几个徒弟,是玄奘收下的,皆是些有造化的僧人。 金蝉子道:“是实。” 他徒弟道:“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 金蝉子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又道:“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 众徒将此言切切而记。 是夜,金蝉子独立院中,依旧没等到要等之人,来的却是紫微大帝。 金蝉子道:“你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 紫薇大帝道:“袁天罡本是天上星辰下凡,算下来,却应该称本尊一声叔父,你问此事作甚?” 金蝉子道:“带句话给他,让他禀明唐太宗,就说明日是吉时,让小僧早早成行。” 紫微大帝罕见地没有异议,道:“你也看到了?” 金蝉子点头,道:“猎佛者出现之时,小僧就看见了。” 紫微大帝道:“所以,你今夜等的并非本尊?而是猎佛者?” 金蝉子没有回答紫微大帝的话,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自己再去肯定一次,又有何意义?道:“你可知晓最初的猎佛者从何来?” 紫微大帝摇头,随即道:“你怀疑猎佛者来自那个地方?” 金蝉子点头,紫微大帝再不废话,突然凭空消失。 次早,唐太宗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用了通行宝印。 有钦天监台正袁天罡奏曰:“今日是人专吉星,堪宜出行远路。” 唐太宗道:“今日成行,可会太显仓促?” 袁天罡道:“错过今日,再无远行吉日。” 唐太宗闻言,也不再多说。 这时,黄门官奏道:“御弟法师朝门外候旨。” 唐太宗命宣上宝殿道:“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又有一个紫金钵盂,送你途中化斋而用。再选两个长行的从者,又银駔的马一匹,送为远行脚力。你可就此行程。” 金蝉子大喜,即便谢了恩,领了物事,更无留滞之意。 金蝉子一喜可以西行,二喜得了紫金钵盂。 唐太宗排驾,与多官同送至关外,只见那洪福寺僧与诸徒将玄奘的冬夏衣服,俱送在关外相等。 唐太宗见了,先教收拾行囊马匹,然后着官人执壶酌酒。 唐太宗举爵,又问曰:“御弟雅号甚称?” 金蝉子道:“贫僧出家人,未敢称号。” 唐太宗道:“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 金蝉子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却未见答应唐太宗赐下的名字。 唐太宗道:“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金蝉子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唐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 金蝉子见此,知道这是帝王之术,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唐太宗笑道:“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 金蝉子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唐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金蝉子知道唐太宗不放心,方悟捻土劝告,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而去,不见留恋。 唐太宗摆驾回宫。 金蝉子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蒙唐太宗与多官送出长安关外。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法门寺。 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面,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 你道这上方长老是谁?正是观世音菩萨,这五百僧众,却是灵山五百的罗汉,这几日,逐渐转醒,特来见见金蝉子,将西行之路说的艰辛,是想让金蝉子放弃西行的念头,早早为他们解了毒。 本是有求于人,却这番姿态,却也奇怪。 金蝉子识得诸僧的真颜,却也不点破,钳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 众罗汉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 金蝉子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弟子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 众罗汉见他以见佛求经为借口,闻得此言,知道无可能,人人脸上伪装称羡,个个伪装宣扬,都稀里糊涂的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各自散去。 众罗汉散去之后,一个个咬牙切齿,对金蝉子恨之入骨,个个怨他心地歹毒,见死不救。 抱怨得久了,也就各自安寐去了,观世音菩萨站在大雄宝殿之中,看着殿上的如来看了一宿。 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次日,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 金蝉子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 祝罢,回方丈进斋,未看殿上菩萨一眼。 遇佛拜佛?遇塔扫塔?金蝉子,你这是要将诸佛都看个真啊。 观世音菩萨自然明白金蝉子的意思,这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西行路上,金蝉子要清理一路“假”佛。 斋毕,那二从者整顿了鞍马,促趱行程。 金蝉子出了山门,辞别众罗汉。 众罗汉知道,错过此次,要见金蝉子,只怕要等他到灵山,不忍分别,还要抱着万一的态度,直送有十里之遥,金蝉子也不愿直接往灵山,非要一步步走通西行路,众罗汉不得已,噙泪而返,金蝉子遂直西前进。 (第三卷完) 第130章 玉皇大帝述职 正是那季秋天气。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师徒三人们行了数日,到了巩州城。早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又至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着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 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斋毕,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天不明就行。 及鸡方鸣,随唤从者,却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斋罢,出离边界。 金蝉子心忙,太起早了。 原来此时秋深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 金蝉子脸色自若,两位徒弟却悚惧心慌,又闻得里面哮吼高呼,叫:“拿将来!拿将来!” 只见狂风滚滚,拥出五六十个妖邪,将金蝉子、从者揪了上去。 金蝉子抬眼看去,上面坐的那魔王,十分凶恶,真个是: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瞧得仔细,是个白额老虎老虎精,有几分道行。 金蝉子暗自寻思,自长安城一路过来,不见妖邪,刚到边界,就遇上了虎精,却是何道理? 白额老虎精喝令绑了,众妖一齐将三人用绳索绑缚,金蝉子也不挣扎,任由得绑了去。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 金蝉子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定眼细看,是只山熊修得的精怪。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是个牛精。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白额老虎精奔出迎接。 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 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 寅将军道:“二公连日如何?” 熊山君道:“惟守素耳。” 特处士道:“惟随时耳。” 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金蝉子在一旁听言,心中有了思量,此时,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熊山君道:“此三者何来?” 寅将军道:“自送上门来者。” 特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 寅将军道:“奉承!奉承!” 熊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 寅将军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 金蝉子身边的两个弟子,本就是观世音菩萨穿插的监视,并非凡人,而是竹叶幻化而来。 金蝉子再看三怪,料定这三怪不会吃自己,果真,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俱道:“今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不一时,红日高升。 金蝉子打了个哈欠,小睡了一会,忽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金蝉子在睡醒,瞧见那老叟道:“这番安排,我当谢你们,后还是怪你们?” 老叟答礼道:“自然是谢我们,不然这二徒弟一直相随,终不是办法。你可曾疏失了甚么东西?” 金蝉子道:“那两个徒弟,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于何处?” 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 金蝉子回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不曾失落,随意拍拍拿在身上,问老叟曰:“此处是甚所在?” 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穴处。你为何堕此?” 金蝉子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进来,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光才散。不想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金蝉子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 金蝉子道:“当真只是熊罴精、老虎精、野牛精这般简单?” 老叟闻言,叹息一声,道:“久闻金蝉子聪慧,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不过,这三妖并非妖怪这般简单,而是那地藏王城的鬼怪,是那熊罴、老虎、野牛死后未入轮回,进了地藏王城,不知为何得了些道行,受命来此处,专门负责抢战乱之下的死魂,好先一步带入地藏王城,不使入轮回。这三怪都是怕红日的,这天刚刚放亮,三怪便潜伏了起来,要是你白日从此过,断然遇不上此三怪的。” 金蝉子道:“偏偏小僧遇上了,正巧你赶上来,这倒是蹊跷得很。” 老叟道:“怎么,你怀疑这三怪与老叟有干系不成?” 第131章 熊虎牛三怪 正是那季秋天气。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师徒三人们行了数日,到了巩州城。早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两三日,又至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着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 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斋毕,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天不明就行。 及鸡方鸣,随唤从者,却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斋罢,出离边界。 金蝉子心忙,太起早了。 原来此时秋深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 金蝉子脸色自若,两位徒弟却悚惧心慌,又闻得里面哮吼高呼,叫:“拿将来!拿将来!” 只见狂风滚滚,拥出五六十个妖邪,将金蝉子、从者揪了上去。 金蝉子抬眼看去,上面坐的那魔王,十分凶恶,真个是: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东海黄公惧,南山白额王。瞧得仔细,是个白额老虎老虎精,有几分道行。 金蝉子暗自寻思,自长安城一路过来,不见妖邪,刚到边界,就遇上了虎精,却是何道理? 白额老虎精喝令绑了,众妖一齐将三人用绳索绑缚,金蝉子也不挣扎,任由得绑了去。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 金蝉子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定眼细看,是只山熊修得的精怪。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是个牛精。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白额老虎精奔出迎接。 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 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 寅将军道:“二公连日如何?” 熊山君道:“惟守素耳。” 特处士道:“惟随时耳。” 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金蝉子在一旁听言,心中有了思量,此时,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熊山君道:“此三者何来?” 寅将军道:“自送上门来者。” 特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 寅将军道:“奉承!奉承!” 熊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 寅将军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 金蝉子身边的两个弟子,本就是观世音菩萨穿插的监视,并非凡人,而是竹叶幻化而来。 金蝉子再看三怪,料定这三怪不会吃自己,果真,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俱道:“今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不一时,红日高升。 金蝉子打了个哈欠,小睡了一会,忽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金蝉子在睡醒,瞧见那老叟道:“这番安排,我当谢你们,后还是怪你们?” 老叟答礼道:“自然是谢我们,不然这二徒弟一直相随,终不是办法。你可曾疏失了甚么东西?” 金蝉子道:“那两个徒弟,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于何处?” 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 金蝉子回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不曾失落,随意拍拍拿在身上,问老叟曰:“此处是甚所在?” 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穴处。你为何堕此?” 金蝉子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进来,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光才散。不想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金蝉子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 金蝉子道:“当真只是熊罴精、老虎精、野牛精这般简单?” 老叟闻言,叹息一声,道:“久闻金蝉子聪慧,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不过,这三妖并非妖怪这般简单,而是那地藏王城的鬼怪,是那熊罴、老虎、野牛死后未入轮回,进了地藏王城,不知为何得了些道行,受命来此处,专门负责抢战乱之下的死魂,好先一步带入地藏王城,不使入轮回。这三怪都是怕红日的,这天刚刚放亮,三怪便潜伏了起来,要是你白日从此过,断然遇不上此三怪的。” 金蝉子道:“偏偏小僧遇上了,正巧你赶上来,这倒是蹊跷得很。” 老叟道:“怎么,你怀疑这三怪与老叟有干系不成?” 第132章 镇山太保 金蝉子弹一弹僧袍,道:“小僧自长安城一路行来,跋山涉水,不见一妖一怪,出得大唐境,不过数十里地偏偏遇上了三个凶恶的魔王,心中有几分疑惑罢了,得你搭救,感激不尽,又怎敢将此罪恶之事推给你?” 老叟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误会了老夫,老夫奉玉皇大帝之命监察人间善恶,出任西方巡使,更担任‘启明’之职,在天未亮之时,巡察天际,见你有难,特来相助。” 金蝉子闻言,也不知信了几分,将包袱捎在马上,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 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道,“此去路远,小僧就辞别过。” 那公公遂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颂子云:“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金蝉子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此难。” 金蝉子将简帖一挥,烧成灰烬。 西天太白星么?这是表明与佛门的关系么?难怪佛道相争,道门屡屡处在下风,身边竟然有这么个细作存在,可是,太白金星这般告诉自己有何意义? 金蝉子思及到此,不由自嘲一笑,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白金星来告诉自己,通天之路从这个坑开始。 天上诸多神仙星辰,偏偏派了太白金星来,太白金星又名“启明星”,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金蝉子重新跳入坑中,一众小妖不见了去向,他在坑内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那熊虎牛三怪看来的确是地藏王城的人,不过,不是地藏王菩萨派遣来的,而是谛听,也就是乌眀派遣来的,为的也是提醒自己通天之路的起点。 金蝉子从坑中出来,牵了马匹,独自个往前前行,那熊虎牛三怪躲在一旁看着,见金蝉子远去,返回地藏王城回信不提。 这岭上,真个是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 金蝉子心神凝气,信马由缰而行;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 金蝉子轻抚马背,说几句话,这马儿才安静下来,上了那峻岭之间。 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突然,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金蝉子回身看去,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金蝉子倒是不见多恐惧,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方才的法子对这马儿半分无用。 金蝉子见此,有心击开这两只老虎赶路,指尖刚刚凝集起一点点锋芒,忽然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金蝉子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 来人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金蝉子见他来得渐近,识得是人不是怪,站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壮士自何处来?” 连续遇难,金蝉子尚未如何,就有贵人相助,实在太过巧合。 那条汉见金蝉子一脸镇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到跟前,放下钢叉,拱手道:“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著你,敢问上僧名号。” 刘伯钦之言金蝉子自然不信,能吓退毒虫猛虎的,岂是小小人类这般简单?金蝉子再运目看去,只见刘伯钦周身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是什么幻化而来,不过的确非人类。 金蝉子道:“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适间来到此处,遇著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忽见太保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 刘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 金蝉子闻言,满心欢喜,谢了刘伯钦,牵马随行。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 刘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 金蝉子见说,退到一侧。 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 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它看见刘伯钦,急回头就步。 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 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金蝉子含笑而立,寻得绝佳位置坐观人虎相斗。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 但见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金蝉子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长老食用几日。” 金蝉子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 刘伯钦闻言一愣,继而哈哈一笑。 第133章 驳 金蝉子脸上展现惯有的笑容,道:“边关之地,兵燹无数,留你在此处,当真可以御兵,这等本事,仅你所有啊。” 刘伯钦见金蝉子道出自己真身,哈哈一笑,不敢直视金蝉子眼睛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 你道刘伯钦真身是什么?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大唐在边界不远之处,皆有饲养此兽,借此来避免战争,是为详兽。 金蝉子也不推诿,牵着马,随后而行,迤逶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金蝉子看够,暗暗点头。 刘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小的们何在?” 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金蝉子运目看去,晓得这些家童姐不是凡人。 刘伯钦吩咐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复回头迎接金蝉子进内。 彼此相见,金蝉子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刘伯钦道:“同乡之人,何劳致谢。” 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金蝉子进礼。 刘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 金蝉子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 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 刘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适间在岭头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明日送他上路。” 老妪闻言,十分欢喜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恰好明日你父亲周忌,就浼长老做些好事,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 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金蝉子。 金蝉子暗运心目,看往地府,果见刘伯钦之父被困地藏王城不得轮回。 难怪刘伯钦能得人形,原来其父亲本是人类,其母乃一只驳,人妖相恋,天理不容,刘伯钦父亲死后在地府受难,不得轮回,是想请金蝉子解救。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将晚。小的们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 刘伯钦请金蝉子权用,再另办饭。 金蝉子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 刘伯钦闻得此说,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甚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 金蝉子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 刘伯钦道:“倘或饿死,却如之何?” 金蝉子道:“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 刘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 刘伯钦道:“素物何来?” 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 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 老母对着金蝉子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 金蝉子下来谢了,方才上坐。 那刘伯钦另设一处,铺排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欲举著,只见金蝉子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著,急起身立在旁边。 金蝉子念不数句,却教“请斋”。 刘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 金蝉子道:“此非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 刘伯钦道:“你们出家人,偏有许多计较,吃饭便也念诵念诵。”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刘伯钦引着金蝉子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入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 刘伯钦请三藏坐坐。金蝉子见这般凶险腌脏,不便久坐,遂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 金蝉子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家了的?” 刘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集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耳。”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黄昏,复转前宅安歇。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就整素斋,管待长老,请开启念经。这长老净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 金蝉子阳神出窍,前往地府搭救刘伯钦父亲,留下阴神操控身体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刘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斋,又念《法华经》、《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早又天晚。 献过了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已毕,又各安寝,金蝉子阳神却还在地府未回。 第134章 第四个猎佛者? (这一章补昨天的,稍后还有一章,以我速度,大概在十点半左右,亲爱的学生党、美女党早点睡觉,可以等明早看。) 阴风绕绕,鬼气渺渺。 金蝉子重回奈何桥头,不见白衣,不闻音容。 白发婆娑的孟婆佝偻着腰,捧上一碗忘魂汤,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念着:“喝吧,喝吧,喝了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斩断前因后果,这一世终了,这一生完结。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一碗孟婆汤,千年忘情水。 金蝉子接过孟婆汤,沉静地问道:“白骨为什么会成为猎佛者。” 孟婆佝偻的背未见直起,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如一潭死水,没一丝光彩,眼中有一丝丝的意外,道:“她本就是猎佛者。” 金蝉子道:“她是一具白骨化形的妖。” 孟婆示意金蝉子站到一侧,别挡住她给麻木的魂灵舀孟婆汤,道:“一具白骨,不是人生的开端,而是结束。何况,并不是任何含冤而死魂灵都能凝炼骨骼不朽,并不是所有不朽的白骨都能偷取天地灵气、盗窃日月精华。就像你,不是每一个蝉都能看到秋天,也不是每一蝉,都有勇气走上西天。” 金蝉子静默。 白骨曾说过,八百六十年前,她在无启国荒草原地之中,不知道静静躺了多少年,盗取了天地造化,偷得了日月精华,慢慢的生出了灵智,她静静地看苍狗变化,草木枯荣,一看就是百年。 直到遇上了自己,才打破静默开口说话。 金蝉子看着孟婆,道:“白骨是猎佛者的遗留下的骸骨,并不是猎佛者。” 孟婆闻言,直起佝偻的背,道:“你这样说来也无错,可,猎佛者的遗骸便不是猎佛者了吗?兵燹之下满地白骨,就不是英勇的士兵了吗?他们只是被忘记名字罢了。白骨成为猎佛者,是宿命罢了。” 金蝉子道:“宿命么?”看向走过奈何桥的人们,似乎承认了白骨猎佛者的事实,不承认又如何,现在又能改变什么?他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道:“小僧自来不信宿命。” 孟婆道:“不信就好,你要信了宿命,你永远走不到西天,走不通这条通天大道。” 金蝉子道:“小僧从未和你说过通天之路的事情。” 孟婆道:“你与观世音站在桥头说话,声音这般大,我自然听了去。” 金蝉子想起那日孟婆看来的眼神,未去理会她的解释,道:“白骨现在何处?” 孟婆道:“闭关修行,准备应劫。”孟婆说道应劫之时,特意看了金蝉子一眼,道:“白骨离开幽冥界,人间界欲杀你,这种种皆与我有关,缘何你这般平静?” 金蝉子全然不在乎应劫之语,道:“初见白骨之时,的确恨不得杀入地府,与你理论,等见到那位名叫湘鸢的女子,小僧便放下心来。以她的智慧能安然接受猎佛者的身份,这猎佛者应该不算太坏。” 孟婆为之气结,猎佛者乃神佛惧怕的存在,正义的化身,何时成了“不算太坏”,道:“你识得湘鸢?” 金蝉子道:“在天庭有过数面之缘,聪慧狡黠,多智多谋,只是不曾想,这样一个人类女子,竟然是猎佛者。多嘴问一句,猎佛者当真永远只有四人?” 孟婆道:“只有四人。” 金蝉子道:“第四人是谁?” 孟婆停下舀汤的手,道:“我若说是你,你信么?” 金蝉子道:“白骨施展毁灭之炎,小僧也怀疑自己是猎佛者,再思及小僧与佛门的种种,无一不在印证小僧是猎佛者,正因为如此,小僧绝不会是猎佛者。” 孟婆笑道:“兴许,是你不愿承认。你玩弄佛门以股掌之间,身上有和白骨毁灭之炎对应的生命之炎,因为你,白骨修成的灵智才开口说话,最重要的一点,你有着神佛强大的力量,却能轮回不死,这恰恰是猎佛者的能力,若说你不是猎佛者,我是不信的。” 金蝉子也笑道:“可小僧不是。” 孟婆看着金蝉子,不知他因何要撇清与猎佛者关系,叹息了一声,道:“你不是。” 金蝉子微微一笑,走上了奈何桥,未说告别,直往阎王殿而去。 孟婆叫住金蝉子,道:“刘伯钦之父,并不在地府。” 金蝉子闻言,站住,道:“刘伯钦不在地府,那在何处?” 孟婆指了指忘川河,道:“河内。” 金蝉子拿眼看去,只见忘川河中,铜蛇铁狗争相抢食落入的魂灵,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孟婆道:“忘川河中,自古有个传说,不愿忘记所爱之人,不愿喝下孟婆汤的人,那么,他便必须跳下这忘川河,忍受铜蛇铁狗的撕咬,千年的煎熬,才可再入轮回。当然,在这千年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所爱之人走过奈何桥,去往人间轮回,自己却又无法与她相遇,任他撕心裂肺的嘶喊、呼唤,心爱之人都听不见,看不到。渐渐地,他们不再嘶喊,不再呼唤,他们忘记了本身要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再然后,便什么都忘了。浑浑噩噩中,就度过了千年,等待着轮回,或者,被铜蛇铁狗撕咬干净。这许多年来,熬过千年的,都是凤毛菱角,千年以后,重新轮回,却遇不上至爱之人,何等可悲可笑。千年的煎熬,只换来挚爱之人一次次路过,却终不能相遇。” 金蝉子似乎已习惯孟婆的唠叨,道:“刘伯钦父亲熬了几年?” 孟婆道:“三百余年。” 金蝉子道:“还活着。” 孟婆笑道:“他挚爱刘伯钦母亲,等了三百年没等到,他如何愿意去死?” 金蝉子再问道:“不满千年,可有脱离忘川河的办法?” 孟婆道:“法子自然是有,不过需要你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可还要救刘伯钦父亲出来?” 金蝉子微微一笑道:“既然答应了,总得有始有终。” 孟婆道:“多大代价都无所谓?” 第135章 饮一碗孟婆汤 金蝉子道:“总不会要了小僧的性命,不是么?只要一息尚存,失去的总会寻回来。” 孟婆沉吟了一会,说:“刘伯钦不过一只驳,虽为祥兽,除去御兵之能,再无长处,断然不值得你付出许多。何况,刘伯钦一家分明有心算计以你,救你虎口,准备斋菜,都是有意为之,存心让你感动。” 金蝉子道:“刘伯钦这般做,也是为了救父亲,虽然手段不光彩,倒也孝心可悯。何况,如无他在边关,只怕大唐之境连连战乱。而今,其父亲事情一了,他自然会大展法力平息大唐与鞑靼战事,万民皆安,有何不好?” 孟婆摇摇头道:“你的心思实在难以猜测。” 金蝉子道:“人,总不会只有一面。还请告知如何救刘伯钦出忘川河。” 孟婆叹息一声,将手一挥,忘川河水让开道来,撕咬一名老叟的铜蛇铁狗纷纷避让开去,匍匐在一侧瑟瑟发抖,留下满身伤痕的老叟萎靡在地。 孟婆道:“带他出来吧,莫言与我相关。” 金蝉子道:“你又骗了小僧一次。”金蝉子展开身形,将老叟带出忘川河,这老叟正是刘伯钦父亲。 老叟拜谢金蝉子相救之恩。 金蝉子侧身未受,言明是受刘伯钦相托,老叟闻言,老泪纵横,百味陈杂。 孟婆见二人见礼完毕,对刘伯钦父亲道:“你是要往轮回,还是等你妻子。” 老叟道:“等了三百年,等得忘却了太多,见一个个魂灵跳入忘川中,被铜蛇铁狗吞噬,痛苦煎熬,最终见心爱之人从桥上走过,却无可奈何,那种心痛太过痛彻心扉,太过残忍。”老叟看向忘川河,随后看向漆黑的孟婆汤,道:“我以为我会等千年,忍受千年苦痛煎熬,可是,千年煎熬能等来什么?” 孟婆舀起一碗汤递向老叟,道:“等一场死心,等一生忘记。饮一碗孟婆汤是忘记,浴千年忘川河是忘记,早已注定的结局,只是欠缺个死心的理由。” 老叟道:“饮一碗孟婆汤是忘记,浴千年忘川河是忘记,结局都一样,又何必受千年的苦楚?”老叟结果孟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随后慢悠悠走过奈何桥。 金蝉子道:“饮一碗孟婆汤是忘记,浴千年忘川河是忘记,一样的忘记,不一样的明悟,又怎会一样呢?” 孟婆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放弃的理由,自己欺骗自己,让自己心无负担罢了,找个死心的理由,就像刘伯钦的母亲让你下来超脱亡灵一样。” 人妖相恋,妖又怎会为了人放弃漫长的生命? 人又怎会为了妖,放弃轮回的馈赠? 相恋时如胶似漆,离别后陌路过客。 金蝉子会心一笑,返回人间界不提。 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超荐得脱沉沦,特意跟阎王要了假,鬼魂儿早来到东家宅内,托一梦与合宅长幼道:“我在阴司里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我的罪业,阎王差人送我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了。你们可好生谢送长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 这才是:万法庄严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沦。 那合家儿梦醒,又早太阳东上,刘伯钦的娘子毕竟年轻,心底藏不住事情,私底下与刘伯钦道:“太保,我今夜梦见公公来家,说他在阴司苦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他的罪业,阎王差人送他上中华富地长者人家托生去,教我们好生谢那长老,不得怠慢。他说罢,径出门,徉徜去了。我们叫他不应,留他不住,醒来却是一梦。” 刘伯钦道:“我也是那等一梦,与你一般。我们起去对母亲说去。” 他两口子正欲去说,只见老母叫道:“伯钦孩儿,你来,我与你说话。” 二人至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呵,我今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长者家去托生。” 消了罪业,你放弃等待,我也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你饮下了孟婆汤,去往了那轮回的路,过了今生,不再相忆。 刘伯钦夫妻们俱呵呵大笑,了解老母去了一桩心事,道:“我与媳妇皆有此梦,正来告禀,不期母亲呼唤,也是此梦。”遂叫一家大小起来,安排谢意,替他收拾马匹,都至前拜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报答不尽!” 金蝉子早已阳神归位,见此一家人作态,想起孟婆之言,心中感慨良多,故作不知道:“贫僧有何能处,敢劳致谢!” 刘伯钦把三口儿的梦话,对金蝉子陈诉一遍,金蝉子含笑听了。早供给了素斋,又具白银一两为谢。 金蝉子分文不受。一家儿又恳恳拜央,金蝉子毕竟分文未受,但道:“是你肯发慈悲送我一程,足感至爱。” 刘伯钦与母妻无奈,急做了些粗面烧饼干粮,叫刘伯钦远送,金蝉子欢喜收纳。 太保领了母命,又唤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器械,同上大路,看不尽那山中野景,岭上风光。行经半日,只见对面处,有一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 金蝉子不一时,到了边前,识得是正压孙悟空的五行山。 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正走到半山之中,刘伯钦回身,立于路下道:“长老,你自前进,我却告回。” 金蝉子闻言,下马道:“此地便是两界山?” 刘伯钦道:“长老如何得知?此山正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想来长老也识得我真身,那厢狼虎,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过界之后,必然引来两国战乱。” 金蝉子听说,与刘伯钦话别。 正在那叮咛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叫喊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 金蝉子闻得那喊声,心中了然,晓得这驳与孙悟空有些干系。 第136章 孙悟空? 金蝉子尚未说话,众家僮道:“这叫的必是那山脚下石匣中老猿。” 刘伯钦瞧了金蝉子一眼,道:“是他!” 金蝉子故作不知,问:“是甚么老猿?” 刘伯钦道:“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冻饿不死。’这叫必定是他。长老莫怕,我们下山去看来。” 饥餐铁丸,渴饮铜汁?金蝉子听说此语些许意外,暗自沉吟。 金蝉子依从,牵马下山。行不数里,只见那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 金蝉子近前细看,你道他是怎生模样: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还喜得眼睛转动,喉舌声和。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那。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 金蝉子自然识得孙悟空,孙悟空当年被压之时,还特地来瞧过。让金蝉子意外的是,孙悟空并非被直接压在五指山下,而是被困在一个石匣之中,五百年前,并无此石匣,在联想饥餐铁丸,渴饮铜汁之语,心中有了脉络。 刘伯钦见金蝉子不上前,低头沉思,只当不识得孙悟空,走上前来,与孙悟空拔去了鬓边草,颔下绿莎,问道:“你有甚么话说?” 孙悟空道:“我没话说,教那个师父上来,我问他一问。” 金蝉子道:“你问我甚么?” 孙悟空道:“你可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么?” 金蝉子道:“我正是,你问怎么?” 孙悟空道:“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因犯了诳上之罪,被佛祖压于此处。前者有个观音菩萨,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我教他救我一救,他劝我再莫行凶,归依佛法,尽殷勤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功成后自有好处。故此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等师父来救我脱身。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孙悟空昔年见过金蝉子数面,只是金蝉子九世轮回面目非昨,相见不识。 金蝉子闻言,暗自思虑,道:“你虽有此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只是我又没斧凿,如何救得你出?” 孙悟空道:“不用斧凿,你但肯救我,我自出来也。” 金蝉子道:“我自救你,你怎得出来?” 金蝉子道:“这山顶上有我佛如来的金字压帖。你只上出去将帖儿揭起,我就出来了。” 金蝉子晓得那是释迦牟尼的六字真言贴,回头对刘伯钦道:“太保啊,我与你上出走一遭。” 刘伯钦道:“不知真假何如!” 孙悟空叫道:“是真!决不敢虚谬!” 刘伯钦只得呼唤家僮,牵了马匹。他与金蝉子,复上高山,攀藤附葛,只行到那极巅之处,果然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封皮,却是“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金蝉子站定,面朝石头,看着金字,道:“是你自己走,还是小僧赶你走?”刘伯钦见他此话说得怪异,不解其意。 六个金字并无异动。 金蝉子合十道:“既然如此,小僧冒犯了。” 金蝉子走上前去,刚要揭六个金字。 只闻得一阵香风,劈手把压帖儿刮在空中,叫道:“吾乃监押大圣者。今日他的难满,吾等回见如来,缴此封皮去也。”刘伯钦瞧见,倒似是怕了一般,逃也似的跑了。 金蝉子微笑而立,并不说话,那刘伯钦也不见跪拜。二人径下高山,又至石匣边,对那猴道:“揭了压帖矣,你出来么。” 孙悟空欢喜,叫道:“师父,你请走开些,我好出来,莫惊了你。” 刘伯钦听说,领着金蝉子,一行人回东即走。走了五七里远近,又听得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 金蝉子又行了许远,下了山,只闻得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众人尽皆悚惧,只见那猴早到了金蝉子的马前,赤淋淋跪下,道声“师父,我出来也!”对金蝉子拜了四拜,急起身,与刘伯钦唱个大喏道:“有劳大哥送我师父,又承大哥替我脸上薅草。”谢毕,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马匹。 那马见了他,腰软蹄矬,战兢兢的立站不住。盖因那猴原是弼马温,在天上看养龙马的,有些法则,故此凡马见他害怕。 金蝉子见他意思,实有好心,真个象沙门中的人物,便叫:“徒弟啊,你姓甚么?” 孙悟空道:“我姓孙。” 金蝉子道:“我与你起个法名,却好呼唤。” 孙悟空道:“不劳师父盛意,我原有个法名,叫做孙悟空。” 金蝉子欢喜道:“也正合我们的宗派。你这个模样,就象那小头陀一般,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孙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时又称为孙行者。 那刘伯钦见孙行者一心收拾要行,却转身对金蝉子唱个喏道:“长老,你幸此间收得个好徒,甚喜甚喜,此人果然去得。我却告回。” 金蝉子躬身作礼相谢道:“多有拖步,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贫僧在府多扰,容回时踵谢。” 刘伯钦回礼,遂此两下分别。 …… 西方灵山,监押孙悟空的罗汉立在佛前,见诸事禀明。 释迦牟尼微微沉吟道:“金蝉子,当真威胁你?” 监押道:“小仙不敢扯谎,金蝉子靠近之时,小仙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直逼得小仙呼吸不能。” 释迦牟尼道声知晓,揭过此事,道:“五百年来,我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监押道:“已然办妥,孙悟空已非当年的齐天大圣,斗志具无,六识也都游散,元神分散,阴神和阳神分离,阴神已依佛祖之言……” 释迦牟尼打断监押,赞许了几句,遂让他去休息。 第137章 虎皮 却说那孙悟空请金蝉子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也不与金蝉子搭话,金蝉子也不开宴。 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金蝉子本来端坐马上,渊渟岳峙。 孙悟空瞧见老虎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 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原来是个碗来粗细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笑道:“这宝贝,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日拿出来挣件衣服儿穿穿。” 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 却被孙悟空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 金蝉子暗暗点头,刘伯钦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也自然瞧出来孙悟空有意逞威风。 不过,金蝉子在意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的披挂去了何处?戴凤尾紫金冠、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鞋、赭黄袍都是上等宝贝,缘何一件都不在了。 金蝉子正沉思间,孙悟空拖将虎来道:“师父略坐一坐,等我脱下它的衣服来,穿了走路。” 金蝉子道:“他那里有甚衣服?” 孙悟空道:“师父莫管我,我自有处置。” 好猴王,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把牛耳尖刀,从那虎腹上挑开皮,往下一剥,剥下个囫囵皮来,剁去了爪甲,割下头来,割个四四方方一块虎皮,提起来,量了一量道:“阔了些儿,一幅可作两幅。”拿过刀来,又裁为两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束定,遮了下体道:“师父,且去!且去!到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 自始至终,金蝉子都站在一侧,纵然血腥,也不见阻止。 孙悟空见金蝉子这般自若,也收了心中的心思,他把条铁棒,捻一捻,依旧象个针儿,收在耳里,背着行李,请师父上马。 两个前进,金蝉子在马上问道:“悟空,你才打虎的铁棒,如何不见?” 孙悟空笑道:“师父,你不晓得。我这棍,本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来的,唤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唤做如意金箍棒。当年大反天宫,甚是亏他。随身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做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收在耳内矣。但用时,方可取出。” 金蝉子再问道:“你有此等宝贝,如何没身好的衣裳?” 孙悟空闻言,眼珠子一转,道:“当年在八卦炉中,让太上老君给炼没了,要不是老孙吃了几炉金丹,只怕一并被炼化了。” 金蝉子暗想,莫不是当年你大闹天宫也这般赤条条?也不是拆穿他。 金蝉子又问道:“方才那只虎见了你,怎么就不动动,让自在打他,何说?” 孙悟空道:“不瞒师父说,莫道是只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也不敢无礼。我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剥这个虎皮,何为稀罕?见到那疑难处,看展本事么!” 金蝉子闻得此言,愈加放怀无虑,想来是自己多疑了,孙悟空还是五百年的孙悟空,当下不再多言,策马前行。 师徒两个走着路,说着话,不觉得太阳星坠,但见:焰焰斜辉返照,天涯海角归云。千出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一勾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 孙悟空道:“师父走动些,天色晚了。那壁厢树木森森,想必是人家庄院,我们赶早投宿去来。” 金蝉子拿眼看去,看着那处不像寻常人家,也不多言,策马而行,径奔人家,到了庄院前下马。 孙悟空撇了行李,走上前,叫门道:“开门!开门!” 那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开了门,看见孙悟空这般恶相,腰系着一块虎皮,好似个雷公模样,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 金蝉子近前搀住,释放出一丝灵力,安定来者,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贫僧的徒弟,不是鬼怪。” 老者抬头,见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心中的恐惧没来由的消退,问道:“你是那寺里来的和尚,带这恶人上我门来?” 金蝉子道:“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 老者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 孙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你们这里人家,也有认得我的,我也曾见你来。” 金蝉子闻得孙悟空此言,不由得瞧了他一眼,见着猴儿凶气外露,可见捅了痛处。思及当年之事,孙悟空可不就是为了一个身份,才闹出着许多事情来么? 那老者道:“你在那里见我?” 孙悟空道:“你小时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脸上挑菜?” 老者道:“这厮胡说!你在那里住?我在那里住?我来你面前扒柴挑菜!” 金蝉子微微一笑,人年轻之时与年老差别何等之大?孙悟空如何识得这老者?孙悟空容貌奇异,百年不变,寻常人瞧见,必然记忆深刻,如何会认不出来?偏偏这老者记不住,其中必有蹊跷,也不插言,静听一猴一人说下去。 孙悟空道:“我儿子便胡说!你是认不得我了,我本是这两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再认认看。” 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象他,但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悟空将菩萨劝善、令我等待唐僧揭贴脱身之事,对那老者细说了一遍。 老者却才下拜,将金蝉子请到里面,即唤老妻与儿女都来相见,具言前事,个个欣喜。又命看茶,茶罢,问孙悟空道:“大圣啊,你也有年纪了?” 孙悟空道:“你今年几岁了?” 老者道:“我痴长一百三十岁了。” 孙悟空道:“还是我重子重孙哩!我那生身的年纪,我不记得是几时,但只在这山脚下,已五百余年了。” 第138章 怒走 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只到如今,你才脱体。我那小时见你,是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还不怕你;如今脸上无了泥,头上无了草,却象瘦了些,腰间又苫了一块大虎皮,与鬼怪能差多少?” 一家儿听得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 孙悟空也笑道:“承蒙当年看顾。” 孙悟空说这话之时,朝老者眨巴了眼睛,金蝉子只作不见。 这老儿颇贤,即今安排斋饭。 饭后,孙悟空道:“你家姓甚?” 老者道:“舍下姓陈。” 金蝉子闻言,即下来起手道:“老施主,与贫僧是华宗。” 孙悟空并未瞧见,道:“师父,你是唐姓,怎的和他是华宗?” 金蝉子道:“我俗家也姓陈,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 那老者见说同姓,又十分欢喜。 孙悟空道:“老陈,左右打搅你家。我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去烧些汤来,与我师徒们洗浴洗浴,一发临行谢你。” 那老儿即令烧汤拿盆,掌上灯火。 师徒浴罢,坐在灯前,孙悟空道:“老陈,还有一事累你,有针线借我用用。” 那老儿道:“有,有,有。” 即教妈妈取针线来,递与孙悟空。 孙悟空又有眼色,见师父洗浴,脱下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未穿,他即扯过来披在身上,却将那虎皮脱下,联接一处,打一个马面样的折子,围在腰间,勒了藤条,走到师父面前道:“老孙今日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 金蝉子道:“好!好!好!这等样,才象个行者。徒弟,你不嫌残旧,那件直裰儿,你就穿了罢。” 孙悟空唱个喏道:“承赐!承赐!”他又去寻些草料喂了马。此时各各事毕,师徒与那老儿,亦各归寝。 金蝉子睡下之后,孙悟空悄然起身,直往老者住处。孙悟空走后,合目的金蝉子也睁开了眼睛。 只见那老者一家具在屋中,见孙悟空过来,忙起身相迎,跪拜行礼,皆道:“恩人。” 孙悟空扶住老者,道:“老人家快起,说是恩情,也是你祖公公的时候,如今过了五百年,算不得事。” 老者道:“当年天降五指山,如不是恩人相救,我陈家庄六百余口人全被压在山下,哪还有我等?这份恩情莫说五百年年,就是千年万载也记在心中。”孙悟空当年被压,拼死挣扎,便是为了让五指山下无辜的凡人逃开。 孙悟空道:“当年老孙心狂,得罪了神佛,是老孙累及你们,实不敢当此大恩。今日得以脱困,且是来问问你,当年释迦牟尼欲封老孙六识,老孙将六识幻化出来拜托你保管,却不知现在何处?” 老者道:“老儿将恩人六识封在了我六个儿子体内……” 孙悟空闻言,大骇,道:“如此怎么使得?老孙取了六识而去,你那六个儿子必然命归黄泉。” 另一间屋子的金蝉子闻言,眉头不知觉地蹙了一下。 …… 次早,孙悟空起来,请师父走路。 金蝉子着衣,教行者收拾铺盖行李。正欲告辞,只见那老儿,早具脸汤,又具斋饭。 斋罢,方才起身。 孙悟空疑惑,这老者怎的待我等这般殷切? 金蝉子上马,孙悟空引路,不觉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又值初冬时候,但见那: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未开梅蕊散香幽,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淡云欲雪满天浮,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 师徒们正走多时,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咤一声道:“那和尚!那里走!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 金蝉子瞧见,翻身下马,立在马侧。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送盘缠与我们的。” 金蝉子知晓,眼前六贼就是孙悟空六识,道:“悟空,你想有些耳闭?他说教我们留马匹、行李,你倒问他要甚么衣服、盘缠?” 孙悟空道:“你管守着衣服、行李、马匹,待老孙与他争持一场,看是何如。” 金蝉子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他那里六条大汉,你这般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敢与他争持?” 孙悟空的胆量原大,那容分说,走上前来,叉手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列位有甚么缘故,阻我贫僧的去路?” 那人道:“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你量不知,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 孙悟空闻言,笑道:“我也是祖传的大王,积年的山主,却不曾闻得列位有甚大名。” 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说与你听: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 孙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来挡路。把那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作七分儿均分,饶了你罢!” 那贼闻言,喜的喜,怒的怒,爱的爱,思的思,欲的欲,忧的忧,一齐上前乱嚷道:“这和尚无礼!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分东西!” 他轮枪舞剑,一拥前来,照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砍有七八十下。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那贼道:“好和尚!真个的头硬!” 孙悟空笑道:“将就看得过罢了!你们也打得手困了,却该老孙取出个针儿来耍耍。” 那贼道:“这和尚是一个行针灸的郎中变的。我们又无病症,说甚么动针的话!” 孙悟空伸手去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儿,迎风一幌,却是一条铁棒,足有碗来粗细,拿在手中道:“不要走!也让老孙打一棍儿试试手!” 唬得这六个贼四散逃走,被他拽开步,团团赶上,一个个尽皆打死。 打死之后,孙悟空近得身前,剥了他们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悄悄见封在六人体内的六识取出,笑吟吟走将来道:“师父请行,那贼已被老孙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