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早死白月光后大佬们纷纷撕掉了剧本》 一只蝉 秦惊蝉穿越过来的时候, 首先感觉到的是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她的眼前是一个黑雾缭绕面目狰狞的黑衣人,那双恶意肆虐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她, 而是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那乌黑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即使近在眼前,她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因为她细弱的脖子正落在这个明显是坏人的爪子里, 正一点点的收紧, 剥夺了她呼吸的权利,眼前一阵阵发黑, 耳朵里也全是嘈杂的轰鸣声:她快死了吧? 不对, 她好像刚刚才死过一次, 这立刻马上就又要死? 那必然是不能的。 秦惊蝉睁眼之前, 刚接受了某种剧情的洗礼, 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 以及所处的世界,还有现在的危险境地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现在穿越的这个小姑娘,正是在这次的危机中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虽然捡回了一条小命, 却损坏了根基, 让原本就不容乐观的身体直接崩溃, 后面即使想尽所有的方法, 也没有挽回她稚嫩的生命。 原身死在她十六岁那年。 更重要的是, 这个小姑娘在短暂的生命中, 成为了这个故事的男主角的白月光,犹如散不去的阴影般,贯穿了男主的修仙路, 甚至在男主在各色传奇佳人中, 扮演了某种程度上无法跨越的障碍——可恨的是秦惊蝉穿越的时候,那本书还没有完结,男主还游走在众多女配中,暂时没有官宣女主到底是谁。 得知自己穿越成这位的时候的秦惊蝉很想挠墙:到底是纠结自己这个身份的悲惨多一点,还是纠结自己命不久矣多一点,她也说不清楚。 作为一个死人,还能贯穿整个剧情始终,做到了无处不在如影随形,还是挺不容易的。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打破命运的桎梏,从眼前这个魔修手里捡回一条小命:当初原身确实也捡回了小命,可惜只捡回了半条,最后连这半条也没保住。 心念电转,那剧情清晰明亮,秦惊蝉会在这里遇上魔修,正是因为她身上的一个宝贝: 秦惊蝉出生时遭难,生下来的时候就魂魄不全,注定是早夭之相。秦家父母为了拯救她,勇闯秘境,为她带回了小小的一块养魂木,就藏在秦惊蝉身上那个挂坠里。 此刻的秦惊蝉只有六岁,因为之前魂魄缺失,神智不全,就在这一天,魂魄上些微的波动,造成养魂木的气息外露,引来了这个正好神识受伤,亟需秘宝丹药的魔修。 秦惊蝉瞬间就落进了他手里,只不过养魂木藏在秦惊蝉身上,外露的波动瞬间消失之后,那魔修也不确定到底在哪里,只能以秦惊蝉为人质。 “你放开她!!!” 秦沐风目眦尽裂,嘴角已经沁出了鲜红的血液,点点滴滴在他的衣襟上,晕染开一朵朵绝艳的花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秦沐风带着秦惊蝉刚到这座修士小镇,根本没想到会有魔修突然蹿出来,还一瞬间辖制住了秦惊蝉,只为了让秦沐风交出他身上的宝贝。 可是秦沐风身上哪里有什么宝贝,秦家覆灭之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带着神志有损的秦惊蝉千里流亡,只为了登上悬云宗求得庇护。谁能想到悬云宗就在眼前,秦惊蝉却出了意外? 秦沐风眼看着秦惊蝉落在魔修手里,那瓷白的小脸蛋早已经从涨红慢慢泛上了青灰。秦沐风仿佛能听到秦惊蝉细嫩的骨骼在魔修手里点点碎裂的声音,秦惊蝉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的流逝,而秦沐风眼中的黑暗也在一点点的蔓延。 秦沐风的状态不对,魔修也察觉到了,正兴味的想要查看的时候,他爪子里那只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小姑娘却突然有了动作。苍白的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小胖手上捏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挂坠,慢悠悠甚至没有引起一点波动和注意的,就贴在了魔修的肩头上。 秦惊蝉无比庆幸魔修没拿她当回事,举着她的那只手臂也没有抻直了,不然以她胳膊的长度,怎么也不可能够得着。而她手里的这个挂坠,除了布满掩盖养魂木气息的法阵之外,还封印着足以灭杀元婴的一道剑意。 这一点,秦沐风不知道,当然原本的傻姑娘也不知道。 可是穿越过来的秦惊蝉得益于剧情记忆,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就这么把挂坠摁在了魔修身上,还激活了那道剑意。至于怎么激活,是原本就刻印在神识里的,只是原本的傻姑娘神智不知,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已。 而这一刻,一切已经不一样。 现在的秦惊蝉,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并且对于所谓的剧情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再加上这个秦惊蝉思维模式跟当下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接下来的行为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秦沐风眼睁睁地看着被桎梏在魔修手里十死无生的秦惊蝉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动作之下,突然就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现在还仅仅是练气期的秦沐风无法表达那是一种怎样的威压,原本魔修给他的感觉已经压制得他无法动弹,挣扎的结果就是七窍流血。可是这一瞬间,当那巨大的气流出现的时候,原本压制在他身上的负累转瞬即逝,迎面而来的却是更加巨大的震撼。 “虫虫!!!” 秦惊蝉那小身板在这样的冲击之前更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就如洪流之后的一叶小舟,瞬间就被掀飞了出去。 心有多大,她就能飞多远。 直到她落进一个带着春风秋阳般暖意的怀抱,那颗飞扬的心才落回了实处,紧接着直袭上脑门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像是把她撕成了一片片一丝丝,只恨不得回炉重造。 幸好挂坠上还有一道防护结界,没让秦惊蝉真被撕成碎片,然后一句台词都还没来记得说的她,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秦沐风根本顾不上那只被秦惊蝉拍飞了的魔修,也顾不上那位从天而降仙人是怎么完虐魔修的,只满心念着生死未卜的秦惊蝉,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从那个陌生的少年怀中抢过了自己的宝贝妹妹。 见到秦惊蝉人事不省,但是还有一线呼吸,秦沐风原本就狼狈不堪的脸上突然滑下了两行清泪。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无法想想自己失去了秦惊蝉,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耳边传来一个如高山雪原般清冷冰绝的声音,生生地刺入了他的脑海:“可是秦家沐风?” 秦沐风一抬头,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如夜般漆黑的眸子里突然绽放出了耀眼的星光:“我是!” 两只蝉 凌元大陆现存正道宗门当中, 排得上号的当属三宗四门一舫一阁。其中以三宗实力最强,近千年来在抗击魔族的战线中, 输送了众多优秀的战力。 悬云宗更是在三宗之中占有了超然的地位, 基本上是凌元大陆的龙头宗门,没有之一。 秦家兄妹获救之后,就被送上了悬云宗。 救他们的人, 正是悬云宗尹玉真人, 秦沐风历经千幸万苦,踏遍大半个凌元大陆要寻找的人。 —— 秦家出事的时候, 秦沐风还是一脸懵懂, 就被父亲匆忙交待了几句, 塞到他怀里的就只有一个储物戒指, 以及秦惊蝉这个比他还懵懂的幼妹, 然后一道突如其来的传送符, 将他和秦惊蝉传送到了千里之外。 后来,他是在外人的口中得知,秦家在魔修手中一夜之间覆灭, 他和秦惊蝉成了孤儿。 没人过问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下手的是魔修, 魔修做坏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父亲只交待他:去悬云宗, 找尹玉真人。 尹玉真人, 秦沐风还是知道的,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 但是悬云宗尹玉真人的名号在凌元大陆还是很有响亮的。父亲也曾经说过,尹玉真人与秦家有旧,只不过似乎从没有往来。 秦沐风心想, 大概父亲也没想过, 那到随机传送符,会将他和妹妹送到离悬云宗数万里之外的境地,即使修士日行千里,也要赶上很久的路,何况是他? 那时候的秦沐风,还是个刚刚练气三层的初学者,他还带着年仅三岁,神智不全的秦惊蝉。这一路他走得何其艰辛,整整三年时间,眼看着终于到了悬云宗境内,没想到还能出意外。 而现在,秦惊蝉奄奄一息,秦沐风心底一片荒凉,如果再失去这个小妹妹,他就真的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直到那个声音,如皎月般清凉冷意,直直地刺入他的脑海:“可是秦家沐风。” 秦沐风一抬头就看清楚了那位修士,一招之间就解决了那个魔修,巍然立于他的面前,白衣无暇,青玉束发,整个人犹如一柄藏在鞘中的剑,仿佛下一刻就能散发出最磅礴的剑意。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那一刻秦沐风就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父亲临别前交待他要找的人,悬云宗尹玉真人。 “我是!”秦沐风欣喜的答应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话,“秦家,秦沐风,求真人救救我妹妹!” —— 秦惊蝉知道的剧情里面,救下秦氏兄妹的人,也正是尹玉真人。只不过原本的剧情中,秦惊蝉毫无反抗,即使尹玉真人出面,也因为原身在魔修手中,很是费了一点事才救下原身。而且救下来之后,原身就只剩下了半口气,全身经脉尽断,还被魔气入体,即使有尹玉真人帮忙,有悬云宗的资源支持,也不过是坚持了十年,就香消玉殒。 想想就觉得亏。 几缕细碎的阳光透过支离破碎的枝丫落进窗棱,在木质的地板上打下了斑驳的光影,秦惊蝉抱着被子缩在自己的小床上,苍白的小脸在鸦羽般的黑发映衬下,更显得可怜而柔弱,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坐在床边的青衣人,可怜巴巴地像是藏尽了千言万语。 墨羽真人苍白的手指捻着一颗翠绿色的药丸,浓郁的药香在药丸上流转,仿佛下一刻就能雾化成形。 “吃药。”墨羽真人的声音很淡很柔,给人一种他很温柔和蔼,却又不好亲近的矛盾感。他淡淡地看着秦惊蝉,也不多话。 秦惊蝉撇了撇嘴,抬手接过墨羽真人指尖的药丸,乖巧的塞进了嘴里。 翠绿色的药丸入口即化,清亮温润的感觉顺着喉间滑进了胃里,慢慢地渗进四肢百骸,然后消失无踪。 墨羽真人等了片刻,这才将微凉的手指搭在了秦惊蝉细白的手腕上,探脉的结果一如既往,墨羽真人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秦惊蝉也是一脸坦然。 号脉结束,今天的治疗也告一段落,看眼前的小姑娘眼底藏不住的焦急,墨羽真人收回手,淡然地拂过衣袖:“去吧。” “嗷!” 原本还蔫巴巴立刻蹦了起来就往外冲,跑到门口这才想起什么,冲墨羽真人行了一个歪七糟八的礼:“多谢真人。”这才蹦蹦跳跳地推门跑了出去。 篱笆小院中,高大的青桐树下,堆砌着简易的石桌和石椅,斑驳的树影下,白衣少年清隽的身影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站在石桌旁,仰头望着簌簌作响的枝丫,眼神早已经放空。 秦惊蝉扑了过去,“哥哥!” 秦沐风猛然惊醒,转身顺手一捞,就把小姑娘捞进了怀里:“虫虫!小心别摔了!有没有好一点?今天还疼吗?哥哥给你带来好多小点心,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这个便宜哥哥什么都好,站着不说话就像一幅画一样漂亮,只要一开口,人设立刻就崩。 秦惊蝉一巴掌糊在了秦沐风的脸上,可惜爪子太小,只勉强堵住了秦沐风的嘴,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瘦啦!” 秦沐风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自从他养好伤参与了悬云宗新人弟子选拔,正式拜入云枢峰尹玉真人门下,每日勤勉修炼,根本无暇时时来探望秦惊蝉,刚开始修炼那几天万般不自在。 是谢炀告诉他,还在每天接受治疗的秦惊蝉都经历了什么。 “小蝉妹妹每天都饱受断骨熔脉之苦,困在药茧里半点不能动弹,如果你是真想为她好,好好修炼,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好好的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伤害,可以他微薄的实力,根本办不到。 从那之后,秦沐风才勉强定下心来,努力冲击筑基。只有筑基之后,就能御剑飞行,到时候从云枢峰到无忧谷,才能想什么时候见秦惊蝉就什么时候过来。 这次闭关冲击筑基,秦沐风用了整整三个月,知道稳定在筑基初期,气息稳定了,才破关而出,得尹玉真人点头,脚下不停就跑来无忧谷找秦惊蝉了。 是真跑来的,也幸好云枢峰离无忧谷不算最远的。他刚筑基,别说还没开始练习御剑,就连趁手的剑都没有选,这次来见过秦惊蝉之后,他就能去藏锋阁选取合适的佩剑了。 “让哥哥掂一掂。”秦沐风说着就真掂着秦惊蝉抛了抛,“虫虫胖了!” 秦惊蝉:“……”如果她这会儿直接摁死这个将来的大反派会不会直接被雷劈了? “哥哥,我不是胖了,是长大了!” “嗯嗯,虫虫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六岁半的大姑娘秦惊蝉:“……” 秦惊蝉确实长了点个子,刚送上山时一个瘦巴巴只剩一口气的小姑娘,在无忧谷的悉心照顾下,小脸都圆润了几分,透着健康的红晕,嫩生生的看着就诱人。 秦沐风没忍住,直接捏上了秦惊蝉的小脸蛋,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秦惊蝉:刀在哪儿,想弑兄。 三只蝉 秦沐风来去匆匆, 陪了秦惊蝉半天就离开了,用他的话来说, 秦惊蝉在无忧谷被照顾的很好, 他现在要更加努力的修行,以后才能称为秦惊蝉的依仗,更好的护着自己证唯一的妹妹。 留守儿童秦惊蝉就只能继续自己在无忧谷的寄居生活。 悬云宗内三大主峰, 七座次峰, 其间还有七十二座小峰林立,宗内弟子数万众, 妥妥的人口大服。 这无忧谷, 据说当初墨羽真人进阶化神, 足以接掌一峰之位时, 他却选了无忧谷这一块画作自己的地盘, 直到今天。渐渐发展成了悬云宗内医修弟子聚集之地, 更像是悬云宗内的世外桃源,远离了外界的喧嚣,怡然自得。 无忧谷到处都生长着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 还有大片大片被划分整齐的灵田, 山谷中飘荡着袅袅的雾气, 星罗棋布的小木屋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仿佛仙境。 无忧谷依山傍水, 靠近山边有一大片果林, 各种仙灵果树生长在这里, 茂密而繁盛。秦惊蝉包里那些果干和果脯的灵果就是出产于这里, 然后经由墨羽真人亲手加工出来的。 没错,墨羽真人亲手加工的,一点小爱好。 这里并不是什么太过珍奇的灵果, 统一的特点就是易成活, 美味,并且产量大,提供给悬云宗弟子平时食用,也算是一项不错的福利。 在无忧谷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吃药就是泡药浴,她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还是谷里的哥哥姐姐们看她无聊,给她带了不少小玩意还有各种各样的话本打发时间。 其实接收到话本这种资源的时候,秦惊蝉还愣了一瞬间,因为她想起来自己的人设,一个傻了六年的小姑娘,她到底是识字还是不识字呢? 然后在哥哥姐姐们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她第二天就收到了各种初级识字课本…… 其实这个世界的字体跟她原本就认识的繁体字差不多,最多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固体字,她大部分都认识,然后连蒙带猜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考虑到原本的人设,她只能隐藏自己的“天赋”,装傻拌嫩循序渐进——即使如此,她成长的速度也让旁人惊讶,于是更加欣喜地各种角度投喂她。 所以秦惊蝉能长胖也是大家的功劳。 最近秦惊蝉在各种“识字课本”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然后挑拣出来几个酿酒的方子,有事没事就蹲在小院子里研究,还真让她酿了出来。 因为只是果酒,没什么度数,秦惊蝉当成果汁喝,然后顺利把自己喝翻了。 醉酒秦惊蝉唤不醒,还惊动了尚在炼药的墨羽真人,生生废了一炉药,结果检查的结果让墨羽真人也难得的有点无奈。 “先不说果酒也是酒,这灵果内蕴含的灵力也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你年幼,体质尚弱,不能多饮。” 刚刚被灌了一碗药,还晕晕乎乎的秦惊蝉抱着枕头蔫哒哒应了一声:“喔……” 墨羽真人拿起放在一边的酒瓶子嗅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这味道。”还挺怀念的。“这方子,你从何而来?” 秦惊蝉:“嗯?”她脑子还不好使,有点跟不上墨羽真人的节奏。 墨羽真人也没想着从秦惊蝉口中得到什么答案:“这果酒对你身体有好处,不过不能多饮,一天至多不过一杯,知道了吗?” “喔……” “这几天就先歇着,就果酒就先别喝了。” “喔……” 墨羽沉默片刻,看着摇摇晃晃随时都能倒下去的小不点,最终没忍住,一根手指头轻轻戳在了她的额头上,小不点应声而倒,栽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墨羽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回到温暖的被窝,秦惊蝉很快再次入睡,那酣然的睡姿就像刚刚从来没清醒过。 墨羽替秦惊蝉掖好被角,看着小不点的睡颜,很是出神。 —— “真人。” 守在门口的柳云念见墨羽出来,连忙躬身迎上。 墨羽眼角扫过柳云念,点头示意之后,柳云念才再次站直了身子,颇为担忧了瞧了瞧屋内。 “她无事。” 一直昏睡,除了果酒的酒劲之外,更多的是身体被过多的灵力冲击,陷入了自我保护的状态。其实秦惊蝉体内经脉俱损,按理说是无法存储灵力的,只不过一时间摄入灵力过多,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不过两瓶果酒,对于普通练气修士来说,那灵力都不够塞牙缝的,却能给秦惊蝉造成如此大的负担。 “真人辛苦了。” 虽然云璇峰的峰主不是墨羽,但这些年墨羽开辟出来的无忧谷,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忧谷名义上还是属于云璇峰,云璇峰的弟子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柳云念是云璇峰峰主门下的亲传弟子,原本对于照顾一个小姑娘就觉得无关紧要。她未曾料到这个小姑娘不仅得了尹玉真人的维护,更得了墨羽真人的青睐,就连她,也因为照顾秦惊蝉,被墨羽真人多看了两眼。 其实最初柳云念进入悬云宗,最期望的就是成为墨羽真人的弟子,结果她虽然拿到了最好的成绩,却无缘拜入墨羽真人门下,因为这么多年来,墨羽真人从未收徒。就连悬云宗宗主都十分忧虑,天下这么多天赋过人的少年人,居然就没一个能被墨羽看中的。 即使如此,云璇峰弟子隔三差五能得到墨羽真人只言片语的指点,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习惯了这种模式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柳云念照顾秦惊蝉,最开始也是因为师尊的吩咐还有宗门任务奖励积分可以拿,而且她知道是由墨羽真人负责秦惊蝉的治疗,心想着也许还能多见着墨羽真人几次。 后来就发现,这个小姑娘比她想象中更加省事和贴心,柳云念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够不着灶台,这小姑娘不需要她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修士筑基之后就不需要进食,不过秦惊蝉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 柳云念已经筑基巅峰的修为,陷入瓶颈已经很长时间,这才出门接任务,看能不能遇到自己的机缘,来照顾秦惊蝉,也是想着能在墨羽真人面前刷刷存在感。 秦惊蝉这一下就迷迷糊糊睡了三天才算醒过来,中途要不是柳云念拎她起来吃饭,估计能把自己饿死。 “谢谢云念姐姐。” 柳云念伸手探了探秦惊蝉的额头,又把脉确认她确实无碍之后,这才笑道:“以后可别贪杯了。” 秦惊蝉:嘤。 其实让秦惊蝉这么狼狈的,还是果酒里蕴含的灵力,她太弱了。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全身筋脉俱毁的她是不可能修炼的,她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不过她并不想混吃等死,更不想等到十六岁“寿终正寝”,她觉得以她现在的状况,只有不出意外,像个普通人那样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她也打听过了,悬云宗下有好几座城镇,不少普通人都在那里生活,她觉得她也能在那离生活的很好,等到她身体状况稳定了,就想办法搬过去。 秦沐风已经筑基,以后还会继续突飞猛进,飞到无忧谷还是飞到山下,差别应该不大。而且对于修士来说,一闭关就是十数年在正常不过,也许只是秦沐风一次闭关的时间,她就已经年华老去。 至于生存手段——秦惊蝉翻开手边的一本灵草图鉴——现成的医术,不学白不学。 四只蝉 秦惊蝉看着秦沐风腰侧悬挂的玉色长剑, 很有胆色的伸出爪子想要摸一把,却被秦沐风伸手拦住了。 “虫虫小心!” 即使如此, 秦惊蝉也已经感受到了玉色长剑对她的排斥, 如果不是秦沐风动作快,一手拦住秦惊蝉,一手摁住它, 估计秦惊蝉就能被震伤了。 秦沐风揉了揉秦惊蝉的发顶, 感受着掌心的柔软,笑道:“等哥哥和罗影混熟了, 再叫它给你摸好不好?”罗影剑, 秦沐风这次去藏锋阁选中的灵剑, 已经生出剑灵, 虽然不甚聪明但是颇为高傲, 跟秦沐风还在磨合期。 秦惊蝉撇嘴:“好的吧。” “我听说虫虫会酿酒了?有没有哥哥的份呀?” “呐。”秦惊蝉指了指旁边茂盛的青桐树, “哥哥自己挖。” 她酿好的果酒都在树下埋着,她手边只有一坛,还不能多饮, 其他挖出来的都已经被墨羽真人顺走了。这树下的还是刚埋没多久的, 味道可能还差那么一点。 秦沐风也不客气, 走过去就打算拿罗影剑掘土, 被气急败坏的罗影剑狠狠地敲上了脑袋, 在院子里追了七八圈才勉强消停下来。 “哥哥这次能待多久呀?” 秦沐风挠了挠后脑勺:“师尊让我和师兄一起去曲武秘境历练, 大概还有几日就得出发……”看着秦惊蝉水汪汪的大眼睛, 秦沐风的声音逐渐就小了下去。 他也从未和秦惊蝉分开过太久,这段日子治伤、修炼、闭关,本来能见到的机会都就很少, 这次下山历练, 更是可能一去数年。别说秦惊蝉现在这样晶亮而可爱的眼神,就算以前那双眼无神的样子盯着他,他都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嚷嚷着不去了不去了,好好守着妹妹一辈子——可他知道不可以。 “那哥哥要加油呀!” 秦沐风要出远门,秦惊蝉仿佛也听到了耳畔剧情时间线将要快进的声音。 却没想到,秦惊蝉落落大方的鼓励着秦沐风,秦沐风却成了依依不舍仿佛生死离别的那个,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谢炀一把拎着秦沐风扔上了飞剑。 “小蝉妹妹保重,哥哥们先走一步!” “嗷!虫虫!……” 秦沐风的惨叫声消失在了风中。他的御剑术刚入门,可谢炀的御剑术早就炉火纯青,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了天际。 ——也不知道他是谁的哥哥,就这么乱认亲戚真的好嘛? 秦惊蝉咂了咂舌,笑得一脸无辜地看着旁边的众人——大部队还在此,谢炀和秦沐风这算不算是提前开溜。 曲武秘境二十年开启一次,可接纳筑基期和金丹期的修士进入试炼,多少年来曲武秘境内已经被各宗弟子摸索的差不多,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悬云宗这次共有百名弟子前去,皆是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弟子,随行元婴期真人三位,化神期真人两位,暗中还有炼虚期尊者一位,算得上是大手笔。 毕竟是凌元大陆第一宗,出行也得拿出排场了。 只不过这飞舟就在眼前,谢炀却先一步溜了,正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就听到惨叫的声音由远及近——谢炀又拎着秦沐风回来了,十分从容地将秦沐风扔进了飞舟。 他自己却站在船头,清隽优雅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夜般的黑发在风中凌乱:“诸位怎么还不登船?” 这就是谢炀,《云顶问仙》这本书的男主角。 而秦惊蝉,正是这位男主角,早死的白月光。 ——秦惊蝉默默地在心底掀了十七八张桌子。 谢炀是男主就算了,她没啥发言权,可是她作为“白月光”,意见可大了!撇开早死不说,她现在这个身体才六岁,就算再过十年原身香消玉殒,也才十六岁,是怎么能够成为“白月光”这种举足轻重的角色的? 秦惊蝉偏头想了想,好吧,赋予原身这种身份概念的,似乎是读者的理解,而不是作者原本的设定。在原著中,原身存在的最大意义,大概只是秦沐风和谢炀反目成仇的契机,说白了,最心疼她的还是秦沐风,而不是谢炀。 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大概只是因为在某次幻境中,出现在谢炀眼前的,就是早就不在人世的原身。说喜欢是不足够的,更多的还是遗憾,对原身的遗憾,以及对秦沐风的遗憾。 秦惊蝉抬头,正巧就对上了谢炀扫视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秦惊蝉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对方是男主,她刚不过,抱不抱大腿是一说,千万不能提前反目成仇。 她怂。 柳云念也在队伍中,她卡在筑基巅峰已经很长时间,就连入门晚,修炼时间比她短许久的谢炀都已经筑基巅峰,这让她感受到了紧迫。虽然作为医修,大部分都沉迷医术,在修行上反而没那么尽心。不过柳云念对自己要求高,医术不落于人后,修行也不能拖自己后腿。 “小蝉姑娘。”柳云念也看到了秦惊蝉,多行两步过来打了招呼。 “云念姐姐。”秦惊蝉对柳云念感官挺好的,不仅仅是因为柳云念照顾自己这么久尽心尽力,还因为柳云念的未来可期。这位大姐姐与谢炀患难与共,是谢炀作为男主成长道路上强大的助力和十分可靠的医疗包。 柳云念也是男主谢炀身边难得活得很长久的红颜知己。 柳云念伸手整理了一下秦惊蝉的衣领,还是不觉得不放心,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红色的披风,仔细给秦惊蝉围上了,更神奇的是,披风的大小,分明是按照秦惊蝉的身形裁制的,领口上一圈雪白的绒毛,称得秦惊蝉的小脸更加莹白可爱。 “此处风大,你身体弱,当心受凉。” “多谢云念姐姐。”秦惊蝉拢着披风,蹭了蹭柔软的绒毛,“也祝云念姐姐一路顺风,收获满满!” “借你吉言。” 等人都走了之后,秦惊蝉才发现,自己是被秦沐风带过来的,小哥哥想要跟妹妹显摆自己刚学会的御剑飞行之术,这会儿秦沐风已经拍拍手走掉了,她却需要自己走回无忧谷…… 秦惊蝉:今天仍然是想弑兄的一天呢! 五只蝉 墨羽真人给了秦惊蝉一个小玉牌, 让她可以查阅云璇峰藏书阁一层的所有书籍,二层及其以上的书籍都刻录在玉简上, 秦惊蝉没有灵力, 无法打开玉简,就算墨羽真人给她权限让她去上面的楼层,她也没办法阅读那些玉简。 关于打开玉简的其实不是灵力, 而是神识这个问题, 秦惊蝉也跟墨羽真人提过。秦惊蝉觉得,虽然不能引气入体, 但是她依然可以修炼神识。 墨羽真人很柔和的告诉她, 此法虽然可行, 但是当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她强大的神识时, 她只会得不偿失。 “就一点点也不能修炼吗?”秦惊蝉可怜巴巴地望着墨羽, “我就想着修炼一点点, 可以看看简单的玉简,可以打开储物袋,也就可以炼药了……” 也许是小姑娘的语气太可怜, 那软趴趴的小奶音一点一点的浸入心脾。 “当然可以。” 秦惊蝉有心修炼, 墨羽真人其实真没想到她会有这份心思, 毕竟秦惊蝉的身体状况,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秦惊蝉有心, 他当然不会阻止。 “真的吗?” “藏书阁一层东南角, 有你需要的。” “多谢真人!” 兴致勃勃的秦惊蝉在知道云璇峰藏书阁的东南角到底是多大一片之后, 整个人都囧了。修真人士随着修为的提升,寿命也随之增加,无尽的岁月中除了闷头修炼之外, 抽点时间看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对于秦惊蝉来说, 这么多的书,她得看到猴年马月去,这还只是一个峰头的一座藏书阁的一层的一个角落。 秦惊蝉:我太难了。 —— 秦惊蝉的生活很规律,毕竟她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六岁小女孩,虽然进入这个身体之后,由于各种她还没弄清楚的情况,她似乎还受着原身的影响,免不了有一些小朋友的心思,可是大部分时候她都能自己的意志力控制住,剩下小部分时候,她也就顺着那影响,称职地扮演着一个小姑娘应该有的模样。 晨起就现在房间里先活动身体,然后在无忧谷里慢跑一圈,回来吃过早饭就去灵田里帮忙照顾灵谷和灵药,午饭之后就去云璇峰的藏书阁看书。 无忧谷离云璇峰的距离在修士眼中,已经算是很近了,但是对于秦惊蝉来说,步行过去估计得从天亮走到天黑。 不过秦惊蝉在无忧谷里的人气还算不错,知道她每天都要去藏书阁看书之后,总有热心的哥哥姐姐送她一程,晚上还负责接她回来,原本会让人苦恼的问题,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秦惊蝉长得可爱乖巧,最近身体也养好了,白白嫩嫩粉嘟嘟软萌萌,说话做事谦逊有礼,故作老成的样子总让人忍俊不禁,大家有点什么小东西也都想着她,当然她得到什么好东西也会记着对方。 秦惊蝉也知道每天这么麻烦人家不太好,所以她寻思着能不能给自己找个代步工具,不用灵气也可以驱使那种。 “小蝉想不想去灵兽园看看?” 听到秦惊蝉嘀咕代步工具,沉云咎立刻就想到了鼎鼎大名的灵兽园。其实看秦惊蝉小小的一个,孤零零的独自生活在无忧谷,即使大家都尽力多照顾一分,也无法避免这个小姑娘其实是很孤独的。 如果有一两只温顺的灵兽陪伴—— “灵兽园?”秦惊蝉不解。虽然在无忧谷待了不短的日子了,可是悬云宗太大,峰峰林立,她又受困于自己的互动范围,了解地并不多,毕竟这些哥哥姐姐照顾她,却也还有各自的修行和任务。 “我们一起去看看!”行动力超强的沉云咎立刻调转了方向,“灵兽园所属云权峰下,里面豢养的都是一些精巧可爱温顺的小型灵兽,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呀!” 沉云咎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心想着那些小型灵兽也不贵,想必他的存款足够给秦惊蝉买上一只。 云权峰离得不算远,沉云咎嘴里也没闲着:“其实灵兽园只是灵兽谷的一部分,灵兽谷里生活着众多的异兽,都是先辈们历年来放养进去的,逐渐也有了规模,里面的异兽各自占了地盘,生活也算和谐,寻常弟子可以用积分换取进入灵兽谷契约灵兽的机会。至于灵兽园,主要就是一些温驯的小灵兽,或者一些在灵兽谷里失孤的幼兽。灵兽谷和无忧谷其实离得很近,小蝉你最喜欢去的那片果林就与灵兽谷相邻,如果你运气好,还能看到不少来偷果子的灵兽……” 秦惊蝉:“……”很抱歉她还真没看到过。 “小蝉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兽?” “毛茸茸的!”会嘤嘤嘤撒娇的,“可爱的!软软的!”最好是有小肉垫的! “等下我们一起看看,选一个小蝉喜欢的,送给小蝉当礼物好不好?” 秦惊蝉犹豫了。 她知道沉云咎的手头并不宽裕,沉云咎天赋不错,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晚一步筑基,完美错过了曲武秘境的试炼。这段时间他沉迷于练习御剑飞行之术,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来接送秦惊蝉,也就让秦惊蝉了解到,沉云咎的修炼资源其实十分贫瘠。 作为一个医修,沉云咎的主要修炼不是炼药就是制丹,这中间需要大量的药材练习,而初级丹药卖不出价钱,基本上天天都是入不敷出,他不得不接一些其他的宗门内任务赚取零花钱和积分。 秦惊蝉觉得那些小灵兽必然不便宜,毕竟古往今来,小宠物都挺贵的,如果沉云咎要送她小灵兽,近来必然又得勒紧裤腰带了。不过秦惊蝉也不会拒绝沉云咎的好意,只寻思着自己手里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到时候给沉云咎补上就好了,朋友嘛,有来有往才对。 沉云咎的飞剑速度不快,但是很稳。云枢,云璇,云权,云机四峰围绕之下,就是无忧谷,以及无忧谷外更为广阔的灵兽谷,说起来确实不算远。 飞剑落下之后,秦惊蝉就乖巧地跟在沉云咎的身后,看他跟看守灵兽园的师兄交谈。除了前段时间送秦沐风出门,去了山门处,秦惊蝉来到悬云宗之后,还是第一次离开云璇峰的范围,她很好奇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也知道大家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来灵兽园这边的,大多是青春俏丽的女修,以及想要讨好这些女修的男修,现场充满了青春躁动的气息。娃娃脸的沉云咎,和真小豆丁秦惊蝉的出现,就像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沉云咎的脸红了,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漂亮小姐姐一起注视过,腼腆的孩子完全不受控制的红了脸。 “这是哪一峰的小师弟,长得还真漂亮。” 有那飒爽一点的师姐,已经走到了沉云咎的面前,笑容满面的开始打招呼,眼神从沉云咎满面红霞的脸上飘过,窘得这孩子都快冒烟了。 沉云咎:“……” 在秦惊蝉面前侃侃而谈的他此刻似乎已经丧失了整场的语言功能。 秦惊蝉:生活不易,虫虫叹气。 六只蝉 秦惊蝉叹了口气, 拽着沉云咎的袖子,从他身后探出了半边脑袋, 一脸纯真无暇地望着眼前的大美女:“漂亮姐姐你好, 我们是云璇峰哒!” “哟!”漂亮师姐看到秦惊蝉的小脸蛋,眼睛一亮,“小妹妹也是云璇峰的弟子?” 能到这里来的女修, 大半都很是喜欢这里软萌可爱的小灵兽, 对于秦惊蝉这种可爱程度跟小灵兽有得一拼的幼崽,当然也是满心欢喜。 “我不是呀, 我生病啦, 暂时借住在无忧谷!” 听到这里, 沉云咎心头一紧, 像是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浇灭了他所有的窘迫和羞涩, 像是不乐意让人误会秦惊蝉的身份,立刻开口为她解释:“小蝉的兄长,是云枢峰尹玉真人坐下弟子秦沐风, 现受尹玉真人所托, 暂住无忧谷疗养, 受墨羽真人庇护, 并不是什么不相关的人!” 秦惊蝉无语:小哥哥把她的老底都快掀光了。 漂亮师姐颦眉想了想:“秦沐风的妹妹?” 秦惊蝉在无忧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不管是云枢峰还是云璇峰上都不是多嘴的人, 而且秦惊蝉活动范围有限, 所以外界知道秦惊蝉存在的人并不多。 但是秦沐风就不一样了,十六岁的筑基修士,名头早就传遍了悬云宗的大小峰头。 而且这个天才般的少年修士, 还拜入了尹玉真人的门下, 那就更不一样了。 尹玉真人那是谁呀,剑法双修的大能,刚筑基就仗着一把剑,把筑基期的师兄弟全打趴下了,还没金丹呢,就开始越阶挑战了。要说悬云宗现在这些掌峰的真人们,几乎都被尹玉真人揍过。 就连上面那些尊者,也都被尹玉真人挑战过。 在悬云宗打得没意思之后,他就扛着剑出去惹事了——悬云宗上下庆祝了三天三夜,只要不在家里霍霍就好,谁管他出去怎么揍别人的。 揍赢了那是对方弱,揍不赢他们就炸窝出去帮忙。 没办法,悬云宗上下就是这么护短不讲理。 谢炀是尹玉真人捡回来的,多少年被追着问什么时候收徒的尹玉真人,终于有心思收徒了。可是大家见那谢炀,已经十岁出头还没引气入体,身上气息驳杂而浑浊,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天赋的天资,测灵根也不过是风火双灵根而已。这让以为尹玉真人捡了一个什么宝回来的大家,都觉得十分失望。 毕竟尹玉真人自己就是冰系天灵根,就算灵根属性不符,至少也该找个单灵根的回来呀? 结果谢炀被尹玉真人扔去无忧谷泡了药泉,洗筋伐髓,拓脉萃骨之后,生生测出了风火天灵根的属性。 要知道,双灵根的人,能有一条天灵根就已经是天道垂怜,另外一条灵根必然受到压制,后期发育十分有限。可谢炀这样的属性,只要稍加修炼,必然成果惊人。 眼红! 可是打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玉真人把谢炀扔去入门弟子试炼,然后名正言顺地将谢炀收入了门下。 谢炀已经够让人惊艳和嫉妒了,十二岁引气入体,十五岁筑基,现在不过十八岁,就已经是筑基巅峰,眼看着成就金丹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今年又出现了一个秦沐风! 虽然秦沐风刚刚十五岁就已经练气大圆满,在年少修士当中也是万中无一的天赋卓绝,可是联想到秦沐风出身秦家,自小修炼打磨,至今仍未筑基,比起当年十二岁修炼,十五岁筑基的谢炀,就差远了。 即使如此,秦沐风参加入门弟子试炼,也让几座主峰的大佬们险些在宗门大殿上打起来。 因为秦沐风是风系天灵根,单一天灵根,那是比谢炀更惊人的天赋。虽然他修炼速度较慢,大概是修炼功法的原因,再加上这少年这几年一直在流浪,肯定没有好好修炼,现在来了悬云宗,只要收进门下,选一则适合的功法,修为定然就能一日千里。门下有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徒弟,拿出去也面上有光彩来着。 可是,还是没抢过尹玉真人。 一来,秦沐风是尹玉真人故人之子,又是他救回来的,也是他扔进无忧谷药泉洗筋伐髓的,算是尹玉看中的人,这个时候来抢人,很大程度也是踩着尹玉真人的脸面作死。 二来,打不过。 是真打不过,随着尹玉真人修为越来越高,那战斗力和凶狠程度简直是与日俱增,唯一的区别就是由于功法和灵根的影响,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冰冷和清凝,但是内里依然那么的暴躁。 如果不是必要,谁也不想去撩拨试探尹玉真人的底线。 —— 沉云咎看着秦惊蝉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那胖乎乎的小手,指节上还有可爱的小窝,嫩生生的比他的衣服还要白皙——这种被信任被依靠的感觉让沉云咎心中涨满了感动。 而秦惊蝉拽着沉云咎的衣袖,大半身子还藏在他身后,却仰着一张小脸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漂亮师姐:“漂亮姐姐认识我哥哥吗?” 那纯粹而晶亮的眼神,带着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听到跟自己兄长有关讯息时的欣喜,也有面对着陌生人时的小心翼翼,还有着对她的容貌由衷的欢喜。 漂亮师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一个小不点的眼中看到这么多的神采,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身后的动静打断了。 “让让,都让让,让我进去,你们这么多人堵住门口干什么!” 平时灵兽园这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大家都比较谦逊,也很少有人会这么咋咋乎乎。 其实秦惊蝉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入口还有一点距离,算不上堵在门口,只不过现场人稍微有一点多,远远看去确实正如堵住了门口一般。 来者似乎很心急,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沉云咎是正对着来人方向的,透过众人的缝隙,就看到一位粉衣少女一路狂奔而来,头上的钗鬟都被风吹歪了,手里还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步伐凌乱得似乎随时都能摔倒。 沉云咎护着秦惊蝉往旁边退了退。 漂亮师姐却没有退开,反而拧眉上前一步,拦住了惊慌失措的少女:“合适如此惊惶?” 粉衣少女一个急刹车,险些撞在漂亮师姐身上,慌乱中稳住重心,看清楚拦住她的人是谁之后,眼泪立马夺眶而出:“松灵师姐,豆豆不好了,求您救救它,救救它……” 秦惊蝉此刻才看清楚粉衣少女怀中的生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雀跃兔? 黑色的雀跃兔? 七只蝉 秦惊蝉落在雀跃兔身上的目光实在太明显, 沉云咎想当做没看到也不可能。 那边乱糟糟的,两人也不好凑过去, 默默的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那是雀跃兔, 雀跃兔温顺可亲,长耳长毛短腿特别可爱,一般女修都喜欢, 只不过雀跃兔一般都是白色, 这样的黑色还是第一次见。” 小小的黑色雀跃兔气息奄奄得躺在粉衣少女的怀里,看大小, 也不过是脆弱的幼崽, 漂亮师姐文松灵正在仔细检查雀跃兔的情况, 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这是, 中毒了?” “中毒?”粉衣少女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瞳孔中也尽是抹不开的惊惶, “不可能!这几天我没有离开豆豆半步,它入口的食水都是我亲自经手,并没有半点不妥, 它怎么会中毒!” 文松灵也觉得很奇怪。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这灵兽园值守, 粉衣少女怀里的雀跃兔就是由她经手出园, 所有的饲养细节她也详细告知, 看粉衣少女对雀跃兔的疼爱, 她也很疑惑为什么会中毒。 可雀跃兔现在的样子, 很明显就是中毒了。 文松灵把着雀跃兔, 再次仔细查看着,直到一个小奶音响起在她耳边响起:“是浮云草呀。” 文松灵低头一看,秦惊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她身边, 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小眼神简直了。 “浮云草?” “是的呀,小兔子是浮云草过敏啦!” “过敏?” “呃!”秦惊蝉偏头思考了一下,“就是不服!小兔子对浮云草有所不服呀!” 小不点认真的样子透着娇憨,小奶音一本正经的,让原本还有些恼火的文松灵此刻差点笑出声来。 “不可能!”粉衣少女又咋呼开了,“雀跃兔怎么可能会对浮云草不服,那是雀跃兔最喜欢的食物,从没听说过雀跃兔也会对浮云草不服!” 被质疑的秦惊蝉一点也不介意,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望着文松灵:“新鲜浮云草是不会引起雀跃兔不服没错,可是你肯定喂她晒制过的浮云草了是吧?” 粉衣少女的表情瞬间僵住,不用她回答,也能知道秦惊蝉说对了。 文松灵看秦惊蝉的目光更加兴味,透着一种让沉云咎不安的好奇和觊觎。 “浮云草晒制之后,其中的成分会有细微的变化,这点变化平时不会引起任何不适,同时会让雀跃兔更加欢喜,但是这点特别的变化,会很小几率的引起灵兽的不适……” 秦惊蝉原本底气十足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因为文松灵眼中的亮光越来越盛,连她也感受到了不安。 紧接着,文松灵不顾形象地蹲了下来,抱着雀跃兔与秦惊蝉平时,笑容闪亮而迷人:“可以叫你小蝉吗?” “可,可以的,吧?”秦惊蝉不确定地望了望天。 “所以小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问题沉云咎也想问,身为云璇峰峰主座下亲传弟子,沉云咎都不知道的知识点,一个客居在无忧谷的小姑娘居然信手拈来?如果不是沉云咎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但是联想到秦惊蝉的身份和经历,他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书上看到哒!”秦惊蝉的回答理所当然,一脸的理直气壮。 文松灵和站在秦惊蝉身后的沉云咎交换了一个眼神,手指轻轻拂过雀跃兔柔软的长毛:“小蝉的意思,雀跃兔不是中毒,是对浮云草不服,才变成这样?” 秦惊蝉眨了眨眼:“应该,是的吧?” “那要如何解?”文松灵笑着眨眨眼,眉目间满是明媚的气息,张扬而明丽,“书上有写吗?” 秦惊蝉点头:“如果只是少量,身体自行就可以消散,只用休息不用药,如果量大,则需要天星果加垂露草进行药浴。” “那小蝉看豆豆现在的情况,需要进行药浴吗?” “需要,的吧?”秦惊蝉当然不确定,她只是从书上看到,对具体的症状和药效的了解,也只是书上的描述。可这世界上的文字和描述方式分外让她头疼,理解起来其实挺难的。“如果量少,豆豆应该不会喊不醒,现在豆豆呼吸沉缓,并且呼吸间带有一种草木清香,所以豆豆进食的量应该不能算少。” 看到秦惊蝉脸上的纠结并不似作伪,文松灵也不再为难她,揉了揉秦惊蝉的小脑袋,站起身来盯着粉衣少女:“豆豆就先放我这里,你且安下心来,不要误了修炼,等豆豆好转,我再送还给你。” 粉衣少女抹了一把脸,嘤了一声,这才破涕为笑:“多谢松灵师姐。” “去吧。”文松灵给旁边使了眼色,剩下的人立刻呼朋引伴三三两两一溜烟跑了。 现场瞬间就只剩下了秦惊蝉沉云咎文松灵三人,如果不是那些人远远地支着耳朵明目张胆偷听的样子,秦惊蝉还真以为他们都十分乖巧听话了。 文松灵也知道大家的德行,也不意外他们会好奇,毕竟眼前的小不点给大家的惊喜实在太多,她的清场只不过是安慰,她也担心吓坏了这小不点,那不就少了太多的乐趣。 “还未自我介绍,云权峰,文松灵。” 沉云咎抿了抿唇,拱手道:“云璇峰,沉云咎。” 秦惊蝉也不甘寂寞地举手:“无忧谷,秦惊蝉!” 文松灵失笑,眼前的小不点,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无畏的:“小蝉,想要前缀无忧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秦惊蝉:“欸?” “你看他们这群天天混迹在无忧谷跟灵药打交道的呆子们,从来也只敢称自己是云璇峰的弟子,从不敢自称是无忧谷的弟子……” “文师姐!”沉云咎不乐意了,“难道你云权峰也会称自己是灵兽谷的弟子?” 文松灵眉头一挑,猛然凑近了,目光灿然地盯着沉云咎:“沉师弟是对无忧谷有什么误解,还是对灵兽谷有什么误解?” 沉云咎迅速后退,拉开了与文松灵的距离。 文松灵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这傻憨憨的小子简直太好玩了。 秦惊蝉:“……”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文松灵手指蹭了蹭怀里的雀跃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沉师弟手中可有天星果?” 天星果和垂露草都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灵草,但很少用到,市面上也不常见,寻常弟子身上肯定也不会有,文松灵也是前段时间出门历练,遇到垂露草,随手采了几株。 不过沉云咎是云璇峰弟子,身上乱七八糟的灵药肯定有许多。 “不白要你的,我跟你换。” 沉云咎抿唇:“天星果并不值几个钱,文师姐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已经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文松灵面前,“一会儿可能还要麻烦文师姐。” “既如此,”文松灵也不客气,“还得先麻烦沉师弟帮忙治疗一下豆豆了。” 毕竟沉云咎是医修,制汤药肯定比文松灵更熟练。 沉云咎:“……”虽然他是医修,可他还真没试过治疗灵兽,还是幼崽…… 秦惊蝉待不住了,拽着沉云咎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文松灵:“漂亮姐姐,我,我我,可以让我试试吗?” 难得的练手机会,从灵兽幼崽开始! 文松灵和沉云咎的视线再次交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同一个意思:似乎,可以? 八只蝉 原本是被沉云咎引着去灵兽园见识一下传说中可爱到爆炸的萌宠小兽的, 即使这当中秦惊蝉本人的主观意愿有着很大的推动作用,可她依然对自己突然就变成了每天会在灵兽园坐班的小医士这样的局面有点懵逼。 明明她只是想在沉云咎治疗雀跃兔的时候旁观学习一下, 最多打个下手看能不能积攒一点经验, 她从没想过最后这些事情会变成她的工作。 是的,工作。 其实灵兽园里的幼兽经常会有些大大小小的身体状况,不过也一般不会麻烦医修, 云权峰的弟子自己也能简单应付, 毕竟在了解灵兽这方面云权峰是有最有权威的,灵兽身上的病症, 云璇峰的医修还不一定有云权峰的弟子精通。 但是秦惊蝉不一样, 她其实不属于任何峰, 最多算是云枢峰的家属。但是文松灵看得出来, 秦惊蝉身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文松灵跟秦惊蝉和沉云咎聊过几句就知道了, 这个还没她大腿高的小不点,身体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特别是当秦惊蝉帮助沉云咎处理过灵药之后,用那灵药制出汤药的沉云咎按照以往的习惯自己先检查了一下药性, 然后沉云咎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你到底怎么了?” 那边秦惊蝉还撅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帮忙分捡着灵药, 一边嘀嘀咕咕的复习着刚从书上看来的知识点, 文松灵还曾笑话过她背诵的跟手里处理的都不是一样的, 就不怕弄错了。 可小不点就只傻笑给她看, 然后背诵的声音小了那么一点点, 更加听不清楚了。 沉云咎则是在思考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个问题严重到他并不确定是否要跟文松灵说,甚至不确定他到底应该跟谁说,还是说他应该把这个秘密死死地埋在心里, 就当自己不知道。 其实他并不确定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 文松灵抬手, 纤细的手指戳上了沉云咎的额头:“嘿!傻小子!想啥呢?这么入神?” 文松灵的力道可不小,她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戳沉云咎的时候,一点力道也没省,差点没把他直接戳翻过去。 “文师姐!”沉云咎有点委屈地捂着额头稳住了身形。 这些日子因为天天护送秦惊蝉过来,沉云咎也跟文松灵混熟了,先前的窘迫不见了之后,现在就只剩下了被完全压制的憋屈——他打不过文松灵,人家又不跟他比医术,他完全拿这位漂亮师姐没有半点办法。 “干嘛,难道你还在思考人生啊?” 沉云咎轻咳了一声,决定从根源处转移话题:“文师姐为何此次没去曲武秘境?”文松灵筑基巅峰修为,气息不是很稳,看样子很快就能破境成丹。 提到这个问题,文松灵的面色不是很好,摊手道:“实力不足,没拿到名额呗。” “呃……”沉云咎才不信呢。 文松灵这样的都算是实力不足,那他才不要混了。 文松灵可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问:“沉师弟又是为何没去曲武秘境?”相比较他们这些弟子要靠纯武力争取名额,云璇峰的医修弟子那都是有特别名额的。 沉云咎:“……”扎心了。 难道要他坦白说自己因为闭关冲击筑基,成功出关之后,大家都已经走了,黄花菜都凉了那种。 “我磨好药啦!” 秦惊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诡异的对视,喊完之后秦惊蝉就后悔了:她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结果两人立刻同时转头盯着秦惊蝉,还笑得一模一样的和蔼,异口同声道:“乖呀!” 秦惊蝉:“……”好可怕! —— 墨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秦惊蝉已经在灵兽园混得风生水起。自秦惊蝉身体状况稳定,不需要墨羽天天问脉治疗之后,墨羽又开始了三不五时的闭关修炼或者炼药,只偶尔会过问秦惊蝉的情况,也知道秦惊蝉在无忧谷被照顾得很好。 他不知道的是,秦惊蝉能混得怎么好。 柳云念不在,与墨羽真人汇报情况的就是沉云咎。沉云咎三言两语说完之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明显沉云咎有心思,可墨羽真人根本就不是个会主动关注他人的人,沉云咎的纠结,他也并不感兴趣,正挥手打算让沉云咎退下的时候,沉云咎面色肃然得像是作下了很慎重的决定,上前一步,递上了已经在他这里藏了好久的药瓶。 “何物?” “劳烦真人查看。” 墨羽真人也不会怀疑沉云咎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接过小药瓶一看,瓶中只有少许淡绿色的液体,盈盈的灵药清香慢慢飘逸出来:“天星果,垂露草。” 都不是什么特别的灵草,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在萃取上有很大的进步,比之一般医修萃取程度要高上不少,要说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 墨羽真人将药瓶抛回给沉云咎:“颇有进步。”虽然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但墨羽记忆力好,这些在他面前刷过存在感的弟子都在什么水准,他心中十分清楚。 这药液的萃取程度,比沉云咎之前可要进步太多。 听到墨羽真人如此评价,沉云咎的心情更为复杂了,耳尖飞上了一抹红霞,脸色却渐渐惨白了起来。 “这并不是弟子的功劳。” “哦?” “弟子愚钝,近来并没有什么进步。”沉云咎顿了一下,“这瓶药,在弟子萃取之前,先经由过小蝉的处理。” 墨羽真人不语。 “此事并无其他人知道,虽然小蝉仍然每天帮忙处理灵药,不过经由她处理过的灵药,都被弟子暗中替换下来,所以对外使用的药液丹药,并无任何不妥。” 其实就算将秦惊蝉处理过的药材拿出去也没什么,最大会让大家误以为他的炼药手段高,而且这一点细微的差距,除了他自己,大概也没人会注意。 但是沉云咎不敢赌这个可能性,他宁愿是他想太多,也不想有万一的可能让秦惊蝉陷入危险。 说着,沉云咎交出了一个储物袋,袋中则是这一段时日以来,经由秦惊蝉处理过的药材。 墨羽真人查看之后,表情和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这让沉云咎心中更加没底。 再次尴尬的沉默之后,墨羽真人将储物袋也还给了沉云咎,挥手让他退下。 “弟子告退。” 墨羽真人没表态,甚至还把所有有问题的药材都还给了他,这到底是啥意思? 沉云咎陷入了极大的疑惑当中。 九只蝉 秦惊蝉再次见到墨羽真人的时候, 还以为墨羽是按照惯例来给她问脉诊治的,十分乖巧配合地爬上凳子做好, 送上了自己细白的手腕, 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墨羽真人。 也许秦惊蝉自己未曾注意过,她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 总是透着一种清澈见底的懵懂无知, 不笑的时候,更是有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委屈。 她总是笑着的, 眉眼弯弯, 笑得特别灿烂, 像是从没有过烦恼忧愁——也对, 不过丁点大的孩子, 能有什么烦恼, 什么忧愁。 “真人?”秦惊蝉疑惑地望着墨羽真人,他站在她面前好一会儿了,却一言不发, 也没看她的手腕半点, 而是睁着眼走神了? 墨羽真人点头坐下,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开始认真为秦惊蝉探脉。 今天的墨羽真人, 似乎比之前更要认真谨慎, 按道理, 秦惊蝉应该无法察觉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那一丝凝重。 “近来看书可有收获?” 近来秦惊蝉因着灵兽谷的事, 调整了自己的作息, 早起仍然去灵田帮忙,只不过离开要早一些,然后带着午饭去藏书阁看书,下午再去灵兽园帮忙。 就连沉云咎,都因为自己居然在常识上的不足,多了不少时间都留在藏书阁,一来是陪着秦惊蝉,二来是更加认真的学习。 其实最开始,墨羽真人还以为秦惊蝉会拿着问题来问他,可是等了这么久没等到不说,反而从沉云咎那里得知了另外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虽然在沉云咎面前不显,可他依然是震惊的。 尹玉真人与秦家有旧,而他与尹玉交好,当然知道的就更多一些。 原以为秦沐风的身份已经够麻烦,却没想到秦惊蝉这里会隐藏着更为惊人的秘密。 “我有按照书上说的慢慢蕴养神识呀!” “你能看懂?” “应该是……懂的吧?” 墨羽真人难得有了一种无语无奈的情绪,说实话,他还真没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 拿着心法秘笈自行修炼,并不是什么奇特的事,但是世人为何总想要寻访名师,就是为了在修炼一途上有人指点。自行摸索容易走弯路,更容易出岔子走火入魔,要不然散修为何会艰难。 秦惊蝉不懂这些,说起来算得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她也心里有数,按照书上修炼的时候,没感觉到不适,当然也没感觉到任何的进展。她想到之前被她毁掉的那块养神木,认为大概是跟原身神识有损有关,就换了一本心法,按照书上所说,先从蕴养神识做起。 因为她之前持续了不短时间的隐隐头疼慢慢有了好转,就说明这种方式有很大的用处。 秦惊蝉敲了敲脑袋:“现在我的脑袋都没那么疼了。” 墨羽真人抬手弹了弹秦惊蝉的手指:“别动。”说着,他的手指就戳上了秦惊蝉的眉心。 秦惊蝉:“……”如果她没理解错,墨羽真人这是在探查她的识海? 明明不是第一次,在她重伤那段时间,墨羽真人也这么做过,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秦惊蝉面对那如水如雾的神识威压,条件反射地就挣扎了一下。 墨羽真人失笑,神识化作大掌,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摁在了秦惊蝉的神识上:“别怕。” 秦惊蝉:“……”并不是怕,而是不能。 知道墨羽真人不会伤害自己,那一瞬间的挣扎不过是本能反应,她立刻就温顺了下来,却被想到自己会被墨羽真人一巴掌摁了回来。墨羽真人没有恶意,但是那种被顺毛撸了一把的感觉,很微妙。 探查很快结束,墨羽真人淡然的眸中的光华一闪而逝:“你,想修炼吗?” “诶?”秦惊蝉不解地望着墨羽真人。虽然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反正秦惊蝉知道,墨羽真人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难道说,墨羽真人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秦惊蝉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原剧情中,原身的死亡,谢炀和秦沐风的反目成仇,秦沐风成为反派预备役的转变,就是跟原身可以治愈的契机有关。 似乎正是因为师兄弟两人联手历练某个秘境,寻找到了能够治愈原身的方法中,缺失的最后一味药。却在关键时刻,谢炀为了救助另外的谁,耽误了回宗的时间——原身没有撑到两人回来,香消玉殒——秦沐风自我谴责的同时,认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谢炀的失误,无法原谅谢炀,也无法原谅自己。 秦沐风原地黑化。 当然如果能修炼的话,这样的机会秦惊蝉不想放弃。其实她自己就有打算,除了打好知识基础之外,能找到治疗自己的方法最好。而她这知道,这个治疗方法迟早会被找到,她只需要到时候撑到秦沐风带回那最后一味药,就能改变现在的窘况。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会被剧情所束缚,就算她现在身体状况除了不能修炼,其实还算十分健康,就怕到时候发生点什么,来扭正跑偏的剧情:比如给她挖个坑加重她的伤势,或者给男主挖个坑让他们找不到最后一味药,再或者直接弄死她? 想到这种可能,秦惊蝉哆嗦了一下,引起了墨羽真人的注意。看着乖巧坐在凳子上的秦惊蝉,脚丫子还无意识地一晃一晃,显示着小不点不是很平静的心情。 “想不想学医?” 听到墨羽真人这个问题的时候,秦惊蝉脑子里最先闪过的是“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紧接着摇头把这诡异的念头摇出脑海,才用她的小奶音脆生生地回答:“想!” 其实从秦惊蝉最近的表现,墨羽真人也能看出,这个小不点对医术有很大的兴趣,并且还有着惊人的天赋。 明明是去藏书阁看一些跟修炼神识有关的书籍,却不知道她还顺便看了那么多跟草药灵植相关的书籍,不仅都记住了,还理解透彻运用熟练的样子。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孩子完全是自己琢磨的。 “想不想跟我学医?” “欸??” 十只蝉 墨羽真人要收徒, 是轰动整个悬云宗上下的事,甚至在凌元大陆上, 估计也能震上几震。 而这个有幸被墨羽真人收为徒弟的人, 居然是一个年幼的小小少女,甚至还是一个经脉俱损,没有任何修炼天赋的普通小孩子, 这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些年来想要拜入墨羽真人门下的修士数不胜数, 而墨羽真人在医修当中的名望也是与日俱增,可惜的是墨羽真人半点波动也没有, 完全没有收徒的打算, 就连悬云宗内部仿佛也默认了墨羽真人的选择, 不指望他能给悬云宗带几个徒弟出来, 能偶尔指点一下宗内弟子也就足够了。 可是今天, 墨羽真人居然要收徒了? 悬云宗云衡峰宗主大殿内, 秦惊蝉跟在墨羽真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原本很小的一只, 缩在墨羽的身边, 在宽袍广袖的遮挡下, 想要发现这么小一只并不容易, 可是秦惊蝉小瞧了自己引人注目的程度。 更何况今天大家聚在这里, 本就是为了见识一下, 能让墨羽真人开口收为徒弟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子。 墨羽这个人吧,看上去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样子,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这个人比那看上去冷冰冰的尹玉真人, 还有正位上那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轻虚真人还难亲近。 别以为他们没看见,刚刚墨羽是亲自牵着那小不点走进来的,足以说明墨羽对她的重视——就算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那又怎么样,墨羽的另眼相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另眼相看,对这小不点是福还是祸。 “不知会惊动各种师兄,是我的不是了。” 墨羽其实也料到了这件事会闹得比较大,只是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让宗主轻虚真人作为见证,虽然他没收过徒弟,可既然他决定了要收徒弟,肯定就想着要给这徒弟最好的一切,结果到最后这大殿上会来这么多看热闹的“见证”。 “确实是你的不是了,墨羽你藏着掖着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憋什么大招呢?来来来,跟哥哥们说说,这小不点究竟有和特殊,能让墨羽你打破自己的规矩?” “规矩?”墨羽不是很明白,“我如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什么规矩了他居然还不知道。 “没规矩?没规矩为何这许多年你连半个徒弟也不收,就连尹玉都收了俩徒弟了,你才这般艰难的选中一个徒弟,只不过……” 只不过这个徒弟,不管是跟谢炀还是跟秦沐风相比,都相差太远了。 即使这个小姑娘还是秦沐风的妹妹,可她没有修炼的天赋,就注定她在这条路上无法有太多的造诣。就算墨羽收她为徒,她又能学多少。 就连轻虚真人都没说什么,他们也没什么立场阻止,就当是来看个热闹。 墨羽淡笑:“她很好。” 虽然现在不能修炼,可墨羽有信心在将来能破解那上古丹方残页,找到足够的灵药,炼出那一颗聚灵渡生丹。 他也是如此对轻虚真人说的,身为一门宗主,轻虚真人虽然不赞同墨羽收一个不能修炼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普通人,可也知道墨羽难得有这样的心思,将来能治好秦惊蝉最好,即使治不好,那也不过是十数年,对于修士来说,眨眼一瞬间。 没了,就再找一个合心意的就好了。 这还没开始呢,轻虚真人就已经做好了秦惊蝉会早夭的心理准备。秦惊蝉不懂,墨羽真人当然懂,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自从找到那上古丹方残页之后,他就有十足的信心能够治好秦惊蝉。 大殿哄闹了一阵之后,终究将主场交予了墨羽和秦惊蝉。 还没人大腿高的秦惊蝉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能摔倒的蠢萌感,但她每一步其实都走得十分稳妥,端在手里的茶水荡开层层的波澜,慢吞吞但十分坚定地拜在了墨羽真人面前。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围观众人看着墨羽真人膝下的秦惊蝉,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一团更小更矮了。 墨羽真人弯腰,从秦惊蝉手里接过了茶碗,笑着轻抿了一口:“起吧。”然后手指轻弹,一个精巧可爱的储物戒指就出现在了秦惊蝉的掌心:“这是为师赠与你的。” 看着那储物戒指,秦惊蝉还没什么表情,其他人却是更多的惊讶。都知道秦惊蝉不能修炼,她要怎么打开储物戒指? 然后就听到墨羽真人说:“各位师兄不要见外,不拘何种见面礼均可。”他不嫌弃。 众人:“……”这是敞开了要见面礼的意思? 想想也是,这些年大家都前前后后收了不少徒弟,就连尹玉真人这都收了俩,作为前辈多少都会送上见面礼,墨羽这些年也搭进去不少东西了。 今天终于轮到他,这见面礼当然不会少。 于是这一圈下来,秦惊蝉手里的储物袋和各种各样的瓶子还有玉盒都快抱不住了。 “师尊……”秦惊蝉不知道此刻是该哭还是该笑。收到这么多礼物她确实是该笑的,可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无法运用灵力打开储物袋也是事实。 “过来。”墨羽招了招手。 秦惊蝉摇摇晃晃地走到墨羽面前,可怜巴巴地将“见面礼”们堆到了墨羽脚边。 “莫慌。”墨羽的大手轻轻揉了揉秦惊蝉柔软的发顶,小脑袋暖暖的,软软的,还不解地偏了偏,“你现在只是无法存储灵力,并不是无法感知灵力,只要不是绝灵之地,只要你能感知到灵力,都会化为己用。” 秦惊蝉:“啊?”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疑惑。 墨羽真人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但是连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墨羽真人这是让她感知周围的灵气化为己用,等于就是左手进右手出?秦惊蝉若有所思。 大殿也很安静。 众人暗暗交换了眼神,最终目光落在了秦惊蝉身上。 他们很好奇秦惊蝉会怎么做。 修炼不只是感知灵力,存储灵力,更多的却是提纯灵力,熟练的化为己用。外界灵力即使能感知到,也是驳杂混乱,根本不易控制。 却不料,那个小不点偏头望着墨羽,一脸的纯真无辜,细白的手指上带着一点滢滢的绿色光芒,若隐若现。 “师尊,是这个意思吗?” 十一只蝉 墨羽真人也没想到, 在秦惊蝉这里,他是惊喜不断。 不管是从这小不点面对伤痛时的坚定, 还是对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对药材萃取的加成, 以及惊人的学习能力,还有现在这修炼上的悟性,更加坚定了墨羽真人要治好秦惊蝉的决心。 “是。”墨羽拍了拍秦惊蝉的头顶, 笑得更加柔和, “做得很好。” 在场的都是大佬,当然能察觉到这微弱灵气中的细微差别。 秦惊蝉身周的灵力波动就知道, 她是真的感知到了灵气的存在, 并且轻而易举, 举重若轻。而她之间的那一点灵力, 虽然微薄到不值一提, 但是不管是凝聚的速度还是纯度, 都足以让人侧目。 那一点灵气,是纯粹的木系灵力,并不比一般木灵根修士的灵气纯度差多少。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场众人合理怀疑这在之前墨羽真人就已经指点过秦惊蝉, 可也只有墨羽真人知道, 这完全是秦惊蝉自己领悟到的, 他不过是给她提了一句而已。 “用神识感应储物袋上的禁制, 然后用灵力打开它。” 如果说神识是“眼睛”, 那么灵力就是“钥匙”, 拥有强大的想象力, 秦惊蝉瞬间掌握了诀窍,用自己不是很稳定的神识牵引着那不是很稳定的灵力,顺其自然地打开了墨羽真人递到她手里的储物袋。 秦惊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她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做到这一步, 立刻献宝似的将取出的一棵灵草递到了墨羽真人面前:“师尊!” “嗯。”墨羽点了点秦惊蝉手掌里的墨色灵草,“知道这是什么?” 秦惊蝉点头:“五百年生白鬼香。” “说说看。” “白鬼香是蕴养神识的良药,以三百年以上的年份为佳。生长在阴暗潮湿之地,叶片向北而生,表面墨色,而背面会有白色的雾状暗纹。这株白鬼香共有五枚叶片背面有白色雾状暗纹,说明它正好是五百年份……” 大殿上很安静,静得只剩下秦惊蝉嫩生生的小奶音不慌不忙地回响着。 众人:原本是想来看个热闹,却没想到这个热闹看得人浑身冒酸气,感觉墨羽不仅收了个好徒弟,还特意在他们面前显摆来着! 却已经忘了,是他们主动送上门来。 “很好。”墨羽十分欣慰,冲秦惊蝉点头示意。 这份礼物送的十分贴心,秦惊蝉立刻再次对着尹玉真人施礼:“多谢真人。”这份礼物是尹玉真人送的,储物袋里还有好些品质极佳的灵药,对蕴养神识都有着极好的作用。 尹玉真人是把秦惊蝉的伤势放在心上的,虽然秦惊蝉觉得自己的神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这么补下去,她都担心会补过头。 —— 秦惊蝉在宗门大殿上的表现,完全打破了之前大家对她的认知,瞬间从一个经脉俱毁的可怜小女孩,变成了惊才绝艳天赋惊人的小天才。 越了解她的情况,就越清楚明白到底有多可惜。如果之前大家是觉得她可怜,现在就更多的是觉得她可惜了。 如果她灵根没毁…… 秦惊蝉看着自己指尖的莹绿色灵气光芒,陷入了沉思。 按理说,她现在这种感知灵气的方式,聚集在她身边的应该是各种各样驳杂的灵气,然后需要她用神识和自身的感知力,进行区分再利用。 可事实上,这些小可爱们在靠近她的时候,仿佛都已经自动排好了队,以这些木系灵力最为活跃和亲切。她还能感觉到,其他的那些灵气们就在周围,若即若离。 “师尊,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有灵根的话,应该也是木系灵根?”就算不是单灵根,至少也是以木灵根的纯度最高,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木系灵力亲和度。 正式拜入墨羽真人门下之后,秦惊蝉的生活节奏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减少了去灵兽园的次数,毕竟沉云咎的修炼重点不是灵兽园,而秦惊蝉现在也要跟在墨羽真人身边学习。 墨羽真人觉得虽然秦惊蝉显露出了惊人的自学天赋,可他他没打算直接放养。他也是第一次当师父,怎么照顾徒弟这回事,他也需要学习和适应。 一个有心教,一个有心学,师徒二人相处十分愉快。 只不过此刻对于秦惊蝉的这个问题,墨羽却不是很确定。 刚送到他面前时的秦惊蝉,伤重得只剩下一口气,确实是全身经脉全碎没错,可他探查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对劲,因此还问过尹玉。 墨羽和尹玉的私交甚笃,两个没什么朋友的人,居然凑到一起成为了朋友,也是很奇特了。但是在这之前,墨羽从未问过尹玉和秦家的关系,他知道的,也不过是数年前在凌元大陆上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些事,以讹传讹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虽然尹玉没说,但是墨羽也能猜到,秦惊蝉绝对不会是单纯的木灵根。只不过现在,让人认为她拥有木灵根的天赋和潜力也没错,至少不用担心怎么跟人解释经由她手处理过的药材会拥有神奇的效果了。 “书都看完了?” 收下秦惊蝉之后,墨羽也不再让她没有头绪的在藏书阁中胡乱找书看,而是给秦惊蝉制定了循序渐进的书单。 “看完啦!” “可有疑问?” “唔……”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无知,连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墨羽也不追问,只给了秦惊蝉新的书单,仔细一看,已经从药理基础,升级到简单的丹方了。 “师尊是要教我炼药了吗?” “先不急。”墨羽点了点最上面的书名,“萃取可熟练了?” 秦惊蝉赧然地摸了摸鼻子,这又不是游戏,没有经验条和熟练度让她揣摩,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熟练了。 这个世界的炼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想要更大程度的发挥药材的效果,从培育到采摘,焙制,萃取,炼制,到最后成药,都有着严格的过程。 并不是秦惊蝉最开始以为的那种挥挥手就能在从药鼎里得到各式各样的药丸,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苦,也许一个最简单的丹方就要持续炼制几个时辰,越高级的丹方炼制需要的时间更长,几天,几月,甚至数年。 如果秦惊蝉不能修炼,就永远无法接触更高级的丹方。 “无需着急。” 秦惊蝉的努力,墨羽也看在眼里,可他破解那个上古丹方残页需要的时间更长,在这个时间里,足够让秦惊蝉夯实基础。 “好。” “沉云咎出门历练,近来恐无法送你进出。” 沉云咎要出门的事,秦惊蝉也知道了,以前她是麻烦无忧谷的哥哥姐姐们轮流送,后来跟沉云咎混熟了,基本上就再也没麻烦过别人。 而她现在有师父了,是不是不好再麻烦别人? 于是秦惊蝉小心翼翼地扯着墨羽真人淡青色的衣袖,笑眯眯地说:“师尊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墨羽好笑地看着挂在自己袖子上的小不点:方法,他当然有。 十二只蝉 悬云宗代步的工具很多, 宗内并不禁止弟子御剑飞行,毕竟峰与峰之间的距离有那么远, 只不过峰头上都有禁制, 一般飞到山脚下都必须下来,步行上山。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小型飞行法器, 以及经过驯化的飞行灵宠。 秦惊蝉虽然能感知空气中的灵气, 甚至能短暂的化为使用,可她依然也是不可能御剑飞行或者使用飞行法器的。 所以她只有可能借助驯化后的飞行灵宠。 最开始她去灵兽园也是这个目的, 只是中途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耽误之后, 再加上沉云咎如影随形, 她都快忘记了。 与墨羽真人提出这个求助之后, 秦惊蝉原本以为按照墨羽的风姿和品位, 大概会给她配一只最常见的仙鹤之内的, 毕竟这是悬云宗内最常见的飞行灵宠,飞行速度不错,还温驯可靠。 结果墨羽真人的审美完全超出了秦惊蝉的想象。 秦惊蝉:这……是火烈鸟吧? 虽然上辈子没机会亲眼见过火烈鸟, 但不管是电视还是网络图片, 她还是见过很多次的。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自己会用火烈鸟当做代步坐骑, 这家伙是濒危物种的吧? “师, 师尊?”秦惊蝉十分惶恐地望着墨羽真人, 不会真要让她骑这个吧? “不认识?”难得遇到秦惊蝉不知道的, 墨羽真人挑眉望着她。 听墨羽真人这语气,她应该认识?混迹灵兽园的时候,为了增加自己的基础知道, 她确实看了不少基础图鉴, 当时她能一眼认出雀跃兔,却没有一眼认出眼前这家伙,大概是因为现场冲击太大了? 秦惊蝉顺了一口气,盯着眼前体型庞大的“火烈鸟”,眼球震颤了几下,道:“异火红鹳……”想到红鹳的属性,秦惊蝉突然就明白了墨羽真男人送她红鹳的理由,心情顿时十分复杂:“师尊……” 异火红鹳从表面上看确实跟她原本世界的火烈鸟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本质上跟火烈鸟那脆弱敏感又胆小的种族是完全不一样的。异火红鹳除了天生自带异火,擅长飞行之外,战斗力也十分可观。 墨羽真人会把异火红鹳送给秦惊蝉,除了它的飞行能力可以接送秦惊蝉,还有可以帮忙炼药的异火,甚至还拥有可以保护秦惊蝉的战斗力,一举多得十分合算。 肯定了墨羽真人的想法之后,秦惊蝉看着异火红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看这通体朱红的美丽色彩,看这强劲有力的翅膀,看这完美的s型脖子,看这厚实而可靠的黑色长喙,看这——诶,这眼神也太拽了吧? 秦惊蝉这才看清楚,如此高冷而美丽,拥有着华丽色彩和身姿的异火红鹳,居然有一双凶狠的二白眼,眼尾上挑的眼睛里几乎只剩下了眼白,一点小小的黑色眼珠子跟死鱼一样死死地盯着还没它腿高的秦惊蝉。 异火红鹳很高大,本来就腿长脖子长,这会儿弯着脖子低垂着脑袋凑到秦惊蝉面前,才让她看清楚了它的眼睛,抛开那凶狠的眼型,那细小的几乎快要看不见的黑色眼珠子其实十分透彻澄明。 也就是看上去凶而已,大概是凶久了,它也误以为自己很凶了? “你好呀!”秦惊蝉蠢蠢欲动的伸出爪子,试探性的在异火红鹳的黑色长喙上摸了一下。手感比想象中要粗粝,凉凉的,很舒服。 异火红鹳的小眼珠子轻微地震颤了两下:这个小小的幼崽,不怕它? 要知道,它这幅样子,可是吓跑过不少幼崽了。它在悬云宗混了这么长时间,见过它的人都是一脸嫌弃,像这小不点满脸好奇,还十分大胆直接伸手摸它,这样神奇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不由得蹭了蹭小不点的掌心,软软的,暖暖的,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之后,异火红鹳昂起了头,一脸高傲地等着秦惊蝉。 它以为它是高傲的,可是配上它那天生的眼神,只增添了更多的凶狠,更吓人了。 秦惊蝉瞬间笑出了鹅叫:“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呀,我是秦惊蝉,你可以叫我小蝉呀,也可以叫我虫虫,我哥哥就一直叫我虫虫哒!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虫子。以后我就麻烦你照顾啦!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喜欢吃鱼吗?我记得树上说红鹳都喜欢吃鱼哒,不过大家的口味可能有差异……” 听着小不点的小奶音吧嗒吧嗒的念叨,异火红鹳生无可恋地瞪着墨羽真人:你可没说过这幼崽会这么吵…… 墨羽:我也没见过便宜徒弟这么能说的样子…… 平时听秦惊蝉念叨,大部分是听她背诵,有时候她学习的时候也会嘀嘀咕咕,也都是跟书上有关的内容,是真没想到这小家伙在他面前表现得乖巧听话又安静,其实是这么能念叨。 墨羽真人揉了揉额角,那温柔到不近人情的面容多了几分烟火气:“今后就让它跟着你,好好照顾它。” 秦惊蝉欣然应允:“好的呀!” 异火红鹳:等等,到底谁照顾谁? —— 秦惊蝉很不负责任的给异火红鹳取了一个名字,叫“小火”。 异火红鹳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高大威猛的身材,似乎跟“小火”这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个满大街泛滥的名字,能配得上它这么威武雄壮的气质? 异火红鹳:欺负它不会说话是吧? 身为灵智颇高的灵兽,异火红鹳该有的高傲一点也不少,可是面对秦惊蝉这个软萌可爱的小无赖时,它一点也没办法,难道是因为她笑起来太甜了? 异火红鹳,现在的小火晃了晃脑袋,修长的脖子弯曲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那看上去就很结实的黑色长喙“笃”的一声,就敲上了秦惊蝉的后脑勺。 秦惊蝉捂着脑袋心想,也不是很疼,于是笑得更加灿烂:“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吗?” 新上任的小火: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这个名字了? “小火小火,你知道去灵兽园的路吗?我带你去见见小伙伴们呀!”秦惊蝉说的小伙伴们,除了灵兽园值守的师兄师姐们之外,更多的是那些长期逗留在灵兽园的幼崽们。 小火:其实它并不想见那些幼崽,那些幼崽也不怎么想见它。 十三只蝉 墨羽不仅把小火送给了秦惊蝉, 还在小火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刻了禁制阵法的阵盘,以小火本身控制灵力的能力, 也能触发的阵法, 主要作用还是在小火飞行的时候,给秦惊蝉撑起一个防护罩,免得她被风吹翻了。 秦惊蝉自己也能控制周围的灵力对这个阵法进行触发, 但是却没有稳定和足够的灵力进行维持, 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小火的头上。 当小火带着秦惊蝉一路风驰电掣从无忧谷飞到了灵兽园,跟小火比起来, 之前沉云咎的速度只能算是慢吞吞, 唯一稳妥这个优点, 也比不上小火宽厚的脊背, 秦惊蝉趴在上面还有打滚的余地。 其实秦惊蝉一直觉得踩在剑身上, 比当年踩滑板要惊心动魄多了。即使沉云咎亲自护着秦惊蝉, 那种随时都能被罡风掀翻过去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秦惊蝉搂着小火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最喜欢小火了。” 小火:这喜欢来得也太容易了……啊,脖子要断了…… 小火一个漂亮的回旋, 稳稳地停在了灵兽园门口的空地上。由于经常有各种飞行灵兽进进出出, 原本小火的出现不应该引起过多的注意, 但是它落地的那一刻, 瞬间吸引了一大波目光。 那完美的朱红色, 那健硕的身躯, 还有那凶狠的二白眼。 众人:嘶! 文松灵师姐跟着沉云咎一起出门历练去了, 守在灵兽园的是云权峰另外的师兄,不同于其他人首先看到的是朱红色的小火,师兄一眼就先看到了秦惊蝉。 “秦师妹!你可来了!”柳松渠一溜烟冲过来, 却被突然伸出来的朱红色翅膀拦住了去路, 这才发现秦惊蝉身边的小火,“嘶!” 秦惊蝉挂在小火的翅膀上,笑眯眯地望着柳松渠:“柳师兄是有什么事吗?”居然如此惊慌。 柳松渠瞥了一眼小火,这只异火红鹳也是无忧谷的一个传奇了,不管多少次,见到它那张脸,那双眼睛,就总有一种下一刻它就能一翅膀扇过来的错觉。 而此刻,它扇起了翅膀,是在保护秦惊蝉。 这样的温柔,跟它那凶狠的样子,完全不搭嘛。 柳松渠忍俊不禁,瞬间又想起自己跑过来的原因,这才站在小火认为的安全距离冲秦惊蝉拱了拱手:“还以为秦师妹今天不会过来,园子里的几个捣蛋鬼正在闹腾,此刻你来了,我也放心许多。” 再听话的小崽子,也总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在灵兽园的师兄弟们也早就习惯了被这些捣蛋鬼整得焦头烂额,如文松灵那样的还能以外貌和实力对它们进行压制,遇上几个弱一点的,或者没长在小崽子审美上的师兄弟,能天天被捉弄得哭笑不得。 自从秦惊蝉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不论多调皮的崽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秦惊蝉面前老实得全变成了乖巧的毛团子,甚至未了让秦惊蝉更多的注意,天天撒泼打滚装疯卖傻蹭破点皮都能假装受伤严重命不久矣——那演技简直比山下的戏班子都精彩。 最近秦惊蝉拜入墨羽真人门下之后,过来灵兽园的时间直线下降,原本就很不满不能时刻见到秦惊蝉的小崽们更加不乐意,情绪反弹的结果就是捣乱的程度直线上升。 更可怕的是,秦惊蝉在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听话,一个比一个委屈,只要秦惊蝉一走,能把他们的头发都薅下来。 这个情况秦惊蝉是知道的,也知道小崽子们是在她面前装可怜,可她也知道,这是它们喜欢她的表现,所以即使面对的是那种稍微晚一点就已经痊愈了的伤口,她也很认真的帮它们上药包扎处理。 秦惊蝉对它们毫无心机的好,当然也就得到它们加倍的回报,感情当然也就越来越好。 “知道了知道了,”秦惊蝉忍俊不禁,“我会好好劝它们的。”全它们乖一点,别老欺负师兄们了,看柳师兄勉强收拾过还这么狼狈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她没有文师姐的日子不好过。 能在灵兽园值守的师兄师姐,都是真心喜欢这些小崽子们,不然也不会给它们爬到头上作威作福的机会,那些小崽子奶凶奶凶的,其实根本没啥威力。 秦惊蝉跟柳松渠说着话,刚走进灵兽园,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这道黑影会一如既往地扑进秦惊蝉怀里,大部分时候还能把秦惊蝉扑倒在地,然后周围埋伏已久的小崽子们就会一哄而上,跟秦惊蝉闹成一团。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那道黑影还在半空中,就被某只朱红色的翅膀扇飞了出去。 柳松渠:这动静有点眼熟? 黑影:在这一刻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蠢蠢欲动的黑影们:就这样了?咱们还出去吗? 毋庸置疑,出手的是小火,就像刚刚拦住了柳松渠一样,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利落地拍飞了黑影,十分称职地将秦惊蝉护在了翅膀下面——小火睨了一眼秦惊蝉,那眼神凶得有棱有角——看它将这个小幼崽照顾得有多好! “谢谢小火呀!”秦惊蝉拍了拍小火的翅膀,“辛苦你啦!不用担心我,这里的都是好孩子!” 小火高傲的甩了甩脑袋,收起翅膀之前,还威风凛凛地挥了挥,意思很明确:这个崽崽是它罩着的。 而这边,被小火扇飞出去的黑影也气势汹汹地爬了回来。 黑影是真的黑,全身上下黑不溜秋,就连眼珠子都黑得跟皮毛一个颜色,眼珠子圆溜溜的,看不到半点眼白,大概也只有呲牙的时候,能看到那雪白的尖牙,和粉红色的小舌头。 “喵嗷!!” 这是一只不过巴掌大的黑猫,漆黑的皮毛油光水滑,流线型的身躯十分优美,矫健的四肢也蕴含着力量,尖利的爪子狠狠地抠进了地面,气势凶狠又霸气,只不过—— “喵嗷!!” 那奶声奶气的叫声,只让人忍俊不禁。 十四只蝉 这是秦惊蝉最想拥有的猫类小灵兽, 也是这灵兽园中作天作地的霸主,更是在秦惊蝉面前争宠争得罪厉害的一只, 当然也是最受宠的那一只。 “是小黑呀!” 小黑:你叫谁小黑呢? 小火:这取名的水准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杰作。 小黑的爪子轻飘飘地挠过地面, 留下了很明显的几道裂痕,可以想象,这样的爪子挠在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惨状。可惜秦惊蝉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小黑不会伤害她, 而小火不在意因为它知道小黑打不过它。 别看小火其貌不扬的样子, 它现在也是等同于金丹期的修为。而小黑,再凶也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 收拾它简直轻而易举。也是灵兽园的师兄师姐们对它太好任由它欺负, 让它产生了一种“劳资天下第一”的错觉, 而现在被小火拍飞之后, 它也只认为是小火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偷袭了它, 绝对不是真本事。 至于小火, 那肯定是来一只拍飞一只,绝对不会手软。 于是秦惊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小黑再次扑了过来——这次是直接扑向了小火, 那尖牙利爪都带着光, 划破空气的时候, 能听到风声在呼啸——然后再次被拍飞。 栽进泥土里的小黑眼神放空, 浑身狼狈地望着天, 像是在怀疑猫生。 秦惊蝉本来想过去安慰它两句, 却被另外一群蜂拥而至的小萌宠们包围了, 就像是只针对小黑,小火并没有对这些小萌宠做什么,任由它们靠近秦惊蝉。 大概是小黑来势汹汹, 让小火自动判定为有危险? 秦惊蝉觉得, 小黑大概应该吃点教训,至少应该接受一下现实的毒打,对它来说这是成长道路上必然的经历。于是她放任小黑躺在那里,挨个安慰好几天没见到她的小家伙们。 小家伙们乖巧地蹲在她面前,等着她挨个撸过去,每一只的嘴里都塞了一块果脯,看它们有的直接吞了,也有的捧在爪子里一点点的啃着,就特别有成就感。 就什么都不做,看它们吃东西都能觉得很幸福。 最开始她带来的果脯都是墨羽真人做的,后来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做的。她也发现了,这些小家伙更喜欢她制作的果脯,明明都是一样的果子,也是一样的流程,她自己也尝了,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却没想过,刚开始上手做这些的她,就能做到跟墨羽真人差不多的味道,已经让人难以置信。只不过她不说,墨羽真人也不会提,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能分清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小灵宠们。 小黑很快就缓过劲来,抖干净身上的泥土再次变得油光水滑之后,也没来亲近秦惊蝉,而是爬上了旁边的大树,蹲在虬结的树枝上,一边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假装若无其事,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小火仿佛在等待最佳的攻击时间。 至于小火,确定秦惊蝉那边没什么事情之后,就找了个栅栏的边角,脑袋埋进翅膀里,标准的金鸡独立姿势,睡了。 可即使如此,小黑也没有贸然扑上去,因为它看得出来,小火全身没有半点破绽,它十分确定在它扑过去的瞬间,就能再次被对方拍飞。 总而言之一句话:打不过。 小黑舔爪子的动作凝固了一瞬间,终究还是恹恹地蜷成了一团。 秦惊蝉看着树枝上那团黑乎乎,在枝叶的遮蔽下,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清楚。 小黑有心事,秦惊蝉从一开始就知道。其实刚来灵兽园的时候她就看上了这只小黑猫,只不过文师姐说了这个小家伙并不适合被收养,虽然小黑也很喜欢秦惊蝉的样子,可它也没表现出愿意跟她走。 小黑猫是云权峰另外一位师兄救回来的,当时伤势颇重,师兄又有其他的任务,就把它留在了灵兽园。文师姐说,小黑一直在等那位师兄回来。 秦惊蝉心头一跳:一般这种剧情,总有一种那位师兄回不来了的错觉。 而且灵兽园这边一直没弄清楚小黑的品种,文师姐查阅了很久也没找到相关的记录,似乎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黑猫,可看它的气息身手还有颇高的灵智,就能看出绝对不是普通的小黑猫。 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家伙,灵兽园都不会轻易许出去,像秦惊蝉这种基本上没有自保能力的,就更不可能了。 传说中的有缘无分。 安抚好小家伙们,叮嘱它们不要再欺负灵兽园的师兄师姐,然后许诺会经常来看它们,还要给它们带好吃的,并且说明自己现在要修炼,也希望它们好好修炼…… 反正秦惊蝉觉得它们都应承她了。 —— 回到无忧谷之后,秦惊蝉再次进入了标准学习时间,原本就很自律的生活,似乎也泛起了点点的波澜,比如知道墨羽收的徒弟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之后,明里暗里来围观她的人变多了。 那些眼神,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觉得她完全配不上光风霁月的墨羽真人,就她这样的废人,也好意思拜在墨羽真人门下……什么的。 秦惊蝉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毕竟当初可是墨羽真人主动要求收她为徒的,她只不过厚脸皮的同意了而已。不同意才是傻子吧,对方可是墨羽真人,就算她不能修炼等同于废人,可她依然能学习医术,就算她无法开炉炼丹,她至少也要做到博览群书的理论强者! 无忧谷原本是一方净土,最开始大家帮忙照顾秦惊蝉,也是为着墨羽真人和尹玉真人的嘱托,可自从秦惊蝉成了墨羽真人唯一的徒弟之后,大家的眼神也就变了。 秦惊蝉撇了撇嘴,去灵田的时间少了,就连每天早起的锻炼都变成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虽然她不在意,可她也不怎么喜欢被人各种眼神参观。 是书不好看,还是丹方不好背,或者药材不够多? 最近墨羽真人又给了她新任务,她要准备开始炼丹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面临这一切,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秦惊蝉还是激动的搓手手。 墨羽真人笑容很是无奈:“虽然只是回元丹,也不可掉以轻心。” 秦惊蝉胡乱点头:“是!” 十五只蝉 回元丹只是初级丹药, 也是炼丹出入门必然掌握的丹方,主要用途就是恢复灵气, 滋养经脉, 单因为品级不高,补充的灵气也不多,金丹以上就没太大的作用, 主要使用人群还是练气和筑基修士。 其中两味主药, 七味辅药,均有不同的炼制和萃取手法, 以及不同的投放时间。 秦惊蝉手里有好几个丹炉, 都是前辈们送的见面礼, 大概前辈们心里也默认着既然墨羽真人收了她为徒, 就应该能治好她——对墨羽真人总有一种迷般信任——所以这些丹炉迟早都能用上, 有备无患, 送得十分贴心。 还有众多的灵草,只不过大佬们出手,定然不会是低级草药, 这些中高阶灵草灵果过于秦惊蝉来说, 现阶段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摆着好看。 不能吃也不能用, 不过留着送人还是特别拿得出手的。 她这会儿用的还是墨羽真人送她的, 毕竟还是师父父最了解她的情况, 给她的丹炉就是最普通的那种, 连花纹都没有的一大块, 唯一的特点就是特别经烧。 她没有丹田可以容纳灵气,当然也不能容纳丹火,就连控制一般的异火也很艰难, 因为她对木系灵力的亲和太过吐出, 反而让她很难感应异火的气息。 所以她要炼丹,就必须借助小火的帮助,这也就意味着控制异火的是小火,而不是她自己。 异火红鹳天生异火,并且对异火控制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不少医修和丹师都喜欢用这种天生拥有异火的灵兽作为扶助进行炼丹,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或者实力拥有一道适合自己的丹火。 能帮秦惊蝉炼丹,对于小火来说,也是很惊奇的一种体验。只不过刚开始的惊奇在它不小心兴奋过头烧毁了三炉药之后,戛然而止,整只鸟都不好了。 秦惊蝉看着丹炉下面的一层黑灰,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原本的模样,再看看小火蔫巴成一团的样子,朱红色的羽毛都变得黯淡了,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小火别着急呀,你看我俩都是新手,得慢慢来。你现在先吐一丝异火给我好不好?” 小火偏头盯着秦惊蝉:一丝? 对一丝这个概念不太理解的小火张了张嘴,呛出了几点火星,最后冒出了一缕黑烟,在这炼丹室里盈盈袅袅。 小火:…… 秦惊蝉想笑,千辛万苦忍住了,不然她现在笑场的话,小火那脆弱的自尊心估计会受不了。于是她用她最纯真诚挚的眼神继续鼓励着小火—— 小火弯了弯脖子,张开黑色长喙,终于在几点火星之后,成功吐出了一丝异火,摇摇晃晃地团成了指甲盖大小的小火苗。 “哇!小火最棒了!” 秦惊蝉一点也不吝惜对小火的夸奖,硬生生将一只朱红色的异火红鹳夸奖成了深红色,最后受不了的一嘴敲在了她的脑门上,“笃”地一声。 小火控制着力道,其实一点都不疼,秦惊蝉抱着脑袋傻笑:“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噗”的一声,又是一团小火苗出现在空气中,跟之前那一团不分彼此。秦惊蝉的神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锻炼和修炼,自认为强大了不少,此刻也能感知到这两团小火苗是真的一丝不差,足以说明小火的悟性和天赋。 “小火,记得这种感觉呀,以后这样一丝就算是一份,先给我来十份呀!” 小火: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疑惑。 小火再聪明,也只是灵兽,长这么大,也只遵从着血脉天赋中的知识进行修炼,还真没人教过它算术。不过,幸好秦惊蝉要的只是十份,小火勉勉强强吐了十颗小火苗在她面前。 “噗。”秦惊蝉没忍住,漏气般的笑了一声,只不过她极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小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将注意力再次凝聚在了十颗小火苗上。 小火苗们在小火的控制下,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团小巧可爱的朱红色异火,称着小火那一身色泽艳丽的羽毛,显得格外的生动。 很快,这团异火就乖巧地钻进了丹炉下面,摇摇晃晃的,特别乖巧。小火也很惊异,它似乎也没见过自己从出生起就相处的疑惑,也有这么乖巧的一面,它再次疑惑地瞄了一眼秦惊蝉。 可此时的秦惊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丹炉上,异火很快就将丹炉烧得滚烫,她又取出了一份材料,是她早就萃取好的,依次往丹炉里放。 因为不能灵气外放,秦惊蝉也做不到用灵气控制将药材往丹炉里放,外在的木系灵力在异火的范围内也不怎么好用,她能做的只有一样一样的自己亲手放。 在神识的帮助下,她能更加直观的了解到丹炉里药材们的点滴变化。 “小火,再加三分!” 小火也全神贯注地跟着秦惊蝉,随着她的指令增添异火。 “小火,减两分!” 小火:“……”容它思考一下。 就这愣神的功夫,丹炉里已经传来了诡异的震动,“砰”的一声,丹炉里已经冒出了不祥的黑烟。 这一炉,再次失败了。 小火盯着秦惊蝉额角上豆大的汗珠,十分清楚这一次的失败,依然是它的失误造成的,原本的二白眼,眼角耷拉下来之后,显得更加凶狠了。 可秦惊蝉却扑了过来,抱着小火的脖子笑得毫无芥蒂:“哎呀小火太厉害啦!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就差一点点我们就成功啦!我也可以炼药啦!我也可以啦!……” 二白眼中细小的眼珠微微震颤,像是悟了什么一般,陡然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秦惊蝉不可能控制异火或者丹火,能不能炼药的一线希望都在它身上,小火给自己的压力似乎太大了一点,而数次的失败更是强烈打击到了它的自信。 可看到秦惊蝉这么高兴地夸奖它,它似乎也有了一种自己特别棒的错觉。 那是必然的诶!其他的灵兽也只不过是将异火提供给医修或者丹师让他们炼丹,可它不一样,它是自己控制着异火帮忙秦惊蝉炼丹,它必然要厉害上许多! 不就是增几分减几分嘛!它多试几次的事嘛! 想通了的小火二白眼的眼角都上扬了几分,整个面部表情都显得特别逗趣,然后黑色长喙再次“笃”的一声敲在了秦惊蝉的脑门上。 小火:别浪费时间了!来炼药吧! 十六只蝉 秦惊蝉闭关三天, 终于成功炼制出了一炉回元丹,丹药的清香从丹炉里传出来的时候, 秦惊蝉和小火都是惊喜的。开炉的那一刻, 几颗圆溜溜的褐色丹药乖巧地躺在炉底,安静地等着她的采摘。 一份丹药,一般成品出丹最多是十颗丹药, 稳定满丹是丹师炼药时判断自己是否完美掌握丹方的标准。其实一般情况也很少有人会刻意追求满丹, 毕竟成丹的品质比数量更加重要。 秦惊蝉生平第一炉成功的回元丹,勉强成丹六颗, 但是其中居然有一颗中品回元丹这意外之喜, 这让她十分惊讶。抱着小火蹦跶了一会儿之后,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个好消息汇报给墨羽真人。 “师尊!!” 秦惊蝉捧着纯白的小瓷瓶连蹦带跳地冲进了墨羽真人的院子, 师尊的禁制对她全线开放, 最近她也习惯了时不时过来打扰墨羽真人, 师尊如果要闭关,也会提前通知她。而且她今天实在是太兴奋了,通过禁制的瞬间才想起自己的冒失,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带着威压的犀利灵刃劈面而来, 以秦惊蝉现在的弱鸡模样, 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反应。小火只来得及撑起翅膀将秦惊蝉护下, 却没来得及撑起灵力屏障, 想要凭借灵兽肉身的强悍硬抗这一招。 原本觉得自己经历了从魔修手中死里逃生的场面之后, 已经见过大场面不惧风雨了, 可是当危险来临却无法挣扎的时候,心中还是充满了惊惶和憋屈,特别是还要连累小伙伴受伤……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 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秦惊蝉被小火很好的护在了翅膀下, 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可是她无法想象那样的攻击砸到小火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阁下可是视我悬云宗为无物?” 清风柔柔的拂过,带着一缕丹药的清香,是师尊的气息! 关键时刻,墨羽真人出手了。 秦惊蝉突然觉得很委屈,特别是在看到小火翅膀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之后,心底的委屈就开始蔓延,她不过就是冲进师尊的院子而已。 她捧着小火的翅膀,她的两只手加起来还没有那条伤口大,暗红色的血液涌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里掏出止血和疗伤的药粉,一股脑倒在了小火的伤口上。她虽然刚刚才成功炼制丹药,但是在这之前,她一直有好好学习各种丹方的配比和材料的准备,丹药很难,可药液的混合难度要低上很多,药粉当然也就更简单。 她身上有不少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可她从没想过会是在这种场景下使用。 “师尊……” 秦惊蝉委屈巴巴地望着墨羽真人,小火的伤口没有再继续流血,可是那么大的伤口要想痊愈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墨羽就站在秦惊蝉面前,看了一眼小火的伤势,以及秦惊蝉处理的手段,只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莫怕。” “小火受伤了……”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那声音犹如砂纸滑过,狰狞而嘶哑,让人颤栗:“嘎嘎,不过是一个畜生,何必如此在意?” 那是一个如烟如雾般的黑衣人,从墨羽真人的屋中飘了出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中,以秦惊蝉啥都没有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看清楚来人是谁,甚至多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从神识传来的疼痛。 这样的人,说是魔修大概也是有人相信的。不过秦惊蝉知道,就算墨羽真人跟魔修有交往,也不会这么大明其白的把人放进悬云宗来,更何况墨羽真人也不是这样的人。 秦惊蝉拽着墨羽真人的袖子,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小火是她朋友,是她小伙伴,畜生这个词太难听了。 墨羽感受着衣袖上传来的力道,唇角微弯之后,看着那黑衣人的目光却逐渐冷凝:“这就是阁下有求于人的态度?” “求?”那黑衣人孤傲的气息更甚,浑身的黑雾几近实质,“求?那也得墨羽真人你有这个本事,才轮到得被人求吧?怎么,你这是能治好我家少主了?” 听到这话,秦惊蝉很是不解,听这语气,来人是对墨羽真人有事想求,不过看这局面应该是没什么结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秦惊蝉觉得这样的情节有着强烈的既视感。 “烈光,不得无礼。” 此刻,从墨羽真人的屋子里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原来现场还有其他人。而且这个声音,轻柔飘忽的像是下一刻就能随风飘散。 秦惊蝉好奇地从墨羽真人袖子底下探出了脑袋,就看到一个如仙如雾的白衣人,出现在了门口,在看清楚他的脸之前,更先看到的是他身下的轮椅——咦,他腿不方便?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即使在这个修仙世界,不管看谁都是仙气飘飘一幅仙人之姿,但是看到这个人的瞬间,秦惊蝉才觉得,真的仙人大概就是这样的。 白色的长衣一丝不苟,鸦青色的长发柔软而温顺的束缚在玉质的发冠中,白色的雕花玉簪在阳光下闪过温润的光芒,如画的眉眼淡然而柔和,挺直的鼻梁下,唇色有些苍白。 他很好看,而且他身体很不好。 这样的人,即使从未见过,秦惊蝉也很快想到了他是谁——秋家少主秋亦尘,天生双腿残疾,经脉残缺,修炼之途千辛万苦,而让他闻名大陆的,是他智计过人算无遗漏,精通卜算之术和各种阵法禁制。对于秦惊蝉来说,他更重要的身份,则是《云顶问仙》书中,男主谢炀身边的强大助力之一。 秦惊蝉眨了眨眼。而且,原剧情中,原身的死亡,也跟这个人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一次秘境历险之后,谢炀和秦沐风带着原身亟需的灵药,就是半路上为了救这个人耽误了时间——秦沐风黑化之后,对秋亦尘的仇视,仅次于男主谢炀。 啧。 这坑爹的剧情。 十七只蝉 秋亦尘也看到了藏在墨羽真人身后的小姑娘, 很小的一只,乖乖巧巧地偷看着他, 眼神清澈见底, 带着万分的好奇和欣赏,和几分他也没弄明白的纠结。 刚刚事出突然,听到小姑娘的小奶音的瞬间, 烈光的手就已经挥了出去, 那道攻击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可是并不危险, 稍有些修为的人就能避过, 最多让人狼狈不堪, 丢点脸面。 可秋亦尘也没想到, 也是那一瞬间, 原本跟他相谈甚欢, 容色温和的墨羽真人瞬间变了脸色,一道青芒追了出去。以前只是听闻墨羽真人醉心医道,疏于修炼, 也很少有人见他出手, 所以看到墨羽这样的身手, 让秋亦尘也十分惊讶。 这足以说明, 墨羽真人深藏不漏修为绝不简单, 以及外面的那个人, 很重要。 小姑娘叫墨羽真人为“师尊”——墨羽真人居然收徒弟了, 这样的消息在凌元大陆上传开,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仔细打量小姑娘,才发现这个小不点身上竟没有半点修为, 这是不合理的。 “多有得罪。”他的声音淡淡的柔柔的, 如清风拂面,带着强烈的说服力,就像是他不管说什么,都值得相信。 见秋亦尘出来了,烈光冷哼一声,躲到了暗处,存在感瞬间降到了最低点。 威压不存在了之后,秦惊蝉偷偷摸摸看了好几眼,对秋亦尘的身份确定了之后,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 “尚未恭喜墨羽真人喜获佳徒。” 如果墨羽真人的一身医术有了传人,而这个传人也不是特别差的话,还真是凌元大陆的幸事。因为秦惊蝉年纪小,尚未修炼也说得过去,秋亦尘此刻并未想过现在的秦惊蝉根本无法修炼。 墨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毕竟秦惊蝉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被太多人知道:“你所求之事,现在尚无应对之法,如果有所突破,定然第一时间通知。” 秋亦尘手指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像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脸上的微笑却没有半点变化:“晚辈的事并不重要。”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角微微一动,视线轻轻扫过了自己的双腿,“还请真人赐药,解晚辈弟弟之危。” 墨羽点头:“碎枫荷尚有三个月才能成熟。” “若真人同意,晚辈愿等。” 墨羽对秋亦尘没有什么意见,可是他对烈光很有意见。 眼神示意之下,秋亦尘秒懂:“真人放心,只有晚辈。”烈光只是负责保护他而已,在这悬云宗无忧谷,秋亦尘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 就这样,秋亦尘留了下来,烈光被他打发走了,走得很彻底,不是暗中留下来那种。至少秋亦尘的命令是这样的,至于烈光会不会阴奉阳违,那就不知道了。 原本是来献宝求表扬的秦惊蝉被这么一打岔之后,手里的白色小瓷瓶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就更委屈了。 “本来想告诉师尊,我已经成功练出回元丹了……”秦惊蝉拽着墨羽真人的袖子,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可是……”刚刚着急给小火疗伤,瓶子扔不见了。 墨羽忍俊不禁地揉顺了秦惊蝉炸起来的呆毛:“我看到了。” “诶?”秦惊蝉抬头,就看到了墨羽真人手里十分眼熟的白色小瓷瓶,“怎么在师尊手里?” 墨羽还没开口,秦惊蝉的后脑勺上就传来了熟悉的凿击——实在受不了秦惊蝉犯傻的小火黑色的长喙再次敲上了她的脑袋——瓶子是小火捡的,也是它交给墨羽的,可她完全没发现。 “嗷!”秦惊蝉捂着脑袋,“师尊师尊,小火受伤了,您在帮忙看看呀!” “看到了,你处理得很好。”秦惊蝉做到了现在的她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墨羽觉得很欣慰,“回元丹也炼制得很好。” 秦惊蝉:嘿嘿…… —— “秦姑娘。” 秦惊蝉没想到一大早出门就会在院子门口看到秋亦尘,这些日子秋亦尘在无忧谷深居简出,她自己也忙着学习,根本没再见过他。 而且,对于“秦姑娘”这个称呼,秦惊蝉是半点敏感度都没有。毕竟听惯了大家都是喊她小蝉或者小蝉妹妹,最不济也是秦师妹或者小蝉师妹。 面前这位彬彬有礼君子端庄优雅如风的白衣青年一出场,空气中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秋少主。”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秦惊蝉没有附和,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听不懂秋亦尘的话很正常,就算能听懂,两人不管是地位还是年纪或者是交情都差太远,怎么也轮不到她直接称呼秋亦尘的名字。 “秋少主是要寻师尊吗?师尊不在这里诶。” “我是来寻秦姑娘的。” “诶?我?”她并不觉得自己能跟秋亦尘有什么交集,更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他什么忙。 “早就听闻悬云宗云权峰灵兽园中各种珍禽异兽,不知能否借秦姑娘的光,前去参观一番?” 秦惊蝉抿了抿唇,她是不怎么想跟秋亦尘接触的,跟谢炀有关的那一帮子人,她都不想理会,因为她总觉得跟这些人特别是谢炀有了交集之后,她的小命总是岌岌可危。 虽然《云顶问仙》还没有完结,很多细节她也不怎么记得清楚,但是关于男主谢炀的人设有一点她是记得很清楚的,那就是这个人总是多灾多难。所谓的机缘和机遇同样也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所以谢炀作为男主成长的一生,总是在各种险境中出生入死,特别是在他尚未成长起来之前,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了不少重要的小伙伴。 秦惊蝉不想当男主的白月光,更不想当男主的小伙伴。 秋亦尘多聪明的人,当然一眼就看出了秦惊蝉的不乐意。原本想要结交她,也是看在墨羽真人的面子上。这些天在无忧谷出入,以秋亦尘的外在魅力和内在实力还有他出色的外交能力,很快就从无忧谷内的弟子们口中了解到不少,特别是关于秦惊蝉的。秋亦尘觉得以墨羽真人的眼光,秦惊蝉绝对不简单,至少她的未来可期,墨羽真人才会破了自己数百年的坚持,收她为徒。 他当然也不会为难秦惊蝉,在他眼中,这还是个应该护在家族羽翼下的孩子。 “如有不便……” “好的吧!”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相对,陡然一愣。 秋亦尘先笑了:“有劳,多谢了。” 那一瞬间,犹如春华在阳光下绽放的声音,洒满了整个院落。 十八只蝉 秋亦尘的轮椅是特制的, 虽然通体漆黑,不仔细都看不清楚轮椅上的暗纹其实蕴含了无数的阵法, 繁复的阵盘像是蕴含了强大的力量, 牵动着周围空气中的灵气暗暗流转,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气场。 秦惊蝉偷摸摸地看了好几次。刻制阵盘这种事,对灵气控制要求太高了, 并不适合她, 不过使用阵盘只需要灵气触发,这还挺适合她的。 秋亦尘说参观灵兽园, 还就真是参观, 看那些小家伙对他好奇又亲近的样子, 秦惊蝉表示挺惊讶的, 要知道这些小家伙其实特别敏感, 很不容易跟人亲近, 就连负责照顾它们的那些师兄师姐们,在它们眼中都只是提供食物的工具人而已。 秦惊蝉的小动作对于秋亦尘来说,不要太明显, 当她再一次偷看他的时候, 他微微抬眼, 然后四目相对。 哎呀被发现了——秦惊蝉赶紧转移视线, 看天看地看山看水就是不看秋亦尘, 避免视线再次对上, 只觉得尴尬。 将秦惊蝉心虚的小模样看在眼里, 秋亦尘忍俊不禁。 “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年纪。” “诶?” 秋亦尘招了招手,示意秦惊蝉过去, 并顺手在面前摆出了一套小巧精致的桌椅, 桌面上的热茶还散发着袅袅的热气,精巧的小点心在细瓷白玉般的盘子里摆开了花朵般的形状,香甜的气息十分动人。 秦惊蝉:“……”不愧是什么都喜欢追求精致的秋亦尘,这一手表现得太漂亮了。 “请坐。” 说起来也怪,明明秦惊蝉十分年幼,秋亦尘面对她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甚至将她放在了同龄人甚至同等地位,这种的尊重和重视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都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这一碟口味偏甜,这一碟是咸口。” 桌上有三五碟点心,每一碟的数量都不多,小巧可爱,就算是秦惊蝉,也不过是一口的量。这样精致的点心,拥有者却是秋亦尘这样的男人,其实感觉还挺奇怪的。 秦惊蝉也不客气,每一种都尝了一块,只不过对于面前的清茶她有些敬谢不敏,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是她一直不喜欢茶水的味道,闻一闻就够了。 礼尚往来,秦惊蝉也掏了一罐子果脯,和一小瓶果酒放在桌上,十分豪气:“请你吃呀!” 秋亦尘顿时笑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多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明明是你先请我吃东西的,我都没说谢谢呀!” “是我的不是。” 秦惊蝉撇了撇嘴,虽然说礼多人不怪,但是太受礼的人,也让人怪难受的。 秋亦尘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块果脯,在他动作的时候,蹲在旁边的小家伙们那眼神就没从他手里的果脯上离开过,秦惊蝉当然也不会忘记它们,又开始挨个发。 秦惊蝉从储物袋里掏东西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流畅,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小姑娘根本无法修炼,体内也没有半点灵气,只凭借着对周围灵气的感知和控制,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天赋确实惊人。 无怪乎墨羽真人会破例收她为徒。 装果酒的瓶子很小,不过秋亦尘半个手掌大小,瓶塞打开,浓郁的清香瞬间飘散了出来,秋亦尘一愣,这种让灵台清明的味道,足以让人沉迷。 原本还在啃果脯的小家伙们也愣住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秋亦尘手里的瓶子上。 这个味道,它们虽然没有品尝过,但是本能知道那是好东西。可这样的好东西,秦惊蝉从来没跟它们分享过。 于是哀怨和渴望的目光瞬间落在了秦惊蝉身上: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却没有一只想过从秋亦尘手中去抢这种可能性——这个男人很干净很舒服,但是同样也很危险——它们不傻。 “不能哟!”秦惊蝉晃了晃手,“你们还太小了,不能喝酒!” 众灵兽:“……”它们再小,年纪的零头也都比秦惊蝉大。 秋亦尘再次失笑,盖上了瓶塞,顺手将小酒瓶就塞回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秦惊蝉:“……”她看到了。 秋亦尘:“不是请我喝的吗?”那语气还十分遗憾的样子。 秦惊蝉:是请他喝的没错,可是没说连瓶子也会被顺走啊? —— 秋亦尘有个弟弟,秦惊蝉是知道的。 或者说在《云顶问仙》里,秋亦尘曾经有个弟弟,但是却在这个弟弟年纪很小的时候,秋亦尘就已经失去了他,就连尸体都被魔修抢走,练成了傀儡,灵魂还被锁在魂幡里,不得安宁。 比秦惊蝉惨多了。 而这个小弟弟出事的时间节点,似乎正是附近。 秋小弟身中奇毒,秋亦尘远上悬云宗寻墨羽真人求药,意外结识悬云宗弟子谢炀和秦沐风,相见恨晚,引为至交。而等他拿到解药,回到秋家的时候,才知道秋小弟已经遇害。 震怒之下,彻查秋家内外,逮出来不少暗线,以雷霆手段肃清了秋家上下。 可秋亦尘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身边最大的一只暗线,就是陪了他最长时间,帮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的烈光。 对,就是那个一出场就差点弄死秦惊蝉,还让小火受伤的烈光。 听秋亦尘一边喝茶一边跟自己显摆秋小弟,秦惊蝉挼着怀里的雀跃兔,得出了一个结论:“秋少主很喜欢你家弟弟呀。” 秋亦尘点头,露出了怅然的笑容:“小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秦惊蝉:“……”这位算数肯定不好,秋家那么大一帮子人,扒拉扒拉怎么也能有不少亲人吧? 秋亦尘身为秋家少主,在他之上肯定还有家主,就算没爹也该有爷爷什么的,怎么就能说只剩下唯一的亲人了?就算没有直系亲属,三代以内的旁系亲属都没了? 而且以秋亦尘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能安稳地待在秋家少主这个位置上,除了他本身的实力之外,必然还有将他扶持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算不上他的亲人吗?所以他到底经历什么? 仿佛知道秦惊蝉在想什么,秋亦尘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信呀?” “嗯?”秦惊蝉恍恍惚惚抬头,“我信呀!” 她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说不相信秋亦尘。这个人吧,习惯用阳谋,也不屑于说谎,在她面前,这种事也不至于说谎。 沉默了片刻,秦惊蝉突然问道:“秋少主为什么不把你家弟弟带来悬云宗?”既然秋家的环境那么艰难复杂,为什么不把那孩子带在身边呢? “小弟身体欠妥,不适合长途跋涉。” 秦惊蝉撇嘴,这话就不对了,在这修仙大陆上,有实力有钱的,就不存在“长途跋涉”这种说法,秋亦尘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出行在外怎么可能让自家小弟不舒服。 “我哥哥什么时候都没丢下过我。”不管前路有多艰难,秦沐风就从来没丢下过秦惊蝉。 秋亦尘原本想说不一样,话到嘴边却陡然明白了秦惊蝉的意思。 秦惊蝉一本正经地说:“秋少主就没问过你家弟弟的想法呀。” 他确实没有问过,但是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离开前见到小弟的时候,小弟那眼巴巴的眼神,却在最后一刻将所有的不舍和渴望化作了坚定,对他说:“哥哥,我乖乖等你回来,你要注意身体呀!” 现在想起来,小弟那时候,是想跟他一起的吧,却担心自己会成为他的拖累,所以—— “反正我啊,是永远也不想跟哥哥分开哒!”秦惊蝉如是说。 十九只蝉 这一次曲武秘境, 秦沐风收获颇丰,不管见到什么, 都念叨着要给虫虫带回去的样子, 简直让人无法直视,也让随行的师兄师姐们简直对“虫虫”如雷贯耳,甚至就连隔壁宗门的道友也都听说了。 回到宗门, 跟尹玉真人见过之后, 秦沐风直接转道无忧谷,想要第一时间见见秦惊蝉。 尹玉真人看着秦沐风远去的背影, 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芒。跟在尹玉真人身边多年的谢炀一眼就看出来, 自家师尊这是有了一瞬间的茫然, 就像是有什么话还没说出口, 就没了机会。或者是, 不太懂秦沐风对秦惊蝉的看重。 尹玉真人的纠结大概也只是一瞬间, 反正迟早也要知道的,他也懒得再多关注。 谢炀抿了抿唇,大概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 发生了让师尊也很在意的事? 秦沐风是不知道这师徒两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满心欢喜地飞到无忧谷, 看着空落落的小院子, 整个人都不好了。跟谷里的师兄师姐们打听, 才知道秦惊蝉这会儿应该在灵兽园, 又一溜烟飞走了。 也没看到身后人的欲言又止。 而当他飞到灵兽园, 就看到阳光下,树荫中,那两人一坐一趴, 周围数只酣眠的灵兽幼崽, 空气中散发着清茶和点心的香味,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秦沐风:“……”总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秦沐风一出现,秋亦尘就发现了,见他在不远处驻足,一副想上前又有所顾忌的样子,微微一笑:“阁下是来寻秦姑娘的?”虽然对方没说话,但是那眼神和注意力都在秦惊蝉身上,足以说明很多。 而且,秦沐风看秋亦尘的眼神,算不上有多友好。 “秦姑娘睡着了。”本来是跟他聊天的,结果聊着聊着就这么睡了过去,此刻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闻言,秦沐风眉头一皱,也不在纠结,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伸手一捞,就把秦惊蝉捞进了怀里。 秋亦尘根本来不及阻止。 即使秦沐风万分小心,也还是惊动了秦惊蝉,小姑娘首先感觉到的就是那熟悉而又可靠的气息,睡意朦胧地睁开半只眼,软软地哼唧了一声:“哥哥,你回来啦。” “嗯,睡吧,哥哥回来了。”说着,又掏出一件大氅将她仔细的裹了起来。 秦惊蝉蹭了蹭,在秦沐风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对秦沐风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和依赖。 秋亦尘挑眉:“秦沐风?” 来悬云宗的这些日子,秋亦尘了解很多,当然也知道秦惊蝉有个拜在尹玉真人门下的兄长,不过见识到秦惊蝉的惊艳之后,对于她有这样一个兄长并不意外。 只不过联想到之前秦惊蝉对秦沐风的推崇,已经表现出来的兄妹俩之间的情感,再加上现在看到的情景,秋亦尘不得不怀疑自己作为一个兄长,是不是太差劲了一点。 秦沐风不认识秋亦尘,他来悬云宗的时间尚短,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之后就直接出门历练,对宗内弟子了解不多。但是眼前的秋亦尘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太过出色,不应该是无名之辈。 “舍妹体弱,容易受凉,就不打扰这位师兄了。”说完,抱着秦惊蝉就要走。 秋亦尘听出来了,秦沐风这是在怪他。这也确实是他失误,忽略了秦惊蝉的体质不过是普通人,又年幼体弱,在这地上睡着,十有八九是要受凉的。就连那些小灵兽都比他贴心,缩在她的怀里为她取暖,而他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视了这一点。 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秦沐风已经抱着秦惊蝉离开了灵兽园,秋亦尘抿了抿唇,手指轻敲在扶手上,再次陷入了沉思。 —— 秦惊蝉狠狠地睡了一觉,睁开眼,就看到蹲在她床边上的秦沐风,这才发现自己这位便宜哥哥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 “哥!”一个超凶的虎扑,就扑进了秦沐风的怀里。 秦沐风吓得手忙脚乱地才把秦惊蝉抱稳了:“哎呀虫虫你着啥急,哥哥在这里呢,摔到了怎么办?你要什么,告诉哥哥就行了……” “要哥哥!” “嗯?”原本还在念叨的秦沐风被秦惊蝉不按常理出牌的话给堵了个结结实实,他不过就是担心她动作太急躁,如果他没接住,摔了怎么办? “虫虫只要哥哥!”秦惊蝉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毫无负担以及羞耻心地跟秦沐风撒泼打滚耍赖,而且她现在心里还念着之前在灵兽园跟秋亦尘说的话,就像秦沐风从来没丢下过她一样,她也想好好守着这个哥哥。 所以她顺手帮了一把秋亦尘,她已经提醒过了,以秋亦尘的脑子,相信很快就会想明白,至于该怎么做,他必然也有章程,能不能救下他那个比她还短命炮灰的弟弟,就要看他自己了。 “哥哥辛苦啦!”看秦沐风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来见她了。 “虫虫辛苦了。”秦沐风揉了一把秦惊蝉胖了一圈的小脸蛋,心底五味杂陈。 秦惊蝉睡觉的这一段时间,他虽然守在院子里哪里也没去,但是无忧谷的弟子们十分关注秦惊蝉,对于秦沐风也多了几分注意,所以他很快就了解到在他离开的这半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 妹妹不仅赢得了墨羽真人的青眼,拜入门下,正式成为悬云宗的弟子,还以不能修炼的体质,成功感应到灵气,还成功炼出了丹药,甚至还在灵兽园赢得了一席之地。 妹妹太厉害了,让秦沐风骄傲的同时,也更加的恍惚。结果又被妹妹咋咋呼呼的样子惊醒,不管妹妹怎么变,不管妹妹变得多优秀,那都是他妹妹,他要用一辈子去疼爱的妹妹。 “来来来,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说着,秦沐风大手一挥,秦惊蝉的小竹床上瞬间多了一堆小山包。 秦惊蝉:“……”如果不是她躲得够快,是不是就被埋了? “虫虫来,试试这个!还有这个!你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 秦惊蝉十分惊讶地发现,秦沐风除了给她带回很多吃的喝的,更多的还有一些不知道是怎么想法的小饰品,玉佩就有五六个,镯子堆成了串,还有各种头饰和钗鬟,以及耳铛的盒子也都堆了起来。 秦惊蝉:“哥,你发财啦?” 其实秦惊蝉想问的是:秦沐风到底打劫谁了? 二十只蝉 秦惊蝉的想法也没错, 修仙一途上,发财最快的途径其实应该算是黑吃黑。 秦沐风除了悬云宗发的弟子份例, 就只有尹玉真人给他的私房钱, 可是尹玉真人作为一个沉迷修炼的高人,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是很在意,手里也并没有多少流通货币, 所以秦沐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挺穷的。 他此刻堆在秦惊蝉面前的这些东西, 都不是什么普通之物,不是一点点钱就能买回来的。 凌元大陆上通用货币主要还是灵石, 最小计量单位是灵珠, 最高是极品灵石。秦惊蝉仔细看了看, 还是能看出这些饰品都是灵器, 多多少少都有些防御或者攻击的性能。 秦惊蝉翻看了一下, 十分怀疑地盯着秦沐风:“哥哥, 这些我都用不上呀!” “怎么会用不上!你看这个珠花多可爱,这个玉佩多漂亮,还有这个镯子, 你看多适合你……” “可是, 我的哥哥呀……”秦惊蝉一巴掌糊在秦沐风脸上, 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这些东西我挂在身上, 我也护不住呀!” 把自己挂成一棵圣诞树, 然后吸引别人来打劫自己?不管来得是谁, 她也都打不过呀! 秦沐风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肯定地说:“没关系,哥哥护着你。” 但是他心里也默认了秦惊蝉的话, 现在他还不够强, 也知道财不露白,之前只想着要给妹妹最好的,却忽略了这些东西也能将秦惊蝉致于险境。 之前不就是嘛,就因为妹妹身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养魂木,就惹来了魔修,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跟着墨羽真人学习,辛苦不辛苦?” “那哥哥跟着尹玉真人,辛苦不?” “不辛苦。” “那我也不辛苦!” “……” 秦沐风兴致勃勃地给秦惊蝉讲一路上的见闻,还有在曲武秘境里的经历。他的口才不错,又是在秦惊蝉面前,讲得是活灵活现生动逼人。秦惊蝉也很给面子,会在他停顿的时候追问,会在惊心动魄的时候“哇哦”,也会在他嘚瑟的时候表示出极大的崇拜,那眼神亮晶晶的,让他有着十足的成就感。 小火在院子里都睡第二觉了,这兄妹俩还在屋里聊得分外开心。它抬头看了看天色,那双二白眼瞬间有了一种死鱼的威压。小火翅膀上的伤早就好了,只不过秃了一块,毛还没长好,翅膀上赫然一块粉嫩的绒毛。别看小火长成这样,但是作为一只长毛禽类灵兽,它有着与生俱来的爱美天赋,虽然从它的眼神上看不出来太多的情绪,但它已经低气压了很久。 眼见着秦惊蝉已经忘记了饭点,小火的气压更低了。 小火“嘎”了一声,翅膀一挥,一块小石子“哒”一声砸在了门上。 动静不大,足以引起小木屋里俩人的注意,秦沐风眸光微敛,第一时间将秦惊蝉护了起来,神识探查的结果,外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那只异火红鹳站在院子里,虎视眈眈地瞪着小木屋的门。 它想干什么? 然后秦沐风陡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咕噜噜”声,从秦惊蝉身上传来的:“??” 秦惊蝉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哥,我饿啦!”其实早就饿了,但是见到秦沐风之后太激动了,完全忘记饭点了:“肯定是小火在提醒我该吃饭啦!” “是我疏忽了!虫虫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秦沐风有点慌,他也是太高兴了,这才疏忽了时间,想到让秦惊蝉饿到了,他就浑身不自在。他带回来的东西里面也有不少吃的,不过两人说得太高兴,居然都没顾上。 听到秦沐风要做饭,秦惊蝉高兴地跳了起来:“肉!我要吃肉!要吃红烧肉!” 在无忧谷里虽然不会饿着,但是沉迷修炼的大家也没有多注重口腹之欲,就算有吃的,也不过是灵米粥,清炒灵蔬,或者新鲜的灵果什么的,能吃饱饿不死,可那种清淡到嘴里都能飞出鸟来的滋味,谁试谁知道。 “好好好,吃肉,吃红烧肉!你先吃几块点心垫垫,哥哥很快就好。” 小厨房在隔壁,秦沐风出门的时候,就看到那只异火红鹳在院子里的青桐树下踱步,细长的爪子踏着优雅的步子,一下又一下的绕着青桐树,只有那一双二白眼,不转瞬地盯着秦沐风,那小眼睛里的光看着就瘆人。 秦沐风勾了勾唇,回望小火的眼神,充满着嘚瑟和挑衅,他的意思很明显:那是我妹妹,我才是她最亲的人。 小火:“……”至于嘛,跟它一只鸟较劲。 —— 谢炀过来的时候,院子里香味正浓。 “没想到师弟能有这样的手艺。” 秦沐风躬身行礼:“师兄。” 秦惊蝉好奇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其实之前从秦沐风讲故事的时候就能听出来,这一路的历练之后,秦沐风对谢炀十分钦佩和推崇,不管是谢炀的实力天赋还是为人处世,都让人非常舒服,而且两人身为师兄弟,相处更加亲密一点。 “小蝉师妹,恭喜。”谢炀迎着秦惊蝉好奇的眼神,笑着递上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秦惊蝉没有接。 “见面礼。” “见面礼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上次的见面礼是送给小蝉妹妹,这次的见面礼是送给小蝉师妹。” 秦惊蝉:“……”还能这么玩呀? 管他呢,有礼物收,应该高兴才是。 “谢谢……谢师兄……”这称呼还是真够别扭的,秦惊蝉立刻转移话题:“我能打开看看嘛?” “当然。” 秦惊蝉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精巧的金针:“这?” “恭喜小蝉师妹!” “我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小蝉师妹能拜入墨羽真人门下,就值得恭喜。” 秦惊蝉:“……”好吧,她承认她能被墨羽真人收入门下,确实是一件天的喜事。“那这金针?” 谢炀笑了笑,那温和自信的笑容像是破开了云雾的阳光,让人眼前一亮,心头一暖:“这是灵器,能蕴养在神识中,不仅可以用作治疗,关键时刻还能防身。” 特别适合秦惊蝉,特别是这灵器完全不用灵气也能使用,当然有灵气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可以蕴养在神识中的灵器,一般都拥有可成长属性,会随着拥有者的进阶而进阶。 这份礼,送得有点大了。 秦惊蝉不确定地看了看谢炀,又看了看秦沐风。 秦沐风很坦然:“多谢师兄。”这份礼物太贴心,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大不了之后寻到好东西,再还这个人情。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秦惊蝉也不忸怩,乐呵呵地收下了这份礼物,至于怎么在神识中蕴养的问题,她打算后面去请教请教师父父,再加上自己最近在修炼神识方面有了新的体会,需要跟师父汇报一下了。 走神的时候,没发现秦沐风和谢炀之间的眼神交流,更没发现谢炀已经端坐在了桌前,坦然地等着开饭。 秦沐风:“……” 廿一只蝉 无忧谷的宁静, 在某一天早上突然被打断,即使秦惊蝉这样没有修为的, 也被远处传来的动静给惊醒了。 “怎么了?” 话出口, 才想起秦沐风已经被谢炀拎回云枢峰了,现在这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院子里, 小火“嘎”了一声, 声调稳定,透露着闲适。秦惊蝉听懂了, 这是没什么大事的意思。 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得劲, 于是收拾整齐自己之后也跑了出去, 正好一位师兄从她院子门口跑过, 看到她, 还笑着打了招呼。 “林师兄, 发生什么事了?” 林师兄面色一变,刚刚绽现的笑容转瞬即逝,面上透出了一丝愁苦:“有师兄受了重伤, 来请墨羽真人治疗。” 宗内有人重伤, 找云璇峰治疗是很常见的事, 但是伤重到需要墨羽真人出马, 问题就比较严重了。毕竟云璇峰才是悬云宗的医修主力, 而且云璇峰的峰主, 不管是治疗实力还是修炼等级, 都不比墨羽真人差,只不过墨羽真人更擅长一些棘手和小众的伤势。 林师兄说了两句话就跑了,秦惊蝉想了想, 觉得自己作为墨羽真人唯一的弟子, 这种场合不应该缺席,于是也背着自己的小包包跟了上去。 没跑两步,就被后来居上的小火叼着后领一甩脖子扔到了背上,然后振翅往墨羽真人的居所飞去。小火的速度很快,不过几息,就已经降落在了墨羽真人的洞府门口。 不知道屋子里是什么情况,但是这小院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还都挺眼熟的。 秦惊蝉还没从小火背上跳下来,沉云咎就已经跑了过来,恰到好处的伸出了双手:“小蝉你怎么过来啦!” 事发突然,沉云咎刚回来就直接将人送来了无忧谷,还没来得及去无忧谷看望秦惊蝉,所以此刻见到她很是意外,眼神更是在小火的身上转了好几圈,特别是那双标志性的眼睛——经常在无忧谷出入的人,就没有不认识这只异火红鹳的。 但是现在这只异火红鹳居然跟在秦惊蝉身边,还跟小蝉十分亲近的样子,这让沉云咎心里更是惊讶。 柳云念也在附近,当然也看到秦惊蝉了,只不过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打招呼,甚至看着小蝉的眼神也不再纯粹。她的心情分外复杂,因为她从踏入悬云宗,就渴望着成为墨羽真人的徒弟,可惜墨羽真人不要她。 她一直以为,墨羽真人看不上她,也看不上其他人,也没有太多的落差,只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或者不够努力。然后她一直努力挖掘着自己的天赋,想着有一天能被墨羽真人另眼相看。 可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成在她之前成为墨羽真人的徒弟,这个人还是她照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废人”——对秦惊蝉身体情况十分了解的她说服不了自己,即使跟小蝉相处的日子十分愉快,小蝉也是一个很可爱很乖巧的女孩子,但那也不能改变小蝉没有修炼的资质这个事实——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墨羽真人的徒弟? 听说,还是墨羽真人钦点的,亲自带着她去了宗门大殿,亲手为她刻制了弟子玉牌…… 这一切,让柳云念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也无法以平常心面对秦惊蝉,甚至觉得小蝉那纯洁的眼神里都隐藏着莫名的心机。可她也知道,变的不是小蝉,而是她自己的心境。 如果她无法正视这样的局面,无法勘破这一层心境,她的修行即将受到巨大的阻碍,甚至成为她的心魔。 秦惊蝉没注意到柳云念,借着沉云咎的力道就跳了下来:“谢谢云咎师兄。” 以前跟在沉云咎身边,喊他一声“云咎哥哥”,现在她拜入墨羽真人门下,也是云璇峰的人,喊一声“云咎师兄”,名正言顺。 “嘿嘿。”沉云咎傻笑了一下。 正准备带着秦惊蝉去边上的时候,手里突然一空,甚至感觉了从头顶上笼罩而下的凉意,小蝉已经被人拽走了。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秦沐风。 沉云咎:好吧,他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 原本见着秦惊蝉的喜悦也冲淡了几分,沉云咎抿了抿唇,小蝉身边有正牌哥哥在,他就有点尴尬了——妹妹是人家的。 秦沐风若有所思地看着沉云咎,最终扯开一抹笑容:“沉师兄。”对着沉云咎一张稍显稚嫩的脸蛋喊这一声“师兄”,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秦师弟……”沉云咎也跟着见礼。只不过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心虚。同是筑基期,他不过是先秦沐风一步筑基,在加上他入门时间早,秦沐风称他一声“师兄”十分合理。但是沉云咎却知道自己的天赋完全比不上秦沐风,修为迟早会被秦沐风赶超,到时候就不知道谁才是师兄了。 “之前有劳沉师兄照顾小蝉,听小蝉说沉师兄一直在寻找黑云晶,这次在曲武秘境正好有所收获,沉师兄看看是否合适?”说着,秦沐风递上了一个储物袋,那表情十分坦然。 “黑,黑云晶?”沉云咎眼睛瞬间一亮。 黑云晶当然是他需要的,筑基之后就开始考虑本命法器的问题,这黑云晶就是他预备的材料之一,只不过宗内能供他选择的成色都不怎么好,去集市上寻,有成色好的那价钱也太惊人了点,而且量也不多。 这事他只是随口跟秦惊蝉提过,没想到会传到秦沐风这里,而秦沐风手中还真有。要知道,他跟小蝉提起这个的时候,秦沐风还在曲武秘境。这个事不可能预先知道,只能说是因缘际会。 收,还是不收呢? 这份礼太贵重了,而他照顾秦惊蝉并不是为了这个。但是这份礼物完全送到了他的心坎上,如果拒绝的话他肯定很长时间都会坐立难安。 正在犹疑的时候,沉云咎的衣袖传来了熟悉的拉扯感,低头一看,秦惊蝉正拽着他的袖子,笑得眉眼弯弯:“云咎师兄,收下呀,收下呀!” “收!”他收! 别说让他收礼物了,让他收刀子他都敢! 送礼的秦沐风:“……” 廿二只蝉 “秦姑娘。” 这边秦沐风还在跟沉云咎大眼瞪大眼的时候, 又有人来到了近处,率先跟秦惊蝉打招呼。 “秋少主。” 来人正是秋亦尘, 原本温和而俊秀的眉眼间多了一丝愁绪, 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面对秦惊蝉的时候,那笑容才真切了一点。 秦沐风眉头轻挑,危机感十足地将秦惊蝉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两下:“秋少主。” 秋家少主秋亦尘借住在无忧谷的事, 秦沐风也听说了, 那天在灵兽谷见过之后,他就专门打听了一下, 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秋亦尘风评在外, 大家肯定他实力的同时, 也对他的行事方式讳莫如深。 秦沐风觉得这样的人出现在小蝉身边, 肯定不安什么好心。秦家的覆灭还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再加上小蝉现在是墨羽真人的徒弟, 墨羽真人在悬云宗的地位非凡,窥视的目光实在太多了。 而现在的小蝉,基本上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 这让秦沐风十分忧心, 说不上小蝉拜墨羽真人为师, 到底是好还是坏。 “秦公子。”秋亦尘点头示意, “久仰。” 秦沐风不信:“在下默默无名, 比不上秋少主名扬天下, 何来久仰之说, 秋少主谬赞了。”他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子,这次去曲武秘境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他可没有什么名头可以让秋亦尘久仰的。 秋亦尘笑容绽放, 那一刻春华烂漫:“秦姑娘很是敬仰你, 三句话都离不开秦公子。” 秦惊蝉:我有吗? 秦沐风:高兴不起来。 秦惊蝉跟秋亦尘说话的时候并不多,就算那次在灵兽谷的相处,也是秋亦尘说话的时候比较多,她最多就是附和几句。只不过这附和的过程,也确实是三句话都不离自己的便宜哥哥。 秦惊蝉抬头望着秦沐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哥哥最棒了!” 秦沐风:好吧,开心了。 除了眼熟的云璇峰弟子之外,还有不少眼熟的云权峰弟子,都是经常在无忧谷和灵兽园见到的,而且都是修为不低,在悬云宗都排的上号的精英弟子。 至于云枢峰,算起来就只有尹玉真人一脉,而他门下也就只有谢炀和秦沐风两个弟子,相比较其他峰头来说,十分的凋零。 这么一算,秦惊蝉发现自己还认识不少人,但也仅限于这三峰的弟子。 文松灵也回来了,面色不怎么好,就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洞府院子门口,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整个人的气场犹如凌厉的风,让人无法靠近。 她的身周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大家都在相隔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不时看一眼洞府的方向,眼中都是担忧和焦急。还有几位弟子身上带着跟文松灵差不多的狼狈,伤口都只是简单粗暴的处理过,但此刻都守在这里不肯离去。 秦惊蝉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从秦沐风的怀里伸长了胳膊,想要去拽沉云咎的袖子。 “……”胳膊太短了,没够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秦沐风一低头就看到小蝉十分努力伸长胳膊的样子,另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让人忍俊不禁。 沉云咎也看到了,抿了抿唇,无视秦沐风的气场,默默地往那边挪了两步,直到秦惊蝉能够到他的袖子,他跟秦沐风之间也只剩半臂的距离了。 沉云咎迎着秦沐风的目光,勾起了一抹腼腆的笑意,然后顺着小蝉拽着她袖子的力道,晃了晃手:“怎么了?” “云咎师兄,他们都不疗伤的吗?” 顺着秦惊蝉示意的方向,沉云咎也看到了那几位师兄弟。其实这些伤已经大概处理过了,只不过大家都忙着赶路,处理得十分粗糙。 沉云咎抿了抿唇,正准备说些什么,手心里就被塞进了好几个小瓶子,低头一看,那白瓷小瓶子十分眼熟。 秦惊蝉笑眯眯地说:“是我最近刚制成的药粉哒!对外伤效果还不错,云咎师兄要不要试试?” 沉云咎:“……”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是很确定,小蝉这是关心大家,还是单纯想试试自己的新药。 不过想到秦惊蝉那特殊的能力,沉云咎也不废话,冲她点了点头,就走到几位师兄面前,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帮他们换药,言语间仿佛还提到了她,那几位师兄都冲着她拱了拱手。 至于文松灵—— “哥哥。”秦惊蝉摇了摇秦沐风的手,“我想去找松灵师姐。” 仔细看,文松灵也是一身伤,好些地方只是粗暴的包扎了一下,伤口上还在渗血。可她此刻的气场实在是不好亲近,大家就算看见了也都选择了沉默。 秦沐风目送着秦惊蝉哒哒哒地跑去了文松灵的面前,三言两语就惹得文松灵露出了笑容,眉宇间的愁绪也少了许多,他也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秦姑娘是个很神奇的孩子。” 秋亦尘的声音突然想起,秦沐风惊得差点原地起跳:这个人怎么还在! “我对秦姑娘没有半分恶意。”秋亦尘觉得他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秦沐风呲牙笑了笑:“秋少主是觉得小蝉身上有所可图吧?” “哦?秦公子何出此言。”秋亦尘眉眼弯弯,不答反问。 秦沐风抱着胳膊,瞥了秋亦尘一眼:“心知肚明就好。” 他一副我妹妹什么都最好的表情逗笑了秋亦尘,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也让秋亦尘觉得窝心,再联想到秦惊蝉对秦沐风的依赖和自豪,他也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对了。 “你有一个好妹妹。”也是一个好哥哥。 秦沐风翻了一个白眼,不打算接秋亦尘的“废话”。那边秦惊蝉也给文松灵处理好了伤口,正拉着文松灵在说话。 “松灵师姐,去我屋子休息一会儿吧。”秦惊蝉指了指文松灵背上的伤口,“你的伤口还需要处理呀。”背上的位置,在这外面不好处理。 而且她也看到了,伤口有些泛黑,应该是有毒的。不过文松灵说她已经吃了解毒丸,暂时无碍。 文松灵摇头拒绝了,她不想离开,她害怕错过一丝消息。 “是,那位师兄吗?” 文松灵怔然地点头。 那位师兄,秦惊蝉是听说过的。就是那位将小黑救回来,又因为其他的任务离开了悬云宗,却很长时间没有回来的云权峰的师兄。当时秦惊蝉就有不太好的预感,没想到这位师兄还真出了事。 感觉还是大事。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洞府的门突然就开了,一身青衫的墨羽真人站在那里,招了招手。 “惊蝉,过来。” 秦惊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墨羽真人脸上柔和的笑容分毫未减,点了点头。 秦惊蝉:突然整个人方了。 廿三只蝉 焦松浩的伤情十分危险, 体内金丹几近破碎,经脉内全是魔气在肆虐, 灵气此消彼长, 再晚片刻,就会丹碎入魔。伤他的人想要的并不是他的命,而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似乎笃定了悬云宗不会放弃焦松浩, 可要救他, 他就必然会入魔。 这是一个死局,除非眼睁睁地看他死掉。 云璇峰掌峰真人越霄是墨羽真人的师兄, 当年师兄弟两人都有资格继承云璇峰, 结果墨羽表示对峰主之位没有兴趣, 直接理解出走, 越霄只能接过了师父的衣钵, 成为了云璇峰的掌峰。等尘埃落定之后, 墨羽又只身回到悬云宗,在云璇峰下扒拉了一块地方,盘出了现在的“无忧谷”。 焦松浩最先是被送到了越霄真人面前, 看到他的伤势, 越霄就知道自己没办法解决, 立刻就来带着焦松浩来了无忧谷。 墨羽确实有办法, 特别是在之前治疗过秦惊蝉之后, 他对这种伤势更加心中有数, 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他手边剩下的药不合适。普通的药材还好说,只不过需求的量大,就算无忧谷不够, 云璇峰甚至悬云宗的库房里也有足够备用。 他缺少最关键的一味药。 火芜菁在无忧谷里就有, 并且已经成熟,但是尚未达到最佳采摘的时候,现在采摘下来,药效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可如果要等火芜菁成熟,焦松浩没那么多时间了。 墨羽招秦惊蝉进去,目的很简单,这个时候他只能期望小蝉对药材特殊的萃取能力。 当然,这样的事,在他都没确定之前,肯定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在小蝉进去的时候,原本也在房间里的越霄真人已经被墨羽撵走了。 越霄真人:要不是知焦松浩还生死不知需要墨羽救助,他真想先跟墨羽打一架再讨论其他的。 “师尊。”秦惊蝉目不斜视先给墨羽见礼,然后目光才落在了旁边的焦松浩身上,“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焦松浩不知道是伤重昏迷,还是被墨羽真人他们用了手段,整个人对外界没有半点反应,面色口唇青白,紧锁的眉峰上萦绕着缕缕黑气,仔细看去,就连他的指尖也泛着不祥的青紫。 秦惊蝉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被魔气入侵的修士的样子,想必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原身恐怖也就是这个样子。 “炼药。” 秦惊蝉心底惊疑不定,虽然她现在能够在小火的帮助下熟练炼制出回元丹,可那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她想象不出来到底有什么药,会让墨羽真人放弃越霄真人却选择她来帮忙。 墨羽挥手再次在洞府外笼上了一层禁制,又给焦松浩身边也下了一圈禁制,这才抽空轻轻拍了拍秦惊蝉的头顶。 “之前你问为师,如果你的灵根没毁,会不会是木系灵根,为师并未回答你,只因为师也不知道你的灵根到底有什么可能。”墨羽牵着小蝉软乎乎的小手,在一旁坐下,手指轻弹,牵引着一丝纯粹的木系灵力,在空中随意地划出了一道弧线,“为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你的灵根,绝对不是单纯的木系灵根。” 秦惊蝉一脸懵。 师尊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就不太明白了呢! “是你沉师兄发现的,经由你手处理过的药材,灵性和药效还有纯度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那时候你还没接触丹术,更不知道你还以为感知游散的灵气……” “所以,”秦惊蝉仰头望着墨羽,澄澈的眼底有一丝慌张,“所以,师尊才收我为徒的吗?” “只其一。”墨羽微笑着揉了一把小蝉的发顶。不仅是因为她奇特的体质,还有她那在逆境中也不服输的认真和纯粹,当然还有她从未被挫折埋没的天赋, 墨羽都看在了眼中,让原本对收徒没有半点兴趣的他,也起了爱才之心。 “此刻,为师需要你的帮忙。要想在不引发你焦师兄身上魔气的前提下修复他的丹田,需要一味药,火芜菁。但是为师种植的火芜菁虽已成熟,药效也还不够,所以为师需要你帮忙萃取药材,救你焦师兄。” 秦惊蝉懂了,拱了拱手,稚嫩的面容上一本正经:“但凭师尊差遣。”说完之后,窘然地挠了挠脸颊:“嘿嘿,徒儿也不知道怎么做,师尊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 墨羽欣慰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忧却为到达眼底。他此刻跟小蝉挑明这些的,其实十分冒险。 随着灵药等级的提升,对于修士神识和灵力的控制要求愈加严苛,之前小蝉接触的不过是低级基础灵药,即使她只能调动外界的灵力甚至凭着诡异的天赋也能提升萃取的纯度,可火芜菁不一样,成熟的火芜菁以地级灵药之身足以媲美天级灵药,就因为它蕴含着暴虐的火系灵力。 这样的灵药由他亲自来处理是最为妥当的,只不过即使是他,也无法保证在火芜菁药效不足的情况下,炼制出完美的丹药。 “别怕。” “有师尊在,徒儿不怕。” 秦惊蝉呲了呲牙。说不怕其实是骗人的,墨羽真人谨慎的样子足以说明她要面临的情况不容乐观。 很快,越霄真人就将刚刚采摘的火芜菁送到了墨羽真人手中,临走的时候还特别关注了秦惊蝉一眼,高阶修士带有威压的注视,即使只是一瞬间,都足以让她心惊肉跳。也幸好越霄真人只瞄了他一眼,就被墨羽真人用眼神撵了出去。 越霄真人:第二次了! 紧接着,秦惊蝉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胡思乱想了,因为墨羽真人已经打开了放着火芜菁的盒子,瞬间整个屋子里都有浓烈的火元素蔓延开来。 秦惊蝉似乎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烤焦的味道,然后顺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的刘海确确实实的烧焦了一截:“……”顿时累觉不爱。 墨羽真人手指轻轻拂过秦惊蝉的额头,带来一丝凉意,她整个人就笼在了墨羽真人的灵力罩下,那肆虐的火系灵气几乎实质化的卷起了火舌,舔在了淡绿色的灵气罩上。 秦惊蝉:“……”现在表示她真害怕还来得及吗? 廿四只蝉 墨羽真人很快在秦惊蝉脚边布下了一个阵法, 具体是干嘛的反正秦惊蝉也看不懂,就完全不管了, 收敛神识全身心的去感知空气中的灵气。 因为屋内全是暴虐的火灵气, 原本很亲和她的木灵气全都被排挤了出去,挤挤挨挨地绕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想要推开火灵气回到她身边, 却耐不住火灵气霸道又强势, 周围的灵气经过一阵波动之后慢慢稳定了下来。或者说是在火灵气的霸道下,强制稳定了下来。 紧接着墨羽真人的阵法绘制完毕, 原本在秦惊蝉身边跃跃欲试的火灵气们前赴后继地钻进了阵法中, 生生不息的循环着。 秦惊蝉突然就觉得这个阵法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般存储灵药的玉盒或者其他容器上都有这样的阵法, 好像是保鲜用的? “师尊?” 其实秦惊蝉并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火芜菁上的火灵气如此霸道, 她肯定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萃取,她还没碰着火芜菁呢,估计就被烧成渣渣了。 墨羽真人的阵法安抚好了火芜菁的火灵气之后, 手指一点, 就在火灵气形成的纯火空间上劈开了一道裂隙, 木灵气立刻顺着墨羽真人的牵引钻了进来。 然后瞬间扑到了秦惊蝉的身边。 墨羽:“……” 小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见到木灵气如此的反应, 墨羽真人先是一愣, 紧接着就笑了。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小蝉对木灵气的亲和力, 毕竟一直以来他对木灵气的亲和度就远超于常人, 却没想到小蝉居然远胜于他,要知道这些木灵气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略过他, 就涌向了小蝉。 墨羽干脆调动自己体内精纯的灵气逸散在周围, 因为大量木灵气的涌入,原本被阵法引导乖巧了一瞬间的火灵气再次躁动了起来。墨羽一边给小蝉输送精纯木灵气,一边压制着躁动的火灵气。 “莫怕,调动灵气萃取火芜菁,为师自会助你。” 有墨羽真人在,秦惊蝉虽然有点心虚,但也知道墨羽不会让自己受伤,就试探着开始牵引那些因为短暂的分离之后分外兴奋的木灵气。 其实秦惊蝉是能做到引气入体的,只不过她现在的体质无法做到将引入的灵气炼化成自己的灵力,引入的灵气在她体内欢快地打着旋儿,又欢快地溜达了出去。 秦惊蝉回忆着墨羽真人曾教导过的手法,第一次调动这些逗着她玩的木灵气对面前的火芜菁进行萃取。 用神识感知火芜菁,感觉那就是一团纯粹的火焰,散发着诱人的火灵气,所谓的萃取,也就是疏导灵药中原本混乱的灵气脉络,剔除不利成分,留下有利成分。 等级越高的灵药,内部灵气脉络越复杂,但是所谓的不利成分越少。 紧接着,秦惊蝉就感觉到,墨羽真人引导着灵气灌入了她的体内,然后牵引着它们溜了一个圈儿,顺着特有的手法纹路,一丝丝的牵进了火芜菁当中。 这样的经历十分神奇,也十分难得。之前默认无法修炼,除了理论学习,以及刚刚掌握的回元丹的炼制,对于药物的炼制,她还停留在物理手段,这样清晰的场面带着墨羽真人独有的脉络出现在她“眼前”,绝对是不容错过的学习机会。 秦惊蝉摈弃了杂念,全神贯注地旁观着墨羽真人萃取火芜菁的过程,当做一次难得的现场学习。 是的,围观。 秦惊蝉算是明白墨羽真人召她进来就是为了让灵气在她体内过渡一下,在她体内转了一圈的灵气纯度也被提升了,但似乎只限于木灵气,那些火灵气也想钻起来,却总是被那些木灵气坚决地抵制在外。 秦惊蝉:好吧,我就是个工具人。哦,不,我感觉我就是个过滤器,附带提纯功能的那种。 得知自己的用途以及墨羽真人的良苦用心之后,没有太大压力的秦惊蝉突然就佛了: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就好。 对于秦惊蝉来说,估计最大的危险就是灵药被触动的时候,那些不受控制的灵气,很容易伤到没有修炼过的她。但是一来有着墨羽真人周全的防护,再加上那些火灵气虽然脾气很不好的样子,却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燎了她的头发,气势汹汹只是表象,并没有真得伤到她。 这是一个惊奇的发现,比之前墨羽真人告诉她的她对灵药萃取有加成作用还要惊讶,因为“博览群书”的她立刻就想到,这样的天赋配置,绝对是主角呀! 可惜的就是,如果后期没有逆天改命的手段的话,那她就只还是一个炮灰。只不过从原本的活不过一集,勉强多活几集而已,而且大部分的戏份还是存在于主角团的记忆之中。 秦惊蝉走神走得太明目张胆,虽然墨羽真人没有直接接触她的神识,可看她两眼放空的样子,也知道她已经神游太虚。 墨羽:走神也把眼睛闭上呀! 墨羽真人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孩子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当然,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墨羽真人敢这么说并且还敢带着她这么做,就是给了秦惊蝉最大的底气。 其实除了火芜菁之外,还有不少的灵药需要萃取,但这其中只有火芜菁的药效欠缺,所以墨羽真人这才找了秦惊蝉来帮忙。结果操作太顺利,他顺手就把珍藏的几味高阶灵药一并拿出来萃取了。 察觉到不对劲,却无法拒绝的秦惊蝉:“……” 经过这次合作,墨羽真人确认了秦惊蝉对灵药萃取的加成作用,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对她并没有任何损害,甚至连带着他自己的木灵气亲和度也有着微末的增加。 这种结果其实有点可怕,收好药液的墨羽真人默默地盯了秦惊蝉好一会儿,直到盯得她浑身发毛背心发凉。 墨羽真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最终温暖的掌心落在了秦惊蝉的头顶:“别怕,为师一定会治好你。” 秦惊蝉:虽然应该很感动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后脑勺上一阵凉意。 廿五只蝉 秦惊蝉围观了墨羽真人整个制药的过程, 直到汤药制好,下一步是要把焦师兄放进药浴中, 她被墨羽真人给拎出了洞府。 秦惊蝉:“……”用过就丢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了。 秦惊蝉刚一落地, 立刻就有人围了上去,文松灵比秦沐风先一步抱起了她,眼中满是焦急和不安:“小蝉, 墨羽真人叫你进去做什么了?焦师兄可还好?你怎么又出来了?是需要什么东西吗?还是有其他的任务?……” 文松灵一连串的问话让秦惊蝉不知道从何答起, 而没在第一时间抱到妹妹的秦沐风直愣愣地瞪着文松灵,但也知道这会儿文松灵心绪不稳, 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 摊开手护着两人, 就怕文松灵一激动, 摔着了妹妹。 秦惊蝉喘了一口气, 伸出小手拍了拍文松灵的头顶, 那柔软的触感让文松灵怔然:“松灵师姐不着急,师尊已经有了对策,正在治疗焦师兄, 师尊叫我进去, 是为了让我观摩他制药, 这会儿不方便, 所以我就出来了。师尊此刻需要安心治疗焦师兄, 我们暂时帮不上忙, 松灵师姐先跟我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也许是秦惊蝉的表情太坦然, 而她的小奶音也太镇定,吐词清晰条理分明,安慰文松灵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软萌样子, 要不是现场气氛不太合适, 已经有不少人憋不住笑意了。 文松灵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见到小小的秦惊蝉十分努力地想要安慰她,她心头也是一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小蝉揽在怀里:“我没事,谢谢小蝉。” 秦沐风:“……”能把妹妹还给他吗? 还好,秦惊蝉也不习惯这么被人抱着,刚刚情急,她才没有拒绝文松灵,这会儿很明显文松灵已经缓过劲了,她就挣扎着跳了下来。 然后被秦沐风一把捞了起来。 秦惊蝉:“……”想要弑兄的念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算了,自家的哥哥,也只能忍着。 秦惊蝉艰难地扭头,对文松灵说:“松灵师姐,焦师兄的治疗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你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她示意文松灵看周围逗留不去的弟子们,大家都很担心焦松浩的伤势,并且涉及到魔修和魔气,气氛很是凝滞,“这里有云咎师兄在,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第一时间通知你好不好?” 突然被点名的围观群众沉云咎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会守着,不管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文师姐!” 文松灵也点了点头。这里毕竟是无忧谷,他们都是云权峰的弟子,一直逗留在无忧谷确实不太好,而且这次的任务还需要向上汇报,这是她作为领队的责任。 果然是关心则乱,还需要小蝉这样的孩子来提醒她。 “我知道了。”文松灵长舒一口气,心境陡变,一直以来的瓶颈居然有了松动,灵台一片清明。“多谢小蝉师妹。” 文松灵转身离开,招呼着云权峰的弟子离去,现场就只剩下了云璇峰的弟子,还挤挤挨挨的东张西望。 沉云咎皱眉。 因为墨羽真人不管庶务,无忧谷的大小事宜其实都是云璇峰的弟子在处理,只不过墨羽真人洞府后面的地界不允许普通弟子进入,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很好奇。 而且这次墨羽真人亲手出手救人,还是第一次叫了不相关的人进去——即使秦惊蝉已经正式拜入墨羽真人门下,也是云璇峰的一员,可是大家都知道,秦惊蝉是不能修炼的,这样的弟子根本无法继承墨羽真人的衣钵,所以他们也没把小蝉放在心上,在他们眼中,小蝉依然还是那个寄住在无忧谷的小女孩。 可墨羽真人居然叫了秦惊蝉进去,听她的说法,还是为了现场指导她炼药,这让大家心中五味杂陈。 其中以柳云念的心情最为复杂。 云璇峰的弟子都以能得到墨羽真人的指点为荣,但是也都明白自己不够资格入墨羽真人的眼,早就放弃了想要获得墨羽真人青眼的想法,这些年来,就只有柳云念一直坚持,就像是追寻着一个永远也追不上的梦想。 “柳师姐,你还好吧?”平时跟柳云念关系很好的几位师妹见她脸色很不好,纷纷开始安慰她。 “要不我们先走吧,这里也没什么事了。” “柳师姐你也太好心了,以前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也没见她在真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就是,就她那样的,也好意思当墨羽真人的弟子,这要传出去,都以为真人……” “慎言!” “柳师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 “你看你对她那么好,照顾她那么久,得到了什么?” “她明知道你对墨羽真人的仰慕,那么努力就是为了……” “好了!”柳云念心烦意乱,语气有点失衡,话出口就她就觉得不对,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几位师妹交换了眼神之后,也纷纷闭了嘴,只是远远望着秦惊蝉的目光,不是特别友好。是不屑的,也是嫉妒的。 秦沐风对恶意感知十分敏锐,即使这恶意不是对着他,但是以他对小蝉的关注,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恶意的来源,狠狠地瞪了过去。 眼神带着威压和杀机,如刀剑般刺向了几位师妹,引来她们的低呼,纷纷本能地后退,而这样的反应,让她们在回过神之后,瞬间都窘红了脸,但更多也是气的,没想到自己会被秦沐风一个眼神吓退,十足的丢人。 秦沐风冷笑一声,无视那几个气急败坏的女人,搂着秦惊蝉换了一个方向:“虫虫,你也要在这里待着吗?”他是很想带着小蝉离开,可他也知道,现在小蝉是墨羽真人唯一的徒弟,守在这里无可厚非。 可小蝉还是个孩子呢! 沉云咎立刻表态:“小蝉回去吧,这里有我盯着呢!去吧去吧,你今天的功课不能落下了,不然到时候真人查问起来,你交不了差怎么办?” 秦惊蝉:我学习可努力了,师父从来不担心。 “知道啦知道啦!”秦惊蝉拽了拽秦沐风头顶上的呆毛,换来秦沐风的一脸傻笑,这傻哥哥哟!“哥哥,我饿啦!” 也不知道在里面耽误了多少时间,她这会儿是真饿了。 “走!哥带你吃大餐去!” 廿六只蝉 焦松浩的药汤泡了一天之后, 越霄真人就发现他的伤情稳定了下来,至少魔气不再继续蚕食他的身体, 并且在火芜菁的火灵气的压制下, 甚至有了消退的迹象,这让越霄十分惊讶: “师弟,这次你怎么做到的?” 墨羽刚刚给焦松浩探完脉, 就看到越霄一张大脸怼到了面前, 很是嫌弃地一袖子挥开:“人你带走。” 越霄不乐意了:“你这怎么又是治到一半就丢掉啊!” 这个又字就是很有灵性的。大部分送到墨羽真人手里的伤患,他都会因为最开始有难度而十分感兴趣, 但只要攻克最难那一关, 他就没啥兴趣了, 能扔就扔, 只要其他人能处理, 他绝对不想再插手。 这个其他人, 一般都特指的是越霄真人。 说起来,大概是秦惊蝉的伤势太过严重,才让墨羽真人有兴趣的出手, 并且到现在还没放弃, 甚至收了她做徒弟, 是不是说明她身上的伤势有很大的研究可能? 不得不说, 因为太了解自己的师弟, 越霄真人从某种程度上真相了事情的大部分。 秦惊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越霄真人的注意, 反正自从她拜入墨羽真人的门下之后, 引起的注意一直都很鲜明,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她不能修炼,也不太可能在这一行有什么建树。 就像是柳云念, 她最开始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秦惊蝉越过她成为了墨羽真人的徒弟, 就算墨羽真人并没有说这他的关门弟子,可是按照他的性格,能收这么一位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所有人,下一位估计就更难了。 但是后来她想通了,秦惊蝉身体的问题她也很清楚,照顾小蝉的时候她也数次帮忙检查,小蝉能治愈的可能几乎为零。就算墨羽真人手中有能治愈小蝉的古方残页,可是参透残页需要多久,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对于修士来说,这样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对于小蝉来说,根本活不了那么久。 想通之后的柳云念,继续出入无忧谷,做自己该做的事,只不过面对秦惊蝉的时候,她再也做不到之前的亲热,只能当做平常心对待。 秦惊蝉很快就察觉了柳云念的变化,偏头一想,就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了。之前柳云念出门历练,回来后又是许多事情发生,她没见到柳云念,也就没发现柳云念的转变。 面对这样的柳云念,她应该有负罪感吗?说实话,她是没有的。先别说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只看墨羽真人对她是真的好,她此刻如果有半点对柳云念的愧疚,那就是对墨羽真人的亵渎。 对柳云念愧疚,把墨羽真人摆在什么地方了? 秦惊蝉也是分得清楚亲疏远近的,而且要比护短,她也半点不差。 “柳师姐。”已经面对面碰上了,秦惊蝉也没有半点心虚气短,笑得特别坦诚地跟柳云念打招呼。 柳云念看着秦惊蝉那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以前觉得特别可爱漂亮,如今却觉得无比碍眼——她怎么就能笑得跟没事人一样? 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以前叫“云念姐姐”,现在却只是“柳师姐”了,只不过柳云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居然没有发现如此明显的变化。 “秦师妹。”就连她自己,也喊不出那一声“小蝉妹妹”了。 两人见礼之后,擦肩而过,就像是宗门内普通弟子见面一样,再没有半点特殊。无忧谷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满是唏嘘。 秦惊蝉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只留下柳云念还留在原地。小蝉不会让自己成为留在原地的人,她也明白,柳云念如果不能自己走出这个心结,必然道心受损,对修炼百害而无一利。 —— 秦沐风这次出门收获极大,只不过挂心秦惊蝉的情况,延迟了闭关的时间。确认小蝉无恙,甚至还拜在了墨羽真人门下,而墨羽真人对小蝉也是很好,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师兄谢炀扔进了后山闭关…… 秦惊蝉跟小火赶到云枢峰的时候,就得到这么个噩耗。 云枢峰上下就只有尹玉真人和两个徒弟,就连洞府的杂事,都由他们自己动手,只有几名杂役弟子负责云枢峰外围,照顾一下花草树木,帮忙跑腿和巡视。 秦惊蝉看着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的谢炀,无奈地撇了撇嘴:“麻烦谢师兄了。”既然秦沐风不得空,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她正琢磨着另外找人一起玩。 自认为已经完成了礼数,秦惊蝉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衣领被拽住了。 秦惊蝉:“……”也没谁告诉她原书男主居然这么调皮的? “去哪儿呢?”谢炀那带着一丝丝笑意的清凉嗓音就响起在秦惊蝉的头顶。 秦惊蝉:“唔……”小蝉偏头给了小火一个眼神。 小火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又琢磨了一下谢炀的实力,暗戳戳地探出了自己的细长腿,黑色长喙“笃”地一声敲在了谢炀拽着小蝉衣领的手背上。 谢炀:“……”他是真没想到这只异火红鹳居然该对他出手,啊不,出嘴。 虽然不疼,但是谢炀很明确的从异火红鹳的行为中体会出了它对秦惊蝉的维护。在他眼中,不管是小蝉还是小火,都弱到不行,可现在不仅小蝉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小火也敢对他动嘴了。 这感觉还挺新奇的。 谢炀出身市井,小时候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得了尹玉真人的看重,拜入悬云宗之后,也因为云枢峰人丁单薄,在宗内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虽然尹玉真人地位超然实力超群,可是弟子间的相处,长辈并不适合出面,何况其他弟子也没对他做什么,也不过是说不到一起玩不到一块,结果就是他一直都是孤单长大的。 等到他修炼有成,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的天赋,在弟子中有了一席之地之后,他也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 秦惊蝉和秦沐风之间的感情让他觉得分外新奇,特别是秦沐风入门修炼之后,基本是他带着一起,见天听这人跟他嘚瑟妹妹怎么样可爱妹妹怎么样乖巧,跟其他弟子念叨自家兄弟姐妹时那种无奈和想揍人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也见过小蝉对秦沐风的依赖,那种完全的信任,这种情感让他很陌生。 妹妹这种生物,到底是什么属性? 谢炀被小火叨了一嘴,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秦惊蝉和小火都有点懵逼,两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十分无奈。 “谢师兄,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先放开我?” 就这么拎着她一点都不费劲,谢炀没什么感觉,可小蝉感觉并不怎么好,为了保持平衡和脚不离地,她只能顺着谢炀的力道——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谢炀笑着松开了手,还顺势扶了她一把,看着小不点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形:“好啊,聊聊。” 廿七只蝉 秦惊蝉也不知道能跟谢炀聊什么, 她对这个原书的男主,半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刻意疏远, 当然也不会刻意接近,随遇而安至少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对方的“白月光”,而且她现在最重要的小目标, 就是闯过十六岁那样的死劫, 好好活下去,总感觉那之后的生活, 才是属于她的。 想到自己今天来找秦沐风的目的, 秦惊蝉偏头看着谢炀, 笑出了小狐狸的狡黠:“谢师兄, 你很闲吗?”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按理来说, 在秦沐风都这么努力的情况下,身为师兄的谢炀应该要更努力才是,毕竟秦沐风的天赋并不比谢炀差, 还特别用动力有目标, 难道他就不怕被秦沐风超过吗? 谢炀伸出手指, 戳上了秦惊蝉圆乎乎的脸蛋。 谢炀:好软。 秦惊蝉:“……”她是不是被人占便宜了? 刚来悬云宗的时候, 还是谢炀把这个小姑娘抱回来的, 那时候秦沐风不怎么乐意, 可是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秦惊蝉又危在旦夕,谢炀是出于好意,他也无法拒绝。 那时候的秦惊蝉瘦小可怜苍白脆弱得仿佛一根直接就能掐断她唯一的生机, 躺在谢炀怀里奄奄一息, 就像一不小心就会碎掉。没想到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小脸圆了不少,透着健康的红润,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的时候,就像是会说话,就跟那灵兽园里的小鹿一样。 那小脸蛋戳上去,跟想象中一样的软,去又有点不一样,糯弹糯弹的,透着生命的活力。 秦惊蝉捂着脸颊默默地退后两步,保持安全距离。 谢炀看着两人脚尖的距离,失笑:这点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都不算什么,何况是修士? “说吧,什么事,小蝉妹妹需要帮忙,我怎么都是有空的。” 秦惊蝉犹豫了一瞬间,最后下定了决心:“谢师兄能带我下山看看吗?” “下山?” “我听说这几天山下有集会,我还没见过呢……”说到后面,秦惊蝉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一点小委屈,眼巴巴地望着谢炀。 悬云宗地界这么大,所谓的山下,也离了好远的距离,因着悬云宗的原因,人群聚集,发展出的大型城镇,也算是悬云宗的一部分,平时受悬云宗的管辖和保护。 这座颇具规模的城镇,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云端城。 悬云宗弟子隔三差五都会去云端城逛一逛,淘换资源,或者三五好友聚会切磋,再参与一下当地特色的集会庙会灯会花会——秦惊蝉早就听说过,不过实力有限,她一直未曾亲眼见过。就连当初,她和秦沐风也是在距离云端城还有半天距离的小镇子上被魔修拦住的,所以至今她还未曾踏足过云端城。 在被墨羽真人收为弟子之前,她的人生计划,就包括在云端城取得一席之地,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也不错。 谢炀搓了搓手指,寻思自己这次曲武秘境收获颇丰,正好去云端城转转,换点修炼资源。至于眼前的这个小不点,谢炀眯眼看着她腰侧的小布包,笑道:“给风师弟准备了什么好处?” 秦惊蝉“诶”了一声,似乎不明白谢炀的意思。 谢炀指了指秦惊蝉腰间的小布包。那是从小蝉来到悬云宗就带在身上的小布包,不过成年人巴掌大小,上面有着精巧的刺绣,绣着一只红色的鸣蝉,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能从绣面上振翅而起。据说是秦惊蝉的娘亲亲手刺绣,亲手挂在她腰间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几乎从不离身。 “想必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是想让风师弟带你去云端城的吧?你那次见他的时候,没给他带点什么?” 言下之意很明显,既然想让他帮忙,必然也得拿出点诚意。 秦惊蝉:从没想过谢炀居然会是这样的男主! 她又并不是非要他帮忙不可,虽然是她先提出的,但那也是因为他不让她走,她顺势下坡给了他一个借口拒绝而已! 好吧,重点是他没有拒绝,不仅没有顺坡下驴,还借着竿子就上天了。 秦惊蝉转念一想,她干嘛要怕他? 虽然原剧情中,原身的死跟谢炀有着八竿子勉强能打着的关系,可她现在的人生走向,跟谢炀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只要能保持平和的同门关系,谢炀也不可能上赶着找她麻烦,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秦沐风。 当然,前提是秦沐风不黑化——现在她这个不安定因素勉强稳定着,就看将来会不会有其他的契机出现了。 真要算得话,谢炀其实是个好人,毕竟作为主角,至少他的三观还是及格的。 秦惊蝉捂着自己的小布包:“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没说谎,这个包包她一直挂在身上,可它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包包,它的纪念意义远大于它的使用价值,真正装东西的还是她另外一侧的储物袋和手上的储物手镯。 储物手镯是墨羽真人送给她的,直接烙上了她的神识印记,并且因为等级差距,这个储物手镯除了不能放活物,可以放下其他的储物袋和储物戒指。 大概是因为墨羽真人觉得储物戒指戴在小蝉的小胖手上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 谢炀无视秦惊蝉的抗拒,弯腰戳了戳她的小布包,笑得特别慈祥:“你这里面,不是有糖吗?” 他都知道的,虽然这个小布包放不下什么,但是这个小姑娘总喜欢放些果脯糖块在里面,不时掏一颗放在嘴里,吃得眉眼弯弯,那种简单的幸福感,让他十分疑惑。 就连秦沐风,都会因为她偶尔塞进嘴里的一颗糖果,而笑得见牙不见眼。 听到谢炀的话,秦惊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懵感,望着谢炀说不出话来: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身为男主的谢炀会有骗小孩糖吃的黑历史?等他反应过来这丢人的历史,会不会反手灭了它? 不管怎样,既然谢炀已经说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掏出一颗桃酥递到了谢炀面前。 然后,谢炀就得寸进尺地张开了嘴。 秦惊蝉:“……”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一颗散发着甜香气息的桃酥落进了口中,谢炀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子,虽然唇齿间的味道过于甜腻了,但他也是从小蝉手里吃到糖的人了,他突然很期待秦沐风知道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还有吗?”最好多准备一点,这样跟秦沐风嘚瑟的时候就有证据了。 秦惊蝉面无表情地从储物手镯里掏出一袋包含了桃酥桂花糖麻糬以及果脯果干等等的零食,十分豪气地塞进了谢炀手里:“给!” 反正认识不认识的师兄师姐都从她手里得到过这些东西,反而是从没给过谢炀,今天也算是补上了。 终于安抚好了突然稚龄化的谢炀,秦惊蝉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自己因为困在这个年幼的身体里,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为模式,都有些稚龄化,心想着等自己再长大点就好了。 陡然面对稚龄化的男主,她表示有点接受不来。 至于便宜哥哥秦沐风,在秦惊蝉眼中,就是根本就还没长大的孩子,少年成长的道路,任重道远呐! 廿八只蝉 云端城位于悬云宗山门外不数百里处,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遥远的距离,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须臾间。 谢炀算不上细心, 从他上次当众拎着秦沐风开溜就知道, 所以秦惊蝉并没有选择搭他的飞剑,毕竟小火十分靠谱。只不过谢炀抱着胳膊看小火的眼神不怎么对劲。 秦惊蝉完全没放在心上,在她看来, 就算谢炀想对小火做什么, 也不过是少年人的恶作剧,小火自己就能应付。她现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云端城上, 撸起袖子就想往里冲。 至于谢炀, 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那只是个工具人, 需要打架撑场子或者小孩子说话不管用的场合才用得上的工具人。 秦惊蝉身上的悬云宗弟子玉牌有着本人的神识印记, 守门弟子神念一扫就能确认, 相比其他人进城还得登记可要方便多了。第一次来的修士会由守门弟子发放一块木牌,标明来意和预计逗留时间以供查验,至于想要长时间逗留的, 则需要办理手续, 领取身份玉牌。当然悬云宗也会给其他宗门的代表人物送上定制的玉牌, 在云端城出入自由, 还享受折扣那种。 得知悬云宗这一系列的举措之后, 秦惊蝉就特别想来云端城看看, 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管理这偌大的云端城。 心里激动, 脚下跑得更快,就连谢炀都没想到她那小短腿能有这样的速度。 然后飞快地被守门弟子乐呵呵地拦住了。 秦惊蝉:“……”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笑得憨厚的师兄,如果不是她刹车及时, 大概率就撞人腿上了。 守门弟子笑道:“这位小师妹, 云端城内虽不禁止带灵宠入内,但是未免冲突对于灵宠的性格和体型有限制,异火红鹳脾气暴躁,还是收在灵兽空间内比较好。” 小蝉仰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差点没把大个子给萌化了,以为小蝉没听懂,就十分热心地指着不远处介绍:“如果不方便或者没有合适的灵兽空间,那边有租借的灵兽空间以及可寄存的灵兽驿站,小师妹可以去看看!” 她确实没有灵兽空间,而且她根本没有灵兽,因为小火并没有跟她契约,一人一兽之间更像是朋友。 以小火的智商,完全能听懂守门弟子的话,还没等秦惊蝉表态,它已经弯着脖子凑到了守门弟子面前,凶狠的二白眼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 守门弟子:“……”这眼神似乎有点熟悉。 然后猛然醒悟了什么,他的喉头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十分机械地转头看着城门口的小伙伴,得到对方心有戚戚焉地肯定之后,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为什么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是这位大爷? 小火在跟着秦惊蝉之前,不是特别低调的灵兽,至少在无忧谷,它是明面上的一霸,墨羽也不管它,悬云宗上下只要允许的地方,它都能自由的溜达。再加上它那双别致到极点的眼神,就算没有亲眼见过的弟子,也都耳闻过它的大名。 哦,那时候它还没有名字。 然后守门弟子艰难地低头,终于看清楚秦惊蝉弟子腰牌上,那特属于无忧谷墨羽真人的黑羽标记。大部分弟子出入的时候,还是都喜欢穿着悬云宗的制式弟子法衣,只从细枝末节可以分辨出身份,弟子腰牌上的印记很是明确,一眼就可以看出。墨羽真人不上心,小蝉也不在意,所以她根本没有去领所谓的弟子法衣,而是穿着秦沐风给她准备的普通裙衫,就跟邻家小姑娘差不多娇俏可爱,完全看不出来是悬云宗的弟子。 “秦师妹。”守门弟子拱了拱手,神情间慎重了许多。 “你认识我呀!”秦惊蝉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这么有名气了。 “知道的知道的,早就得闻大名。”只是一直没机会见过,毕竟无忧谷那地方,除了云璇峰的弟子,其他峰头的弟子也不能随意进出。 “好了!”谢炀已经走到了近前,不打算给两人继续尬聊的机会,“你不是怕时间来不及吗?还不赶紧进去。” 守门弟子看到谢炀时眼前一亮:“谢师兄!你也来逛街吗?” 谢炀点点头,对待同门师兄弟,他向来是有礼却疏离的:“不用担心小火。” “是。”守门弟子拱手退下,在知道这只异火红鹳身份的时候,他就没打算继续拦着了,自己宗里的灵兽是什么德行,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今天晚上秋意阁有一场小型拍卖会,谢师兄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眼,不少弟子在这次曲武秘境中都有收获,拍卖会上颇为丰盛。” “多谢。”这样的消息并不算特别,但是对方有心跟他套近乎卖个好,他也不会拒绝。这种小型拍卖会,确实可以带秦惊蝉去看看。 话音未落,谢炀就一把捞起秦惊蝉,闪身蹿进了城内,只留给大家一道白色的残影,这道残影里,还掺杂着一道淡淡的嫩粉色。 ——请原谅秦沐风的直男眼光,他给秦惊蝉准备的全是粉色系的。 小火:“……”算了,它气量大。 小蝉跟着谢炀,想必是不会有危险的。小火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悠悠地顺着人群踱进了城门,路过那守门弟子的时候,还特别小心眼地吐了一小团火苗,给人家的衣摆上烧出了一个小小的破洞。 守门弟子:“……” 他就知道这只异火红鹳没那么好打发,它跟其他异火红鹳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那张脸凶狠无比,看上去给人很不好惹的感觉,时间久了就发现其实它一点都不暴躁,真正了解之后才知道,它只是表面上不暴躁而已。小心眼又记仇,还喜欢暗地里下手。 一段时间没见,这异火红鹳的控火能力似乎进步了?以前谁得罪了它,它那火喷出来能烧得人怀疑人生,这种细微控制到不注意就没那么容易发现的效果,还真是让人惊喜。 只不过这惊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有点一言难尽了,看旁边小伙伴的眼神就知道了。 他刚穿没一会儿的新法衣嗷!说破就破了! 廿九只蝉 也许是经验不足, 谢炀捞人的动作一点也不绅士,甚至还透着一些直男的粗糙, 不过秦惊蝉很有经验, 第一时间就把住了谢炀的胳膊,就怕这人一会儿就把自己扔出去了。 进城之后谢炀就恢复了正常,打算把人放下来的时候, 才发现这个小不点已经挂在自己胳膊上, 撕不下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秦惊蝉恍然惊觉, 手脚并用从谢炀胳膊上滑了下来, 原地蹦了两下感受脚踏实地, 乖巧地笑着对谢炀说:“有劳谢师兄了。谢师兄是要去拍卖会吗?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 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着他, 像是能将他看透得彻底, 谢炀眯着眼睛打量着还没他大腿高的小不点——明明这段日子被照顾得很好, 脸都更加圆乎了,可这身高就是没有半点长进。 明明是她要来这云端城,可到了之后却更加关心他要去哪里, 言下之意是想要甩开他单独行动, 原本她自己就可以过来, 为什么又要叫上他? 说实话, 被用完就丢的谢炀不高兴了:“你要去哪儿?” “我, 我想四处看看。”秦惊蝉脚尖戳了戳地面, “谢师兄不用担心我, 小火会陪着我的,你可以放心的去逛,晚一点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地点碰头, 当然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我也可以自己回去的……诶!” 还在念叨的秦惊蝉猝不及防再次被谢炀捞了起来,稳稳地挂在了自己胳膊上:“既然你也不知道你要去哪儿的话,那就跟着我走,师哥带你转转。” 秦惊蝉:“啥?”她并没有说她没地方想去吧!第一次来,肯定是哪里都想去看看呀!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还有好看的,都要统统来三份呀!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哥哥带回去,还有一份扔着玩! 师尊给了她好多灵石,随便玩! 然后,谢炀就真这么带着秦惊蝉逛了大半条街,反正小不点个子小,挂在胳膊上也没几分重量,云端城这里谢炀十分熟悉,也知道哪里有好东西。 最开始秦惊蝉还很别扭,后来就被五花八门的商店,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女人购物的天性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发出了“这个我要!”“这个我也要!”“这些我都要!”的声音。 此时此刻谢炀就发挥出了他身为男主的绅士风格,秦惊蝉要的东西,他都主动付了账,小蝉犹豫了一瞬间之后,就坦然接受了——花男主的钱,让男主无钱可花——这种想法很可以。 大不了之后遇到什么好东西,送还一份礼就行了。别得不说,对于男主在什么时间点需要什么,秦惊蝉还是比较了解的,甚至那些后面会成为男主助力的各种奇遇和秘境,她都知道。虽然细节不一定记得很清楚,但是大体方向和范围都不会错。 心安理得之后,两人相处还算愉快。 抛开对谢炀身为男主的成见,还是很容易发现这个人的优点的,至少长得好看,天赋高还格外努力,对于认定的朋友十分大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特别漂亮。 “看什么呢?”谢炀多敏锐的一个人,秦惊蝉盯着他看好一会儿了,他不可能发现不了,“饿了?” 两人逛了不短的时间,身为修士的谢炀不会觉得饿,当然也不怎么觉得累,但是身为普通人的秦惊蝉就不一样了。一路上她也没指望谢炀能细心到想起她需要进食,反正自己兜里也带了不少吃的,再加上路上买的,她咔哧咔哧吃了不少,其实一点也不觉得饿。 但是听到谢炀提起,她就猛然觉得自己还能吃下一头牛:“要去吃饭吗?是去闻香居吗?” “你还知道闻香居?”谢炀挑眉,到底是那一峰的弟子在小不点面前嚼舌根,闻香阁那种地方,绝不是眼前这个小破孩应该知道的。 “去吗去吗?要去闻香居吗?” 原本不远处就是闻香居,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可是看秦惊蝉这兴奋又期待的样子,谢炀心头一动,脚尖一转,就换了个方向:“不,去秋意阁。” 秋意阁也能吃饭。 秦惊蝉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了,浑身立刻被低气压包裹,透着万分地失望,嘴里还小声叨叨着:“还以为可以看到好多漂亮小姐姐的……” 谢炀:他都听到了! 果然这小不点十分明白闻香阁里面有什么,就更不能让她进去了。 这会儿离拍卖时间也近了,正好去秋意阁溜达一圈,他手里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寄卖。 “你有什么东西要出手的吗?” 谢炀知道秦惊蝉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宗门那些老家伙手里漏出来的,就没有廉价的,墨羽真人只有秦惊蝉这么一个徒弟,出手当然也大方,再加上秦沐风有点好东西就直接塞给她——谢炀突然意识到,这个小不点手里存的东西说不定比他还值钱。 自己刚刚好像花了不少钱? 谢炀一低头,就看到臂弯上蔫哒哒的小不点嘴角上还有残留的糖霜,好嘛,估计一路上都在偷吃,枉他还担心饿着她了,她都没想起他一星半点。 谢炀眼中的笑意冷了半分:要不还是扔掉吧? 扔掉这个小不点的话,她会不会哭? 很快,秋意阁近在眼前。因着今天有临时的拍卖会,秋意阁这里十分热闹,正在缅怀与闻香居失之交臂并且筹划着什么时候自己去见识一下的秦惊蝉迅速被眼前的人潮吸引了注意。 微张着小嘴发出了无声“哇”的感叹。 谢炀冷笑一声,抬手擦掉了她嘴角的糖霜:“下次偷嘴的时候,记得擦干净点。” 秦惊蝉不解地望着谢炀:她才没有偷嘴呢! 她是明目张胆的吃来着!只不过眼前这个人忙着买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而已! 但是见到谢炀傲娇的小模样,秦惊蝉神来一笔地意识到了什么,摊开自己的掌心,上面躺着一颗清甜的桂花糖: “谢师兄,要吃糖吗?” 三十只蝉 虽然谢炀不喜欢吃糖, 但是送到嘴边的糖,没有不吃的道理。 就当他低头想要去咬秦惊蝉掌心那颗桂花糖的时候, 听到她惊呼道:“秋少主!” 然后, 另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也响起在了耳边:“秦姑娘。”然后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像是刚发现了谢炀的存在一般,笑道:“谢道友, 好巧。” 谢炀眼神木木地滑过秋亦尘, 再回神的时候,秦惊蝉的手掌连同她掌心的桂花糖都不见了。 “……”谢炀笑了一声, “在秋意阁遇上秋少主, 算不得巧。” 秋意阁是秋家的产业, 身为秋家的少主, 秋亦尘出现在这里, 在正常不过。可是谢炀看秋亦尘笑岑岑望着秦惊蝉的样子, 更像是刻意等在这里,就为了与她偶遇。 秋少主这是看上这小不点身上的什么价值了? 秋亦尘此刻并不是独自一人,光风霁月的秋少主的大腿上还有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童子, 缩在他的怀里, 眨巴着一双无辜至极的大眼睛, 好奇地张望着挂在谢炀臂弯上的秦惊蝉。 两小只就这么对上了目光。 而两大只看到两小只如出一辙的表情, 谢炀是十分的无语, 秋亦尘则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秦惊蝉偏头望着秋亦尘, 她最近确实没在无忧谷看到秋亦尘, 除了上次秋亦尘刻意来堵她,本来也不常遇到,所以她也未曾在意, 没想到他还真把秋家小弟带了过来, 小家伙还安然无恙。 她也不知道秋家小弟出事的具体时间,但却是知道他出事的时候,秋亦尘是不在他身边的,所以秋亦尘把小家伙带在身边,多少也能改变点什么。可惜的是她能做的不多,该提醒的都提醒过,就看秋亦尘自己怎么做了。 秋亦尘摸着秋家小弟的脑袋,声音里的温柔和亲昵,可比面对秦惊蝉的时候真诚多了:“小涵,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秦姐姐,你不是说想见她,还给她准备了礼物吗?” 秋家小弟眼睛一亮,不知道想到什么,瓷白的小脸上瞬间挂上了红晕,避开秦惊蝉的眼神,把脸埋进了秋亦尘的怀里,小手还心不甘情不愿地挠了一把自家哥哥的衣襟。 “他害羞了。”秋亦尘拍了拍秋家小弟的后背以示安慰。 秦惊蝉:她看出来了。 谢炀:他们为什么要堵在这里? “秋少主还有其他事?”也不知道自己对秋亦尘哪里来的敌意,但是看他们不是有妹妹就是有弟弟的,一直都是孤家寡人的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于是对秋亦尘说话的语气,就没那么友善。 秋亦尘也不以为意,控着身下的轮椅让开了位置:“谢道友是带着秦姑娘来今天的拍卖会?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还是有什么需要秋意阁出手的?” 今天的拍卖会是临时举办,只因为有人拍卖的物品中正好有秋亦尘需要的,可对方不愿意私底下交易给秋意阁,非要等下次的拍卖会,于是秋亦尘就专门给他办了一场拍卖会。 秋意阁是秋家的产业,背靠秋家,临时办一场小型的拍卖会而已,主要有一两件撑场子的宝物就足够了,当然如果有其他的东西送来拍卖,也不会嫌多。 秋亦尘问这一句,出于礼节,更是知道刚从曲武秘境回来的谢炀手里肯定有点什么东西。只不过曲武秘境等级不高,能出产的灵宝也被人探查的差不多,好东西有,却很少再有惊喜。 谢炀还没说话,秦惊蝉兴致勃勃地探头道:“什么都可以吗?” “秦姑娘是有什么想要拍卖?”秋亦尘在前面慢悠悠地带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适合做这个。 秋家小弟从秋亦尘的肩膀上探出半截脑袋,大眼睛偷摸摸地看了一眼秦惊蝉,又躲了回去。 秦惊蝉:“……”她突然想打地鼠了怎么办? 谢炀偏头想了想,把胳膊上的秦惊蝉换了个方向,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只能看到后面热闹的人来人往。 秦惊蝉:“……”还想打人。 此时的谢炀,还有着很明显的少年人心态,用专业的话来说,他就是修炼进阶太快,但是心境还没跟上。最直观的表现,大概就是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修炼进度,应该早就突破筑基巅峰进阶金丹,可是到现在,他还卡在筑基巅峰。 只不过这次去了曲武秘境一趟,他的瓶颈已经有了松动,但始终还差一点,这也是他闲得无聊出来溜达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一切,秦惊蝉都不知道,现在的她,还根本不了解这中间细微的差异。 想到这里,谢炀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肩头上不知道又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的秦惊蝉,文松灵闭关的事他也听说了,文松灵和焦松浩两人之间情同兄妹,在焦松浩伤情还没稳定的情况下,文松灵居然放下一切去闭关冲击金丹,足以说明她这次的契机来自不易。 而文松灵在瓶颈松动的时候,正是跟秦惊蝉在一起,那一刻心境变化带来的灵气波动,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谢炀当时虽然不在现场,可他也听说了,大家都说那是巧合,可谢炀却有一种诡异的直觉,他觉得自己突破的契机应该也在这个小不点身上。 然后小不点就送上门了。 秦惊蝉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知道谢炀心里的弯弯绕绕。就在刚刚谢炀给她换方向的时候,她的视线角落里闪过一道黑色的残影。 那个残影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可等她定睛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车水马龙的道路上人声鼎沸,云端城上朵朵祥云灵气四溢,就像是不应该存在任何阴影的桃源之地。 秦惊蝉趴在谢炀的肩头,凑到他的耳边,自认为很隐秘地压低了声音:“谢师兄,我刚刚似乎有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一瞬间,谢炀不知道自己的重点是该放在耳畔柔软的气息上,还是该放在那小奶音透露的讯息上。 这个距离太近了点,是谢炀从未体会的,他条件反射的动作就是抬手将秦惊蝉拎了起来,保持距离。 再次悬在半空中的秦惊蝉:“……” “有话好好说。” 秦惊蝉抻了抻胳膊,在心里挠花了谢炀那张挺好看的脸,瘪着嘴道:“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了!” 此时已经在秋意阁中,在秋亦尘的带领下,几人已经走上了人烟稀少的楼梯,谢炀直接就把秦惊蝉放在了楼梯上,还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 谢炀的手劲不小,不像墨羽真人那般细致温柔,更不像秦沐风那般小心翼翼,所以这一把直接就给秦惊蝉的宝贝包包头揉成了鸟窝头。 “嗷!”秦惊蝉抱着脑袋一声惨叫。 看着自己的杰作,谢炀僵着一只手也有些傻眼,然后欲盖弥彰地直接撸掉她头顶上已经惨不忍睹的小包包,理直气壮地说:“还是这样好看些!” 秦惊蝉:“……”我信了你的邪! 卅一只蝉 谢炀神识扫视了外面一圈, 在他能力允许范围之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进了秋意阁之后, 这里有特殊的阵法屏蔽, 禁止修士用神识探查,他想着就算有什么事,应该也不会连累到秋意阁里来。 毕竟在凌元大陆上, 秋家势力所在, 也是个庞然大物,想必不会有人冒然想要跟秋家过不去, 冲到秋意阁里来闹事, 当场被赶出去丢脸是小事, 被秋意阁纳入限制入内的人员名单, 那就是大事了。 秋意阁内, 谢炀一眼看过去, 穿着秋意阁制式法衣的那些人,少说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就连在大厅里跑堂带路的, 都是筑基修士, 甚至不乏筑基巅峰, 更别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 以谢炀的实力还无法感知到的。 身为筑基修士的谢炀气压又低了三分。 然后就被秋亦尘带进了楼上的专属贵宾间。 “这里其实是秋意阁为自家人准备的地方, 宁愿空着也不会放其他人进来, 每一处秋意阁都会有这样的房间, 巡视产业的时候也方便。” 这里的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看上去不太像是贵宾间,更像是一处惬意的居所。 一进屋秋家小弟就从秋亦尘身上跳了下去, 一溜烟钻进里屋没了动静, 这活力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重病在身命不久矣。原剧情中并没有提及秋家小弟到底是什么问题,只说秋亦尘来悬云宗求药的时候,秋家小弟在本家出了意外。 “小涵住在这里。”秋亦尘转身到了桌前,动作优雅地为两人斟满了茶杯。 秋家小弟已经过来有两天了,一直住在这里,秋亦尘这几天也陪着他,逛逛云端城。其实秋家小弟从出生就很少出门,别说这遥远的云端城,就连秋家本家所在的雪枫城,他都没好好逛过。 见到小弟如此高兴的样子,秋亦尘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拍卖会还在准备,离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就在这里随便用点的,如何?秋意阁新招的厨子手艺还不错,秦姑娘要不要尝一尝?” 秦惊蝉眼睛一亮:“要!” 秋亦尘失笑,抬手在桌子上一点,一本小册子就出现在桌面上:“这是今次拍卖会的拍品,谢道友可以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 点菜的事,秦惊蝉就完全不用担心了,秋亦尘十分大方,基本上所有的特色菜式全都点了,她听得口水流了一里路那么长。 谢炀随手翻过小册子:“就这些?”都是拍卖行常见的东西,中规中矩却不出彩,当然也不容易出错。 秋亦尘临时要求加开一场拍卖会,秋意阁上下如临大敌,就怕出什么茬子,更怕惹这位少主不开心。以前也不是没有临时加开的时候,但这次不一样,少主在旁边盯着,紧张程度完全不一样。 “谢道友请指教。”看着样子,谢炀对秋亦尘势在必得的拍品么什么兴趣,甚至奇特的东西也都没看上眼。 也确实,除非有必要从拍卖行买东西并不怎么划算,也只有更为稀有的东西,才能吸引人的目光。只不过秋亦尘这次志不在此,也就不在意了。 谢炀也确实有东西需要在秋意阁出手,可是他觉得这样一场临时举办的小型拍卖会,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买家,东西估计也就卖不起价钱。 他有点犹豫。 “谢道友请放心,秋意阁有专业的鉴宝师,一定会给出最公道的价格,秋意阁以此为生,拍品成交价格越高,秋意阁也才能得到更多的提成,不是吗?”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谢炀也就不再犹豫,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三五个盒子,放在了秋亦尘面前。虽然对秋亦尘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他的动作直接暴露了这一点。 秋亦尘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多言,毕竟他要年长许多,还是挺担心一会儿多说几句,眼前这位悬云宗的天才弟子炸毛了可不好哄。 至少没有秦家小姑娘好哄。 秋亦尘和谢炀说话的功夫,秦惊蝉也没闲着,先将桌上的小点心都尝了一遍,然后发现即使是秋意阁的茶水,味道也不怎么样,甚至在香味上还差了墨羽师尊的珍藏一大截。 这种想法肯定不能让师尊知道,嗯。 秦惊蝉摸出一小瓶自己酿的果酒,盖子刚打开,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在房间中弥散开来。谢炀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的瓶颈有一瞬间松动的错觉。 这味道,秋亦尘已经有缘尝过一次,再次闻到,依然会觉得很惊艳。明明是普通的果酒,甚至就连果子都是无忧谷的果园出产的普通果子,却不知道酿成果酒之后,会有这种勾人心弦的诱惑力。 真不知道是这果酒方子的神奇效果,还是秦惊蝉本人的特殊天赋。 秋亦尘也不客气,立刻取出一个杯子,放在了秦惊蝉面前,笑容和煦,眼神带着一点纯粹的期待。 闻到味道偷摸摸跑出来的秋家小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从来没在自家哥哥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虽然秋亦尘大多数时候都笑着,可是那样的笑容到底有几分真,谁也说不清楚,那时候大概他真正的柔软和笑意,都只留给了身娇体弱的秋家小弟。 秦惊蝉没打算亲自给秋亦尘斟酒,看到他的动作,干脆又掏出一瓶放到了秋亦尘面前,意思很明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结果这边眼前又多出了一只手指纤长,健康有力还挺好看的手掌。 谢炀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的呢?” 秦惊蝉:“……” 于是又一瓶放在了谢炀的掌心,这人还特别嫌弃地掂了掂:“就没有大瓶的?”这么点,都不够塞牙缝的。 “师尊送的瓶子。”秦惊蝉撇嘴。有意见找墨羽真人去啊! 自从上次秦惊蝉喝果酒把自己喝翻之后,墨羽真人就不许她再多饮,一天一杯是她最大的承受量,后来墨羽真人干脆给了她一堆这样的小瓶子,正好将果酒分装出来,差不多就是一两杯的量。 然后理所当然地拿走了她剩下的果酒。 秦惊蝉是见这小瓶子可爱又精巧,非玉非瓷,白色的瓶身轻薄透明,看着特别漂亮。毕竟是墨羽真人手里的东西,即使是这没有品阶的小东西,也都不像是凡品。 对于谢炀的诉求,秦惊蝉拒绝地理直气壮:“没有更多了!” 这玩意—— 谢炀一口饮尽之后,眼神一亮。确实是记忆中的果酒味道,女子才会喜欢的香甜气息,可这一瓶却又有一点不一样,甜而不腻清香可口,甚至还有一丝精纯的灵力在体内流转。 于是谢炀的手掌再次出现在秦惊蝉的面前:“还要。” 秦惊蝉:“……”大哥,你三岁么? 卅二只蝉 秋家小弟缩在秋亦尘椅子背后, 偷摸摸地拽了拽秋亦尘的袖子。 先不说秋亦尘手里这瓶确实也不够喝,他也并不确定秋家小弟能不能喝这个, 没见秦惊蝉就被墨羽真人严格控制了嘛,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自制力比他认为得要好上许多。 没见身为成年人的筑基巅峰修士谢炀谢道友都没能抵抗住这小小的诱惑,大概是觉得再欺负小姑娘不好, 这会儿还盯着他手里剩下这点。 秋亦尘笑着将最后一点倒进口中, 谢炀嗤了一声,秋家小弟傻眼了。 就在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嘤”还是继续拽秋亦尘袖子的时候, 一颗娇艳欲滴仿佛还带着露水, 散发着特有清甜气息的果子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果子长得真漂亮。 但是从小送到他眼前的食物都是经过精心烹制过的, 就连水果, 都是切成小块摆盘精致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种一整个的,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 “你不喜欢吃吗?” 秦惊蝉另一只手里还拿了另外一颗,送到嘴边咔嚓一口,汁液饱满齿颊生香,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 秋家小弟嘴唇动了动, 在秦惊蝉收手的瞬间, 一把薅下了那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果子:他喜欢吃的。 一只需要他两只手才能包圆的果子, 该从哪里下口, 哥哥没教过他这个。他很有灵性地偷偷瞄了一眼秦惊蝉, 学着她那样送到嘴边, 嗷呜一口。 嘴张太大的结果,就是咬合力不够,卡住了。 秋家小弟:“唔!” 秦惊蝉:“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和谢炀说话的秋亦尘也看到了这一幕, 忍俊不禁地接过还卡在小弟嘴上的果子, 手上微微用力,果子就一分为二,他将一半还留着小弟牙印的半边塞回了小弟手中:“别着急。”慢慢啃。 以前小弟就是养得太精致了,因为秋亦尘的态度,大家都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瑰宝,框在那一方小天地,就怕出什么意外。见识到秦惊蝉那种惊人的生命力之后,秋亦尘觉得必须要做出改变。 秋小弟巴巴地看了一眼正啃得欢快的秦惊蝉,终于还是选择保持自己斯文的习惯,捧着果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的! 秋亦尘随手把秋小弟抱起来,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侍从已经开始陆续上菜,秦惊蝉手里的果子也不啃了,随手往手镯里一扔,就开始危襟正坐地等饭吃。 秋小弟想了想,把刚啃了两口的果子也放在了手边的盘子里,擦干净了小手,仔细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乖巧端坐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了。 就连一心等吃的秦惊蝉都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小涵,你还没跟小秦姐姐介绍你自己啊。” 秋小弟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啊”,十分艰难地没有说出话来。 秋亦尘知道秋小弟不爱说话,但是在家里还会偶尔说几句,至少在他面前,交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也不知道出来之后这问题会这么严重。 秦惊蝉期待地望着秋小弟。 “秋……”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不包括谢炀——鼓励下,秋小弟终究还是选择了开口,只是那细若蚊呐的声音,如果不是现场十分安静,还真难以听清楚,“秋,秋博涵……”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博洋内涵的博涵”他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脑袋也完全垂到了桌面上。 然后秦惊蝉在秋亦尘带着点祈求的眼神下,轻了轻嗓子:“啊……我是秦惊蝉,惊蝉脱壳的惊蝉哟!” 秋亦尘:“……” 谢炀:“噗嗤……” 为了不让秦惊蝉的错误概念教坏小孩子,秋亦尘不得不做出补充:“是翩若惊鸿的惊,玉翼蝉娟的蝉,小涵知道这两个字吗?” 秋博涵秋小弟点了点头:他是知道的。 而谢炀则是狠狠地皱眉,这两个词语用在秦惊蝉身上,是秋亦尘的好意,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秋博涵今年五岁,比秦惊蝉还要矮半个头,坐在凳子上小小的一团,秋亦尘不帮忙,他都夹不到远一点的菜。 至于秦惊蝉,小胳膊小腿的,想要夹菜也没那么容易。 在她第三次努力想要够远处的一道冰片朱牛肉却再次宣告失败之后,谢炀笑着将盘子移到了她面前:“你看你,叫一声师兄也不是多费劲的事。”却从不想着开口让他帮忙。 秦惊蝉:即使如此,她也没想着要直接动盘子啊! “是我的不是。”正在给秋小弟盛汤的秋亦尘点了点头,“就劳烦谢道友多多照拂了。” 谢炀:“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这人的虚情假意! 秦惊蝉:早干嘛去了? —— 一顿饭宾主尽欢,极大的安抚了因为没机会去闻香居见识而低落了一瞬间的秦惊蝉,虽然不知道闻香居里的美食到底是什么高低,但是至少这秋意阁里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如果让秋意阁的大厨知道他这专门为贵宾才出手的,居然在秦惊蝉这里跟闻香居那种级别想比较,大概是会气晕过去的。 秋亦尘敲了敲其中一面墙,整个房间的地板立刻变成透明,显现出了下方拍卖大厅的景象,分毫毕现。 “一点小把戏。”秋亦尘笑道。 秦惊蝉:这是3d投影技术? 由于今天的拍品没有太多的惊喜,楼下大多数都是散修,还有少数宗门弟子来凑热闹,看服饰以悬云宗的弟子为多,秦惊蝉甚至在里面看到了那么一两个有些眼熟的,想必不是云权峰就是云璇峰的弟子。 秦惊蝉没参与过拍卖会现场,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大家叫价热火朝天的样子,嘴里还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瓜子,秋小弟就坐在她身边,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随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就是抿着唇不说一句话,可那表情看着也鲜活了许多。 可就在秋亦尘一直关注的那件拍品出现的时候,下面突然出现了意外。 那不过是来自东海的一颗鲛珠,品相也算不上绝佳,若不是秋亦尘正好手头上缺这个,他还真看不上眼。正如谢炀也没看上眼一般。 却不妨仍然有人会对着拍品出手。 秋意阁的生意在凌元大陆处处开花,这一处的管事自认为在悬云宗辖下的云端城,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他还真没见过还没出秋意阁的大门,甚至这拍品还没开始叫价,就有人敢明抢的。 鲛珠还放在玉盒里,在红色百绒布的衬托下,散发着盈盈的蓝色光芒,那是丰沛的水灵气在蒸腾。 正在吃瓜看戏的秦惊蝉,却突然从那不停翻腾的水灵气中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怅,神识扫过,就感觉到从鲛珠中迁出一条几乎可见的盈蓝色灵气脉络,轻柔而脆弱的围绕在那个想要从拍卖场中对拍品下手的黑衣人身上。 有故事! 卅三只蝉 能被秋意阁留下当做帮手的修士, 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至少在现场维护秩序修为上就有着一定的优势。那黑衣人不过是金丹初期修为, 能在三位金丹修士的围堵下, 一时不落下风,让人十分惊愕。 可再厉害,他面对的也是修为比他高出不少的修士, 甚至对方人数也比他多, 更别说暗处还有其他修为更高的修士在掠阵,他落败是迟早的事。 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陷入了死局, 黑衣人整个人透出了一种让人心惊的绝望, 手中的攻击也越来越强横, 空气仿佛都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 随之散开的, 还有逐渐浓郁的水灵气, 连呼吸似乎都沉重了许多。 总感觉要出事。 秦惊蝉扭头望着秋亦尘, 秋少主的神色也变得十分严峻。谢炀已经站了起来,将秦惊蝉重新捞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秋小弟也被秋亦尘抱了起来,一个身穿带着秋家家族徽记法衣的高阶修士突然出现在秋亦尘身边, 弯腰接过了秋小弟。 看到这个人的出现, 秋小弟的神情顿时紧绷, 眼神中闪过怯意, 十分不安地望着秋亦尘, 又偷瞄了一眼秦惊蝉, 张了张嘴, 没说出话来。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秋意阁,就在他们踏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了令人心惊的剧烈冲击, 地面的晃动让挂在谢炀胳膊上的秦惊蝉都险些没稳住。 秋小弟煞白了脸缩在那高阶修士的怀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秋亦尘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直冲秋亦尘而去。 “小心!” 出声的居然是秦惊蝉,而比她声音更快的,是她的动作,谁也没想到,这个挂在谢炀胳膊上,没有半点修为,看不出半分威胁的小姑娘,居然能在这种时刻,动作比脑子更快得将手里啃得还剩半个的果子扔了出去。 还那么准确的砸到那个黑影上。 以秦惊蝉的力道,是不可能对那黑影有半点影响的,可就是那么一须臾的耽误,给了秋亦尘反应的时机,微微偏头,躲开了对方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击。 擦着他耳际消失的黑影,在他脸侧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血珠刚刚出现,就被涌现的黑气给蒸发了,发出诡异的滋滋响声。 是魔气!来者是魔修! 谢炀和那位高阶修士如临大敌,更何况两人还分别带着一个拖油瓶。都来不及感叹秦惊蝉刚刚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地上被穿了一个洞的半边果子还在打转。 对方一击不中就没了动静,如果不是秋亦尘脸上的伤口历历在目,刚刚发生的事就像是大家的错觉。 可秋亦尘知道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就连秋意阁的防护大阵已经启动,不说这云端城中来来往往的修士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秋意阁中的其他的人呢?难道都被刚刚拍卖行中的意外吸引走了? 熟知秋意阁事物的秋亦尘知道这其中有着巨大的问题,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带着奇特的鼓点。从伤口上渗进来的那点魔气,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影响着他的判断,可他此刻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驱除那点魔气。 谢炀却看出来了,这是幻境。 从秋意阁大门踏出的那一瞬间,他们应该就已经进入了别人早就安排好的幻阵中,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特别是秋亦尘这个阵法高手的注意力,还特意在那一刻发动了攻击。即使伤不到他们,也让他们不能及时应对幻境的出现。 啧,早就计划好了。 谢炀可不会认为这是针对他来的,毕竟他只是个小人物,即使出门历练过几次,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也没惹上什么事。能弄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冲着秋家这两兄弟来的,所以自己和小不点,都是受了池鱼之灾。 挂在谢炀胳膊上的秦惊蝉也没闲着,因为她发现在这所谓的“幻境”中,她能“看到”很多东西,比如构成这些幻境的灵气走向,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犹如斑块状的构图,似乎是因为它们影响的是视觉和神识,秦惊蝉就发现自己眼睛看到的是一种景象,神识感知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模样。 这种体验挺神奇的。 所以当她发现这一切神奇的景象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线条,弯弯曲曲扭扭捏捏偷偷摸摸地移动了过来,并且避开那位严阵以待的高阶修士的注意,轻轻缠绕上了秋小弟的脚踝,然后颤巍巍地想要越过谢炀,去接触不远处还在推演阵法的秋亦尘。 秦惊蝉戳了戳谢炀,可是看谢炀的反应,他并有看到那诡异的盈蓝色线条。 只有她能看得到? 她能感觉到,那诡异的线条,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水灵气构成,就跟刚刚她在那颗鲛珠上看到的水灵气如出一脉。 秦惊蝉拿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存起来的小木棍,戳了戳那盈蓝色的线条。 下一瞬间,异变陡生。 在秦惊蝉眼中,就是那线条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大概就是被她的小木棍刺激的——也不管原本的目标秋亦尘了,扭头就缠上了她的手腕,那紧贴着皮肤的冰冷和盈盈水汽,让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而在其他几人眼中,就是这原本十分稳定,就连秋亦尘一时半会都没找到破绽的幻境,突然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周围的景象就像水中的倒影一般荡漾开来,开始了支离破碎的征兆。 “不好!”那高阶修士首先反应本来,也不管自己的妄动是不是会进一步激发幻境的变化,径直扑向秋亦尘的方向。 同一时间,他怀中的秋小弟就像是破碎的镜像般,突然消失在了大家眼前,他用力一握,却只握住了半点空气。 然后,就是秦惊蝉。 秦惊蝉的消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毕竟除了最开始她神来一笔的提醒和动作之外,她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般,安静而不起眼。 在秋小弟消失的同时,都以为下一个目标会是秋亦尘,甚至连谢炀的注意力都在秋亦尘身上,他胳膊上的秦惊蝉却消失了。 胳膊上陡然一轻,他的心,却猛然一沉。 幻境,也在这一刻,碎掉了。 与此同时,悬云宗无忧谷内,正在潜心破解那上古丹方残页的墨羽真人心弦一动,这世上让他挂念的东西不多,除了新晋的小徒弟,他掏出之前为秦惊蝉特制的命牌,这东西他一直收在身边,却看到原本温润的玉牌突然变得黯淡,就明白一定是秦惊蝉出事了。 云枢峰的后山上,秦沐风闭关的地方也传来一阵不受控制的灵气暴动。 尹玉真人看着山头上一闪而过的黑气,冰雪般的眉峰紧紧地颦起:那是,心魔? 秦沐风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心魔? —— 秦沐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端坐在那里,心平气和的一点点磨砺自己的灵力,在体内循环一周天又一周天,就像这些年来常做的一样。 他上悬云宗之后不久就有幸拜入尹玉真人门下,并且因为之前的经历心境突破,有幸顺利进阶筑基,然后再去曲武秘境,收获颇丰。这次闭关,就是为了让他收敛虚燥的灵力,让灵力内敛。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知道,他不知道是修炼方法还是身体出了问题,即使父母和族人都说他是非常有天赋的,可他的修炼速度一直没什么起色,他五岁引气入体,七八年时间也不过是练气巅峰,在外流浪三年,面临重重磨砺,他也不过才练气大圆满。 可他的风系天灵根并不是假的,秦家的基础修炼功法也不会作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不知道。 修炼缓慢,他就只能加倍的努力,去弥补这其中的差距。 一次曲武秘境的历练,师兄弟们都有收获,谢炀师兄更是离金丹只差一步之遥,而他,还在筑基初期,没有半点进展,甚至就连收敛浑身的灵力都陷入了瓶颈。 而就在刚刚,心尖一阵颤动,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牵动了他的心弦,甚至连神识都产生了不真实的疼痛感。 他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 谢炀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弯,腰侧的佩剑突然发出了嗡鸣,像是感应到了他此刻心情激荡,脱鞘而出,谢炀一抬手就握住了佩剑,冰冷的剑芒在空气出挽出了漂亮的剑花。 “秋少主,不解释一下?” 秦惊蝉和秋博涵都失踪了,而对方很明显是对着秋家兄弟而来,秦惊蝉是代人受过,秋亦尘想必肯定知道点什么。 秋亦尘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听到身后陆续传来:“少主!” “少主!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是什么阵法?” 也有人发现,现场少了一个人:“小公子呢?” 以秋亦尘对秋小弟的紧张程度,现场不见秋博涵,只有贴身护卫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足以说明问题很严重。 谢炀平复了心情,安抚了自家佩剑,笑道:“此事,我想秋少主和秋家,需要给悬云宗,给云枢峰和云璇峰无忧谷好好解释一下了。” “嘎!!”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小火,瞪着一双二白眼,狠狠地扇了谢炀一翅膀,恨不得打散他的装模作样。 一路上它都慢条斯理地跟在秦惊蝉身后不远没什么存在感,可就是因为这一点点距离,在刚刚大家被拖进幻境的时候,独独它被留在了外面。 而现在,幻境破了,秦惊蝉却不见了。 小火那不大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它要怎么跟老大交代? 秋亦尘声音干涩得像是下一刻就能碎裂:“这是一个叠阵,幻境下面,叠加着一个单向传送阵法……” 言下之意,秦惊蝉和秋博涵都被阵法传送走了。 谢炀突然有了极度不好的预感:“传向,哪里?” “魔界……” 那阵法下面掩盖的,正是魔界的气息。 卅四只蝉 在发现自己被不明人士遛了的瞬间, 秦惊蝉第一个反应就是拽着那根诡异的线条狠狠地一拉,将吓傻眼的秋小弟拉到了身前,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动作, 就被秋小弟狠狠地抱满了怀。 秦惊蝉:猝不及防,我也只是个孩子。 感觉这盈绿色的诡异线条想要将他们拉向某个目的地,不管怎么样, 秦惊蝉都不想让对方得逞。这个空间十分诡异, 灵气十分紊乱,就连一向温驯的木灵气和水灵气都透着暴戾, 以她的实力, 还没办法将这些逸散的灵气收归己用。 但是她包里还有灵石。 她有一个好习惯, 那就是不把钱都放在一个兜里, 所以她身上有好几个地方都藏了灵石和碎银, 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就正好用得上。 她捏着一块灵石,引导着灵石中的灵气,化气为针, 狠狠地扎向自己手腕上的诡异线条。按照之前她对这个线条的试探, 足以证明这个线条比她想象中的要敏感, 并且灵智没那么高。 或者说指引这个线条的幕后黑手, 对这边的感知, 并没有那么明确。 诡异线条一声惨叫, 并不是想起在耳边, 而是扎透了她的神识,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闷哼一声, 手里的力道也半点也不肯放松, 直到那线条撑不住,尖叫着松开了对秦惊蝉和秋博涵的束缚。 机会! 秦惊蝉二话不说,手里捏着的几块灵石一股脑地扔了出去。这个空间极不稳定,这些暴戾的灵气拼命想要寻找一个出口,她也在寻找一个出口,一拍即合。 灵石撞上那些灵气的气旋,原本不稳定的灵气们瞬间炸裂开来,空间就像被撕裂了一般,出现了无数的裂隙,秦惊蝉毫不犹豫地抱着秋小弟一头扎了进去。 不管这后面会有多危险,也不管冲过去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至少也比落入敌人的手中好。如果是想要用他们换取更大的利益,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根本就不想他们活着,那这目的地,不去也罢。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尖叫,像是在无声的控诉着,扎得她脑仁疼,疼到后来,她就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被黑暗吞噬之前,她能做得只有抱紧了同命相连的秋小弟。 —— 秦惊蝉是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吵醒的,哭声十分稚嫩,又十分压抑。就像是伤心害怕到极点,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就怕惊扰了什么。 可即使他努力的压抑着,那细碎的声音仍然无孔不入通过她的耳朵往她脑仁里钻,让她原本疼痛难忍的识海更加翻腾。 似乎除了神识上的疼痛,身上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感觉不到其他的疼痛。周围应该是安全的,不然她不会躺得这么安稳。 早就习惯了这些疼痛,只不过神识上的疼痛总有些不同,她微微拧眉,还真是不消停。 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难以自控的小小抽噎声靠近,她的嘴边多了一缕清凉的液体,蕴含着强大生机和灵气的液体,用头发尖想也知道是好东西。 艰难的吞咽之后,秦惊蝉努力地张开了眼睛,天色不是很好,却足以让眼前的小朋友看到她已经醒了,先是一愣,那哭到双眼肿胀的委屈小脸蛋上,顿时出现了惊喜交加的神情。 然后嗷地一声,哭得更投入了。 秦惊蝉:“……”这种哭法,也不怕把狼招来了。 秋小弟哭得起劲,也足以证明他没什么大碍,至少还哭得出来,她也就放心了。至于自己这里,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头疼得厉害,应该是神识受损。 这是一处山洞,她身下还垫着柔软的毯子,旁边一处温暖的篝火上,搁着一口黑色的小锅,里面正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秋小弟小花猫一样的小脸蛋,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娇嫩可爱,一身无法直视的狼狈,足以证明这个小朋友经历了多大的磨难。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像是在温室中被呵护长大的小朋友,居然能在这野外短暂的生存下来,甚至还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她。 如果忽略秋小弟身上乱七八糟的伤痕,他大概是成功的。 秦惊蝉:“别哭了……”即使经过水分的滋润,她的嗓子依然十分嘶哑,声音就跟劈叉了一般难听,也不知道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秋小弟悲从中来,又想听秦惊蝉的话不哭了,结果生生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哭嗝儿止不住了。 秦惊蝉:“……”她应该体谅的,对方只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小不点,名副其实的那种。 “这是哪里?”神识受损,她没办法感知周围的环境,所听所见也不过是方寸之地。想起之前在那神秘通道里自己干的好事,她对现在身处的地方期望值并不高。 只不过秋小弟还好胳膊好腿的,说明这地方暂时还是安全的。 秋小弟抹了一把脸,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十分坚定地将一个小玉瓶递到了她嘴边:“不知道……”乖巧的声音险些被山洞中的风声吹散了。 “这是什么?”秦惊蝉抬手接过了小玉瓶,仔细闻了闻,正是她昏迷的时候秋小弟给她喝的东西,虽然孤陋寡闻的她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不管是作用还是味道上都说明这是个好东西。 秋小弟抿了抿唇:“灵液……” 秦惊蝉:嘶。 灵液,顾名思义,就是液化的灵气,对比固体的灵气,那就是灵石。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把灵液当水喝,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爆体而亡。 秦惊蝉秉持着好东西不能错过的心态,又小小的品了一口,清醒之后对这味道的感触就更深。虽然秋小弟说这是灵液,可很明显这不是单纯的灵液,主要成分是灵液没错,但是这其中还添加了不少成分,强身健体恢复身体机能确有奇效。 只能说,这东西比单纯的灵液还珍贵,也更值钱。 只可惜,这东西对她神识的损伤并没有半点益处,那醇厚的灵气也不能在她身体里留住半分,总得来说,除了润润嗓子,没有任何作用。 秦惊蝉二话不说把小玉瓶收了起来,打算等回去之后,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里面的成分。 “你在煮什么?”其实秋小弟在煮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转移一下话题。 秋小弟脚尖戳了戳地面,垂着脑袋不敢看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煮什么,就是落到这样的境地之后,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就想着能像书里那样照顾好昏迷不醒的小伙伴。 所以取暖的篝火是必然的,至于篝火上的小锅,那完全是凑数的。 秦惊蝉大概读懂了秋小弟的身体语言,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有凉水吗?” “有!”像是自己的行为得到了肯定,秋小弟立刻从洞口拎回来一个小桶,里面装着澄清的泉水。 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秦惊蝉十分担心下一刻他就能现场表演平地摔。 “坐下。” 秦惊蝉把这小不点摁在毯子上,兑好热水,这才用手绢蘸上温水糊上了秋小弟的小脸蛋。 秋小弟:“唔?” 他想说,他可以自己洗脸的,可是这种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让他选择了沉默。在家的时候,照顾他的人很多,可从来没有人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的温暖。 明明秦惊蝉的动作只能算得上是粗鲁,把他的脸都擦红了,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笑。 秦惊蝉:这孩子摔傻了? 擦干净脸,再洗干净手,秋小弟就再次变成了白净的小可爱,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几道擦伤的痕迹十分碍眼,秦惊蝉啧了一声,掏出药粉抹了上去,顿时小可爱再次变成了大花猫,还是绿色的。 秦惊蝉:噗…… 她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可秋小弟半点察觉也没有,反而高兴地像个傻子一样,兴致勃勃地掏出手绢想要帮秦惊蝉整理,才发现桶里的水已经黑漆漆的不能看了。 他也不气馁,拎着桶就往外跑,那架势分明是又要去取水。 秦惊蝉并未阻拦,跟在秋小弟的身后走出了山洞,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色。 青虬的参天大树铺天盖地,只能从枝丫缝隙中看到破碎的靛青色天空,深褐色的地面上全是腐叶枯枝,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目之所及,全是青黑色的树干,和林间萦绕的白色雾气。 秋小弟的身影转个弯就消失在了树干后面,脚步声也逐渐被风声掩盖。 真难为秋小弟在这么个地方也能找到这出山洞安顿她,还能在附近找到干净的水源,明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少爷,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想到秋小弟在原著中早夭的命运,不得不感叹一声天妒英才。 趁着秋小弟不在,她回到山洞,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拎着水桶的秋小弟回来的时候傻了眼:我打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惊蝉才不管,谁让他不说话的。 “我睡了多久?” 秋小弟眼神飘忽地看着旁边的石壁,秦惊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石壁上新鲜的刻痕。 整整五条刻痕,她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她昏迷了整整五天,所以秋小弟已经自己在这里完成了五天的野外生存? “你跟家里联系了吗?” 这种世家子弟,肯定都有自己的联络方式,通讯符箓还是通讯玉牌,都是不缺的。 于是秋小弟摊开手掌,给秦惊蝉看他撕成好几片的通讯符箓和没有半点光泽的通讯玉牌,摇了摇头。 很好,失联了。 卅五只蝉 秦惊蝉的包里也有师尊给她的通讯玉牌, 很高级那种,比秦沐风给她的一次性通讯符箓高档多了, 可即使这么高档的通讯玉牌, 也无法联系上墨羽真人。 至于秋小弟手里的是不是比她的要高级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联系不上。 从秋小弟艰难的表达中,惊蝉知道秋小弟待在这里的五天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这小不点虽然年纪小并且没出过门, 但是在家里有不少人照顾他,陪他玩耍学习, 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不少的冒险故事, 对这种外出历练有着诡异的期待, 脑子里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 很多事情看着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 可他做起来却给人一种有条不紊的错觉。 就是这小家伙在妄图做食物的时候, 遭遇了极大的挑战,原本在周围溜达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秦惊蝉闻到一阵惊天动地的焦糊味时,差点以为秋小弟把他自己烤了。 秦惊蝉:“……” 其实秋小弟和她的兜里都还有不少食物可以充饥, 特别是她自己, 习惯什么东西都攒点, 特别是各种零食, 她跟仓鼠一样囤了不少。 可秋小弟想要尝试野营野炊, 而秦惊蝉自己也不想天天啃点心, 所以也就没有阻止秋小弟。 谁知道是这种结果呢?她果然不该对一位只有五岁的小朋友抱有太大的期待, 即使这是个小天才也不例外。 “你这是什么?” 回到山洞,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原本换了衣服看上去玉雪可爱的小公子转眼又变成了灰一团黑一团的花脸猫。原本的火堆已经熄灭, 翻滚着阵阵黑色的浓烟, 火堆旁有几块不明黑色物体,如果不是她眼尖,还真分辨不出来那东西和烧成炭的木柴有什么区别。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炭化了,结果都差不多。 秋小弟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秦惊蝉觉得秋小弟的身上也不会真带着需要烹饪的食材,如果秋小弟包里真有这些东西的话,那就太神奇了——不知道这小不点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到底装了些什么——转念一想,如果这些食材不是秋小弟自己带来的,以他的小身板,能去哪里找到这很明显是肉食的食材? “陷阱……” 秋小弟做了陷阱,好几天了,今天是第一次有猎物落进陷阱,还很好运的是没什么攻击性的锦鸡,才让他有机会弄出现在的这一片狼藉。 其实秦惊蝉也没动过手,至少在这具身体里,她还没正经下过厨,有关身体协调性,她也算是只停留在理论阶段。 “你想吃什么?”秦惊蝉一边生火一边偏头问秋小弟,“还有其他的食材吗?” 看到秦惊蝉的动作,秋小弟瞬间领悟,拿出来一只保存十分完好的锦鸡,其完好程度从它漂亮的羽毛上可见一斑。 “你这是掏了人家的老窝?”不然什么样的陷阱能抓住这好几只的锦鸡让秋小弟如此浪费? 秋小弟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拜给了自己,终究只是无声的“啊”了一下。 说实话秦惊蝉并不想全靠猜的来跟人交流,对于秋小弟这种毛病,她也不打算太过将就,孩子还小,可以好好教,于是她笑眯眯地看着秋小弟:“你刚刚想说什么,我不知道诶!” 秋小弟瞪大了眼睛,她怎么能不知道,她那么聪明的,比他哥哥还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不好好说出来的话,一直让我猜,是不是不太好?” 说白了,这孩子就是惯的。而且还不到自闭的地步,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或者说缺少说话的勇气。 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秦惊蝉就再也没管秋小弟到底是如何纠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锦鸡上面。即使上辈子她有着丰富的下厨经验,可她依然没有亲手杀过鸡。眼前这是锦鸡明明看着还有气息,却睡得深沉,大概是被秋小弟用了药才这么老实。 所以她是不是要先解开锦鸡身上的药性?不知道修士怎么处理这些东西的,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还得考虑开膛破肚烧水烫毛? 嘶,想想就觉得可怕! 秦惊蝉偏头看着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口的秋小弟:“小弟,你会杀鸡吗?” 秋小弟:小弟?是在叫他吗? 现场又没有其他人,秦惊蝉只有可能在叫他,秋小弟立刻从低气压中蹦跶了出来,小花脸又挂上了一如既往的傻笑:“会!” “那你来!” 秦惊蝉一点也没有让一个五岁孩子动手杀鸡拔毛的负罪感,她也是个孩子呢!这很明显是一个她不想动手,而秋小弟特别期待动手的双赢局面,她完全不用心虚。 她还带着不少香料,都是之前在云端城逛街的时候买的,想着回无忧谷尝试下厨,改善一下伙食,结果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也不知道便宜哥哥知道她失踪了会担心成什么样,她比较担心便宜哥哥的人设,而且这次她也是在跟着谢炀的时候失踪的,不知道便宜哥哥会不会把这算到谢炀的头上——按照原著的设定,秦沐风确实是这么算的。 还有墨羽师尊,也是她来这个世界之后,放在了心上的家人。她就这么不见了,也不知道墨羽师尊会不会担心,不过她的命牌在师尊那里,师尊应该知道她还活着。 墨羽真人难得有个徒弟,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你就不怕吗?”秦惊蝉望着在山洞里乐颠颠忙上忙下的秋小弟,小胳膊小腿,走路都不稳当的样子,却有一种万事在握的萌感。 秋小弟顿了一下,先是摇头,又想到什么,点着头说:“怕。” 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家这么远,还跟家里联系不上,他连周围的环境都判断不出好坏,他当然是怕的。特别是秦惊蝉昏迷不醒的日子,他更是怕得直哭,整夜整夜不敢合眼,就怕秦惊蝉的呼吸突然中断。 可当秦惊蝉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不怕了,至少没之前那么怕了,就是对她有一种蜜汁信任,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是从秋亦尘口中知道秦惊蝉的存在之后,就对她充满了向往。 “你很喜欢烹饪?” 这个问题秋小弟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以前没接触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现在也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见识过,才什么都感兴趣。 哥哥说过,在不确定自己心意之前,不能轻易说喜欢。 但是看秦惊蝉捧着脸满眼期待的样子,秋小弟觉得自己也可以期待一下:“喜欢!”如果能做出让人期待的食物,他觉得他可以喜欢烹饪的。 得到秋小弟犹豫再三的肯定答复之后,秦惊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那就拜托你了!我出去转转。” 秋小弟:“诶?” 她要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最好是能跟外界取得联系,总不能光寄希望于让人来找到他们,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她先跟着秋小弟的活动轨迹,找到了他之前布置的陷阱,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半成品的或者已经失败的陷阱,大概也只有傻憨憨的锦鸡才会上秋小弟的当,钻进他的陷阱吧? 去过灵兽园之后,她自行安排的功课里就多了灵兽图谱的学习,只不过锦鸡这种脑容量太小的,根本算不上灵兽,她知道锦鸡还是因为小火对锦鸡很不屑,觉得这种生物丢了它们禽类的脸,她才了解到一点。 秋小弟的陷阱就设置在离水源不远的地方,一处不算大的山泉水,从山崖间涓涓而出,在崖底形成一处小小的水洼,掩藏在郁郁葱葱的杂草后面。这种小水洼不会引起大型灵兽的注意,看周围的脚印就知道,在这里都留的都是一些小型灵兽,算得上十分安全。 即使如此,秋小弟也没有贸然在这水边安营扎寨,而是选择了远离水源,又不是特别远的一处干燥山洞。 秦惊蝉搓了搓下巴:越这么看,就越觉得这孩子真聪明。 这处断崖并不算高,甚至可以透过崖顶看到另一处的天空,充满着阳光。这是一处小型山谷,绕着山崖走了一段距离,她就感受到了这种弧度。别说人迹,就连兽踪都不明显,所以森林里才会积累了那么多的腐叶,一脚踩下去,一不小心能淹没她的膝盖。 秦惊蝉:我知道我腿短了。 时间差不多,她没有在继续溜达,而是扭头回到山洞,离得老远,就看到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山洞外,扶着青黑的树干翘首企盼。 脏兮兮的衣服还没换,又折腾了一遭,都快跟树干一个颜色了,如果不是她眼尖,估计还不能发现。 看到秦惊蝉的一瞬间,秋小弟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张着嘴:“……” 秦惊蝉忍俊不禁:这算不算是大脑意识败给了身体本能? 她笑着揉了一把秋小弟的发顶,见他恨不得在她掌心蹭个来回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小弟,你肯定没找过镜子。”不然他肯定不会用这花脸猫一样的狼狈造型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秋小弟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捂着脸转身就跑了。 大概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等在门口,也顺便忘记了烤好的叫花鸡还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所以等他换好衣服收拾干净自己出来的时候,秦惊蝉已经坐在那里,吃上了。 秋小弟: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哭? 卅六只蝉 秋小弟最后还是没哭出来, 因为秦惊蝉把一只鸡腿递到了他面前,他就乐得什么都忘记了。 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 除了头疼没有任何问题的秦惊蝉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我要寻找出口。” 至少寻找到这个小山谷的出口, 看看外面能不能有信号。虽然那悬崖不高,可她不认为就她和秋小弟的小身板能爬上去。即使秋小弟似乎已经引气入体,可她没忘记秋小弟只有五岁, 而且秋亦尘带他来悬云宗是为了治病。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秋小弟现在看上去精神头十足, 可她无法想象秋小弟如果犯病会是什么样的场景。看秋亦尘的紧张程度,秋小弟的病情早就不容乐观。 秋小弟眼睛一亮, 胡乱地点着头。 收拾好东西, 秦惊蝉就打算直接从小水潭那边的崖底开始溜达, 期望能从下面寻找到通往外界的通道, 结果两小只还离小水潭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 就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 两小只对视一眼, 立刻手拉手找了一棵大树躲了起来,树根虬结,藏下那么两只绰绰有余。 秋小弟紧紧地抓着秦惊蝉的手, 掌心湿润, 脸色苍白。他不是没想过他俩流落在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就算是山林间的灵兽就能把他们撕得稀碎, 可是这几天的安然让他险些忘记了这些, 直到这一刻的动静, 让前几天漫布在他心头的恐惧再次笼罩了他。 听动静就知道这是有大型灵兽在附近打了起来, 除了巨大的声响之外,还有周围乱成一团的灵气,就足以说明打得是有多激烈。 秦惊蝉知道自己对于所谓的威压反应有点迟钝, 除了灵气糟乱让她有点不舒服之外, 她并没有秋小弟感触那么深。见秋小弟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能晕过去的样子,秦惊蝉把他往身边带了带。 然后这小不点就搂着她的腰钻进她怀里不出来了:撒什么娇呢? 等到外面的动静变小了,秦惊蝉的脚也蹲麻了,把秋小弟往旁边一扔,扶着树干站起来的时候,那感觉之酸爽。 眼见秦惊蝉要往那边走,秋小弟连忙拽住了她,那眼神中“别去”的意思很明显。 秦惊蝉假装看不懂。 秋小弟急了,抓着秦惊蝉不撒手:“别,别去!危,危险……” 好吧,小自闭进化成小结巴了。 秦惊蝉拽了拽,没拽动。 “没事。”她刚刚用神识大概感知一下,那边确实没啥动静了,并且就连生存气息都只剩下了一个,还只有半口气那种,她觉得她再不过去,就看不到最后一幕了。 在可能的危险和相信秦惊蝉之间,秋小弟选择了相信秦惊蝉,心想着,到时候有危险,大不了他挡上去,顺便开始琢磨自己身上还有多少防御法器可以使用。 原本的小水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大坑,就连周围的树木丛草都被掀翻了,只留下青黑腐败的地面和残存的树桩,从现场残留的痕迹,可以想见刚刚发生的动静到底有多惊人。 然后,秦惊蝉就看到了一条被开膛破肚的大蛇,和一只浑身浴血的大鸟。 那条大蛇已经被挠得不成蛇形,可她还是看到了它那颗黑色大脑袋上的小鼓包——这不是普通的大蛇,这是一条快要化蛟的灵兽! 而那只大鸟,皮开肉绽几乎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但是它头顶上那朱红色的翎羽,又是那么显眼。 秦惊蝉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因为她突然对自己身在之处有了某种不太成熟的猜测。 其实在云璇峰藏书阁里,她还看了不少其他的杂书,由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态,她在查看灵兽图谱的时候,偷摸摸的关注了跟谢炀关系密切的灵兽们。 其中谢炀的第一只灵兽,就是某个秘境中获得的幼崽。很不凑巧,那个获得灵兽幼崽的秘境,正好就是传说中谢炀和秦沐风给秦惊蝉那苦命的原身寻找到最关键的一味灵药的所在之地。大概就是说谢炀在这个秘境中的各种奇遇,还遇上一只生命垂危的灵兽临终托孤吧啦吧啦—— 那灵兽,好巧不巧就叫做红砂青鸾,青色的大鸟,传说中青凤的后裔,最典型的就是它头顶上朱红色的翎羽,有着宝石的光泽,纯粹得犹如燃烧的朱砂。 即使命悬一线,浑身狼狈,它依然漂亮得惊心动魄。 秦惊蝉:emmmm。 如果这里真是传说中的宝卷秘境,离下一次开启,大概还有九年的时间? 她和秋小弟必然要等到秘境再次开启,才有可能离开这里,那么这九年的时间,她留在这里能做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吗?而且,她能活到谢炀和秦沐风来这个秘境? 想想就绝望。 算了,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个大问题吧! 那条几乎快要化蛟的大蛇,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而那红砂青鸾,却还有一线生机。 想也知道,这可是在原剧情里给原男主谢炀送灵兽的炮灰,在还没有遇到谢炀发生临终托孤的剧情之前,怎么也不该死……的吧? 秦惊蝉看着奄奄一息的红砂青鸾,红砂青鸾也看着她。 黑鳞蛟蟒进阶在即,趁着红砂青鸾刚刚生产,正是虚弱的时候偷袭,红砂青鸾是拼死一搏,这才惨胜。本来修炼之途物竞天择,即使死在黑鳞蛟蟒口中,红砂青鸾也别无他法,可它不甘心,它刚刚出生的孩子,尚未破壳看这世间一眼,就要落入蛟蟒的腹中。 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红砂青鸾无比的绝望。 眼前的两个人类幼崽是那么的鲜活,透着无比的生命力,可他们就跟它的孩子一样,在这危险重重的世间,也许都难以见到明天。 感受着心口上那个小生命微弱的脉动,红砂青鸾猛地睁开了眼睛: “人类幼崽……” 即使知道这高阶灵兽是会口吐人言的,秦惊蝉依然受惊不小,至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秋小弟,则是直接吓得面无人色。 “请帮帮我……” 红砂青鸾的声音,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语调舒缓柔美沉稳,透着一点点诱人的磁性,就是它现在极度虚弱,声音里满是力有不逮的感觉。 其实红砂青鸾不说,秦惊蝉也打算是要帮它的,就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我现在动不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取一下这蛟蟒的内丹?” 秦惊蝉目瞪口呆地看着红砂青鸾,再看着自己细白娇嫩还带着小肉坑的巴掌,开始怀疑人生:“你是从什么角度确定我有那个实力跑开这种高级灵兽的皮肉取到它的内丹?” 红砂青鸾也有点傻眼,因为精力不济,它没有认真查看两只人类幼崽的实力情况,毕竟只是幼崽,即使它身受重伤,打个喷嚏也能让幼崽翻几个跟头。可它从来没想过这两只幼崽的实力,居然低到这种程度。 自己身处秘境,红砂青鸾是知道的,被送进秘境中修炼这么多年,由于秘境的限制,它的修为一直没有太大的突破,就连它的孩子,都迟了这几千年才艰难出生。 而眼前的两个幼崽,一个刚刚引起入体,勉强练气一层,而另外一个,则是半点修为也没有。要他们去破开黑鳞蛟蟒的皮肉取内丹,确实为难他们了。 意识到这一点,红砂青鸾更加绝望,眼中原本升起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秦惊蝉却话锋一转:“内丹没办法,但是我这里有不少丹药,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红砂青鸾:必然用得上。 有秦惊蝉丹药的帮助——当然不是她自己炼制的那些,初级丹药对于红砂青鸾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她兜里有不少师叔师伯亲朋好友们送的高阶丹药,说是防身用的,其实没有一样是她用得上的。师尊也给了她不少,挑挑拣拣一圈下来,红砂青鸾的伤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红砂青鸾:早知道这样还要什么内丹,吃起来噎得慌还有生命危险。 其实秦惊蝉提到丹药的时候,红砂青鸾也没想到这人类幼崽拿出来的会是这些好东西,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幼崽,身上的好东西甚至不比那些来这秘境历练的人类修士少多少,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就把这些丹药送给了它,一只素不相识甚至命在旦夕的灵兽。 红砂青鸾当然知道自己在人类修士眼中的价值,之前那些年它也不是没遇到过,想要讨好它的,收服它的,甚至想要取它性命——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天真纯善的人类,即使还是幼崽。 第一次见给它送丹药,还送得这么毫无负担的。 红砂青鸾不由得笑了。那笑声,沉缓而优雅,透着释然的轻松。 还在扒拉自己小瓶子的秦惊蝉不解地抬头:你笑啥? 秋小弟一直紧跟在秦惊蝉身后,见到红砂青鸾温驯的样子,也立刻放松了警惕,最后还把自己兜里的灵液掏出来,递到了红砂青鸾面前。 红砂青鸾闻到味的时候,眼神就是一变:它是不是太小看这两个幼崽了? 秦惊蝉却不管这么多,掏出药粉开始处理红砂青鸾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外伤,艰难地在它庞大的身躯上爬上爬下,红砂青鸾看不下去,还会伸出翅膀扶她一下,或者干脆伸出脑袋给她借力。 她一边撒药粉一边嘀咕:“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呀,后面我还需要你帮忙呀!” 别的不说,她可是从后面的剧情里知道,红砂青鸾在重伤难愈之前,在这秘境里可是一霸,先不说跟着它安全系数直线上升,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谢炀他们进来之前,先探查一下这里面的宝物分布? 梦想嘛!总是很美好的! 卅七只蝉 红砂青鸾在伤势有好转, 刚刚能动弹的时候,就率先掏了黑鳞蛟蟒的内丹, 然后扭头问秦惊蝉:“蛟蟒的鳞甲是很好的炼器材料, 肉质也很不错,你要收起来吗?” 秦惊蝉面无表情:“……”红砂青鸾这种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的语气,总让人产生物种混乱的错觉。到底谁是人类, 谁是灵兽? 不过这确实是好东西, 这种已经半蛟化的黑鳞蛟蟒可遇不可求,秦惊蝉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最关键的内丹没有了, 但是这小山一般的蟒蛇肉, 应该够她吃很久的烧烤了。 “此地不宜久留, 你们要不要跟一起走?” 这里的血腥味太浓, 当残留在此地的高级灵兽威压逐渐消散之后, 总会有亡命之兽会摸过来想捡便宜,毕竟那是高级灵兽的内丹。 秦惊蝉拉着秋小弟,一本正经地冲红砂青鸾点头:“麻烦前辈了。”本来就打算要赖上红砂青鸾的, 既然对方主动提出了, 她当然不会拒绝。按照红砂青鸾的年纪和修为叫它一声前辈, 十分恰当。 红砂青鸾的伤只是经过了暂时的处理, 特别是外伤, 被秦惊蝉上了药之后, 到处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 再加上羽毛掉落了许多,整只鸟看上去特别的凄惨。 秋小弟跟秦惊蝉一起坐在红砂青鸾的背上,看这它身上裸露出来的新鲜血肉, 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秦惊蝉偏头看着秋小弟。 秋小弟嗫嚅着吐出一个字:“疼。” 秦惊蝉听懂了, 这个善良的孩子,在心疼红砂青鸾,不由得笑道:“它不痛,它痒。”她说的可是实话,这会儿红砂青鸾的伤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没什么大碍了,至于其他的内伤,也只能慢慢养。 要说伤口,现在最主要的感受,大概也不是疼,而是痒。 红砂青鸾也听懂了,本来以它的修为,这一点点痒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经秦惊蝉这么一提,它突然就觉得特别痒,痒得快要忍不住,恨不得立刻停下来挠一挠那种。 红砂青鸾抖了抖,秦惊蝉感应到了,笑着掏出一盒药膏,递到秋小弟手上:“这个药膏,你给小红擦上,它就不痒了。” 秋小弟看着不过自己巴掌大的粉色小药盒,再看看红砂青鸾身上比他还大的伤痕,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说的茫然。 红砂青鸾则是有了新的疑惑:小红是谁? —— 红砂青鸾有自己的栖息地,不过在它的孩子出生后,为了安全,它才换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休养生息,却没想到仍然被黑鳞蛟蟒寻上门来,差点身死道消。 它打算回到栖息地之后,就吞掉黑鳞蛟蟒的内丹化为己用,此举不仅可以让它进阶,还可以让它有足够的余力哺渡一些灵力继续孕育先天不足的孩子。 至于这两只人类幼崽,反正养一个孩子也是养,养仨孩子也是养,都是顺手的事。 更别说这两只人类幼崽看上去一点也不简单,说不定以后它还有更多的地方需要他们帮忙。说起来,这两小只还是它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们,它和它的孩子迟早变成那一片小山谷中的浮土。 秦惊蝉只想着在红砂青鸾的帮助下离开那片山谷,当然能得到红砂青鸾的庇护她也不会拒绝,如果能从它口中得知离开这里的方法那就更好了。 但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如果红砂青鸾知道这种方法,也不会一直被困在这个秘境了。 果然,将两只幼崽带到自己的栖息地之后,红砂青鸾先是检查了一圈领地的安全,这才开始对两只幼崽危言耸听:“虽然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跑到这秘境里来的,但是秘境百年开启一次,离下一次开启还有九年,我想这九年你们俩就只能暂时待在这秘境里。” 秦惊蝉:果然如此。 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听到红砂青鸾这么说的时候,眼神都没有半点波动,只有秋小弟第一次知道这里居然是秘境,而且还有九年才会开启,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惨白。 秋小弟的反应才是正常的,所以红砂青鸾不解地望着秦惊蝉:“你知道这里是秘境?” 秦惊蝉:“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红砂青鸾:好吧,你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你们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讲,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不会推辞。” 秦惊蝉:我可以奢望秘境里的秘宝们吗? 当然,这话不能这么说。 “谢谢前辈。” 秦惊蝉乐观又有礼貌,让红砂青鸾宽慰的同时更加的不解。它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人类的幼崽了,难道这些年,人类修士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就连这么小的幼崽都有这种气度。 就连旁边更小的那一只,即使表现要弱上几分,可也足以让它刮目相看。 “是我该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我。”治它伤的那些药,可都是这两小只贡献出来的。 “互相帮助互相帮助嘛!”秦惊蝉脸上的笑容,甜得都快渗出蜜来,“前辈,我叫秦惊蝉,前辈可以叫我小蝉,这位……”说到秋小弟的时候,秦惊蝉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叫秋博涵,前辈可以叫他小涵。” 秋小弟:刚刚她介绍他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他的名字了? 红砂青鸾的眼睛微弯,笑意满满:“我可不叫小红。” 秦惊蝉:“……”最怕空气突然尴尬。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砂青鸾的眼神放空了一瞬间,连声音也变得幽沉深远:“我都快忘记,我也有个名字了。” 秦惊蝉:看起来,这只红砂青鸾也是有故事的。 “我随主人的姓,路,我叫路丹青。”红砂青鸾微微叹气,偏头看着秦惊蝉,再次笑得眉眼弯弯,“所以别叫我小红了。” 起名废秦惊蝉挠挠脸颊,笑得特别坦诚:“丹青前辈!” “小蝉姑娘。” 其乐融融。 秋小弟:插不上话! —— 秋小弟第一次犯病,是在红砂青鸾路丹青前辈消化完黑领角蟒的内丹,打算带两小只在领地溜达一圈,熟悉熟悉环境的时候。 路丹青闭关,秦惊蝉就带着秋小弟收拾了一片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算是安顿了下来。其实秦惊蝉一直挂心秋小弟的病情,可是在她偷偷给他把脉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大概也跟她还是初学者有关系,并没有太多经验。 正在走路呢,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就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扭头一看,秋小弟就已经面色青白的陷入了昏迷。 “秋小涵!” 秋小弟昏迷不醒,呼吸窘迫,但是面上看不出半点痛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此刻再给他把脉,即使秦惊蝉只能算是初学,也能感受到他脉搏的不对劲。 忽轻忽重,忽缓忽急,甚至给了秦惊蝉一种很不安的危险感。 可惜她神识有损,尚未恢复,一旦想要动用,就头痛欲裂,无法详细地查看秋小弟的情况。 路丹青也察觉了身后的不对,凑近了一看:“他身上有咒印。” 咒印? 秦惊蝉恍惚,这就触及到她所知范围之外了:“丹青前辈知道?” 路丹青点头:“曾有幸见过。” “那丹青前辈知道怎么解吗?” 路丹青:“知道。” 秦惊蝉:!!! 路丹青:“我知道怎么解,并不代表我能解。” 秦惊蝉:…… 路丹青看着秦惊蝉表情变幻,笑得十分轻松惬意:“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肯定能帮上你们。” 秦惊蝉望着地上睡得万事不知的秋小弟:“那他呢?就不管了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暂时不会有问题。”对于这一点,路丹青十分确定,“他身上有咒印是没错,却对他的性命暂时无碍,而且他身上还有他人下的另外一层咒印,护他周全。” 还有一点路丹青没说,秋小弟在咒印发作的第一时间,就被动封闭了神识,也等于是将伤害减到了最低。 秦惊蝉有点茫然:就不需要处理吗? 看路丹青的意思,是不需要的。 翅膀一挥,就把昏迷不醒的秋小弟和仍在思考的秦惊蝉都扔到了自己背上:“地方有点远,我带你们过去。” 秦惊蝉赶紧把秋小弟护在了怀中。 路丹青带他们去的地方,是秘境中一处破败的遗迹,就隐藏在一处貌不惊人的山壁后面,山壁上的青藤都是障眼法,山壁后隐藏着路丹青所说的传承。 “这里我进不去,”路丹青示意秦惊蝉看它硕大的提醒,“这一处传承是为人类修士准备的,据我所知,里面有大量的医修典籍,他身上的咒印,你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以及解决的方法。” 秦惊蝉面无表情:话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是让她一个人进这种地方,确定? 但是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之前一直在心里蹦跶的想着能借路丹青的东风先一步染指秘境里的宝贝,但是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动手,她却先一步怂了——没办法,她毫无修为,唯一可以作为依仗的神识还受了伤,她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的自保手段。 眼馋秘境的传承?她也要有命拿才行呀…… 秦惊蝉的纠结,路丹青看在眼中,青色的翅膀轻轻滑过她的发顶,带来一阵轻柔的碰触:“别怕,不会有事的。” 秦惊蝉摸了摸头顶,发现自己歪七扭八的包包头上,突然多了一根青黑色的羽毛。 “这是?” 卅八只蝉 “这是信物。” 这根羽毛其貌不扬, 其实上面凝聚了路丹青的一滴精血,不仅跟它心脉相连, 更是这秘境中大部分传承的通行证。 秦惊蝉把玩着手里的羽毛:“丹青前辈的意思是, 有您的羽毛作为信物,这传承至少是不会伤害我了?”如果传承意志和那些早就存在的陷阱和考验想要对她下手的话,她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你安心去吧。”路丹青温和地宽慰秦惊蝉。 秦惊蝉:听它这么一说, 她到底是该安心, 还是该安心的去呢? “丹青前辈,如果秋小涵的身体暂时无碍, 我想我没必要这么着急进去找什么传承吧?如果秋小涵的身体真出了什么问题, 我就算进去找传承, 以我的学习能力, 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吧?” 言下之意, 她就这么进去也于事无补。 这里面的宝贝, 还不如交给九年后的谢炀他们呢!她无福消受! 路丹青偏了偏头,青色的大脑袋凑近了秦惊蝉,头顶上朱砂红的翎羽在它动作的时候, 微微摇摆出了一种绚丽的流影, 就连它的声音, 都突然变得迷离而诱人: “如果我说, 在这里面不仅有解决他身上咒印的方法, 还有关于你身上秘密的记载, 你也没兴趣吗?” 秦惊蝉迷惑不解:她身上能有什么秘密? 她的身世十分清楚明白, 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原著中记载了,这是因为她先天不足, 生下来就不能修炼, 甚至神识有损。 她觉得路丹青不会没理由骗她,所以她身上如果有什么秘密的话,大概跟她身体出现问题有原因,只不过原身死得太早,没有机会解开这个秘密? 那她有必要去接触这个秘密吗?她总有一种感觉,解开这个秘密的代价,也许会有点大。 可路丹青还在诱惑她:“你就没想过,解开这个秘密,找到解决的方法,你就可以修炼了吗?” 秦惊蝉看一眼前路未卜的山壁,再看一眼笑得眉眼弯弯的路丹青,心里想的却是师尊墨羽真人,她觉得她更应该相信师尊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在原著中不就是这么记载的嘛!可惜原身没能等到那一天!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活着,然后等墨羽真人找到解决方法的那一天,不就行了吗?只要她好好活着,那就是稳赢的局面,所以她为什么要去这样的地方作死?? 秦惊蝉脸上写满了拒绝。有原主作为比较,她比谁都明白,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 “是我太心急了。”路丹青轻叹一声,翅膀一挥,秦惊蝉就再次被它扔回了背上,“如果你想好,随时都可以过来。” 秦惊蝉沉默了一下:“丹青前辈,为什么会心急?” 路丹青:“因为我也有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 秦惊蝉伏在路丹青背上,顺手还护着昏迷不醒的秋小弟,陷入了沉默。 她当然知道路丹青的孩子先天不足,甚至连破壳的力量都不够,也因此路丹青才会在临终之前将孩子托付给谢炀,希望谢炀能带那孩子离开秘境,求得一线生机。 而那孩子在跟着谢炀之后,确实有了一番大机遇,甚至在谢炀的帮助下,接受凤凰元血的洗礼,更进一步。 不管是人类修士还是灵兽,体内都有众多血液,但这些血液当中,精血不过数百滴,而只有远古血脉的异兽,体内才会有元血存在,也不过数十滴。 谢炀能找到一滴凤凰元血,已经是天大的机缘,而这番机缘,他送给了那个孩子,也算是还了路丹青的因果。 然而现在路丹青完好无恙,甚至印有突破,九年后,它还会不会将孩子交给谢炀带走?如果不会的话,她是不是一不小心蝴蝶掉了原男主身边的一员大将? 秦惊蝉:“……”突然有点心虚。 不过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让秦惊蝉明确了一件事,不管是她对自己命运的改变,还是对秋小弟和路丹青死亡的插手,都顺其自然的发生了,而她并没有受到所谓剧情的桎梏,或者一般小说中所谓天道的阻拦。 这个世界,在她眼中突然就鲜活生动了起来。 —— 秋小弟昏迷了三天才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青色的树叶制成的屋顶,有一瞬间的迷茫。 周围十分安静,安静得就像只有他一个人,就像往常他醒来时一样。 可他总觉得,这次似乎少了什么。 检查了身体,确定自己还活着,他扯开衣襟,看到自己心口上的咒印又增加了几分,面色一沉。 这是从他出生就带来的咒印,哥哥也毫无隐瞒地告诉过他,当咒印完整的那一天,就是他丧命的时候。不过哥哥也说了,一定会找到解决这咒印的方法,也一定会救他。 他一直相信哥哥,可是今天看到陡然增加的咒印图案,他突然不是很确定了。 掏出丹药吃下,压下血脉中的蠢蠢欲动,他收拾好自己,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明媚的阳光下,梳着歪七扭八的包包头,捧着一本书,靠在红砂青鸾大腿上的秦惊蝉,正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透着健康的红润。 他记得哥哥告诉过他,秦惊蝉经受的困难,并不比他少半分,而她却可以活得这么灿烂。 他懂哥哥的意思,因为他也想活成秦惊蝉那样。 路丹青轻微地动作,秦惊蝉揉着眼睛醒了过来,搁在腿上的书也顺势掉在了地上。 “秋小涵你醒啦!” 秋小弟迎着秦惊蝉的目光,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哒哒哒地跑到秦惊蝉面前,蹲了下来:“嗯!” 秦惊蝉十分自然的拽着秋小弟的手腕开始探脉,发现他体内的所有不安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除了有点虚弱,之前的昏迷不醒和咒印带来的伤害,就像是她的错觉。 秦惊蝉目光炯炯地望着秋小弟:“你没事了?” “没事!”秋小弟不仅给了秦惊蝉回应,那声音还不小。 她都不知道是该惊讶秋小弟的身体变化还是心理变化了,这孩子在昏迷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就是说话的方式还没有太大进步,当然剪短有力也好,只要能表达清楚意思,绝对比话痨好相处。 “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便跟我说嘛?” “啊……”说是没问题,就是他一时半会不知道从何说起。 “秋少主上悬云宗就是为了求药,是找到治疗的方法了吗?” 秋小弟摇摇头:“只能压制。”秋亦尘还没有找到解决咒印的方法,但是却能用药压制咒印发作时的痛苦,并且在他神识中下了暗示,只要咒印一发作,他立刻就会自行封闭神识,以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看到秋小弟的样子,有一个念头突然砸中了秦惊蝉的脑门,她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往秋小弟的怀里一塞,笑得就跟前几天忽悠她的路丹青一般,温和而无害,就是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秋小涵,你是能修炼的,对吧?” 秋小弟捧着砖头一般的纸质书满脸茫然,似乎不知道秦惊蝉为何有这样的疑问,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就好好修炼吧!” 秋小弟:“啊?” 秦惊蝉拍拍秋小弟的肩头,语重心长:“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还需要你的保护呢!” 秋小弟恍然大悟,十分配合且乖巧地点头:“嗯!!” “而且呀,你知道的吧,这里是一处秘境,这里面有众多的机遇,我听说了,这里有一处机缘,里面藏有能解决你身上咒印的方法!” 秋小弟:!!! “所以一定要好好修炼!找到那机缘!然后治好你自己!” 秋小弟:“好!” 秦惊蝉:哎呀这小孩真好忽悠! 路丹青与秦惊蝉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实比你好忽悠! —— 秘境外,遥远的悬云宗,秦惊蝉随着秋家小子一起被人掳走,很大可能已经被投入魔界,生死不知的事情,已经由谢炀报上了宗门。 就连秋亦尘,一边安排人手进行追查两个孩子的行踪,还要肃清秋家内部的矛盾,一边上了悬云宗负荆请罪。 谢炀原本打算自请去思过崖受罚,却被宗主轻虚真人驳回:事情还没解决,还不到处罚的时候。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两个孩子,时间过去越久,两人生还的可能就越小。 悬云宗内门弟子都会在宗堂内点一盏魂灯,秦惊蝉也不例外,只不过她作为墨羽真人的亲传弟子,多了一枚命牌,由墨羽真人亲自保管。 宗堂内的魂灯燃烧得十分精神,说明秦惊蝉安然无恙,只是火焰比平时小了几分,说明她正陷入了遥远的境地,受困之中,魂灯感应有差。 至于墨羽真人保管的命牌,光泽也暗淡了许多。 但是墨羽真人有不同的看法:“还是请璧枫长老出山,查探一下那传送阵法吧?” 越霄真人不解:“可是有什么发现?” 墨羽真人摩挲着光芒暗淡的命牌:“并未从命牌上感应到魔界的气息,小蝉应该并没有被传进魔界。”如果那传送阵只是个误导他们的障眼法,秦惊蝉他们很可能被藏进了其他的地方。 而且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秦惊蝉虽然年幼,却不像是会轻易束手待缚的性格,在她身上,发生点意外总是不奇怪的。 轻虚真人点头,同意了墨羽真人的提议。璧枫长老出身开阳峰,在阵法上颇有造诣,墨羽想请他出山,也是为了更可靠的追查秦惊蝉的去向。 多少年了,墨羽真人在大家的千呼万唤当中,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如果这么轻易折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有收徒的想法。墨羽一脉,可不能断在这里了。 而另一边,谢炀冷笑着对秋亦尘说:“秦沐风还在闭关,他出来之后,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 秋亦尘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肯定会被追杀的…… 六十三只蝉 秦惊蝉知道自己的斤两, 也不可能真拿这么一个大美人练手。 宝卷仙尊的针法第一重还只是基础,这对于虽然只学习过基础, 但是这些年一直没放松过的秦惊蝉来说, 难度并不大。她看了两遍,在心里演练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操作原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 她确实是第一次动手, 下手的对象还是这么一个大美人,有点于心不忍。 可是她也知道, 在这里只有她能帮上君绾窈。断红颜确实没有太大的危险, 因为根据伤口大小, 出血量不大的话其实无伤大雅, 但是随着时间的进展, 断红颜在血脉中纠缠越深就越难拔除, 等到最后,那就是宝卷仙尊的针法也无法彻底驱除。 即使可以用药物和手段封闭伤口,但是这伤口不会消失。 管幽说的没错, 这断红颜, 确实是无解之毒。当然除去用宝卷仙尊的针法之外, 还有一种更为暴力的方法, 那就是寻找修为高深的修士, 强行将这毒素归拢拔除, 但是这中间的痛苦无以复加, 甚至还会对修为和灵根造成巨大的伤害。 看似柔和的毒药,仔细想来,却无比残忍。能研制出这种毒药的宝卷仙尊, 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风霁月? “君师姐可信我?”秦惊蝉矮了君绾窈半个脑袋, 走到君绾窈近前还得微微仰头。 君绾窈犹豫了一瞬间,如果眼前的是墨羽真人,或者是其他悬云宗弟子比如柳云念那样的云璇峰弟子,她觉得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可现在她眼前的是秦惊蝉,虽然挂名在墨羽真人门下,可是这些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小姑娘的名头,甚至现在看去,她的身上也没有半点修为。 如果最开始她还怀疑是秦惊蝉身上有师门长辈给的隐藏修为的灵器,经过在那遗迹里的短暂相处,她才恍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大概是真没有修为。 可是没有修为,又是怎么进入宝卷秘境的? 君绾窈想不通这一点,她能看透谢炀,看透秦沐风和秋博涵,可她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姑娘,仿佛一眼过去,小姑娘澄澈透明的眼睛能映出她自己的倒影。 她看不透这小姑娘,却仿佛在小姑娘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 “秦师妹可能治好我?”君绾窈不答反问。她没那么容易轻信人的,更何况是这并不熟悉的小姑娘。 秦惊蝉也不觉得君绾窈这样的反应有什么不对,以现在这样子,想要让人相信,确实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本来就多几个心眼的君绾窈。 秦惊蝉认真想了想:“我有七分把握。” 其实掌握了针法之后,清除断红颜十分简单,按理说她能有十分把握。可惜这是她第一次上手操作,那就减去一分;而她本身没有灵力,必须调动外界灵气,这又减去一分;以及君绾窈对她的不信任,再减去一分。 所以她只有七分把握。 君绾窈见秦惊蝉认真可爱的小模样,不由得宛然:“我信秦师妹。” 秦惊蝉也笑了:“那就好。”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君绾窈布下禁制,虽然她不介意在其他几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可只要一对上秦惊蝉亮晶晶的眼睛,她就能想到不知道是谢炀还是秦沐风说过,不想让她教坏了这个干净的小姑娘。 只是这行针的时候,君绾窈必须要褪下衣衫,即使她不介意,三位男修依然很自觉的四下散开。 秦惊蝉看着眼前这光洁如脂的脊背,以及那绣在嫩白肌肤上振翅燃烧的火色凤凰,在黑色长发间若隐若现,一时失语。 君绾窈扭头,撩开如瀑的黑发,红色的衣裙已经褪至腰间,火凤的绣纹却还在乡下延伸:“好看吗?” 秦惊蝉:“……”这小姐姐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的女性魅力,作为同性的她也有点招架不住。 君绾窈身上这栩栩如生的火凤绣纹,又怎么能说不好看,配着那细白晃眼的肌肤,还有她如墨如漆的黑发,构成了耀眼而迷炫的风景。 而这个妖精吐气如兰,声音媚得能划出几道弯儿来:“不好看吗?” 也就在此时,秦惊蝉丹田处那一直没有停止哭泣的青色光点微微晃动,更多的小光点涌入了她“深不见底”的丹田,紧接着她灵台滑过一阵凉意,神识突然就清醒了。 “当然是好看的。”秦惊蝉笑着说。 君绾窈握着长发的纤白手指微微一顿,她是真没想到,秦惊蝉居然能这么快从她的媚术里挣脱出来,小姑娘那一瞬间的恍惚就像是君绾窈的错觉。 这么近的距离,她修炼至高阶的媚术,配合着她特殊的体香,一直所向披靡,男女不忌。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毫无修为的小姑娘身上折戟,啊,不,之前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丝毫不解风情,她都主动送上门了还能把她扔进坑里的男人。 思及此,君绾窈幽幽的目光带着些许哀怨,望向了不远处谢炀那挺拔的背影,白色道袍随风轻晃,仙风道骨自然风流。 这男人,虽然散开了,却离得并不远,她们这边的交谈,他们能听得一清二楚。而她们这里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回护。 可是,真来得及吗? 君绾窈一低头就能看到小姑娘的发顶,此刻她扎着辫子,露出了纤细的脖子,她能看清楚小姑娘白嫩皮肤上柔软的绒毛——这么脆弱的脖子,她轻轻一拧就能立刻断掉,那些男人,真的能来得及吗? 在君绾窈如有实质的目光下,秦惊蝉的后脖子很快就蔓上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君师姐为何一直盯着我。”她整理好手边的金针和灵药,这才抬头迎上君绾窈的目光。 君绾窈眼中闪烁着盈盈的水雾,眼尾甚至还有一丝娇艳的桃红,配上她苍白的面色,更显得柔美娇嫩:“你也挺好看的。” 秦惊蝉笑了:“多谢夸奖。”捏起了一根金针,“我要施针,还请君师姐稍候,千万不要动。” 君绾窈从善如流:“好。” 秦惊蝉的手很稳,针扎在君绾窈身上的时候,她只感觉到精纯的木灵气顺着针尖浸入了她的身体,滋养着她的经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金针以一种奇妙的频率震颤着,就连进入身体的木灵气也跟以往感觉灵气不一样。 秦惊蝉行针的动作先还很是生疏,两针之后,就已经再没有半点犹豫,很快就将君绾窈的后背扎成了一个刺猬,接着就是接触不同的金针,以特定的手法和频率,引入灵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惊蝉总觉得君绾窈背上的火凤在盯着自己,大概是这几天听到的故事跟凤凰有关,她看到凤凰就有些敏感了。 因为神识的强大,秦惊蝉一心二用,一边行针一边走神胡思乱想,然后顺着引入君绾窈体内的灵气,感应到了那附着在君绾窈血肉灵脉上的红色毒素。 毒素在君绾窈伤口上最为活跃,跟她的血液混为一体,真假难辨。 最后一针,就是扎在这伤口上,立刻就能见到远胜于血液本身颜色娇艳欲滴的毒素顺着金针蜿蜒而出,滴答,就落在了秦惊蝉早就准备好的玉瓶中。 一滴两滴…… 直到秦惊蝉确定君绾窈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引出,这才拔掉了伤口上的金针,至于背上那些,她沉吟道:“毒已经去除,这银针再一刻钟就能取下,君师姐感觉如何?” 君绾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浅然一笑。 秦惊蝉瞄了一眼她肩头上的伤口,心想着反正还有一点时间,就顺便也帮她处理了。没有断红颜作怪之后,秦惊蝉自制的药粉撒上去,那伤口很快就开始愈合,迅速的结痂收敛。 君绾窈瞳孔微震,这药粉见效的速度,可比她身上备用的那些上等药粉还要迅速。 到时间后,秦惊蝉取下金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君师姐失血稍多,灵力有损,还需慢慢调养,当然如果你有丹药,就当我没说。”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这是修仙世界,没啥事是一颗丹药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两颗。 “多谢秦师妹,此等相助,绾窈铭感五内。” 秦惊蝉笑了笑,这话不好接,她没法接。 待君绾窈收拾好,那些曾被他们遗留在另一处的弟子这才匆匆赶来,看到秦惊蝉几位整齐干净,而君绾窈还有几分狼狈,红纱长裙上血迹斑斑,很是遭了一番罪的样子,他们就不干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君道友为何会受此磨难?谢道友和秦道友就如此袖手旁观?” 他们不认识秦惊蝉和秋博涵,这指责当然是冲着谢炀和秦沐风去的。很明显他们都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也不过是仗着人多,想要在君绾窈面前挣点面子,这才敢“仗义执言”,如果真要跟这两人打起来,他们估计溜得比谁都快。 秦沐风懒得理他们,他更关心的是秦惊蝉经过这番消耗,整个人都跟从水里捞一起来的一般,心疼坏了。 而谢炀,很不客气地盯着君绾窈,笑得十分恣意:“我也想知道,君道友为何会在这里。”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在遗迹里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了,谢炀说不过歪缠的君绾窈,就干脆无视。现在被人追问,他仍然把这个问题扔回给君绾窈。 明明是他们悬云宗弟子单独行动,已经找借口避开他们,可君绾窈还要擅自离队跟上,这其中有什么心思,也都是君绾窈的问题。 总不能认为是他们悬云宗合伙把君绾窈打成这样的吧? ——虽然他确实很想这么做。 六十四只蝉 宝卷秘境开启时间为一个月, 对于修士来说,转瞬即逝, 人人都担心时间不够多, 根本没办法探索更多的地方。宗门弟子都有各自宗门提供的地图还好说,散修在这方面就差很多,也只有外界流传的不确切的地图。 一个月时间一到, 包括秦惊蝉在内的所有人, 都感应到了一种神奇的牵扯力量。在这种时候,秦沐风身为秦惊蝉的哥哥, 名正言顺地将秦惊蝉揽在自己怀里, 秋博涵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 连秦惊蝉的袖子都没机会拽。 等在秘境外的各大宗门带队真人, 见到自家的弟子全须全尾的出来, 精神头都不错, 那眼神亮晶晶看上去就收获颇丰的样子,都觉得十分欣慰。 悬云宗带队真人却发现自家这几名弟子出来之后,似乎有点不同。 “这是谁家的弟子?”先看到的当然是跟在谢炀身后的秋博涵, 挺拔俊秀的少年灵气逼人, 悬云宗这边的带队真人十分确认宗内并没有这样的弟子, 还以为是谢炀这边相熟修士, 也不知是哪一宗的, 看上去就钟灵毓秀, 是个人才。 秋博涵拱手一礼:“晚辈秋家子弟, 秋博涵,见过真人。”具体是哪位真人,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由于秦惊蝉的缘故, 他对悬云宗很有好感,作为晚辈乖巧见礼那必然是没错的。 “秋家?”这世家,还有哪个秋家?至于秋博涵这个名字,带队真人不熟悉,一时间并没有联系上,然后他的目光就瞄到了秦沐风,以及秦沐风怀里那多出来的窈窕身影,“这?” “见过真人。”说实话,悬云宗上的人,秦惊蝉认识的也不多,面前这位真人她也没见过,不过看衣饰上的绣纹,可以看出是云权峰的真人,只是无法细辨具体是哪位,“弟子秦惊蝉。” “秦,秦惊蝉?”他也许一时想不起秋博涵是谁,却不会想不起秦惊蝉是谁,意识到眼前这个娉婷少女的身份之后,身为化神期的真人,他也惊讶地失态了,猛地转头盯着秦沐风:“此话当真?” 秦沐风点头道:“回薛阳真人,正是弟子的妹妹,秦惊蝉。” 云权峰薛阳真人眉头深锁:“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回灵舟休息,等回悬云宗再说。” “弟子遵命。” 秘境内的弟子并不是同一时间传送出来,他们离得近,这才一起出现在门口,还有其他人,会陆陆续续出来,薛阳真人必须要等在这里,确认大家是否平安。 更多的是,谨防有人会在秘境门口杀人夺宝。 君绾窈看着秦惊蝉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乎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并不如她最初猜测的那么简单。 谢炀冷笑一声:“君道友还是不要多思多想比较好。” 君绾窈挑眉:“怎么,我多看秦家妹妹几眼,谢道友这是吃醋了?”这话一出口,君绾窈瞳孔微微一颤,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细节,盯着谢炀的眼神都变了,“就是不知道谢道友是在为我吃醋,还是为秦家妹妹吃醋了?” 谢炀:“……” “如果是为我吃醋,大可不必,秦家妹妹确实可爱,可我的心里依然是衷情谢道友的,如果是为秦家妹妹吃醋,那我可不依了。” 谢炀气笑了:“君绾窈,你这是得寸进尺!” “人家还得陇望蜀呢!” 谢炀手腕微震,长剑已经出鞘,冰冷的剑刃却带着一丝不和谐的火气,就像是他这个人,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 “君绾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是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哪里的话,人家可是万分期待你对人家动手……动脚哟。” 谢炀:“……”是他输了。 谢炀自认说不过君绾窈,转身就走,就在君绾窈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意时,谢炀却突然回身挥剑,锋利的剑芒擦着君绾窈的额头,毫不留情的掠过,即使君绾窈退得够快,却仍然被这剑芒削下了一缕黑色的长发。 原本想再说点什么的谢炀突然觉得这种时候他还是闭嘴比较好,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君绾窈都能扭曲他的意思,变成另外一种味道。如果再有下次,那就不必再废话,直接动手就行。 君绾窈看着谢炀头也不回的走掉,轮到她气笑了,黑色秀发安静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她退得够快,谢炀这一剑,能将她的头皮都削下来。可即使如此,她依然被人削掉了一截头发,甚至——君绾窈摸了摸额头,指尖猩红,额头上已经留下了一道剑痕。 —— 自从自家弟子也进了宝卷秘境,飞虹真人也就在灵舟上留守,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当她再次见到小徒弟霍盈盈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小徒弟已经扑进了她怀里,嚎啕大哭。 霍盈盈爱哭,也爱笑,可飞虹真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那汹涌的泪水仿佛要流尽她所受到的所有委屈,肝肠寸断的哭声听得飞虹真人心肝儿都是疼的。 “这都是怎么了?啊?出了什么事?别光是哭……” 飞虹真人劝了好一会儿,霍盈盈才缓过劲来,躲在飞虹真人怀里,也不说话。 阮晋海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迎着飞虹真人的眼神,他也很无奈,只能大概解释进入秘境之后就跟霍盈盈分开了,等他再次遇到霍盈盈的时候,这孩子是跟谢炀在一起,颇有些狼狈,还受了点委屈的样子,不过没什么大碍,就是哭,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阮晋海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飞虹真人揉了揉霍盈盈的发顶,这姑娘最爱美了,可此刻也没有好好收拾自己,头发都没打理好,看着就让人心疼,飞虹真人叹了一口气,道:“是谢炀欺负你了?” 霍盈盈摇头。她虽然骄纵,可也不是不能明辨是非的人,她对谢炀有好感,可谢炀很明显对她没兴趣,明明是救过她好几次的人,却对她那么冷酷,她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人,直到后面遇到秦惊蝉,才知道他的温柔体贴并不属于她而已。 她觉得委屈,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比不上秦惊蝉,可为什么谢炀就不能多看她一眼。原本对着谢炀的少女慕爱,经历过这一番发酵,让她自己明白,她对谢炀的好感并不像她对着云玑峰的师兄弟那样的好感。 她的喜欢,刚刚开始,就夭折了。 此刻见师尊要误会谢炀,她也是不舍得:“师尊,弟子无事。就是这次历练,觉得弟子疏于修行,辜负了师尊的教导……”这次秘境之行,除了阮晋海,没有其他师兄弟宠着,让她感受到这其中巨大的落差,也让她了解到自身的不足。 她本就是有天赋的,只是心性上欠缺,加上飞虹真人的宠溺蒙蔽了她的认知。被现实毒打之后,她也认清了状况,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丢人。 只不过在见到飞虹真人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的委屈。哭完之后,则是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羞愧。 飞虹真人听得霍盈盈的讲述,既是心疼又是欣慰:“盈盈长大啦!” —— 那边霍盈盈抱着飞虹真人哭,这边秦惊蝉则站在越霄真人面前,被打量得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越霄真人也只是点点头,笑道:“回来就好,你师尊那边也就有交待了。” 想到墨羽师尊,秦惊蝉的心尖微颤:“有劳真人挂怀。”眼前这人是云璇峰的峰主,更是墨羽师尊的师兄,也就是她的长辈。她想了想,捧出一堆东西递到越霄真人面前,“这是弟子在秘境中的收获。” 越霄真人挥挥手,不甚在意:“这些东西你留着就好。” “这是孝敬师叔的!”这时候,她没喊“真人”,而是“师叔”,身份那就不一样了。 越霄真人乐了:“孝敬?”听这话说的,这孩子可比墨羽懂事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弟子孝敬的东西,他不必客气,以后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也送她一份就好。 只是随着越霄真人查看了秦惊蝉的“孝敬”,那脸色就变得十分微妙——这份礼,如果要回,还挺麻烦的。 “都是给我的?” 秦惊蝉点头,笑得跟朵灿烂的花儿一样:“还请师叔笑纳,也不用担心,师尊那边我也备着呢!” “嗬!”听这小家伙的语气,感情在秘境中收获颇丰,出手阔绰,让越霄真人都有点汗颜。 外面突然传来动静,秋博涵的声音不大,但却透着坚定:“我要去悬云宗!” 秦沐风的声音却是淡淡的:“我已经联系了秋家,你哥很快就来接你。” “我要去悬云宗!” “你就不想你哥?” “……那我也要去悬云宗!” 秦沐风:“……” 越霄真人带着秦惊蝉出来,就看到秋博涵和秦沐风正在对峙,秋博涵十分别扭,而秦沐风却有些无奈。 “见过真人。” “这是怎么了?”越霄真人看着秋博涵,暗赞了一句这如月风华的少年,不过一错眼的时间,在那样的环境里,也能独自修炼到筑基中期,根骨和修为都十分稳固,没有半分浮躁。 秋博涵上前一步,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真人,不知晚辈是否有机会拜入悬云宗门下?” 秦惊蝉:“啊?秋小涵你说什么?”两人相伴这么多年,她还从没听这小孩说过,他居然想拜入悬云宗门下! 秋博涵看着秦惊蝉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清晰地说:“我说,我想拜入悬云宗门下。” 六十五只蝉 秋博涵想要拜入悬云宗门下的事, 最终还是没人能拧过他,这孩子虽然看上去单纯乖巧, 可实际上即拧巴又倔强。 按照秋博涵的想法, 他肯定是想直接拜入墨羽真人门下,成为秦惊蝉唯一的师弟,可是他也知道, 墨羽真人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对他多半点关注, 再说他的天赋也并不在治病救人上,更明白悬云宗的规矩, 想要拜入悬云宗, 还得走登仙路。 这在悬云宗, 只能算是小事, 还不到惊动掌宗轻虚真人的程度, 可是越霄真人也觉得这事难办了。换成其他有天赋的少年, 他当然不会拒绝,可眼前这少年身份不一般,秋家这些年, 在秋亦尘接手之后, 更是如日中天。 秋家有他自己的修炼功法, 更有他自己的资源, 让秋亦尘把唯一的弟弟送来悬云宗拜师学艺, 将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送到悬云宗手里, 越霄真人觉得秋亦尘肯定是不肯的。 秋博涵看越霄真人那为难的面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立刻表态:“悬云宗弟子,不是不计较出身吗?我出身秋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拜入悬云宗, 是我自己的事, 跟秋家无关,跟我哥哥更无关。” 越霄真人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虽然悬云宗无所谓多这么一个弟子,可秋亦尘不同意的话,以秋博涵的身份夹在两者之间,必然会左右为难。 最后这件事也只能暂时搁置,越霄真人的意思,秋亦尘已经在来的路上,不如等秋家主来了再商量。 虽然事情不如秋博涵预料的顺利,但只要能留在悬云宗,以后再继续筹谋也可以。至于秋亦尘,他觉得以他和哥哥的关系,好好跟哥哥解释一番,哥哥也会理解支持他的。 —— 秦惊蝉回到悬云宗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墨羽真人。丁点大的小不点转眼间变成了大姑娘,娉婷窈窕,眉眼舒展,笑容依旧。 墨羽真人看着那笑得没有半点隔阂,喊着他“师尊”的少女,也不由得笑了:“难为你能有这一番机遇,平安归来便好。”在秦惊蝉回来之前,他也听得消息,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的际遇,到底该说是挫折还是福运。 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谁也不知道这一刻的遭遇在下一刻会变成什么。 秦惊蝉也一直念着墨羽真人对她的好,这些年搜集的东西,早就整理出来一份,专门呈给了墨羽真人,对于弟子的孝敬,墨羽真人也没多说,笑着收下了。 对于宝卷仙尊的传承,秦惊蝉也有交待。 “宝卷仙尊的传承,此事不便外传,除了为师之外,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秦惊蝉揉了揉额头:“已经知道的怎么办?” 墨羽真人瞥了秦惊蝉一眼,笑容无奈,他这个小徒弟,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看着天真纯善好相处,其实聪敏异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十分清楚。他交待那么一句,也不过是作为师尊的关怀。 难得的,墨羽真人也有了跟她开玩笑的心情:“可要为师帮忙处理?” 秦惊蝉一呆,对于墨羽真人不按常理出牌差点没反应过来,立刻笑着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 “于修炼上有什么疑问,千万不可独自揣摩,不要忘记你还是有师尊在的。” “弟子遵命。” “宝卷仙尊的丹方中,应该也有重塑灵根的方法,这一上古丹方残页,为师已经参悟,你可先行对比。” 随着墨羽真人的话语,一个玉简飞到了秦惊蝉面前,可是秦惊蝉并没有接过,而是抬头望着墨羽真人,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什么都藏不住的明镜。 “师尊,弟子想知道,弟子的灵根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羽真人眉眼低垂,温柔得像是会发光:“你想知道什么?” “弟子想知道,弟子的灵根如果是被拔除的话,也一样可以重塑吗?” 墨羽真人点头:“当然可以。” 秦惊蝉放心了:“那就好。” 墨羽真人反而有点惊异:“你不想知道你的灵根为什么会拔除?也不想知道你的灵根是被谁拔掉的?” 秦惊蝉望着墨羽真人,眼底清澈:“弟子想知道,师尊就会告诉弟子吗?”墨羽真人话中的意思很明显的表达着,他早就知道秦惊蝉的灵根不是先天缺失,而是被人生生拔掉,甚至他还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 “你若想,当然能告诉你。” 秦惊蝉怔然一瞬间,突得笑道:“其实并不难猜的,连哥哥都认为我是的灵根是先天缺失的,他也没有半点疑议,那么这样的话必然是父母他,而师尊和尹玉真人对此事必然了解,却也没有任何置疑,这样的理所当然,想必我身上的这变故,跟我的父母有关吧?” 秦惊蝉的眼中无怒无哀,平静得就像是在讲述跟她无关的事。说真的秦惊蝉得知这回事的时候,也不过是感叹原身命运多舛,对原身的父母却并没有太多感触。就像是秦沐风一心想着报仇,而她对秦家的覆灭,却没有半点想法。更何况,在原身那单薄的记忆中,仿佛并没有那对父母的存在。 秦惊蝉眨了眨眼:“师尊,我哥哥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不要告诉他好吗?”虽然知道墨羽真人并不是多事的人,但是不排除秦沐风万一从哪里知道点什么,跑来问询墨羽真人,她还是提前拜托一下比较好。 墨羽真人无声叹息,大概已经迟了,秦沐风迟早会从尹玉真人那里知道了真相。 当年秦惊蝉失踪之时,尹玉真人却称有事离开了悬云宗,一去好些年,就在前不久也回到了悬云宗,他那张脸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想必想要调查的事,也有了眉目。 墨羽真人还算了解尹玉真人,知道尹玉看上去冷情冷性,其实对于秦家的事,一直没有放下过,能让他离开又调查这么久的事,大半是与秦家有关的。 秦惊蝉来这边与墨羽真人禀告,秦沐风也去拜见了尹玉真人。 尹玉只单独要见秦沐风,谢炀就守在云枢峰主殿外,真百无聊赖之际,殿中突然传来巨大的动静,却又转瞬即逝。虽然那冲击被压制住,主殿原本的禁制却因此消失了,谢炀就听到秦沐风的声音,仿佛压抑着沉重的苦痛,带着悲楚的血腥:“师尊的意思,小蝉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我?”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谢炀尚有些不解,尹玉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示意他进来之后,又重新布下了禁制。 然后就听到秦沐风笑了起来,那笑声中还带着尚未褪去的血腥味,可听那声音,更像是在哭:“师尊,我的存在,是不是就是个错误?” 秦沐风绝望的样子惊到了谢炀,他知道尹玉真人说话的习惯,就怕他三两个字三五句话说不清楚,引起了秦沐风的误会,可是见秦沐风如此质问,尹玉真人却没有半点反对,就知道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师弟何出此言,谁不知道你对小蝉的疼爱,听到你这么说,小蝉会伤心的。” “小蝉……”秦沐风捂着脸,想哭,却发现眼眶滚烫,却没有半点泪水,“如果小蝉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你如何对小蝉这么没有信心?” “不,我不是对小蝉没有信心,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也无关小蝉会不会原谅我,因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沐风将手中的玉简递给谢炀,仿佛一点也不介意谢炀知道事情的始末。 而玉简中记录的事情,同样给了谢炀巨大的冲击。 原来自九年前,秦沐风闭关出了意外之后,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尹玉真人就外出调查,特别是重新查看了秦家族地的痕迹,终于发现线索,一路追去了魔界,不仅证实了秦家父母还活着,甚至还找到了秦父。至于秦母,陷在了魔境,秦父正在想办法营救。而秦家会被魔界之人屠戮,正是因为秦沐风的存在。 秦沐风,是半魔之身,即使如此,刚出生他就显现了极高的修炼天赋,却是魔族的修炼天赋,为了隐藏他的身份,秦父采用了特殊手法压制他的血脉,直到再也压制不住的时候,秦惊蝉出生了。 小姑娘刚出生的时候,百鸟欢腾,枯木逢春,浓郁的木灵气引得各种天地异象,让秦父明白,有些事情需要彻底隐藏下来,就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秦父瞒着秦母,用禁法拔除了秦惊蝉的灵根,塞进了秦沐风的体内,同时隐藏秦惊蝉血脉天赋的同时,也遮盖了秦沐风的血脉。 谢炀:“……”这到底是什么冤孽? 而秦父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他也不想想,他这么做之后,让两个孩子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后果? 知道真相后,疼爱秦惊蝉疼到骨子里的秦沐风必然自责,可他又做错了什么。秦惊蝉更是无辜,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决定了命运。 秦父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却要让他们承受所有的后果。 更可怕的是,那秘法冲击太大,拔除灵根的同时,对秦惊蝉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不仅身体受损,更是神魂受到巨大的冲击,变成了众人眼中的小傻子。 知道这个真相,秦沐风变成这样,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是,秦沐风为什么会是半魔之身? 六十六只蝉 不知秦沐风在云枢峰是什么情况, 秦惊蝉却已经和墨羽真人开始商量着要怎么重塑自己的灵根。 墨羽真人早就知晓秦惊蝉的情况特殊,在参悟上古丹方的时候, 就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 现在有了宝卷仙尊的丹方作为参考,墨羽真人只需要稍作调整便可。 至于准备工作,他早就做好了, 只等秦惊蝉回来。 现在, 秦惊蝉回来了。 “劳烦师尊。”秦惊蝉没有半点犹豫,“弟子也想早日修炼。” 择日不如撞日, 有一句话说得好, 夜长梦多, 秦惊蝉觉得她还不如早点接受治疗, 免得到时候再出什么意外, 她恐怕招架不住。 老规矩还是要先去药泉泡两天, 秦惊蝉身为墨羽真人唯一的徒弟,早些年在云璇峰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能去药泉泡一圈, 大部分人都觉得她是暴殄天物, 墨羽真人却认为能强身健体就好, 他让泡的, 也没人能有异议。 而这些年在秘境里, 虽然生活条件不怎么样, 但是秘境里灵药不缺, 秦惊蝉也会隔三差五调制汤药,自己和秋博涵都没少泡,就连裴丛都喜欢凑这份热闹, 只不过管幽不喜欢弄湿皮毛, 但还是经常被裴丛给忽悠进去。 用药的时候,墨羽真人用金针封闭秦惊蝉的五感,陷入黑暗之前,她偏头望向门口,虽然明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可她还是想看一眼。 回到悬云宗之后,她就没见过秦沐风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着浓重的不安。可越是这样的不安,她越想要早日治愈自己的身体,虽然总是不在意的样子,可她知道,随着剧情的发展,她的弱小就会变成最大的阻碍。 “哥哥……”秦惊蝉喃喃着,闭上了眼睛。 —— 秦沐风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姑娘,目光缱绻,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头上,永世也不能忘记。 墨羽真人手里的金针微微晃动,抬眼看着秦沐风,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惊醒沉睡中的秦惊蝉:“你决定了?” 秦沐风咧嘴笑道:“真人不比担心,我不怕疼的。”或者说,他想看看,当初强加在秦惊蝉身上的疼痛,到底是什么样的。 墨羽真人眼神微动,看着立在不远处的尹玉真人,语气微哂:“你就这么对你的徒弟?这可是你唯二的徒弟。” 尹玉真人像是没有半分触动,连发丝都没有一点晃动,薄唇轻启:“你唯一的徒弟。” 墨羽真人:“……”难得被堵住的墨羽真人惊诧地盯着尹玉真人,真没想到,这位出去溜达了一圈,居然还学会吐槽了。他当然也知道,躺在这里的秦惊蝉是他唯一的徒弟,可是他还从未想过为了治疗她要去伤害另外的人。 秦沐风像是看懂了墨羽真人的神情,偏头笑道:“这是我欠她的。”他必须要还。 墨羽真人又在秦惊蝉的脑袋上扎下一根金针,看得秦沐风眼角直抽,“尹玉,你确定?” 尹玉真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四平八稳,可墨羽真人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耐:“确定。”不确定他才不会让秦沐风送过来,而他还跟着站在这里。 他在这里,就足以表明他的立场。 墨羽真人摇头,道:“希望你们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特别是秦沐风。 他了解尹玉,尹玉的是非观念都在他那柄剑上,也幸好上一位云枢峰真人,也就是尹玉的师尊手段不错,将这柄“剑”险险控制在了正常范围之内,这柄“剑”随性随心,遇上不平之事,一剑斩平即可。 所以,尹玉大概没想过这样做对秦沐风有什么影响,更没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墨羽真人当然不会阻止,这么有趣的事,阻止了还怎么看戏? “你要守在这里?”墨羽真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动手,见尹玉真人还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尹玉真人嗯了一声,一般情况下,他还是很给墨羽真人面子的,该给的回应都有。毕竟墨羽真人算得上是尹玉真人唯一的“朋友”,两人在三观上偶尔会有神奇的同步,墨羽真人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念叨他的行为,甚至大部分时候还会表示赞同。 至于谢炀,他只有守在墨羽真人洞府外的资格。 那一天,墨羽真人洞府的禁制加了一层又一层,让人无法窥探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墨羽真人是在为秦惊蝉治疗,为她重塑灵根。 至于中途尹玉真人带着面色惨白身上已经没有半点人气的秦沐风出来的时候,也只是认为这治疗手段需要用到身为秦惊蝉血缘兄长的缘故,并没有多想。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沐风已经跟着尹玉真人离开了悬云宗,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更重要的是,秦惊蝉醒了。 —— 再次从黑暗中苏醒,秦惊蝉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因为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就像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舒服得她完全不想醒过来。 这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以前那些灵气即使亲近她,也只是在她周围活跃,即使在秘境中被浓郁水灵气包裹的时候,她也从没过这种整个人都被灵气滋养的感觉,仿佛皮肉骨骼都得到了重生。 秦惊蝉睁眼的那一刻,天地灵气牵动,根本毫无障碍的,她就引气入体,正式成为了一名修士。 墨羽真人一挥手,打散了秦惊蝉周围蜂拥的灵气,阻止了她的进阶。可即使如此,定睛一看,秦惊蝉已然练气三层,甚至还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墨羽真人:“……” 秦惊蝉打了个嗝儿,被灵气撑的。 墨羽真人无奈地摇头,伸手为秦惊蝉探脉的同时,温和的木灵力牵引着秦惊蝉的灵力,在体内运行一个又一个的小周天,最后一个大周天之后,这才笑着说:“每日淬炼灵气不可懈怠。” “谢谢师尊!”她知道,墨羽真人这是在叫她修炼之法呢! 那灵力运行的路线,跟秦惊蝉从书上看来的都不一样,想必是墨羽真人自己的修炼功法,一个大周天运行下来,她自我感觉良好,灵力乖顺无比,灵台稳固,经脉流畅。 “先天灵体,纯木天灵根,你确实没让为师失望。” 秦惊蝉摸了摸肚子,笑得有点腼腆:“我就觉得我应该是木灵根。”之前跟木灵气的亲近,让她一直都有这种感觉。特别是在秘境中听说秦家祖上跟小梧桐的关系之后,她就更加确定了。 至于这先天灵体,她不是很确定。不过看她这进阶的速度,也就知道根本不会差太远。 —— 谢炀在墨羽真人的洞府门口已经守了好些天,就连尹玉真人带着秦沐风离开,他也只是钉在那里,没有离开半步。秦沐风离开的时候,苍白的脸上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谢炀好久,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才跟着尹玉真人离开。 谢炀懂他的意思。 能让秦沐风决然离开,也让他放心不下的,只有秦惊蝉一个人。 谢炀看着秦惊蝉从墨羽真人洞府走出来,瞳孔猛地一缩。 最先感觉到的变化,就是秦惊蝉身上那让人觉得十分舒适的灵力,然后才惊觉,这个姑娘有灵力,已经是修士了,紧接着看着她已然练气三层的修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秦惊蝉看着立在树下的谢炀,那俊秀的少年早已经变成了青年,就连站在那里的姿势,都变得挺拔了许多。怪不得那么多的女修都对他另眼相看,确实越来越好看了。 如果可以的话,秦惊蝉真想怀疑谢炀是不是在修炼的同时,偷偷“整容”了。反正修士“整容”也很方便,灵力总会将人往好的方面改善。 四下看了看,秦惊蝉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笑容僵了一瞬间,偏头问谢炀:“谢师兄,我哥呢?” 谢炀都守在这里,秦沐风不会不在,除非—— “我哥又被尹玉真人给扔去闭关了?”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这些年秦沐风的修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修炼十分缓慢,原本跟谢炀差不是太远,现在却是被谢炀狠狠地甩下了。 只是闭关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师弟跟随师尊外出历练,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谢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师尊之前就在调查什么,这次大概需要师弟帮忙。” “带我哥,不带你吗?”很明显谢炀的战斗力更高,要说帮忙还是选谢炀比较正常。 谢炀笑道:“特殊情况,师弟出面比较合适。” “跟秦家有关吗?” 谢炀:“……” “哦,我猜对了。” 谢炀叹了一口气:“别想太多。”然后递给秦惊蝉两样东西,“师弟只是怕你担心,你有什么可以直接问他。” 递在秦惊蝉面前的,是两枚玉牌,一枚是通讯玉牌,一枚—— “这是跟师弟联系的通讯玉牌,以及他的本命玉牌。这下你放心了吧?” 秦惊蝉:“……”更不放心了。 以她对秦沐风的了解,这两样东西,代表着他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甚至很危险。 “我哥是去魔界了吗?” 谢炀:“……”要不是他十分确定在墨羽真人的手段下,秦惊蝉这段时间确实被封闭五感,对外界不知情,他都要怀疑秦惊蝉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不然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准确的推测? 见谢炀不语,秦惊蝉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带着点凉意:“还是跟我父母有关?” 谢炀伸手,揉乱了秦惊蝉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你可以自己问他,我知道的也不多。”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直都只能旁观,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而秦沐风要怎么跟秦惊蝉解释—— 秦惊蝉:“好。” 六十七只蝉 秦沐风接到秦惊蝉的通讯, 是满心忐忑,在听到秦惊蝉的话时, 他的心都碎了。 “哥,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秦沐风身上魔气汹涌,喉头涌上一股血腥,在尹玉真人的帮助下, 这才勉强压制住失控的魔气, 艰难地笑道:“说什么傻话呢?” “哥,我可以修炼了。” “嗯, 我就知道, 我的虫虫最棒了。” “我炼气三层了。” “虫虫这么厉害?” “所以等哥哥你回来的时候, 我就不要你保护了。” “……” “我会走得更高更远, 哥哥回来的时候, 还能找到我吗?” “……” 通讯是秦惊蝉挂断的, 秦沐风看着掌心的玉牌,安静地可怕,就像天地间只剩自己了一般。离开的时候,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有见到秦惊蝉的一天, 因为他无法面对那样的场景, 无法想象虫虫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场景。 不, 不是虫虫站在他对立面, 而是他走到了她的对面, 是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而虫虫, 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甚至不知情,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管幽实在看不惯他这模样, 一爪子挠在他后背上, 生生把他拍离了原地,“你这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做给谁看呢?” 秦沐风仔细地收回玉牌,揉了揉肩膀,管幽这一爪子是用了大力道,拍得他生疼,“前辈其实大可不必,您留在小蝉身边,更好。”那样他也可以更放心了。 管幽啧了一声:“可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能让秦惊蝉多一丝安心。 秦沐风眉眼弯了弯,“劳烦前辈了。” 跨过眼前那道界线,就是魔界,即使还隔着一定的距离,秦沐风也能感受到魔界对他产生着一种微妙的牵引力。在这之前他还不是很明白这种牵引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他懂了。 因为那是他的归属之地,呼唤着他的归来。 —— 谢炀看着秦惊蝉,总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哪里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她一句都不多问,仿佛什么都猜到了,可谢炀觉得,有些猜测虽然很接近事实,却不一定就是事实。 “小蝉,你在想什么?” 秦惊蝉将通讯玉牌仔细收好,眼底一片平静地望着谢炀,笑道:“谢师兄觉得我应该在想什么?” “你别笑了……”别这样笑了,看得人心里难受,看得人,心疼。 秦惊蝉戳了戳自己的眼角,笑容更深了几分,“不然呢?谢师兄觉得我该哭啊?” 谢炀不语。 秦惊蝉撇嘴:“我才不哭呢!”秦沐风那个傻子不知道瞒着她什么,连她的面都不敢见,居然就跑了。即使是有了父母的线索,就不能多等一下?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情况隐瞒着她,眼前的这位,应该也是知道的。 甚至就连师尊,都在瞒着她。 “谢师兄你就不多想一想嘛?尹玉真人只带我哥玩,都不理你了。” 谢炀:“……”她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在思考问题。 “现在云枢峰就只剩你一个人了,谢师兄真可怜。” 谢炀无奈笑道:“啊,看我这么可怜,以后能不能多陪陪谢师兄?” “哦莫,谢师兄你别这样,虽然云枢峰只剩谢师兄你一个人了,但是我相信还是有很多漂亮姐姐愿意陪着你的。我就算了,我还得修炼呢!”她现在也是可以修炼的人了! 谢炀还没说话,不远处就有人搭腔:“对!小蝉要忙着修炼!才没空陪着谢师兄!”秋博涵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瞪了谢炀一眼之后,就扯着秦惊蝉的袖子立刻变脸,委屈巴巴地说:“小蝉,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一点都没想我……” “哎呀,我正准备去找你呀!”秦惊蝉摊了摊手,示意秋博涵自己看,“我这不是还来不及嘛!” 从醒来到现在,她连墨羽真人洞府门口的院子都还没踏出去,当然没机会去找秋博涵,至于想不想,当然也是来不及的。 然后秋博涵就看到秦惊蝉灵力通透的样子,俨然已经是炼气期修士,顿时笑得格外灿烂,道:“小蝉可以修炼了,真好!” 是呀,可以修炼了,真好。 眼见两小只自说自话,手牵手就要离开,谢炀眉头微皱,哑声道:“小蝉,你真就不多问问你哥的事了?” 秦惊蝉回首,眼神淡淡,“我问了,谢师兄就会说?” 谢炀:“……”当然,不能说。 秦惊蝉顿时笑了,带着一丝嘲意:“那我何必再问?”手指轻轻颤抖,她感受到了秋博涵握着他手指的力道慢慢增加,仿佛在给她无声的勇气和支持,“还是说,谢师兄觉得我此时此刻哭哭啼啼吵闹不休地想要知道所谓的真相,要死要活不管不顾地冲下山去找我哥,才比较正常?” 谢炀:“……”寻常的姑娘,确实是这种反应没错。 “要走的是哥哥自己,做出这种决定的也是他自己,他觉得这么做是为了我好,我当然要好好的,不然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好意?” “你在怪他?” “唔,不行么?”秦惊蝉偏头,“谢师兄是想说,我没资格怪他吗?” 谢炀:“……”好话坏话都被她说完了。 秦惊蝉轻声道:“我没怪他。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负责任。我只能懂事一点,做自己此刻更该做的事而已。”她想要变强,等她拥有足够的实力,就不会再面临这些选择的时候,只能无力地成为被选择的人。 谢炀听懂了秦惊蝉话里的意思,垂眸望着地面,看着小姑娘刚刚走过留下的脚印,“对不起。”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会觉得秦惊蝉太不懂事了,秦沐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背负的罪孽也是为了她,她怎么能做到这么冷静。 现在才明白,她不是不懂事,而是太懂事了。 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谢炀突然发现,其实不懂事的是秦沐风,是他——他们才是任性妄为的人。 —— 秦惊蝉带着秋博涵去了自己在无忧谷的住处,院子里的青桐树还是那么挺拔俊秀,在秦惊蝉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枝叶都在颤抖。 路上聊过之后,秦惊蝉就知道秋亦尘已经来了悬云宗,知道秋博涵想要拜入悬云宗门下,当然是拒绝的,这让秋博涵第一次面对自己最敬爱的兄长时,产生了极大的叛逆心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了。 还算他运气好,跑来云璇峰的时候,就遇到秦惊蝉正好出关。好多天没见到秦惊蝉,他委屈极了,更是想到如果跟着秋亦尘回秋家,想再要见到秦惊蝉就更难,他就更委屈了。 “小蝉,我不想回去,不想跟我哥回去。” “你就不想家吗?” 秋博涵摇头道:“我想我哥,但是我不想秋家。”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到秋家那个没有半点温度的地方,那个容纳着繁华和污垢的地方,还不如他和秦惊蝉在秘境中捡漏的小木屋来得温馨。那里唯一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就只是因为秋亦尘,他唯一的哥哥也在那里。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我当然也是希望你留下的。”两人相依为命的情感无比深厚,可是她也明白,血缘亲情越不过去,何况秋亦尘对秋博涵是真的疼爱真的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跟他回去,秋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她想起当初在灵兽园,和秋亦尘聊起秋家小弟的时候,秋亦尘说过,秋博涵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秋博涵低头不语。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也正是因此,他也在纠结和徘徊,可是心里有个声音更加明确:他不想离开秦惊蝉。 “而且我觉得,以你哥对你的疼爱,留在悬云宗并不是什么坏事,他却如此反对,坚持要带你回家,肯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你问过他了吗?” 如果秋亦尘不说,而秋博涵不问,兄弟俩之间可能会产生误会,影响到兄弟俩的感情,就不好了。秋家这个庞然大物,作为秋博涵的靠山,决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像秦沐风他不说,也没给秦惊蝉机会去问,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能根据原剧情猜到大部分的原因,可看谢炀的样子,总觉得剧情已经开始向着她的认知以外迅速跑偏了。 “我没问。”秋博涵耷拉着脑袋。他不仅没问,甚至没有多给秋亦尘多说话的机会,就扭头跑了。 “那你现在问。”秦惊蝉戳了戳秋博涵的脑袋,示意他看。 秋亦尘已经来到不远处。几年不见,轮椅上的青年风华更甚。听说这些年他已经将秋家肃清,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为了给秋博涵一个干净安全的环境。 秋亦尘眼神更加深邃,那直视人神魂,一眼能将人看透的感觉,也更加浓郁。 “多谢秦姑娘。”是谢这些年秦惊蝉对秋博涵的照顾,也是谢她刚刚的一番话。 秋亦尘不显山不露水,情绪没有半点外露,只看他面上的微笑,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误以为这个人是多么的温和柔软。 “秋家主不怪我就好。”从秋少主变成秋家主,秋亦尘又怎么会不变?秦惊蝉推了推秋博涵,“好好跟你哥说话。” 秋博涵:“哦……” 秋亦尘笑容更甚:这么听话的弟弟,他曾经也有一个。 秦惊蝉刚刚的“不怪她”就好,大概也是指秋亦尘不要怪她抢了他的弟弟,在秋亦尘眼中,秦惊蝉跟秋博涵说话的分量,已经远超过他了。换个心眼小的,估计早就记恨上秦惊蝉这个拐带幼弟的罪魁祸首。 几年不见,这个小姑娘似乎更聪明了。 六十八只蝉 秋亦尘要跟秋博涵好好谈谈, 秋博涵也冷静了下来,兄弟俩促膝长谈, 而秦惊蝉就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整理自己这些年来获得的资源, 更重要的是对自己今后的修炼做出规划。 想到自己终于能修炼了,她对这个世界终于又多了一丝归属感。 突然看到装着碎枫荷的盒子时,秦惊蝉愣了一下。在秘境中她才知道, 碎枫荷并不是秋博涵身上咒印的解药, 唯一的用途也只是在关键时刻进行压制。 可路丹青前辈分明说过,遗迹里有着解决秋博涵身上咒印的方法, 她手里拿到的唯一有可能的方法, 只能是宝卷仙尊留下的玉简。前面匆忙, 她一直没有时间仔细查看, 这会儿想到, 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 她干脆坐下来,仔细翻看。 咒印这东西比较偏门,宝卷仙尊的这三个玉简没有太多限制, 她能从头翻到尾, 但是想要上手修炼就没那么容易, 对于修为的要求是越来越高。所以她知道, 并不代表她就能用能修炼。 翻到最后, 她确实在偏远的角落找到了对于咒印的记载, 可知道了之后才发现, 宝卷仙尊并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面对这东西她也束手无策。想来也是,以秋家的资源, 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的东西, 到她这里就轻松解决了,秋亦尘估计心态都能崩。 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按照宝卷仙尊的记载,根据她对秋博涵身上咒印的了解,这咒印的威力根本不可能让秋博涵活到成年,而且秋博涵也说过,这咒印已经纠缠他们秋家嫡系很多年,按理说秋亦尘是不会活到现在,所以秋家应该是掌握了某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抽时间大概可以跟秋亦尘交流一下,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整理完这些之后,秦惊蝉也没闲着,立刻开始熟练师尊教导她的灵气运行方式,刚刚入定,周围的灵气以木灵气为主,包围着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型的灵气漩涡,疯狂地涌进她的身体。 按理说就算是天灵根的修士修炼起来也不会引起这种异象,可师尊说她大概是因为灵根缺席太久,当她开始修炼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本能地开始吸取灵气,比一般人更加疯狂。 眼看着蜂拥的灵气进入她的身体,经过一周天的运行之后,浸润着她碎裂干涸的灵台,有着无法言喻的痛快。 她的身体和经脉都需要打磨,才刚刚炼气初期,她的经脉十分狭窄,运行的灵力如丝般纤细,仿佛稍不注意就会立刻断绝。而灵力运行的过程,不仅是对灵力的淬炼,也是对经脉的打磨和拓宽。这个过程很慢,一点点一丝丝一寸寸,稍微心急半分,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经脉吱嘎作响,所以只能慢慢地来。 怪不得修士对于时间的计量单位都不一样,这过程简直太磨人了。 小院里还在谈心的兄弟俩都感觉到了小木屋中的灵气波动,甚至秋博涵比秋亦尘还早一瞬间感觉到。原本还在惊讶秦惊蝉引起的动静,秋亦尘完全没想到秋博涵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惊喜。 虽然早就知道小弟的天赋远在他之上,可真当他见到这一刻的时候,只剩满心复杂,感叹命运弄人。 “小涵,你可以留在悬云宗,但是有一点,你十八岁生日之前,必须回到本家接受成人礼,成人礼之后,你想去那里,我都不会阻止你。” 秋博涵瞳孔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他还以为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说服秋亦尘,却没想到秋亦尘这么快就选择退步,成全秋博涵的执拗。秋亦尘退步,秋博涵就瞬间觉得愧疚,看着哥哥坐在轮椅上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下一刻就能随风而去的样子,他眼角有些发烫。 “哥……”秋博涵蹲在秋亦尘面前,抱着他的膝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哥,我只想变得更强,然后我就可以保护你……” “是想保护秦姑娘吧?”秋亦尘手掌落在秋博涵的发顶,“可如今看来,秦姑娘的天赋不在你之下,很快她就会变得更强,不需要你的保护……”甚至走在所有人前面。 秋博涵毫无芥蒂地笑道:“小蝉一直都很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一学就会。”他现在这一身本事,秦惊蝉的功劳占了一大半。 秋亦尘心里也清楚。原本带着秋博涵来,让他和秦惊蝉见面,就是希望能让秋博涵发生一些改变。现在看来,他当初做的决定实在他正确,秋博涵现在的样子,很好。 如果不是咒印,秋博涵一定可以自由地在这天地间…… “至于能不能成功拜入悬云宗,这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知道吗?我不会介入这其中,悬云宗也不会让我介入。” “我知道,哥你不要小看我!”秋博涵晃了晃胳膊,“我现在可厉害了!” “嗯,很厉害。”才筑基中期的少年,神识敏感度已经跟他金丹巅峰不相上下,如果不是有什么奇遇,那就是有着独特的修炼功法,他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哥?”察觉到秋亦尘语气中的惆怅,秋博涵有些担忧,“是不是腿又疼了。” 秋亦尘身上也有咒印,这是刻在秋家嫡系血脉当中的诅咒,不管怎么提防,秋家的孩子一出生,身上就带着这样的咒印。秋博涵只是知道秋亦尘用特殊的方法压制了咒印,所以他才能活到今天。但是咒印该发作的时候,一刻也不会停歇,该疼的时候一样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从小秋博涵都有秘药的帮助,所以最开始他并不知道咒印发作到底有多疼,但是在秘境中,没有秘药的压制,那疼痛如影随形,那时候他才知道秋亦尘一直以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秋亦尘摇头:“不是。” 秋博涵抱着秋亦尘的腿,语气有些急切,更带着一丝骄傲:“哥你别怕,虽然还不能解掉咒印,但是小蝉已经找到了方法如何压制咒印,在秘境里的时候,没有秘药,都是小蝉帮我压制咒印发作时的痛。所以,哥,你要不要让小蝉帮你检查一下。” “好,有机会一定要麻烦秦姑娘。”虽然他心里并没有半点指望,可是在秋博涵明亮的眼神下,他完全无法拒绝。秋家数千年来的咒印,经历了多少前辈的努力,包括悬云宗墨羽真人都看过了,全都束手无策。秦惊蝉一个小姑娘,就算惊才绝艳,又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秋博涵并不清楚秦惊蝉在秘境里到底拿到了怎样的传承,可是他对秦惊蝉的迷之信任,直觉自己身上咒印解决的关键还是在秦惊蝉身上。 —— 秋亦尘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干涉秋博涵拜入悬云宗的事,但是到最后,他还是走了后门,在并非悬云宗开山门收徒的日子,让秋博涵有机会单独走上登仙路进行历练。 所以当秦惊蝉从入定中醒来,秋博涵已经正式成为了悬云宗的一员。 “我入定了二十天?” “嗯!” “你拜入了开阳峰?” “嗯!” “我还以为你会撒泼打滚地想要留在云璇峰呢!” 秋博涵:“……”看破不说破,云璇峰不要他,或者说是墨羽真人不要他。 “没关系,开阳峰很适合你。” “我也这么觉得。” “来,乖乖叫一声师姐先。” “……” 开阳峰离云璇峰和无忧谷都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使秋博涵现在是筑基中期,每天都要这么跑来跑去也是不现实的,不过他也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修炼,所以除了坦然接受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秋博涵的师尊,并不是秦惊蝉最先以为的开阳峰任何一位真人,而是曾经因为她和秋博涵的失踪,前去云端城调查传送阵法的璧枫长老。 秋博涵抓了抓后脑勺,有些羞赧地说:“所以,我不能叫你师姐了……”不算是从修为还是从辈分来说,秋博涵现在都算是秦惊蝉的“长辈”。 秦惊蝉:“……”不过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打坐时间稍微长了点,一出来秋小涵就变成自己的师叔,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小蝉你可千万别叫我师叔啊!”见秦惊蝉迟疑,秋博涵也有点着急,“咱们谁跟谁呀,你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秦惊蝉:“你想多了。”这声师叔她还真叫不出口。 “嘿嘿。”秋博涵傻笑两声,“还有我哥,我想让你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秋亦尘身上也有咒印,秦惊蝉知道,甚至她也早就想过找机会检查一下秋亦尘身上的咒印,跟秋博涵的比较一下,也让她增加一点经验值,没想到秋博涵比她还心急。 “你哥同意了?” “他当然不会拒绝。” —— 秋亦尘也一直在悬云宗等着,一来是为了秋博涵拜师的事,二来也是为了让秋博涵安心,等着秦惊蝉出来为他检查。 看着原本一点点大的小姑娘,现在身姿纤细窈窕秀美,还板着一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蛋装作很正经的样子为他探脉检查,秋亦尘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浓郁。 “很好笑?”秦惊蝉偏头望着秋亦尘。这人这张脸,处近了看更加漂亮,再加上那仙气飘飘气质,美颜暴击直接会心。秦惊蝉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秋亦尘收敛了一点笑意,实在是怕惹恼了她。 然后,就听到秦惊蝉带着疑惑的声音:“秋家主,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体里会有俩咒印吗?” 秋亦尘脸上的笑意瞬间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 六十九只蝉 秋亦尘的身上会有两种咒印, 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除了秋亦尘自己, 再加上秋家的一些长老, 估计没有其他人知道。就连帮忙治疗过秋亦尘的墨羽真人都不知道,现在却被一个刚刚踏入修炼一途,就连医术都没学几天的小姑娘, 一句话道破了。 秋亦尘脸上的惊讶是藏都藏不住。 秦惊蝉望了望天, 这也是凑巧了,她刚刚才看过宝卷仙尊对于咒印的记载, 而她的神识对于“看”这种东西又有着奇效——这还是她最开始在幻境中领悟出来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在原本的咒印中还隐藏了另外一个咒印, 相辅相成, 相生相克。 而她对秋博涵身上的咒印太过熟悉, 不了解这一点的人, 大概只会认为是同一个咒印。 秦惊蝉看着眼巴巴守在一旁的秋博涵, 问秋亦尘:“能说吗?” 秋亦尘此刻已经恢复了淡然,笑着点了点头:“秦姑娘但说无妨。” “秋家主是用新的咒印以毒攻毒压制原本的咒印,并且两个咒印之间相互制衡, 所以你才能安然无恙?” “正是。” “能想出这个方法的, 也是一个妙人。” “正是秋家先祖。”秋亦尘看着秦惊蝉, 若有所思, “在宝卷仙尊的帮助下, 想出来的法子。” 秦惊蝉“嘶”了一声。宝卷仙尊飞升少说也有三千年, 那这咒印困扰秋家至少也有三千年了。在这种前提下, 他们这一脉还能牢牢抓住秋家的控制权,甚至将秋家发展到这种程度,只能说他们这一脉确实太优秀了。 只不过, 天妒英才, 才让他们遭受这样的磨难。 “能做到压制咒印,还不影响灵力的运行,保证你们可以正常修炼,不愧是宝卷仙尊。” 听到秦惊蝉对宝卷仙尊的推崇,秋亦尘也赞同地点头道:“没有宝卷仙尊,就没有秋家。”或者说没有他们这一脉。 “但是,”秦惊蝉话锋突然一转,“咒印的影响依然存在。”她盯着秋亦尘的腿,勾了勾唇角,“秋家主不良于行,大概也是这咒印叠加的后遗症了。” 秋亦尘点头,眼中满是对秦惊蝉的赞赏。 秦惊蝉摸了摸鼻子,她也算是有作弊器在手,以前没有修炼只用神识的时候,感悟还没有这么深刻,现在她引气入体,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一个人身上的伤患,就连灵力运行的轨迹,也能一目了然。 秋亦尘身上的咒印在叠加之后,他身上灵力的走向就出了问题,基本上全都避开了他的双腿,而他的双腿上,则是满布着代表着咒印力量的腥红色线络,看上去特别狰狞。 但是在秋博涵身上就看不到这样的猩红色线络,这又意味着什么? 秦惊蝉点了点秋亦尘的腿,“很痛吧?” “这已经是秋家能够找到的最好解决方法。”秋亦尘很是坦然。 秦惊蝉不说话了,就一个咒印就能让秋博涵疼成那样,叠加咒印看上去更加骇人,看秋亦尘的样子,还有的疼痛却一点也没有少,甚至只会更夸张。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总是云淡风轻,完全没有将那些疼痛放在心上。 其实原剧情中,根本没有提过秋亦尘的双腿不良于行是咒印造成的,因为秋小弟早逝,剧情中根本没有提及咒印的事,都以为他这双腿是先天造成的,就连他的痛,都没人察觉过。 顿时,秦惊蝉看着秋亦尘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怜悯。 “我觉得,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秦惊蝉也看出来,秋亦尘不想对这咒印的来源有太多的解释,不过秦惊蝉也不着急,她现在修为低微,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解决。 “借秦姑娘吉言。” 秋亦尘很快就离开了悬云宗,毕竟秋家那么大一摊子事,还需要他解决。 这个男人,其实也很厉害了,被俗事缠身的同时,还能保持修炼的速度,更何况他的身体还是那个样子。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专心修炼,不被家族事务纠缠,不被病痛折磨,秦惊蝉觉得他一定能够散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惊蝉的感触就越深。最开始她陷于原剧情的束缚,总带着既定的眼光去看待这些出现在“剧情”中的人,特别是原男主谢炀,她总有一种这个世界会围绕着谢炀转的错觉。 当牵扯更深之后,发现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同的际遇,她才陡然醒悟,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她不能总被所谓的“剧情”和男主限制自己的视界。 这样的感悟早就有,但是此刻带给她的收益是巨大的,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炼气巅峰了。 秦惊蝉:“……” 这样的升级速度,让她也有点惶然,就像是为了补足她这些年来的缺失,跟坐了火箭一样,让人无所适从。 更神奇的是,炼气期的修士也需要进食补足身体所需能量,才能保证日常生活所需。但是自从上次不小心入定二十天之后,她就发现,作为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她二十天没进食,居然也没饿死。 她就知道,她对灵气的吸收远超一般的炼气期修士,因为不知道筑基期是什么情况,她也没办法比较。 鼻尖传来一阵奇异的香气,这味道很熟悉,她闻了很多年。匆忙收拾好自己,跑出去就看到秋博涵收拾了一大桌好吃的,把她小院子里的石桌都堆满了,还有他惯用的阵法,保持着食物的温度和新鲜程度。 就连那香气,都是用阵法加强过的,更加的诱人。 秦惊蝉哒哒哒地跑过去,惊讶地看着这一桌子美食:“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 秋博涵扶着秦惊蝉的肩头,推着她在桌子边上坐下,笑道:“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 “因为我隔几天都会过来,想着你闻到味道,就会出来了。” 秦惊蝉:“……”所以她之前已经错过好多顿了? 秋博涵比了三根指头,“三个月。” 秦惊蝉“嗷”了一声,也不跟秋博涵客气,端着碗就开始埋头苦吃。虽然灵气的补充让她在修炼的时候不会觉得饿,但是此刻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她就有一种自己已经饿了很多年的错觉。 秋博涵以手为梳,十分熟练地把秦惊蝉胡乱扎起来的头发绾出来一个漂亮的发髻,顺手将一朵珠花插在她的乌发上:“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秦惊蝉唔了一声,脑袋顺着秋博涵的力道晃了晃:“你别给我脑袋上弄什么花里胡哨的,我一会儿就又给弄丢了。”野惯了的孩子,让她突然精致起来,她万般不习惯。 “没事儿,丢了就换新的,小玩意不值钱。”就是觉得秦惊蝉戴上会很好看,顺手就买了。如今看来,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秋博涵这才仔细打量秦惊蝉,三个月不见,她已经是炼气巅峰的修为,这种进阶速度,简直叹为观止。离她刚刚引气入体,也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她就从炼气初期到了炼气巅峰,眼看着就可以冲击筑基的屏障。 秋博涵嘟囔着:“跑这么快,被追上了就丢人了……” 秦惊蝉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啊,没有,就是想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冲击筑基?” 秦惊蝉啃了一口香喷喷的鸡腿,摇头道:“不着急。” “嗯?” “你忘了?之前你炼气巅峰的时候,不是也没着急让你筑基么。炼气巅峰也不过炼气九层,其实在这之上,还有三层,到达大圆满境界再筑基,收获会更大。”秦惊蝉偏头看了一眼秋博涵,“筑基期甚至以后都一样,别到了巅峰就着急破障,虽然看着修为进阶快了,但是整体实力并比不上大圆满之后再进阶的。” 秋博涵乖巧地点头,笑道:“我知道,不会着急的!” 其实这也不是着急不着急的问题,很多人修炼到巅峰期,就再也无法突破,不管是大境界还是小境界,都无法突破;也有些人到了巅峰期就压制不住修为,或者没有压制修为,直接就进阶了。 能控制住自己的修为,在该进阶的时候进阶,在该压制的时候压制,这原本就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只是每次见到秦惊蝉说得那么轻松的时候,秋博涵就忍不住想笑。 “别傻笑了,你不吃吗?你确定这么多我吃得完?” “好。”秋博涵听话地坐下,一边慢条斯理的用餐,一边仔细地给秦惊蝉布菜,算得上是无微不至。 说起来,在秘境野外生活这么多年,秦惊蝉是越来越放飞自我,糙起来连裴丛都觉得不忍直视。可秋博涵不管怎么样,都能保持着他彬彬有礼小少爷的形象,仔细想来,比秦惊蝉的粗糙更加让兽叹为观止。 秦惊蝉吃到半饱,才想起来这院子里似乎少了什么,“裴丛前辈呢?”她闭关的时候,裴丛必然是守在这院子里的,比什么禁制都好用。 “我过来的时候,裴前辈说要出去溜达一下。”秋博涵隔几天就会过来,在这院子里守一段时间,裴丛就会趁着这段时间跑出去溜达一下,美其名曰熟悉悬云宗的地形。 裴丛放心秋博涵,秋博涵当然也放心裴丛,裴丛不会随意伤人,以它的实力,悬云宗的弟子想要伤到它,也不可能。 秦惊蝉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跟裴丛许诺的,要带它看遍这名山大川的风景,结果却让裴丛困在这方寸之地,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 秋博涵斟了一杯果酒,放在秦惊蝉面前,“你别想太多,我们都知道,你现在想要提升实力,裴前辈也明白。”而且看裴丛的样子,自在得很。 秦惊蝉咬着筷子“唔”了一声:“找个时间我带裴前辈去云端城转转。” 听到云端城,秋博涵的手一顿,杯里的果酒溢出来一点,粉色的液体染上他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滴落在石桌上,他偏头笑道:“我也要去。” 七十只蝉 时隔九年, 再次来到云端城,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城墙, 秦惊蝉先是感叹了一声, 然后这才拉着秋博涵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如今两人都是悬云宗的弟子,都刻意换了制式弟子法衣,腰里还挂着内门亲传弟子的玉牌, 守门的师兄只看着他们笑了笑, 根本没有半点为难。 秋博涵跟在秦惊蝉身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让其他人冲撞, 就像护着易碎的瓷娃娃。 秦惊蝉忍俊不禁:“秋小涵, 我现在也是炼气修士了!”才没那么容易被撞到。 秋博涵“啊”了一声, 顺着秦惊蝉的话说:“炼气修士。” 秦惊蝉听懂了, 顿时瞪着秋博涵, “你嫌弃我?” 秋博涵笑着掰正秦惊蝉的肩头, 道:“看前面,好好走路。没有嫌弃你,你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无法否认, 你现在确实只是炼气修士, 所以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那么多的炼气修士, 也没见他们路都不会走了呀!” 云端城不限制入城人的修为, 就连普通人, 只要付了入城费做好登记, 也可以进来,而且云端城的治安由悬云宗全权负责,除了守门和巡街的弟子, 还有专门的办事处解决各种纠纷处理各种突发事件。 所以在这大街上, 能看到不少的炼气期修士,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悬云宗的弟子。 修士不管男女,都鲜有长得丑的,也因此,大家的欣赏水准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秦惊蝉和秋博涵的组合,也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不管是秦惊蝉还是秋博涵,都长得分外漂亮,年轻又充满活力,看着骨龄不大,修为却不错,要不是穿着明显的悬云宗弟子法衣,就更像是从哪个世家跑出来的小姐和少爷了。 这些若有若无的注视,再加上一些神识的扫视,让秋博涵十分不舒服。 秦惊蝉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别那么紧张,我们是出来玩的,你怎么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她顺手指了指走在他俩前面裴丛,迷你形态的丛林狼也不过刚刚秦惊蝉的腰那么高,闲庭信步的样子无比的帅气,“裴前辈也在呢,你担心什么?” 秋博涵长舒一口气,终究还是放松了下来,晃了晃秦惊蝉的手,笑眯眯的样子可爱极了,“我知道了,是我的不对,出来玩就要开开心心。小蝉你想逛哪里?我们要不要先去秋意阁看看?” 秦惊蝉摸了摸鼻子,口齿清楚地说出三个字:“闻,香,居。” “闻香居?”孤陋寡闻的秋博涵并没有机会知道闻香居到底是干什么的,九年前他也在云端城逛过,不过有人带着,能去的地方也并不多。 “对,闻香居!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漂亮小姐姐的,闻香居!” “……”很多好吃的就算了,很多漂亮小姐姐是什么鬼?秋博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走在前面的裴丛停了下来,慢吞吞地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秦惊蝉,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响起在她的脑海里:“很多,漂亮小姐姐?” 裴丛作为高阶灵兽,现在差不多有人修化神巅峰的修为,不过它现在是迷你状态,假装自己很弱小,如果还口吐人言,那就太引人瞩目了。不过裴丛已经和秦惊蝉契约,可以直接用神识交流。 听到裴丛这含着戏谑的话语,秦惊蝉骄傲地说:“我是找漂亮小姐姐,又不是找漂亮小哥哥,有什么奇怪的!” 然后,秦惊蝉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的音调:“漂亮小哥哥?”秦惊蝉一回头,就看到谢炀站在不远的地方,挑高了眉峰盯着她:“小蝉师妹,你想看什么漂亮小哥哥,嗯?” 早就想通了很多事,心境有了巨大变化秦惊蝉也不怕他,抬着下巴,分外理直气壮地说:“谢师兄又想拦我?” 当年就是谢炀拦她,才让她没去成闻香居,如果今天谢炀还想拦她,她就揍他——让裴丛揍他! 而谢炀听到那个“又”字,心尖微微一颤,不由得想到当年,如果他没有硬要带着秦惊蝉去秋意阁,那么她也就不会遇到那个意外,然后流落秘境那么长时间。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白色的低阶弟子法衣穿在她身上,没那么合身,腰身有些空荡荡的,显得更加瘦小,可是看她还带着婴儿肥的红润脸蛋,以及那双莹莹光彩小鹿般的眼睛,就知道她绝对没那么孱弱。 “不拦。”谢炀笑着走到近前,“一起。” “欸??”秦惊蝉脸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谢师兄你要去闻香居?” “怎么?不行?” “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就别想了,停下你脑袋里的危险想法。”谢炀手指微颤,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对秦惊蝉的小脸蛋下手,与秦惊蝉擦肩而过,“约了朋友见面,地点是他选的。” “那我们分头行动吧!就不打扰你了!”闻香居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她并不想跟谢炀一起玩,也不想见谢炀那所谓的朋友。能约谢炀在闻香居见面的朋友,不认识也罢。 秦惊蝉拉着秋博涵转身就走,而秋博涵在转身之际,对着皱着眉头的谢炀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告辞。” 不知道为什么,谢炀就觉得那个少年的笑容充满了对他的嘲笑。不过他心想着这样也好,虽然能开在云端城的闻香居还算干净,可他确实不想秦惊蝉踏足那种地方。 秦惊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想起来谢炀去见的人会是谁,一个特别神奇的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人正是出身魔道门派云山书院,人称断骨书生的殷衍,一个流连在红尘场所,却比谁都洁身自好的男修。 听上去就像是个笑话。 秦惊蝉了解到这个人设的时候,最直观的反应就是特别搞笑,反正她一直觉得那种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隐瞒自己的真实性格,然后忍受着各种猜忌扮演另外一个角色的人,都挺可悲也挺可笑的。 特别是当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无用功,甚至为了自己的“事业”,隐瞒身份牺牲别人的时候。 殷衍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复仇,隐瞒身份潜入云山书院,甚至为此牺牲了自己心爱的人。 如果殷衍是谢炀的朋友,也就说明现在的谢炀已经知道了殷衍的身份。只可惜的是,那个深爱着殷衍的姑娘早已经香消玉殒,而现阶段的殷衍应该还在怀疑自我的过程,并且深陷云山书院这个泥沼无法自拔,他身处魔道,没有回头之路。 不过殷衍身为魔修,居然敢跑到悬云宗大门口来,还大摇大摆在云端城逗留,还真是不怕死——哦,这个时候的他,估计是想死的,只是为了报仇,还在人世苟延残喘而已。 而到后面,当殷衍在谢炀的帮助下大仇得报,当时他确实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还是在谢炀的帮助下,一点点找到了生存的意义,然后成为了谢炀安插在魔道的最大助力。 其实谢炀的借口并不新鲜:仇报完了,那就该报恩了。 殷衍还欠着谢炀人情,欠着恩情要还,然后还着还着,就顺其自然地活下去了。 秦惊蝉在走神,秋博涵也不打扰她,乖巧地跟在她身边,顺着她前进的方向,为她挡去可能的危险。其实秦惊蝉经常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她走神的时候更加安静乖巧,双眼放空的样子也特别可爱,秋博涵觉得自己怎么看都看不够。 当秦惊蝉回神站定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秋意阁的大门口,不由得相视一笑:“今天应该没有拍卖会了吧?” “没有,但是还是有饭吃的,据说换了新的大厨,我还没尝过呢!”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大厨换了,菜品的味道也不同了,就连身边的人,也从那个内向羞怯但是内心充满着渴望的小不点变成了挺拔的少年。 秦惊蝉端着灵茶,隔着袅袅的雾气看着对面正在安静削灵果的秋博涵,指着旁边笑道:“秋小涵,当年你就是躲在那里偷看我。” 秋博涵手指一顿,顺着秦惊蝉指的方向一看,还是那扇屏风,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孩童躲在屏风后,涨红着小脸心虚偷看秦惊蝉的样子,秋博涵不由得也笑了。 “说起来,我当年很吓人?你连说话都不敢跟我多说。” “不是怕你。”秋博涵将手里的灵果切成小块,将碟子递到秦惊蝉面前,“只是怕自己不够好,怕自己不讨人喜欢,怕你讨厌我……” 怕自己惊到了眼前的小仙女,然后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 以前的秋博涵,内向怯懦羞涩没有自信甚至还有些自闭,跟眼前这个笑起来很可爱很阳光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可秋博涵却知道,直到今天,他还是没有自信,还是那么怯懦,就连他笑起来的样子,都是跟秦惊蝉学的。听着秦惊蝉说自己真乖真可爱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全是满足的泡泡。 吃过饭,天色还早,两人决定再去街上逛一逛。据说云端城晚上还有夜市,不少修士会在街边摆摊,很多人都喜欢去这些地摊上淘货,说不定还能淘到好东西。 然后,就在夜市的入口,远远地,秦惊蝉就看到了呈现三角鼎立的三人。 谢炀,君绾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衫男修。 三人之间气氛有些凝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已经退开一圈,给三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发挥。虽然那个青衫男修特征不明显,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但是谢炀和君绾窈都穿着各自门派的弟子法衣,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惊蝉看着围观众人亮晶晶的眼神,觉得他们眼中都写满了“打起来打起来”! 秦惊蝉摸了摸下巴,带着秋博涵和裴丛选了个视角开阔的地方,用同样的眼神张望着:打起来打起来! 七十九只蝉 柳云念被禁魔阵困住之后, 这场比试也就到了尾声,柳云念这种模样, 当然是谢炀的胜利, 只是这样的胜利,让谢炀倍感憋屈,脸上的表情当然也就不怎么好看, 刚走下来, 就看到了秦惊蝉。 “你这眼神,想说什么?” 秦惊蝉摇摇头, 现在这种场景, 她还真没啥好说的, “恭喜谢师兄提前拿到前十的入场券?” 谢炀一瞪眼, “你觉得这值得恭喜?”柳云念不是他亲手打败的, 她只是败给了她自己。 “如果抛开柳云念师姐这一出戏不管, 就还是挺值得恭喜的?” 谢炀冷笑一声:“呵,那我还没恭喜小蝉师妹提前拿到炼气期前十的入场券?以小蝉师妹的实力,成为炼气期的首席弟子, 当然不在话下。” 秦惊蝉赧然地挠了挠脸颊, “这个前十, 或者这个首席弟子, 我拿得还是挺心虚的……总有一种胜之不武, 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你也说是错觉, 这就是你应得的。”听这小姑娘的语气, 这首席弟子还真是她囊中之物了般,说是心虚,却半点犹豫也没有。 最开始还不觉得, 多比试几天之后, 秦惊蝉已经深刻认知到自己的实力水平,反正也就那样吧。她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沉云咎却突然蹿了过来,一副想要拉住秦惊蝉,却又强忍住,满脸焦急的表情。 “秦师妹,求求你,帮帮我师姐,求求你,帮帮她!……” 秦惊蝉偏了偏头,脸上依然一片宁静,“如果我能帮上忙,当然义不容辞,但是我不觉得以我现在的实力,能帮上什么忙。” “不不不,你能帮忙的,只有你能救她……”沉云咎急切地搓着手,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可是我觉得能救柳师姐的,是我师尊,而不是我。” “你能的!当然,也需要墨羽真人出手,就像你当年帮墨羽真人救焦师兄一样,只有你可以,只有你……”然后沉云咎的声音就像突然被掐断一般,戛然而止,对上秦惊蝉身后那人的目光,也透出了一丝惊恐和难堪。 秦惊蝉听到沉云咎这话很是讶然,她当然知道那一次墨羽真人出手救焦松浩的时候,她在里面发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作用,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一次墨羽真人还需要她来帮忙“提纯”那些药物。更惊讶的是,沉云咎居然是知道她有这种功效的,而且看样子还是很早就知道了。想到自己最开始就是帮沉云咎处理药材,这其中说不一定是沉云咎最早发现她体质特殊的。 在秦惊蝉清澈见底并且逐渐恍然大悟的眼神中,沉云咎突然萌生了巨大的退意,于是他就听到了墨羽真人那一贯温和却带着凉意的声音: “你要求的人,应该是我吧?” 沉云咎生生地后退一步,止不住颤抖的声音:“真,真人,弟子,弟子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关心则乱,看到柳云念变成那个样子,他再想到秦惊蝉,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还是你想着,求着小蝉同意之后,再来,威胁我?” 沉云咎浑身一震,失声道:“不!弟子绝无这种意思!” “是的,你没有这种意思,可你这么做了。” “对,对不起……” 墨羽真人不再与沉云咎废话,手掌落在秦惊蝉头顶上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长高之后,发顶虽然还是那么柔软温暖,可手感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墨羽真人带着秦惊蝉走了,现场只剩下了谢炀和沉云咎。 谢炀眯了眯眼睛,笑着对沉云咎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 柳云念还是要救的,作为悬云宗曾经的精英弟子,怎么也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更何况她还是越霄真人的徒弟,算起来,还是墨羽真人的师侄。 而且柳云念情况特殊,墨羽真人对于她的症状还是挺感兴趣的。 看着墨羽真人微微发亮的眼睛,越霄真人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墨羽真人一句话堵了回来:“还要不要治了?” 越霄真人磨着后槽牙:“治,当然治!”怎么说也是他徒弟,最初看上去前途无量,现在看来,这内心还是不够强大。柳云念的心结是什么,越霄真人心中也有数,可他从来没想过会变得这么严重。 可这悬云宗上下,他和墨羽真人的医术不相上下,只不过各有所长,在对付入魔和魔气入侵上,还是墨羽真人最擅长。 就像当初的焦松浩一样。 越霄真人看着乖巧跟在墨羽真人身后的秦惊蝉,露出了一种不知道羡慕还是嫉妒的表情:“秦师侄也来啦。” “见过真人。” 越霄真人挥了挥手,“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好好跟着你师尊,我徒弟就交给你们了。”说着,越霄真人转身离去。 可墨羽真人并没有给他临阵脱逃的机会:“需要哪些药材,师兄心里有数。”所以不是逃走了就不用给药材的。 越霄真人:“……”整个云璇峰最有钱的人,居然还盯着他要灵药!“整个库房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 墨羽真人笑道:“库房是云璇峰的库房,是悬云宗的库房,可不是师兄你的库房。” 越霄真人:“……”他呲了呲牙,也知道如果这时候他稍微抠门一点,墨羽真人绝对敢撂挑子不干,毕竟心急的是他们,而一个入魔的修士而已,就算有点特殊的问题,这一个不治,还有下一个呢! 于是越霄真人恶狠狠地扔了一个储物袋给墨羽真人,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秦惊蝉:“……”每次看到大佬们像小学鸡一样争执的时候,她都觉得世界观有点崩塌。 墨羽真人抬手就把储物袋塞给了秦惊蝉。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师尊,是都要提纯吗?” 看着这么自觉的秦惊蝉,墨羽真人有些忍俊不禁,“你看着办就好。”上一次救焦松浩需要秦惊蝉帮忙,是没有合适的药材,至于现在,他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好的师尊,在这种时候,理应带着徒弟涨涨见识。 —— 柳云念的治疗并不复杂,因为她整个人的魔气已经爆发了出来,甚至已经毁了丹田,拔除魔气的时候,墨羽真人也用不着客气。像焦松浩那个时候,魔气还在隐匿阶段,整个人还有拯救的价值。 至于柳云念,她已经废了,墨羽真人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性命,或者说,保住她的神识。 此刻最大的难点大概就是保住柳云念的神识,因为魔气已经炸裂了她所有的经脉,甚至将她的神识也炸成了支离破碎的碎片,因此墨羽真人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柳云念不是单纯因为修炼心魔的缘故入魔,而是有人在她体内种下了一个拥有巨大能量,但是等级却不怎么高的魔种,遇到相关的刺激,就会立刻炸裂开来。 而这相关的刺激,就是柳云念的魔心。所以入魔还是柳云念自己的选择,只是这结果不是她想要的而已。 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了。 看着经过墨羽真人治疗之后,终于不再疯狂,陷入“沉睡”的柳云念,秦惊蝉叹了一口气。要说她这原身当初也是因为神识少了一部分,才变成了傻姑娘,柳云念这样的情况,连傻子都做不了。 如果有上好的蕴养神识的奇珍异宝,经过漫长时间的蕴养,她的神识确实可以慢慢修复,但是奇珍异宝难得,需要消耗的时间太多,只是金丹修为的柳云念是等不起的。哦,不,她丹田已毁,修为全无,现在“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越霄真人叹了口气,也没说其他的话。 沉云咎却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师姐,真的,不能再醒过来了吗?”在他的理解当中,不管是当初的秦惊蝉还是焦松浩都要比柳云念严重多了,墨羽真人都能救回来,为什么到了柳云念,就不行了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绽放,沉云咎的眼神就瞒不住了。 墨羽真人淡淡一笑,道:“因为在柳云念身上种下魔种的人,就没想过要让再有说话的机会,更没想过让她活着。”焦松浩的情况下不一样,是因为焦松浩心性坚定,并且对方似乎也不想轻易放弃这个可造之材。 沉云咎委顿在地,像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墨羽真人安静地瞄了一眼越霄真人。 越霄真人咳嗽一声,知道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这件事情必须要调查清楚,柳云念已经废了,可沉云咎这些年来一直跟着柳云念,他肯定多少知道点什么。 “云咎,先振作起来,与我们说一说,这些年来你和云念到底遇到了什么,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是你未曾在意的地方,一一道来,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着越霄真人的话,沉云咎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柳云念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开始,他以为柳云念不过是想左了,时间久了一定就能释然,看着柳云念有了奇遇,修为也逐步提升,他只顾着高兴了,却没想过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那边自有越霄真人对自己的徒弟负责,墨羽真人则带着自己的徒弟离开了云璇峰。 秦惊蝉拽着墨羽真人的衣角,不是很理解,“师尊,我们不听一听吗?” 墨羽真人笑道:“此刻沉云咎心神不稳,说出来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废话,等师兄知道详情之后,自然会把关键消息告知我。”所以他就不浪费时间在那里听废话了。 秦惊蝉:“……”说得好有道理,她居然无言以对。 “如果小蝉你有兴趣,可以留下来旁听。” 秦惊蝉:“不,我没有。”她当然也只对有效信息感兴趣。 八十只蝉 刚到云璇峰山脚, 就看到站在路边的谢炀,墨羽真人微微一顿, 对秦惊蝉说了一句“去吧”, 这就入仙人临风般飞走了。 飞走了? 秦惊蝉还以为墨羽真人带着她散步是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师尊居然就这么扔下她走了不是,那句“去吧”到底是啥意思?要她去哪里?谁规定了她见到谢炀就一定要留下来的? 可是师尊已经走了, 谢炀也已经看到她了, 此刻她再溜走是不是不太好?更重要的是,尚未筑基的她, 想要飞也无能为力。秦惊蝉低头看了一眼裴丛, 很好, 裴前辈已经在她的腿边笑得打跌了。 “小蝉师妹, 裴前辈。” 裴丛最近喜欢上了扮嫩的游戏, 装作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灵兽, 没跟在秦惊蝉身边的时候,就混迹在悬云宗的弟子中间,倒是获得了不少宠爱, 也知道了不少消息。所以旁边有其他人的时候, 谢炀也不会主动跟裴丛打招呼。 裴丛哼哼了一声, 体型变小之后, 那原本的高傲也变成了傲娇。 “谢师兄是有事找我?”秦惊蝉大概也明白了墨羽真人为什么突然离开, 谢炀这架势, 分明是故意在这里等她。 谢炀颔首道:“柳云念怎么样了?” 闻言, 秦惊蝉摇头,“柳师姐现在仅剩一口气而已,师尊说, 对方没想过要柳师姐活着。” 谢炀也沉默了一瞬间, 当时看柳云念的状态就跟平常入魔——比如秦沐风——那种状态不太一样,她不仅燃烧了丹田修为,还燃烧了理智和神识,情况似乎很严重,只是他也没想到,墨羽真人出手,也无法挽回柳云念的性命。 “我问过沉云咎了,柳云念的变化应该是从九年前就开始了,就是那次他们出去历练,去了一个小秘境,虽然柳云念没有细说,但是从沉云咎透露出来的消息,柳云念在秘境里的机缘,应该跟天机有关。至于柳云念为什么会入魔,沉云咎到现在都认为柳云念的心魔是你。” 秦惊蝉梗了一下,没说话。 天机,那大半就是跟未来有关,如果真让柳云念碰巧看到所谓的天机,她看到的会是哪一部分的将来?是原本的剧情,还是因为她活着而早就改变的剧情? “我稍微查了一下,按照沉云咎的说法,他们当时进入的那个秘境,在传说中确实存在,而里面最大的一个秘宝,就是天衍镜。如果柳云念的机缘跟天衍镜有关,那就能够解释了。” 秦惊蝉偏了偏头,一脸无辜地说:“可是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天衍镜,毕竟那是属于柳师姐自己的机缘。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找到对柳师姐下黑手的人嘛?你调查了天衍镜,有没有调查这些年来,悬云宗上下,甚至正道门派上下,有多少弟子被暗中下毒手了吗?” 谢炀愣住。 秦惊蝉的小嘴却还是继续在叭叭叭:“你没在意,甚至的觉得悬云宗也没在意,所谓的正道门派也没在意,或者大家都在意,只是在意的方向不一样,大家都在意自己的弟子受到了迫害,想要寻找到下毒手的人,却在潜意识里认为魔修和正道修士势不两立,魔修对正道修士下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炀:确实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你们没有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思考,而是当做单独的意外事件,对吧?”秦惊蝉的思考模式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她知晓原本的剧情,知道魔族以及魔修确实在计划一个天大的阴谋。 听到墨羽真人说柳云念体内被种入了魔种之后,秦惊蝉才想起这么一出。因为之前治疗焦松浩的时候,墨羽真人并没有提过魔种的事,于是秦惊蝉也陷入了跟谢炀他们一样的固有思维——跟魔修发生冲突不死不休是必然的——以至于忽略了原本的剧情。毕竟那么长的故事,没有点特殊的印象激发记忆,她还真不一定想得起来。 谢炀也陷入了沉思,在这之前,他确实没想过要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其他宗门即使有弟子被魔修袭击,一来实在是很正常,二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所以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流。 此刻被秦惊蝉提醒,似乎从这种角度思考,更符合魔修那边的设定——总在大家不经意间,暗戳戳地搞出点什么事来。 “我会立刻向掌宗真人禀明此事,你……”谢炀看着秦惊蝉的发顶,视线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阳光下,有一层细小的绒毛在发光,他搓了搓手指,忍住了,“你小心一点,不要离裴前辈太远。裴前辈,小蝉师妹就麻烦你了。” 裴丛咂了咂舌,没说话,但是眼睛里的鄙视都快实质化了:自家的幼崽,自己当然会守护好,才用不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子来嘱托呢! 而且裴丛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对秦惊蝉有点心思,尚在萌芽中的心思,这小子自己都没意识到,裴丛当然也不会提醒他,这种萌芽,还是越早扼杀越好。裴丛是看不上谢炀的,还不如秋博涵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崽子,心里有数。 不管怎么说,柳云念的意外在宗门大比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柳云念现在的状态也只有当时云璇峰上几人知道,大家还认为柳云念有墨羽真人出手,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没见当年焦松浩奄奄一息都被救回来了,修为更加精进。 宗门大比,秦惊蝉毫无悬念的拿下了炼气期第一,作为墨羽真人的亲传弟子,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可有心人都知道,秦惊蝉真正修炼的时间何其短暂,能有这样的成绩,简直是出人意料。 秦惊蝉就觉得,她拿了个第一,似乎大家都比她还开心,别说原本就熟悉的师兄师姐们,就连曾经是她手下败将的陈迁都跑来跟她道贺。 秦惊蝉:“……”这就有点尴尬了。 陈迁还是笑得一脸憨厚,原本的炼气期九层,现在已经是筑基初期,“我就是想谢谢你,如果不是跟你交手,我还没这么快能够提升心境。而且我觉得,只有你拿了第一,拜在你手上的我,才觉得不会那么亏。” 陈迁第一场比试之后就进阶到筑基,再也无缘炼气期的比试台,等他巩固修为出关,宗门大比都结束了,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亏。之前在外门,每天都有宗内执事来授课,也曾经反复强调,修为精进只是一部分,心境的提升千万不可懈怠,不然根基不稳,修为倒退不说,更容易被心魔趁虚而入。 这次他破了心境,成功进阶筑基,也被宗内执事看中收入门下,虽然跟亲传弟子相差很远,但是能成为内门弟子,他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秦惊蝉觉得陈迁的这一份感谢她受不起,“这明明是属于你的机缘,也是属于你的悟性,你怎么能把这功劳放在我身上?这么否认自己的努力,是不是不太对?” 陈迁抓了抓后脑勺,笑道:“多谢秦师妹了,我也知道,不能将这份因果强加在秦师妹身上,可是我总觉得,不跟秦师妹道谢的话,我这心里过不去。师尊说,一声道谢不值当什么,就鼓励我来了。” 秦惊蝉:确实,只是一声谢谢而已,她勉强受着吧。 送走陈迁,转头又遇到了君绾窈。 秦惊蝉:“……” 随着宗门大比的结束,正道联盟的大比也即将开始,各大宗门的领队和弟子陆续赶到了悬云宗,这几天负责接待的弟子忙得是后脚跟连打后脑勺,走路说话都带着风。 看君绾窈这架势,似乎是刻意在这里堵自己的。 “还没恭喜秦师妹拿到炼气期的第一,秦师妹还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君绾窈是真的意外,从秘境开始,她就认为秦惊蝉就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被这么多人宠着,还能这么乖巧可爱,没有半点骄横。可越了解,就越发现这个小姑娘的可怕。 君绾窈会觉得秦惊蝉可怕,最开始她也不敢相信,后来她见识到秦惊蝉的成长,终于还是跟随了自己的自觉,她的自觉告诉她,秦惊蝉很可怕,可怕到会影响自己…… 但是理智又告诉她,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到底要怎样才会影响到自己? ——所以说,人类的好奇心,才是最可怕的。 “君师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便可,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比不会拒绝。” 君绾窈掐着腰,面带娇嗔地想要点一点秦惊蝉,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一身慈云舫的弟子法衣,似乎不太适合这样的举动,这才咳嗽一声,继续端着端庄淑雅的模样,笑道:“秦师妹想必对悬云宗很熟悉,是否能麻烦秦师妹带着我在悬云宗转转?” 秦惊蝉:说实在的,她对悬云宗熟悉的地方只有无忧谷……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当年她还带着秋亦尘在悬云宗溜达过,于是她把君绾窈也带来了灵兽园。 不管是柳松渠还是文松灵,现在都不必再领灵兽园的任务,守在灵兽园的弟子换了人,是不认识秦惊蝉的,但是灵兽园的崽崽们却记得这个负心人。 一去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它们一眼! 于是不过眨眼的功夫,秦惊蝉就被一堆幼崽给埋了,甚至还有灵兽园的老成员给新来的小崽崽们普及,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种待遇。 君绾窈只来得及跟守园的弟子面面相觑,可惜的是灵兽说话,他们听不懂,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小灵兽们是想攻击秦惊蝉,看秦惊蝉跟小崽崽们滚在一起嬉闹的样子,似乎也不太像? 守园弟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指着秦惊蝉说:“你是秦惊蝉秦师妹!” 八十一只蝉 第81章 秦惊蝉秦师妹虽然很久没来灵兽园了, 可是她的“传说”依然在灵兽园里—— 特别是她不在的最开始几年,灵兽园的小灵兽们简直要造反, 后来还是文松灵师姐告诉它们, 秦惊蝉出了意外,来不了了,这才稍微安稳了一下, 然后又收拾了几只想要偷偷溜出去的, 说是必须要单独打赢守园弟子,才有资格下山…… 从那之后, 灵兽园更是水深火热, 守园弟子的实力也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守园弟子:“……”秦惊蝉回来的消息, 他早就听说了, 但是因为秦惊蝉一直没来灵兽园看看, 他也不敢把这消息告诉零售远离的小家伙们。 看到现在秦惊蝉被“活埋”的场景, 守园弟子就再次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的英明。 从秦惊蝉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他才发现站在身边的另外一位女修,正是最近在师兄弟口中赞誉颇高的慈云舫君绾窈, 心下激动的同时, 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有失远迎, 君仙子可要进灵兽园里瞧一瞧?秦师妹这里还会纠缠一段时间……” 君绾窈娉娉而立, 她安静下来的样子, 不看眉眼间那天生的风情, 一袭白衣白裙, 风姿完全不一样了。听到守园弟子称呼她一声“君仙子”,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位从来未曾给过她半点好颜色,还一直硬邦邦称呼她“君道友”的谢炀, 真是的, 就不能对她稍微柔软一点嘛! 君绾窈柔声道:“道友不必多礼,是我贸然前来,给道友添了麻烦。” 守园弟子立刻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眼前的君绾窈,人美声甜还这么谦和有礼,比传言中的更加动人心魄,能被这样的大美人帮上一点忙,还都是举手之劳,完全不会觉得被麻烦了。 秦惊蝉很快安抚好了群情激动的小崽崽们,灵兽生长周期漫长,即使几十年过去,它们的生长就跟停滞了一样,没有半点变化。她已经长成了亭亭少女,跟小时候大不相同,可小家伙们见到她的时候,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然后裴丛就成了小家伙们新的追逐对象,这跟追着秦惊蝉玩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也跟追着其他弟子恶作剧的感觉不一样。这些小家伙们很多从刚出生的时候就没有长辈在身边,虽然好运被悬云宗弟子救下,成长当中缺少了长辈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 而裴丛,对于幼崽是用着巨大的包容心的,从它当初会带着秦惊蝉和秋博涵一样,在两人的成长过程中,充当了完全不一样的角色,与路丹青那个心不在焉的甩手掌柜区别巨大。 秦惊蝉看着裴丛带着小家伙们在园子里跳跃腾挪,甚至还小声嘀咕指导这些小家伙们怎么应用自己的能力更好的捉弄人类修士,不由得笑出了声。 裴丛抬头看了一眼秦惊蝉,传音道:“你别想着让我留在这里带孩子。” 秦惊蝉笑得更开心了,“我没这么想。” 裴丛:“呵呵。” “师兄师姐将它们照顾得很好,前辈不用担心。” “看出来了。”又跑了一圈之后,裴丛瘫在地上,任由那些幼崽在它的身上作乱,一脸平和认命,“它们说了,等它们有一点实力了,这里的修士还会带它们一起去后面的灵兽谷历练。” 裴丛翻了个身,把一只正在它头顶上蹦跶的小幼崽薅下来塞进怀里,笑道:“虽然不会有人强迫它们契约,不过小崽子们太好骗了,这些年也被他们骗走了不少吧?” 秦惊蝉:虽然这话听起来哪里不对,但她无言以对。 “后面的灵兽谷有点意思,你去过吗?”裴丛问完这句话,才陡然想起来,在遇到它们之前,秦惊蝉没有半点修为,肯定是没去过灵兽谷这种充满危险的地方。而遇到它们之后,除了两次突发状况,裴丛几乎就没离开过秦惊蝉,她去过哪里,它应该比谁都清楚,“是我废话了。” 秦惊蝉也不在意,走到裴丛身边,靠着裴丛的大脑袋坐下,将自己埋在裴丛那柔软的黑色皮毛中,“前辈想去灵兽谷?” “确实。”裴丛也没否认,“那小黑不也是在灵兽谷找到的?管幽那小子虽然嘴里讨嫌,它还是挺在意那小家伙的,我想着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秦惊蝉抱着裴丛的大脑袋蹭了蹭,“其实焦师兄已经带着小黑去了灵兽谷好几次,不过一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小黑对那里几乎没有记忆,所以焦师兄怀疑小黑是因为意外才出现在灵兽谷的。”毕竟悬云宗存在了这么多年,灵兽谷在那里一直也没挪过地方,邻居之间还是有互相了解过的。 “那不一样。”裴丛把秦惊蝉往怀里扒拉了一下。人类修士寻找线索的方式,和它们有着本质的区别,有些东西,只有灵兽能看到,再怎么自认为了解灵兽的人类修士,也不会对灵兽那些隐秘的感应能有多了解。 一人一兽商量着等这次正道大比结束,就去执事堂接点跟灵兽谷有关的任务,然后名正言顺地去灵兽谷探险。悬云宗有规定,筑基以下弟子不能单独进入灵兽谷,不然会受到重罚,秦惊蝉作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绝对不会拿规则当玩笑,即使她身边有裴丛这么个大杀器在,何况这规定是为了保障弟子的安全。 但是炼气期弟子可以接一些简单的任务,跟随其他的弟子组队,在灵兽谷外围历练。说起来,她还没去执事堂完成过半个任务,更没有半个弟子积分,她简直太松懈了! —— 正道大比,主要集中在各大宗门的精英弟子,其中以筑基期和金丹期为主,当然元婴期的比试更有看头,而化神期修士基本都是各宗的执事和长老,轻易不会出手。 不过也有不甘寂寞的化神期修士喜欢下场挑战,被挑战的人当然也不会拒绝。 秦惊蝉作为墨羽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这个时候是有资格并且也有必要站在墨羽真人身后,给墨羽真人撑场子的。据说往些年因为墨羽真人宁缺毋滥或者说对于带徒弟没有半点兴趣,经常被人从这么方面吐槽。要知道他医术精湛,修为也不落于人后,难得有这么一个“缺憾”,能让大家吐槽这么多年。 特别是北斗阁。 北斗阁在正道联盟中三宗四门一舫一阁,这一阁指得就是北斗阁。说起来,北斗阁和悬云宗之间的关系还有些微妙,悬云宗主峰分布,正是按照北斗阵势而立,后于悬云宗建立的北斗阁,就有那么几分微妙。原本是战力卓绝的悬云宗,更是突然出了墨羽真人这么个异类,将自己的医术连同他的无忧谷发展到人尽皆知。 而北斗阁又正是以医术高明著称,这些年来确实在丹药的研制和一些特殊的治疗上有很大的贡献,不管拿哪一件出来都是值得炫耀的事,外界的修士为了能求得北斗阁的一颗丹药,简直挤破了头。 然后跟墨羽真人一比,大家的表情都会变得十分微妙。可以说,原本北斗阁和悬云宗之间的关系就很一言难尽,再后来,墨羽真人更是以一己之力拉住了整个北斗阁的仇恨。 这些八卦当然不是墨羽真人跟秦惊蝉说的,而是裴丛在外面听了一耳朵,给她转述的,足以证明墨羽真人的“江湖地位”到底有多特殊。 身为墨羽真人徒弟的她,又会有多少目光聚集。 原本谢炀也应该是目光聚集的点,毕竟尹玉真人拉仇恨方式虽然不一样,但是效果是差不多的。可惜的是尹玉真人不在宗内,谢炀则是被掌宗真人轻虚真人带在了身边。哦,不对,前段时间轻虚真人已经成功进阶炼虚期,现在应该称他为尊者了。 在悬云宗,只有炼虚期以下的修士才会负责宗门的庶务,连掌宗也不例外,轻虚尊者进阶之后,这掌宗也快要换人了。 轻虚尊者带着谢炀在身边,给人一种他看上了谢炀,打算让谢炀接掌悬云宗的错觉。可是稍微还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不可能,轻虚尊者自己有徒弟,而且他几个徒弟都很有实力,对于庶务的搭理也是井井有条,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几位师兄弟之间非常“礼让”,谁也不肯接手掌宗的事物。 轻虚尊者:“……”当初他也是被自己的师兄弟们坑了才接手这宗主的位置,现在终于轮到他的徒弟了,他心情颇为复杂。 至于带着谢炀在身边,权当是带着没有师尊管的小可怜涨涨见识。尹玉真人去了哪里,又是出去干什么的,轻虚尊者心中十分清楚明白。 秦惊蝉跟着墨羽真人一出现,就迎来了对方不知名的嘲笑: “哟,墨羽啊,多年不见,你的修为还是这么稳固啊。”半点增长都没有。 “多谢夸奖。” 并没有夸奖好不好!“这是你新收的徒弟?看上去眉清目秀的,挺精神嘛!这修为,炼气九层,不错不错。”收到门下这么多年了,才炼气九层,这天赋估计连外门弟子都不如了。 “确实不错。” 嗬!果然脸皮才是最厚的!“医术学得怎么样了?能炼出几品丹了?法诀修炼到几层啦?”一个炼气期的小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惯模样,能有什么成绩?“来看看我这小徒弟,我前两年刚收的关门弟子,木系天灵根,筑基初期,这次出门之前已经能够成功炼制中级丹药,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 “这次带他来涨涨见识,过段时间医修大比,有一朵地级丹火,正好适合他。” “恭喜。” 任凭对方如何挑衅,如果话里有话,墨羽真人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至于医修大比的奖励,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说墨羽,你这小徒弟看上去也是木灵根,也没丹火吧?你这做师尊的,怎么就没给人寻摸合适的丹火?” 墨羽真人笑了:“无碍,我家那只异火红鹳很喜欢她。” 异,异火红鹳?墨羽真人那只怪头怪脑的异火红鹳?说真的,从没有人觉得那只异火红鹳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得到了墨羽真人的青眼,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到有什么建树? 墨羽真人继续笑着说:“异火红鹳九年前就开始闭关进阶,这次小徒历练回来,带了点小礼物给它,所以它到现在还在进阶。” 众人:“……”明明大家都在显摆,为什么墨羽真人的显摆总是让人觉得特别欠揍呢? 八十二只蝉 当年秦惊蝉的失踪, 小火也算是在现场,对于她的失踪, 小火也十分自责, 每天提不起精神,让墨羽真人实在看不下去地塞给它一颗高阶灵兽内丹,让它吃了之后强制进阶, 再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与其自怨自艾, 不如变强。 灵兽进阶本就艰难,小火能有这样的机缘, 也是难得。所以秦惊蝉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小火, 在知道小火还在进阶之后, 就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一只蕴含着红砂青鸾精血的翎羽交给了墨羽真人, 让他转交给小火。墨羽真人也不客气, 直接就把那只翎羽给小火用了, 于是小火的进阶还在艰难地继续当中,大概什么时候把红砂青鸾的精血炼化完,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了。 墨羽真人没说的是, 他也快进阶了, 原本在连续治疗了秦惊蝉和焦松浩之后, 他在化神期卡了这么多年的瓶颈期终于有了松动, 这次秦惊蝉回来, 经过治疗彻底痊愈, 他就已经感悟到了那一丝契机, 再加上秦惊蝉带回来的宝卷仙尊的手札玉简——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进阶的契机,会是这个他一时兴起收下的小徒弟带回来的。 墨羽真人笑眯了眼睛,越是知道秦惊蝉的好, 越是觉得对方身后的那几个徒弟都是歪瓜裂枣——那些徒弟还要师尊寻摸资源养活, 而他的小徒弟已经会找机缘养活他了。 于是他继续笑眯眯地火上浇油道:“说起来,你们现在手里喝的灵果茶,就是我这徒弟炼制的,味道还不错吧?” 已经喝了两杯的对方修士手里的果茶顿时也不香了,嗤之以鼻道:“有这份闲心,不如多研究一下怎么炼制丹药,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不入流的奇淫技巧上。” “我觉得挺好的。”墨羽真人端起手里的灵茶,“费不了什么功夫,也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让你们尝一下,像我手里这个,也就没厚颜拿出来给你们尝了。” 众人:嗯?墨羽真人手里传来这味道,有点妙啊! 立刻有那有见识的人,闻出了这味道,只是一丝丝气味,就有着洗涤神魂的错觉,让人经脉为之一荡,“是神雾茶树叶的味道!” 墨羽真人一挑眉,像是没想到还真有人识货:“确实是神雾茶树叶。” 那人立刻就哭嚷着道:“那可是神雾树叶,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墨羽真人特别淡定,但是语气特别欠揍地说:“我徒弟孝敬我的,也就百来十片,我想着泡茶正好。” 众人不淡定了:正好你个鬼啊! 神雾茶树对修为低微的人来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最多也就是驱一驱体内杂质,补一补微量的灵力。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高阶的修士,特别是化神期极其以后的修士,神雾茶树最大的功用就是洗涤神魂,滋养灵根——随着年岁增加,虽然修为提升让他们在外表上看不出来太大的区别,但是灵根却是一个很娇弱的存在,稍不注意都会损坏,比如寻常争斗,比如丹药吃多了之后丹毒的侵蚀,甚至年纪大了,灵根还会慢慢枯萎,于是修炼速度跟不上,最终止步在大道之前。 寻常人能寻到三五片的神雾茶树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墨羽真人现在居然有百来十片,这天大的机缘怎么就砸在这个讨厌的人身上了。哦不对,这不是他的机缘,是他那个小徒弟的机缘。 这么好的徒弟怎么就被墨羽真人给捞走了? 在场的悬云宗众人中,寻常相熟的长辈面前,还有之前给过她见面礼的长辈面前,秦惊蝉都送上了一份薄礼,不多,每人三片神雾茶树,现在听到墨羽真人那里有百来十片,虽然眼热,但是心里也十分熨帖——这是个懂得感恩,送礼又往心坎上送的好孩子——大概就只有轻虚尊者和越霄真人心里有数,秦惊蝉不止送了神雾茶树叶给大家,还有一棵完整的神雾茶树,已经在无忧谷里扎根了。 他们才不眼热呢! 于是立刻就有人十分豪爽地扔出各种灵宝法器或者千年难得一遇的灵植想要与墨羽真人换几片神雾茶树叶,至于灵石,大家都不缺这个,灵石反而成了最拿不出手的东西。 墨羽真人也不介意,有看上眼的东西,也就顺势跟人换了,虽然有些人嘴巴坏,但是在与魔族对战的战场上,都没有退后过半分,这些人好了,面对魔族魔修的时候,就更多一分胜算。 就连那个一直针对墨羽真人的北斗阁修士,墨羽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也交换了五片给他,看得那人只哼哼,又确实舍不得眼前的机缘。 结果扭头就气哼哼地拍了自己小徒弟两把,意思很明显:看看人家的徒弟,再看看你! 不管是在宗门内,还是跟着师尊外出行走,一直都是被夸赞的对象,骄傲惯了的少年第一次获得这种待遇,虽然师尊下手不重,单纯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可这样的动作无异于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顿时,看秦惊蝉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种时候,不想想是自己哪里不足,而是要去责怪比他做得好的人,这个少年如果再不纠正,大概是会被他师尊养废了。秦惊蝉没有替别人徒弟操心的打算,只是对方那眼神让她很不爽。 于是秦惊蝉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对那少年说:“这位师兄如此英俊神武,想必寻常也有众多奇遇,孝敬师尊的东西必然也不会少的。” 众人:这就扎人扎心了! 谁不知道这少年被他师尊当宝贝一样带在身旁,虽然炼丹和医术上很有天赋,修为也没落下过,但是从来没有离开师尊单独历练过,现在有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师尊送给他的? 少年仔细一想,瞬间明白了秦惊蝉的意思,不就是嘲笑他还是一个离不开师尊的奶孩子嘛!他见过的女修,都是温文子雅,窈窕可亲,笑不露齿的淑女,他还从没见过能笑得这样不要形象的姑娘,简直! “呵,这位师妹入门多少年了,居然还是炼气期修为,想必这悬云宗的功法也不是特别适合师妹你,要不还是来我北斗阁,师妹的修为必然更加精进。” 众人:这是当着悬云宗的面挖墙脚呢? 某位师尊原本心里还想着自己这徒弟咋就这么虎,转念一想,这想法好像也不错,于是立刻笑道:“这姑娘确实不错,墨羽你别是耽误了人家,入门十年,居然还只是炼气九层,我北斗阁就不会耽误弟子,我这小徒弟,入门不过五年,就已经筑基初期,小姑娘,你要不要来我北斗阁看看。” 小姑娘偏了偏头,对这北斗阁的修士笑得特别乖巧可爱,语气更是一派天真无邪:“这位前辈,您对晚辈的师尊如此关系,既然知道晚辈入门十年,当也该知道晚辈到底是怎么来到这悬云宗,入了这无忧谷的吧?” 秦惊蝉的身份来历并不是什么秘密,悬云宗上下并没有刻意隐瞒,有心人至少稍微一查便会知道,只是往年她太不起眼,又跟个残废一样不能修炼没什么前途,即使被墨羽真人收入门下也没人在意,再加上后来出意外失踪,即使留在悬云宗的命牌和魂灯都还在,大家也不认为她还能活到获救。 现在一看,这姑娘不仅还活着,似乎还活得很好,自有一番大机遇。 见对方不说话了,秦惊蝉拽着墨羽真人的袖子,笑眯眯地望着他,“我是入门十年没错,可我修炼的时间,其实只有几个月哟。”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两月而已。 众人一惊,这是什么小怪物? “在我尚未修炼的时候,我就能在小火,哦,就是师尊那只异火红鹳的帮助下,炼制出回元丹,还是中品的呢!”秦惊蝉偏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你可以吗?” 要嘚瑟?她也会的! “而且师尊治好了神识受损命在旦夕的我,治好了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的我,让我可以重踏仙途,”她眉眼弯弯地看着那位北斗阁修士,“你,可以吗?” 想欺负她师尊?那是不行的! 听到秦惊蝉的话,墨羽真人眼中多了一丝温度,笑意更甚,大手捂在秦惊蝉的脑袋上。她今天梳着整齐的发髻,还难得佩戴了发簪,黑黝黝的辫子垂在肩头,白色的珠花在若隐若现。她今天收拾得干净漂亮,就是为了给他撑场子——这话是秦惊蝉自己说的。 再加上秦惊蝉此刻的表情,这个徒弟,他没有护上多少,现在反而是徒弟护上了他,墨羽真人感到分外的窝心。 越霄真人叹了一口气。这种事,轻虚尊者是不会管的,毕竟墨羽真人从来不会吃亏,而其他人,大概都是看戏吃瓜的多,反正墨羽真人也不会吃亏。可就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毕竟还有正事要谈,也只有他来当这个和事佬。 “诸位,在这一次大比之前,有一件事需要跟大家商议一下。”越霄真人看了一眼轻虚尊者,得到对方点头示意之后,这才继续说下去,“近些年间,各位宗门之内,是不是常有弟子被魔修袭击,或者,总有弟子看不破心魔这关?” 众人不解,这事当然有,还是年年有,不管是魔修还是心魔,都是避无可避的事。 “我悬云宗弟子也有被魔修袭击,险些丧命,幸得墨羽出手,捡回一条命。前不久我宗也有弟子入魔,从表面上看,也是心魔横生无法自控,而这一次运气好,或者说运气很不好,墨羽在那弟子体内,发现了魔种的踪迹。” 魔种! 在场的老家伙们,有不少都经历过魔族战场,当然知道魔种是什么意思。 “越霄!此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乱说。” 与此同时,仅剩一息尚存,神识全毁的柳云念被带上了大殿。 “大家可以自行查看。” 八十三只蝉 柳云念的外表看不到半点伤痕, 整个人安静平稳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平和安详,但是在场的大佬们轻轻扫过她支离破碎的识海, 就知道这个人能有这一口气活着, 已经是奇迹了。 也幸好柳云念现在对外界没有半点知觉,不然真不知道这种状态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了。 在场的都是大佬,很轻易就可以查看清楚柳云念的状况, 再加上越霄真人的解释, 大家瞬间就明白了悬云宗的意思——至于为什么不让墨羽真人解释,主要还是怕他多说几句话, 现场估计能打起来。 至于怎么跟其他宗门交流的事, 有轻虚尊者和越霄真人他们负责, 墨羽真人嫌太无聊, 就带着秦惊蝉光荣退场了。 却没想到, 那北斗阁的化神修士也跟着追了出来。 “墨羽, 你这徒弟,看上去还不错,但是你也知道, 医修大比最低也要求筑基期修士, 你这小徒弟, 能在半年之内筑基?”虽然墨羽这小徒弟也是炼气期九层, 整个人的灵力圆润柔和, 却看不到半点要进阶的迹象。半年间能不能进阶筑基, 还真不好说。至于秦惊蝉刚刚在大殿上所说的她不过两月就从刚引气入体到现在的炼气九层, 他也没有尽信。 他对于墨羽真人的医术没有怀疑,但是他也不太相信一个刚刚被重塑灵根的人,能有多好的天赋。灵根, 灵根的属性和纯度, 还是修士本人的对于灵气的感悟,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修士本身的灵窍。通灵窍是引气入体的关键,也是后期修炼的时候对灵气吸收的关键。 更何况,每一次的进阶,都跟修士心境有很大关系,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修士难以进阶。 墨羽真人偏头看着走在他身侧的秦惊蝉,柔声道:“你想去吗?” 还在走神的秦惊蝉还有点茫然:“去哪里?” 墨羽真人失笑,“医修大比。” 秦惊蝉“啊”了一声,“师尊觉得我该去吗?” “去见识见识也好。” “哦,那我就去吧。” 师徒俩一问一答旁若无人,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跟在他们旁边的北斗阁修士更加气恼,“呵,医修大比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大比最低要求是筑基期修士,更别说参加大比,入门要求就是成功炼制中级丹药。” 言下之意,秦惊蝉只有炼气期的修为,更别说在炼丹上缺乏练习,最拿得出手的居然只是初级丹药,完全是不够看的。 秦惊蝉拽着墨羽真人的袖子,一脸诚恳天真地望着北斗阁的修士,“不是还有半年吗?”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进阶有心境上的障碍,而且关于炼丹,她在秘境中也从来没停止过学习,只等她修为提升之后,炼制丹药也不在话下。 哦,对了,还有丹火的问题,以前是靠着小火的帮助,现在该怎么办? 墨羽真人倒是不在意,揉了一把秦惊蝉的发顶,笑道:“努力修行即可,不用担心小火那边,在这之前如有需要,我这里还有丹炉和地火,你可以先练习。” “好的,师尊。” 北斗阁修士冷笑:“说得还真容易。” 墨羽真人淡然地回答:“确实很容易,只不过没有天赋的人无法想象这种容易而已。” 北斗阁修士:“……” 墨羽真人是真没把这北斗阁修士和他徒弟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一直都没给秦惊蝉正是介绍过,自家师尊都这么表现了,秦惊蝉也不会打听。 确认大殿那边没什么她能帮上忙之后,秦惊蝉直接缺席了正道大比,一来炼气期的比试她确实有点胜之不武了,二来为了医修大比,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进阶筑基。 知道秦惊蝉要闭关,秋博涵万分担心地送了一大堆食物过来,还交待裴丛要好好守着她,要盯着她好好吃饭,别像上次一样饿坏了。 然后被裴丛一爪子拍走,又被璧枫真人拎回去闭关了。 这一次闭关的主要任务是淬炼灵力,直到炼气大圆满,然后冲击筑基。看着那些在经脉中奔涌的灵力一点点的打磨自己的身体,拓宽自己的经脉,而自己丹田上的那个小光点也逐渐的拉伸,蔓延出无数细小的光线,像扎根一般扎进了她斑驳的灵台。 然后突然有一刻,她仿佛听到植物发芽时那一声清脆而充满生命力的爆破音,撑开泥土绽放出了惊人的光彩——她发芽了,她也进阶了。 随着她进阶到筑基初期,她丹田处的小光点,也绽放出了嫩绿的枝丫,在灵力的滋养下,轻松而愉悦地微微摇摆。 更多的灵气涌入了她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即使她拓宽了好几倍的经脉,也有点应接不暇,仿佛听到了经脉被撑得吱嘎作响,直到她为这些淬炼过的灵力找到了一个新的去处,然后一股脑的灌了过去。 正守在秦惊蝉身边围观灵气漩涡的裴丛:“……”它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自己养大的幼崽反哺!这精纯的灵力灌得它狠狠一个哆嗦。 也幸好裴丛现在是化身巅峰的修为,秦惊蝉一个筑基期的灵力对于它来说不过沧海一粟,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它也就坦然对这些灵力笑纳,特别是见识到这被秦惊蝉淬炼过的灵力,居然对自己的经脉有着神奇滋养作用之后,裴丛沉默了。 等秦惊蝉周围的气旋平静下来,她的修为最终稳定在筑基初期,进阶之后的灵力大部分都灌给了跟她有着契约的裴丛,只留了少部分巩固修为,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裴丛复杂的眼神。 秦惊蝉“嘿嘿”笑了起来。 裴丛实在没忍住,伸出爪子点了点秦惊蝉的额头,叹了一口气:“你呀。” “前辈,我饿了!”秦惊蝉抱着裴丛的脖子撒娇。 然后被裴丛一脸嫌弃地推开,“我快要进阶,你少给我添乱。”要不是现在外面不安宁,裴丛早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进阶去了。本来就在秘境中被压制了太多年,它的进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为了秦惊蝉,一直压制着,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结果这次被秦惊蝉贸然灌了一堆灵力,它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快要压制不住,这也是很尴尬的事。 秦惊蝉笑嘻嘻地收拾好自己,打开门准备去院子里好好吃一顿,结果刚开门,就被一道火色的身影拦住,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熟门熟路地叨上了她的脑门。 秦惊蝉:!!! 裴丛:“……”是它忘了告诉她,这只异火红鹳在院子里守了好些日子了,就怕打扰了秦惊蝉的修炼,一直没出声。 这下秦惊蝉开门出去,它怕是再也忍不住。 “小火!”秦惊蝉捂着被叨红了一块的额头,一脸惊喜地望着眼前的异火红鹳,进阶后的小火,模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身朱红色的羽毛此刻红得更加娇艳,仿佛流淌着火焰的色彩,整只鸟都笼罩在极其浓郁的火灵力当中。 就连头顶上,都多了一根颤巍巍的朱红色翎羽,上面仿佛绣上了最漂亮的青色暗纹。只有那双鄙视着所有人的二白眼,没有一丝变化。 小火是用了大力气叨在秦惊蝉的额头上,发泄自己的不满,还有迟了这么多年的担心和委屈。然后看着秦惊蝉额头上的红色痕迹——那是它的杰作——心里的气恼瞬间就如气泡般散去,只剩下了对她的思念。 黑色长喙轻轻地抵上了秦惊蝉的额头,带着熟悉的凉意,身上所有的火气瞬间收敛,就怕伤到眼前人半分。 秦惊蝉挂在小火细长的脖子上,熟练地爬上了它的后背,“小火你出关啦!小火太厉害了!进阶之后,这火气更耀眼了呢!”夸奖的话不要钱地往外扔,她是真的高兴。 结果小火抖了抖身子,把秦惊蝉抖了下来。 秦惊蝉:“……” 趴在木屋门口的裴丛“呵呵”笑着:“它刚进阶,对身上的火灵力控制不好,怕伤着你。”裴丛偏了偏脑袋,“说起来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契约。”一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契约秦惊蝉的灵兽,裴丛就觉得很高兴。 小火能听懂裴丛的话,一定神,才发现秦惊蝉和裴丛之间的契约关系,裴丛身上更是有着属于秦惊蝉味道的灵力,小火的眼神顿时更加凶狠了。 裴丛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哈,你来晚了。” 小火的爪子在地上烦躁地扒拉着,它估计了自己和裴丛的差距,发现即使是进阶后的自己,也完全不是裴丛的对手,打是打不过的。 于是凶狠地眼神瞪着秦惊蝉,一张嘴,就吐出一缕带着烟火气息的火苗,在空气中袅袅散去。 秦惊蝉觉得,她似乎在小火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 裴丛笑得直拍地,最后才顺了一口气,笑道:“它想跟你契约。” 秦惊蝉:“啊?”其实她的认知里,小火是属于墨羽师尊的,所以她一直把小火当做小伙伴,或者说是某种程度上的同门师兄弟?根本没想过还可以跟小火契约…… 见到秦惊蝉茫然的表情,小火更为恼火,恶狠狠地挥舞着翅膀,却又忍耐着担心伤到秦惊蝉,整只鸟更加暴躁了。 裴丛这才换了一个语气,道:“契约吧,契约后它的火就不会再伤到你,你炼丹的时候也会更加方便。” 秦惊蝉不是很确定地望着小火,却换来小火十分确定地“狠狠”一叨,捂着脑袋念叨着:契约就契约嘛…… 八十四只蝉 秦惊蝉这次进阶用了小半年的时间, 出关的时候,正道大比早就结束, 各大宗门的大佬都已经离开, 就连那个不怎么消停的北斗阁修士也带着徒弟离开了。 这一次悬云宗透露的消息太过震撼,这些年魔修虽然不怎么安稳,但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 没想到却一直隐藏在各大宗门的背后偷偷摸摸。因为之前确实有不少弟子受到魔修袭击, 魔气入体,大部分都已经陨落, 却也有一部分还有一线生机。这次回去, 是要在这些幸存却被囚禁在宗门禁地的弟子身上调查相关线索。 而医修大比也快要开始, 留给秦惊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后她也刚刚知道, 在小火进阶成功出关的时候, 墨羽真人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修为, 闭关进阶去了。 越霄真人笑眯眯地看着秦惊蝉,这一次前往医修大比,是他亲自带队前往, 还有一位属于云璇峰的长老在暗中守护, 云璇峰的精英弟子几乎全数出动, 可见对医修大比的看重。 “虽然那些攀比没必要, 但是医修之间的交流还是必要的, 弟子们也不能老是困在炼丹房里, 反而局限了思维和眼界。”越霄真人打量了一番秦惊蝉, 笑道,“很好,修为进阶虽然太心急了点, 不过灵台稳固, 灵力醇厚内敛,你做得很好。只是墨羽师弟闭关之前说了,你在炼丹之道悟性甚佳,只是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缺少足够的练习,让我盯着你多练习练习。” 秦惊蝉:“……”虽然很感激墨羽师尊对她的惦念,但是居然拜托越霄真人盯着她,她觉得亚历山大。 “另外关于藏锋阁的事,你师尊说你不着急现在去,等医修大比回来再去会比较好。如果现在没有趁手的武器,之前你得到那套金针,记得先炼化了,不然只当做普通的金针,就太浪费了。” 秦惊蝉:“哦……” 这一次出行,除了云璇峰的医修弟子之外,还有不少其他峰头的精英弟子都接了相关的任务一同前行,毕竟医修弟子的战斗能力相比较其他,还是有所欠缺,而医修弟子也是悬云宗不可或缺的财富,必然要好好保护。 谢炀也在随性当中。秦惊蝉看到他,也不觉得很惊讶了。再从人群中看到文松灵和焦松浩他们,也不觉得奇怪了。看得出来,随行的修为最低的都是金丹期弟子,还有不少元婴期的修士,相比较云璇峰一大波筑基期弟子,气势就完全不一样。 云璇峰的弟子大部分都对修为没有太大的追求,如果不是为了炼制更高级的丹药需要修为支撑,他们大概也就满足于炼气期的修为。 相比较阵修或者其他的弟子,这些医修弟子,宅属性更加彻底,疏于锻炼那种。 只不过秦惊蝉也没那么多时间跟文松灵她们叙旧,她上了浮舟之后,就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老老实实地熟悉各种丹方,从最基础的回元丹开始,一张一张的上手练习。 这浮舟充分发挥了悬云宗的土豪和宠弟子的属性,每位弟子都有单独的房间,空间阵法应用在浮舟上,每一个房间的延展性和防护性都很好。 秦惊蝉和小火关在小房间里炼药,裴丛就守在门口,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团,只在有人来的时候才会略微抬眼,黑黝黝的眼神看得人心底一凉,不自主地就放慢了脚步放轻了声音。 走过去之后才想起来,浮舟每一个房间的禁制都能达到极好的隔音效果,根本不可能吵到房间里的人。 裴丛:它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条件反射抬眼看一下而已,谁知道那些人会脑补那么多。 秦惊蝉一个月没出门,等她离开房间的时候,浮舟已经到了幻海城,这一次医修大比所在的地点。 幻海城隶属散修盟,毗邻魔域幻海,所以简单粗暴的就叫幻海城,经常有各路前来魔域幻海历练的修士在幻海城逗留,所以幻海城十分繁盛,在散修盟的控制下,治安方面虽然比不上云端城,却还算稳定。 悬云宗在幻海城有自己的驻地,浮舟在靠近幻海城之前就停了下来,幻海城有禁空阵法,所有飞行法器不能在幻海城范围内使用,就连修为在城内都有压制,就是为了不会因为修为差距在城内造成太大的伤害。 秦惊蝉站在禁制边上,看着这宏伟的阵法,啧了一声。 谢炀看着傻站在那里的秦惊蝉,左裴丛右小火的架势,看上去就特别好玩。裴丛本来就能幻化体型,小火在得了红砂青鸾的精血进阶之后,也能稍微控制体型,看着跟秦惊蝉差不多高,一脸凶狠的样子却没有半点变化。 在修士眼中,时间的定义变得不太一样,但成长总是无处不在,衰老也死亡也是一样。 “在看什么呢?” 秦惊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谢炀,露出一种说不清楚是意外还是嫌弃的表情,“我在看这阵法,没想到散修盟底蕴这么深厚。”这样精妙的阵法,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宗门能拿得出手的。 谢炀点了点头,要算起来,散修盟存在的时间比悬云宗更加久远,只不过世代更替,力量分散,凝聚力不如悬云宗那么强悍,但是要论散修盟的战斗力,并不比悬云宗低。还有更多的隐世高手隐藏在散修盟背后,享受着这种闲散的供奉。 秦惊蝉的声音并不小,于是就有人不服气了,“我散修盟的底蕴,可不是你简单就能想象的。” 偏头一看,是一群华服少年,花枝招展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将家当都穿在身上,也不怕招贼,长得都是清秀俊俏的样子,就是那骄傲到没有分寸的气质太减分了。不过他们都挂着统一的腰牌,镂刻着散修盟的印记。 秦惊蝉笑眯眯地说:“我确实无法想象。” 少年们顿时一愣,纷纷被秦惊蝉如花般的笑颜晃花了眼睛,确实没想到自己出言针对的女修居然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那精致明媚的五官,还有那朝气蓬勃的笑意,都散发着浓郁的生机,让人心向往之。特别是她微微偏头的样子,就像是被谁在心尖上软软地捶了一下,那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谢炀看了看春心萌动的少年们,再看着一无所知的秦惊蝉,猛然惊觉,小姑娘长大后这容颜,似乎也有着招蜂引蝶的资质。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 秦惊蝉不解地望着谢炀,大眼睛亮晶晶的,“怎么了?” 谢炀被她看得心头一紧,撇开了眼神,“没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应该都是散修盟的弟子。”说是散修盟,也还有不少小型世家和宗门加入,看这些少年的样子,更像是世家里面没经历过挫折,被宠坏了的小少爷。 说白了,就是缺少现实毒打的那一拨人,却因为得天独厚的资源,在修炼一途上走得十分顺遂。 秦惊蝉:“看出来了。” 为首的少年整理了一下发型,被同伴们推了出来,拱手道:“吾乃散修盟岳家岳霖焕,敢问姑娘芳名。”至于秦惊蝉的门派,在看清楚她装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散修盟岳家?看少年的样子,这名头应该很响亮,可惜孤陋寡闻的秦惊蝉还真没补充这一方面的知识储备。 谢炀也回了一礼,“悬云宗云枢峰,谢炀。这是我师妹,秦惊蝉。” 少年岳霖焕对谢炀不是很感冒,只是在听到谢炀名字的时候,眉头扬了扬,“你就是谢炀?” “正是。” “听说过。”岳霖焕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谢炀,“悬云宗的天才弟子嘛,名头很响亮。但我听说你是个剑修,怎么也来参加医修大比了?” 谢炀笑得十分柔和地看着秦惊蝉,“当然是来给师妹当护花使者的。” 岳霖焕“嗤”了一声表示不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被同伴拽了拽袖子,“怎么了?” 同伴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惊蝉,哑声道:“秦惊蝉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她是墨羽真人的徒弟。”墨羽真人收个徒弟而已,其他修士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身为医修的他们不会不在意。 这个名字十年前就传入了他们耳中,这次医修大比,他们来之前还在猜测墨羽真人会不会带着他的徒弟来——今天终于见到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柔软可爱的女修,心情更加复杂。 十年前就拜入墨羽真人门下,现在还只是筑基初期,身边还带着异火红鹳,说明没有自己的丹火,这天赋还真是一言难尽——墨羽真人到底是什么眼神,拒绝那么多人,到最后就收了这么多徒弟。 原本已经有些被秦惊蝉“美色”迷惑的少年们顿时清醒了过来,岳霖焕也收敛了神色,傲娇地说:“我还真是好奇,你在墨羽真人手中修习十年,到底学到了什么,医修大比上,是否有资格跟我一绝高下。” 身后立刻有人附和:“说不定连初选都过不去,筑基初期而已,能炼出什么丹药?连丹火都没有,能炼出几品的丹药?” 秦惊蝉很是无奈,为什么大家总是会怀疑她的实力呢?难道她就长得那么好欺负? “初选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不是炼制出中品丹药就可以了么…… 岳霖焕冷笑一声:“原来你就是用这种垫底的界线来要求自己的?”这样的人,还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看着少年们远去的背影,秦惊蝉摸了摸鼻子,“我看上去很弱?” “不,你一点也不弱。”对秦惊蝉的实力有着深刻了解的谢炀也笑了,只是秦惊蝉柔软可爱的样子太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实力,“岳家是掌控散修盟的三大世家之一,手里有着散修盟十大长老中的两位,而岳霖焕是岳家这一辈的天才弟子,十八岁筑基,现在筑基巅峰,已经能炼制出下品玄级丹药,所以他有自傲的本钱。” 谢炀看着还有些茫然的秦惊蝉,她仿佛不太明白对方有什么能骄傲的,于是笑道:“所以,你也可以更骄傲一点。” 八十五只蝉 谢炀其实不知道秦惊蝉现在到底进阶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从她出关后,十分大方的给相熟的弟子都发了一瓶丹药, 文松灵这些关系好的则是直接送了好些瓶, 就知道她这段时间的闭关收获颇丰。 至少,之前准备的那些炼制初级丹药的药材,应该是全部都用光了, 所以进入幻海城之后, 她就一头扎进了各种店面进行疯狂的采购,甚至还给秋意阁扔了一张单子, 上面记载了大量的药材需求。 因为要举行医修大比, 幻海城最近全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药材和跟炼丹有关的东西, 秦惊蝉逛街逛得乐不思蜀, 也不在意价钱, 见到合适的就直接买下。 原本只打算跟着看看的谢炀, 被秦惊蝉高涨的购物情绪感染了之后,也跟着买了不少。 直到秦惊蝉将一个玉白色的发冠捧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谢师兄, 这个好看不?” 谢炀心头一动, 玉白色的发冠躺在少女的掌心, 说不清楚到底是玉白一些还是手掌更白皙一些, 险些晃花了他的心神, 于是本能地回了一句:“好看。” 然后就听到秦惊蝉笑着说:“我也觉得我哥戴着会很好看。” 谢炀:“……” “我觉得戴着发冠特别精神, 可惜秋小涵不喜欢戴, 不然这个也特别配他。”秦惊蝉手里还拿着一个,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给秋博涵买。 谢炀深吸一口气,“那我呢?”给秦沐风买也就算了, 连秋博涵都能想到, 站在她面前的他,却没有想到吗? 秦惊蝉笑得跟偷了腥的小狐狸一样,“当当当当”配合着音效,从身后拿出一个朱红色的玉冠,晶莹剔透的冠身,仿佛流转着火焰的颜色,“这个,好看不?” 谢炀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乱了节奏。 见谢炀没反应,秦惊蝉顿了一下,“哎呀,谢师兄别那么小气嘛,跟你开个玩笑,你看这耀眼的颜色,这精致的造型,怎么看都跟你很搭。而且我觉得,谢师兄如果穿一身红衣,肯定也会十分好看。”毕竟是火灵根的修士,只因为跟了一个冰灵根的师尊,谢炀仿佛也跟结了冰一般。 一年到头都是一身白色的弟子法衣,从没见他穿过其他的颜色。可秦惊蝉就是有一种感觉,谢炀一定是很适合红色,如火一般热烈而耀眼。 “我适合红色?” 秦惊蝉十分肯定地点头,“嗯!” “可你应该并没见过我穿红色的样子。” “啊,那是一种感觉,”秦惊蝉补充了一句,“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谢炀看着还不到自己肩头高的少女,那颗心突然就安稳了下来,“可以试试看。” 秦惊蝉:“诶?” “旁边就是衣饰店,小蝉师妹帮我穿搭一身,如何?” 秦惊蝉:“诶???” 秦惊蝉自己也没料到,一个玉冠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可真等秦惊蝉看到重新打扮出来的谢炀的时候,她也愣住了。她只想着谢炀本来就挺好看的,不然也不配成为男主,拥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却没想到真当他一身红衣,会是这样的耀眼夺目。 红衣是秦惊蝉挑的,上面用暗金色的绣线在衣襟和衣摆上绣了一只展翅的凤凰,金色的凤翎落在肩头上,像是下一刻就会振翅高飞。 秦惊蝉是惊艳。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谢炀身上少了点什么,不管是人缘还是气质,就连气场都跟她从剧情中了解的都差了许多,她以前还认为是谢炀太年轻,没有成长到那个高度。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差了一身衣服。 看着秦惊蝉震惊的样子,谢炀很满意地笑眯了眼,无视周围人的惊叹和打量,走到秦惊蝉面前,将手里的红色玉冠递了过来,“还请小蝉师妹帮我束发。”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秦惊蝉被美色晃了眼,也忘记去计较明明这里还有其他的侍从,也忘记关注谢炀以前的头发都是怎么自己束的,就接过玉冠,一本正经地帮谢炀梳发,束发。 因为以前也常给秋博涵梳头发,秦惊蝉手底下还算熟练。 原本还挺高兴的谢炀,突然就高兴不起来了,他知道秦惊蝉不怎么收拾自己的头发,很多时候就是随便一扎,连辫子都懒得编。 “小蝉师妹,手很巧。” 秦惊蝉“昂”了一声,“这样还好啦,要我背过手去收拾自己的头发,我就很为难了,所以之前一直都是我帮秋小涵梳头发,他帮我梳头发,这样方便一点。” 所以她这熟练的手法,都是在秋博涵的脑袋上练出来的?谢炀浑身的火气突然又涨了几分。 “我也觉得扎头发很麻烦。” “好了!”秦惊蝉随手画出一面水镜,放在谢炀面前。 镜中人还是那个模样,但是气质和细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谢炀自己都有点不感认。秦惊蝉给他头顶上编了两个小辫子收拾了碎发,一起盘在了红色玉冠上,眉眼间突然就多了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气质。 “好看吧?”秦惊蝉语气十分嘚瑟。 谢炀也笑了,那一刹那的芳华,耀眼而夺目,“小蝉师妹觉得我好看?” 秦惊蝉拍了拍谢炀的肩头,笑道:“谢师兄大可以再自信一点,你一直都很好看。” 谢炀挑了挑眉,他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从其他女修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他就能知道,可是在秦惊蝉面前,他似乎从来没得到过这种待遇,甚至很多时候,这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嫌弃。 今天居然会说他长得好看?还真是意外之喜。说明她对他这一身装扮是很满意的,从刚刚她发亮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说起来,怎么没见你给自己买衣服?” 说起来,这个姑娘的衣服好像都不是她自己买的,不管什么,她都能穿,也不管是什么,她都能穿得很好看。谢炀突然很期待,秦惊蝉如果也盛装打扮,会是什么惊艳的模样? 对于这个问题,秦惊蝉也有点懵,“我的衣服够穿呀。”她觉得衣服够穿就行,而且悬云宗提供的弟子法衣质量很不错,还有这基础的防护法阵和自清洁功能,防御力也很不错,性价比很高。为此再去换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衣服,没多大必要。 秦惊蝉十分自然地拿出钱袋付了钱,谢炀当然也坦然接受,但似乎有人对于这样的场景不是很看得惯。 “呵,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身为金丹真人,居然还要一个筑基期的小女修付钱,简直是世风日下……” 秦惊蝉和谢炀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有些无奈,作为当事人的他们都没有意见,为什么总会有人对别人的生活置喙? 最让秦惊蝉不理解的,发出这种质疑的人,居然也是一位女修。 秦惊蝉偏头看着这位很明显是慈云舫打扮的女修,她身后还有好几位,看站位,应该是一起进来的。特别是其中一位花枝招展的男修,手里的折扇遥遥地点了点谢炀,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道:“这不是悬云宗的天才弟子,谢炀谢道友嘛,没想到谢道友居然是靠女修手里的灵石混日子的呀。” 谢炀也随手从柜台上拈了一柄这扇,漫不经心地打开一看,扇面上居然很凑巧地画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跟他这一身很是合适。 “没办法,你也知道的,剑修穷嘛,我师妹是医修,比我有钱,也只能让师妹破费了。” 那打扮得跟孔雀一般招摇的男修嗤了一声,“就你这德性,也只能骗骗小姑娘了。”于是转头对秦惊蝉说,“这位姑娘,可别被这人的表象骗了,只会花女人的钱,长得再好看,那也只是个小白脸。” 谢炀也不以为意:“我该谢谢你对我的夸奖?” “我才没夸奖你!” “你刚刚明明说我长得好看了。” “……” 秦惊蝉扶额。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很熟了,才能吵得这么没有水准。然后她迎着那慈云舫女修挑衅和不赞同的目光,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只会花男人钱的女人,也不怎么样……” 慈云舫女修:“……”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于是还在跟谢炀斗嘴的男修立刻回头,十分有风度并且稍微有些矫情地对秦惊蝉说:“为漂亮女孩子花钱,是十分荣幸的事。” 秦惊蝉“哦”了一声,“那给漂亮男孩子花钱,我也觉得十分开心。” 众人:“……” 虽然觉得自己用“男孩子”来形容似乎不怎么合适,但是总得来说,秦惊蝉是在夸奖他好看,谢炀直接笑纳了:“能让师妹开心,我也觉得十分荣幸。” 秦惊蝉:“……”说他胖他还喘上了,明明是给他台阶下,他却顺着竿子上了天。 那花孔雀一般的修士也用一种一言难尽“你咋不上天”的眼神看着谢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谢炀摊了摊手,“你看,都没有女修愿意为你花钱,你这是有多悲哀。” 花孔雀修士:“……”是在下输了。 他以为他脸皮够厚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方面输给没脸没皮的谢炀。 那慈云舫的女修纠结地捏着手指,道:“花道友,我看这件法衣也十分适合花道友,你,要不要试试看?”她指得是店铺里另外一件,跟花孔雀修士身上那件花枝招展的衣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华丽法衣,上面金光闪闪各种佩饰简直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花孔雀愣了一瞬间,他确实没想到在旁人的眼中,他适合的居然是这种风格。他虽然喜欢华丽,但绝对不会是这种风格,简直挑战他的审美。 “多谢。”本想说不用了,他突然想到这件衣服的价格,也跟它的造型一样华丽,于是笑道,“那就多谢玉仙子了。” 慈云舫女修:“……” 八十六只蝉 集市上的事,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说过就算了。 回到驻地的时候, 谢炀也给秦惊蝉简单说了一下那几人的身份, 特别是那花孔雀一般的男修,花不逢。别看他拉胯成那样,却是北斗阁阁主的儿子, 只不过对于医术没什么兴趣, 却在炼器一道上很有天赋。 人呢,其实还不错, 就是有点花心, 见到漂亮女孩就走不动道, 人本身既帅气又有钱, 对女孩子又大方, 所以身边从来不缺各具特色的美丽女修。 秦惊蝉还十分惊讶地指着自己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够漂亮?”因为花孔雀花不逢看到她的时候, 并没有如谢炀形容的那样走不动道,甚至还有余力跟谢炀争执。 谢炀一愣,仿佛没想到秦惊蝉也会在意这些, 却从小姑娘晶亮的眼睛中看到了狡黠的戏谑, 就知道她是在逗他, 于是笑着说:“你还是个孩子呢, 花不逢再饥不择食, 也不会对孩子下手。” 秦惊蝉:“……” —— 这次医修大比的初选, 是由散修盟负责, 报名参加的修士,需要去散修盟的驻地取得参加大比的资格,测试也很简单, 就是在现场检测修为, 然后炼制出中品丹药即可。 其实这种初选,都是做给大家看的,那些有名头的医修,散修盟早就将牌子送到了手里,只不过像秦惊蝉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即使是墨羽真人的亲传弟子,也需要人家认认脸。更何况墨羽真人的人缘真不怎么样,人家还不乐意给他开后门呢! 这初选对秦惊蝉来说,也并没有什么难度。她依然选择了回元丹,毕竟只要求炼制出中品丹药,回元丹虽然等级低,却是用途最广泛的。 而她一炉丹药出来,成丹十颗,且十颗都是上品丹药,且隐隐有了丹纹,这就很不得了。让那些原本见她不仅没有自己的丹炉甚至还也没有丹火,炼丹还要带着火系灵兽帮忙,认为她完全就是来开玩笑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样的结果,让人不得不好奇,如果她炼制其他的丹药,会是什么样子?还是说,她就只会回元丹而已,才能熟练到这种程度。回元丹只是初级丹药,也是医修炼丹的入门丹药,似乎大家掌握之后,就没想过要将回元丹精通,毕竟以后修为和熟练度上去了,炼制上品回元丹也十分简单。 但是不管怎么说,秦惊蝉是符合要求的,最后负责人是以一种十分负责心情将刻有秦惊蝉信息的木牌递到她的手边,“三天后,请准时出席。” “多谢。” 一个小小的木牌,一面刻着散修盟的徽记,一面刻着一棵貌不惊人的凌元草,散发着阵阵药香。卿元木,拥有宁神静息的作用,虽然不是十分罕见,却也属于挺珍贵的材料,散修盟果然财大气粗。 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这三天秦惊蝉哪里都没去,乖巧地待在驻地里,认真地整理手里的材料,顺便跟小火继续培养默契。进阶后的小火对于灵力的掌控更加细致,反而是她不太适宜小火那进阶后的火力,还需要继续磨合。 三天之后出门,又送给文松灵她们好些丹药,把文松灵乐坏了,“突然觉得,跟着小蝉师妹,我简直赚大了。”也不过是小时候稍微照看了她一下,结果现在却收到如此丰厚的回礼。 文松灵完全没有拒绝秦惊蝉的好意,反正以后她继续对秦惊蝉好就是。如果计较那么多,这朋友还是不要做了。 医修大比按修为分赛场,秦惊蝉在门口就看到了之前那位跟着北斗阁修士一起去了悬云宗的少年医修,秦惊蝉偏了偏头,叫什么来着? 好像墨羽师尊并没有正式介绍那对师徒。 那少年也看到了秦惊蝉,挑了挑眉,指着秦惊蝉,露出了一个十足挑衅的笑容,看上去特别欠打的样子。秦惊蝉还没说什么,裴丛已经开始磨爪子,“我能挠他?” 秦惊蝉笑着说:“能,但不是现在。”别搞砸了医修大比,就不好玩了。 第一关很简单,只需要在规定时限内炼制出要求的丹药即可。但是这里面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也就是这些细节,全都是考验修士的存在。 比如官方提供的药材,就在年份和品质上有着极大的差别,在炼丹的时候,这一丝些微的差别就会对成丹造成极大的影响。比如回元丹一份药材成丹十颗,成丹率就是十成,但是因为药材的影响,一般人成丹能有六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眼前这些药材,虽然名字都跟丹方上差不多,但是品质和年份差了十万八千里。已经有不少人,确认了药材之后,就开炉炼丹,似乎对于这些药材的问题都没有放在眼里。 当然这些对于秦惊蝉来说都不是问题,她自带提纯功能,不管是年份还是品质,都不会是障碍。她只是好奇,其他人会怎么做,又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 果不其然,不远处很快就传来了炸炉的声音,立刻有修士出现,将那位被炸得灰头土脸的筑基修士请出了场地。 一旦失败,就没有第二次机会。眼前的药材,也只是刚刚一份的量,并不要求成丹率,却在这方面设置了障碍。秦惊蝉更加好奇炸炉的原因是什么,于是拿着一株株药材仔细查看,终于发现其中一味药材不仅年份不够,还用特殊手段处理过,只要进炉炼制,不出片刻就会与另外一味因为年份不足成分有所差异的药材发生反应,然后直接炸炉。 很快,周围就接二连三的传来了炸炉的声音。秦惊蝉叹了一口气,身为医修,怎么就不能多一点耐心呢! 这只是第一关而已,想来难度也不会太大,只要处理好被动了手脚的药材,即使品质和年份不对,也能炼制出丹药来。 就在秦惊蝉重新淬炼那味药材,并且去除被动手脚的部分的时候,就听到台上的监察修士缓缓地开了口:“时间已过去三分之一,此次比试,只选取成功炼制的前一百位。” 嘶! 顿时,又传来几声炸炉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只说在规定时间内炼制出丹药即可,大家还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慢慢观察着别人的举动,此刻却说只取前一百位,那么那些现在还没动手的修士必然就落了下风,甚至一些已经动手开始炼制,却还稍有些落后的修士心神一乱,就立刻出了错误。 这么容易就被影响了心神的修士,很快就被请出了场地。 秦惊蝉笑了笑,一边以吃瓜的心态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手里不停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这些动作她从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再加上她神识强大,心态平稳,一心二用也不在话下。 小火吐了一口火苗,慢悠悠地从秦惊蝉眼前飘过,带着它独有的金属质感的嘶哑声音响起在秦惊蝉的耳边:“你收敛点。”人家不让带其他灵兽进来,所以只有小火守在秦惊蝉身边,它觉得它除了帮忙炼丹之外,还要负责秦惊蝉的安全,甚至要盯着这孩子不要太走神忘记自己在干什么——责任重大。 秦惊蝉笑着把那丝火苗送到丹炉下面,正好该加火了,手中更是行云流水,一样又一样的药材次第送进丹炉中,看着它们慢慢化为灵液,散发出诱人的药香,最后凝成丹药,乖巧地躺在丹炉底部。 丹成。 神识微动,整整十颗丹药骨碌碌地滚进了早就准备好的药瓶里。 “十成丹……上品……” 宣布出这个结果的时候,监察修士似乎也有些惊讶,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少修士已经成丹,但秦惊蝉这个成绩,绝对是最好的。其他人除非炼制出极品丹药,成绩绝对越不过这个小姑娘去。 能炼制出极品丹吗?如果是正常的药材,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些药材被动过手脚,在这里的都只是筑基期的修士,想要炼成极品丹药几乎不可能。而且看秦惊蝉游刃有余的样子,总觉得这姑娘炼制出极品丹药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我过关了吗?”见对方依然愣住,秦惊蝉好脾气地询问。 对方一惊,立刻笑道:“恭喜过关,请入内场稍候。”这样的天才,只要成长起来,那绝对又是需要好好结交的人,此刻能结上一份善缘,也是他的机遇。 “多谢。” 内场范围也不小,毕竟要容纳一百位修士,进去之后,除了周围一圈或面容肃然或眼中带笑的监察修士,很明显这些人来头要比外面的监察修士要大很多,至少修为上就有着碾压的区别,看他们这群小修士的眼神,像是在看待宰的小羊羔。 秦惊蝉随意选了一个位置,正准备坐下假装恢复灵力的时候,门外进来了好几个眼熟的人,其中那个趾高气昂的正是北斗阁的少年。 他的目光也很快落在秦惊蝉身上,冷笑一声,选了秦惊蝉旁边的位置,他的小伙伴们交换眼神之后,也纷纷选择了秦惊蝉周围的位置。 呈现一种完美的包围姿态。 秦惊蝉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大佬在场,他们还能暗中下手不成?她倒是对这个大比没有特别看重,可看少年的样子,如果失败得太早,回去估计会被师尊打屁股吧? 还是就这么天真的认为,围着她就能给她造成心理压力了? 秦惊蝉眯着眼睛,一边顺着小火的羽毛,一边微笑着心想:少年嘛,总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的。 卅九只蝉 秦沐风闭关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原本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应该稳固自己的修为, 结束闭关。可预计时间都过去了好几天, 云端城的调查都有了结果,他的洞府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谢炀心急秦惊蝉的事,想着要不要直接把秦沐风叫出来, 却被尹玉真人拦住了。 尹玉真人不是多话的人, 他拦在谢炀面前的剑意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谢炀只能退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静下心来调息, 可他心中杂念纷乱, 根本无法入定, 只能睁眼望着秦沐风洞府的门口, 任各种念头将自己淹没。 秋亦尘也在近处, 手里拿着通讯玉牌一直光芒闪烁,不知道在跟谁通话,时不时看一眼谢炀, 又看一眼秦沐风的门口。 谢炀被看得难受:“你到底等在这里想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等着秦沐风出来打你一顿?” 秋亦尘唇角微弯, 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他也有点茫然, 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悬云宗请了璧枫长老出面前去云端城查探, 确认那隐藏在幻阵之后的传送阵, 目的地确实是魔界没错, 但是在传送的过程中出了意外,传送阵碎裂,传送阵中的人并没有如实到达原本计划的目的地, 不知道被空间裂隙送去了哪里。 空间裂隙, 那是比魔界更加恐怖的存在。 可不管是秦惊蝉,还是秋亦尘,都还好好地活着,真不知道说他们是运气差还是运气好。唯一让人头疼的,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到底被传送去了哪里,即使想要寻找,也无从找起。 秋亦尘守在这里,只是心中有一个微漠的期望,他觉得作为秦惊蝉的哥哥,或许能有点他们不知道的手段,能够找到秦惊蝉也说不一定。他听说过秦家,一个古老的隐世家族,也就几十年前因为一些意外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被人所知,让人了解到这个人丁不怎么兴旺的家族以及它的底蕴。 也许,会有其他的方法能找到? —— 秦沐风破关而出的时候,被守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最先迎上的却是尹玉真人的目光,他从师尊的眼中看到了名为不满的情绪,联想到自己修为的进展,秦沐风心虚地低下了头: “师尊,弟子让您失望了。” 在秦沐风看来,他在尹玉真人的教导下,修为进展依然如此之慢,足以说明他的天赋只是虚有其表,根本不足以支持他的天才之名。 别说尹玉真人门下的谢炀师兄,就连其他峰的的师兄师姐,他都完全比不上。师尊有他这么个弟子,简直是堕了他的名声。 可尹玉真人眼中的不满并不是针对秦沐风,只是在看到秦沐风的一瞬间,他肯定了自己的某种猜测,在发现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了解的方向,万般感慨居然有人真舍得下得去手。 秦沐风的低落,在尹玉真人眼中不值一提,因为他知道,很快就有更严重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于是只交待了一句话,他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吾有事远行,归期不定。” 谢炀:“……”他应该早就习惯师尊这个习惯的。 可秦沐风还没习惯,怔愣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傻。 谢炀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上去,拍了拍秦师弟的肩头:“这位是秋家少主,你认识吧?” 秦沐风还有点没弄清楚情况,茫然地点了点头,心里还估计着自己闭关这么久,也不知道秦惊蝉那边怎么样了,肯定要先去无忧谷探望一下她。而且闭关前本来就约好了要带她一起出去玩,结果被冷酷无情的师尊关了起来。 秋亦尘上前来,拱了拱手,神色颇为复杂。 谢炀才不管那么多,秦沐风是什么性子,他心里十分有数,于是直接言道:“小蝉跟秋家小少爷出了意外,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性命无忧。” 秦沐风:!!! “出了什么意外?秋家小少爷又是谁?虫虫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又是在哪里出的意外?……” 急红了眼的秦沐风一连串的追问,让谢炀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来他想起了事发当天的情景,在秦沐风的追问下,历历在目,甚至发现在那时候,秦惊蝉是率先发现了不对,想要给他示警,而他明明已经有了察觉,却依然没有引起该有的重视。 秦惊蝉的意外,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秦惊蝉意外的来龙去脉,并且把璧枫长老的调查结果也跟他说了,秦沐风的脸上已经不见半点人色。 秋亦尘硬着头皮开口:“我是想着,秦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追查到秦小姑娘的踪迹?” 秦沐风的眸色陡然一深,盯着秋亦尘的时候带着浓重的杀气,空气中的灵气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隐隐地躁动着,一道细如微丝的风如利刃般擦过秋亦尘的脸颊,在他脸上原本就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下又增添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秋亦尘眉头一皱。说起来,他的修为远在秦沐风之上,即使他没想着要躲,秦沐风伤他也伤得太轻易了。放眼看去,秦沐风依然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没有半点水分。 秦沐风的眼中黑雾翻腾,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压制不住了,死死地盯着秋亦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秋亦尘的指腹抹过脸颊,擦掉了那丝血迹:“是我妄言了。”反正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到,秦沐风要怎么做,剩下的他无权过问,“秋家上下会全力以赴寻找两个孩子的踪迹,如果悬云宗有什么消息,也请第一时间通知,这是通讯玉牌,还请不要拒绝。” 通讯玉牌递给了谢炀,秋亦尘觉得如果此刻他能把这东西送出去,估计也能被秦沐风直接给撅了。谢炀的理智还在,当然不会轻易撅掉这玉牌,秋家的生意遍布凌元大陆,自然有它特殊的技巧打听各路消息,是个绝对的助力。 要说秦惊蝉被秋博涵连累,那真是个意外,只是对于秦沐风来说,难以接受而已。 “秋少主有什么消息,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等。”谢炀也不废话,将自己的通讯玉牌扔了过去。 两人交换了玉牌之后,秋亦尘望了一眼秦沐风,此刻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眼中也是一片澄明,正冷冷地看着秋亦尘。 秋亦尘:还是快走吧…… —— 秦沐风出关后,尹玉真人撂挑子跑了,秦沐风和谢炀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轻虚真人知道之后,还刻意把两人招过去问了话,毕竟尹玉真人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悬云宗了,上次出门还是为了去接秦沐风。这次竟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说走就走,还归期未定。 秦沐风也顺便跟轻虚真人提出了要离开悬云宗,四下寻找秦惊蝉的踪迹。 悬云宗十分护短,也十分爱护弟子,筑基期的修为放在凌元大陆上并不值一提,一般筑基期弟子都在悬云宗范围内活动,最多跑一跑云端城,如果要远行或者出门历练,必然是组队外出,还有高阶修士随同。 秦沐风要外出,而且是为了秦惊蝉,轻虚真人十分犹豫。悬云宗珍惜每一个弟子,却也不会用一个弟子去换另外一个弟子。 谢炀立刻上前表示,自己会跟秦沐风一起。 轻虚真人用不是很明显的嫌弃眼神看着谢炀:别以为筑基巅峰就不是筑基期。 谢炀看懂了轻虚真人的眼神,噎了一下,这才拱手道:“弟子已经与几位师兄师姐商议好,等秦师弟出关就一同出门寻找跟小蝉师妹有关的线索,也当事一起历练了。” 轻虚真人哼了一声:“你进阶金丹在即,本该闭关,此刻乱跑什么?既然有其他的师兄弟,你大可不必跟去。” 谢炀拱手道:“小蝉师妹的意外,弟子难辞其咎,此事不了,恐生心魔。而且弟子心境欠缺,一时半会无法突破,此次出门历练,弟子会全力突破心境。” 轻虚真人见谢炀已经深思熟虑,如果他再反对,留在悬云宗对谢炀的心境并没有任何好处。 “正好你飞虹师叔,此次出门巡视各地产业,你们就跟她一起出发吧。” “弟子遵命。” 秦沐风知道谢炀和轻虚真人是为了他好,所以并没有提出异议,离开大殿这才偏头问谢炀:“师兄,你都安排好了?” 谢炀弯了弯唇角:“是早就安排好了,但是师尊不让我冲进去揪你出来,所以大家都一直等着。” “大家?” 谢炀所谓的大家,在秦沐风看来,都是一些不可思议的存在。也因此让他认识到,就在这短短的日子里,秦惊蝉在悬云宗已经有了这么多朋友,而大家都在担心她的安危。 “文师姐!你进阶金丹了?” 文松灵笑着点了点头,不仅是进阶金丹,还稳固了金丹初期的修为,此时气势沉稳,灵力浑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陪着文松灵过来的还有柳松渠师兄,金丹中期的柳松渠算得上是他们这个小团队里修为最高的弟子。 至于沉云咎,那当然是必须出现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潜心修炼,他已经从筑基初期触摸到了筑基中期的屏障,这一次外出是寻找秦惊蝉,也是对自己的历练。 秦沐风没想到的是,柳云念也在这里。自从秦惊蝉拜入墨羽真人门下之后,柳云念就和她疏远了,所以并没想到柳云念也会来。 “柳师兄,柳师姐,”然后顿了一下,“沉师兄……” 没办法,虽然沉云咎是个娃娃脸,但他确实比秦沐风年纪大,而且修为也比秦沐风高,这一声“师兄”,秦沐风叫得有些委屈。 柳松渠拱了拱手,笑道:“秦师妹吉人天相,一定安然无恙,我们前去与飞虹师叔汇合吧。” “是。” —— 此一去,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也许会用上不知道多久的时间。 对于修士来说,时间的流逝感是不一样的。随着修为的加深,每次闭关,一闭眼一睁眼也许都是数月数年甚至数百年。 但是他们从没想过,这中间会耗费如此长的时间。 四十只蝉 时光如水, 如果有背景音的话,此刻舞台上应该回响着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 用他那带有磁性的声音诉说着: 春暖花开的季节, 万物复苏,秘境中,又到了动物们…… 打住! 秦惊蝉晃晃脑袋, 停住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并慎重地给赵爷爷道了个歉。 “小蝉,你在哪里?” 远处, 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透着撕裂的粗噶, 听上去有些难受, 秦惊蝉拍了拍树干, 对那个由远及近的少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 为什么还要多问这么一句?” 九年过去,秋博涵已经十四岁,原本的小不点突然就开始拔高, 不过晃神的功夫, 就已经比秦惊蝉高了。长发闲散的束在脑后, 随着他的跑动晃晃悠悠,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跳脱。 三两下就跑到了树下, 望着支离的树枝上, 随风摇曳粉色身影, 仿佛枝头上最耀眼的一朵花,吸引了秋博涵所有的注意力,再也移不开目光。 秋博涵笑起来的时候, 突然就比头顶上的阳光还灿烂了几分:“我怕我突然出现, 吓到你呀!”远远地就看到秦惊蝉在走神,所以他才出声,也算是提前给了她提醒。 一来确实是担心自己的出现惊到她,树枝那么高,摔倒怎么办;二来,他不喜欢秦惊蝉望着远方的那种表情。 然后,秦惊蝉就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即使这样的场面见过太多次,秋博涵却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适应,脸色十分难看地冲过去,在秦惊蝉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扶住了他,眼神隐隐打量过她,确认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惊蝉忍俊不禁地原地蹦了两下,伸手的同时,秋博涵已经十分乖巧地把脑袋凑到了她的手边,让她可以轻松地摸到他的发顶,还顺便蹭了蹭。 “小弟呀,你还是见识太少了。” 困在这秘境九年,秋博涵面对地除了她还红砂青鸾路丹青前辈,就只有秘境中的其他灵兽,大概是没有其他可能来增加他的见识的。 这孩子,算是秦惊蝉亲手教养大的。最开始的读物就是秦惊蝉带着的那几本书,可秋博涵的学习速度太快,不过数天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了书上的内容,让秦惊蝉教无可教。 至于修炼方面,秦惊蝉是纯外行,无法给秋博涵任何建议,而路丹青是灵兽,虽然跟着人类修士那么久,可对于人类的修炼依然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可秋博涵的修炼速度依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后来,路丹青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一堆人类修士的各种储物袋和储物戒指,因为失去了主人,这些东西上面的神识印记早已经消失,打开之后,从里面整理出来不少基础的功法,经过秦惊蝉的验收和路丹青的确认之后,这些基础功法就成了秋博涵之后的学习目标。 然后,又被他学光了。 再后来,秦惊蝉就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路丹青带着秋博涵开始在这秘境中探险,去寻找那些可能适合他的传承…… 看得出来,路丹青十分欣赏秋博涵的天赋和努力程度,慢慢就对他另眼相看。现在,几乎是把秋博涵当做亲生孩子在照顾,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秦惊蝉:差别真大,最开始有着救命之恩还想算计她呢! 当然,秦惊蝉也没闲着,除了在这秘境中,对这里的灵植进行各种实地学习之外,还有着秋博涵为她带回来的各种跟医学有关的秘籍。 在其中她也发现了体修有关的秘籍,心想总有一款适合自己。体内没有灵根不能淬炼积聚灵力,大概也不能奢望修炼出“内力”,但是练几招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体修主要是用灵力淬炼身体,提高自身强度,将自己打造成利器。她虽然没有灵脉,但是她能感知到灵气,并且加以利用,这就是她最大的不同。 修炼了几天之后,她发现这个设想是真实可行的,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名自学成才的体修。 身体经过淬炼之后,强健了许多,这秘境中不缺药材,淬体需要的药材基本上都能找到,差那么几样,也都能找到相应的替代品,效果甚至更好。炼制的手法她虽然不熟,但是都学习过,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可在大家的认知中,体内没有灵根那就是不能修炼的,就连体修,那也是需要灵根对灵气进行吸纳才能淬炼身体。秋博涵的认知也是如此,所以就算秦惊蝉确实表现得踏上了体修一途的修炼,他仍然没能好好地接受她已经能从十几米的树枝上轻松跳下来并且安然无恙的事实。 “今天没有和丹青前辈出门吗?”秦惊蝉松开蹂`躏秋博涵发型的手,没有半点心虚地走在前面。秋博涵已经在“家”待了好些日子,按照平常的节奏,路丹青应该早就带着他继续出门扫荡了。 秋博涵伸手拽住了飘过眼前的衣带。 秦惊蝉:“……”如果不是她系得够紧,大概就被这小子给拽掉了。 没想过两人会离家这么久,所以储物手镯里肯定不会准备长大后的衣服,至于从那些修士的储物装备中找到的衣物,别说秋博涵有洁癖,就连秦惊蝉也无法说服自己。 然后秦惊蝉就点亮了新技能,那些衣物下不去手穿,但是可以拿来给她练手,等到熟悉了之后,她就用她和秋博涵原本的小衣服的衣料,做出了好几身衣服。收到衣服的那一天,秋博涵高兴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也不知道这种拼接的衣服,有啥好兴奋的。有些不合适的地方,还有撞色呢!秦惊蝉囧然地想。 再后来扫荡的时候,让秋博涵从一枚储物戒指上发现了好几匹上好的布料,总算解决了他俩的燃眉之急和秦惊蝉的濒临崩溃的审美。 至于鞋子?都是用兽皮手工制作的呢! 秦惊蝉回头看着秋博涵,这小子眼巴巴地望着她,一双天生的笑眼里像是藏进了千言万语。 “小蝉,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秦惊蝉疑惑地偏头,别说山中无日月,就连这秘境中,对于时间的认知也很容易出现问题。还好他们有本地土著路丹青的提醒,才不至于连最基本的时间认知都没有。 在这秘境中,唯一有意义的时间,大概就是每百年一次的,秘境开启的时间。 “是今天?”秦惊蝉的眼睛亮得惊人。 虽然这么说对路丹青前辈很不礼貌,但是秦惊蝉仍然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吗?! 非常规方法进来的他们感应不到秘境的变动,但是路丹青前一段时间就提到过,秘境的开启就在这一段时间,她确实没想到就是今天。 刚刚在树枝上,她张望着远方。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望什么,大概就是秘境开启的地方。 秘境开启的时候没有固定的入口,进入秘境的修士都是被随机投放,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等秦沐风他们,甚至不知道秦沐风他们是不是会按照剧情描述的那样,来到这个秘境。 去年的时候,秦惊蝉就从路丹青的口中得到了答案,那个最开始它忽悠她的遗迹里面不仅有大量的医书,还有失去传承的上古丹方。 就连在凌元大陆上早就失去踪迹的诡零兰,也有可能是存在的。 谢炀和秦沐风在这秘境中得到的诡零兰,正是墨羽真人从那上古丹方残页上悟出来的最关键的一味药。秦惊蝉就想着,如果剧情的力量该是有足够强大的话,到时候她在那处遗迹里面等着,守株待兔也必然能等到秦沐风他们。 看着秦惊蝉闪亮闪亮的眼神,秋博涵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秘境开启,他们也就有机会离开这里,回家的路近在眼前,可看着秦惊蝉,秋博涵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抓不住了。 很明显秦惊蝉很想回家,时不时地站在树梢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他知道她是在眺望回家的路。虽然她很少提,可是他知道她十分想念悬云宗的种种,想念悬云宗上的人。 他也很想家,很想哥哥,不知道他失踪的这些年哥哥到底过得怎么样。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秘境,他们就会各自踏上回家的路,以后就连见一面都很难。 而秦惊蝉,也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小蝉了。 秋博涵眯了眯眼睛,微弯的笑眼蔓生出一种危险的味道,却在秦惊蝉看过来的时候,再次笑得毫无芥蒂无比自然:“对,就是今天,我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我们回家!” 终于可以回家了!秦惊蝉感叹。这一次,不仅是回家的契机,更是她摆脱所谓命运和剧情的契机,她有一种感觉,只要这一次她好好地活下去,她必然能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嗯,回家。” 秋博涵笑得见牙不见眼,用一种无比包容的目光看着兴奋得难以自已的秦惊蝉,心里却想着,回家的路,如果没有秦惊蝉,似乎变得也没那么期待了。 秋家那个地方,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回去,以前一直乖巧地待着,也不过是因为秋亦尘的担心。 虽然没去过悬云宗,可看到秦惊蝉对悬云宗这么思念的样子,突然觉得悬云宗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地方?秋博涵摸了摸鼻子,如果他也跟着秦惊蝉一起回悬云宗,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秋博涵握了握拳:好主意! 四十一只蝉 宝卷秘境开启在即, 原本还跟着飞虹真人在凌元大陆上历练的寻人小分队也得到了消息。 九年来,他们一路走一路打探, 没放过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甚至还到了魔界的边缘。如果不是谢炀的反复劝阻,秦沐风大概一头就钻进去了。 有一个念头在秦沐风心头悬了很久,却无处诉说:他总觉得那个黑暗的地方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离得越近, 这感觉就越明显。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会不会是虫虫在魔界呼唤他, 等着他。 再加上秋亦尘曾经提醒过他的, 关于古老世家当中, 那可能存在的特殊联络手法, 秦沐风就莫名的猜测, 在魔界呼唤他的人, 是不是就是虫虫。 这样的念头犹如野草般在脑海里疯狂生长,根本停不下来。如果不是仅有的理智还牵拉着他,他早就一头栽进去了。心里想的却是, 如果有机会, 他一定要去探一探那魔界, 到底是何颜色。 “前面有个小镇, 我们休整一下。” 飞虹真人是个很温煦柔和的女修, 对这几个年轻弟子也很是照顾, 知道他们出门历练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秦惊蝉, 于是在行程上除了有十万火急的事,也是十分迁就他们。甚至在修炼上,也是倾囊相授,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她也是看到了这几名弟子的天赋和努力, 顿生爱才之心,这才毫无保留。 “弟子现行去打点。”听得飞虹真人的吩咐,她的亲传大弟子阮晋海立刻拱手请命。这一路打点行程和落脚的地方,也基本都是他在负责。 飞虹真人挥了挥手:“去吧。” 一行人在这小镇附近降了下来,阮晋海先行一步,其他人随着飞虹真人。 这一次飞虹真人出行,原本只带了阮晋海一人,然后再加上谢炀秦沐风他们这几个拖油瓶,其实算起来,人也不少。再加上后面飞虹真人的小徒弟偷偷跑出来历练,幸好在半路上遇到他们,不然以她刚刚筑基期的修为,早就不知道交待在哪里了。 凌元大陆跟魔界以及魔修大战过去刚刚不过数百年,大陆上还残留着不少魔修的踪迹,所以各大宗门都不放心让宗内低阶弟子单独出门。 飞虹真人的小徒弟霍盈盈今年尚不足十八岁,却已经是筑基修为,放在悬云宗,那也是天赋极佳的弟子,颇得飞虹真人喜爱。这次偷跑出门,回到悬云宗估计还得去执法长老那里受罚,但是对于她来说,能跑出来找到师尊就是最好的结果,反正受罚这种事,师尊每次都是轻拿轻放,舍不得责怪她的。 “谢炀师兄!”落地之后,霍盈盈就蹦跶到了谢炀身边,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衣裙,言笑间都是满满的活力,“你说前面的小镇能不能买到上品的玄铁石,之前跟那灵兽战斗的时候,我的弥生都受损了呢!” 弥生是霍盈盈的佩剑,她筑基就进入藏锋阁,有幸在第一次就得到了弥生剑的青睐,也正是因为拿到了弥生剑,给了她偷跑下山的勇气,美其名曰想要让师尊见一见弥生,然后顺便表扬一下她。 霍盈盈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眉眼间明媚而充满活力,一副不知人间愁苦的样子,声音甜美可爱说话又特别讨人欢心,所以在悬云宗的时候不仅飞虹真人宠她,就连峰内的师兄弟都偏让着她。 也许这一次下山,路遇灵兽袭击,是她修炼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险死还生。 当时,是谢炀从天而降,将她从灵兽的爪下救了出来,让她觉得这就像是话本里说得那样,是命运的相遇。 经过时间的磨砺,谢炀已经沉稳许多,举手投足间光风霁月翩翩君子,只是眉眼间有些冰冷,隐藏在他和煦的微笑后面,让人看不真切。 谢炀微微动作,不着痕迹地远离了霍盈盈半分:“玄铁石易寻,但是上品的不易,霍师妹的弥生剑尚未炼化,应对灵兽才会略显不足。” “我知道我知道!”霍盈盈耀眼的眸光中,有着她特有的骄傲和自信,“我会抓紧时间和弥生培养默契,让弥生看到我的努力的!” “嗯。”谢炀看着霍盈盈的样子,略走神了一瞬间。 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出手救霍盈盈的时候,是因为他看到那一身粉色的长裙在眼中滑过,鬼使神差就冲了过去。 面对活力十足的霍盈盈,他总在想,如果秦惊蝉长大,那么爱笑的她是不是也会是这么耀眼?那个有着小鹿一般清澈透明大眼睛的小姑娘,现在什么样了? 这些年一直在外,偶尔与宗门联系,除了汇报收获,更多的就是了解秦惊蝉的魂灯是否安然。得知她的魂灯一直都很顽强的燃烧,松一口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那个小姑娘,似乎不论在哪里,都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谢炀看着粉色衣裙的霍盈盈还偶尔会闪神,秦沐风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虽然他之前给秦惊蝉准备的衣衫几乎都是粉色的,也只不过觉得穿着粉嫩嫩的妹妹可爱得让人心尖都会柔软。 至于霍盈盈,对于秦沐风来说,除了聒噪就没有半点其他的感觉了。 霍盈盈对大家的情绪也是十分敏锐,感觉到秦沐风对她的排斥,再加上是谢炀救了她,所以一路上对着谢炀是万般亲近,对秦沐风却选择了无视。 当然,秦沐风也是全程无视她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沐风已经习惯了一身黑衣,高束的长发上只有一个简单的白色玉冠,抱着长剑冷眼旁观的样子,透着一种说不透的凌厉。 沉云咎一般不会凑到秦沐风面前自讨没趣,而柳云念也变得十分沉默难以接近,所以他反而和文松灵柳松渠更亲近一些。就听到柳松渠十分感叹地说:“霍师妹很喜欢谢师弟诶!” 文松灵八风不动,抱着胳膊笑得特别通透:“你错了,霍师妹谁都很喜欢。” 柳松渠不是很同意:“可她就不喜欢秦师弟。” “嗯,那是因为秦师弟不喜欢她。” 柳松渠:??? 沉云咎却听懂了文松灵的话,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在小镇稍作休整之后,一行人继续往宝卷秘境而去,秘境开启在即,他们要赶过去跟悬云宗其他的弟子汇合。 宝卷秘境开启周期很长,但是对修士要求并不高,筑基期修士就可以进入,但是上限也很坑人,除了金丹期修士,就连元婴修士也能进入,无形中就增加了筑基修士的存活难度。 所以每次宝卷秘境开启,悬云宗基本上派出的都是金丹和元婴修士,很少会有筑基修士参与,即使有,也都是少数筑基巅峰的弟子,战斗力不低于金丹那种。 跟着飞虹真人一起赶到秘境门口的这群弟子,修为就有点不够看了。 九年时间,除了原本就已经进阶金丹的文松灵和柳松渠,现在境界稳定在金丹中期,修为稳打稳扎。但是原本就只有筑基初期的秦沐风和沉云咎,都还只是堪堪筑基中期的修为。沉云咎的修炼天赋并不怎么高,他更出色的是他的炼丹医修天赋,修为慢一点无可厚非,可秦沐风那出色的天灵根,修为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进展十分缓慢。 至于谢炀,就更过分了,出门的时候是筑基巅峰,半步金丹,只差一个契机,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修为还是筑基巅峰,半点进展都没有。 飞虹真人原本还担心过,却见他灵力流转浑厚内敛,灵力运用也越来越纯熟,这才慢慢地放宽了心。 也只有谢炀自己知道,他的心结,估计在找到秦惊蝉之前,都难以解决,所谓的心境,恐怕也难以提升。只不过前面是因为心境的原因不着急进阶,后面则是发现在筑基巅峰停留的时间越长,竟然有了特殊的收获,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停留在筑基巅峰反复不断地锤炼自己。 柳云念早就进阶金丹,自然不必说,飞虹真人门下的阮晋海,更是金丹巅峰的修为。 于是就只剩下了一个霍盈盈。 得知自己无法参加宝卷秘境的试炼,霍盈盈顿时就傻眼了。 “师尊,我也想去!” 宝卷秘境明明筑基期修士也能进入,为什么就不能带上她了?她也筑基期了,虽然只是筑基初期,可她进阶时间尚短,却已经将境界巩固,自认为不输任何人,至少不比那两个刚刚筑基中期的弟子差多少呀! “师尊,你让我去嘛!” 余下的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移开了目光,不想看霍盈盈跟飞虹真人撒娇的样子。而飞虹真人一脸无奈,眼光中却是满满的疼爱和宠溺,并没有责怪霍盈盈的意思。 在她看来,不让霍盈盈此刻去宝卷秘境,是对她的爱护。宝卷秘境百年开启一次,错过这一次,除非百年后她已经从元婴进阶化神,不然还有机会可以再次进入宝卷秘境,是真的不急于这一时。 这样道理,霍盈盈是不想听的。虽然还有可能有下一次,但是她依然不想错过这一次,谁也没规定这秘境只能进一次呀! 这次出门,她也想要大显身手,看到她的风采! “你这修为,进去也是给师兄师姐们添麻烦,秘境中能人辈出,我可护不住你。” “师尊,我会听师兄的话,我会乖乖的,我能护住我自己,师尊给了我那么多护身的法宝,我都有好好熟悉,我还能保护师兄的!” 阮晋海面无表情:我谢谢你啊! “师尊,就让我去嘛!” 飞虹真人望向阮晋海,就算她真同意霍盈盈进去,照顾霍盈盈的事还是要麻烦阮晋海。在飞虹真人门下,阮晋海稳重靠谱,大部分时候飞虹真人都会尊重他的意见。 霍盈盈顺着飞虹真人的目光,也立刻转移了目标,跑到阮晋海身边,灿烂的笑容中带着乖巧的讨好:“师兄~~” 那好听的声音打着弯,甜得齁人。 阮晋海不由得咳嗽两声:“不能乱跑,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不能随意离开我身边,必须听话,不然……” 至于不然怎么样,阮晋海也不好说,打一顿还是扔掉?似乎都不太可能。 霍盈盈开心地原地起跳:“我一定听师兄的话,做最乖巧的师妹!” 众人:总有不好的预感。 四十二只蝉 宝卷秘境开启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会将秘境内的所有修士全部传送出去。 秦惊蝉和秋博涵也属于会被传出去的那一拨人, 所以就算他们不跟秦沐风他们汇合, 也会在时间到的那一刻,离开这个秘境。 所以,到了跟红砂青鸾说再见的时候, 秦惊蝉心情还算好, 因为在她心里,路丹青这条命其实是捡回来的。可秋博涵除了跟秋亦尘的分别, 还从没尝试过生离死别。 离开宝卷秘境之后,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再见路丹青一面。 也不知道秋博涵跟路丹青偷偷摸摸地商量着什么, 秦惊蝉却是全身心关注着修士那边的动静。他们现在身处秘境腹地, 秘境送人进来都是随机传送, 可是等了这些天,她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这些修士都太废了! 秦惊蝉嘟囔着,又动作熟练地爬上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挂在树干上继续眺望远方。 然后, 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长袍, 如一道流光般划过天际, 转眼就近在眼前。 哦不, 是近在脚下。 来人在她身处的这棵大树下, 停下来, 然后另一道粉色的身影磕磕绊绊地跟了上来,已经是小脸煞白,呼吸难以为继:“谢师兄!你慢一点, 我快跟不上了!” 霍盈盈她不是快跟不上, 而是根本跟不上。谢炀怎么说也是半步金丹,霍盈盈是拍马也追不上。 谢炀也很头疼,霍盈盈这样的弟子,在悬云宗被保护得太好,说白了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宝卷秘境也是她能来的地方?说是会跟着阮晋海,会好好听话,可宝卷秘境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随机的传送之后,大部分人都分散了。 谢炀原本也只是一个人,结果才走了不到半天路,就遇上了被灵兽追杀的霍盈盈。 于是再一次救下了霍盈盈,大家是同门,他不可能不出手。 然后就被霍盈盈跟上了,这小姑娘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着谢炀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信赖和安全感。 按道理他修为较高,在没有其他同门在的时候,护着霍盈盈,两人结伴同行无可厚非,但是谢炀并不想被麻烦。其实总体来说,霍盈盈是个开朗又明媚的姑娘,虽然偶尔会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总得来说是个懂事又可爱的姑娘。可是自从那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发现霍盈盈跟秦惊蝉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之后,面对着霍盈盈他就只想远离。 但是又真怕霍盈盈在这里出什么意外,没办法真把她丢下,这让谢炀分外烦躁。 刚刚他是追着一只小型灵兽来了这边,可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小灵兽不见了踪影,为了等霍盈盈,他不得不暂时放弃。 霍盈盈已经跑到近前,撑着膝盖喘息,仰头望着谢炀——她是知道的,这个角度会让她看上去娇小可爱特别柔弱,而且她现在面色苍白,眉眼湿润,仰头露出最柔软的脖颈,也等于是把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交了出来。 她是这么的无害,带着最纯粹的鲜活。 “谢师兄,你到底在追什么呀!”声音甜美,带着一丝柔软的嗔怪,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恶意。 谢炀半边身子麻了一下,默默地后退了一步:“霍师妹,你不该追过来的。” “可是,可是……”大眼睛里顿时弥漫上水雾,眼睫上的泪珠摇摇欲坠,“可是我害怕。” 她是真的很害怕,虽然那个地方看上去很安全,周围还有谢炀布下的防护阵法,可是在谢炀离开后的瞬间,她感受到的确实无限的惶恐,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胆战,所以她二话不说就跟着跑了出来,千辛万苦地跟上了谢炀。 不得不说,霍盈盈在某些方面的运气,还算是很好的,每次遇险都能被谢炀救下,随便选个方向,也能追上谢炀——名副其实的命不该绝。 秦惊蝉坐在树梢上,怀里有一只火红色的小松鼠,正在跟她大眼瞪小眼。 这就是谢炀刚刚正在追寻的小灵兽,慌不择路地栽进了秦惊蝉的怀里,似乎没想到在树顶上也能撞到人类,顿时就傻眼了。然后紧接着就发现这个人类它似乎见过,跟其他人类修士不太一样,跟在那只很厉害的红砂青鸾身旁,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它见过好些次,不过它每次都很小心,对方一直都没发现它。 秦惊蝉确实没发现这个小家伙,如果不是它一头栽进自己的怀里,她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小家伙的存在,它漂亮的皮毛燃烧着火焰的色彩,流光溢彩眸子中透着懵懂和精明的矛盾,这个浑身火红色的还没她巴掌大的小家伙,右边的前爪有着雪一样的颜色。 秦惊蝉突然就觉得自己认识这小家伙了。 再看看树下正在和小姑娘纠缠的谢炀,秦惊蝉几乎已经肯定了小家伙的身份——这是谢炀在这个秘境中的另外一个巨大的收获,一只聪明可爱颇通人性的寻宝鼠——这是属于大男主修仙文的必备小伙伴。 书里面对这个小家伙的描写十分详尽,所以秦惊蝉一眼就能认出它来。 林中风动,吹过了树梢,也擦过秦惊蝉的发梢,带来些微不同的动静。 “什么人!” 谢炀十分警觉地抬头,枝繁叶茂的葱郁当中,交缠着几缕难以分辨的粉色,就像是这丛林中,最不一般的色彩。 秦惊蝉从树梢上探出了脑袋,声音脆生生的:“你怎么知道是人,不是其他的什么呢?”比如灵兽什么的? 谢炀还没看清楚声音主人的长相,就先落进了那双沉溺星河的眼睛里,他就觉得,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霍盈盈顺着谢炀的目光,也看到了趴在树干上的秦惊蝉,精灵般的小姑娘简单用发带束着的头发上还粘着树叶和羽毛,那张从树叶缝隙中露出来的脸,让霍盈盈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蛋,漂亮得让霍盈盈说不出话来,这让一直很自信自己容貌并且利用自己容貌得天独立的优势无往不利的霍盈盈瞬间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一直对她不怎么亲近并且保持着友好距离的谢炀师兄,在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眼神很明显发生了变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缓过劲儿的霍盈盈站直了身子,仰头望着秦惊蝉,心想着,她居然看不出这个小姑娘的修为。 谢炀也发现了,眼前这位有些诡异眼熟的小姑娘,身上没有半点修为,这让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有了一种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猜测。 秦惊蝉笑了笑,这么一上一下的说话,其实她也累,于是她直接从高耸的树干上跳了下来。 谢炀像是看到骇人的画面,陡然变色,立刻闪身上前,想要在关键时刻护那小姑娘一把,却没想到,眼看着就要落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居然抬手在他肩头一撑,身手矫健地从他肩头翻了过去,安全落地。 粉色的衣带擦过他的眼角,带来一阵陌生的药香。 “你知道不知道刚刚那样,很容易造成意外诶!”如果不是她反应迅捷身手矫健,就撞车了! 谢炀嘴角一抽:他明明是想帮她的,在她口中他却成了碍事的那个人。 她的身手确实矫健,并且刚刚没有半点灵力的波动,说明她是靠自身的力量和技巧完成了刚刚的动作。体修?可即使是体修,也不会没有半点修为。 这个时候的谢炀还不知道,在普通人类的地界,还有一种生物叫做武者。 这边谢炀还没说话,听到秦惊蝉的吐槽,霍盈盈先不乐意了:“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明明谢师兄是想帮你!” “不对吗?”秦惊蝉没理会陌生的霍盈盈,偏头看着谢炀,“可是还有一种情况叫做帮倒忙,对吧?” 霍盈盈:“谢师兄才不会帮倒忙!” “哇哦。”秦惊蝉终于扭头看着霍盈盈,“你的谢师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霍盈盈:“谢师兄最厉害了!他救了我好几次!” 秦惊蝉:“哇哦。” 谢炀:这毫无诚意的“哇哦”居然让他感受了一种毫无诚意的嘲讽意味。 然后就听到秦惊蝉的魔鬼发言:“被他救了好几次只能证明你太弱了,并不能证明他很强呀!” 霍盈盈傻眼了:虽然逻辑上没错,但是听上去怎么就不对劲呢! 谢炀扭头望着远方,“噗嗤”了一声。他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霍盈盈看了一眼秦惊蝉,又看了看谢炀,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秦惊蝉不打算再逗霍盈盈,真逗哭了她可不会哄,捧出藏在她怀里的寻宝鼠,递到了谢炀的面前,“这是你的吧?” 谢炀一低头,就和寻宝鼠的豆豆眼对上了:确认过眼神,这是自己刚刚追过的灵兽/这是刚刚追自己的修士! 谢炀眼神一亮,寻宝鼠则惊得背上的毛都立起来了,不等谢炀动作,它已经顺着秦惊蝉的胳膊一刺溜就窜到了她的脖子后面,把自己藏进了她的头发后面,只剩下一个无处可藏的尾巴尖,还在颤巍巍抖动。 谢炀忍俊不禁,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这么给我了?”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就这么不要了?” 秦惊蝉完全没想过要把这小家伙据为己有,虽然它看上去确实十分可爱,放在手心就完全不想再放下的小毛团,可是她并不想拿谢炀的机缘开玩笑。 因为她的介入,现在看起来,路丹青已经不可能把尚未孵化的孩子交给谢炀,他的身边已经少了很重要的成员,如果再跟这寻宝鼠擦肩而过,秦惊蝉完全无法想象剧情会崩成什么样。 而且,一般的寻宝鼠虽然没有属性,但这一只有点特殊,它是火属性的,所以才长得如此迷人,跟谢炀的火灵根配合起来,才是如虎添翼,对寻宝鼠的进阶也十分有益。 至于她,连灵根都没有,还是算了。 谢炀的目光掠过秦惊蝉脖子上那点红色的尾巴尖,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望进了她的眼睛,弯了弯眉眼,像是要弥补曾经流逝的时光: “还有糖吃吗?” 四十三只蝉 谢炀的问题来得毫无征兆, 秦惊蝉居然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要糖吃? 秦惊蝉望着谢炀,眨了眨眼。 谢炀再次忍俊不禁, 刚刚那古灵精怪的样子, 就已经觉得有几分眼熟,此刻这呆呆的样子,就简直没有半点变化。 “我说, 你还有糖吃吗?” 秦惊蝉恍然, 瘪了瘪嘴:“早就没了。” “呐。”谢炀翻手,一颗桂花糖正躺在他的掌心, 正是秦惊蝉以前包里常备的。 秦惊蝉再次死亡发言:“这颗糖你不会在放了这么多年吧?还能吃吗?” “想什么呢!我刚买的!”说着, 已经把桂花糖递到了秦惊蝉的嘴边。 送到嘴边的糖, 秦惊蝉当然不会拒绝, 她接过桂花糖, 送到嘴里, 那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席卷了味蕾:是这个味道。 她包里的糖早几年就吃光了,虽然也有自制果干什么的,但是这种糖块, 她确实有很久没吃过了。 “你在哪里买的, 跟云端城那家店的味道不一样诶!” 谢炀搓了搓手指:“来这里之前, 一个小镇上买的。”买了一大包, 此刻全拿出来, 递到了秦惊蝉手上。 两人说着话, 气氛自然而融洽, 就像是熟稔的朋友,似乎并没有中间相隔那九年,也并没有因为外貌和年纪的变化有什么不同。 霍盈盈先是目瞪口呆谢炀居然会用糖哄人, 后来是恍惚这两人之前的氛围, 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还互不相识的样子,这会儿却熟悉的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谢师兄……她,到底是谁?” 哪里来的青葱少女,居然能和谢炀师兄如此亲近? 谢炀尾音上扬,“哦”了一声,笑道:“对呀,你到底是谁呀!” 秦惊蝉抿了抿唇,感受了一下残留的桂花甜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另一个熟悉的变声期公鸭嗓打断了话头。 “小蝉!” 一袭白衣的少年突然没了往日的淡然,小炮弹一般跑了过来,硬生生挤进两人中间,护在了秦惊蝉身前,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谢炀笑得意味不明的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尴尬。 此刻的秋博涵不知道自己应该为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认识的人感到高兴,还是要为自己居然需要抬头才能跟人对视感到悲哀。想到谢炀的身份,秋博涵觉得自己应该也高兴不起来。 当年就是这个人带着秦惊蝉出现在他面前,他见过秦惊蝉挂在谢炀胳膊上那乖巧的样子,这是秦惊蝉的师兄。 可他咬了咬牙,硬是没有从这个位置上离开。 谢炀也认出了这个少年,眉眼间有几分秋亦尘的影子在,还真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居然被送进了宝卷秘境,而且看上去这些年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至少秋博涵这个小小少年,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为,想想他的年纪,好像才十四岁,这放出去,又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小小天才。 “秋博涵?”虽然基本已经认出眼前人的身份,谢炀还是决定再确认一下。 白衣少年彬彬有礼地拱手,沉声道:“谢师兄。”十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虽然不怎么成功。 霍盈盈更惊讶了。 之前那个少女的修为她看不出来——秦惊蝉毫无修为的样子在霍盈盈眼中反而有着深不可测的味道——毕竟这个秘境最低要求都是筑基以上,霍盈盈自己已经是下限了,不可能还有人修为比她更低,所以她已经默认了秦惊蝉的修为应该远在她之上,所以她虽然很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在秦惊蝉面前太过放肆。 而这个新出来的少年,看那稚嫩的模样,年纪比她还小,竟然也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这到底是什么疯魔的组合? 听谢炀的语气,他们还认识? 谢炀瞥了一眼秋博涵:“秋小公子叫我这一声师兄,似乎不太合适。”他们并不熟,说起来也只是一面之缘。 秋博涵笑了笑,没说话,秦惊蝉已经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于是他十分乖巧地顺着她的力道,站到了她的身边,那架势,分明是在跟他划清阵营,表示他和秦惊蝉才是一起的。 而他,是外人。 谢炀顿时笑眯了眼,微弯的唇角露出一分危险的气息,转瞬即逝。 秦惊蝉没注意到谢炀和秋博涵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是下意识地又望了望谢炀来的方向,明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忍不住。 谢炀侧了侧身子,突然就明白了秦惊蝉在看什么:“你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吗?” 秦惊蝉点头。 “你哥哥也来了,进入秘境之后我们就分开了,不过已经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这秘境并不阻碍通讯,在秘境里通讯玉牌和通讯符箓都能使用,所以大家虽然失散了,也早就根据方位约好了汇合的地点。 这也是谢炀能忍受霍盈盈最大的原因之一。 “一起走?” 秦惊蝉微笑:“当然。”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看看这些年你住的地方。” “借住而已,不方便参观。” “哇哦。”谢炀学着秦惊蝉的语气感叹了一声。 秦惊蝉:“……” 此刻,霍盈盈脑子里那点可怜的讯息终于联系了起来,顿时指着秦惊蝉,叫出了声:“你是那个秦惊蝉!你还活着!” 秦惊蝉倒是无所谓,但是听到这话的秋博涵顿时不乐意了,就连谢炀的脸色也不见了平时的柔和,冷冷地望着霍盈盈。 陡然回神的霍盈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支吾着说:“你既然还活着,这些年为什么不回宗,也不传半点消息回来?害得大家都为你担心……” 说着说着,霍盈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像是失去了最初指责的底气,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秦惊蝉不置可否的呵呵了一声,牵着秋博涵的爪子,转身就走了。 于是大家视线的重点再次转移。 秋博涵捏着掌心柔软的小手,什么不乐意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脸的志得意满。而谢炀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里想的却是,这么熟练,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你往哪儿走呢?” 秦惊蝉看着谢炀,不语。 谢炀晃了晃脑袋:“这边。” 秦惊蝉瞪大了眼睛:“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去什么方向,但是排除了你来的方向和另外两个方向之后,确实只剩下了这一个方向可以走。”她指了指自己选择的方向。 谢炀示意的方向当然是原本预定好汇合地点所在的方向,他选择往那边走,无可厚非。可到了秦惊蝉这里,居然直接就排除了这些方向。 他不是很明白。 霍盈盈虽然没了之前的底气,但此刻也没放弃吐槽的机会:“宗门对于宝卷秘境的记载十分详尽,弟子进入秘境之前,都会拿到相应的地图,谢师兄当然知道该怎么走!” 秦惊蝉“哇哦”了一声。 霍盈盈脑门抽疼,觉得从今往后自己最讨厌的语气词就是“哇哦”! “既然谢师兄有地图,不会不知道前面就是秘境的腹地吧?” 谢炀:他是该说知道,还是该说不知道呢? “原来谢师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 谢炀不由得笑了,连他自己都发现,在遇上秦惊蝉之后,他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变多了不少:“遇宝山不入,甚至空手而回,总不太好吧!” 所以,他是刻意走的这条路,就是冲着这秘境腹地来的,秘境腹地,当然也是福地,危险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机遇。而且他还有一个任务,是墨羽真人交待下来的。这些年墨羽真人并没有停止对那张上古丹方残页的参悟,直到最近才通知他们,其中一味最关键的灵药,近百年没在大陆上出现过,就想看看宝卷秘境有没有消息。 秘境腹地,他是必须一探的。 秦惊蝉决定不理谢炀,偏头对秋博涵说:“你跟前辈说好了?” 秋博涵此刻还维持着良好的心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好了!” 见他这样子,再没有半点之前那离愁的情绪,就像是重新认识了前路,变得格外有斗志,就特别可爱的样子。要不是知道路丹青无法离开秘境,她都快以为秋博涵这是忽悠了路丹青一起离开了呢! 至于路丹青怀里那颗蛋,还真有可能。 只不过秋博涵这会儿不想说,秦惊蝉也没打算追问,反正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去哪儿呢!”眼见秦惊蝉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一副不准备跟他一起的小模样,谢炀本能地伸手,熟练地拎住了她的后领。 秦惊蝉:!!! 她都多大一个人了!他怎么还用拎的! 谢炀动手之后就后悔了,但是人已经拎在手里了,这时候后悔似乎有点没面子,他也就将错就错地将人拎了起来,感受着这与九年前不同的手感。 “哟,变沉了。” 秦惊蝉:…… 秦惊蝉还没来得及动作,秋博涵已经伸手摁住了谢炀的手腕,让他无法再动弹半分。谢炀挑眉,他是真没想到,秋家那个病歪歪的小子,居然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这不仅修为已经是筑基中期,就连这身体强度,必然也修炼了体修的功法。 想到之前秦惊蝉躲避自己的动作,谢炀大概明白秦惊蝉到底对她自己做了什么:真是个聪明孩子。 “谢师兄,放手。”秋博涵冷着眉眼,原本可爱的面容,露出了超凶的表情,“你这样,小蝉会很不舒服。” “那就换个手法。” 反手用力,挣开秋博涵的桎梏,另一手顺手一揽,已经将秦惊蝉揽进了怀里。 明明是早就做过的动作,这一次做出来,却有了本质的差别,因为当年的那个小不点早已经长大,无法再像当初那样乖巧地挂在他胳膊上,或者伏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软玉温香在怀,清甜的药香飘飘袅袅地浸入了鼻尖,一向云淡风轻地谢炀陡然愣住了。 秦惊蝉也傻眼:这是什么谜一般的走向? 四十四只蝉 谢炀经过短暂的失神, 很快恢复过来,似乎也觉得现在这个姿势不怎么对, 随手一捞, 再往后一退,躲开了秋博涵想抢人的手。 于是秦惊蝉就在谢炀毫无征兆的动作之下,窝在了他的怀里。 标准的公主抱。 秦惊蝉:这算不算得寸进尺? “谢!师!兄!!” 秋博涵和霍盈盈同时炸毛了。 霍盈盈还好, 除了跳脚嚷嚷也做不了什么, 可秋博涵完全不用跟谢炀客气,直接准备动手。 却听到谢炀说:“先去跟秦师弟汇合, 余下的之后再说。”然后他低头望着秦惊蝉, 笑得特别和蔼可亲:“我就勉为其难负责带小蝉师妹一路吧。” 说得他多为难似的! 谢炀御剑而行, 秋博涵光靠两条腿, 肯定是追不上的。所以等他喊出“我会带着小蝉走”这句话的时候, 谢炀已经带着秦惊蝉不见了人影。 秋博涵目瞪口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谢炀把秦惊蝉拐走了? 顺便, 霍盈盈意识到她这是又被扔下了,还是拍马都追不上那种,差点就原地哭了出来。虽然她也是筑基期, 可是她刚拿到弥生剑就跑了出来, 还没有好好跟灵剑磨合, 虽然能御剑离开地面, 却做不到那么流畅地御剑飞行。 霍盈盈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音了:“怎么办?你会飞吗?” 秋博涵瞥了一眼霍盈盈, 他当然能飞, 御剑飞行的技巧早已经掌握, 只是在秘境中没有寻到合适的灵剑,秦惊蝉让他不要着急,不要轻易认主, 蕴养灵剑这事, 急不来。他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是秦惊蝉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所以说到底,他现在也不能飞,之前那柄剑,在跟灵兽战斗的时候,早已经折断了。 秋博涵也不想管霍盈盈的,但是秦惊蝉教过他,要善良,而他本质也是一个纯善的孩子,在秋亦尘的教养下,他有着良好的三观。 霍盈盈虽然说话不客气,感觉十分讨厌,可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这里是秘境腹地外围,更加危险,把这个筑基初期的小姑娘扔在这里,必然是十死无生的。 秋博涵冷哼了一声,径直往谢炀离开的方向追去。速度虽然快,但是他估计了霍盈盈的脚程,稍微努力一点也是能追上的。至于让他带着霍盈盈走?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担心秦惊蝉,毕竟小蝉那么聪明,谢炀想要带她走,还要看她愿不愿意。小蝉不愿意的话,谢炀也讨不了好。如果小蝉也是愿意的—— 秋博涵摇了摇头,下意识拒绝了这种可能。 秦惊蝉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她虽然算不上颜狗,但是对于长得漂亮好看的人,总是会宽容一点的。身为男主的谢炀当然不会难看,九年过去,原本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感尽然褪去,成熟的魅力散发着诱人的风采,光华尽显。 说起来,当年在悬云宗,谢炀虽然实力出众,却没有多受欢迎,特别是在女修中间,存在感并不特别强烈。秦惊蝉在师姐们讨论的时候很少听到他的名字,倒是有不少师兄经常提到谢炀,但也是咬牙切齿的时候比较多。 这次见面,她长大了,谢炀也成长了,变得更加耀眼。 啧。 秦惊蝉望着自己出神的样子,让谢炀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混合着失而复得那寻找了许多年的人终于回到了身边,并且就在自己怀里的心情,谢炀觉得自己心里五味杂陈,有些东西冒着泡泡地想要往外钻。 然后—— 灵台一动,空气中的灵气蜂拥而至,一股脑地往他体内钻去。 这是,要进阶了。 心境变化,屏障破裂,压制了九年的境界,今天终于要突破了。 谢炀也知道再压制下去,有害无益,现在已经找到了秦惊蝉,原本的心结迎风而逝,正是进阶的好时候,只是这地点—— 谢炀翻身下地,终于将秦惊蝉放了下来,笑道:“这是小蝉师妹的地盘,就有劳小蝉师妹为师兄护法一次了。” 双脚刚落地的秦惊蝉听到这么一句话,脸上只剩一个大写的囧字。她不知道谢炀哪里来的自信她可以护得住她,就算这里真是她生活了九年的地方,而且她确实跟附近的灵兽关系还不错,可并不代表那些高阶灵兽大佬们会给她面子,毕竟眼前的谢炀如此可口,看上去就是很美味的下酒菜呀! 人类修士吃灵兽肉可以获取灵力,灵兽吃人类修士一样也能提升修为,谁也别嫌弃谁。 刚刚谢炀身上发生的变化,即使没有修为的秦惊蝉也感受到了,原本对灵气感应就敏锐,锻体之后,这敏锐度又有着极大的提升。而且之前神识受损之后,在路丹青的帮助下,养好了的神识似乎更加……怎么说呢,更加强壮了。 带来的最大的效果,就是她与灵气的亲和度直线上升,有心人如果仔细观察她的话,就会发现她身周的灵气特别活跃,只是这秘境中原本就灵气丰裕,常人难以发现这点差异而已。 谢炀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就地坐下,直接牵引着蜂拥而入的灵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周天之后,就驯服地变成了谢炀体内灵力的一部分。 他觉得十分惊讶,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灵气,如臂使指般在他神识的指引下,如往常一般拓宽经络,淬炼灵体,简直比他体内原本的灵力还要顺滑。 突破筑基巅峰屏障,在他眼中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最后的阶段,再一次淬炼灵力,完成对身体的改造加强,居然还会有这意外的收获。 想到就在自己身边的秦惊蝉,谢炀就觉得,这样的契机,大概是跟这小姑娘有关的。 不远处,蹲在地上围观谢炀原地升级的秦惊蝉看到原本一本正经的谢炀居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微笑,撇了撇嘴,站起来在周围又转了两圈。 虽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但秦惊蝉也知道谢炀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想了想,她拿出几个阵盘放到了谢炀的周围。 筑基进阶金丹,不会经历雷劫,所以她只需要帮忙看着不会有人或者有灵兽跑出来捡便宜就可以了。灵兽还能商量一下,这要是跑出来一个修士,别说谢炀了,秦惊蝉自己都不好说会是什么下场。 “哎,就会给我找麻烦。”秦惊蝉叹道。 “什么麻烦?”粗噶的男声响起在头顶,伴随着阵阵腥臭,和一股打着旋儿的热气。 秦惊蝉无奈地抬头,望着头顶上的血盆大口,闪着光的獠牙,只要她微微一动,就能落入这张大嘴里,尸骨无存那种。 “裴丛前辈,你今天又没刷牙……”这浓郁的味道,险些熏死她。 裴丛是一只丛林幻狼,在这腹地称王称霸的高阶灵兽,都是特别有性格的存在,也有着自己的名字,和不可言说的来历。裴丛十分恶趣味,从第一天认识秦惊蝉的时候,就立志想要吓哭她。 丛林幻狼,顾名思义,除开它强悍的身体战斗力之外,它的天赋能力,就是制造幻境。然后裴丛送给秦惊蝉的见面礼就是一个崭新的幻境兜头把秦惊蝉和秋博涵都罩了进去。 秦惊蝉的神识力量比不过裴丛,刚开始确实被幻境影响了,但是在云端城的经历,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幻境世界在她眼中完全可以显现成另外一种景象,于是她很快就找到幻境的不和谐之处,三下五除二就破开了裴丛精心准备的幻境。 让裴丛险些怀疑狼生。 但是看着困在幻境里久久无法脱身的秋博涵,裴丛觉得,它的幻境还是名副其实的,奇怪的是秦惊蝉,不是它的错。 紧接着秋博涵在幻境里困得太久,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被困得犯了病,气得路丹青差点当场撕了裴丛。那次秋博涵从幻境里出来之后昏迷了好些天,再次醒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忘记了幻境中的经历,这件事就这么被大家顺其自然的跳过了。 在那以后,裴丛还单独用幻境照顾了秦惊蝉几次,发现它的环境是真的对秦惊蝉无效,也就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手段,直接换成其他的方式:比如突然现身用爪子摁住她,或者一尾巴把她掀到半空中,再或者把她一个人丢在一个又黑又暗又冷又可怕的地方…… 当然,在裴丛尝试用大嘴咬秦惊蝉的时候,被这小姑娘很是嫌弃了一番,然后严禁吃完东西不刷牙的裴丛靠近自己。 裴丛见又没吓到秦惊蝉,百无聊赖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偌大的黑色身躯犹如小山一般,护在了她的身边。 秦惊蝉看着裴丛柔顺的毛发,心想,裴丛前辈虽然不喜欢刷牙,但还是很爱护这身皮毛的,收拾得特别干净——终究她还是没忍受住眼前的诱惑,在裴丛的前腿边上趴了下来——这里如果有裴丛前辈守着,那就绝对很安全了。 结果一动作,一个火红色的小毛球从她头顶掉了下来,咕噜噜地就滚进了裴丛黑色的毛发里,不见了踪影。 “什么东西?”裴丛懒洋洋地抖了抖腿,于是这个火红色的小毛球又咕噜噜地栽到了地上,带着白色毛手套的右前腿还十分应景地哆嗦了两下。 秦惊蝉定睛一看,哭笑不得地把可怜巴巴被裴丛吓晕的寻宝鼠捞了起来。 她都忘记了这小家伙还在她身上没离开,刚刚裴丛的恶作剧没吓到她,却把这个藏在她头发里的小家伙吓晕了过去。 裴丛抻了抻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小蝉,我饿了。” 秦惊蝉:“……”前辈你不是刚吃过吗?! 四十五只蝉 秋博涵赶到的时候, 秦惊蝉正蹲在一旁给裴丛烤肉。 裴丛没什么多余的爱好,就喜欢吃烤肉, 只不过秦惊蝉当初带进来的香料实在也没太多, 完全不够裴丛塞牙缝的,它就学会了在秦惊蝉烤肉的时候自动缩小体型,假装减少了自己的饭量。 再后来, 香料消耗完了之后, 这吃货还天天想要哄着秦惊蝉出门,驮着她就到处去找可以替代香料的灵草, 直到被路丹青揍了几顿之后才勉强老实下来。 这会儿秋博涵看到的就是迷你版的裴丛, 一只黑得分不清楚眼睛鼻子嘴以及四肢在那里的毛球, 圆滚滚地蹲在一旁, 目不转睛地望着秦惊蝉, 手里的烤肉。 只有那黑色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流光, 才能让人确认那是一双隐藏着灵动和智慧的眼睛。秋博涵的靠近,裴丛眼珠子转了一下,然后继续定在了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上。 秋博涵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安静进阶的谢炀, 周围的灵气已经安稳了下来, 看样子已经快要进阶了。 “我来吧。”秋博涵蹲到秦惊蝉旁边, 伸出手顺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烤肉, 熟练地翻烤了起来。 裴丛鼻尖耸动了一下, 八风不动地继续蹲着。 对于他来说, 到底是秋博涵烤还是秦惊蝉烤, 差别其实不大。只不过秦惊蝉比较软,或者说比较迁就它,所以它也就捡着老实人欺负了。 而秋博涵是从最开始, 就已经养成了想要好好照顾秦惊蝉的习惯, 当然就是从好吃好喝开始,这些年其他的不说,秋博涵做饭的手艺进步得跟他的修为一样快。 当裴丛抱着烤肉啃得浑身冒油的时候,霍盈盈这才一身狼狈地赶了过来,看着现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当时就哭了:“你们欺负人!”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秦惊蝉和秋博涵交换了一个眼神。 秋博涵:我们欺负她了? 秦惊蝉:并没有。 秋博涵:需要道歉吗? 秦惊蝉:不要。 得到秦惊蝉答复的秋博涵心安理得地继续把刚刚削好的果子切成整齐的小块,放在她面前干净的树叶上。 秦惊蝉则是指着旁边还没动过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看上去让人特别有食欲的烤肉,用一种宾至如归的笑容对霍盈盈说:“要吃吗?” 其实筑基之后已经不用像常人那般进食,以天地灵气淬炼自身,进食五谷杂物反而会在体内残留太多杂质,还需要浪费时间剔除杂质。不过灵谷灵植还有各种灵兽肉,经过特殊手法处理之后,其中含有的杂质几近没有,甚至还有可以增进修为的效果。 别说霍盈盈本来就是个嘴馋的,她追了一路,灵力枯竭,本来就需要好好调息补充,放在眼前的美味烤肉,吃不吃? 当然要吃,就算面对的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秦惊蝉,她也是想吃的。可她还没来得及表态,一道黑影闪过,那块亮晶晶香喷喷油嫩嫩的烤肉,就不见了! 扭头一看,那只黑乎乎的灵兽已经趴在自己的位置,正在专心享用。 这是最后一块,裴丛比谁都清楚。烤好的肉,秦惊蝉和秋博涵吃也就算了,这个半路跑出来的人类修士也想吃?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霍盈盈要哭不哭的瘪了瘪嘴,此刻,她无比想念师尊,想念师兄师姐,想念悬云宗——她想回家。 秦惊蝉已经啃完自己那一份烤肉,正在享受餐后水果,而秋博涵看她吃的两手都是油,十分自然地帮她整理干净每一根手指之后,这才掏出两块草饼,放到火边上。 草饼是他自己做的,面粉是用秘境里的灵谷自己磨的,采的也是秘境里随处可见的灵草,刚做好的时候甜香糯口,放冷之后再炙烤一下,就又变得香脆酥甜,是另一种味道。 见到秋博涵开始烤草饼,秦惊蝉眼睛一亮,立刻乖巧等吃。秋博涵低头一笑,目光扫过还立在不远处的霍盈盈,又拿了一块草饼放在火边上。 裴丛会抢烤肉再正常不过,在它眼里,这些都是它的,能分给秦惊蝉和秋博涵都已经是它极度大方的认为他们付出了劳动,给他们的酬劳。至于这草饼,裴丛很严肃的表示过,它不是吃素的。 霍盈盈抽噎了一会儿,就突然在残留的烤肉香味当中闻到了一种让人精神一震的清香味,带着炙烤过的谷物响起,生生钻进了鼻孔。已经筑基按理说完全没有这方面需求的霍盈盈,突然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声。 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的霍盈盈看着自己的肚子,震惊地都忘记了继续抽噎。 谢炀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分外“和谐”的一幕。进阶的时候对外界丧失感知,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进阶的时候,居然来了这些人和兽,还这么“和谐”地凑在一起“野餐”。 秦惊蝉正用一张叶子捧着烤好的草饼,一边小心地吹着一边小口地从边缘咬着,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秋博涵觉得又好笑又心疼的念叨着:“烫,你慢点,小心烫。” 秦惊蝉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这时候最好吃嗷!” 一会儿凉了,口感就不一样了。 谢炀已经走到近前,除了裴丛,几乎都没发现他的到来,秦惊蝉和秋博涵是旁若无人,而霍盈盈还在怀疑人生。 “什么东西这么香,有我的吗?” 谢炀走到秦惊蝉身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一手搁在膝盖上,撑着侧脸望着秦惊蝉,沉淀着星光的眼睛深邃而迷人,望着秦惊蝉的样子像是有千言万语。 秦惊蝉:“……”这人没事冲着她散发什么魅力呢? 她看着手里啃了一小半的草饼,和刚刚烤好的另外两张,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秋小涵烤的,你得问他。” 秋博涵立刻表明态度:“没了。” 一块是他自己的,一块原本就是给可怜兮兮的霍盈盈准备的,如果谢炀好意思拿,他其实也并不介意这块草饼到底被谁吃掉,就看谢炀到底脸皮有多厚了。 谢炀脸皮其实挺厚的,但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抢吃的,但是,秦惊蝉除外。 于是他凑到秦惊蝉面前,笑得就像春天的风偷偷拂过了刚刚探头的枝丫一样和煦:“这么大一块你也吃不完,分一半给我就好了。” 秦惊蝉:…… 秋博涵:!!! 他完全没想到谢炀会是这样的谢炀。 捧着手里滚烫的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草饼,霍盈盈立刻表态:“谢师兄,这一块我也吃不完,分你一半吧!”再怎么说,她这块还没动过,秦惊蝉那块是已经咬过的。 谢炀看了一眼十分真诚想要分享的霍盈盈,再看一眼也十分认同的秦惊蝉,顿时意兴阑珊:“算了。”整个人终究还是放松下来,靠着旁边的石头,目光就盯着秦惊蝉的侧脸,咀嚼食物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秦惊蝉吃了一半,确实吃不下了,秋博涵立刻防贼似的把剩下半块收走,严防死守不让谢炀有机会拿走。然后秦惊蝉哭笑不得地想起一件事:“谢师兄,这个小家伙,还你。” 二话不说就把不知道是真还在昏迷还是不肯面对事实继续假装昏迷的寻宝鼠塞进了谢炀怀里。 谢炀眼神一变:“你真不要。”他十分确定,秦惊蝉是知道寻宝鼠身份的,也肯定知道它有多宝贵。 “它跟你有缘。” “好。”谢炀眼中闪过一丝柔色,笑着团了团手里火红色的毛团子,“它这是怎么了?” “吓晕了。”秦惊蝉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裴丛,“忘记介绍了,这位是裴丛前辈。前辈,这位是谢炀,我宗门的师兄。”想了想,她并不知道霍盈盈是谁,就省了这个介绍。 “对了,这边就是裴丛前辈的地盘。谢师兄你刚刚进阶的时候,裴丛前辈帮忙镇场子了!” 提起进阶,秋博涵这才仔细查看了谢炀的修为,瞳孔猛地一缩。 金丹中期! 刚刚见面的时候谢炀还只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金丹中期了?看境界还十分稳固,气息浑厚,灵力圆润通达。想到当年刚见面的时候,谢炀就已经是筑基巅峰,这些年修为毫无寸进,秋博涵还在心里嘀咕过,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憋了个大招! 金丹中期圆满,进阶金丹巅峰是指日可待! 裴丛早就发现了谢炀修为的变化,虽然在它看来,谢炀的修为完全不够看,但是对于这年轻一辈的修士来说,谢炀这样的天赋,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秦惊蝉的说法。 谢炀拱手道谢:“多谢前辈。”他当然知道,裴丛愿意守在这,肯定是看在秦惊蝉的面子上。 霍盈盈也看清楚了谢炀的修为,两人差了一个大境界,霍盈盈原本感受不应该这么明显,可是谢炀这会儿刚刚进阶,气息并没有稳定下来,灵力外露,霍盈盈很清楚地感应到了谢炀修为的变化。 “谢师兄!你进阶啦!”言语之间的欣喜根本藏都藏不住,“恭喜呀!” 谢炀点头:“多谢。” 然后继续扭头盯着秦惊蝉:“休息好了?”他觉得这小姑娘还是仔细盯着比较好,不然一不小心又在他面前丢了,他就真没办法跟秦沐风交待了。 秦惊蝉惊愕地望着颠倒黑白的谢炀:“不是你停下来的吗!”她还着急想见秦沐风呢!谁知道这人半路忙着升级,就把她丢下还要她护法!怎么就成了她想休息了? 谢炀看着秦惊蝉炸毛的样子,笑得更加柔和:“辛苦小蝉师妹为我护法,怕小蝉师妹辛苦,所以想知道小蝉师妹是否休息好了。” 秦惊蝉“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好了,都走吧走吧!” 她是真的想看看秦沐风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别万一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黑化了,她可就亏大了。 四十六只蝉 再次上路的时候, 这队伍就更有意思了。 秦惊蝉不解地望着调整了体型站在她面前的裴丛:“前辈,您这是……” “溜达溜达。”裴丛优雅地晃了晃脑袋, 长毛糊了秦惊蝉一脸。 关于溜达这个借口, 秦惊蝉听过很多次了。每次拐走她的时候,用得都是这个借口。 裴丛黑黝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秦惊蝉:“难不成你还想被你师兄抱着?” 秦惊蝉:不,她并不想。 于是她没有任何迟疑地爬上了裴丛的脊背, 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黑色皮毛间。 裴丛的声音并不小, 另外三人当然都听到了,神色各异。 秋博涵原本想着他也可以带着小蝉走, 可是想了想, 还是裴丛前辈带着稳妥些, 于是坦然接受。至于谢炀, 微微笑着的样子看不真切他到底在想什么。 至于霍盈盈, 还没从刚刚那只毛茸茸居然摇身一变, 变成了如此巍峨的巨兽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就得知又要继续赶路了,整个人都震惊了。从头到尾, 谢炀不止没多看她一眼, 甚至都没关心一下她是不是休息够了。 霍盈盈长这么大从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此刻她也不再多话, 闷头跟在大家身后。 也幸好, 这一次谢炀良心发现, 速度并不快, 而裴丛是真带着秦惊蝉在这里溜达,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看的还会停下来,怂恿她去采摘。 秦惊蝉忙着赶路, 并不想多浪费时间。 裴丛撇了撇嘴, 露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笑容:“你不是要走了嘛,好东西不得多带点出去?”然后他低声嘀咕着:“小没良心的,要走了都没说道个别……” 秦惊蝉赶紧薅了一把裴丛的脖子,声音都软了几个度:“我这不是还没走嘛!”从秘境开启她就全心挂记着秦沐风,确实有些心不在焉。至于裴丛所说的告别的事,她确实忽略了…… “可是你们都跟路丹青告别了!” 秦惊蝉:她不是她没有!告别的那是秋博涵,她都没想过要跟路丹青告别的! 她恍惚了一瞬间,原来她这么害怕告别的吗?连说一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前辈,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 裴丛的身份和路丹青不一样,路丹青身上有主从契约,被桎梏在这个秘境中无法离去,裴丛却是个自由身,如果它想要离开,随便找一个修士,都是远离带它离开的。在这秘境中,灵兽的修为都被限制在炼虚以下,也就是说它们至死只能进阶到化神巅峰,就再也无法进阶,甚至连化形的能力都被限制了。 “离开?”裴丛的语气有点缥缈,像是想起了众多的往事。 裴丛是喜欢路丹青的,可是路丹青一点也不喜欢它,它追着路丹青这些年,今天想起来,突然就觉得累了。它不是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不是不想进阶化形取得更高的修为,只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有牵挂,舍不得放下路丹青。 可今天它看到路丹青拒绝秋博涵的邀请,只想留在这个秘境,守着它主人的嘱托,更甚至连它的孩子都可以送走的时候,裴丛突然就茫然了。 “前辈要一起出去吗?你就不想看看外面变成什么样了?你就不想看看我们悬云宗是什么样子的?外面还有好多好吃的,比我和秋小涵烤的烤肉好吃多了!” 秋博涵:嗯? 秦惊蝉继续忽悠:“我们云端城的闻香居里好酒好菜,还有漂亮小姐姐呢!” 谢炀:嗯? 这都多久了,这孩子还念叨着闻香居的事,估计得盯紧点,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进去了。 裴丛翻了个很没有技术含量的白眼,因为它没有眼白,就看到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晃了晃大脑袋:“那些好东西,你到底要不要?” “要!”怎么可能不要!秦惊蝉拽了拽手底下的黑色长毛,跟裴丛打商量,“前辈呀,我能不能先去找哥哥,然后再回来拿呀?我很担心我哥诶……” 裴丛哼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秦惊蝉的说法,顿了一下脚步,调整了方向,嘴里还嘀咕着:“小没良心的。” —— 裴丛选择的方向,正是谢炀和秦沐风他们约定汇合的方向,刚刚走过裴丛领地范围的边境,就听到那边传来极大的动静,像是有人正在激烈的战斗。 秦惊蝉一凛神,立刻感应到了空气中灵气们的不安,顿时有些担心:“前辈?” 裴丛呲了呲牙,黑色的大脑袋上陡然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像是裂开了一道骇然地口子,顾忌着秦惊蝉还在背上,它奔跑地十分矜持,嘴里念叨着:“这动静,那老小子又在跟人打架了?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随风而去,秦惊蝉面无表情地挂在裴丛脖子上:又来了又来了…… 秋博涵捂着额头,很是无奈:“对面应该是裴丛前辈的朋友,他俩见面就要打架,所以……” 大家都懂的。 裴丛找“老朋友”打架去了。 谢炀更好奇的是现在正跟这位“老朋友”打架的人,会是谁?至少他从中已经感应到了好几道熟悉的灵力,在一起出生入死九年,大家都十分熟悉彼此了。 “没关系,都是熟人。” 确实都是熟人。 在裴丛看到“老朋友”的瞬间,在秦惊蝉看到秦沐风的同时,都知道了,那都是熟人。 秦惊蝉突然就从飞奔的裴丛背上跳了下来,把裴丛吓得一个急刹车,险些把自己绊一个跟头,看清楚那小姑娘安稳落地之后,半点迟疑都没有的冲着战斗的中心就飞奔了过去。 裴丛还没缓过来的那口气直接梗在了心口上,眼前就是一黑,连忙大吼一声也跟了过去。不远处的战斗圈里,听到这一声大吼,不管是那只高阶灵兽还是正在跟它战斗的修士,都是浑身一震,脸色突变。 人类修士脸色凝重,眼前的高阶灵兽已经很难应付了,再来一只,他们大概没什么好下场,至少到现在为止,眼前这只高阶灵兽并没有要他们的小命,感觉只是在拿他们游戏,直等到它厌烦的那一刻,他们才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 逃是没处逃了,他们能做得就是奋力一战。 而那高阶灵兽,一只黑到没朋友的幽谷豹,瞪着那双红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冲着裴丛大吼:“姓裴的你别捣乱,这是你爷爷我的猎物!”然后吐出一道风刃迎着裴丛的脑门就飞了过去,来势汹汹,仿佛听到了风刃切开空气的声音,一路披荆斩棘势不可挡。 裴丛骂了一句脏话,迎着风刃就冲了过去——不冲不行啊,它不上去,这风刃就会削到秦惊蝉! 至于正在兴奋状态的幽谷豹,根本没发现地面上小小一只。 因为这只幽谷豹同样是风系的,秦沐风的战斗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所以他从旁掠阵,感受自己对灵力控制的差距。然后他就看到突然出现的又一只巨兽,两只巨兽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整个战斗局面顿时一片混乱,几位师兄弟都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找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围观,就在这个时候,秦沐风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穿过了风声的间隙,一点点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哥……” “哥……哥……” 然后最后一声,犹如炸雷一般刺进了他的脑海:“笨蛋哥哥!!” 秦沐风瞳孔紧缩,在一片纷杂中,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一个飞奔而来的粉色身影,奔跑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他的心尖上。极好的目力,在那一瞬间就看清楚了那个身影的眉眼,看清楚了那已经盈满了泪水的眼睛。 “虫……虫虫!!” 秦沐风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立刻化作疾风,向着秦惊蝉的方向掠去。 原本好不容易歇下来看戏的小伙伴们:我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文松灵和沉云咎最先反应过来,欣喜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也跟着扑了过去。 裴丛闪过幽谷豹的爪子,被挠掉了一大撮毛,反手一爪子拍在了幽谷豹的尾巴上,嘴里咒骂着:“管幽你个没脑子的蠢货,你那双眼睛摁在脑门上是挡风的?瞎了吗你?你没看到小不点也在你也敢随意出手?你到底是想被我撕了还是想被路丹青撕了?昂?” 幽谷豹,管幽听到自己差点误伤到秦惊蝉,脚下瞬间一个趔趄,被裴丛趁虚而入在脑门上挠秃了一块,原本还有那么点的心虚立刻烟消云散:“姓裴的你个傻缺,明知道这里的情况,还把小不点带过来,你的脑子被路丹青吃了?你还想撕你爷爷我?就你这小身板,没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下辈子也没可能!……” 两只高阶灵兽连撕带咬连打带骂地滚成了一团,但是都心知秦惊蝉在附近,也不敢太过分,只偷偷摸摸挠你一下咬它一口,甚至慢慢远离了这片地方。 而这边,秦惊蝉已经成功地扑进了秦沐风的怀里,嗷一声就哭了出来。 原本见着秦惊蝉的惊喜,被她这一哭兜头浇散,秦沐风心都凉了半截,手足无措地抱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宝贝妹妹语无伦次:“怎么哭了怎么就哭了,是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被谁欺负,受委屈了?告诉哥哥,哥哥撕了他!” 见秦惊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发红小脸发白的样子,秦沐风更慌了:“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对……是哥哥把虫虫弄丢了,是哥哥不好……” 想到秦惊蝉这些年可能面对的磨难,秦沐风的心头疼得都快渗出血来,搂着秦惊蝉急得原地打转。 谢炀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刚见到秦惊蝉的时候,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豁达而开朗的样子,就算是这样的磨难也没有给她留下半点阴影。可此刻才知道,她所有的坚强之下,也有着她的软弱。 只是这点软弱,只对着最亲近的人才会敞开。 秋博涵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疼。 四十七只蝉 秦惊蝉也没想过自己会哭, 可是在看到秦沐风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的情绪就有点失控了, 结果在扑进秦沐风怀里的那一瞬间, 所有的委屈都蜂拥而出,再也忍不住。 然后就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秦沐风的衣服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大片, 还好黑色的袍子看上去不是很明显;其他的小伙伴三三两两的站在旁边, 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看着她;至于两只大个的,早就打完了一波, 蹲在一旁偶尔偷偷挠对方一爪子占占小便宜, 关注而担心的目光却一直逗留在秦惊蝉身上。 霍盈盈也在哭, 见到自家亲师兄阮晋海的那一瞬间, 她也哭着跑了过去。只不过她没想到, 连哭她都比不过秦惊蝉, 她从小到大都没哭得这么天崩地裂过,所以她哭了几嗓子之后,发现除了阮晋海表情尴尬之外, 没人理会她, 哭起来怪没劲的, 也就只剩下了几声抽噎, 慢慢地就拽着阮晋海的袖子跟着大家一起围观了。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的秦惊蝉原本哭得惨白的小脸瞬间爆红, 也不管眼泪鼻涕一大把的, 就把自己再次埋进了秦沐风怀里, 再也不肯出来了。 秦沐风哭笑不得地拍着她的后背,虽然不哭了,可是那股抽噎的劲儿还没过去, 即使懵懂如他, 也明白她这是害羞了。抱着失而复得的妹妹,秦沐风才不管那么多,脸上挂着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低头看着怀里小姑娘的发顶,觉得她头顶上的杂草碎叶和羽毛都是无比的可爱。 “师兄。”看到谢炀也在附近,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秦沐风就知道是谢炀先找到了秦惊蝉,这才带着她一起找了过来,“多谢。” 谢炀摊了摊手,表情有点无奈:“我可什么都没做。”不是他找到了秦惊蝉,更不是他救了她。 要说起来,其实是秦惊蝉找到了他,甚至是救了他?谢炀可没有自信能在遇到丛林幻狼和幽谷豹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裴丛是看在秦惊蝉的面子上没对他或者其他修士动手,而幽谷豹,估计在戏耍完之后,对人类修士也不会有半点客气。 谢炀把秋博涵带到了大家面前,还没来得及介绍,秋博涵就已经乖巧地开始叫人。明明大家从未见过,秋博涵却能准确的叫出大家的名字,师兄师姐叫得特别亲热。 在看到焦松浩的时候,秋博涵犹豫了一瞬间,恭谨地叫了一声:“焦师兄。” 焦松浩兴味地挑眉:“我可以合理的猜测在这之前,秦师妹跟你提过他们,所以你能分辨出他们也属正常,可是我和秦师妹素味蒙面,你怎么知道我的?” 秋博涵笑着瞄了一眼焦松浩肩头上的小黑猫,直言不讳:“小蝉跟我讲过小黑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焦松浩了然。 至于小黑,瞪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脑子不够用地看着秋博涵,此刻它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炸毛,明明小蝉表演它是个聪明的孩子了,可它并不高兴从这个陌生的少年口中听到他叫自己“小黑”。 旁边传来裴丛毫不留情的大声嘲笑:“管幽你得好好管管你这后辈,怎么跟你一样傻,哈哈哈哈哈……” 管幽一爪子挠在了裴丛的大黑脸上:“滚你的!姓裴的你少胡说八道!那臭小子才不是我的后辈!跟我没有半点的关系!”幽谷豹除了浑身漆黑的皮毛之外,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那双红宝石色彩的眼睛,流光溢彩。 小黑的眼睛是黑色的,就算是幽谷豹的后代,肯定也不是纯血,更何况它并不是。 大家选了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安营扎寨,打算好好休整一番,顺便听听秦惊蝉的故事——至于旁边的两头巨型高阶灵兽,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亲切的。 在了解到秦惊蝉和秋博涵从一开始就误闯进了这处秘境,更误打误撞获得了这秘境守护灵兽的庇佑,这些年来虽然不能离开秘境,但在这里生活得还算顺遂。 看他们跟这些高阶灵兽的相处模式就知道。 焦松浩笑得十分稳重:“秦师妹很好。” 自他醒来,就从越霄真人口中得知他能捡回一条命,跟秦惊蝉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越霄真人自己也讳莫如深地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关系,墨羽真人当然也不会提。 当他想见一见这无忧谷的小师妹时,才知道秦惊蝉已经出了意外,跟着秋家的小公子一起下落不明,秦沐风一行人更是早已经离开宗门。 当时他因祸得福,金丹不仅没碎,修为还更近一步,紧接着他闭关出来,已经进阶金丹巅峰。 之后他本来打算出门寻找秦沐风他们,希望能帮上什么忙,结果半路上遇到意外,闯进一处未开放的秘境,获得了隐世大能的传承,境界再次突飞猛涨,现在已经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了。 原本还躲在秦沐风怀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秦惊蝉听到焦松浩这一系列的奇遇之后,目瞪口呆地样子逗笑了大家。可她心里却万分复杂。没想到这焦师兄大难不死,居然还有这种造化,完全就是主角级别的待遇。 而原本的男主角谢炀谢师兄,就变得没那么耀眼了,就连所谓的奇遇和机缘,似乎都少了很多——感觉有点惨。 察觉到秦惊蝉打量的目光,谢炀不解地回望,小姑娘却瞬间回避了他的眼神,再次躲进了秦沐风的怀里。 此刻秦惊蝉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至于刚刚才丢人什么的,已经被她扔在了脑后,目光一一滑过在场的大家,换来众人友善的回视,心里分外的满足。 大家都好好的,还都变得更厉害了! 柳云念看着秦惊蝉就像没长骨头一样,窝在秦沐风怀里,狠狠地皱眉,欲言又止,被沉云咎伸手拦住了:“师姐,如果你此刻说出来的话,会让大家都不开心,那还是不要说了。” 柳云念顿时面色惨白,似乎没想到连一向乖巧的师弟都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眼中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不由得露出了苍白的冷笑:“怎么,又想护着她?也不看看人家现在需要不需要你护?” 沉云咎完全没想到柳云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震惊得无以复加:“师姐……” 柳云念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但是话已经出口,怎么也收不回来的,只得冷笑道:“难道我说错了?”说完,也不给沉云咎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原地。 “师姐!”沉云咎赶紧追了上去。 柳云念和沉云咎是同出一峰的弟子,沉云咎无法扔下柳云念不管。这个时候柳云念的情绪很不对,这秘境中处处危险,放她一个人离开,沉云咎放心不下。 焦松浩一个眼神示意,柳松渠也跟了上去。 而这边,眼见着秦惊蝉已经平静下来,听说了她这些年遭遇的秦沐风十分严肃地对着裴丛和管幽拱手一揖:“多谢两位前辈对舍妹的相护之恩,如有差遣,定无半点推迟。” 裴丛纹丝不动地受了秦沐风这个礼,不管怎么说,它确实照顾过秦惊蝉,而且对着这么个晚辈,它稳如泰山受下这个礼没有半点不妥。 管幽那双红得反光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看了看裴丛,又看了看秦惊蝉,再看了看秦沐风。 “姓裴的。” “嗯?” “你要走?” “嗯?” “你要跟着小不点离开这里,你不要路丹青了?” “……” 裴丛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不是我不要路丹青,是她不要我。” 管幽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那你就这么放弃了?” “啊……”裴丛蹬了蹬腿,“我们都见识过更为广阔的天地,我不想死在这里,默默无闻……” 它不想死在这里,而路丹青不会离开这个秘境,更何况路丹青的心里根本没有它,它也会累的。或者说到底,还是它不够喜欢——在它的心里,还向往着那更广阔的天地。 撒完娇的秦惊蝉搂着秦沐风的胳膊,兄妹俩小声地交谈着,不时交换着这些年的见闻和收获。对面,秋博涵和悬云宗的弟子也相处融洽,分享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谢炀倒是觉得很神奇,当年他是见过这小子的,那腼腆到在生人面前说不出半句话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九年没见,身处这杳无人烟的秘境,他居然还能变成这么优秀的样子,挺让人惊讶的。 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又有多少是秦惊蝉的功劳? 经历过之前的进阶,他就有了某种猜测。虽然他一直压制修为对身体进行淬炼,灵脉也拓宽了许多,但是他知道,他体内的灵力并不足以让他在冲击金丹之后还一鼓作气冲击到金丹中期的大圆满。那些随着他灵力运转进入他体内的灵气,带着与往常不同的精纯味道。 显得特别可口。 秦惊蝉偷摸摸地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在秦沐风的掩护下躲开了谢炀的目光,她总觉得谢炀在进阶之后,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也不知道裴丛到底是真睡了还是假装睡着,不愿意搭理管幽,管幽念叨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变幻了体型大小,溜溜达达地走到了秦沐风面前。 迷你状态的管幽也要比巴掌大的小黑大上不少,看到这样子的管幽,小黑很好奇,试探着想要凑过去,然后被管幽一尾巴扇了出去,滚了好些圈,才一头栽进地里,晕菜了。 而管幽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偏头望着秦沐风,红色的眸子里透着一种纯粹的天真:“你是小不点的哥哥?” 秦沐风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前辈有何指教。” “缺灵宠吗?很会打架那种。” 秦沐风掏了掏耳朵:啥? 四十八只蝉 管幽找到秦沐风, 是来推销自己的,并且推销方式特别蠢萌天真。 这让之前见识过管幽蛮横战斗力的秦沐风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神奇:“前辈何出此言?” “哎呀, 叫什么前辈就太见外了。”管幽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伸出爪子拍了拍秦沐风, “你是小不点的哥哥,咱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秦沐风:谁跟你是一家人? 管幽见秦沐风八风不动的样子,立刻换了语气:“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 我就不客气了, 前辈想出秘境,帮前辈一把怎么样?” 秦沐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秦惊蝉笑得直捶地。 管幽不乐意了:“小不点你笑啥, 你就打算带姓裴的出去, 也没想过带我出去, 在你心里, 姓裴的就那么重要?” 秦惊蝉笑着揉了一把管幽的爪子:“那我带你出去, 你跟我走吗?” “不!”管幽一本正经地拒绝, “我才不要跟姓裴的一伙!我和姓裴的,你只能选一个。” 可很显然,秦惊蝉选的是裴丛, 而不是它。想到刚刚裴丛跟它嘚瑟的样子, 管幽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秦惊蝉, 虽然只是肉垫没伸出爪子, 那力道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秦沐风脸色一变, 瞬间将秦惊蝉揽进怀里, 退到安全距离,语气里带着不赞同:“前辈!” 在秦沐风的眼中,他的妹妹还是当年那个孱弱的小宝贝, 即使到了今天, 也还不能修炼的宝贝妹妹,怎么能受得了高阶灵兽的一爪子? 却不知道,他的宝贝妹妹这些年在修炼上完全没有任何懈怠,即使不能引气入体,但是作为一个伪·体修,她对身体的淬炼从没停下来过,而已经筑基中期的秋博涵在不使用灵力的前提下跟她比较格斗技巧,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秋博涵曾好奇过秦惊蝉是从哪里学的这些,她总不能跟他说她以前觉得好玩,去学过武术和散打吧?“书上看到的”这个借口百试百灵,反正秋博涵对秦惊蝉那是无条件的信任。 “哥!”秦惊蝉拽了一把秦沐风,“大幽没有恶意。” 听这称呼,就知道秦惊蝉和管幽的关系不一般,秦沐风重整了表情,拱手道:“前辈,是我失礼了。” 管幽不甚在意地挥了挥爪子:“无碍无碍,你也是想护着小不点。” 管幽的性格跟裴丛完全不一样,它是真的大大咧咧,神经稍微有点粗,并且玩心重,又不怕得罪谁。而裴丛比较懒散,对于中意的游戏,却能不厌其烦地一直玩下去,比如跟管幽打架,比如三天两头吓唬秦惊蝉。 秦惊蝉跟管幽更能玩到一起,最想开始想叫它小幽的,被它严辞拒绝了,这才换成了大幽。 管幽: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管幽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裴丛已经决定要跟着秦惊蝉一起出去了,它待在这里也没啥好玩的,当然是出现“见识更广阔的天地”比较有吸引力。 至于为什么选上秦沐风,管幽的思维也很容易明白,秦惊蝉的哥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秦惊蝉拽着秦沐风的袖子,笑得十分漫不经心:“哥,你不必有压力,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大幽这样的,你不要也没关系。” 管幽:“诶诶,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它这样的,它这样的还不够好?还想要怎么样?裴丛那样的? 秦沐风笑起来的样子,还带着一种少年人的爽朗,也只有这一刻,才发现岁月并没有对他产生半点影响:“晚辈之前就说过,前辈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送上门的高阶灵兽,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怎么会不要呢? 眼见秦沐风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契约一只高阶灵兽,说不眼红是假的,阮晋海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直接凑到管幽面前:“前辈还有其他的朋友想要离开秘境吗?” 众人:这话还真敢说。 管幽瞥了一眼这个貌不惊人的人类修士,看装束也应该是小不点的同门师兄,可这个人看上去,怎么说呢,似乎跟其他人的气质不太一样。 用秦惊蝉的话来说,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隔壁师兄不像是平常修士,修士感悟天地,自身气质跟个人的修炼功法也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总体来说,气质都很好,外貌也没有太差的。 可这阮晋海,给秦惊蝉的感觉,世俗的气息更重,透着一些市侩,却不会让人生厌。 “当然有。”管幽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藏在肉垫下的爪子也露了出来,轻轻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还有很多,你有兴趣?” 阮晋海看着地上那个小坑,并且还有逐渐变大的趋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讪笑着:“本来挺有兴趣的……”现在,不太敢了。 管幽偏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修士,用那天真又透彻的眼神,生生把阮晋海盯得退避三舍。 焦松浩的眼睛里也是笑意,只不过面上没有笑得太明显,他和阮晋海还是挺熟悉的,毕竟都是师尊门下大弟子,平时也常打照面,对方的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下的。手底下轻轻地顺着小黑的下颌,挠得小家伙直接舒服地翻过了肚皮。 一缕几不可见金色的光芒闪过了管幽的眼角,它像是发现了巨大惊喜一般,瞪大了红宝石般的眼睛,一闪身就蹦到了焦松浩面前,吓得原本在享受兽生的小黑顿时一个哆嗦蹿了起来,四只爪子死死地抠住地板,呲牙望着管幽。 然后又被管幽一尾巴扇了出去,栽在地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管幽上下打量一番焦松浩,嗤了一声:“你是嫌弃那小杂毛实力低微,所以才不跟它契约?” 焦松浩看了一眼,发现管幽的动作并没有伤到小黑,这才放心下来对管幽拱手道:“小黑年幼,也许还不知道契约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等它长大一点,再让它做选择,并没有半点嫌弃它的意思。” 他听说过,小黑十分喜欢秦惊蝉,而在他看来,秦惊蝉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姑娘,小黑跟着她,也一定会有一番际遇。他不想小黑因为想要报恩,而错过这份机遇。 所以迟迟未与小黑契约。 “还有,小黑并不是小杂毛,还请前辈慎言。” “呵?”管幽亮出爪子,优雅地挠了挠脖子。 慎言?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咋滴还不让说实话了?它说这小家伙是小杂毛,那就是小杂毛,在场的没有比它更有话语权的。 秦惊蝉从管幽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大幽你是知道小黑的血统?” 在悬云宗的时候她就听说过,灵兽园那边没有任何头绪,就连云权峰上下也没查出小黑的血脉来历,长得就跟普通的小黑猫并没有太大区别。 “当然知道。”管幽挠挠耳朵,绝对不过瘾,又凑到秦惊蝉身边躺下,翻开了肚皮。 这意思很明显。 秦惊蝉忍俊不禁地靠着管幽坐下,任劳任怨地给它挠肚皮:“所以小黑不是普通的小猫咪咯,它有什么来历呀,大幽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啦!”对付毛球,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最重要的就是顺毛撸,然后说几句好听的,特别好哄。 秦沐风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在秦惊蝉眼神的安抚下勉强忍下来。 “也没有一眼就看出来啦!”管幽翻了个身,示意她换个地方挠,“就知道是个小杂毛,也是在刚刚才发现,是个有意思的小杂毛。” 秦惊蝉望了一眼神色有点不好,笑容更加深入的焦松浩,有些担心这位师兄会不会暴打管幽一顿——虽然很明显打不过——焦松浩冲秦惊蝉微笑着点了点头,情绪控制十分到位。 所以说就管幽这得罪人的嘴,连裴丛那么懒散的人都受不了它,恨不得一天跟它打三百回合,它能活这么久也真是奇迹。 “大幽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小黑通体都是黑的,哪里杂毛了?” 管幽身上都还有眼睛不是黑色的,小黑就跟裴丛一样,从头到尾黑不溜秋的,往暗处一蹲睁着眼都找不到那种,黑得十分低调但彻底。 “把它薅过来。”管幽说的是还在一旁地上装死的小黑。 秦沐风想动,却被焦松浩抢了先:“小黑不习惯与人靠近。”然后带着炸毛的小黑靠近了管幽:“前辈有何见解?” 小黑想挣扎,脑袋上却多了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带着久违的气息,它不由自主地蹭了蹭。 秦惊蝉拍了拍小黑还带着尘土的小脑袋,这小家伙刚刚被打击得太惨,都没心情收拾自己,看着分外的心疼,她从焦松浩手中接过小黑。 小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感受到秦惊蝉的怀抱了,似乎从她成了墨羽真人的徒弟,身边又有了小火之后,就再也没抱过它了,这让它十分落寞,此刻再回到她的怀抱,它忍不住的哼唧了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别怕。”秦惊蝉把小黑揉成了团,看它一副难为情却又忍不住享受的表情,忍俊不禁,然后偏头看着管幽,“大幽,你别欺负小黑!”然后顺手薅了一把管幽的头顶,“不然以后不带你玩了。” 管幽:“……”用这个威胁它,合适? 裴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黑乎乎的一团凑到了秦惊蝉面前,看了一眼软在她怀里的小黑,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小子身上带有两种灵兽的血脉,并且是纯度很高那种……” 管幽不乐意了:“姓裴的要你废话!” 裴丛呵了一声:“你不是说这小家伙跟你没半点关系吗,你着什么急?” “谁着急了!要你多管闲事!” 眼见这两位又要吵起来,秦惊蝉干脆一巴掌糊上了管幽的嘴。 管幽:“……” 裴丛顿时笑得直捶地,然后被秦惊蝉一爪子也糊上了。 裴丛:“……” 四十九只蝉 为了避免被裴丛抢走表现的机会, 管幽后半截交待了它对小黑身世的看法。 简单来说,小黑应该高阶灵兽的后代, 但并不是纯血, 并且因为两只高阶灵兽血脉冲突,造成小黑现在虽然有灵智,却依然懵懂, 甚至血脉被压制, 混乱导致它原本的修炼之途被阻断,也没有任何种族的特征显现, 让人分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至于它的血统, 还真跟管幽有那么点关系。 “是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的后代。” 而不管是金翎玉面枭还是琅嬛金狮, 在管幽被送进这秘境之前, 都算得上是它的朋友。 秦惊蝉却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对于这听到的消息表示有点难以想象。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小黑的父母应该是一只鸟以及一只狮子,而且听名字, 大概都是金色的。 可是自己怀里这只小猫, 分明是通体漆黑的。 小黑不太能明白管幽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这只大黑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但是也知道它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在管幽的威压下, 小声的哼唧着。 管幽伸出爪子, 把小黑翻了个个儿,仰面朝天露出了柔软的小肚子,锋利尖锐的指甲留着劲儿, 戳了戳那小肚皮:“刚刚我看到了, 这小杂毛肚皮上的金色咒印。” 听到咒印,秋博涵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随着年纪的增加,他身上咒印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他带着的可以压制咒印发作的药早就消耗完毕,即使秦惊蝉用尽全力想要制出类似的药,可也只能在咒印发作的时候减轻他的痛苦,至于他哥加在他身上为了在他咒印发作是阻隔神识的阵法,也早就消失了。 他不敢回忆那时候感应到的疼痛,那足够撕裂灵魂和神识的疼痛,每一次自己能从咒印里醒过来,都觉得是一种奇迹。 他也尝试过去路丹青最初带秦惊蝉去的那一处遗迹,很可惜的是,他的实力不足,即使有路丹青羽毛的保护,也只是没有太大的危险,在他失败的那一刻,就被遗迹扔了出来。 后来他每一次有了新的收获,都会去遗迹尝试一下,已经成了某种习惯,能不能通关反而成了其次。只是在听到咒印的时候,那深刻在灵魂神识上的痛苦,还是会让他不由得战栗。 小黑身上也有咒印,这是大家都未曾料到的,它在悬云宗灵兽园呆了那么长时间,虽然不是特别配合,但是灵兽园大部分师兄弟就见过他,甚至连云权峰的掌峰真人也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现在问题来了,它身上为什么会有咒印。 “当然是为了保护它。” 高阶灵兽的血脉,可不是那么容易继承的。两种血脉的力量冲突,这小杂毛能出生就是奇迹,那咒印的手法,很明显是金翎玉面枭那个人面兽心的腹黑家伙的手法。至于这小杂毛为什么会黑得跟裴丛一般,谁知道呢! 当年它被扔进这个秘境的时候,玉面枭还追在小狮子身后要死要活呢,没想到不仅让它追到了,两只连孩子都有了。 就是见这小杂毛流落到现在的地步,也能猜到那两只的境况肯定不怎么好。要知道玉面枭走一步算十步,未雨绸缪的情况下,还能让自己和小狮子的孩子流落在外,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管幽啧了一声,当年的老伙计们,估计都没几个好下场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管幽的情绪突然很低落,把自己蜷成一团之后,不说话了。 裴丛调整姿势,让秦惊蝉可以靠得更舒服一点:“睡吧。” 秦惊蝉:“昂!” 秦沐风:虫虫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原以为久别重逢,更多的时间是属于他和秦惊蝉的,却没想到,随着秦惊蝉的成长,她的身边出现了更多的小伙伴,能分给他的位置突然就变少了。 秦沐风的心态突然就不稳了。 “虫虫……”那声音委屈得都能拧出几斤柠檬来,“那我呢?” 秦惊蝉看着秦沐风那委屈的小模样,忍俊不禁,她都快忘记他也是动不动会撒娇的人了:“哥,你来,前辈这里可暖和了。” 秦沐风的脚还没踏出去呢,裴丛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就横在了他的面前:“找你家的去。”尾巴尖点了点不远处的管幽,“它也很暖和。” 秦惊蝉拍了一把裴丛:“前辈!不要欺负我哥。” “那又怎么样。”裴丛晃了晃尾巴,看那架势,秦沐风只要敢靠近,它能一尾巴把人扇飞出去,就像管幽扇飞小黑一样,“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为了节省空间,此刻裴丛并不是完全体,但是也足够将秦惊蝉埋进柔软的毛里,如果它现出完全体,以秦沐风的体型,确实是不够它塞牙缝的。 秦惊蝉还想表态,如果不让秦沐风靠近,她就只能去找他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丛的爪子扒拉着埋进了毛里:“快睡觉。” 秦沐风怔然。因为那一刻,他能感受到,裴丛是出自真心在关怀秦惊蝉的身体健康,如果他再继续纠缠下去,反倒显得他不懂事了。 秦沐风:完全不想懂事怎么办? —— 大家辛苦了好些天,一路都没怎么休整,正打算好好休息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极大的动静,听声音像是谁在战斗,灵气碰撞,符箓炸裂,甚至还有法器爆炸的声音。 那个方向—— 焦松浩站起了身。 这么大的动静,没人能睡得着,就连秦惊蝉都揉着眼睛站了起来。 阮晋海的脸色也不怎么好:“那个方向,似乎正是柳师妹离开的方向。”不仅是柳云念离开的方向,也是沉云咎和柳松渠追过去的方向。这半天几个人都没回来,再加上那边的动静,让他立刻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这是又打起来了?”秦惊蝉走到秦沐风的身边,偏头问道。 秦沐风条件反射想要弯腰揽过她,却猛然惊觉,那个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姑娘,已经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偷偷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窈窈窕窕,漂亮得不像话。 好像他已经不需要弯腰,就能抱起她了。 管幽伸了个懒腰,哟了一声:“这是谁去招惹了那个家伙?” 裴丛顺了顺毛:“谁知道呢。” “喂,姓裴的,既然要走了,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干掉那个家伙怎么样?” “嗯?” “我记得它那里好东西不少,怎样?” 裴丛刨了刨地:“难得见你用一次脑子,居然还能有个好主意。” 管幽:??? 这两只趁着夜色一溜烟的跑了,也不知道它俩会不会先打一架,十分了解它俩德行的秦惊蝉叹了一口气。 焦松浩:“我也过去看看。”作为这次的带队师兄,他必须要为大家的安危负责。 文松灵立刻就要跟上,被焦松浩阻止了。 “你们等在这里。” 那边的战斗,大概不是这一群小修士能够应对的,这里他修为最高,就算有什么事,也能全身而退。剩下的师弟师妹们,还是留在这边比较好。 阮晋海上前一步:“焦师兄,我与你同去吧。” 焦松浩点头应允:“文师妹,照顾好大家。”然后顺手把小黑扔进了秦惊蝉怀里:“秦师妹,小黑就麻烦你照顾了。” 小黑:刚刚它是不是被扔了? 阮晋海这边也把难得安静了一晚上的霍盈盈送到了文松灵身边:“文师妹,就麻烦你了。” 文松灵:并不想被麻烦。 “我也去吧。”同样安静了一晚上的谢炀也站了出来。 焦松浩正想拒绝,却听到谢炀说:“其实那边有两位前辈在,并不需要特别担心。” 他说的正是裴丛和管幽,别看那两只吵吵闹闹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可它们的实力摆在那里,有它们在那边,他们过去其实也帮不上忙,最多就是照看一下可能在那里,并且会被两位前辈理所当然无视的柳云念他们。 文松灵听到之后眼前一亮:“师兄,让我也去吧!我还能照顾柳师妹!”如果真有点什么,几个大男人也不一定能方便照顾到柳云念。 一向走御姐范儿的文松灵在焦松浩面前,表现得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看得秦惊蝉忍俊不禁。听到秦惊蝉的笑声,文松灵才意识到自己大概可能也许人设崩了,顿时面色变得十分微妙。 “松灵姐姐,我也需要照顾哒!你都不关心关心我……” 小模样委屈极了,要不是眼中还有着戏谑的笑意,文松灵就当真了。 面对秦惊蝉,文松灵的气场就完全不一样了:“小蝉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也想关心你呀,可你看从见面到现在,你的身边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关心你,根本都轮不到我嘛!” “嘤!我已经不是松灵姐姐最可爱的小宝贝了!” 文松灵:“……” 经过秦惊蝉的插科打诨,文松灵闪神之后,才发现焦松浩已经带着阮晋海和谢炀离开了。 “啧。”她有些低落地抠了抠旁边的树皮。即使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在师兄面前,她还像是个拖油瓶一样。 垂在腿边的手指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捏住,就还像小时候那样,小姑娘牵着她的手,晃了又晃撒娇的样子历历在目,转眼间,小姑娘已经快跟她一般高了。 “松灵姐姐,焦师兄不是嫌弃你拖油瓶哦。”秦惊蝉凑到文松灵耳边,表现得跟说悄悄话一样,可谁都知道,她这声音,在场的修士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焦师兄是心疼你,担心你呢!” 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这样的话从她人口中说出来,文松灵的心尖猛跳,白皙的脸颊瞬间晕染上一层娇艳的红霞,让原本就艳丽惊人的她,顿时笼罩上更加明媚的色彩。 分外动人。 “你胡说什么呢!”文松灵赧然,一把捂住了秦惊蝉的嘴,“我就是想帮忙而已。” 被捂住嘴的秦惊蝉乖巧地点头:嗯嗯,她知道,她们都知道。 却不知这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文松灵更加窘然,转手把秦惊蝉送回了秦沐风身边:“好好管管你妹妹。” 秦沐风:“……” 五十只蝉 焦松浩他们回来的很快, 并且带回来的人很多,不只是柳云念他们, 连带着另外几位面生的悬云宗弟子, 以及秦惊蝉根本无从分辨的其他宗门的弟子。 请原谅她的孤陋寡闻。 来得大部分都是金丹弟子,少数筑基期弟子也都是筑基巅峰的半步金丹修士,还有数位元婴期的修士, 看表情都高人一等的模样, 只不过此刻刚经历了磨难和惊吓,大家看上去都十分狼狈, 这会儿安顿下来, 才有了心情收拾自己。 除尘咒的除尘咒, 梳头发的梳头发, 当然, 不小心受伤的也开始三五成群的处理伤口。 秦惊蝉还像小时候一样, 拽着秦沐风的袖子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这些陌生人,听秦沐风一一介绍这些人是属于哪些宗门, 其中有些秦沐风之前也打过照面, 也能为秦惊蝉介绍一番。 秦惊蝉认真听着, 就连秋博涵也乖巧地站在一边跟着听, 秦惊蝉点头他也跟着点头, 秦沐风这才发现, 这位秋家小公子的一些小动作,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居然跟小蝉如出一辙,看得他眉头一皱。 而那边, 刚刚回来的谢炀身边也跟着几个姐姐妹妹, 慈云舫的姐姐妹妹们,穿得都跟小仙女一样,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长裙飘飘,轻纱幔幔,半点不见狼狈和纷乱。 其中一位红纱女子与众不同,在一众白衣女修士当中,她分外的显眼,也分外的耀眼。不同于文松灵那一身红衣的那种火烈而炽热的感觉,这位红衣女子妖娆而精致,就像是繁花当中盛开得最妖艳的那一朵,清新而诱人。 秦沐风还没介绍到那边,秦惊蝉就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这位的身份。 在原男主谢炀身边出现频率最高,戏份最多,跟谢炀相爱相杀,备受争议的一个角色,当然也是荣升谢炀正宫呼声最高的一个角色。 仔细想一想,《云顶问仙》这篇文如果不是中途坑掉了,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从男主逆袭升级流演变成随大流的后宫文。 这个女人,是慈云舫的新秀弟子,君绾窈,水系天灵根,玄灵体质,天生的炉鼎,以这样的体质,对于一个弱小的女子来说是极大的祸事,可她却在慈云舫的庇护下,一步一步的强大自己。也许是小时候受得苦太多,她已经习惯了想要的她自己就会争取,而她看上的,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就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说来也巧,谢炀这个人,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落难的妹妹,然后总是那么顺手一救,就能救出感情来,就比如之前的霍盈盈,也比如眼前的君绾窈。 可是与看上去骄纵其实傻白甜的霍盈盈不一样,君绾窈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一点点争取来的,她的心机和手段是霍盈盈这种被宠溺着长大的孩子完全不能比的。 反正在原著中,秦惊蝉就没有听说过谢炀的身边有霍盈盈这么个小姑娘。 君绾窈浅笑妍妍,与谢炀相谈甚欢,从谢炀的神色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君绾窈不说有好感,至少也是不讨厌的。因为君绾窈这期间的度把握的十分好,能让谢炀看到她的优点,又不会让谢炀觉得她别有用心,毕竟她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在谢炀看来,原本就是并肩战斗过的朋友,多说几句并没有什么不对。 而慈云舫那边,有一道视线落在秦沐风的身上,久久都没有离开。 “哥,那是谁?”秦惊蝉拽着秦沐风的袖子,偷摸摸地问。别以为她没看见,那个小姑娘一直看着她这个便宜哥哥,眼睛里的情意简直藏都藏不住,而且在看到跟秦沐风十分亲近的她的时候,眼神里的悲伤简直都要化作实质。 秦沐风顺着秦惊蝉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十分耿直地说:“不认识。” 秦惊蝉:“……”她应该相信她这便宜哥哥吗? “见过,知道她们是慈云舫的弟子,但是没说过话。”秦沐风补充了一句。 谢炀救君绾窈的时候,秦沐风也在,当然其他的小伙伴也都在,只不过君绾窈的目光只落在了谢炀身上,他们这边有谢炀出面,慈云舫那边有君绾窈牵头,剩下的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所以秦沐风根本没跟慈云舫的弟子说过话,那些小姑娘们稍微多看一眼都会脸红得就像他做了什么似的,想想就觉得堵心。还是悬云宗的弟子好! 正说着话呢,那边谢炀招手,示意秦沐风过去。自家师兄的话,秦沐风还是会听的,于是牵着秦惊蝉就走了过去。 秦惊蝉:牵着她是要做什么! 秦沐风根本没想过要放开秦惊蝉,就怕一晃神,宝贝妹妹又不见了。却不知道他这自然而然的动作,让对面的人神色都十分微妙,特别是那个一直注视着秦沐风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得已经惨无人色了。 秦惊蝉看得分明,这姑娘多半是喜欢自己这便宜哥哥了,顿时笑得跟偷腥的小狐狸一样,偏头看着谢炀,一脸无辜又天真的模样:“谢师兄,你叫我哥过来干嘛呀?” 哥? 这个称呼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以及她和秦沐风的关系,她可不想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先不说那姑娘跟她哥哥有没有可能,秦沐风如果不喜欢,他自会拒绝,她没必要去当什么挡箭牌。 君绾窈挑眉看着秦惊蝉,如丝的媚眼轻飘飘地扫过她的面庞,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这样的面容身姿,再过几年,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风姿。君绾窈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这种危机感,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小妹妹也是悬云宗弟子?秦道友的妹妹?为何从未听谢道友提起过?”她上下打量秦惊蝉,却有了更惊人的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半点修为都没有! 先不说悬云宗云璇峰天才弟子秦沐风的妹妹为何会没有半点修为,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出现在这秘境的,才更让人惊讶! “小姐姐你好呀,我叫秦惊蝉,是秦沐风的妹妹,也是悬云宗的弟子,我师尊是墨羽真人,你肯定听说过的呀!” 悬云宗,无忧谷,墨羽真人。 这名头如雷贯耳。 “原来是墨羽真人的高徒,失敬失敬。” 当年墨羽真人收徒一事,并没有大肆宣扬,就连悬云宗内部,都觉得这事没什么好嘚瑟的,所以外界确实听说过墨羽真人收徒了,可这些年并没有其他的消息,这事也就自然被大家抛诸脑后。 今天突然见到墨羽真人的徒弟,竟然还是秦沐风的妹妹,这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秦惊蝉这也才知道,不仅她是墨羽真人徒弟的这回事大家不是很清楚,就连她失踪了这些年的消息,外界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这位是慈云舫水月真人的高徒,君绾窈。” 君绾窈冲秦沐风点点头:“秦道友有礼。” 秦沐风很随意的拱了拱手,并没有与君绾窈多话,而是盯着谢炀:“师兄有何事?虫虫该休息了。”这么晚了人来人往,秦惊蝉很明显休息不好,他正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她好好休息。 眼见自己马上要背锅,秦惊蝉立刻表态:“不着急不着急,哥哥你们聊,我自己找地方休息去!”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人拎住了后脖子上的衣领:这造型这动作十分熟悉。 谢炀拎着秦惊蝉,很随意地往身边一带,笑道:“我有事找小蝉师妹聊几句。” 这动作太自然,也太随意,见到这一幕,就连君绾窈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谢炀还给秦沐风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秦沐风这才想起,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们一直都没机会讨论,虽然不知道谢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秦惊蝉讨论,可秦沐风也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解。 谢炀带着秦惊蝉走到一边,对一直跟着的秋博涵说了一句:“烦请小公子警戒。”然后顺手一道禁制,就连秋博涵一起隔绝在了外面。 秋博涵:“……” 秦惊蝉望了一眼禁制外面可怜巴巴地秋博涵,抬头对谢炀说:“谢师兄,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谢炀挑眉:“怎样?”说起来,他还没见这小姑娘生气过是什么样子。 秦惊蝉抱着胳膊:“既然谢师兄要谈,那我们就好好谈谈。不知道谢师兄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心态,就这样随意的,不顾别人意愿的,就这么不礼貌地拎着人,最起码的尊重呢?” 听着秦惊蝉的话,原本还抱着看戏心态的谢炀,脸色慢慢地严肃了起来。 “还是说谢师兄觉得,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值得谢师兄的半点尊重?” 谢炀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却被秦惊蝉打断了:“谢师兄想说自己没这么想?可是谢师兄就是这么做的呀!” 眼前的小姑娘就像往常一样,偏头看着他。她在生气吗?他看不出来,可是从她的话里,谢炀感受到了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惊蝉耸耸肩:“希望谢师兄以后在做什么之前,想想我此刻说的话。你这样的行为,换成其他人,是会挨打的。”还是被暴打那种。 他很想说,这不一样的。他不会对其他人做出这样的行为。可很明显他这样的行为,惹小姑娘不开心了。 “所以,谢师兄,说说吧,你拎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秦惊蝉口中的这个“拎”字咬得分外清晰,分外有灵性。 谢炀:总感觉在气场上输掉了是怎么回事? 五十一只蝉 谢炀找秦惊蝉的事情, 其实并不复杂,也就是为了墨羽真人手中那张上古丹方残页的事。 “小蝉师妹在这秘境这么多年, 可有听说诡零兰?” 即使知道, 秦惊蝉也不可能直接告诉谢炀,毕竟路丹青从头到尾都没有摆明说过那处遗迹里到底有什么,她能知道, 也不过是从原剧情中推断出来的。 “未曾听过。” 谢炀微微点头:“墨羽真人已经将那上古丹方参悟, 诡零兰正是其中一味主药,由于百年来都没有诡零兰的半点踪迹, 就想着来这宝卷秘境探寻一下。” “虽然未曾听说过诡零兰, 但是自从我和秋小涵来到这里之后, 路丹青前辈告诉过我们一处遗迹, 里面有解决我和秋小涵问题的方法。只可惜我和秋小涵实力不足, 并不足以走到遗迹的最后。” 其实已经屡次从几人口中听到路丹青这个名字, 谢炀也大概了解这位路丹青的分量。至于秋博涵身上有问题,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当年秋亦尘到悬云宗找墨羽真人就是为了治疗秋博涵的病。却没想到在这秘境中, 居然有解决这两个问题的方法。 “休整过后, 我们就去遗迹一探。”不管那遗迹里有没有诡零兰, 都必须去走一遭。 秦惊蝉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人:“也要带上她们嘛?”如果只是悬云宗自家的师兄弟们, 她倒是不介意带路, 可是还有这么多不相关的人, 她并不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慈云舫和悬云宗关系不错。”言下之意, 既然遇上了,除了她们主动要求离开,悬云宗是不好扔下她们单独行动的。而很明显她们也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除了慈云舫的姐姐妹妹之外, 还有一些小宗门的弟子, 也很干脆地跟着在附近安营扎寨了。 “哦,慈云舫的师妹们一直都很受欢迎。” 秦惊蝉:嘶。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悬云宗作为第一大宗门,即使真可以驱逐这些小宗门的弟子,也不好做得太明显,秦惊蝉觉得,机缘这种事情,还真说不一定。 话说到这里,本就该差不多了,可谢炀却并没有解开禁制。 “谢师兄,还有话要说?” 谢炀的手指动了动:“你,跟她们不一样。” 秦惊蝉失笑:“当然,我们都不一样。” “不,我是想说,对不起……” 秦惊蝉:天啦噜!原男主居然跟她道歉了!天要下红雨啦! 她心里的吐槽已经开始刷屏,可脸上还是一派沉着:“道歉就不必了,我也知道谢师兄是拿我当自己人,只不过你以为的亲近,并不一定会被你想亲近的人所接受。” 谢炀能说什么:多谢……指教? 忍无可忍的谢炀一把薅上了秦惊蝉的发顶,将她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彻底薅成了鸟窝:“你也知道是自己人,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兄,你就这么跟师兄说话?” 秦惊蝉抱着脑袋嗷嗷叫:“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妹,你就这么欺负师妹的!?” 此刻,谢炀的禁制上传来了很有节奏的敲击声,两人扭头一看,秦沐风站在禁制外面,罗影剑的剑柄正十分有节奏的敲击着禁制的屏障,大有一言不合,下一刻就直接砸了这禁制的意思。 谢炀无奈地笑了笑,解开了禁制。 秦沐风上前一步,看着秦惊蝉乱糟糟的头发,很不赞同地瞪了一眼谢炀:“师兄太过了。”当他是死的,居然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宝贝妹妹? “哥,我头发乱了!”秦惊蝉抱着秦沐风的胳膊不撒手。 “这就给你梳。” 这些年一直是秦惊蝉自己收拾头发,不过成效不怎么明显,除了随便扎起来,也就是随便披散着,反正是别指望能有什么好看的发型,最多也就是整齐而已。 秦沐风照顾了秦惊蝉那么久,当然会给她梳头发,柔软的青丝入手的一瞬间,秦沐风还有些恍然,正准备按照老习惯给小姑娘梳一个包包头的时候,才恍惚想起,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秦惊蝉完全没想到,秦沐风不仅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居然还给她簪上了珠花和发钗。她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完全惊呆了,那张脸她经常见,倒没什么惊讶的,她惊讶的是秦沐风的手艺。 “哥,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都会绾发了! 还绾得挺好看的,秦惊蝉臭美的想着。 “这些珠花和发钗都哪里来的呀?” “顺手买的。”一路行来,其他师姐师妹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如果是小蝉在这里,戴这些是不是会更好看,于是看着好看的就买下来,慢慢地就买了很多。 如果一看,他的眼光还不错,秦惊蝉这么打扮起来,确实十分好看:我妹妹就是漂亮! “刚刚的小姐姐找你干嘛呀?”秦惊蝉一脸八卦的望着秦沐风,“哥,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的,头上簪了一根白鸟玉钗,手上还抱着琴的小姐姐是谁呀?”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过是两方互相见礼一番,也算是认识了,之后的路不出意外大概会同行,“对了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乱七八糟的搭配,很明显还有各种兽皮,其中粉色的布料他觉得眼熟,分明就是当年他给她买的那些衣服。瞬间就想到秦惊蝉在这秘境中的生活,处处都透着艰辛。 眼见秦沐风的脸色不怎么对,秦惊蝉原地转了一个圈,语气颇为嘚瑟:“我自己做的,不好看吗?” “好看!”就算穿着破布条,自家妹妹也是最漂亮的。更何况这衣服虽然看上去简单粗暴,可仔细一看,不管是搭配还是造型都是花了心思,小姑娘鲜活的样子,透着一种不同的美丽。 然后就发现了,秋博涵身上的衣服,应该也是出自秦惊蝉的杰作,并且更为精心,那精致的布料和剪裁得体的皮毛,衬得小公子更加精致迷人。 秦沐风面上一黑,他都还没穿过小蝉给他做的衣服,这半路钻出来的小子居然抢了先?? 秦惊蝉眼疾手快地拽住秦沐风的胳膊,笑得跟灿烂的花儿一样:“哥,到时候我给你做几身衣服,你不许嫌弃呀!” 秦沐风顿时也乐了:“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目光轻轻扫过一脸无辜但是又满眼嘚瑟的秋博涵,秦沐风心里很清楚明白,秦惊蝉转移他的注意力,是在护着这小子,别以为他不知道。 —— 经过一夜的休整,这一大帮子人准备重新出发。 慈云舫的人正如谢炀所料,打算跟着悬云宗一起行动,几个小宗门的三两弟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也要跟着,反而是其他几个叫得上名号的,纷纷提出了告辞。 谁都知道这秘境很大,到处都是机缘,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反而不美。更何况如果跟着悬云宗一起行动,到时候能有点什么收获,还真不好说。 分头行动,个人才能更多的寻找各自的机缘。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慈云舫的人战斗力普遍不高,想寻找一个庇护也是正常。 不仅如此,就连焦松浩都选择了告辞。 “焦师兄?”谢炀不是很明白。 “我此行前来秘境,还有其他目的,就不跟你们一起行动了。”之前跟着他们,也不过是担心他们的安危。现在他们身边有了两只高阶灵兽,还有对这片地方十分熟悉的秦惊蝉和秋博涵,他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我跟师兄一起。”文松灵也立刻表态。他们一行人,最开始组在在一起,就是为了找到秦惊蝉,现在小蝉找到了,她也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了。 柳松渠十分纠结:他也想跟着焦师兄,可他这么跟着过去,总有一种自己很煞风景的意思。 到最后,大部分悬云宗的弟子都选择跟焦松浩离开,毕竟焦松浩是领队,也是修为最高的一个,跟着他准没错。 悬云宗这一分队,慈云舫的弟子们就尴尬了,她们的战斗力本来就不足,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所以才一直抱团行动,如果她们也跟着分开,是不明智的。 君绾窈看着谢炀,很快做出了决定。她必然是要跟着谢炀的,昨天谢炀拎走秦惊蝉单独谈话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总觉得跟着谢炀应该会有更多更好的收获。特别是在她得知那两只中途突然出现,救了她们大家的高阶灵兽,居然是跟着秦家兄妹的时候,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总觉得,在那个半路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身上,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秦惊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君绾窈的注意,因为她一大早醒来才发现裴丛和管幽已经回来了,不仅收拾了隔壁那只早就看不顺眼的高阶灵兽,还顺便把人家领地上的宝贝都给搜刮了一番。 裴丛十分淡定,管幽可就嘚瑟了,要不是她睡得太沉,估计当时管幽就能把她吵醒。 以前搜刮宝贝什么的,裴丛都会把她带上,这一次她错过了,还挺遗憾的。 “呐,给你的。”裴丛爪子下面摁着一株蔫哒哒的植物,看样子被他折腾得很惨,“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藏了这玩意,早点知道的话,早就给它的地皮掀了。” 秦惊蝉这才看清楚:“碎枫荷!” 虽然还是幼苗,可那确实是碎枫荷没错!这正是秋博涵压制咒印的主药,也是秋亦尘千里迢迢跑到悬云宗想要找墨羽真人求的药! 天啦噜,活的碎枫荷! 五十二只蝉 碎枫荷的稀有程度跟诡零兰差不多, 唯一的差别是碎枫荷至少还有踪迹,而诡零兰则是近百年来突然就在大陆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消息。 秦惊蝉眼前这株碎枫荷被折腾得够呛, 奄奄一息, 叶片都打蔫了,仿佛下一刻就会生机断绝。 裴丛咳嗽了一声:“这可不是我干的。”它找到这小东西的时候,就被那家伙随意地扔在角落里, 如果不是它眼尖发现, 小心护着送回来,估计早就没了。 秦惊蝉赶紧把这碎枫荷收了起来, 却不知这已半枯萎的碎枫荷在碰到秦惊蝉的时候, 竟然颤巍巍地绽放出了一丝生机。裴丛的眼角闪过这一幕, 黑黝黝的瞳孔猛地一缩。 有秦惊蝉的带路, 他们一行人的目标直指那处遗迹。只不过在外人面前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所以带队的人自然就变成了谢炀, 这样的安排在慈云舫的人看来,也无可厚非。 君绾窈并没有隐藏自己对秦惊蝉的好奇,即使秦惊蝉的身边有裴丛这么个大杀器在, 她也没有半点胆怯, 主动找上秦惊蝉搭话。 “秦家妹妹是第一次下山吗?” 其实坐在裴丛背上, 秦惊蝉和君绾窈之间的高度差让两人之间说话有点艰难, 想了想, 出于基本的礼貌, 秦惊蝉还是跳了下来, 秋博涵忙不迭地扶了她一把。 秦沐风再次被抢了先,整个人的气压又低了几分。他仔细算了算,他和小蝉相伴的时间才不到七年, 这秋家小公子却和小蝉在这秘境一起生活了九年, 还有这丛林幻狼和幽谷豹也是,甚至那个未曾蒙面的路丹青前辈,都比他陪伴小蝉的时间要长了。 秦沐风:是他输了。 秦惊蝉想了想,她确实是第一次下山,只不过这一下来,就没回去了,于是点了点头:“嗯!” “在秘境入口,怎么没见到秦家妹妹和秦道友一起?” “因为哥哥他们一直在外历练,我是和秋小涵一起来的。” “秋小涵?”君绾窈其实一直没有打听到那个少年的讯息,悬云宗弟子口中也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 其实在场的人,当年见过秋博涵的也只有谢炀,时间过去那么久,小不点早已经长成青葱的少年。悬云宗的弟子还可以对秋博涵的身份进行合理猜测,其他人就真无从了解。 听到被提及,秋博涵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我们也是在秘境中刚刚跟哥哥他们遇上。”秦惊蝉的话隐含了大部分关键信息,比如这其中的时间差,不细说的话,大概就会默认她没有跟着秦沐风他们出门,这次宝卷秘境历练,则是她第一次出门。 虽然她没有这么说,可是她话里遗留巨大的空间,足以让人脑补完所有的剧情。 君绾窈就脑补完了,但仍然疑惑地看着秦惊蝉,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个姑娘身上都没有半点修为,但是转念一想,秘境不可能会有捷径,但秦惊蝉身为墨羽真人的徒弟,想必身上有着掩盖修为的法宝,也不足为奇。 “秦家妹妹跟秦道友感情很好。” “那是必然的!”提起这个秦惊蝉就特别嘚瑟,“我哥哥最好了!” “不知道秦道友平时喜欢些什么?”君绾窈捂着唇笑道,眉眼间透着一种古灵精怪的娇媚,“特别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秦惊蝉:“……”小姐姐太直接了她差点没跟上节奏。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平时哥哥忙于修炼,我们兄妹俩见面的时间也很少,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哥喜欢啥样的。”满打满算,她和秦沐风之间的相处,也就是在无忧谷的那段时间,表面上看起来有一年,可秦沐风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的路上,两人见面的时间确实少得可怜。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秦道友?” 什么样的姑娘?秦惊蝉偏着脑袋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直接就摔了出去,一直注意着她的秋博涵赶紧伸手,却第一次落空了。 只因为旁边的君绾窈动作更快,手上红纱一晃,已经裹住了秦惊蝉往旁边一带。 秦惊蝉:“……”其实从她的角度来讲,不过就是踩空趔趄了一下,以她的身手稍微反应一下也就能站稳,可她怎么就被捆起来了呢? 还是被漂亮姐姐捆起来的。 秦惊蝉对于君绾窈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君绾窈经历的过去和三观不是她能理解的,当然她也无权置喙,毕竟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君绾窈擅算计,只要不算计到她头顶上,她觉得她还是可以跟君绾窈和平相处的。 只不过秦沐风没有给她俩继续交流的机会:“君道友有什么事情,可以当面问我。”说着,手里的罗影剑已经没有半点犹豫地敲上了秦惊蝉腰间的红纱。 这红纱是君绾窈的本命灵器,在罗影剑靠近的瞬间就已经脱开回到了君绾窈的身边,于是罗影剑轻轻地戳在了秦惊蝉的腰间。 “不好好走路,胡乱看什么呢?”秦沐风顺势又敲了敲秦惊蝉,“好好跟着裴丛前辈,知道吗?君道友,”秦沐风转头望着君绾窈,“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这语气算不上好,君绾窈很久没在男人面前受过这种待遇了,气恼的同时,居然还觉得新奇。就连谢炀对她虽然不亲近,但也斯文有礼,她还不知道秦沐风竟然能对她这么不客气。 毕竟她并没有对秦惊蝉怎么样,也就是说了几句女孩儿间的悄悄话,秦沐风这样说话,已经算得上是直接打她的脸了。而秦沐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 君绾窈都气笑了:“秦道友也对我们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感兴趣?如何连我跟秦家妹妹说几句女孩子的私房话都不行?” 秦沐风也懒得跟君绾窈计较。刚刚她和秦惊蝉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不大,但修士都是耳聪目明的,他又离得不远,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是不介意小蝉跟其他女孩一起说说悄悄话什么的,但是他很介意这个人是君绾窈,君绾窈这个人太复杂了,他不确定什么时候这个女人会因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原因,就伤害到小蝉。 “君道友说笑了,舍妹年幼,估计跟君道友的兴趣爱好难以沟通。” 这摆明就是在说君绾窈年纪大了,跟秦惊蝉之间应该没什么共同话题。君绾窈不足百岁,已经金丹巅峰,不算是年纪还是修为都称得上是天才一流。但是真要跟秦沐风他们一比,这年纪确实就大了那么一点点。 君绾窈被气了个仰倒,秦惊蝉也哭笑不得地一把捂住了便宜哥哥的嘴:这倒霉孩子,不知道在女孩子面前不能提年纪的嘛! 即使修士修炼动辄百数十年,可年纪这个话题不管在哪里都是女孩子的禁忌。 “君家姐姐别生气,我这哥哥不会说话,哈哈哈哈哈。”空气都是尴尬的,感觉这已经不是说话的时候,秦惊蝉赶紧拉着秦沐风跑了。 离远了之后,秦惊蝉这才恨铁不成钢地对秦沐风说:“哥,你很不喜欢她?” 秦沐风也很直接:“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秦沐风的脑子里除了宝贝妹妹大概就只剩下了修炼,其他的人和事,大概都是麻烦。这些年因为寻找秦惊蝉,就连秦家覆灭的事,他都很少去想了。 慈云舫的那些女人,说好听点是纯洁善良天真可爱,说不好听点大部分都是菟丝花一般的女人,一天到晚不好好修炼,就想着怎么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 明明自家悬云宗的师姐师妹一个比一个强悍自立,也不知道慈云舫是什么教育方式,教出来的弟子竟然都是这样。早些年听说慈云舫惯常救助落难女子,稍微有点修炼天赋的都会收入门下,即使没有天赋的也能在舫内求得一席之地,自力更生。 后来有机会见识到慈云舫的这些修士之后,秦沐风才知道原来自己之前对慈云舫的理解有些偏差。 至于这位君绾窈,算是慈云舫懂得上进又有些天赋的人,只可惜手段不怎么好,心思又太重,秦沐风完全不想让秦惊蝉跟她接近。 “呐,哥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秦惊蝉也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秦沐风的神色却突然恍惚,眼中黑芒闪烁,温暖的大手盖住了她的头顶,让她无法抬头看清楚他眼中的情形:“大仇未报,我无心儿女情长。” 什么样的女孩子,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的愿望,只剩下了照顾好秦惊蝉,然后寻找秦家覆灭的真相,提升实力——报仇。 这是秦沐风第一次在秦惊蝉面前提及秦家的事,也是第一次提及他的心情。之前他从未说,秦惊蝉也从未问。 报仇这件事,秦惊蝉因为没在原剧情中了解过,关于秦家覆灭的原因,在原著中依然是一个迷,只是每次在提及秦沐风身世的时候会一笔带过,到底真相是什么,没人知道。 所以秦惊蝉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直到秦沐风说起,她才陡然意识到,与她不一样的,是秦沐风的心情。那一夜的突变,年少的秦沐风亲身经历,怕是永生也难以忘怀。 “这件事你不要管,只要你好好的,哥哥才能放下心来……” 秦惊蝉怔然:放心什么?她好好的,他就能放心去走那条不归路吗? 五十三只蝉 一行人走走停停, 不少人开始对谢炀选择的方向产生了怀疑,按理说这边已经接近宝卷秘境的腹地, 周围不说遇到高阶灵兽, 就连稍微打眼的灵植都没看到半株,零散的几株草药长相不怎么样,年份还极低。 有人没忍住, 直接嚷嚷了出来:“谢道友这一路到底有何打算, 难道此处有什么机缘?明明什么都没有,这样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好吧?” 谢炀停下了脚步, 把手里的寻宝鼠往怀里一揣, 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个发声的修士, 看装扮也是一个小宗门的, 不知道看上了慈云舫的谁, 师兄弟几个一直跟在附近,嘴里不干不净很长时间了。 “这位道友这话就有意思了,谢某去哪儿, 还需要取得道友的同意?” “你这样带着大家乱晃悠, 简直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附近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谢道友不说出个三四来, 我们就不走了。” 谢炀都被这人的言论逗笑了:“这位道友请随意。”又不是他请他们来的, 明明自己厚颜跟过来, 此刻却要让谢炀为他们负责? 简直是搞笑不要钱。 那人还真没想到谢炀会这么直接,心想着在慈云舫的女弟子面前,谢炀怎么也会为了自己的形象, 多少解释一下自己现在的行为。可谢炀此刻的表现, 简直不仅是在打他们的脸,甚至也在打慈云舫的脸。 因为不仅是他们,就连慈云舫的弟子也是自己跟过来的,不论是谢炀还是悬云宗都没有邀请过他们,至于谢炀他怎么走,要去哪里,还真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场面有些尴尬,一位慈云舫的女弟子娉娉婷婷地站了出来,轻言细语地打着圆场:“这位师兄也只是担心谢道友耽误了时间,毕竟这里已经接近腹地,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我们师姐妹心里也很担心呢!”说是担心,害怕还更多一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嘀咕为什么之前不跟着焦松浩师兄离开,明明那边实力更强,而且以焦师兄稳重的性子,也不会带着大家贸然进入险境。 结果她们却因为君绾窈的一己之私,都被困在了这进退不得的境地。 君绾窈还在郁结被秦沐风扫了面子,结果就听到自己队伍里有人不轻不重地嘀咕着。要说她的私心,她当然有,可她此刻也不过是对谢炀有些欣赏,还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她选择跟着谢炀,是她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跟着这个男人,绝对能有更大的收获。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年靠着直觉她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结果在几次接触中,她才发现谢炀这个男人还真不错,年轻有实力,人品和天赋都没得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解风情,她的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 “谢道友说得没错,他又没让你们跟着,觉得这边没有机缘,不想跟着就自行离开呀。”君绾窈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鲜艳的蔻丹闪耀着迷人的色彩,那如丝的眉眼和慵懒的声调,让人险些忽略她话语中的不虞,“这秘境这么大,机缘这么多,谁也没拦着你,不是吗?” 君绾窈这话说得不客气,在场顿时有好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原本修为低的那几位就是想跟着悬云宗捡点便宜才敢走进这腹地范围,向往常他们也不过在外围捡漏,这次遇到慈云舫的女弟子,就想着多表现一下自己,说不得能得到对方的青眼。结果昨天晚上一场大战,让大部分人都吓破了胆,不敢单独离开,就只有跟着大部队,结果却越走越深。 更可怕的是,已经走得这么深了,路上居然还没有半点收获! 这些人的小心思,秦惊蝉看得明白,也只能偷笑。因为这附近属于裴丛和管幽的地盘,这两只心想着反正要离开了,昨天晚上已经偷偷摸摸把自己领地上看得上眼看不上眼的全扒拉进了口袋,说是出去之后生活艰难,必然要多攒一些家底,就不留在秘境里便宜其他人了。 所以这一路上看到的小草三两根,还是它们完全不想折腾留下来的。 更甚者,前面带路的是谢炀,正和寻宝鼠处于磨合阶段,寻宝鼠感应到仅存的有价值的宝贝,指给谢炀之后,谢炀就刻意绕着走开。 所以这些人想要看到有价值的东西,就更加难上加难。 好东西当然留给自己人,何必要便宜外人呢——谢炀和两只高阶灵兽的小心思,很诡异的同步了。 —— 眼看着快要接近传说中的遗迹,谢炀怀里的寻宝鼠也激动了起来,他不得不摁住了这小家伙,以防它一刺溜窜出去,反而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虽然秦惊蝉没说,可谢炀始终都没打算要让这些人也跟着捡便宜。 裴丛快走了几步,驮着秦惊蝉来到了谢炀身边,呲了呲大白牙:“小子,接下来看我们表演。” 于是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丛和管幽因为几句话,就又打了起来,一番飞沙走石,两只就打得没了踪影,只听得远处地动山摇。 谢炀无奈地扶额。 秦沐风也有些茫然,他是知道秦惊蝉会有些动作没错,可是没想到裴丛和管幽的动静这么大,最重要的是居然还带走了秦惊蝉!要不是确定裴丛不管干什么都会顾忌着它背上的秦惊蝉,秦沐风这会儿已经拔剑冲上去了。 至于秋博涵,根本不用管那么多,早就跟了上去,这才符合他的人设。 “师弟,你与我过去看看。”谢炀回头望着君绾窈,“君道友,你带大家在此处休整片刻。” 说完,师兄弟两人也瞬间不见了人影。 君绾窈眉头一挑。两只灵兽事出突然打了起来,还带走了秦惊蝉,谢炀和秦沐风追过去看看无可厚非,可她为什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君绾窈作为慈云舫这次的带队修士,确实不好扔下师妹们不管,但是心头痒痒的,觉得此刻她不跟上去的话,必然会错过很严重的东西。 君绾窈立刻做下决定,安顿好一行人,布下几个无伤大雅的防护阵法,就紧追着谢炀他们离开的方向。可等她赶到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布满青藤的山壁后面。 果然! 君绾窈心中一喜,她就知道这几个人绕这么大的圈子,必然有所图谋。这阵势,必然是隐藏在秘境中的遗迹,宝卷秘境腹地中的遗迹,肯定还无人踏足过,那么里面必然还有着无人染指的秘宝和传承! 君绾窈立刻加快了脚步,却在靠近那山壁不远处,心头一跳,身形急转,离开原地的同时,手中红纱激射,缠住旁边的树枝上,身姿袅袅地落在了红纱间。 而她原本站立的地方,赫然扎着几根颤巍巍的青草,就是那种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刚刚却带着锋利的杀机,将她逼到了这里。 她这是遇到高人了。 君绾窈红纱披肩,站在树枝上迎着风,对着半空福了福身:“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晚辈与同伴失散,此刻要前去寻找同伴,还望前辈通融。” 她能感觉到,这个高人是在阻止她靠近那面山壁,可按照谢炀他们的脚程,很明显没有受到半点阻拦就进了那里面,为什么要阻拦她? 空气十分安静,除了一点点微风掠过她身畔时带来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动静。 可她知道,有人盯着她,不想她靠近那处山壁。 入宝山空手而回?这不是君绾窈的性格,当即从枝头一跃而下,红纱护在身周,扬声道:“前辈,此处晚辈非去不可,如果前辈想要阻拦,大可拿了晚辈的性命去。” 君绾窈强撑着走了两步,没有半点动静,直到她越过那几根青草的地方,也没有谁在阻拦她。 她赌对了,这阻拦她的人只是不想让她靠近那山壁,却并没有想着要她的性命,或者并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前面那几个人的同伴,所以犹豫了? 路丹青看着君绾窈消失在山壁后面,眼睛眯了眯,这个人类修士,有点意思。 其实它并不在意这个人类修士到底是不是秦惊蝉他们的同伴,它只需要拦上那一瞬间,这人类修士想要追上秦惊蝉他们,就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她进去不进去,路丹青根本不在意。能走到这里,也说明这个人类修士身上有着她自己的机缘和气运。如果秦惊蝉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被人抢了机缘,那也只能认命。 因为与人类签订了契约,所以这一次裴丛和管幽也陪着进了遗迹,幻化了幼生态的体型,一左一右地蹲在秦沐风的肩头。 至于为什么连裴丛都蹲在秦沐风的肩头,理由很简单,裴丛担心压坏了秦惊蝉。 秦惊蝉:“……” 秋博涵熟门熟路走在最前面,外围的机关都被他破解得差不多,一行人走得十分顺遂。 谢炀走在最后面,怀里的寻宝鼠瑟瑟发抖。大概是最初被裴丛的大嘴吓出了心理阴影,再加上修为的压制,寻宝鼠见到裴丛就摇摇欲坠恨不得原地晕过去。刚进来的时候,寻宝鼠一时得意忘形,又被管幽吓唬了一顿,这会儿魂才回来了一半。 分岔路的时候,秋博涵按照习惯转右,谢炀却站在了原地,只因为怀里的寻宝鼠挣扎着爬了起来,咬着它的袖子拼死往左边拽。 “就此分开如何?” 右边有两位前辈在,谢炀完全不用担心,寻宝鼠的这种举动,足以说明那边有着契合他的机缘,他不应该错过。 “师兄?”秦沐风不是很赞同,“何不等我们探完这边,在一起过去?” 谢炀笑道:“师弟是觉得机缘会等人吗?”也许晚了一步,就会失之交臂。 秦惊蝉偏头问秋博涵:“那边有什么?” 秋博涵摇摇头,他还没去过左边那条路。 秦惊蝉想了想谢炀身上的主角光环,觉得她没必要太担心谢炀的安危,但是有备无患,她凑到管幽面前,笑得跟小狐狸似的:“大幽,你跟着去左边探一探怎么样呀?” 管幽挠挠耳朵:“不怎么样。” “那大幽有没有兴趣去左边帮忙看一下有什么宝贝呀?” 管幽挠耳朵的爪子顿了顿,红宝石色的眼睛慢悠悠地望着谢炀:“抢了他的机缘也可以吗?” 谢炀把受惊不小的寻宝鼠塞回怀里,笑道:“前辈大可以试试。” 五十四只蝉 与谢炀分别之后, 这边一路无话,秋博涵带路, 很快就到了他最近一次探索的终点。 这是一处稍微宽敞一点的隔间, 只有唯一的一条通道,就在对面,隔间大概十多米的宽度, 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一踏步的距离, 却生生地拦住了秋博涵。 “站在通道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但只要踏足这个房间, 就会立刻触动阵法。”秋博涵指了指地面上不是很明显的暗纹,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 还会认为是青石地板上的纹路。 秋亦尘精通阵法, 所以秋博涵受他的影响, 对各种阵法感兴趣, 这些年更是自学成才,一般阵法都不在话下,这秘境中的各处阵法都成了他练手的最好课堂。 秦沐风抱剑上前, 说实话他对阵法没什么研究, 也只是在秋博涵的示意下勉强看出这房间里有阵法, 具体是什么, 他并不是很清楚。 “需要我怎么做?” 秋博涵走到这里就被拦了下来, 必然存在什么问题。 尴尬的就是, 秦沐风和秋博涵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要说实力,秦沐风不认为自己能比这小小少年强多少。这些年他一路历练,磨砺自己的剑法从未松懈, 可眼前的少年也同样努力在成长——秋博涵练手的对象, 可都是这些高阶灵兽,唯一缺乏的只是与人对战的经验,以及没有趁手的武器。 需要秦沐风说什么,其实秋博涵也说不准,按理说这种秘境遗迹对于修士的修为都有着要求,只不过他和秦惊蝉身上都有着路丹青前辈赐予的羽毛,这才能在遗迹里来去自然,无形中就给他们降低了难度。 至于秦沐风——秋博涵偷瞄的眼角一抽,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惊蝉已经在秦沐风的身上偷偷插了一根羽毛,不用怀疑,是路丹青前辈的。 也不知道秦惊蝉身上还藏了多少根,也不怕把路丹青前辈薅秃了。 秋博涵拿出阵盘,盘腿在门口坐下:“秦师兄稍等。” 其实这一关主要还是在破阵,只要能破开这个阵法,这个房间的难度就在这个阵法,想必机缘也是跟阵法有关,秋博涵觉得自己还能应付。 上一次不过是时间很晚了,当时灵力消耗也很多,他不想弄得太狼狈,回去让秦惊蝉担心,这才中途退了回去。 秋博涵安心破阵,秦沐风也不多说什么,秦惊蝉却闲不住地凑到他面前,开始打量他手里的罗影剑。这么多年过去,虽然秦沐风修为提升不明显,但是他和罗影剑之间却建立了十足的默契,只等结丹之后,就可以将罗影蕴养进灵府,成为本命灵器。 至于炼制罗影的材料,他也早就开始准备。 罗影剑还记得秦惊蝉,见她靠近,还微微震动了两下。 秦惊蝉眼睛一亮,这灵性,比当年更甚。不愧是悬云宗,藏锋阁里随便拎一把剑出来,都有这等的造化。她心想着,她以后有没有那个可能,也能进藏锋阁见识一下。 可惜的是,藏锋阁是悬云宗弟子进阶筑基之后,才有资格进去选剑,与其说是选剑,不如说是被剑选。当然,藏锋阁里大部分珍藏都是灵剑,也有不少其他的武器,就看弟子自己的机缘了。 一会儿出神,秋博涵那边已经有了结果,阵盘一收,手中灵力直戳阵眼节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立刻传来了无声的崩塌感,在场的都是修士,即使眼睛无法看到,传来的灵气波动足以证明这一点。 “小心!” 秦惊蝉突然出声示警,秋博涵心头一跳,手中阵盘再次闪烁,有一把剑却更快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挡住了残破阵法的垂死挣扎。 秦沐风收回罗影剑,偏头冲秋博涵微微一笑:“我还是能有点用的。”可不能因为他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就小瞧了他。 裴丛见状,怪异地笑了一声,挤开两个对视的少年,率先走进了那个已经平静下来的房间,啧了一声,把房间中那个光团拍进了秋博涵怀里:“赶紧的吧。” 接下来的路,都由秦沐风和秋博涵联手通关。秋博涵不得不承认,虽然秦沐风的修为看上去只有筑基中期,可他的战斗技巧和战斗意识,绝对不止筑基中期。 秋博涵抿了抿唇,并不想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强。 而裴丛则护在秦惊蝉身边,一脸悠闲的样子。 “前辈不去帮忙吗?”前面两位看着轻松,可秦惊蝉感觉得到,两人都绷紧了神经,半点放松都没有。 “我出手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这种小境界,还是交给两个少年人自己解决,不失为一种磨练。 “那前辈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秦惊蝉望了望四周,依然是漫无尽头的走廊,以及数不清的小房间,没有半点惊喜,只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下去。 裴丛呲了呲牙,要笑不笑的样子更加怪异:“怎么可能不知道。”它怎么可能不知道。 路丹青与其说守着这个秘境,不如说守着这片遗迹。这是属于路丹青主人的传承,数千年来路丹青一直守在这里,想要为主人找到一个合适的传承者。 很明显路丹青选中了秦惊蝉,虽然这个小不点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差了那个人太多,可裴丛觉得,这个小不点喜欢带给人惊喜这一点,还是挺像那个人的。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虽然路丹青从来没有明说,但是从它的表现里可以推测,这个遗迹里大部分应该跟医修有关系。 “谁知道呢。”裴丛耸耸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前面的当心点。” 听到裴丛的提醒,秦沐风和秋博涵立刻提高了警惕。 裴丛嘚瑟地冲秦惊蝉挤挤眼:“你看,我有帮忙。” 秦惊蝉:“……”我谢谢你啊!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裴丛为什么要提醒大家当心,因为这一直只有蜿蜒走廊的遗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阳光明媚的空地,迎面而来的光线让他们一时间无法适应,纷纷眯上了眼。 要当心的,则是随着阳光一起出现的澎湃水汽,还有隐藏在水汽后面的浓烈杀气。 裴丛一侧身,将秦惊蝉护得稳稳当当,让她想要看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很困难。而正前方,面对这突然的袭击,秦沐风沉着地横剑于前,秋博涵手中的阵盘也开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 秦惊蝉摁着裴丛的前腿抻着脖子想要看清楚,却被耀眼的光芒阻碍了大部分的视线。她只能偷摸摸地放开神识去感应,却发现这里空气中,平时都很亲近她的木灵气已经没了踪迹,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水灵气,盈蓝色的水灵气们暴躁而又激烈地冲击着秦沐风和秋博涵的防线,并且开始在这走廊中悄悄蔓延着。 等秦惊蝉发现自己已经被水灵气包围的时候,为时已晚。 “前……咕噜噜……”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水,完全说不出话来。 秦惊蝉就感觉到脚下一软,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去,她只来得及抓着裴丛的长毛狠狠地一拽。裴丛嗷一声低头一看,秦惊蝉已经被地面吞噬得只剩下一个头顶,等它一爪子捞过去的时候,却只在坚硬的地面留下了几道不明显的划痕。 裴丛:我擦! 裴丛看着自己腿上很明显被削断了的毛发,愤怒的一声狂吼,震得整个走廊都在颤抖,元婴巅峰的威压,直接把秦沐风和秋博涵都压得难以动弹半步,原本压制着他俩的诡异水灵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了刺眼的光芒混乱着他们的认知。 秦沐风在裴丛暴躁的威压中艰难地回头,动作间仿佛能听到自己颈骨的咔嚓声,直到他没在裴丛身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原本就在涌动的黑雾瞬间爆发了出来。 正在刨地的裴丛突然感应到身后传来的诡异气息,愣了一瞬间,才猛地回头,就看到了正被黑色气息萦绕的秦沐风,已经快被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魔气吞噬。 裴丛:擦! 来不及说话,裴丛立刻窜到秦沐风身边,趁他对外界感知下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将他拍进了自己的幻境里,连带着那汹涌的魔气也一并拍了回去。 裴丛“呼”出一口气,舔了舔爪子:“真是,还能原地入魔咋滴?” 这一口气才松了半截,旁边又传来一股凉悠悠的杀气,扭头一看,秋博涵整个人像是沉浸在冰河中一般,整个人散发出了惊人的寒气,就连说话的时候,言语间仿佛都有冰碴子掉下来:“前辈,小蝉呢?” 为什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小蝉就又不见了? 秋博涵觉得自己脑袋很疼,神识也很疼,连带着身体都疼得快要碎掉般。那种疼痛,就像是咒印快要发作时的感觉,可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清醒地感知到这些疼痛,在他的体内蔓延,一点点地将他撕裂开来。 秋博涵捂着额头,抬头望着裴丛,原本黑黝黝的眼睛里,早已经蔓上了猩红:“前辈,小蝉呢?” 裴丛的脑袋也很疼,很明显眼前这一只的神志也不怎么清醒了,也只有它经过短暂地发泄之后,脑子还算清楚。看着这已经被它拍晕的,以及强撑着不肯晕过去的,它叹了一口气。 “小蝉没事。”它也是在刨了几下地板之后才想起来,“她只是被传承之力带走了。” 小蝉的身上带着有路丹青印记的羽毛,这遗迹绝对不会主动伤害她。 至于为什么这一路走过来都相安无事,却在这一刻主动带走她,裴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丛啐了一口:这都是些什么事! 一零三只蝉 裴丛是眼睁睁看着秦惊蝉冲了过来, 先是一惊,继而大笑了起来, 即使无法发出声音, 即使那张大脸有一多半是森森白骨,裂开嘴笑的样子,还是那么丑。 甚至更丑。 秦惊蝉跌进了那一团血肉和白骨中, 第九重劫雷轰然而下, 瞬间吞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谢炀被劫雷的威能狠狠地扔了出去,砸在枫叶城的护罩上, 再跟着破碎的护罩一起跌落在地, 狠狠地吐出一口血。 看到他的惨状, 秋亦尘叹了一口气, 却也无法说什么。秦惊蝉奔出去的样子, 他也看在眼里, 说实话,他直觉觉得那姑娘应该不会出事。而摆在他面前的是受到重创的枫叶城,他寻思是不是应该找悬云宗要点赔偿什么的。 劫雷散去, 霞光破开了劫云, 靛蓝色的天空一览无余。整个山谷间突然充满了浓郁的草木芬芳, 一时间所有的植物疯狂生长, 很快就填满了那个被劫雷劈出来的山谷, 形成了一个茂密的森林。 这不该是裴丛进阶应该有的景象, 反而—— 谢炀眼神涣散了一瞬间,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苦恼得拍了拍脑门,之前的愤怒和担忧刹那间就变成了无可奈何。于是偏头对秋亦尘说:“秋家主,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虽然有大阵的护持, 但是劫雷威能太大,有不少地方还是被一些四散开来的细小紫雷给劈中了,城中有一部分建筑受到了损伤,至于人员伤亡,还在统计中。 听到谢炀这么说,秋亦尘的瞳孔震了震,继而笑道:“稍后我会把账单送上悬云宗的。” 谢炀:“……”剑修其实很穷的。 秋亦尘的意思很明显,忙用不着帮,毕竟枫叶城这边不管是建设还是管理都十分完善,这些事就连他都不用管,就有人直接复制,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检查一下大阵是不是需要加固。 哦,还有就是后面把账单送给悬云宗。 谢炀的表现很明显,不是意识到秦惊蝉是安全的,就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想到那个小姑娘的样子,秋亦尘眼中的笑意更甚。 而谢炀也确实得到了秦惊蝉安然的消息,然后就听到秋亦尘说:“谢公子还是先联系一下宗门长辈比较好。”虽然这个事也可以由他来做,但是他觉得报平安这种事,由当事人自己来做,应该更好一点。 谢炀望了望天,不是他不想联系宗里,而是他不想先一步上去送人头,想到枫叶城也有门派驻地,于是偏头对秋亦尘说:“我先去门派驻地歇歇,有什么事在联系。” 然后,就直接溜了。 秋亦尘先是忍俊不禁地笑着,后来笑容慢慢淡去,只剩下了丝丝担忧。他担忧的是秋博涵,两年时间过去,离小涵成年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 秦惊蝉没事,裴丛也没事。 只是在最后关头,秦惊蝉的出现,不仅带给裴丛无尽的斗志,更带来了生生不息的木灵气。进阶成功之后,就是大量的灵力随着紫雷灌入,重塑经脉血肉,还有化形。 至于秦惊蝉,被契约联系分过来的那么一点灵气给灌了一个仰倒,没绷住自己的修为,生生从筑基初期给灌到了筑基大圆满,差点就直接金丹期了。 秦惊蝉被唬了一跳,赶紧引导着灵力回哺外界,于是就造成了那被劈出来的大坑展现出一种万物生长的场景。秦惊蝉看着这一片突然生长出来的森林也有点懵,更懵的是她灵台上的那棵小绿芽,此刻居然又颤巍巍地长高了不少,长大的叶片上能看到清晰的脉络。 事情的最终,是裴丛终于化出人形,然后摁着秦惊蝉的脑袋胡撸一顿,直到把秦惊蝉撸炸毛,追着它打了一顿才罢休。 三天后,谢炀看着找到宗门驻地来的秦惊蝉和她身后的那个陌生人,嘴角抽了抽。虽然看起来陌生,但是浑身透出来的气息和那熟悉的小眼神,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化形成功的裴丛。 以他对裴丛的了解,和一段时间的相处,总觉得它就算化形成功,大概也是一个带点沧桑模样的大叔,从没想过它的样子,居然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看上去非常年轻。 只有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因为瞳仁太黑又占据了太大的位置,看着就有点瘆人。 “恭喜裴前辈。”能化形成功,就是天大的造化,确实值得谢炀恭喜一番。 裴丛哼了一声,没搭话,刚进阶又刚化形,它浑身上下的灵力有点控制不住,硬憋着灵力不外泄不给人造成麻烦就已经费了它大半的力气,实在没心情跟谢炀打招呼。 既然是前辈,高冷拿乔一点很正常。 听到谢炀称呼裴丛为前辈,它又是跟着秦惊蝉来的,浑身的威压也十分惊人,驻地里的弟子也都不奇怪了。 这几天谢炀也没闲着,除了疗伤之外,也顺便了解了在他们流落魔界的时候,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最让人诧异的还是这个时间差,明明他和秦惊蝉也没离开多久,就像是外界时间的流速变快了许多。 或者说,他们在穿越界线的时候,耗费的时间比他们以为的要更久。只是认知上出现了误差,才让他们觉得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能够安然归来,据说幻海城那边的事情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甚至因为这件事,他们还去魔界一日游,见到了秦沐风,裴丛更是因祸得福的进阶化形,也算是很好的收获。 至于秦惊蝉,修为卡在筑基大圆满,她觉得估计也压制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再次进阶。 “那就回去,这次回去我们都好好闭关。” 谢炀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因为秦惊蝉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要晋升金丹修为了,而他也不过在金丹巅峰,离元婴都还差那么一点。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再不努力一点,就会很快被秦惊蝉赶上,甚至超越——那就尴尬了。 “也行。”秦惊蝉表示赞同,现阶段不管是她还是裴丛都需要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闭关整理修为,而且幻海城一别,他们算是出了意外,还要回去给宗里交待一下这其中的发现,“对了,师兄,你跟秋家主怎么说的,就是关于,出口的事?” 谢炀挑眉,“这事就发生在枫叶城的门口,怎么,你就不觉得秋亦尘会是幕后黑手?” 秦惊蝉一愣,然后顺着谢炀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按照话本的设定,最不像凶手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反派。” 谢炀还真没想到秦惊蝉会有这种想法,忍俊不禁地说:“你这是看了多少话本?”才能有这么神奇的联想。 “就挺多的吧?”上辈子看了不少小说,这辈子师兄师姐们给她带的小玩意里面也有许多话本作为消遣,还别说,这边的话本还挺好看的。 “你就这么信任秋亦尘?”据他所知,秦惊蝉跟秋博涵熟悉,跟秋亦尘之间也不过几面之缘,怎么就这么信任这个人了? 虽然跟秋亦尘算不上熟,可是她能从原剧情中了解到许多,比如秋亦尘这个人虽然爱笑又为肉,可是心底是一片冰冷的荒原,但是他对认定的朋友却是两肋插刀全心全意——是真的两肋插刀,不是插朋友两刀。 至于秋亦尘心底为什么会是一片荒原,大概就是因为他唯一的亲人,年幼的弟弟过早的夭折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温暖。 现在秋博涵还活着,秋亦尘应该比上辈子更加温柔才是。 枫叶城确实有问题,不管是上辈子秋亦尘遭遇的事情,还是这辈子秦惊蝉经历的事,都说明秋家有问题,而秋亦尘为了保护秋博涵,对于秋家的管控更加严格,不让人有可趁之机,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人不想趁虚而入。 秦惊蝉笑着说:“我信秋博涵。”所以她相信秋亦尘想要保护秋博涵的心。 谢炀叹了口气,“已经说了。” 秋亦尘应该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早就有了猜测,在谢炀刚落脚,秋亦尘就刻意过来询问了他。谢炀也没瞒着,说了出口的事情之后,秋亦尘的脸色很不好看。 枫叶城,或者说秋家有高层跟魔修勾结,秋亦尘早就知道,多年前一场意外,他对秋家上下清洗之后,这些年安稳不少,可他隐隐觉得还有什么隐藏在暗处,所以他从未放松过。 只是不愿意相信,不仅是魔修,还有魔族。 看谢炀陷入沉思,秦惊蝉眨了眨眼:“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有事?” 秦惊蝉“唔”了一声,“师尊在来的路上。”墨羽尊者知道秦惊蝉出现在枫叶城,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就交待她待在城里,待在驻地里不要乱跑,他在赶来的路上。 作为炼虚期修士,墨羽真人要过来会很快,只不过他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死活要跟来的秋博涵,所以才慢了一点。 虽然没有明说,但秦惊蝉总觉得墨羽师尊对于她的来历知道点什么,不仅仅是她对于灵气的精华和灵植的提纯,还有她跟凤凰和梧桐的关系。 墨羽尊者不说,秦惊蝉也就憋着。 这一次在枫叶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虽然有裴丛的进阶作为掩饰,但是有心之人很快就会发现,劫雷之后的那点动静,跟裴丛的进阶没有半点关系。 裴丛是丛林狼,就算有人眼尖,能认出它是幻夜丛林狼,也不会认为一只幻夜丛林狼能拥有那么精纯的木灵力,那催生万物的奇迹,不是幻夜丛林狼的天赋。 如果联想到秦惊蝉身上,不排除有人会觊觎她的天赋。 墨羽尊者还不想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出意外,当然也就要亲自过来护着。 一零四只蝉 再次见过墨羽尊者, 秦惊蝉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明明记忆里并没有多久未见, 可此刻再见, 真就有了一种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流逝了许多的认知。 炼虚期的墨羽尊者,衣袂飘飘若仙,整个人更淡了几分, 与周围的环境更加相容, 原本就是木灵根的墨羽尊者,更多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这就是炼虚期的修士和化神期最大的区别, 有了属于自己的域, 更进一步的开始领悟属于自己的道。 秦惊蝉乖巧地行礼:“师尊。” 墨羽尊者笑着抚过秦惊蝉的头顶, 看着她筑基大圆满的修为, 很是欣慰, “你谢师兄说的并不清楚, 小蝉何不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再跟为师讲一讲?” “好。” 对于墨羽尊者,秦惊蝉没什么好隐瞒的, 经历的那些事, 还有她所有的猜测, 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并且拽着墨羽尊者的袖子, 可怜巴巴地说:“师尊, 我哥他不对劲。” “何出此言?” “所以我哥就没什么事情是让您瞒着我的嘛?” 墨羽尊者眯了眯眼, 确实有,“你都猜到了什么?”对于自己这个小徒弟“猜测”的能力,墨羽尊者十分清楚, 每次她猜出来的事情, 都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她这脑子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我猜啊,我哥那一副总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的表情,不是他丢下我跑去魔界那么简单——师尊,您说过,我的灵根是被人生生拔除的,所以拔掉我灵根的人,是我父母吗?” 墨羽尊者没说话,只微笑着看着神色自如的秦惊蝉。没想到去魔界一圈,只匆匆见了秦沐风一面,她就猜到了。 其实秦惊蝉也很惊讶,毕竟这是原剧情中没有的情节——至少原身并没有活到现在,没有活到能够知道真相的一天——而且看剧情中的描述,至少在小说坑掉的那个点上,秦沐风还是不知道的。 可现在就因为她还活着,这个被隐藏着的秘密就这么扒拉了出来。做出这个猜测的时候,秦惊蝉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秦父那脑袋里到底装得什么,才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从血缘上来讲,秦沐风还并不是秦父的亲生儿子,而是魔王留在秦母体内的一颗魔种衍化而来。 更重要的是,想要压制秦沐风的血脉,让他变得更正常人一般,明明有很多其他的方法,可秦父却瞒着秦母用了最残忍的方法,生生拔掉了刚出生的小女儿的灵根。 秦惊蝉只觉得从四肢百骸都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墨羽尊者揉了揉秦惊蝉的脑袋,“你怪你父亲吗?” 秦惊蝉很是茫然:“我不该怪吗?”她也不知道,毕竟她不是原身,而原身那个小姑娘,至死都因为神魂不全对外界的情感是缺乏的。 可现在的她是清醒的,虽然没有记忆,可那种痛感同身受。 “你父亲,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墨羽尊者叹了一口气。当年秦父对秦惊蝉下手,她的神魂出了意外之后,秦母是求到了他面前,所以他对这事情心知肚明,“你在接受宝卷真人传承的时候,可否知道,秦家一脉,传自与上古凤凰息息相关的梧桐?” 秦惊蝉点了点头。在宝卷秘境中的经历她都差不多告诉了墨羽尊者,可是关于那个残魂给她讲的那个故事,她并没有多说。此刻墨羽尊者已经提到这一点,她也就不会在隐瞒。 墨羽尊者见秦惊蝉还带着懵懂的眼神,笑容更甚,“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 秦惊蝉嘿嘿笑着。 “那你也应该知道,梧桐留给秦家的除了血脉天赋之外,还有诅咒。” “诶?”秦惊蝉愣住,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毕竟那残魂讲的故事,到凤凰带走梧桐那里,就结束了。 “当年梧桐为秦家所困,就是为了她身具的天木灵根。梧桐被凤凰带走之后,她遗留下来的血脉当中,确实会出现天木灵根的孩子,可这天木灵根,终究变成了烫手山芋。” “就像你现在展现出的天赋一样,天木灵根对木灵气极度亲和,甚至对其他的灵气也没那么排斥,灵气提纯修炼起来一日千里,可以说毫无屏障。并且,天木灵根对灵植有更强的萃取能力,甚至连灵兽都喜欢亲近……” 秦惊蝉怔了怔,墨羽尊者说的这些,她几乎全中——所以,她不是简单的木灵根,而是那个故事中昙花一现的天木灵根。 “梧桐是神木,她又跟着凤凰那么多年,不仅劫雷天火甚至涅槃,都陪着凤凰一起,她化形之后拥有的天赋,又怎么会简单。所以,在世人发现天木灵根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生生不息的能力之后,就开始对秦家下手。虽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是暗地里截杀秦家人,引诱秦家人,陷害秦家人,层出不穷。就像秦家先祖当年对梧桐做的事情,一样。” 秦惊蝉“嘶”了一声,“所以,秦家灭门惨案,就是因为这个?” 墨羽尊者笑了一声,秦惊蝉总觉得她从师尊这一声笑中,听到了嘲讽的意味。 “那还不至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遇到梧桐之前,秦家就颇有底蕴,有了梧桐的血脉,秦家又怎么会那么快没落,只不过为了后人的安全,秦家选择了避让隐世。可这一隐世,秦家就再也没出过天木灵根的孩子。直到……” 直到,秦惊蝉的出生。 秦父不想自己的女儿成为秦家的棋子,更不想女儿成为外界觊觎的对象,所以拔掉了秦惊蝉的天木灵根,藏在了秦沐风身上。 “那……”秦惊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秦家的灭门惨案?” “是你父亲做的。” 秦惊蝉:“嘶。” 沉默片刻,秦惊蝉才抬头看着墨羽尊者,轻声道:“所以师尊是让我不要怪他吗?”从他们的角度来讲,秦父所作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女儿的安全。可是秦惊蝉知道,那个姑娘并没有机会活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又何来的责怪和原谅? 原身懵懂而短暂的一辈子,有近十年的时间都沉浸在病痛的折磨中,致死都没有清醒过。也不知道秦父知道她是这种结局,会是什么想法? 秦父自认为自己安排很妥当,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意外。 “怪不怪他并不重要,这只是你应该知道的真相,为师不希望这些事情在以后成为你的心魔,所以要怎么解决,你自己决定。” “解决?”想着秦父后面多少年都没有出过镜,也不知道他在魔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师尊想让她解决什么? 墨羽尊者失笑:“尹玉去了魔界,就是想要把人带回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带回秦母,估计秦父也会是顺便的吧。 “等等,”秦惊蝉偏了偏头,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想问什么,却不由自主被墨羽尊者绕远了话题,“师尊,所以我那个蠢到无可救药的笨蛋哥哥在知道真相之后,就把灵根还给我了?” 墨羽尊者笑着点了点头。 秦惊蝉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秦沐风身上那种不和谐的感觉是什么了,这傻哥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也不会再把灵根扯给秦沐风,她又不傻,秦沐风也不会给她机会。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灵根显现出来的天赋。 “师尊是担心天木灵根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天木灵根到底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墨羽尊者笑容带着些嘲意,道:“带着涅槃之力的天木灵根,能让那些老怪物原本枯竭的灵根重新焕发生机,等于是又多出来更多的时间,让他们重寻大道,问鼎成仙。” 秦惊蝉瞬间懂了自己的价值,也就懂了自己面临的巨大危机。那可都是些老怪物,灵根枯竭,成仙无望,慢慢等死的老怪物——当他们知道有办法能延长他们的寿命,甚至能让他们的灵根重新焕发生机,估计没人能经受得住这个诱惑。 而这些老怪物,随便来一个,打个喷嚏都能弄死她。 看着秦惊蝉瞬间煞白的小脸,墨羽尊者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怕什么?怕为师护不住你?还是悬云宗护不住你?” 秦惊蝉捂着额头,叹道:“我怕的是人心。”当自己变成“唐僧肉”时,这感觉还真酸爽。 师徒俩又聊了一会儿,墨羽尊者得知秦惊蝉决定会悬云宗闭关稳固修为之后,十分赞成,谁保护都没自己拥有实力来得稳妥。 “正好,你这医术也该好好学一学了。” 秦惊蝉:“嗯???” 回到悬云宗,秦惊蝉才知道,墨羽尊者之前化神期修为,担任云璇峰执事,现在已经炼虚期修为,就得搬去长老峰,而无忧谷,当然就交到了秦惊蝉名下。甚至就连悬云宗都换了宗主,轻虚尊者终于从自己的几个徒弟中选出了接任宗门的人,然后包袱款款地搬去了长老峰。 说是长老峰,其实是悬云宗内好大一片峰群,主峰洞明,其他的峰头,都是长老们自己随便选一个修建自己的洞府。 墨羽尊者本就不是一峰之主,按照他的修为和贡献,早就可以接任长老一职,只是被他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秦惊蝉在闭关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已经筑基大圆满,马上要冲击金丹,而她还没有去藏锋阁寻找自己的本命武器。 “我不能用金针作为自己的本命武器吗?” 墨羽尊者挑眉笑道:“你嫌宝贝多了?” 秦惊蝉秒懂:“绝对不嫌!” 一零五只蝉 秦惊蝉去藏锋阁的时候, 秋博涵也来了。 两年时间过去,小小的少年已经挺拔如松, 已经比秦惊蝉高了一个头, 眉眼柔软,温润如玉,眼神清凉透彻, 特别是看着秦惊蝉的时候, 透着明亮的光彩。 他还跟往年一样,轻轻扯着秦惊蝉的袖子, 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是说好要一起去藏锋阁的嘛!”这两年, 秋博涵也没有半点松懈, 早已经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 看灵台饱满, 灵力圆润,修为十分稳固。 还笑着跟秦惊蝉说:“小蝉最厉害了。”现在秦惊蝉也是筑基大圆满,每次想到秦惊蝉正式修炼的时间, 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也要一起闭关嘛?” 正好大家一起冲击金丹期, 闭关之后还可以一起去历练, 他想着一定要把这两年多的时间怎么补回来才行。 秦惊蝉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就在旁边的秋亦尘, 伸手的同时, 少年已经弯下了腰, 把头顶送到她的掌心,还顺势蹭了蹭,“你就没看到你哥?” 秋博涵瞥了一眼, 很认真地说:“哥哥经常都能看到, 可我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小蝉你了。” 秋亦尘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见到小涵你也是两年多以前。” 秋博涵:“……”大概是一点也不想念的原因?特别是他知道哥哥就在那里,好得很。而秦惊蝉却遇上意外不知所踪,他多担心一些很正常。 闲话了几句,秦惊蝉和秋博涵分头进了藏锋阁,秋博涵晚了一步,因为秋亦尘似乎有话跟他说,但秋博涵不想听,就像是叛逆期的少年,还嘟囔了一句:“有什么晚点说不行吗?”就这么一耽误,秦惊蝉就已经先进去了。 秋亦尘眯了眯眼睛:“我希望你不会因为秦惊蝉回来了,就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秋博涵眉头一皱,“不是还有一年吗?” “你觉得一年很快?”秋亦尘挑眉,“我不想因为任何意外影响,所以我觉得等你从这藏锋阁出来,你就跟我回家比较好。” 秋博涵抿了抿唇,虽然想反驳点什么,可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快去吧,不然好东西都被秦姑娘拿走了。” 秋博涵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裴丛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秋亦尘。 “裴前辈有何指教,直说便是。” 裴丛笑了,人形状态下,他那笑容欠揍得十分明显,“你们秋家的咒印是成年之后彻底爆发?” 秋亦尘拱了拱手,笑容说不出来是苦涩还是轻松,“当真瞒不过裴前辈的眼睛。” 裴丛冷哼一声,道:“所以你们就想出这些歪门邪道来压制,代价不小吧?” 秋亦尘偏了偏头,指着自己的腿说:“还算好?至少命还留着,可以做不少事了。” 双重咒印保下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这咒印的秘密和解决的方法,虽然会付出某种程度的代价,并且会常年处于非人的疼痛中—— “呵呵。”裴丛很不客气地笑了,“所以秋小涵那小子回家去溜达一圈,回来也就离不开轮椅了。” “并不一定。”秋亦尘捶了捶自己的腿,“每一次收取的代价都不一样,我运气比较好,只是双腿无法行走。也有先祖失去五感或者其他,更有毁掉灵根和天赋的……” “哦。”裴丛干巴巴却半点也不客气地说,“有没了脑子的嘛?” 秋亦尘失笑:“还真有,损掉神识的。” 看着秋亦尘半点也不生气的样子,裴丛毫无成就感地撇撇嘴,这人仿佛半点脾气也没有,可他那温软柔和的笑容之下,确实藏着一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心,毕竟秋家那么个庞然大物在他手里乖巧听话的样子,大家都看到了。 “你信不信你带走整个秋小涵,只还给小蝉半个,她能上手撕了你。” “我信。”就像秋博涵一直心疼秦惊蝉一样,秦惊蝉也心疼着秋博涵,这些年秦惊蝉为秋博涵做的事,他虽然不在身边,但也有所耳闻,至少从秋博涵长成现在这样健康而活泼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她将小涵照顾得很好,“但总比整个都没有得好。秦姑娘也知道小涵身上的咒印拖不了太长的时间,她也需要为小涵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寻找方法解除小涵身上的咒印。” 而他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可你似乎并没有告诉小蝉,秋博涵这一去,就会少掉半个。” 秋亦尘笑眯了一双眼睛:“秦姑娘检查过我的身体,也知道我体内的咒印,以秦姑娘的聪慧,恐怕早已经猜到了。” “哦,也就是说,只有秋小涵这个小笨蛋不知道。” 秋亦尘笑容加深,虽然听上去不怎么好听,但这么说确实没有错。以秋博涵的性子,在知道这一去会损失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他肯定不会乐意。 谁也不知道那咒印到底会吞掉什么,是健康还是双腿,亦或是神识还是,记忆…… —— 秦惊蝉对于自己进入藏锋阁的收获,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虽然她很崇拜剑修这个高大上的职业,而且大家拿着剑的样子也很帅,可这要替换成自己,她总觉得自己可能会先戳到自己。 就是这么没有自信! 只不过进去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里可不只是宝剑。藏锋阁里面有空间阵法,空间延展出来之后,像是容纳了一个世界,就连那些置物架都给人一种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感觉。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灵器,她根本叫不上来名字。 她只知道,她在打量这些灵器,它们也在打量她。 能送入藏锋阁的灵器,都已经具有初步的灵性,每一个都有它们的出身和故事。在修士选择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选择修士。遇到合自己心意的灵器,对方却不愿意跟着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打一架不行,那就打两架。 悬云宗弟子每次升一大阶或者有特殊的贡献都能进一次藏锋阁,所以一次搞不定自己心头上的灵器,还可以来第二次。 秦惊蝉神识敏锐,她能感觉到这里的灵器们都在打量她,那“眼神”直白而好奇,却没有一个是带着那种“欣赏”到想要跟她走的意思。 它们都好奇她,却没有一个看上了她。 灵台里那棵长了两片小嫩叶的小绿芽正在微微摇摆,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它一直在那里,安静地生根发芽,秦惊蝉老是忘记它的存在,只有在它微微晃动的时候,能感知到它强烈的存在感,和一些若有似无的情绪。 秦惊蝉笑了笑:“你们都不想跟我走,是嫌弃我太菜了吗?” 灵器们无动于衷。 “那我可以随便带一个喜欢的走吗?” 灵器们:不带走的就是不喜欢的意思? 秦惊蝉抬脚走到一个架子面前,一条淡绿色的绸带静悄悄地悬浮在那里,它们都在打量她,就它没有。既然要在这里选一个字特别的出来,那肯定就是它了。 看不出材质品级,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历效用,它安静地就跟不存在一样。 见她站在绸带面前,其他灵器们打量的目光瞬间消失,整个空间安静地仿佛就只剩下了她和这根其貌不扬的绸带。也不能说其貌不扬,走进了仔细看才发现,这绸带上有着一种很亲切的气息,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她一时无法分辨是神木的灵气,还是属于凤凰的涅槃之力——不管是哪个,都跟她很有缘分。 她更进一步的发现,这绸带并不是没有存在感,而是封闭了感知,陷入了沉睡。如果不是她有着类似的气息,想必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一条沉睡的绸带,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伸手,就将绸带握在了手中,那光滑而柔软的触感,带着温柔的凉意,以及说不清楚的生机,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光华敛近的样子没有任何吸睛之处。 可秦惊蝉就是觉得它很漂亮,系在手腕上也很好看。 —— 离开藏锋阁,看着秋博涵手里的阵盘,她一点也不意外,这小子拜入璧枫真人门下之后,对阵法的热爱与日俱增。 而秋博涵看着秦惊蝉手腕上的绸带,也笑得跟个傻小子一样。秦惊蝉去藏锋阁走了一圈,手腕上就多了个绸带,说明这绸带就是她在藏锋阁的收获了。 裴丛拍了拍额头,为这俩幼崽忧心,“你们就不选个攻击灵器?” 秦惊蝉和秋博涵交换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前辈是对我们的杀伤力有什么误解?” 裴丛呵了一声,选择闭嘴。这俩崽子的杀伤力,他比谁都清楚,毕竟是他带出来的。 藏锋阁事了,璧枫真人对于秋博涵手里的阵盘觉得理所当然,至于攻击手段,攻击阵法不胜枚举。 而墨羽尊者则看着秦惊蝉手腕上的绸带笑出了声,笑得秦惊蝉心里毛毛的。 “师尊,您别这样笑,挺害怕的。” “确实没想到,你会选它。”墨羽尊者的眼神怀念了一瞬间。 秦惊蝉看到了,“师尊知道它的来历?” “不是很清楚。”墨羽尊者摇摇头,“从我得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幅样子,如果不是水火不侵,又有着隐隐的灵气,都没人相信它是一件灵器,就随手放在了藏锋阁……” 却没想到,被秦惊蝉带了出来。 秦惊蝉也没想到,这小小的绸带,居然跟师尊还有着这样的联系,看师尊并不了解它来历的样子,想必师尊能感受到它的特殊,也是木灵气带来的。只是这么多年,有多少木灵根的弟子进入藏锋阁,就没有人发现它吗? 或者是有的,可能是因为它不起眼,所以没人选它? 处理完手边的杂事,收拾好心情,秦惊蝉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闭关。 小院里站着秋博涵,一脸不舍的样子。 秦惊蝉忍俊不禁:“你也回去好好闭关,别到处跑了,不然你这修为都赶不上我了。” 秋博涵“哦”了一声,步子却没动。 直到秦惊蝉关上了门,他脸上的笑容才消失殆尽。 裴丛化作兽型,趴在院子里的青桐树上,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在犯一个跟小蝉她哥一样的错误。”都想着要隐瞒小蝉,还自认为是为她好。 “不一样!”秋博涵呲了呲牙,“我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零六只蝉 秦惊蝉这一次闭关, 花了整整三年时间。从筑基大圆满到金丹初期是水到渠成,让秦惊蝉花了这么长时间的, 是她灵台上那棵稚嫩的幼苗。 在她进阶后, 那棵幼苗再次发生了变化,原本的两片小嫩叶再次茁壮成长,小嫩芽也蹿高了几分, 还隐隐长出了又两片小叶子, 感觉到她的注视,那小幼苗还特别灵性地晃悠了两下。 而她体内的灵力也突然有了奇怪的走向, 因为那小嫩芽开始明目张胆的吞吐着灵力, 让她体内的木灵力在小嫩芽的吞吐呼吸间变得更加精纯, 更神奇的是, 小嫩芽在吞吐她体内灵力的同时, 也在呼吸着外界的灵气, 根本不用她吸收。 她不由得想,她继续进阶之后,这小嫩芽会不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直接从她的天灵盖钻出来?小时候不是还因为不小心吃了西瓜籽还担心会不会发芽嘛, 没想到她还真有发芽的一天。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确定那里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后她就发现她好像升了一个假的级, 既然被称为金丹期修士, 在丹田位置, 灵台之上, 都会形成一颗金色的内丹——可她没有,灵台上除了那棵小嫩芽,完全没有金丹的踪迹。 炼气期引气入体, 筑基期灵气液化, 金丹期灵力结丹…… 可她明明感觉到自己进阶了,为什么会没有金丹呢?没有金丹,她还能叫金丹期吗? 身边没有其他人可以询问,小火倒是在契约空间里待着,可她觉得就算这个问题问了小火,它可能也不会知道。 神识戳了戳那小嫩芽,她觉得肯定是这小东西捣的鬼。 小嫩芽晃了晃,紧接着吐出了一颗又一颗细小的淡绿色光点,在她的灵台上慢慢聚集。看着自己体内那颗逐渐有了形状的“内丹”,秦惊蝉哭笑不得,虽然没见过,但是顾名思义,金丹多半都是金色的吧,这小东西给她弄一个绿色的放那里是什么意思? 像是感受到秦惊蝉的意念,小嫩芽又晃了晃,那绿色的内丹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如果没看错的话,上面偶尔还会滑过金红色的流光。 虽然还是很奇怪,但总比之前好多了,秦惊蝉这才放过了小嫩芽,看着它晃着小小的叶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也很是无奈。 从入定和内视中醒来,秦惊蝉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加上之前在穿越魔界的时候莫名消失的两年,整整五年过去了,并没有半点秦沐风的消息。 因为已经离开了魔界,通讯玉牌也失去了效用,秦惊蝉看着沉寂的通讯玉牌,眯眼笑了笑:估计上次见面下手还是轻了点,自己要努力升级,下次见面一定要揍狠一点。 —— 出关之后,先去长老峰那边见过墨羽尊者,又领了一堆学习任务之后,才回到无忧谷。 无忧谷现在她的名下,她并没有搬到师尊原本的洞府那边,而是继续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这么多年过去,无忧谷还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往来都能看到云璇峰的弟子在田间地头忙碌,很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秦惊蝉坐在青桐树下的石桌边上,桌面上放了几盘糕点一瓶果酒,现在这果酒已经不会让她醉倒,她撑着下巴望着院子外,眼神放空,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向了何方。 裴丛趴在树枝上,看着树下的少女失神的样子,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炀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微风拂过少女的发丝,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三年过去,少女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展现出了惊人的美丽。 刚刚回宗,就听到秦惊蝉出关的消息,谢炀想都没想就来了无忧谷,三年未见,她初露芳华的容颜,深深震撼了谢炀。 “小蝉师妹。”谢炀站在院门口,轻声唤道,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良层美景。 秦惊蝉陡然回神,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谢炀,缓了一瞬间才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谢师兄。” 那一瞬间,就像是一幅画儿突然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狠狠地撞上了谢炀的心头。 见谢炀呆住了,秦惊蝉还没说什么,裴丛却是冷笑起来,那笑声生生惊醒了谢炀,“恭喜小蝉师妹了。”金丹初期,修为稳固,灵力内敛,比他更加优秀。 “也恭喜谢师兄了。”秦惊蝉看着谢炀,元婴中期,不愧是男主,这进阶的速度就是跟大家不一样。 谢炀还有一个消息要带给秦惊蝉。 “师弟遇上一点麻烦,暂时无法离开,但是他托人带来口信和礼物……”当日秦沐风许诺不会错过秦惊蝉成年礼的时候,谢炀也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秦沐风没回来。 秦惊蝉也在闭关中度过了自己的成年礼。 秦惊蝉偏了偏头:“托人?谁呀?殷衍?” 谢炀梗了一下,确实是殷衍没错,可是秦惊蝉猜得太快,让他差点没跟上节奏。 礼物是一朵红色的彼岸花形状的珠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雕刻得十分细致精美,在阳光下透着奇异的光感,珠花的地步,还刻了一只小小的蝉。 秦惊蝉手指轻轻滑过那栩栩如生的蝉,还有珠花上化作花纹的刻痕,想笑要的,喉头却有些哽咽。这中看不中用的珠花,除了好看,没有半点其他的作用,因为秦沐风这个笨蛋,除了会雕刻之外,完全不会炼器。 看着秦惊蝉的大眼睛笼上了一层薄雾,又开始走神的样子,谢炀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秦惊蝉虽然很安静,可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透着浓郁的生机,她的眼睛总是明亮而清澈,她不该是这样的。 谢炀抿了抿唇,伸手摁上了秦惊蝉的发顶,还顺势拍了两下。 秦惊蝉默默地抬头:??? 谢炀笑道:“不错不错,长高了。” 秦惊蝉看着自己还够不着谢炀肩头的身高,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不。” “以前你还没我大腿高呢!现在都快够着我肩膀了,不是长高是什么?” “是谢师兄你变矮了。” 谢炀:“……” —— 秋博涵没有如同约定的一般跟她一起闭关,而是在她闭关之后就跟秋亦尘一起离开了悬云宗,一去三年,也没回来过。 秦惊蝉想到秋博涵身上的咒印,明亮的眸子里再次笼上了阴影。 之前幻海城一战,又去魔界溜达了一圈,不管是灵植还是炼好的药都消耗得差不多,正好师尊也布置了任务,所以刚出关进阶的秦惊蝉二话不又开始闭关炼丹。 这一次谢炀没有再接其他的任务离开,而是守在秦惊蝉的院子里,裴丛在树上,他就在树下,任凭裴丛如何讽刺,他就是不挪开。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秦惊蝉再出关,肯定就会去枫叶城找秋博涵,明明跟秋博涵已经用通讯玉牌联系过,确定了那小子好得很,可不亲眼看到,她肯定不会放心。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知道秦惊蝉出关,绝对是最先扑腾着过来的。秋博涵没回来,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你就是在痴心妄想。”裴丛一跃而下,坐在石桌上,眉眼间有一丝戾气。盯着不怀好意的谢炀,很想一爪子直接拍飞他。 谢炀不以为意,掏出一瓶果酒,慢条斯理地喝着,这还是他之前从秦惊蝉那里忽悠来的,“裴前辈何出此言。” “别跟我装傻!”裴丛一挥爪子,想要抢那瓶子,却被谢炀躲过了,“你明知道小蝉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往她面前凑。” 谢炀笑了笑,重新取出一瓶放在裴丛面前,原本想抢的裴丛看到对方如此配合,反而不想下手了,蹲在石桌边上,瞪着谢炀。只可惜此刻的体型太小,这动作怎么看怎么软萌。 就连谢炀也提不起半点警惕,“往前凑,才会有机会嘛。”谢炀把酒瓶子往裴丛面前推了推,“如果只是等着小蝉开窍,那我才是真的半点机会都没有。”在秦惊蝉的心目中,排在他前面的,有太多太多。 就连小火可能都比他重要。好吧,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悬云宗里,能和秦惊蝉说上话的人,她都能亲切对待,仿佛到他这里,就不太一样了——他不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是因为秦惊蝉对他另眼相看,感情不一般。 因为秦惊蝉很明显不怎么待见他,从一开始就是。 这些年要缓解上许多,却仍然比不上其他人的地位。 可他不想等,自从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之后,他就不想等,因为他知道,等是等不来好结果的。秦惊蝉一直在往前走,而他如果等在原地,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还要感谢前辈的提醒,如果不是前辈,我还没这么快发现自己的心意。”因为裴丛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或者严防死守,让他更早的领悟到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 裴丛:???他到底做了什么给了谢炀这样的误解? 谢炀笑眯眯地看着裴丛。裴前辈从来都是淡定又骄傲的样子,难得看到他炸毛,还挺有意思的。 —— 秦惊蝉出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炀和裴丛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好悬没打起来那种气氛。 裴丛化作一道残影窜回秦惊蝉身边,迷你的体型让他可以安然地立在她的肩头,挑衅意味十足地盯着谢炀。 裴前辈幼稚起来,也很是可爱啊。 谢炀笑容逐渐加深,对着还在惊讶中的秦惊蝉道:“小蝉师妹,你有没有一种自己肩头上蹲着裴前辈,但是脑海里却是他人形的样子,那种颇有些诡异的感觉?” 秦惊蝉:“……”说实话,她真有这种诡异感。 以往裴丛自持身份从来不乐意被她抱着,最多就是半大的体型跟在她腿边,如今突然这么软萌地接近她,让她受宠若惊! 裴丛:??? 一零七只蝉 再次见到秋博涵的时候, 秦惊蝉愣了一瞬间,那个干净的少年却先赧然地笑了起来, 那一笑, 还是如春风一般和煦,像夏日一般绚烂,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默默地失去了光彩。 秋博涵挠了挠后脑勺, 颇有些心虚地说:“我这个,还算是运气好了吧?” 听秋亦尘说过叠加咒印的后遗症, 他最害怕的就是神识受损, 或者说失去记忆。老天爷怜悯他, 只是让他失去了视力, 已经幻想过所有最差的可能之后, 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连秋亦尘看着秋博涵即使瞎了还能笑得跟花儿一样, 也是十分无奈,想当初就算是他,在失去行走的能力之后, 也消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才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秦惊蝉也只能点点头, 干巴巴地说:“啊, 其实眼睛上蒙一层布, 会比较好看。”造型什么的, 还是可以考虑的。 既然秋博涵都这么坦然, 秦惊蝉当然也不会再纠结,于是指着他的鼻子,气哼哼地说:“秋小涵, 既然你都没事了, 怎么还不回来?消息也不发一个,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的!” “嘿嘿嘿。”秋博涵笑着揉了揉鼻子,“我就想着适应好了再回去嘛,而且我哥这边事儿好多,我就想着能帮点忙也好,还有呀,我哥准备给我弄一件法宝,就是你说的能遮住眼睛那种,不过在神识的驱动下,能帮忙分辨外界的影像……” 原本以为两小只能吵起来,结果说着说着,就凑到一起开始分享分别后的收获,嘀嘀咕咕地说得兴起。 谢炀和秋亦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很是无奈。 叙旧之后,秦惊蝉就找秋亦尘关注一下对于魔修的调查,那个跟魔界有关的出口,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如果魔界真要再次大举进犯,第一个落脚点选择枫叶城,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说,在其他主要城市的附近,都隐藏着这样的出口,就比如之前的幻海城。 秋亦尘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派出手下四处调查之后的结果,就是除了幻海城那个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出口——已经再次被封印了——其他的城市并没有明显的动静,包括他枫叶城。 要不是知道秦惊蝉和谢炀不会撒谎,秋亦尘都能觉得这俩是在忽悠他。 “你都没感觉到吗?”秦惊蝉偏头看着秋亦尘,他在阵法上的造诣,说明他对阵法结界这些神奇的波动,都有着奇异的感知,就连秋亦尘都没感觉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不仅我没感觉到,就连小涵也没有。”秋博涵在这方面的感知,比秋亦尘更有天赋,只是秋亦尘修为更高,所以感知更敏锐一点。 秦惊蝉啧了一声。 秋博涵偷摸摸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光顾着其他人,却没想过她在这方面的感知敏锐度,甚至比他们更强。 这让秦惊蝉无法解释,她是靠某种类似于作弊的天赋手段去感知。不过既然秋家兄弟都铩羽而归的话,她确实可以去看看,走走不同寻常的选择。 而在他们穿越过来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葱郁的密林——秦惊蝉确实发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秋博涵兴致勃勃地说:“发现什么了?” 秦惊蝉瞥了一眼秋博涵,总觉得这孩子经过这一次的劫难之后,似乎变得更开朗了。 “发现这里的木灵气特别的充裕。”那是必然的,毕竟是经过她灵力反哺的地方,等于这里的密林都是在她的灵力下催生,跟她有着一种神奇的联系,自从她走进这里,就能感觉到这里的植物们仿佛都在跟她打招呼。 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之前虽然对木灵气的亲和度很高,对灵植的感应也很亲切,但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万千生物在她耳边喁喁私语的感觉。 “你们离开一点。” 秦惊蝉挥了挥手,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就径自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她要看的不是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所以闭上眼睛更能排除杂碍。 她要做的,就是扒拉开她眼前挤挤挨挨的木灵气,在这一片苍翠的世界中,找到唯一的不和谐点。 不远处,好些人都在围观着。 秋亦尘出行,身边还跟着不少人,不仅是因为兹事体大,更是为了保护秋家两兄弟的安全。这其中也有人倚老卖老,在秋亦尘面前说得上话,看这架势就没忍住嘀咕。 “连家主都没找到的线索,这小姑娘能找到什么?” “听说这小姑娘是墨羽尊者的传人?那就是个医修?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还别说,说知道她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路子?” “我是觉得,就算有什么,上次那谁在这里进阶那么大动静,估计也能给劈没了。” “说得也是。” “……” 蹲在秋博涵脚边安静看戏的裴丛:嗯?? 其实秋亦尘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毕竟裴丛进阶的时候那么大的能量,确实很容易将不稳定的通道给劈散了。还是秋博涵提醒他,如果真有那种可能,也只会是将通道附近的结界给劈散,让通道变得更加明显。 很快,秦惊蝉那边就有了动静,她抬手在空气中轻轻点了几下,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手指一弯,睁开眼睛笑道:“找到你了。” 秋博涵也没管那些说闲话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秦惊蝉身边,都快跑到了才想起什么似的,脚下一绊,几乎就要摔倒,被秦惊蝉一把扶住了,“你慢点!” 秋博涵乐呵呵地说:“这不是还没习惯嘛!”然后小心翼翼地拽着秦惊蝉的袖子,就像是担心自己再摔了,“你找到什么了?” 秦惊蝉也乐了,回头看着刚刚走近的秋亦尘,笑意沉沉:“秋家主,在这枫叶城,有多少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比你还高?” 就秦惊蝉的了解,若干年后,秋亦尘在阵法上造诣,除了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就数他最厉害,至于现在秋亦尘是什么程度,或者说枫叶城里有多少老怪物,她还真不知道。 秋亦尘还没说话,他身后就有人抢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惊蝉偏头看了一眼,是个眼生的年轻人,眉眼间有几分神似秋亦尘,只是那眼神充满戾气,整个人的气质被拉低了很多,跟秋亦尘一对比,在他的光芒下,简直灰扑扑的一眼都看不清。 秦惊蝉的眼神只是轻飘飘地滑过他,就落在了秋亦尘脸上,那意思很明显:我需要搭理他吗? 秋亦尘瞬间失笑。 而那年轻人被秦惊蝉的眼神刺激得瞬间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嘶!啊——” 然后,就被秋博涵一剑拍飞了出去——秋博涵虽然是个阵修,可他觉得腰上挂柄剑挺帅的,这柄剑还是秦惊蝉给他选的,也是一柄不错的灵器。 秋博涵的剑虽然没出鞘,可是这一拍用足了力气,年轻人落地之后,哇得吐了一口血,面色煞白地指着秋博涵,说不出话来。 “秋博涵你这是何意!”原本站在年轻人身边的一位中年修士顿时面色难看,那年轻人追问秦惊蝉的时候,他们都没阻止,毕竟他们也很想知道秦惊蝉是什么意思,却没想到秋博涵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就把人打伤,看那架势还想继续动手。 高阶修士的威压扑面而来,直压秋博涵的面门,连带他身边的秦惊蝉也没放过。 修真界强者为尊,即使秋博涵是秋家家主的弟弟,在他们这些高阶修士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这是几位长者的认知,完全不允许秋博涵这小小的少年挑战他们的脸面。 可秋博涵根本没想过要给他们留面子,想要拔剑的手蠢蠢欲动。 秋亦尘挥了挥袖子,如山般的威压瞬间被拍散,他云淡风轻地整理着袖口,淡然道:“几位这是要在我面前对我弟弟出手?” 那中年人怒极反笑:“秋博涵可是直接在我面前对我儿子出了手!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叔叔,阿海也是他的哥哥,怎么能对自己兄长下毒手?我看还是家主你忙于庶务,疏于对秋博涵的管教,才让他如此部分尊卑长幼!如果家主忙不过来,我不介意帮忙分担。” ——不管是教导秋博涵,还是管理枫叶城。 谢炀没忍住,咳嗽两声表示存在感:“阁下是对我悬云宗教导弟子的方式有什么意见吗?”可别忘了,秋博涵除了是秋亦尘的弟弟,枫叶城的小少爷之外,还是悬云宗璧枫长老的关门弟子。 那中年人被堵得一哽,差点没翻个白眼。 秋亦尘还火上浇油地说:“我爷爷就我父亲一个儿子,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哪里来的叔叔。”秋亦尘微笑着瞥了一眼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年轻人,“更不知道小涵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哥哥。” 秋博涵立刻表明态度:“我就一个哥哥。” 中年人冷哼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字,本家血脉凋零,大家更该互相扶持,你们就是太年轻,太不懂事!” 秋亦尘哦了一声,想到这语气好像是学了秦惊蝉,不由得对着她笑了笑,“什么时候分家的人,也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自称是我的叔叔了?” “你!” “说真的,你这儿子什么修为,居然能被我弟弟直接拍飞出去,这么废物,还是直接丢了吧?” “秋亦尘!你不要太嚣张!整个秋家都看着呢!枫叶城绝对不能毁在你手里!” “那就应该毁在你们手里?”秋亦尘整理好了袖子,端坐的样子有着一种闪着光芒的风华,“不就是怕让人知道,你们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阵修?” “你!” “本来还没怀疑到你们身上,这么着急跳出来,是怕我手里的线索太少,还是怕我对你们的关注不够多?” “……” 一零八只蝉 秦惊蝉怀疑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枫叶城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 从秋亦尘的变现里就可以看出来, 他自己也有着怀疑, 所以在秦惊蝉提及的时候,他半点意外都没有。 反倒是秦惊蝉觉得很意外,因为秋亦尘有着这样的怀疑, 居然这么多年还没解决问题。如若不是那人隐藏太深连秋亦尘都无法发现, 那就是这个人是秋亦尘都不会怀疑的人。 秦惊蝉就突然想起了一句名言:“当你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 那都是事实。” 秋亦尘眯了眯眼:“你有什么线索?” 线索, 确实有, 在刚刚察觉那一点异常之后, 秦惊蝉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直接掏出了一只藏在自己储物手镯里的小瓶子, 其貌不扬,就跟她平时常用的药瓶一模一样。 谢炀和秋亦尘都好奇的看着秦惊蝉掌心的小瓶子,秋亦尘更眼尖地发现这小小的瓶子上, 居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禁制, 互相制衡, 压制着瓶子里的东西。 “秋家主, 你确定要现在解决?”秦惊蝉倒是不介意, “我担心一会儿会有人狗急跳墙, 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这下不只是那自称秋亦尘家亲戚的人提出抗议了, 就连几位跟着来围观的看上去架势十足的长者也感受到了冒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小姑娘的意思,就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是内奸?” “还很有意思,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 “居然敢怀疑我们, 谁给她的胆子?” “悬云宗的天子骄子, 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 谢炀听得不乐意,偏头看着秋亦尘,冷声道:“你不管管?” 秋亦尘笑着说:“打不过。”这是实话,是在跟谢炀解释,也是在回答秦惊蝉最初的疑问,在场这几位长老,均是化神期修为,甚至还有两位是化神巅峰,秋亦尘一个元婴后期,“我打不过。”一个都打不过,别说好几个了。 谢炀听懂了秋亦尘的言下之意。 他们这边还是有一战之力,因为他们有裴丛。 可秦惊蝉并不这么想,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隐藏手段,她不想冒这个险,即使裴丛现在很厉害,可她还很弱,只要一打起来,她极大可能会变成裴丛的累赘——她十分惜命。 不过有些事,现在做也无伤大雅,比如打开手里的小瓶子。 禁制解开的那一瞬间,一股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的气息立刻从瓶口散发出来,这种气息大家并不陌生,是一种比魔修的魔气更加恶心的味道。 “你要干什么!”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黑影从瓶口窜了出来,秋博涵虽然看不见,但是本能反应让他第一时间将秦惊蝉护在了身后,谢炀也横剑一挡,生怕出什么意外,可那黑影出人意料的根本不敢靠近秦惊蝉,甚至还带着些惊慌失措的,化作一道流影只想远离她。 秦惊蝉笑着弹出一道淡绿色的灵力,对着那黑影穷追不舍,如果黑影能张嘴,估计不是在惨叫就已经开始骂人了。所以当它感觉到某种熟悉的力量时,一头就扎了过去。 秋亦尘身后那拨人瞬间就乱了套。 “什么东西!” “悬云宗弟子怎会有这种邪法!” “这是魔界的味道,恶心的玩意儿!” “怎么回事,我们的攻击为什么对它无效!” “赶紧弄走!弄走!” “……” 不管修为高低,大家的攻击对这黑影都无效,除了用身法闪避,根本无法阻止这东西的靠近。 秋亦尘微笑着靠近了秦惊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明显这边比较安全。 直到那黑影被其中一位修士锁定,直接捏成了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秦惊蝉眼睛亮了亮,变异雷灵根修士,对魔气有着极大的压制作用,那黑影不过是她当初从受控的修士身上剥离下来的傀儡丝残片,只剩下半点灵智,其实威胁并不大。 让他们陷入恐慌的只是因为自己攻击不到这无形无相的黑影,就觉得这东西是很厉害的家伙,其实它一点也不厉害,轻轻一捏就没了。 那雷灵根修士搓了搓手指,瞪了一眼秦惊蝉,沉声道:“胡闹!” 秦惊蝉若有所思地看着秋亦尘,秋亦尘摇头道:“绝无可能。” “哦。”秦惊蝉撇嘴,“我又没说是他。” 秋亦尘微笑。可她的眼神很明显是在询问他,他能看懂。 雷灵根修士,枫叶城战堂长老,雷阳真人,是秋亦尘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对于秦惊蝉这就像是恶作剧一样的行为很是不赞同,“这种东西见一个灭一个,你为何还会留在身边?以为它被削弱之后就高枕无忧?你可知魔族最擅长的就是趁虚而入,即使是这一点残骸,也有能在关键时刻让你功亏一篑。” 秦惊蝉张了张嘴。她这算是被教训了?可惜的是这位并不了解她,她是有万全准备才会这么做。 “怎么?不服气?”雷阳真人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有万全之策,一切尽在掌握中,可你知道,这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秦惊蝉忍不住吐槽:“就因为各种意外,所以我们就裹足不前?毕竟不作为就不会犯错?那不作为本身是不是就是错误?” “既然想要作为,那也不该将身边的人置于危险之境,何况还有无辜的人?” 谢炀拦住了秦惊蝉,这个问题再辩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低声对秦惊蝉道:“先解决重要的。”没必要跟雷阳真人这个死脑筋辩解,毕竟在雷阳真人的认知中,秦惊蝉就是错了。 于是秦惊蝉略过雷阳真人,指着那位自称是秋亦尘亲戚的中年人说:“秋家主,这父子两人体内都有魔种,为何这些年里都没检查出来?” 魔,魔种?? 众人惊呆了。 前些年显示悬云宗发现魔种的踪迹,各大宗门和世家都开始清查各家的人员是否有被魔种寄生,之后医修大比上的傀儡魔种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枫叶城当然也排查了,至于为什么还有主要人员隐藏在其中,就值得回味了。 “你血口喷人!”那中年人气急败坏地瞪着秦惊蝉,“家主!你就任人这么污蔑我们?就算是身为本家,看不起我们分家的人,但是同为秋家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就由得这小丫头片子往我们秋家,往我们枫叶城上泼脏水?” 秋亦尘也是淡淡的一笑:“何必恼怒?此时此刻你不应该想着如果秦姑娘说的是真的,你该怎么办吗?” 那中年人一愣。 这表情也很有意思,秦惊蝉看他的眼神,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体内有魔种,而且他体内的魔种有点意思。 秋亦尘还在继续补刀:“想必你也不知道,最初正是秦姑娘率先发现了魔种的存在。” “诶??”秦惊蝉立刻否认,“是我师尊发现的。”她也就是跟着蹭了个成就而已。 “秦姑娘不必谦虚,散修联盟的太上长老对你可是另眼相看。” 秦惊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夸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不可能!”那中年人脸色煞白,“休得胡说!怎能只听信她一人之言。” 其实最开始秦惊蝉也只是觉得这人身上的感觉有点奇怪,只想着后面再处理,结果那傀儡残片翻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联系,于是就发现了魔种的存在,更有意思的是,那残片只是引起了魔种的共鸣让她发现,而残片的目的却不是这父子二人。 秋亦尘也不理那跳脚的中年人,因为他知道这人虽然跳得高,但真实却十分怂,只会嚷嚷,没有勇气动手,也没那个实力惹事。 “秦姑娘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秦惊蝉摇头,“这魔种的存在方式很是奇特,我暂时没有办法能在保证本人安全的前提下将之取出。” “你就是危言耸听。”那中年人已经满头大汗,颤抖着想要否认这一切,再他看来,秦惊蝉不过是因为刚刚的冲突想要给他们父子使绊子,魔种什么的纯粹都是她胡编乱造。之前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他就贪生怕死的找人检查过好几次,十分确认自己体内没有魔种! 秦惊蝉笑了:“有没有魔种,试试就知道了。” 她抬手结印,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了完美的弧线,淡绿色的灵力很快结出数个阵法,狠狠地劈在了不远处的虚空中。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爆发,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刹那虚空中的变化,魔界的残影转瞬即逝,偏生还没有半丝魔气泄露出来。只因为在这个通道的口子上,诡异的黑线交错成了一个阵法,隐藏了所有的景象。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 “是她!是她的妖法!肯定都是她做的!” “本来什么都没有,她一出手就显形?谁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 “我看这一切说不定就是她自导自演的,就为了挑拨我枫叶城!” “……” 秦惊蝉啧了一声,那黑线说起来她并不陌生,只不过最初看到的时候,是诡异的盈蓝色,现在是被炼制过后的形状,透着不祥的黑色,实际上还是跟鲛人那特殊的能力出自一脉。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鲛人口中早逝的妹妹。而且那鲛人在那里被关了那么久,有用的不仅是他的血肉,想必困住他的人也早就研制出了他那能力的使用方法。 可惜她的实力不足,只能短暂让这阵法和洞口显形,反而更像是她一手促成的幻象。 所以秦惊蝉才要问秋亦尘这边是不是有阵法造诣更高的人,一来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瞒着秋亦尘在这里布下阵法,二来想要解开这样的阵法尚需要这样的人帮忙。 言下之意,不管是秋亦尘还是秋博涵,都帮不上忙。 一零九只蝉 “秦姑娘到底有何打算?” 到现在, 秋亦尘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带来这些人,帮不上忙就算了, 还拖后腿。 其实秦惊蝉并没有什么打算, 她能做的也就是让这些人亲眼见一下那个通道口的存在,至于他们相信不相信,她还真管不着, 毕竟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就算是她,除了能让这东西短暂的显形, 也做不到其他的。 “我没什么打算, 反正你也看到了, 找点更厉害的人, 来解决问题呗!” “如果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出口, 我们该如何发现?”在这之前完全没人发现, 不得不说对方的手段十分隐秘。 “这个我得想想。” 眼见着她颇为苦恼地将头发抓得一团乱,谢炀笑得很是无奈,伸手阻止了她自我摧残的行为, 塞给她一颗果子之后, 又拿出一只梳子, 小心翼翼地给她整理头发, 还抽空抬头对秋亦尘说了一声:“你们继续, 不用管我。” 秋亦尘先是笑了一声, 看着双眼雾霭沉沉没有焦点的秋博涵, 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秋博涵失明,这样的事情应该轮不到谢炀出手。 “要不,我们四处溜达一下?”秦惊蝉不是很确定地看着谢炀。 他刚刚给他扎了一根麻花辫, 黑亮的辫子乖巧地从肩头垂下, 她一直都是这么乖巧的样子。 谢炀抿了抿唇,把刚到嘴边的“你在问我的意见”和“你在邀请我一起去”这样不懂事的话给生生吞了下去,只笑着回了一个字:“好。” 秦惊蝉的目标很明确,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想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不是缠绵病榻,就是被困秘境,或者闭关不出,还真没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风景。不过说起来,她也是去过幻海城,甚至还去过魔界一日游,也不算没见识了。 秦惊蝉出门的时候少,可谢炀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跑,毕竟云璇峰这一脉如今只剩下他守着,除了闭关修炼就是出门历练,在秦惊蝉看来,叫上谢炀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这不是件小事,枫叶城这边要好好谋划一下,谢炀也把这件事上报了悬云宗,至于查探的方法,悬云宗那边有墨羽尊者,这些年他对魔气和魔种的研究有了极大的进展,再加上悬云宗开阳峰一脉对阵法的研究,想要从悬云宗附近找到有没有这样的通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关于鲛人腐尸和黑线的事,秦惊蝉也跟墨羽尊者提过。 至于要去哪儿,秦惊蝉也不知道,她把决定权交给了谢炀,她觉得这种时候可以选择相信谢炀身上的主角光环,毕竟主角嘛,主角光环的意思,除了机遇,还有不少跟主线剧情有关的麻烦。 跟着谢炀出去溜达一圈,或多或少会遇到一些麻烦,只要麻烦出现,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也幸好谢炀是不知道秦惊蝉的想法,不然能把手边的墙挠塌。 几人又在枫叶城逗留了一段时间,一来是为了等悬云宗那边派过来的师兄师姐,二来秋亦尘要送给秋博涵的那件灵器还没炼好,还需要一些时间。 秋博涵不想被丢下,那双无神的大眼睛望着秦惊蝉的时候,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让秦惊蝉完全生不出要把他丢下的想法。 枫叶城的秋意阁最近还有一场大型的拍卖会,秦惊蝉兴致勃勃地想要凑热闹。之前扫荡了云端城不够,这次还想继续扫荡枫叶城。至于灵石,虽然在幻海城和魔界消耗挺大,这次回来师尊又补给她许多,自己也炼制了不少的丹药卖出去,反正就是不差钱。 秋博涵就一天到晚跟在秦惊蝉身后,那乖巧又听话,还特别需要照顾的小模样,让谢炀一看到就觉得脑仁疼。以前还不觉得,可自从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看秋博涵这么粘着秦惊蝉,原本就不太舒服的心情,就更加不顺眼了。 秋博涵现在失明,处于弱势,秦惊蝉必定格外心疼,而两人的感情本来就很好,秋博涵是跟着秦惊蝉一起长大的——谢炀磨了磨后槽牙,不管怎么看,他都立于不利之地。 而且他知道,秋博涵也是喜欢秦惊蝉的,不仅仅是习惯,也不仅仅是小孩子的独占欲,更不仅仅是相依为命之后的不离不弃。他唯一庆幸的是,秦惊蝉还没开窍,秋博涵也还没开窍。 谢炀笑了笑,指着旁边的酒楼道:“听说这家换了新厨子,要不要试试?” 秦惊蝉眼睛一亮:“要!” 新厨子手艺不错,又好几道拿手好菜,材料又新鲜可口,秦惊蝉吃得特别高兴,谢炀也很高兴,秋博涵不方便,谢炀没给他机会找秦惊蝉撒娇,吃的喝的都照顾得很好,让秋博涵根本没机会开口。 饭吃到一半,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喧闹,伴随着人群的惊呼,还有灵力碰撞的冲击。 有人打起来了。 枫叶城的管理并不比云端城差,居然有人敢在枫叶城出手,也是很有勇气了。 秦惊蝉端着碗凑到窗边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不为别的,因为正在打架的人,她都认识。 一马当先的红衣女修正是好些日子不见的文松灵师姐,后面为她掠阵的正是焦松浩师兄。而正跟文松灵打得不可开交的,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君绾窈。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是几位眼熟的悬云宗弟子正跟殷衍打得一团乱七八糟。 秦惊蝉嘶了一声,这热闹,是凑还是不凑呢? 谢炀也看到了,同时听到秦惊蝉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谢师兄,打起来了,你不打算帮忙?” 一边是同门弟子,一边是红颜知己和好朋友,他会选择帮谁? 谢炀挑眉,“小蝉何出此问?师兄师姐们游刃有余,根本无需我帮忙。” 确实,眼前看来,悬云宗弟子占据了上风,而且焦松浩还没出手,他们这边是立于不败之地。君绾窈和殷衍那边却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漂亮小姐姐你也不帮?还有那个,不是你的朋友吗?” 秦惊蝉手里的筷子点了点君绾窈,又点了点殷衍。 “不熟。”谢炀拿过她手里的碗,顺手往旁边一放,又往她手里塞了一碗汤,“这汤味道不错,尝尝。” 秦惊蝉抿了一口,眼睛又是一亮:“好喝!” “好喝那就多喝点。”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会打起来,但以君绾窈动不动得罪人的行事风格,还有殷衍那见不得人的身份,跟人打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要同门不吃亏,谢炀觉得一点也不重要。 秦惊蝉眨了眨眼,突然就悟了。自从她的介入打乱了剧情之后,谢炀这边的发展也有了极大的不同,至少他和君绾窈和殷衍之间,就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亲近。 君绾窈那边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殷衍那边,是因为殷衍曾经对她出过手? 秦惊蝉一偏头,陡然一惊:“小心!”同时手里两道符箓裹着灵力就飞了出去,千钧一发地挡住了两道想要偷袭文松灵的黑影。符箓接触到黑影的同时瞬间燃烧起来,让隐藏在阴影中的黑影无处遁形。 “影魔!” 影魔的出现让所有人一惊,就连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是背心一阵阵发凉。影魔是低等魔族,隐藏在人类的影子中,可以说是无处无在,没有多高的战斗力,可只要是被它附身的人类,总会慢慢的修为减退身体衰弱,可以说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影魔也是脆弱的,只要能发现它的存在,直接用火就能烧死。 这两只都是低阶影魔,两道符箓就能解决。也因为它们害怕被发现,行为谨慎也就缓慢,给了秦惊蝉出手阻拦的时间差。 也因为这一打岔,原本还在缠斗的几人都停了下来。 文松灵脸都白了,她无法想象自己被影魔附身之后又没发现会变成什么样。“多谢小蝉师妹。” 焦松浩也心有余悸地拱了拱手:“多谢秦师妹。” 秦惊蝉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从窗口跳下去还是转头从楼梯正常的下去,最后想了想,还是直接跳了下去。“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文松灵呵了一声,冲着君绾窈翻了个白眼。 君绾窈很无奈地摊手:“我也很想知道。” 于是秦惊蝉默默看着这里唯一能好好说话的焦松浩。 焦松浩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文师妹教训了慈云舫的弟子,正好被君绾窈看到,就打起来了。” 君绾窈理直气壮地说:“总不能让人欺负同门弟子,我却视而不见?”碰都碰上了,她肯定要阻止。不过大概文松灵也看她不顺眼,于是就打起来了。 秦惊蝉得知跟慈云舫的弟子有关,瞬间就觉得自己懂了什么,点点头“哦”了一声。 焦松浩总觉得她的眼神哪里不对。 “那边呢?”秦惊蝉指着还在跟殷衍对峙的悬云宗弟子们,虽然没动手,但一直怒目而视。 焦松浩皱眉,沉声道:“他是魔修。” 诶?秦惊蝉惊讶地看着焦松浩,她惊讶的不是殷衍魔修的身份,而是他魔修的身份居然被发现了? “之前幻海城的事,他也参与其中,宗内弟子发现了他的踪迹,一直追到这里。” 殷衍的表情也很是无奈,耸了耸肩:“秦姑娘,你要不要跟他们解释一下,幻海城之事,我算是帮了你们一把。”因为谢炀和秦惊蝉的缘故,他对悬云宗还算客气,即使被逼到这种地步,也没下杀手,不算以他的手段,怎么会被这几个弟子追得如此狼狈? 秦惊蝉顿时一挑眉:“你还有理了?” 殷衍:“嗯?” “就因为你做了坏事,最后一时兴起做了点好事,就能否认你之前做的坏事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是骗小孩子的,你有问过屠刀下亡魂的想法和意见吗?” 殷衍:“……” 一一零只蝉 殷衍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秦惊蝉怼。他对秦惊蝉的感情十分复杂, 从一开始误以为是锦雯的转世,到后面知道她是锦雯的侄女, 他这心里是大起大落。 锦雯的亲人, 也就是他的亲人,他是这么以为的。 只是谢炀不让他接近秦惊蝉,而秦惊蝉看上去也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这让他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怼完殷衍的秦惊蝉神清气爽拉着文松灵转身就走, 既然这里打不起来了,也就没有热闹可以看, 剩下的事情焦松浩会解决, 她还不如拉着文师姐继续吃饭呢。 文松灵见到秋博涵的时候, 很是吃惊:“秋师弟?” 秋博涵循着文松灵的声音来处拱了拱手, 笑容很是灿烂:“文师姐, 别来无恙。” 文松灵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 又想到秋博涵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了,含糊说了一句:“很好。”然后用眼神询问秦惊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秋博涵回家一趟就变成这样了。 秦惊蝉笑了笑, 小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暂时的。”在她看来, 解决秋博涵身上的咒印是迟早的事, 所以秋博涵失明, 当然也就是暂时的。 秦惊蝉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文松灵手中, “师姐, 喝茶。”又查看了一下文松灵,确定她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有焦松浩护着, 也不应该受伤才是。 文松灵喝下一杯热茶, 这才平静了下来,呲着牙说:“慈云舫这些女人,越来越过分了,要不是还撑着正道的门脸,简直比那些魔修妖女还不如。” 秦惊蝉愣了一下。 “算了。”文松灵揉了揉秦惊蝉发顶,“这些糟心的事,就不该说出来污了你们的耳朵。” “额。”秦惊蝉望着文松灵眼底还未散去的戾气,试探着问,“是有谁对焦师兄下手了吗?”焦松浩本来长得就不错,修为也高,为人处世也很有一套,按理说应该十分受女修欢迎。只不过在悬云宗,他基本上已经盖上了文松灵的印记,其他的师姐师妹都会避讳着。 文松灵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刚刚走到这包厢门口的焦松浩,冷声道:“他敢!” 焦松浩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看这架势,两人之间的气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想必两人的感情也有了极大的进展。对待焦松浩,文松灵也再不是以前那般小心翼翼,会有这样的改变,想来也是被焦松浩给惯宠出来的。 “我就搭了把手,而且我救的还是那男人……” “然后就把自己搭上了?” 也就后来秦惊蝉才明白,慈云舫有两位弟子看上了一位散修,想与之结契,可那散修一心只想修炼,对于儿女□□没什么兴趣,就拒绝了。然后就是一路纠缠。那俩女修就要给那散修下药,结果被焦松浩遇上了,顺手帮了个忙,却没想到那药差点沾染到他身上,而那俩女修中药之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紧接着就遇上了正好路过的君绾窈,她以为是慈云舫的弟子被陷害吃了亏,就直接打了起来。 秦惊蝉:“……”确实十分尴尬。 至于殷衍那边,据说转身又溜了,那几位师兄又跟着追了过去。 谢炀对于殷衍这德性,也很是无奈,不得不转移话题:“焦师兄这次可是来助我和小蝉师妹的?” 焦松浩松了口气,道:“正是。还是松灵手快抢到的任务,也是巧了,你传讯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在旁,也就没有牵扯其他人。” 调查魔界出口这不是件小事,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焦松浩和文松灵实力上乘,派他们来实属正常。 不知道想到什么,焦松浩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终究叹了一口气:“柳师妹没了。” 谢炀愣了一瞬间,才从脑子里扒拉出这个“柳师妹”是谁,“柳云念?” 焦松浩点点头。 听到焦松浩和谢炀的交谈,秦惊蝉耳尖动了动。 “沉师弟也想来,但是见他状态实在不好,越霄真人没同意,把他拎回去闭关了。” 突然听到沉云咎的消息,秦惊蝉还有些恍惚。想到当初刚去悬云宗,她还是个寄居在无忧谷的小可怜,是沉云咎带着她漫山遍野的跑,现在想起来,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还有一事想请秦师妹帮忙。” “嗯?” 焦松浩说着,就把小黑唤了出来,一圈为不可见的光晕中,小黑团成一团,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说明它正在酣睡。 “小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陷入了沉睡,所以想请裴前辈帮忙看一下。” 秦惊蝉接过小黑,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确定它本身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心下来,只是小黑体内有些奇异的变化,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至于吃饱了化作迷你兽型,在旁边软塌上休息的裴丛,头也没抬就说了一句:“它在进阶。” 焦松浩和文松灵这才陡然发觉裴丛的存在,明明它一直在那里,以他们的修为却没有发现它的存在,甚至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习惯性地观察了整个包厢的环境,居然也没发现它! 焦松浩整理了心神,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之前管前辈不是说小黑血脉缺陷,是不能进阶的吗?” 裴丛撑起身子,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它也说过,只要解决小东西血脉的问题,它就能一飞冲天。” “可是……” “在它沉睡之前,你带着它去哪里了,接触了什么,或者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焦松浩仔细想了想,“在那之前,我带着小黑去灵兽谷溜达了一圈,但是并没有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至于它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他还真不确认。 “灵兽谷?”那就是了,裴丛十分确认地点了点头,“其实之前就打算去灵兽谷转一圈,我怀疑那里有小黑父母的线索,只不过一直没机会去,想必小黑就是遇到了什么,也算是它的奇遇了。” 焦松浩还有满肚子的疑惑,灵兽谷他带走小黑去过多次,以前就没有什么异常,怎么突然就有线索和奇遇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小黑的安危,“所以小黑现在这样是正常的?需要我做什么吗?还是有什么是我能为它做的?” 裴丛的爪子点了点秦惊蝉怀里的小黑,不是很在意地说:“这只能靠它自己了。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就多给它提供灵气吧。” “灵气?” “灵石,灵宝,或者其他的天材地宝,都可以。”言下之意,就是拿钱堆。“这个时间不知道会有多长,你对它有信心一点,它能感觉到你的神念的。” 焦松浩若有所感,眼底顿时一片清明,十分感激地对裴丛一揖:“多谢前辈指教。” —— 之后两天相安无事,直到在拍卖会的门口遇到了君绾窈,气氛顿时又变得十分尴尬。 文松灵一看到君绾窈,整个人立刻爆发出了极大的气势,仿佛下一瞬间就能拔剑砍上去。 倒是君绾窈,自从她不再一身红衣轻纱之后,白衣袅袅的她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明明该是清莲一般的纯洁,却被她眉眼间的媚意晕染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妖娆。 “诸位,好巧。”率先打招呼的君绾窈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之前的冲突,还能笑意岑岑地冲大家点头示意,只是目光落在谢炀身上的时候,顿了一下,“谢道友,久违。” 一段时间不见,谢炀已经是元婴中期,这进阶的速度简直叹为观止。在这之前,她还因为自己修为比谢炀高,面对谢炀的时候还有着某种自傲的情绪,可是现在,她连这唯一的优势都没有了。 宗门大比的时候,她师尊在她的坚持下,跟悬云宗提及她和谢炀结契的打算,却被谢炀当面拒绝了。被驳了面子的师尊拂袖而去,她却坚持留下来,想要问谢炀一个究竟。 谢炀的答案很简单:不喜欢而已。 他不喜欢她。 更甚至,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君绾窈的目光幽幽地落在秦惊蝉身上。那个小姑娘长大了,绽放出了惊人的光华,眉眼张开了,一颦一笑全是动人的风采。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漂亮,就连同为女人的她,也不得不承认。 “秦姑娘,好久不见。” 秦惊蝉笑了笑,眼神在君绾窈和谢炀之间流转,像是品出了点什么,她的笑容逐渐加深——她并不知道君绾窈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跟谢炀提亲,还已经被谢炀拒绝——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谢炀眉头一跳,上前一步,拦住了秦惊蝉不怀好意的目光:“走吧,别堵在这里。” 他们有秋博涵开后门,是枫叶城的贵客,当然也就安排了贵宾间,跟君绾窈不在一条道上,这里也不是他们叙旧的地方。当然,谢炀觉得跟君绾窈之间也没什么好叙的旧。 君绾窈目送着他们离去,目光幽幽。 “师姐?”跟着她一起来的慈云舫弟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她们此行来,有势在必得的东西,容不得出什么意外。 秦惊蝉他们刚在贵宾间落座,就有人送上了茶点果子和这一次拍卖的品鉴单。其他人都是跟着来凑热闹的,所以品鉴单就送到了秦惊蝉手里,她随意翻了一下,就发现这次拍卖的货品似乎都很不错,压轴的居然还是难得一遇的养神木。 养神木不是最稀奇的,这一件拍品的难得之处是,这块养神木居然有成人手臂大小! 秦惊蝉眼睛直了。 一一九只蝉 一行人汇合之后, 焦松浩决定剩下的地方不再继续,经过数次侦察之后, 对于通道之说已经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而且探查的方式在秦惊蝉总结之后经由悬云宗已经发送了出去,只要放在心上,会有其他修为高的有心人出手。 最近他们的行踪暴露, 魔修那边反扑十分强烈, 焦松浩觉得以他们的实力再在外面溜达,很容易被团灭, 还不如现在就回悬云宗。 他一点也不认为避其锋芒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什么不对。 焦松浩和谢炀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 看着不远处正在和秦惊蝉絮叨的文松灵, 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出来这么久, 确实该找个地方好好闭关了, 外面不合适, 必然得回悬云宗。 回悬云宗的路上也不怎么平静,三番五次有人追上来,明明已经隐藏了行踪, 还是会偶尔被发现, 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追上来的人实力并不是特别强, 他们勉强还能应付。 说勉强其实不太对劲, 再怎么说他们这里还有一个炼虚期修为的裴丛, 回程路上为了争取时间, 这位一直任由他们与人斗的前辈终于按捺不住出手, 任何想要阻拦他们的人,都被他抬手间灭了。 焦松浩觉得,裴前辈大概是被上次秦惊蝉的意外给刺激到了——他是不知道裴丛已经被刺激过好几次了。 就连秋博涵在动手的时候, 也多了几分凌厉, 在裴丛动手的时候捡漏下手十分狠辣。 回到悬云宗的时候,焦松浩觉得自己都被磨得没啥脾气了。 虽然这些年一直跟宗内有联系,但有些话不是面对面实在说不清楚,所以他们回到宗门第一时间还是要进行汇报。可几个人完全没想过要一起去宗内大殿汇报工作,于是一溜烟地跑光之后,现场就只剩下了焦松浩,美其名曰这次外出历练他是带队,由他欠去汇报简直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焦松浩: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帮队友是什么德行,但每次被这样对待的时候他依然会觉得很委屈。 谢炀送着秦惊蝉回到无忧谷,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姑娘冲进自己的小木屋,生生把身后跟着她的自己还有秋博涵和裴丛都给无视了。 裴丛不一样,他是秦惊蝉的契约灵兽,这小院的禁制完全拦不住他,所以他就在秋博涵委屈巴巴的样子和谢炀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晃进了小院里。 秋博涵委屈的表情猛地一收,突然就变成了那个淡然清隽风华绝代的优雅少年,转身离去。 谢炀挑了挑眉,这小子在秦惊蝉面前还能跟他保持表面上的和睦友好,只要秦惊蝉不在,这小子就直接当他不存在了,完全没把他这个云璇峰大师兄放在眼里。 当然这一点也不重要。 在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谢炀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大概是怎么让秦惊蝉这个不开窍的小丫头,明白喜欢一个人,和被一个人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秦惊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扭头就去了墨羽师尊的峰头,这一路上有些发现她需要跟师尊交流一下,有些事情跟其他人说不清楚,也只有墨羽师尊能跟上她的思维,并且从神奇的角度给她不同的灵感。 墨羽师尊是个很神奇的人,用他的话来说,也是秦惊蝉的奇思妙想给了他很多不同的灵感。 反正师徒俩互相成就,相处甚得。 可秦惊蝉没想到的是,墨羽师尊居然对秋家的诅咒有了新的想法,她自己还没有任何头绪,墨羽师尊居然还能在百忙之中顾及,要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忙着跟魔种有关的事情。 不过也只是一个设想,暂时还用不着在秋博涵身上做手脚,也就不用惊动他,不然没什么成效的话,就让他白高兴一场了。 可惜的是,墨羽师尊没打算让秦惊蝉多留,没几天功夫就把她撵了出来,让她好好修炼,不管是修为还是炼丹,她都落下了不少。她怀疑是谁跟墨羽师尊说过什么,才让师尊觉得她不务正业,作为一个医修没啥贡献值,反而是在阵修的天赋上人尽皆知。 秦惊蝉:大家是不是都忘记了她也曾经在医修大比上的表现了? 说归说,该努力的还是要努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确实发现作为一个医修的乐趣,除了救死扶伤之外,炼药也是很有意思的。而且以秦惊蝉的灵根属性来说,不管是炼药还是种植都有极大的优势,只是一直以来,她似乎很少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磨炼自己。 正好趁着有空,储物手镯里材料也足够,秦惊蝉就专心闭关炼药。 直到有人触动了小院的禁制。 院子里有裴丛守着,而且一般没有人会来打扰她,那又是什么人会触动小院的禁制? 秦惊蝉犹豫了一瞬间,就听到了响彻整个悬云宗的钟声。 悬云宗弟子不一定都亲耳听过这钟声,但绝对都知道这钟声代表着什么意思——护山大阵开启——也就是说,有敌人入侵悬云宗,并且是惊动护山大阵的紧张程度。 上一次护山大阵开启,还是五百年前。 出门一看,站在小院门口的是秋博涵,而原本应该在院子里守着的裴丛已经不见了身影。即使看不到秋博涵的眼神,秦惊蝉也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情绪。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秋博涵顺手打开了小院的门,“魔族入侵,裴丛前辈去帮忙了。” 魔、魔族入侵? 秦惊蝉愕然。寻常有魔修捣乱就算了,这次居然是魔族入侵?这些年来,他们游走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阻止魔族再次出现在这片大陆么? 结果,魔族还是入侵了! 而且秋博涵所说的还有一点,裴丛居然在第一时间去帮了忙,秦惊蝉可以合理的猜测,能惊动裴丛的,想必只有那个现在应该还在魔界的管幽。 管幽都出现了,那秦沐风还会远吗?此时此刻,秦惊蝉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桑。 “我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魔族都打到大门前,把悬云宗都刺激得开启护山大阵了,作为宗门弟子,她确实应该要去看看。 结果所有的淡定在看到秦沐风的那一瞬间,都化作了五味杂陈。 秦惊蝉出现的瞬间,秦沐风就感应到了,原本浮于半空之中的他,一低眼就看到了那个挂在心尖尖上的姑娘,还是那么朝气蓬勃的样子,就是眼睛里那毫不掩藏的气场,诉说一种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揍他一顿的意思。 秦沐风失笑。 秋博涵说得严重,什么魔族入侵,其实也不过是秦沐风带着几个魔族出现在了悬云宗的外围。没直接打起来,只不过是因为跟着秦沐风一起出现的,还有尹玉真人,哦不,尹玉尊者。在魔界待了这么久的尹玉,修为没有后退不说,甚至进阶到了炼虚后期。 即使如此,悬云宗依然如临大敌,就因为魔族的存在实在太过特殊。 能被称为魔族,拥有神识和智慧的存在,跟那些低阶的魔物有着本质的区别,从出生就拥有强大的天赋和体能,并且因为魔族的特殊生存方式,他们变得更加强大的方式除了修炼之外,更多的都来源于对同类的吞噬。 所以存活下来的魔族数量稀少,但是每一个都拥有着能将悬云宗闹得天翻地覆的实力。 秦沐风也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尹玉尊者出去了一趟,秦沐风就变成了魔族,看气息十分纯正强大,身后跟着的魔族也对他十分恭敬的样子,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在魔界大概也只有魔王了。 秦惊蝉想上前,却被谢炀伸手拦住了。 看谢炀的眼神也知道,现在不是上前的时候。 秦惊蝉情绪有点低落。其实从最开始猜到秦沐风虽然没有立地成魔,却也如原剧情一般去了魔界恢复半魔之身更是成为了魔族,她就知道她想要和秦沐风相依为命的打算是落空了。 作为一个人修,她是无法在魔界正常修炼和生存的,而秦沐风作为魔族,即使能在这片大陆上自由行走,想必也是不能和人修和睦共处的。 从谢炀口中得知秦沐风此次来的目的,居然是想要悬云宗出面召集人类修士,而他作为魔族代表,双方进行和谈,签订友好契约,达成互不侵犯。 悬云宗先是被秦沐风这阵仗吓了一跳,搞清楚他的来意之后,很是无言以对。悬云宗做大做强到现在这种高度靠得是稳打稳扎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一点点走到了所有宗门前面,不管什么手段,提升自己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悬云宗总体对于魔族和魔修的看法并不是很激进,不过是不同的修炼渠道,追寻大道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所以对于没有做什么坏事的魔修也犯不着赶尽杀绝。但是对于那些为恶人间的魔修,悬云宗上下同仇敌忾,下手可狠了。 对于秦沐风的提议,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悬云宗上下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会觉得是个好提议。 只是这涉及太多的宗门,不是悬云宗一家独大就能做主的,悬云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秦沐风的到来告知各大宗门。 其实悬云宗护山大阵打开的时候,想必那些宗门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也不知道秦沐风是怎么做到的,到了悬云宗门口,才显露了行踪。 要是让人知道一个魔族大摇大摆站在了悬云宗的大门口,之前没有人察觉半点动静,悬云宗这个脸也丢大了。更别说这些年悬云宗一直在针对魔界通道和对魔种的处置当中,充当了领头羊的功能,秦沐风的这个行为十分打脸。 想到这一点的人,看秦沐风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可秦沐风的眼中只有那一个人。 秦沐风眯眼笑了笑,对秦惊蝉伸出了手。 一二零只蝉 在秦沐风伸手的一瞬间, 谢炀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拦住身边的人。 可秦惊蝉的动作更快,仿佛一晃眼的功夫, 她就已经冲了出去,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向秦沐风。 有秦沐风在的时候,她谁也看不到。 谢炀伸出去的手无力地虚握, 却终究什么也没握住。 看着那个一头栽进了秦沐风怀里, 然后把某个装x的魔王摁下来猛捶的姑娘,谢炀的拳头放在唇边, 虚虚地咳嗽了几声。看秦惊蝉这架势, 想揍秦沐风肯定很久了, 上次在魔界那一顿, 她必然还没揍过瘾。 想到那时候秦沐风说着要回来参加秦惊蝉的成年礼, 却依然错过, 也确实该揍。 只是其他人的脸色就十分微妙了。 不管是其他的魔族,还是在场的悬云宗众人,看到一个纤弱的粉衣少女将之前威风凛凛气吞八荒的魔王摁在地上锤的场景——莫名觉得很爽。 秦沐风也不要面子的, 任由秦惊蝉锤他, 他更担心的是她的手会不会受伤, 调整了姿势让她锤得更顺手, 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反而是秦惊蝉锤得不好意思了, 这才红着眼道:“不原谅你!”她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了! “好好好, 不原谅不原谅,你累了吧,先歇会儿, 一会儿再锤!” 秦惊蝉:“……”其实也大可不必。 锤完了之后顺气了不少, 就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微妙。就连难得出门的墨羽尊者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墨羽尊者当然是因为尹玉尊者回来了,这才专门出来撑场子的。结果却看到自家小徒弟这么有意思的一面。至于尹玉尊者,如果不是他确实打不过,他也想上手揍一顿。 秦沐风所说的,就像是在给大家画一个能不能实现的大饼,虽然很美好,实行起来却有众多阻碍。不过墨羽相信,不管是为了什么,就算只是为了秦惊蝉,秦沐风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 而且秦沐风要面临的局面可能比悬云宗这边更危险更复杂,魔族人口不多,但是实力强大,大部分魔族都对这片大陆上的资源感兴趣,只是碍于那结界无法让高阶魔族自由穿越,所以难得出现在大陆上,只能通过其他方式一点点的蚕食。 秦沐风不仅要结局魔族内部的问题,正道宗门也不会给他任何好脸色,一言不合大概也能打起来。即使以他的实力,在各大宗门那些不出世老怪物想要收拾他,还是没问题的。更别说,如果这些正道宗门联合起来,那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秦沐风的态度也很明显,联合正道宗门的事情交给悬云宗处理,而他,负责整合魔修宗门。 悬云宗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大老远赶来看情况的其他宗门修士都呆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身为一个魔族,跑出来整合魔修宗门?这不是摆明了不安好心?经历过数百年的讨伐,魔修虽然还有几大宗门支撑,但是早就成了一盘散沙,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腐烂,今天居然还有人胆敢冒出来明目张胆的想要整合魔修宗门? 秦沐风的意思当然很明显,作为一个魔族他当然不方便干涉正道宗门的事,但是他可以集合魔道中人,正道宗门即使不想合作估计也只能乖乖地联合起来。 悬云宗这边的动静太大,再加上有人刻意的联系,魔族出现的消息瞬间传遍开来,很快这悬云宗的大门口就出现了不少人,看修为都不低——毕竟能这么快赶到,修为低了可做不到。 即使秦沐风表现的很友好,悬云宗依然没有关闭护山大阵,所以不仅是秦沐风和那些魔族,就连赶来“帮忙”那些人,也都被拦在了外面。 更有人指着秦沐风说:“哪里来的黄毛小儿,单凭一口白牙上下一嗑?先不说你怎么对魔道那些垃圾下手,就那魔界的魔族,想来也不可能听你一家之言,你说你要跟人修和睦相处,你又如何能代表其他魔族?” 跟一个魔族签订契约没有任何意义,还有其他的魔族对这片大陆虎视眈眈呢! 秦沐风笑了,捏着拳头对众人说:“很简单,不服气的,捏死就行了。” 众人:“……”他这语气到底是要捏死其他魔族还是要捏死他们这些人? 秦沐风来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其他的话也就不用再说,而是拎着秦惊蝉就要往自己的临时驻地飞去。 结果,被谢炀拦住了。 秦沐风弯了弯眉眼,笑道:“师兄?” 谢炀也笑着,师兄弟两人的眉眼笑出了一个相似的角度,“师弟。” 秦沐风把秦惊蝉往怀里带了带,“这些年多谢师兄对小蝉的照顾,往后余生,就不劳烦师兄了。”以前不明白,可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也算见多识广的秦沐风对于谢炀的心思,算得上是心知肚明。 谢炀挑眉,如果他没理解错,这是用过就丢的意思? “师弟这话就不对了,往后余生,小蝉的生命中还会出现更多的人,比如伙伴,比如朋友,还有,伴侣。”秦惊蝉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秦沐风。 这一点,秦沐风当然也想过,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他这心里都各种不是滋味,但是至少现在,他要守着秦惊蝉。如果往后的日子里,出现了秦惊蝉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他当然——秦沐风磨了磨后槽牙——来一个他揍一个! “这就不用师兄操心了。”就小蝉现在的样子,这一天似乎还早。 按捺不住的反而是其他人,比如谢炀。 比如那个少年。 秋博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不是站在秦沐风的身前,而是站在他的身后,也就是秦惊蝉的身后,他的意思很明显,“小蝉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场的人能听见的都听到了。 闻讯赶来的璧枫长老听到自己宝贝徒弟这话,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拎过来揍一顿然后再扔进洞府里让他闭关个几百年。越霄尊者笑眯眯地拦住了他,这么长时间了,秋博涵是什么性子,大家心里都有数。虽然对璧枫长老这个师尊有着该有的尊敬和敬仰,但很明显在秋博涵的心目中,秦惊蝉的地位甚至已经排在了他兄长秋亦尘的前面。 如果真为了这一时之争把秋博涵逼急了,这小子直接叛出师门谁都不要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怎么说呢,虽然跟秦沐风接触不多,越霄尊者对这年轻人印象不错,或者说,他对秦惊蝉有信心。 跟管幽已经打了一架回来的裴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不由得呲牙笑了笑。由于这些年管幽一直跟着秦沐风在魔界,没裴丛那么幸运,早早就突破到炼虚期,所以刚刚那一架,管幽完全是被裴丛压着打了一顿,十分委屈。 这会儿是四脚朝天被裴丛抱回来的。 当然,回来的也是人形的裴丛,没有收敛浑身威压的裴丛出现的时候,让所有人如临大敌。同样都是炼虚期,一个炼虚期的高阶灵兽,可以完虐在场的所有炼虚期人修。 包括秦沐风身后的那些魔族。他们不知道裴丛的来历,只知道裴丛是从悬云宗里出来的,理所当然把他划分在了悬云宗的阵营里,所以在他们的认知里,悬云宗不仅人修的实力出众,就连这灵兽,都拥有如此耀眼的实力。 打不过打不过。 管幽一看到许久未见的秦惊蝉,瞬间来劲了,立刻扑过去给她看自己身上新鲜的伤口,都是被裴丛刚刚挠出来的,它现在又是迷你形态,这血刺拉忽的伤口就显得特别骇人。 虽然知道裴丛下手心里有数,但她免不了还是心疼的一番,一边安慰嘤嘤嘤告状的管幽,一边给它处理伤口,反而无视了还在针锋相对的秦沐风和谢炀。 秦沐风揉了揉秦惊蝉柔软的发顶,低声道:“现在尚不是叙旧的时候,即使是师兄,也不能阻止我的计划,而且现在的悬云宗,更需要师兄的阻力。不管后面是何进展,小蝉我都会带走。” 谢炀没说话。其实他懂秦沐风的意思。 魔族魔修,和人修时间的矛盾,基本上是难以调和的。即使有秦沐风的努力和悬云宗的配合,也不过是将这些矛盾暂时压制而已。 在这之前,大家都只以为秦沐风是跟着尹玉尊者外出历练,并不知道他的确切去向。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是去了魔界,甚至是个魔族,还成了魔王,大家该怎么看秦惊蝉? 即使悬云宗能做到对秦惊蝉一视同仁,那么其他人呢? 秦沐风不放心。秦惊蝉不仅是他的弱点,更是他要拼尽生命守护的人,他不放心把秦惊蝉的安危交给其他人。在这之前就算了,现在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秦沐风笑了笑,拱手道:“师兄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在魔界所做的一切,可不只是在寻找盟友和助力,更多的大概都是对手和敌人了。毕竟他要做的事,触动了太多人,哦,太多魔的利益。而魔界嘛,一切都是以实力说话,输一次不可怕,只要还活着,扭头再打一次就成了。 而为了保留一定的实力,他又不可能把所有的魔族都干掉,所以今后还有的是麻烦。 他带走秦惊蝉是为了她的安全,但是作为他曾经的师门,悬云宗也是首当其冲要面对为难的。 这一点尹玉师尊也知晓,回到悬云宗第一件事就是去闭关巩固修为。 眼前的谢炀,作为他的师兄,要面对的情况一定也不轻松。 谢炀:“……”总觉得背后发凉。 一二一只蝉 “你就住在这里?” 秦沐风的驻地就在离悬云宗不远的一处山头, 站在山顶上极目远眺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悬云宗的影子。 秦沐风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先将就住一段时间, 到时候哥带你住大房子, 过好日子。” 秦惊蝉一愣。这话,在她小时候,秦沐风也说过。那时候秦沐风带着她还在外流浪, 她身子弱, 而秦沐风也还年幼,过得很是艰难。秦沐风背着她,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嘴里就念叨着这话。 她没想到自己还记得, 就像是深深镌刻在她的神魂里, 细细一想, 就历历在目。 于是她也笑着说:“好。” 其实这地方也没什么不好。修士的住所很多时候都是在山上随意刨一个洞出来, 连床都可以没有,一个可以打坐的蒲团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秦沐风这里虽然也是在山头上开凿的洞府,但是里面布置得比她那小木屋还要精致柔和, 一应用品俱全, 甚至还有一架漂亮的梳妆台。 秦惊蝉拧着眉看着这粉红飘逸的房间, 颇为无奈地说:“哥, 为什么又是粉红色?” “虫虫不喜欢吗?”这房间是他亲手布置的, 东西都是他亲手挑的。属于他直男的审美让他觉得, 女孩子嘛, 粉粉嫩嫩的多好看。 兄妹俩太长时间没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管幽踹了房门,才得以回到秦惊蝉身边——它也很想小蝉的好不好, 不同于裴丛这些年能一直陪在秦惊蝉身边, 它也有很久很久没见到她了。 至于秦沐风这个便宜契约者,有多远就踹多远。 然后久别重逢的打闹,被突然的闯入者打断。 秦惊蝉看着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两人,心口抽动了一下。说来也怪,天衍镜说她就是原身流落世外残魂,所以才能跟原身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但是她从来没在原身的记忆里读取任何跟父母有关的记忆。 即使如此,看到这两人的第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 不说秦父的模样,只那眼含热泪的女人,就觉得有一种微妙的牵扯在她们之间流转,她的眉眼和她何其相似—— 秦沐风似乎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候出现,脸色十分复杂,眼神只落在秦惊蝉的脸上,只想看她的表现和反应。“虫虫……” 秦惊蝉“嗯”了一声,望着秦沐风安抚地笑道:“我知道。” 她知道他们的身份。 秦沐风很是忐忑。看上去秦家父母比他还忐忑。 对于秦惊蝉这个女儿,秦家父母是万分的愧疚。从秦父对秦惊蝉做的一切,还有秦母的离开——是的,当年秦家覆灭并不是那么简单,除了秦父的安排,还有秦母的原因——不管怎么说,这对父母都挺糟心的。 秦沐风对他们还有孺慕之情,秦惊蝉却没什么多余的情感,不管是对秦家还是对秦家父母。就连原剧情里都没他们什么事,这时候跑出来,她更没什么感觉。 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了。 秦父表情还算好,秦母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伸着手想要靠近,却又碍于什么停在原地,嘴里喃喃着,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看口型,应该是在喊“虫虫”。 秦惊蝉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并不习惯除了秦沐风之外的叫她“虫虫”,感觉鸡皮疙瘩一绺一绺的。 “你们先聊,我带大幽处理一下伤口。”说着,秦惊蝉搂着管幽转身就走。 管幽身上跟裴丛打架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只不过后来跟裴丛又打闹一阵,该裂的伤口早就裂开了,她一路都能闻到那清晰的血腥味——这个借口用来十分合适。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家父母相处,想来也是个麻烦。 秦惊蝉转身就走的样子深深触动了秦母的神经,那压抑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崩溃,撕裂般地喊了一声:“虫虫!” 秦惊蝉脚步未顿,转个弯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秦母想要追过去,却被秦父拦住了。 秦父目光沉沉地看着秦沐风,对于这个“儿子”,他的感情十分复杂,秦沐风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可是对于他的来历,却始终无法释怀。 在魔界经历的事情太多,秦父也知道两人能安然离开魔界秦沐风在其中出力不少,但是想到那个纠缠秦母的魔族,想到秦沐风和那魔族相处的样子,秦父心里就不是滋味。 “那是我们的女儿!”秦母原本和秦父在对秦惊蝉的问题上就争执了多年,这些年流落魔界,好不容易相遇之后这个问题被两人选择性无视,如今再次看到秦惊蝉,虽然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她,却也能一眼就认出来。于是那个被两人刻意忽略的问题再次血淋淋地撕开在两人面前,特别是秦母,“我们唯一的女儿!” 秦惊蝉小时候,因为神魂不全,是大家眼中的小傻子,不知痛不知苦,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改变。而现在秦惊蝉“醒”了,她也知道了曾经的一切,她会怎么看待他们? 此刻看来,她在怪他们。 秦父担忧的却是另外的问题,在这之前,秦沐风根本没有告诉过他们,秦惊蝉已经重塑了灵根,甚至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别人看不出来,作为秦家唯一的后来,他却能一眼就看出,秦惊蝉身上的灵根,赫然就是当初被他亲手拔掉的天木灵根! 他原本以为那天木灵根在秦沐风入魔道化魔身的时候,就已经被秦沐风炼化了! 现在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解了真相的秦沐风居然将灵根还给了秦惊蝉!怪不得秦惊蝉灵根恢复得这么容易。 秦母已经望着秦沐风,哀哀地开口:“风儿,虫虫是不是在怪我们?我能不能见见她,跟她谈谈?我不做什么,就想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秦沐风眯了眯眼,弯唇笑道:“母亲不用担心,虫虫这些年过得很好。”在外流浪那三年是不太好,但是到了悬云宗之后,是出了一些意外,但是秦惊蝉一直都被照顾得很好。 看得出来,秦惊蝉自己也过得很开心——唯一的不开心,大概也是他带给她的。 秦母喃喃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 其实秦惊蝉根本没想过要去跟秦家父母说些什么,责怪还是其他什么,都没必要。因为怕待在一起尴尬,所以她才转身走了,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心态去面对那两个人,单纯当做陌生人处理就最好,可是不管是秦父还是秦母都不会这么想。 这不,没过两天,就遇到了刻意等着她的秦母。 秦母看到她的时候,十分激动,想要上前却又克制住自己的样子,再加上她通红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可怜。 秦惊蝉抿了抿唇,脸上带着习惯的笑意,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秦母捂着嘴,又是一副立刻会哭出来的样子,“我,我就想看看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被一个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确实挺尴尬的,秦惊蝉挠了挠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秦母。说真的,她曾经猜测过秦家父母是怎样的人,至少能教出来秦沐风这样的少年,品性是绝对过关的。而且她知道,尹玉尊者和秦母之间,似乎还有点感情上的纠葛。再加上那魔族王者对秦母的觊觎,可以想见早些年秦母到底是何等的风华。 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 美是足够美了,就是这性子,这么爱哭的样子,秦惊蝉表示有点招架不住。 “要吃糖吗?”秦惊蝉掏出一罐子桂花糖,递给秦母,“我自己做的。” 秦母一愣,一边哭一边接过了罐子,抽噎着说:“我喜欢的。”她喜欢桂花味的糕点,当然也喜欢桂花糖的味道,“你也喜欢吗?”当然是喜欢的,不喜欢怎么会亲手做。 秦惊蝉又掏出一罐子果脯,“你尝尝。” 秦母打开罐子,咬了一口,哭得更哀戚了。秦惊蝉很怀疑她那一边哭一边吃的样子,到底能不能吃出味道。 秦母又哭了一会儿,这才冷静了下来,结果秦惊蝉递来的手帕擦干净了脸,赧然道:“是不是吓到你了?”她从年轻时就爱哭,很多时候她明明不打算哭,可那悲从中来的感觉劈头盖脸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每次一哭还都忍不住,非得好好哭一场才能收敛,这样的习惯她也很是无奈,她就怕吓到了眼前的小姑娘。即使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在她眼里,还能看到多年前的模样。 只是每次看到小姑娘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再想到它曾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的样子,都觉得心如刀绞。 “现在这样很好,特别好。”她所求不多,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一生,却不想秦父做出那样的事,从他角度来想是一片好心,但是对孩子造成的伤害却是无可挽回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秦惊蝉想了想,还是将话说出了口,“我不记得三岁以前的事了。”她接收到的记忆,是从跟着秦沐风流浪开始的,对于秦家父母,她没有半点想法。 秦母一愣,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秦惊蝉赶紧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师尊和师兄师姐们都对我很好,哥哥也一直顾着我,我也能修炼了,天赋还不错的样子。你不用为以前的事觉得抱歉,每个人都有做出自己选择的权利。”当然,也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带来的后果负责。 秦母捂着脸,终究又哭了出来。 而站在暗处,目睹这一切的秦父,也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一二二只蝉 秦沐风之前瞒着秦惊蝉做的决定, 让他挨了几顿揍之后,终于老实了, 等安定下来, 秦沐风就把这段时间的事从头到尾跟她交待了一遍,包括他之后的计划。 “所以哥哥你的意思,确实是有魔修和魔族联手, 想要对凌元大陆不利, 并且这持续很多年的阴谋已经慢慢渗透了凌元大陆,只等着最后一击致命?” “是。” “你, 哦, 你们做这么多, 绕这么大的圈子, 是还没确定对手到底是谁?” “其实应该是确定的。” 已经确定了对手是谁, 但却还要绕这么大圈子解决问题, 那大概是两个可能:一就是对方太强大,他们根本无法匹敌所以需要寻求更多的帮手;二就是对方的场子太大,牵涉太广, 只斩首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看秦沐风的样子, 这两个可能也许是同时存在的。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嘛?” 看着秦惊蝉跃跃欲试的样子, 秦沐风忍俊不禁, “虫虫已经做得够多, 做得够好了。”她做的那些事, 他都听说了, 积少成多积沙成海,活生生拖累了对方进度,让他也哭笑不得。 其实要不是她做太多, 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大概也没这么快回来。秦沐风就想着,反正她已经惊动了对方,他不介意把动静闹得更大,到时候注意力就不在她身上了,她也就会相对安全一点。 还有就是,亲自盯着她,他才会比较放心。形势越来越紧迫,对方按捺不住的话,肯定会出乱子,那么秦惊蝉就会更加危险。这一次他还带回了秦家父母,就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他可不想到时候打起来,尚在魔界的秦家父母却变成了对方手里的筹码。他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秦惊蝉会为难。 现在看来,秦惊蝉和秦家父母之间,好像不太对。 “虫虫……” “嗯?” “你是不是,还在怪爹娘?” 秦惊蝉挑眉,“还?” 秦沐风背心一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看你和爹娘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那,哥哥你还记得不记得曾经说过,我对父母,没有半点记忆?我现有的生命经过的岁月,也没有他们的痕迹。只不过大家似乎都认为我应该怪他们,也觉得我正在怪他们,可我觉得真没什么。因为,没有感同身受,也就没有感觉。” 秦沐风听懂了,不管是责怪还是怨恨,都是因为有情感在其中。而秦惊蝉对秦家父母没有感情,也没有期待,所以她一点也不怪,只是当做不相关的人,凑近了反而觉得尴尬。 秦惊蝉拽着秦沐风的袖子晃了晃,“那哥哥呢,哥哥会不会怪我太冷情,那是我的父母,我却这样对待?” “不怪你。”秦沐风揉了揉她的发顶,看着她柔顺地随着自己动作晃动的小脑袋,忍俊不禁,“怎么会怪你。”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 就像秦家父母做出了那种选择,就要做好承受各种后果的心理准备,眼前这种后果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很残忍,但是对于秦惊蝉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不是也这样吗?他已经快要忘记少年时期在家里那段平和的岁月是什么样子了。见到秦家父母的时候,还有些恍然,原来他们是长这样的。 “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会告诉他们的。” “也不是不想见,如果能像普通人一样慢慢相处,不强求什么阖家欢乐,慢慢培养感情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我看他们的样子……”特别是秦母的样子,很明显过不了她自己那关,还妄想着从秦惊蝉这里得到回应。 可她越这样做,秦惊蝉就会退得越远。毕竟,太尴尬了。 “我想他们会理解的。”秦沐风眉脚心想,就算不理解也没关系,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就算他们想见,也要看秦惊蝉的心情,和他的心情。 秦家父母在魔界待的时间太长了,修为又不高,也不能像墨羽师尊那样将魔界所有的艰险都变成进阶的动力,所以他俩早就魔气入体,成为了名正言顺的魔修,无法逆转。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 “虫虫,好好修炼,不然哥可不放心放你出去。” “昂!” 她一直都有好好修炼! —— 从秦沐风带着一干魔族出现在悬云宗之后,凌元大陆就陷入了格外紧迫的气氛。虽然在这之前,就因为魔种的出现和通道的发现暗地里紧张了一番,但是这样的紧张气氛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只是担心魔族有进攻大陆的危险而处处戒备,现在,魔族真的出现了,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陆腹地,还是悬云宗的门口。说紧张是更紧张了,但也有了一种另外一只鞋子终于掉下来的轻松感。 也就是说,破罐子破摔。 悬云宗召集正道各大宗门,按照秦沐风提供的线索,联合起来一边对各处跟魔族有关的魔修隐藏据点进行打击,一边继续对各宗门内部进行整合和肃清。 打击任务由各宗门的精英弟子负责,长老负责,进行得十分顺利。肃清任务也因为前期工作做得充足,也显得很顺利。 顺利得让人怀疑魔族那边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对秦沐风的怀疑和警惕也没有半点松懈。 秦沐风并不在意,只要计划顺利进行就行了,大家的看法不重要。而且他觉得,在这种时候大家能保持该有的怀疑和警惕,是一件好事。 秦沐风之前说着要整合魔道宗门也不是开玩笑,负责出面的就是断骨书生殷衍。 看到殷衍,秦惊蝉还有点惊讶,“哥,他就乐意给你卖命?”据他了解,殷衍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利用的人,他的生活态度和三观都有问题。 “他是在为自己整合魔道宗门,不是为了我。”所以大家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殷衍想当魔道第一人,秦沐风不想让魔道宗门成为魔族的助力,这两人一拍即合。正好有同一个目标,就携手合作。至于目标达成后的最终结果,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殷衍一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造型,自认为十分帅气地摇着手里的扇子,笑出了他自以为最完美的角度,“秦姑娘见到我很惊讶?”难得谢炀不在秦惊蝉身边,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刷存在感。 秦惊蝉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一点也不惊讶。”她是真不惊讶。殷衍怎么说也是重要角色,在这已然崩坏的剧情中,他出现在哪里他都不会奇怪。 何况现在是秦沐风跟魔修合作,殷衍一个大魔修出现在这里就太正常了。 就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正常。 秦沐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太妙的气氛,秦惊蝉这边还好,殷衍看秦惊蝉的眼神,很明显有点什么。秦沐风的脸瞬间就黑了,“你很闲?” 那些见风使舵的小宗门就算了,那些大宗门可不是殷衍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可这人居然还能找到空闲时间溜达到这里,很明显就是为了秦惊蝉来的。 秦沐风眼神复杂,不知不觉,那个被自己背在背上一起流浪的妹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灵气逼人,漂亮可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本来在他心目中,宝贝妹妹本来就是最可爱最漂亮最惹人爱的,可等到她漂亮可爱得惹来太多人的喜爱,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一种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的冲动。 “不闲不闲,一点也不闲。”殷衍一点也不介意秦沐风的脸色,反正什么脸色他没见过,能在这里看小姑娘一眼,他已经很开心了,“这不是有些问题要来跟大人您商量嘛!” 他的语气随意,没有半点对秦沐风的尊重,听得旁边随侍的魔族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十分想给眼前这个愚蠢的人类一个狠狠地教训,可是秦沐风没表态,魔族不敢轻举妄动。 “你自己做主即可,无需找本尊商量。” 秦惊蝉听到了,秦沐风在殷衍面前,自称“本尊”。所以,他在魔界的身份是魔尊,而不是她以为的魔王。千算万算,虽然起因和过程都有了差距,但是秦沐风还是走上了原剧情的那条路。 魔尊和魔王的区别还是很大的,魔尊是人类修士,也就是魔修中的最强者,而魔王是魔族,在魔界中称霸一方为王。 秦惊蝉默默地盯着秦沐风,或者她可以理解成,秦沐风更在意自己身为人类的那部分? “魔尊大人对我还真放心,就不怕这一摊子落在我手上,我有什么二心,会坏掉大人的计划吗?” 秦沐风牵着秦惊蝉在一旁坐下,随手递了颗果子给她,漫不经心地说:“本尊放心的并不是你,而是本尊的实力。”因为他知道,即使殷衍整合了所有的魔道宗门,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你有什么二心,都大可以试试。” 更何况,还有正道宗门在那里杵着,除非殷衍想给正道宗门一个借口开战。只不过两边这时候打起来,只会让那边的魔族得渔翁之利。这也是秦沐风让殷衍整合魔道宗门的原因之一,不能给对方机会。 殷衍没有灭世之心,秦沐风很清楚。他还不是很清楚殷衍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只隐约猜到应该跟殷衍早逝的夫人有关。以前没察觉到,今天看到殷衍对秦惊蝉的眼神,秦沐风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断骨书生,难道是对自己宝贝妹妹有什么想法? 一二三只蝉 殷衍有什么想法, 秦沐风不知道,但是谢炀很清楚。 在知道殷衍偷摸摸跑去秦沐风的地盘之后, 谢炀扭头也跑了过去。跟殷衍认识这么久, 他还是很了解这个人的。殷衍的疯狂偏执,还有从来没有放下过的执念,谢炀都一清二楚。所以从一开始, 看到殷衍看秦惊蝉的眼神, 他就想法设法要把殷衍隔离在外。因为他也无法确认,发起疯来的殷衍到底会做出什么。 看到谢炀的殷衍, 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饶有兴致地抬手打招呼, “哟, 谢兄, 好巧。” 谢炀眉头一挑, 原本不打算理会他的,结果见他这幅模样,终究没忍住拔出灵剑, 带着如有实质的火气攻了过去。 早有准备的殷衍侧身滑过, 却仍然没有避开谢炀的攻击。或者说他避开了谢炀的剑, 却没有避开他的剑意。 殷衍那张漂亮却苍白的脸上, 突然就多了一道血痕。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谢炀已经做好了殷衍即将发疯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一扭身就窜到了秦惊蝉身边, 指着脸上那道再晚点都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对她说:“秦姑娘,我受伤了!” 秦惊蝉:“……” 就站在秦惊蝉身边的秦沐风完全不想忍,立刻将秦惊蝉拉到身后的同时一脚踹了出去。殷衍身手敏捷地躲过, 那边谢炀又不依不挠地追了过来。 顿时殷衍就有些捉襟见肘, 可嘴里还不忘招呼秦惊蝉,“秦姑娘,你都不管管他们呀?” 这师兄弟联手,殷衍根本就不是对手,唯一庆幸的是两人都没下死手,但也绝对下了决心不让他好过,这不招招都往他脸上招呼。 秦惊蝉想了想,掏出一个阵盘,就扔向了殷衍。 阵盘的纹路和光芒都很眼熟,殷衍上一次就已经领略过了,阵盘飞过来的路径,就像是慢动作显现在他眼中,可他避不过,他所有的退路,都被谢炀和秦沐风堵住了。 然后,殷衍再次被秦惊蝉的阵盘困住了。 “默契不错?”殷衍挑眉看着眼前三人,手里折扇一合,收入了袖中。“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 说得他自己好像还挺委屈似的。 但是殷衍接下来的话冲到了嘴边,都生生被噎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从朦胧的阳光中慢慢走来的倩影,像是破开了晨光,一步一步走在他心头,走出了他的记忆,走到了他的眼前。 “锦,锦雯……” 只一瞬间,殷衍的双眼就布满了血色,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如痴如醉地望着那纤纤身影,无知无觉地撞击着困住他的禁制阵法,身上的魔气也陡然暴涨,充斥着禁制的空间。 也就是这一刻,才深刻感觉到,断骨书生殷衍,是个不折不扣的魔修。 而原本还能困住殷衍一时半会儿的禁制,也在瞬间被撕裂。 秦惊蝉闷哼了一声,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秦母素锦绣也已经走到了近前,殷衍入一阵风似的扑了过去,只为了离得更近一点,看得很清楚一点。这一刻,他是疯魔的,因为他早就疯了。 “锦……” 殷衍前进的路上再次多了一个阻拦的身影,生生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个他期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身影陡然从殷衍视线中消失的瞬间,他身上的魔气瞬间炸裂开来,“滚开!” 秦父当然不会滚,身后那个女人,是他珍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个突然窜出来的魔修有什么资格让他滚开。 “拦住他!”谢炀最清楚殷衍的状况,“必要时候,无需留手。” 面对暴走时期的疯魔殷衍,除了将他打到,没有任何其他的解决方案。 谢炀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素锦绣,神色复杂。殷衍之前看着只是神似的秦惊蝉就已经够疯了,现在看到跟他的锦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素锦绣,估计怎么也拉不回来了,他大概也不想回来的。 谁也不想独自一人留在黑暗里,放弃那仅有的光明。 秦惊蝉也没闲着,抬手就是几个阵盘,将素锦绣护了起来,这一举动换来了素锦绣万分激动的眼神——她还没注意到,是她的出现触发了殷衍的暴走。 在知道秦沐风和殷衍要合作的时候,秦父就调查了殷衍,调查结果除了江湖上流传的那些,殷衍的过去并不清晰。 而这一刻,秦父听到殷衍口中含糊不清的呼唤,他突然就悟到了什么。 素锦绣有个双胞胎姐姐,早年就离开了家独自闯荡,最开始还有零散的消息传回来,可后来,突然间就失去了踪迹。素锦绣会在那个时候离开家,也是为了寻找她的姐姐。 素锦绣的姐姐,就叫锦雯,素锦雯。 所以,一直没有消息的素锦雯,就是断骨书生殷衍早逝的妻子,素锦雯,早就死了? 秦惊蝉一直对着殷衍在刷“沁心诀”,医修法诀之一,主要作用于宁神静息舒缓心情,高级“沁心诀”对于走火入魔也能起到奇效。 殷衍现在的情况,属于是加强版的走火入魔,如果是墨羽师尊在这里,使用加强版的“沁心诀”肯定更有效果,至于她,刷刷“沁心诀”聊胜于无吧。 最后还是裴丛出马,才压制住了殷衍,显出原形的裴丛如一座小山般,一脚踩过去,从实力上和体型上都名副其实的“压”制住了殷衍。 在场众人都看得一身冷汗。 秦惊蝉心有余悸地看着裴丛的爪子,原本毛茸茸的小可爱,恢复原形之后,那毛茸茸也都变成了致命的存在,“他,还活着?” 虽然剧情早就跑偏不知道到了哪里,但是身为原剧情中,男主谢炀身边渗透魔道宗门势力最大帮手的殷衍,应该没那么容易就交待在这里。 裴丛哼了一声,因为体型的差距,这一声就跟天际巨雷一般,振聋发聩。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秦惊蝉立刻笑着补救:“辛苦裴前辈啦!还是裴前辈最靠谱,您看您这一出马,问题立刻就解决了。” 众人:“……”小马屁精。 解决了殷衍,素锦绣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秦父拧着眉,关于锦雯的事,他也没打算瞒着她,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素锦绣也从没放弃过寻找她姐姐,每次一有风吹草动或者些微的线索,都会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只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从秦父口中得知锦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素锦绣当时就崩溃了。就像是支撑着自己许多年的信念瞬间崩塌之后,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 秦惊蝉看着秦父望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希望她能安慰素锦绣的。 秦惊蝉选择了沉默。 总觉得秦沐风这边有秦家父母在,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魔族在,甚至还可能有殷衍这种不安定成分在,而且她又帮不上什么忙的样子,十分没劲。 “你要走?”秦沐风脸色十分难看。 “唔,我想回悬云宗,师尊那边有了进展,我想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什么进展?” “就是……”她没想瞒着秦沐风,可这话还真不好说,“小涵身上的咒印,我一直都想帮他解决,可是我能力有限,一直都没有头绪,师尊知道之后,就说他也一起想办法。” 这一想就想了很多年,再加上跟魔种有关的事情耽误了很多时间,墨羽尊者那边也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墨羽对其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很有兴趣。从以前他就研究跟魔气入侵有关,所以才在魔种上有着独到的见解,博闻强识的他对于咒印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次联系秦惊蝉,正是因为墨羽尊者有了新的想法。 秦惊蝉必须回去。 秦沐风就觉得头很大。 悬云宗很安全,可现在悬云宗背负着联合所有正道宗门的任务,所以悬云宗现在经常有各大宗门修士出入,秦沐风根本不放心让秦惊蝉待在那种环境里。 “哥……”秦惊蝉都无奈了,“有些事情我总要面对的,你又不能一辈子都护着我的吧!” 秦沐风:“我能!”他必须能! 看着秦沐风无比认真和坚定的样子,秦惊蝉忍俊不禁,“哥,你不能这么犯规。”简直太可爱了,“不能只是让哥哥你护着我,我也要成长起来,才能护着你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秦沐风知道,所有的成长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疼痛。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让秦惊蝉不知人间疾苦的快乐生活。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好。”秦沐风笑着说。 秦惊蝉要走,谢炀当然也不会留,他本来就是为了秦惊蝉过来的,得知她要回悬云宗,他当然也要一起。只是在知道秦惊蝉是为了秋博涵才回去的,谢炀的脸色就不怎么好。 “你还真疼那小子。” 是的,是疼爱。也不知道秦惊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可谢炀看得出来,秦惊蝉对秋博涵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对他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弟弟那样疼爱。 只要一想到这个,谢炀就觉得秋博涵也挺可怜的。但是转念一想,秦惊蝉对自己连半点疼爱都没有,谢炀的心情就更加五味杂陈。 “当然疼他。小涵也一样心疼我啊!毕竟我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 谢炀很想吐槽秋博涵的心思可跟她的心思不一样,但是他绝对不会多此一举地提醒秦惊蝉或者秋博涵。 “那我呢?” 秦惊蝉拧眉看着谢炀,“你怎么了?” “你心疼秦沐风,心疼秋博涵,心疼裴丛,心疼管幽,甚至心疼文松灵,心疼小黑……可你,有没有心疼过我一点?” 秦惊蝉:“……” 她心疼过的,每次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了谢炀身为男主的气运和福缘,影响他和原本注定的小伙伴之间的关系,她就觉得很心虚,啊不,心疼。 可她不敢说。 一二四只蝉 秦惊蝉顾左右而言他:“师兄你什么时候闭关呀?我看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谢炀:呵。 看秦惊蝉逃避的眼神, 和心虚的小表情,他算是知道了, 这姑娘不是没开窍, 甚至心生几窍。原来他所困扰的一切,她都懂,甚至比他还明白。说到底, 就是她不喜欢他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 谢炀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师妹也要闭关了?” 谢炀没有再给秦惊蝉压力,而是顺着她的意思转移了话题。秦惊蝉在金丹巅峰也有不短的时间了, 就跟他一样, 她也一直在压制着修为的进阶, 每个阶段多一点再多一点停留的时间, 就为了打磨自己的经脉。 秦惊蝉顺口说:“啊, 差不多吧。”她还得先跟墨羽师尊一起解决秋博涵身上咒印的事, 之后如果没有其他事,再闭关也来得及。心想着如果真跟魔族会发生大的冲突,她也要努力提升修为, 即使无法贡献太大的战斗力, 至少也不要拖后腿。 就像之前与殷衍对上的时候, 如果她的沁心诀能更高级一些, 效果也许就不一样了。 秋博涵等在无忧谷门口, 清隽的少年站在风中, 单薄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随风而去。 秦惊蝉拧着眉盯着秋博涵的脸, 因为眼睛上带着蛟纱护目,遮去了小半张脸,只看那光洁的额头和俊挺的鼻梁, 嘴唇轻轻地抿着, 好像又瘦了不少。 “你最近干什么了?怎么感觉你瘦了?” 修仙人士,身体也是修炼中需要淬炼的一部分,一般如果不是功法的问题,大家的身材都是很标准的。 秋博涵没说话,只默默地走到秦惊蝉的身边,颇为依赖地牵着她的手,笑得特别憨厚。这孩子不笑的时候还能光风霁月的骗骗人,一笑起来就是个铁憨憨。 突然想到之前墨羽师尊就说在咒印上有了想法,那必然也是找秋博涵做过尝试了,“是不是很辛苦?” 秋博涵晃了晃她的手,笑道:“不辛苦,就是想你想的。”可是她身在魔族的驻地,而他又要配合墨羽尊者的治疗,所以他一直忍着。 就在两人旁边,被忽视了个彻底,并且目睹了两人之间的亲昵的谢炀,觉得这种插不进去的气场让他很不爽,特别是秋博涵能那么自然并且不被抗拒的牵着秦惊蝉的手,这让谢炀不爽到了极点。 可是不爽又能怎样,他又不能像秋博涵那样跟秦惊蝉撒娇,先不说他自己受不受得了那做派,秦惊蝉估计能先揍他一顿——说起来,秦惊蝉真的会揍他吗?应该不会,只会躲开他,离得更远。 一如既往的,避他如蛇蝎。 秦惊蝉对他的回避,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当年那些想要表达亲近却用错了方式的自来熟行为,有什么其他的理由隐藏在暗处,谢炀不得而知。似乎从一开始,面对他的时候,她就一直站在一个他无法触及的距离。即使喊着他“师兄”,可那感觉,连焦松浩这个打酱油的都比不上。 秦惊蝉不知道谢炀脑子里戏这么多,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告诉谢炀自己不想靠近他的原因。她没想过要抱男主的大腿,在她成为秦惊蝉的那一刻,她想到的是秦沐风将来会站在谢炀的对立面。 所以她选了秦沐风。 虽然现在看起来,因为她还活着,秦沐风和谢炀的关系也还不错,她不需要考虑两人打起来的可能,可她已经习惯了跟谢炀保持距离。 回到无忧谷之后,秦惊蝉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在外面流浪久了,就突然萌生了一种这里才是她家的错觉。咸鱼就该待在家里,安全又舒适。 当然,现在还不是咸鱼的时候。 自己许诺要帮秋博涵解决咒印的问题,结果却是墨羽师尊付出的更多,想想都汗颜。 墨羽尊者却只笑着递给她一枚玉简,道:“这是为师最近的一些进展,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 “好。” 这一看,才知道墨羽尊者的想法是有多大。 秋家这咒印最大的问题,原本在最初中了咒印之后,成年那一刻咒印就会发作,但是当初秋家先祖想了其他的办法,又多加了一个咒印,让人逃过死劫,却将这咒印在叠加之后融入了血脉之中,以至于之后这一脉孩子刚出生就已经被咒印束缚。而这些孩子想要活着,就必须在成年之前再次叠加咒印,又一次将咒印根植于血脉。 如此恶性循环。 而墨羽尊者就是打算从这血脉上做文章,灵感来自于秦惊蝉的切身体会。 “师尊你要拔掉小涵的灵根??” 问题是这到底是怎么联想到的?拔灵根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随随便便的事了? 墨羽尊者看到秦惊蝉惊讶地呆毛都立起来的样子,微微笑道:“确实是这么打算。”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日子犹豫秋博涵的配合,进展还是挺大的。 至少现在,墨羽尊者已经能够将咒印转移到秋博涵的灵根里。血脉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灵根也是。但是剔除灵根要比剔除血脉简单得多,墨羽尊者表示很有经验了。 “师尊……”秦惊蝉表情复杂,虽然说得这么轻易,拔除灵根有多痛苦她也不记得了,可是拔除灵根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看秋博涵一脸淡然的样子,想来墨羽尊者已经告诉过他,而且他也同意了。 “小涵,你有没有想过,拔除灵根之后,你就再也不能修炼了?” 秋博涵突然就笑了,“小蝉你是不是忘记了,灵根能够拔除,当然也能够重塑呀!” 秦惊蝉:“……”她确实忘记了。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拔除灵根和重塑灵根都能变得这么儿戏了。 “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如果拔除灵根的时候对秋博涵造成更大的损伤,如果重塑灵根不成功,如果重塑灵根之后那咒印还缚骨出现,一切的波折都是白费——秋博涵该怎么办? “可我想试试。”秋博涵捏着秦惊蝉的手指,喃喃道。 秋博涵选择相信墨羽尊者,能提出这种方法必然已经有了他的把握,而秋博涵也不想错失这机会,他不想失去灵根,但他更想摆脱咒印的控制,他想恢复正常,他想亲眼看着秦惊蝉—— 而且,如果在他身上成功了,那么秋亦尘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获得新生,这纠缠了秋家他们这一脉许多辈的咒印,也该从他们这里消失了。 由他来走这第一步,挺好的。 秦惊蝉盯着秋博涵良久,这才喃喃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秋博涵将秦惊蝉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轻声道:“我希望能由你来动手。” “动,动手?”为什么这个词语要用在这里?秦惊蝉受惊般缩回了自己的手,迎着秋博涵有一丝受伤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时候,不要闹,由师尊出手更为稳妥。” 秋博涵固执地牵过秦惊蝉的手,“可我希望是你。”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愿意把自己的命和未来交到秦惊蝉手上。 秦惊蝉偏头看着墨羽尊者:“师尊?” 墨羽尊者笑道:“你确实可以试试。” 将咒印封存进灵根的方法,他已经记录在刚刚交给秦惊蝉的玉简里,有这个作为基础,再由他从旁指导,墨羽尊者觉得,由秦惊蝉来尝试取出秋博涵的灵根,也未尝不可。 要想最大可能的减少对秋博涵的伤害,秋博涵必须要对施术者有着绝对的信任,而这份信任,秦惊蝉值得拥有。 “好!”秦惊蝉点头。 墨羽尊者已经对秋博涵的经脉和灵根进行了梳理,秦惊蝉要做的就是按照秘法强行拔除他的灵根,然后在过程中保证蜷伏在灵根中的咒印不会在秋博涵的体内留下隐患。 秦惊蝉搁在秋博涵丹田上的手指轻轻在颤抖,秋博涵不由得失笑:“我记得小蝉你说过,作为一名医修,就算再心虚,手也是不能抖的。” 秦惊蝉:“谁心虚了!!” 不论重点有没有抓对,经过这么一打岔,秦惊蝉确实要轻松了不少。 秋博涵笑着说:“我都不怕,小蝉你在怕什么?” 秦惊蝉:“闭嘴!” 她怕,是因为要肩负一个人的未来,这种责任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个人又不是陌生人,而是跟自己相依为命一路走来的。可她知道,这也是她身为一名医修必须要面对的,永远无法逃避。 她的手,奇迹般的镇静了下来,就连眼神,也宁静了下来。 感受到秦惊蝉气场的变化,秋博涵笑容逐渐加深,就听到她说:“别笑了,明明多好看的,笑得跟个大傻子一样,至于嘛?” 秋博涵但笑不语。 “我决定了,还是把你扎晕吧。”秋家那种切断神识感应的方法还挺好的,那种断电一般的感觉,她深有体会。“别怕,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秋博涵:“我不怕。” 他不怕疼,也不怕失败。 他只是怕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哥哥,失败了就再也无法陪在秦惊蝉身边,所以,他还是怕的。可是让他放弃这样的尝试,一辈子就这样了,他又不甘心—— 黑暗如期而至,秋博涵带着一种必须要成功的坚定,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当中。 秦惊蝉喃喃道:“我也不怕。” 秋博涵这条小命,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改变,从第一次相遇,再到一起落难秘境,他们都顽强的活了下来。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她能改一次,也就能改第二次! 一二五只蝉 秋博涵再次醒来的时候, 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体内没有一丝灵力, 只感觉到无比的空虚和孱弱, 然后他也感应不到周围的灵气,再加上眼前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已经遗弃了他。 到底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他也判断不出来, 只能安静地躺着,不敢动弹。 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醒了就别装睡了, 怎么, 秦家那小姑娘不在, 你就不愿意醒了是吧?” 秋博涵喃喃道:“师尊。” 璧枫长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秋博涵, 这了无生气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赶紧起来,墨羽那小子交待了,等你醒了还要好好地泡药泉, 这身子养着, 到时候才能继续。”想到墨羽和他那宝贝徒弟对自己这蠢徒弟的事, 璧枫长老就感觉脑阔疼, 而自己这徒弟, 由始至终都没跟自己商量一下。 所以, 这徒弟要来干嘛?迟早都是别人家的! 璧枫长老眼前一亮, “傻徒弟,你想跟秦家那小姑娘在一起,就早点打算, 你俩这修为眼看着就要到元婴了, 找个合适的时间,商量着办一个结契大典,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跟她在一起了。” 秋博涵:什,什么? 璧枫长老的话,就像是闷头一棍生生敲上了他的后脑勺,砸得他晕头撞向的同时,却有一个念头怎么也挥不出去:和小蝉结契,和她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原来,还可以有这种选择。 然后,璧枫长老就看到自己那傻徒弟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蛋,瞬间就晕红一片。 璧枫长老:这没出息的!怪不得在那秦家小姑娘面前一点也硬气不起来,这就脸红了,以后就算在一起,估计也是夫纲不振的。 璧枫长老咳嗽两声,满是嫌弃地说:“没出息的!” 回过神的秋博涵也忍俊不禁,“师尊,您怎么在这里?” “嗬,你又不是不知道,墨羽那小子的臭习惯,从来不管后面的。所以除了老子,谁还会管你?” “那……” “你说秦家那小姑娘,呵,那小姑娘倒是争气,这边给你拔灵根呢,那边她就顿悟,被她师尊扔去闭关了。” 秋博涵松了一口气,在得知秦惊蝉不在的原因是闭关而不是其他之后,他悬在喉咙口的心总算落下去了一半。这才能冷静下来感受自己身体的情况。 不由得喃喃道:“原来没有灵根,是这种感觉……”所以秦惊蝉没有灵根感受不到灵气的那些年都是这种感觉,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感觉。 “那可不一样。”相处这些年,璧枫长老对自己这个蠢徒弟还是了解的,看他现在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你是习惯了体内有灵力的存在,突然失去了灵力,感觉是不一样的。” 秦惊蝉是从小就失去了这一切,在她能拥有之前,所以并没有秋博涵现在那么明显的落差感,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你这身体,”璧枫长老叹了一口气,他也是收了秋博涵之后才知道这是个大麻烦,最开始就只看着这孩子天赋惊人,却不知道他是秋家子弟,还是本家一脉,身受咒印所困,“墨羽说了,现阶段看来很成功,至少你体内的咒印已经随着你的灵根一起消失了,至于最后的结果,还要看重塑灵根之后……” “我知道……”秋博涵笑得眉眼弯弯,即使眼睛还看不到,可那眼神就充满了璀璨的星光。 璧枫长老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觉得有多乐观,至少,重塑灵根的诡零兰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当初为了重塑秦惊蝉的灵根,秦沐风几个人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勉强找到那么点线索。不过让人没想到,居然是秦惊蝉自己带回了诡零兰。 但是,能不能再次找到诡零兰给秋博涵重塑灵根,或者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璧枫长老心里那个愁啊。这墨羽,也不能做点省心的事,比如有了诡零兰的线索,再进行治疗也可以啊! 听到璧枫长老的嘀咕,秋博涵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所以不敢笑得太明显,免得师尊又炸毛了,只能说些话宽慰他的心:“师尊无需太过担忧,诡零兰的线索是有的,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秦惊蝉当初从宝卷秘境中带出来可不只是诡零兰,还有诡零兰的种子。虽然要达到理想的药效还需要很多年,但总归是有希望了。而且就算着急,大不了下一次宝卷秘境开启的时候,拜托其他弟子帮忙再寻一株也可以。 璧枫长老哼了一声:“那宝卷秘境还有好些年才会开启,就不能等到那时候……”再拔灵根?非要现在就进行?那要让秋博涵在这种虚弱的状态下等待多少年,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师尊,墨羽尊者能将咒印封进灵根里并不容易,而且这状态并不稳定,遇上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如果贸然等下去,可能这封禁就会消失,到时候想要再次达到这种状态,可能性就更微末了。” 所以墨羽尊者才会召来秦惊蝉,以最快的决断,将他的灵根拔除了。这次的机会稍纵即逝,并不如大家看到的那么轻易。 璧枫长老嗤了一声,他能不知道墨羽那人的性子,不就是嫌麻烦嘛!以墨羽的实力和悟性,能成功一次,必然就能成功第二次,就算第一次把咒印封进灵根里是偶然,那他也能很快找到方法将这种偶然变成必然。 “师尊是不是嫌弃我现在这无力的样子,没办法给您尽孝了呀。” “呵。”璧枫长老冷笑,“就根本没指望你能孝顺一点!”这小子眼里就只有秦家那个小姑娘,“你这半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样子,还指望你孝顺我?” 闻言,秋博涵立刻笑逐颜开,“师尊,当初小蝉尚未修炼的时候,就能有自保之力,还保护了我呢!” “你跟人家比?” “是,”秋博涵笑容柔和,低眉间有一丝的怀念,“小蝉一直都很优秀,所以我不能被她丢太远。” 璧枫长老:“呵,就你现在这样,已经够远了。” 秋博涵:“……”这师尊确实是亲生的没错了,扎心一点都不客气。 —— 秦惊蝉这次的闭关是在意料外,原本是想着等秋博涵情况稳定了,最好是灵根重塑了再一起闭关,因为除了墨羽师尊,大概谁也不知道她还有活的诡零兰。 可完全没料到,刚拔出秋博涵的灵根封印起来,她体内的灵根就开始了异动。或者说,开始异动的是一直根植于她灵台之上的那颗绿色小幼苗。 那小幼苗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在她进阶的时候才能长那么一两片叶子,并且吸收大量的灵气彰显它的存在,同时也会反哺给她许多更加精纯的木灵力滋养她的经脉,让她在进阶的时候事半功倍。 而现在小幼苗的异动,带动她体内的灵力也跟着暴走,修为就压制不住了。 似乎因为天木灵根的缘故,在加上小幼苗的帮助,她每次进阶都是水到渠成,别说是心魔了,就连屏障都感觉不明显。心魔跟个人的感悟有关,而这屏障,大概就跟她的天木灵根有关了。 如果真是这样,也怪不得慈云舫的掌门会用那种手段,想要生生造出一个天水灵根来。 这一次进阶,她体内那颗假冒伪劣的金丹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慢慢地拉扯变形,逐渐有了圆润的人类形态。她听说过,元婴的形态跟修士的外形和神魂有关,特别是神魂。而呈现在她眼前的,那圆润可爱的元婴,似乎更像是她上辈子的模样。她在现世的样子虽然跟现在挺像的,但是五官更偏向可爱,没有这具身体这么明媚动人,特别是修炼之后,成长起来的模样渐渐透露出惊人的美丽。 元婴本就娇小,在这么一圆润,就显得五官更加可爱精致,秦惊蝉自己都看得忍俊不禁。 就是眼睁睁看着那颜色从假惺惺的金色褪成淡绿色,在凝成元婴之后,又慢慢变成了金色的小人的过程,十分挑战她的接受能力。 等她修为稳定,从入定中醒来,已经很有经验地判断出,这次闭关,她用了五年的时间。 还是那句老话,花时间的不是她,而是那棵小嫩苗。现在的小幼苗,已经能够看出初初的形态,那是一棵梧桐的幼苗,纤细而孱弱的长在她的灵台上,而她的元婴,就乖巧地伏在幼苗旁酣睡,随着幼苗吞吐灵力而慢慢呼吸着。 秦惊蝉有些苦恼地捂着额头。即使她已经进阶元婴,可在真正的大佬面前,她这修为的灵台,根本无处遁形,只要对方愿意,仔细查看她的灵台就会发现异常。 即使元婴已经被染成了看上去正常的金色,但那幼苗是完全隐藏不住的。 她的出身也不是什么秘密,肯定也瞒不住那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联系她的身份,再看到她灵台里的幼苗,只要脑洞扩大一点点,不难发现其中的联系。 如果再知道她曾经去过宝卷秘境。 那么她身具天木灵根和梧桐秘宝,甚至她所具有的涅槃之力,都不再会是秘密。天木灵根就算了,可不管是梧桐还是涅槃之力,都曾经被有心之人觊觎,仅仅元婴期的她,根本不足以自保。 仿佛感应到了秦惊蝉的苦恼,已经挺拔俊秀许多的小幼苗晃了晃,最终抛弃元婴小人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她的灵台。 秦惊蝉:“……” 难道它以为从灵台搬家到识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一二六只蝉 不知道小幼苗是怎么做到的, 秦惊蝉出关以后特意让墨羽尊者查看了她的丹田和识海,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墨羽尊者了解秦惊蝉的身体状况, 她这样没有异常的情况,才是最不正常。其实从秦惊蝉进阶金丹之后,他就发现了, 只不过看她顺其自然的样子, 应该是心里有数,所以墨羽尊者也没多问。他这徒弟十分省心, 大多数时候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见她坦然, 也就知道她有解决的方法。他能做的, 也只是多帮她掌掌眼。 这次小徒弟请他帮忙看一眼,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好得很。 墨羽尊者也就多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秦惊蝉想了想,就把自己体内的变化如实告诉了师尊。在这个世间,她最信任的人出了秦沐风, 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 墨羽尊者闻言, 沉思了片刻, 笑道:“确实没想到, 它将你保护得很好。”那梧桐幼苗在保护秦惊蝉的同时, 也是在保护它自己。聪明的小家伙。 “我也没想到。”秦惊蝉摸了摸后脑勺, “师尊, 小涵那边怎么样了?” 因为不知道自己这一闭关会花多久时间,那时候秋博涵又没醒,所以她将诡零兰交给了墨羽尊者, 重塑灵根墨羽尊者已经有了经验, 只要秋博涵调养好了身体,其他需要的灵植也不是特别难寻,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她出关的时候,秋博涵已经恢复健康的心理准备。 可事实上,她随口一问,墨羽尊者随口那么一答,她就囧了。 “那小子,非要等到你出关,亲自为她重塑灵根。” 秦惊蝉:“……”她觉得,她是不是太宠秋博涵,以至于这小子关键时刻也不管事情的轻重缓急,就这么任性真的好吗?可她能怎么办,自己宠坏的崽,也只能认了,“璧枫长老就没揍他吗?” 虽然璧枫长老成天嘴里嫌弃秋博涵,可谁都知道,他把这天赋卓绝的少年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不心疼谁心疼,可这小子成天让他脑阔疼,恨不得一天打三顿,可又舍不得。 墨羽尊者也笑了,“他倒是想揍,可以前都舍不得,现在那小子风一吹就能倒,他就更舍不得了。不过那小子也确实惊艳,即使没有灵根没有修为,虽然比不上当初的你能调动周围的灵气,可他有钱,用灵石也能催动阵盘,并且潜心研究阵法和阵盘,这些年也没荒废。”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她也发现了,她对秋博涵潜移默化的影响似乎太大了一点。就算最开始,秋亦尘带着秋博涵认识她的原因,就是想让她对他那个内向而羞涩并且孤独的弟弟潜移默化一下,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可是自从两人一起流落秘境,后来的影响已经超出了秋亦尘的预料。 有时候秦惊蝉不得不想,以秋亦尘对秋博涵的看重,等到那天他失去耐性了,说不定还会对她出手。秋亦尘那个人,看着温柔善良光风霁月的,其实内里都是黑的。 重塑灵根这回事,让墨羽尊者出手是最保险的,不仅是因为他有经验,也因为他的修为作为支撑,绝对比秦惊蝉这个空中楼阁一般的元婴期更加可靠。 可秋博涵就是坚持,让璧枫长老气得想把他打晕了直接让墨羽尊者出手。 但是墨羽尊者也说了,这种情况,首先要建立施术者和被施术者之间的信任,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对被施术者的伤害,不管是拔除灵根还是重塑灵根。 而秋博涵从一开始的不适应,也慢慢习惯了没有灵根无法感应灵气的生活。他觉得这样的经历十分难得,是一场磨难,更是一场机缘。 璧枫长老就这么被秋博涵说法了。 墨羽尊者看着秦惊蝉一副头很疼的模样,忍俊不禁,“你也不必太担心,你现在的灵脉和体内的灵力,已经足够支持,而且还有我在呢。” “是,弟子知道了。” 虽然说得轻松,但是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许多。灵植都是齐全的,秋博涵身体也调养得很好,墨羽尊者也早就把重塑灵根的法诀和自己积攒的玉简给了秦惊蝉。 然后他们等来了秋亦尘。 仙人一般清隽温和的青年坐在轮椅上,眉眼清朗,眼神清澈不见一丝阴郁,可秦惊蝉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的意味深长。 所以在她闭关的这些年,又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秦姑娘,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当年。” 秦惊蝉:“……” “哥。”秋博涵上前一步,隐隐将秦惊蝉护在了身后。当年灵根拔除之后,他的视力并没有随着咒印的消失而恢复,以至于他的感知更加敏锐。时光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原本青稚的少年也长大了,护在秦惊蝉身前的时候,那挺拔的身姿更显俊逸,“好久不见。” 说起来,兄弟俩也有很久没见了。年岁近了点,眉眼间更看出了几分相似。 “那不是你不想见我吗?”秋亦尘笑着拍了拍扶手,漫不经心的样子,“之前怕我带走你,现在这是怕我伤害秦姑娘,我是你哥,你就这么防着我?” 秋博涵抿了抿唇,没说话。 秋亦尘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孩子大了,心野了,都快忘记自己姓秋了。枫叶城那么大的摊子,也没说心疼一下他哥哥,帮个忙什么的,哥哥年纪大了,又是个残废,也不想想他哥哥是多么辛苦。” 秦惊蝉:“……”她是真没想到秋亦尘居然会在这里唱作俱佳的亲自上演苦情戏。 而秋博涵就还吃这一套,大概他也是理亏的。毕竟在他小时候,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守护要相互扶持的人。然后,他丢下哥哥,跑了。 秋博涵更加沉默。 秦惊蝉忍不住帮腔:“秋家主,你一个马上就要进阶化神期的修士,说这话,你不心亏吗?” 秋亦尘呵呵一笑,“如果不是秋家这个烂摊子,你觉得我就只是快要进阶化神而已?”这话没错,以秋亦尘的天赋,如果不是被这些俗物滋扰的话,他现在的修为肯定不只是元婴巅峰。 秦惊蝉:“能者多劳呀,秋家主又不是不知道小涵的性子,他去做那些事情,你也不怕你闭个关的时间,枫叶城已经改名换姓了。” 秋亦尘挑眉:“在你眼中,小涵就这么无用?” “秋家主你这是在挑事!”秦惊蝉也跟着一挑眉,“怎么能曲解我的意思?小涵只是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而已,你非要让他回去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并不能降低你的工作量不是?” “我就不能因为看着小涵在身边,就心情愉快地提高工作效率了?” 秦惊蝉:“……”好的,你赢了。 不想再跟秋亦尘废话的秦惊蝉翻了一个白眼,拉着秋博涵就往旁边走,“秋家主自行安排,这边要给小涵治疗,不知道会耽误多少时间。” 秋亦尘在悬云宗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这些年悬云宗和枫叶城关系融洽,资源交换和修士历练都开展得如火如荼,特别是秋家的秋意阁开遍了整个大陆,不管是资讯还是资源都是一流,而秋家子弟可以通过本家考核后,来悬云宗交流学习,享受一部分悬云宗的内部待遇。 之前秋博涵同意拔除灵根,算得上是他自作主张,秋亦尘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已经尘埃落定。看着弟弟虚弱的样子,有一瞬间他十分暴躁。可是他也知道,秋家的命途和这咒印捆绑了太多年,如果只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就能解决咒印的问题,秋亦尘觉得值得。只是遭遇这一切的是他弟弟,他心里难受。 明明可以让他来的。可他也知道,不管是秋家还是枫叶城,都不可能让他冒这个险。所以秋博涵才走到了这一步。虽然秋亦尘嘴里说着秋博涵任性不回家,可是秋博涵相隔千里之外,用另外的方式在守护着他,守护着秋家和枫叶城。 看着秋博涵跟着秦惊蝉离开,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墨羽尊者……” 墨羽尊者停下了脚步,“无碍,小蝉对那小子的看重,并不比你少半分。”所以她愿意出手,也有着她的把握。 话虽如此,秋亦尘心中该有的担忧也半分都没减少,而墨羽尊者也不再管他。 虽然说着放心秦惊蝉的操作,可墨羽尊者也知道,重塑灵根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撑,对于现在的秦惊蝉来说还是比较艰难,他也要从旁看着才能安心。 这期间的准备,最多的还是在房间里布下了聚灵阵,秦惊蝉也考虑到了自己灵力不足的问题,所以先做好了准备。 可真当开始重塑灵根的时候,秦惊蝉才真切感受到了元婴期和金丹期的区别,再加上小幼苗的帮助,整个空间仿佛都蕴满了精纯的木系灵元。 就连墨羽尊者都为之一振,这木灵气太过精纯,连他都差点忍不住。即使此刻没有灵根没有修为的秋博涵也感觉到了,那精纯木灵气带来的治愈感,让他空虚的经脉仿佛都活了过来。 墨羽尊者抬手再在小屋外布上了禁制,防止木灵气的外溢。这种浓度的木灵气,也太引人瞩目了。 可就是晚了这么一瞬间,守在小木屋外的秋亦尘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就像是他的错觉一样,但是他十分确定,这灵气的感觉不对。 没有半点犹豫,他也一挥手,在木屋外布下了重重阵法。不管是什么原因,小木屋里的人是在帮秋博涵,这时候他绝对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出现! 五十五只蝉 秦惊蝉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溺水了, 因为那些蜂拥灌进自己口鼻的澎湃水气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毫无遮挡的走廊里也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她能感觉到她不仅被这些水气淹没了, 甚至被它们带离了原本的地方, 因为沉没的感觉太明显,而她一直在往下沉。 直到她再也憋不住,张嘴的同时, 有一口浓郁的水气灌进了口中, 咕噜噜——已经准备好窒息呛水的秦惊蝉突然发现,这些灌到她嘴里的, 并不是真正的水, 那些浓郁的水气只是水灵气带给她的错觉。 所以她现在并不是被水淹没, 而是被浓郁的水灵气包裹着, 满目的盈蓝。在水里确实会被淹死, 在灵气里会被淹死吗?秦惊蝉亲身检测, 是不会的,就是有点撑。 秦惊蝉打了个嗝儿,感受着这些在自己身体周围翻腾跳跃的水灵气, 顺手捞了一把, 看着它们从指尖滑落, 又挤挤挨挨地想要离她更近。 这跟之前她感受到的那些暴戾的水灵气, 完全是不同的小可爱。 也幸好她体质特殊, 不然已这种灵气浓度, 随便换一个人来, 大概都能被撑爆了。可即使如此,这浓郁的灵气也撑得她头晕脑胀的。 直到脚下一空,她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透着凉意的水潭里。 嘶。她被冻得一个激灵, 挣扎着浮出水面, 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灵液,对于这遗迹中的大手笔,她已经无力吐槽了。这哪里是什么水潭,分明是已经液化的灵气,浓郁得她生生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浓度,比秋博涵手里那些添加了其他药物的灵液要传统正宗得多。 秦惊蝉狼狈地从水潭里爬起来,又是一个狠狠的哆嗦,认真思考是不是要换衣服。 很明显,她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刻意给带到这里来的,她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换衣服,那也太羞耻了,于是她直接取出一件披风把自己裹了起来。 披风是秦沐风给她的,大红色的面料,领口处一圈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就特别暖和。难得秦沐风给她买的东西不是一看就透着直男风的,秦惊蝉还很意外。这红色的披风上还有着暗色的绣纹,秋博涵当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以高超的手法在漂亮的暗纹下面绣出了等级颇高的阵法。 其中最显著的一个阵法,就是保暖。 正适合秦惊蝉此刻的情况,就是直接裹在身上,披风瞬间也就湿了。可惜了这披风,也可惜了这一池子的灵液。 等等,她为什么要觉得可惜? 秦惊蝉呲牙一笑,立刻从储物手镯里翻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当然不是她之前装果酒那种容量只有一点点的,这些瓶子大部分都是她之前在云端城买的,少部分都是在秘境里搜刮到的,都是肚里有空间,能装很多东西的。 这些年她也没在秘境里找到太多能装的东西,除了一些具有其他用途的灵兽血液,她手里的瓶子几乎都是空的。那句话说得很好,入宝山当然不能空手而回,面对整整一水潭的灵液,不拿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只可惜这水潭太大,秦惊蝉装满所有的瓶子,也不过下去了浅浅的一层。 啧,这种心理落差太大了,秦惊蝉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再待在这里了,不然会出心理问题。 但是,她又该去哪里呢?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单独一个人还真是第一次。以前在悬云宗,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来来往往都能看到悬云宗弟子,即使后面流落秘境,身边还有个秋博涵。 这种感觉,有点寂寞。 秦惊蝉默默地放出了神识,想要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却率先听到了一声轻笑。秦惊蝉猛地抬眼,望向空无一物的半空。那个声音很轻,像是一个随时会破散的气音,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却有着一种历经了沧海桑田的沉韵。 “前辈……”秦惊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前辈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传承的事吗?” 能在这遗迹里有这种手眼通天的本事,将她从裴丛手里悄无声息地偷运到这里,除了这遗迹的主人,秦惊蝉不作他想。而能让路丹青另眼相看,并且守护了这么多年的遗迹,大概也只有数千年前,这宝卷秘境的主人。 宝卷仙尊。 这一位在飞升时,留在下界无数让后人期待的秘藏,这宝卷秘境正是其中之一。数千年来,各大宗门合理猜测,宝卷仙尊留下的传承,必然在这宝卷秘境当中。 那笑声突然就变大了点,就像在秦惊蝉的耳边,近在咫尺。 眼睛看不到,那神识呢?秦惊蝉瞪大了眼睛,神识还没起步,就被一个柔软的力量摁了回来。 “省点力气吧。”那声音真如秦惊蝉想象般透着柔和与温暖,就像是一股清风拂过了心头,带给她神魂一种柔软的战栗,“总不能因为你的神识强于一般人,就如此暴殄天物,可要知道,修为高到一定的境界,你的神识也不过是出生婴儿一般脆弱。” 秦惊蝉垂眸:“晚辈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没见识过,但是她还是听说过的,特别是墨羽师尊让她学习神识的修炼之后,她就刻意留意了相关的信息。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如此妄为?” 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手段,在这危险重重的世界,周围都是可以修炼的修士,不能修炼就是原罪。 见秦惊蝉默然不语,声音的主人换了个话题:“你可知我是谁?” “唔……前辈是,宝卷……仙尊?” “我是宝卷仙尊留在这里的一缕神识,并不能算是宝卷仙尊。”他留在这里,守着宝卷仙尊的传承,只等着寻找到合适的传人,他才有机会回归本体。 说他是宝卷仙尊,是不合适的。 秦惊蝉如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前辈是觉得我就是合适的传承人?”不然为什么大老远把她给弄到这里来? “不是我觉得合适,是青儿觉得合适。” 秦惊蝉愣了片刻让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青儿,是路丹青前辈。想到他说的话,她不由得撇撇嘴:“既然前辈觉得我不合适,又何必带我过来?”还是无视了她主观意念的强制绑架,也不知道秦沐风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恍惚间是听到裴丛愤怒的嘶吼了。 “因为突然觉得你很有意思。” 之前并不觉得。因为秦惊蝉身上除了路丹青给的羽毛有一点特殊之外,整个人没有半点修为,躲在小伙伴身后寻求庇护,看上去没有半点特殊。 直到秦惊蝉暴露出了她的神识,那神识让他有了一种微妙的感应,这才把这小姑娘从她的小伙伴们手里抢了过来——想到那几个发现小姑娘不见了之后的反应,他不由得再次笑出了声。 秦惊蝉:这个前辈很喜欢笑。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带你过来吗?” “前辈不是说了,觉得我有意思吗?” “那你想知道,是哪里有意思吗?” “我可以说不想知道吗?” 看得出来,前辈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想找人说话。路丹青守着秘境,至少还能有裴丛和管幽这样的偶尔说几句话,前辈独自守在这里,数千年没见过半个人影,大概是很寂寞的。 还不知道闭关是什么滋味的秦惊蝉想象了一个自己被关起来数千年的景象,默默地哆嗦了一下。 眼见秦惊蝉不配合,他也不生气,声音中的笑意半点未减:“你知道宝卷仙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宝卷仙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最具体的莫过于身为医修的墨羽真人,对宝卷仙尊是十分推崇,他那里有不少关于宝卷仙尊的记载,秦惊蝉都看过。 其中最关键的记载,莫过于宝卷仙尊身为一个医修,曾经三次放弃飞升的机会,牺牲修为只为救人。因此宝卷仙尊在凌元大陆的修士中,威望极高,即使他已经飞升数千年,此间的威名也依然赫赫。 她记得她曾经问过墨羽真人对这段记载的看法,墨羽真人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眼神中青光凌凌,透着冰冷:“是看他救过的那三人,就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傻子。” 宝卷仙尊傻吗?秦惊蝉其实并不觉得。确实,宝卷仙尊救下的那三人,在之后岁月中的表现,都一言难尽,显得宝卷仙尊的付出都特别的可笑。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宝卷仙尊最后能飞升成功,必然少不了那所谓“功德”的保护。 秦惊蝉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十分划算的行为。宝卷仙尊身为一个医修,他的修为天赋并不是特别好,能一步一步走到飞升,跟他选择的修行道路也密不可分。 他的付出最终获得了回报,这才是最重要的。 秦惊蝉搓了搓手指,选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答案:“宝卷仙尊,是个医修。”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解释,宝卷仙尊最根本的,就是个医修。 听到这个答案,让他心中一片宁静,笑意再次加深:“我喜欢这个答案。” “所以,小姑娘,你想当一个医修吗?” 秦惊蝉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前辈难道没看出来,我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吗?” “谁告诉你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更重要的是,剧本是这么设定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秦惊蝉语结。她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路丹青说这里有解决她身体状况的方法! “宝卷仙尊以医修之身飞升,留下来最珍贵的财富,就是他的医术。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宝卷仙尊刚开始修炼的时候,灵根驳杂,根本无望飞升。” 所以他不仅研究出来提纯灵根的方法,后来还为了救好友,生生研究出了重塑灵根的方法。 这就是路丹青让秦惊蝉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五十六只蝉 其实在来之前, 秦惊蝉就对这个遗迹有了初步的猜想,听到他这么说, 似乎也没有半点意外。唯一意外的, 大概就是这缕分神居然会对她感兴趣,难道只是因为她不具备灵根,就对她另眼相看。 虽然眼前这缕分神不能算作是宝卷仙尊本人, 可他的行事和思维方式还是受着宝卷仙尊的影响。而且在这秘境中关了这么多年, 根本没接触过外界,这缕分神应该比宝卷仙尊本人, 要单纯得多。 而自己有这番奇遇, 正是在自己使用神识探查环境之后, 所以有问题的是自己的神识? 她的神识确实有点奇怪, 相比较其他人, 健壮很多, 也要敏锐很多,她一直默认为这跟她是穿越而来有关,毕竟她的神魂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可随着路丹青别有意味的眼神, 以及这缕分神的反应, 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神识有什么问题。 “前辈, 是对我的神识感兴趣?” “可以这么说。”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好事, 也是坏事。” 秦惊蝉:“……”咱能好好说话吗? 那声音再次笑了笑:“那你知道, 为了破除血脉上的缺陷, 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秦惊蝉咂摸了一下, 她大概还是知道的,至少路丹青的孩子就是因为谢炀寻到的凤凰元血,才突破血脉上的缺陷。血脉这种限制, 还真不是后天努力就能轻易突破的, 所以仅存于世的那些远古圣兽元血,才愈发的可贵。 “还望前辈指教。” “青儿让你进来,大概是认为宝卷仙尊手里那滴凤凰元血,会藏在这里,可惜呀……” 可惜呀,这个遗迹里并没有凤凰元血的存在,所以原剧情中,路丹青只能将无力破壳的孩子拜托给谢炀,并且将秘境中的大部分机缘都送给了谢炀,而谢炀在之后找到凤凰元血给了那孩子,才还了这个因果。 容那缕分神感叹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你见过凤凰吗?” 秦惊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说:“我见过。或者说,宝卷仙尊见过,数千年前,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那金红色的光芒……” 凤凰呀。 在凌元大陆的记载中,凤凰是上古神兽之一,曾经也在这片大地上叱咤而辉煌,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神兽们慢慢地销声匿迹,直到消失。 但是古卷中记载,神兽们消失已经上万年,宝卷仙尊遇到的那只凤凰,又是怎么出现的? “因为凤凰会涅槃,所以在其他神兽都绝迹的时候,凤凰还能存在。对于凤凰来说,不过是一场大梦,世间便已经沧海桑田。” 秦惊蝉面无表情:所以呢? “只可惜天地间灵气愈发稀薄,身为天地灵物的凤凰在这世间的存在受到极大的压制,它自然而然地迎来一次又一次死亡,然后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说到这里,那声音微妙的停顿,让秦惊蝉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神魂的注视感——他在打量她。 “凤凰绝情冷性,自傲非凡,目下无尘,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可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凤凰,会爱上自己脚下的梧桐木?” 秦惊蝉抠了抠耳朵:“啥?”她这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梧桐跟着凤凰数万年,雷击火燎之后,早就生出灵识,凤凰却爱上了这个初生懵懂的生灵,为了换取这灵识的一线生机,竟然用自己的涅槃之力,将梧桐灵识送进了轮回……” 秦惊蝉继续面无表情,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连最初的惊讶都没有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他讲得这么投入,声情并茂,面前的小姑娘也一脸的无动于衷,他感觉十分挫败。这么感人的故事,她就算不感动得流眼泪,也至少感慨一下这绝美的爱情吧? “因为……”秦惊蝉拍了拍额头,“我觉得,大概是这位凤凰前辈没想到跟着自己数万年的梧桐木还能有这种造化,觉得十分有意思,反正自己也很无聊,就随手送那灵识进轮回,也能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初生的灵识,懵懂无知,凤凰那样的生物,哪那么容易说爱就爱上了。还不如说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正好打发一下时间。 轻咳了一声,像是要掩盖什么,笑声都尴尬了几分:“凤凰其实也这么说,只不过宝卷仙尊认为那就是爱。”对,那是宝卷仙尊认为的,不是他的想法。 “所以?”秦惊蝉偏头,“该不会我就是凤凰,或者就是那梧桐的灵识吧?”她倒是很会给自己加戏。 “你想多了。” 秦惊蝉:明明是他逼她脑补的。 “凤凰很快就找到了轮回的小梧桐,只不过找到的时候,小梧桐已经有了心上人,这让宝卷仙尊觉得十分可惜。小梧桐嫁人生子,生活甜美,凤凰看到后面,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也就在它离开之后,小梧桐家里出了意外。她所谓的心上人,不过是看上了她具有的天木灵根,不仅想要抢夺她的灵根,还想留下她的血脉。” 秦惊蝉:嘶,好大一盆狗血。 “等凤凰再次见到小梧桐的时候,只是一具残破的尸体,神识都被碾碎了,不留半点痕迹。凤凰带走了小梧桐的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孩子,姓秦。” 很不凑巧正好姓秦的,秦惊蝉此刻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这里没有凤凰元血,但是却有一截梧桐木,你想要吗?”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我又不傻。”傻了才会说不要。“可是这样珍贵的东西,说给就给?只因为前辈怀疑我是那小梧桐的后人?可这不是宝卷真人的东西吗?” “这东西是我守着的,我觉得给你,挺好的。” 就像是命运走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回归征途的感觉,挺好的。 秦惊蝉“啊”了一声:“所以,我拿到梧桐木,就能拥有灵根,就能修炼了吗?” “咦?”他的声音里透着不解,“没人告诉你吗?” “什么?” “先天没有灵根可以开拓灵根,灵根破碎可以重塑灵根,但是,你的灵根是被生生拔除的,你不知道吗?” “什么?!”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没人告诉她这些,甚至连原剧情中都没有解释,或者是来不及解释,原主就已经没了。 秦惊蝉的灵根,是被生生拔除的? 为什么? 五十七只蝉 灵根为什么会被拔除, 秦惊蝉无法解释给这缕分神听,但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一截梧桐木, 当然这东西送到眼前了, 她也不会拒绝。 好东西,谁还不想要呢? “前辈,如果我想要宝卷仙尊的传承, 该要做些什么?” “你想要啊?” 那不是废话嘛!她当然想要。 然后, 三块闪烁着莹莹光芒的玉简就浮在了秦惊蝉的眼前。 “其中一块记载了宝卷仙尊搜集的所有丹方,一块记载了他自己研制的所有丹方, 剩下一块, 则是记载了他自己研发的所有特殊医修技巧, 其中包括提纯灵根, 和重塑灵根的方法。”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 就是知识,放在凌元大陆也不例外,要不然悬云宗上下为什么那么操心墨羽真人不收徒弟的事, 不就是担心传承断绝嘛! 就连这秘境, 包括那些散落在大陆上的秘境, 秘境里的遗迹和传承, 也都是为了让这些知识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 秦惊蝉突然就觉得手里这三块晶莹的玉简十分烫手, 来得太容易了, 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大概从她被偷摸运到这里开始, 她就在做梦? 在她的感觉,或者认知里,想要拿到所谓的传承或者秘宝, 就算是谢炀那样的天命之子, 也是要历经各种考验和艰险,才能拿到手的,结果就这么轻易的交到她手里,似乎有点不合适? 虽然不知道在原剧情中这传承是谁拿到了,但至少不是谢炀,秦惊蝉心里的负罪感少了那么一丢丢。她发现因为她的介入,谢炀的命运线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所谓的机缘已经少了好长一截。 对上谢炀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心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然后活得更好。 “你在想什么?”见秦惊蝉沉默良久,那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我在想,这水潭里如果全都是灵液的话,那么水潭里是不是应该有灵玉髓?” “……”这跟他猜想的方向似乎不太一样。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虽然会游泳,但是我不会潜水,想要这灵玉髓,想必也是不可能了……”那语气之婉转可惜,听得人都想帮她下去取了。 先不说这水潭下面是不是真的有灵玉髓,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顺杆爬的本事居然这么自然:“你想太多了。”送她玉简就已经是看在她是小梧桐后人的面子上了,还想要其他的,真当他傻么? 说着,一股微风擦着秦惊蝉的耳际掠过,“太贪心可不好。”那声音突然就远去了,“有人来了。” “前辈!” 然后再也没有了声音,就连那一直如影随形被注视的感觉也消失了。秦惊蝉赶紧放出神识查探周围,结果却和一个突然闯进这处空间的人对了个正着。 谢炀:“……”他完全没想到,明明选了一条不同的路,却还能在这里遇上秦惊蝉,还是落单的她,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秦惊蝉也没想到,那缕分神就这么把她留在这里了,说好的梧桐木也没有给她!至于谢炀,来就来吧,这里有灵液甚至还有可能有灵玉髓,他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只是谢炀此刻的样子,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却不知道秦惊蝉在谢炀的眼中,也是一身的狼狈,即使裹着大红色的披风,也遮不住她浑身的水汽,就连原本被秦沐风打理得十分漂亮的头发都变成了一团乱草,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你怎么在这里?”谢炀快步上前,大手一挥,温柔的火气顿时暖烘烘地笼罩着秦惊蝉,“秦沐风人呢?”明明有秦沐风和秋博涵两人看着她,还有裴丛前辈,怎么还能让秦惊蝉落单到这里? “出什么事了?这是掉水里了?” 不说还没什么,感受到暖意之后,秦惊蝉才觉得刚刚是有多冷,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受凉了?”烘干了秦惊蝉身上的衣服之后,谢炀也没有收回灵力,暖烘烘的火灵力游走,驱散着她体内的寒气,“既然落水了,怎么不换衣服?还披着湿衣服,是想生病?” 秦惊蝉咕噜了一句,谢炀没听清楚,弯腰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神色无比的认真:“你得好好照顾你自己,不然你让你哥怎么放心?” “不是不方便嘛……” 谢炀试了试秦惊蝉额头的温度,确认那是自己烘出来的热度,她并没有发热之后,这才勾了勾唇角:“说吧,怎么回事?” “啊……”秦惊蝉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我大概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就被传送到这里来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就是突然被这遗迹的守护者看上了,然后被拎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你哥会急成什么样。”上一次秦惊蝉失踪,秦沐风的着急和疯狂,谢炀都看在了眼里。 秦惊蝉:“……”她也很担心这个,可是进入这个遗迹之后,就没法再使用通讯玉牌和通讯符箓,她也没办法给秦沐风发个消息说自己没事。 “大幽呢?”秦惊蝉看到谢炀也是独自一人,不仅管幽不在,就连那只寻宝鼠都不见踪影,赶紧转移了话题。 “还在幻境里。”幽谷豹对幻境的抵抗力很弱,基本上是踏进幻境的那一刻就瞬间中招,并且在谢炀脱离幻境之后,还在幻境里挣扎。突然就明白裴丛这些年是真没对管幽下狠手,不然一个幻境就能把管幽给解决了。 正说着,一道小小的红色影子在半空中滑过,稳稳地落在谢炀的肩头,将一颗冰凌凌的透明果子怼到了谢炀的脸上,冷得他差点一个哆嗦。 秦惊蝉的眼睛一亮:“冰镜果!”这可是个好东西,好几款破瘴的丹药都能用得上,是上好的凝神静气,驱除魔气的灵果。不管是直接食用还是炼制成丹药,效果都是刚刚的。 谢炀捏着冰镜果递到秦惊蝉面前:“要多少?” “诶?” “这小家伙看上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而且它还贪心,不给人薅秃了绝对不会罢手,别看拿出来的只有这一颗,它兜里应该还藏了不少。” 寻宝鼠:“……”它就这么被小伙伴出卖了?就连这一颗还是它看在他是小伙伴的份上,赏他的! 可是,小伙伴送的是这个人类,想到之前这个人类对自己的维护,寻宝鼠吱了一声,万分纠结地又掏出一颗,怼到谢炀的脸上,那小表情十分明显:看你可怜,赏你的。 谢炀递给秦惊蝉一个眼神:我没说错吧? 秦惊蝉忍俊不禁,拿出一个空玉盒将冰镜果装了起来,偏头对寻宝鼠说:“你的果子放兜里不会坏吗?放久了就不新鲜了吧?不新鲜了就不好吃了,你看我这个盒子,放进去能保持果子的新鲜,你要不要?” 寻宝鼠:“吱?”一般的灵兽到一定的等级都会有自己的腹内空间,像寻宝鼠这样的品种,更是早早就有自己藏东西的宝贝空间,至于空间里的果子会不会不新鲜?它认真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空间里放了一段时间的果子确实没有刚摘下来那时候好吃了? 寻宝鼠望了一眼谢炀,见他微微笑着,没说话,就直接蹦到了秦惊蝉的肩头,爪子上的冰镜果也直接怼到了她的脸颊上,冰得她生生一个哆嗦。 寻宝鼠的意思很明显,想用手里的冰镜果贿赂秦惊蝉,换她手里的玉盒。 秦惊蝉贡献出了自己大部分的玉盒,这才让寻宝鼠满意的吱了两声,十足亲昵地蹭了蹭秦惊蝉的脸颊,又掏出一颗青色的果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浓郁的木灵气扑面而来,青色的果皮下面,仿佛都是液化的木灵气在流动。 “靑霄果!” 果然,这小家伙的兜里全是好东西。 见秦惊蝉如此识货,寻宝鼠也兴奋了起来,埋头不知道在兜里翻找些什么想要继续献宝,谢炀忍无可忍把它拎回来塞进怀里,微笑着对秦惊蝉说:“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你离开太久,你哥会担心的。” 这只是其中一点,更多的,谢炀还是担心秦沐风会失控。这些年来,秦沐风的体内就像是隐藏中一种奇特的力量,一直在爆发的边缘,偶尔想起,就让人心惊胆战。 “啊!等等。”秦惊蝉也想离开,不过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谢师兄,这里有一潭灵液,你就不拿一点?” 谢炀挑眉:“你就没拿?” “拿过了。”秦惊蝉咂咂嘴,“我没瓶子里,但是这灵液也没见少多少,我怀疑这潭底有灵玉髓,谢师兄要不要下去看看?” “你想要?” “好东西,当然想要!” “稍等。”谢炀走到潭边,确认水中没有任何危险,这附近也很安全的样子,还是不太放心地在秦惊蝉脚边布置了两个简易的防护法阵,“有什么问题就叫我,手里的符箓也别省着。” 不知道他进入潭水之后还能不能听到秦惊蝉的呼唤,他有塞了一把符箓在她手里,顺势又把还在懵逼的寻宝鼠也塞进她怀里,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秦惊蝉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已经被塞晕了的寻宝鼠,叹道:“谢师兄请放心,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毕竟是宝卷仙尊一缕分神选的地方,应该也考虑了她实力的问题,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谢炀的手在身侧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本想要揉一把小姑娘的发顶,脑中却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对他说的话,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很快回来。” 五十八只蝉 谢炀进去水潭里的时候, 秦惊蝉就蹲在水潭边上看着,寻宝鼠就蹲在她的肩头上, 陪着她一起看着水潭。谢炀已经下去了好一会, 水面上的波纹早就平息,安静的就像从来没有人跳下去过。 秦惊蝉的耳边就只剩下了寻宝鼠咔嚓咔嚓啃果子的声音,也许是寻宝鼠吃得太香, 她也没忍住馋, 掏了一颗出来,慢条斯理地啃着, 于是这里只剩下了两只此起彼伏啃果子的声音。 管幽好不容易挣扎出幻境, 一身狼狈地循着谢炀的踪迹找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也许是因为管幽的样子太惨了, 勉强有了一会儿伙伴情谊的寻宝鼠犹豫了一瞬间, 拿出一颗粉色的果子怼到了管幽的嘴边。闻着果子的清香, 管幽也不客气,一口就吞下了果子。 寻宝鼠盯着自己空荡荡的爪子,又回忆了一下大家伙的满口白牙, 突然觉得有点晕, 顿时面色难看地窜回秦惊蝉的肩头, 躲进了她的头发里面。 秦惊蝉也一脸惊讶:“大幽你怎么了?”她确实没想到一个幻境能让管幽狼狈成这样, 就连谢炀都能带着寻宝鼠简单闯出来的幻境, 会让管幽陷了这么久, 即使幽谷豹对幻境没有半点抵抗力, 这也很是难得了。 管幽啃了果子,总算回了点神,在秦惊蝉身边躺下, 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 我才会在幻境里看到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这两口子不仅联手打我,还责问我为什么不照顾好它们的孩子!”说到这里,管幽呆了一瞬间,骂骂咧咧地说:“鬼知道谁是它们的孩子啊!在遇到那只小杂毛之前,劳资根本都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还活着!还跟哪儿弄出这么一只小杂毛出来,那黑不溜秋的样子,谁能认得出来啊!昂?” 秦惊蝉:“……”确实认不出来,至少悬云宗上上下下都没认出来,可管幽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从它嘴里,没听到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的半点好,甚至它对小黑也没有半点客气。可是,幻境是最骗人,也是最不会骗人的,挖掘出内心深处的情感。 管幽困在这秘境也数千年了——秦惊蝉搂着它的脖子狠狠地揉了一顿,于是一人一兽都舒坦了。 良久之后,水潭再次传来了动静,沸腾的水面预示着下面正在进行着剧烈的冲击。 秦惊蝉面无表情地想:明明谢炀才是男主,为什么她拿到玉简那么轻松,而谢炀取个灵玉髓还得打一架先?如果这就是主角的待遇,她觉得她还是当一条咸鱼比较好。 管幽呲了呲牙,把秦惊蝉往怀里扒拉了一下,以免一会儿不小心误伤了这个小不点。 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月白色影子突破水面窜了出来,一袭白色道袍的谢炀紧随其后,火色的灵力追随着那月白色的影子,不容它有半点逃跑的机会。 秦惊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恕她孤陋寡闻见识少,此刻她能联想到的,那就是这一潭子灵液下面不仅有着她预料的灵玉髓,甚至还有着已经生出灵智的灵玉晶…… 原来这才是主角应有的待遇,只不过一切的收获都和付出成正比,像她这样走捷径的,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眨眼间,那月白色的影子在半空中一个急停转弯,躲开了谢炀势在必得的手,又蹿出去老远,谢炀脚下轻点,紧跟着追了上去。就连原本躲在秦惊蝉头发后面的寻宝鼠,也在见到宝贝的时候一声尖叫,怕死的情绪也被抛诸脑后,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论行动机敏性,寻宝鼠和那月白色的影子不相上下,因此那月白色的影子处境更加艰难,在这有限的空间里,窜得更加急躁了。 直到它发现了秦惊蝉,这个空间里最弱的存在,甚至无视了她身旁的管幽,一头就栽了过来。 然后——被管幽一爪子拍在了地面上。 众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好像都听到了一声惨叫。 谢炀很快回神,捞起傻眼的寻宝鼠站定,先是看了一眼秦惊蝉,确认她安然无恙,这才迎上了管幽挑衅的目光:“果然还是晚辈太拙劣,劳前辈出手了。” 对于幽谷豹这种生物,特别是管幽这种性格,顺毛撸总会有神奇的效果。 听到谢炀这么乖巧的回话,管幽心情十分舒爽,揉了揉爪子下面的小东西,满意地听到一阵尖锐的嘤嘤叫声,这才笑道:“这是我的。” 谢炀没本事抓到这小东西,它却只需要动动爪子就能摁住,足以说明缘分。 谢炀也不恼,只笑着说:“自然是前辈的。”毕竟落到管幽手里了,他也没指望能掏出来,相处不过短短时间,他大概也知道管幽是个什么性格。 关系不大,以管幽和秦惊蝉的关系,再加上已经跟秦沐风契约,这东西是管幽的,也就是秦家兄妹的,他们有需要的,管幽也不是会藏私的性格。 水潭下确实如秦惊蝉所料,有不少的灵玉髓,谢炀采了大部分,却没想到会惊动这生了灵的灵玉晶,剩下的灵玉髓也不管了,直接追了出来。 再下去也没必要了,留在这里生生不息,也算是一番造化。 “走吧,去找你哥。” 这一次,谢炀伸出了手掌,就在秦惊蝉的眼前。 秦惊蝉偏头看了一眼,笑道:“谢师兄,我能自己走,就辛苦谢师兄开路了。” 谢炀垂眸不语,果然,除非他主动靠近,眼前这个小姑娘半点也不想接近他,如果不是她眼中一片澄澈,他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讨厌他了。 或许算不上讨厌,但肯定是不喜欢的。 “而且,我觉得我们不用刻意去找我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寻到这遗迹的传承,找到出去的路口。”提到传承的时候,秦惊蝉顿了顿。虽然这遗迹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宝贝,但是属于宝卷仙尊最关键的宝贝传承,大概已经在她的储物手镯里躺着了。 至于原路返回这个选项,早就被秦惊蝉从脑子里划掉了。 “我还想找到诡零兰呢!”秦惊蝉笑容干净透彻,没有半点阴影,“我还想修炼呢!” 即使那分神的言下之意,宝卷仙尊留下的玉简里面,大概也没有记录像她这样被拔除了灵根的人,该怎么治疗。她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她觉得,她都能穿越了,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要修炼的心不死,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谢炀嗯了一声,转身带路。秦惊蝉薅了一把管幽,它这才放弃继续蹂.躏爪子里的小东西,大嘴一张,就把还在尖叫的灵玉晶吞了下去——当然不是真吞,而是放进了它的腹内空间,只是它的恶趣味,动作看上去有些狰狞而已。 蹲在谢炀肩头的寻宝鼠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它不过是想关注一下秦惊蝉是不是跟上来,结果就让它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顿时惨无鼠色地扶住了谢炀的脸颊,又想晕倒了。 总觉得这几天,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它,经历了它这个年纪和体型都不该有的沉重和伤害。 秦惊蝉没有发现寻宝鼠的小心思,而是在离开前又看了一眼那处深潭,也不知道前辈到底怎么样了。 目送秦惊蝉他们离开,静寂的空间里慢慢显现出一道清淡的身影,飘飘摇摇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消散在空气中。青白色的长发飘散的虚影,像是笼上了一层虚无的薄纱,透着朦胧的光。 他的时间不多了。 也许路丹青也感应到了这一点,才这么着急想要送人进来吧。 其实按照宝卷仙尊的实力,作为一缕分神的他不应该会这么快消失,感应到变化之后,他也张慌了一瞬间,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消失,而是宝卷仙尊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他才身有感应。 直到刚刚,他十分确认,他不是要消失,而是感应到了本尊的召唤,即将回到本体。到时候,守着这秘境的,就只剩下路丹青了。 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看她和管幽相处的样子就知道,可他也了解路丹青,能够救赎它的只有宝卷仙尊,路丹青也是个死脑筋,不然也不会放弃跟着宝卷仙尊一起飞升的机会,也要为他守着这一份传承。 直到现在,这一份传承也被他随意地送了人。因为宝卷仙尊留在这里的天衍镜也看不透那个小姑娘的命运,明明早就生机断绝,却能在一片废土中开出美丽的花朵来,只能说,真不愧是曾经背负着凤凰涅槃之力的小梧桐的后人吗? 大概是不一样的,这个小姑娘,可比当年的小梧桐聪明多了。 缘起缘灭,终究散去。 —— 秦惊蝉若有所感,驻足回首,身后只有安静的走廊,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怎么了?” “没什么。”秦惊蝉摇摇头,刚刚那一瞬间,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来,“谢师兄,你此番收获不小吧?”她选择转移话题。谢炀单独上路,按照他的气运,肯定收获颇丰。 “还好。”谢炀语气平稳地笑了笑。 管幽在地板上磨了磨爪子,冲谢炀露出了挑衅的白牙——它都是凭本事抢来的,这小子不服气,就自行抢回去呗? 一路捡漏的管幽眉开眼笑地蹭了蹭秦惊蝉。之前的话它可不是胡说的,既然要离开秘境,它必然要攒一攒家底,身旁的小不点这么软这么傻,养起来挺费钱的。 对谢炀的气运有着蜜汁自信的秦惊蝉没注意到管幽的小表情,心里只琢磨着:前辈许诺的梧桐木,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打水漂了。 哎,有一种到嘴的鸭子都飞走了的错觉。 五十九只蝉 也不知道是谢炀选这条路宝贝多, 还是谢炀的气运在作祟,反正他选这条路, 很明显难度比秋博涵那边高多了。最开始秦惊蝉还能跟着走几步, 后来就发现,她还是老实待在管幽背上比较好,虽然以她现在的身手躲一些小机关没什么太大难度, 可是见到谢炀和管幽总是一脸担忧, 连走路都不放心的样子,她觉得她还是乖巧一点吧。 眼看着谢炀又徒手拆了一个机关, 并且砍了两个木质傀儡之后, 好不容易找到点好东西, 都被管幽一爪子薅走, 就连寻宝鼠都快哭了, 秦惊蝉这才反应过来管幽跟着谢炀这一路, 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于是在管幽正准备对谢炀的收获再次下手的时候,直接伸手捂住了管幽的眼睛。 管幽:“……”脚下一绊差点把秦惊蝉摔出去,“小不点你干啥呢!”它正准备扑出去呢, 角度都找好了, 结果被秦惊蝉这么一耽误, 谢炀已经把刚到手的傀儡之心收了起来。 其实这傀儡之心也没啥好觊觎的, 毕竟都是放了那么久的东西, 里面的灵力已经不剩多少, 就算混合着其他的稀有材料, 也没多少分量。谢炀是对傀儡之心的炼制手法感兴趣,秉持着既然路过了也不能浪费的原则,毕竟他的储物戒指里还有很多的空间。 至于被管幽抢, 他是真不在意, 但是看到秦惊蝉的小动作,他心中却不由得高兴了几分。 秦惊蝉捏着管幽头顶上那团毛,恨不得揪几根下来:“大幽你咋就欺负人呢?” 一个化神巅峰的高阶灵兽,欺负一个刚刚进阶金丹中期的修士?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好吧,以管幽的三观来说,它还真不会觉得丢人。 欺负就欺负了,只能说明对方实力不济。 管幽抬爪捂着自己的头顶,避免自己被薅秃的可能,可又把力气大了伤到秦惊蝉,只能用自己的肉垫乖巧地求饶,可是嘴里却是没有半点的退让:“啧!这还不是他太弱了,我就帮他分担一点嘛,而且你看我这也不就顺手一爪子的事,是它自己护不住嘛!……嗷,小不点你轻点轻点,秃了秃了!” 身为一只带毛的灵兽,拥有这个秘境里最漂亮的皮毛,管幽一直很宝贝自己这一身毛发,每天都要打理很久,秦惊蝉这一薅,是完全薅住了它的命脉。 “那你还欺负人不?” “哪里欺负人了?”管幽嘀咕着,“不了不了。” 秦惊蝉这才松了手,顺便揉了一把,将管幽的头顶梳理得更加顺滑。她还是了解管幽的,它既然说了不会,那就必然是不会了。所以接下来的路上,倒也相安无事。管幽消极怠工,而谢炀也没指望它能帮忙,只不过少了这只幽谷豹的捣乱,他还有点不习惯。 见管幽虽然消极怠工,却将秦惊蝉护得很好,谢炀这才把更多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探索这遗迹之上。直到管幽踢了一颗石子都他背上,连声音都是刻意压低了:“该休息了。”他才发现,秦惊蝉已经在管幽的背上睡着了。 “是我的疏忽。” 身为修士,一直在前面开路的他,灵力消耗也挺大的,可他觉得还不累,就继续往前走,想着要抓紧时间,却忘记了身后的秦惊蝉看上去精神,似乎跟修士没什么区别,可她实质上还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半点修为。 谢炀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点了篝火,看一向大大咧咧的管幽十分细致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就为了让秦惊蝉睡得更舒服些。看着那张埋在管幽的毛发里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想到之前裴丛也是同样的表现,为了能让秦惊蝉好好休息,也是同样的坚持。 “前辈们将小蝉照顾得很好。”那是真正放在了心上的照顾,一丝一毫都用了真心的在意。 管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尾巴搭在背上,足以给秦惊蝉保暖,又不会让她感受到压力,听到谢炀这么说,它满是自豪又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必须的,这可是我们一手养大的崽子。” 从那么小一只,养到这么大,可不容易了。人类幼崽可不比灵兽幼崽,同样都很脆弱,可人类幼崽的脆弱方式跟灵兽幼崽还不一样。 想到秦惊蝉小时候生病,小小的一团,烧得红彤彤的蜷缩在裴丛的毛发里,抓着裴丛的耳朵不松手的样子,管幽撇了撇嘴,小不点就是喜欢裴丛更多一些。比如这次,都想着要带裴丛出去,却没想到要带它。如果不是它主动跑过去,大概他们都走了它还不知道呢! 谢炀煮了汤,秦惊蝉是被浓郁的香气给诱惑醒的,睡眼惺忪的样子,更加的柔软可爱,她抱着管幽的脖子蹭了蹭,嘴里念叨着:“秋小涵你煮了什么呀。” 谢炀手一顿,垂眸笑道:“是鱼汤,我熬了竹骨鱼,还加了一些之前采的菌子。” 秦惊蝉揉眼睛的动作僵住,听到谢炀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虽然她还趴在管幽的背上,可她的身边并不是秋博涵,而是久别重逢的谢炀,只是那鱼汤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给了她身边是秋博涵的错觉。 “谢师兄居然也会厨艺么?”秦惊蝉从管幽背上滑下来,蹲到篝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这手艺比起天赋异禀的秋博涵也不差了。 谢炀盛了一碗递到秦惊蝉面前:“筑基之前也是要进食的。”突然想到什么,手腕微微一顿,原本滚烫的汤水瞬间变得温度适宜,香气也更加浓郁。 秦惊蝉捧着碗,小小的抿了一口,这味道,香滑可口,感觉就在舌尖上打了个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顺着喉管滑进了胃里,无比的服帖。 “好喝!”小姑娘满足地眯着眼睛,冲谢炀竖起了大拇指。 谢炀又掏出几块腌制好的肉块,裹上鲜嫩的树叶,放在了篝火旁边,见秦惊蝉已经喝下大半碗汤,又盛了半碗鱼肉,取出一块面饼放在她手边。 想到秦惊蝉之前吃的草饼,不由得笑了笑。 他小时候独自一人生活,想法设法会把手边的仅有的食物变得更加美味,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会想尽办法填饱肚子。他这也算不上厨艺,只不过是一种生存本能。小时候挨过饿,即使修炼之后,有辟谷丹可以替代,筑基期之后更是以天地灵气为食,他还是没改了这个习惯,只要有机会停下来,他都会做点吃的给自己,身上也从不会少了各种食材。 只不过修炼之后,五感更为敏锐,包括味觉,所以在吃东西方面的要求更高了,不知不觉,这手艺就更好了一点。 见秦惊蝉吃的开心,他也觉得手里的竹骨鱼汤更加香甜了。 管幽不开心了。很明显那一小锅的汤水,完全没考虑过它的食量,而且谢炀也只给秦惊蝉盛了,并没有招呼它的打算。 还以为谢炀没脾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管幽当然拉不下脸跟自己欺负了一路的谢炀要这一口吃的,可是这味道实在太香,相比较裴丛,管幽的嘴更馋几分,它抖了抖身子,凑到秦惊蝉身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迷你大小。 那小小的一团,乖巧可爱的蹲在那里,小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红宝石色的眼睛圆溜溜的,一派天然纯真地盯着秦惊蝉,圆乎乎的小脑袋一偏,那表情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字:“我的呢?” 秦惊蝉忍俊不禁,笑得差点把自己呛住,管幽为了一口吃的卖萌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见到,她都能笑好久,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在管幽的预料中,它被秦惊蝉一把捞过去,摁在腿上蹂.躏了一番之后,终于换来了一碗新鲜鱼肉汤。 谢炀看得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管幽居然能为了一口吃的做到这种地步。之前见到裴丛护食的样子,他就已经够惊讶了,现在这么一看,管幽更是技高一筹。 眼见秦惊蝉把口粮分了出去,谢炀又给她盛了半碗,秦惊蝉婉拒了,晃着手说:“我等着吃烤肉呢!”她指了指篝火边被树叶抱着的烤肉,谢炀刚刚翻了一下,扑鼻的香气早就散发在空间中。 也不知道谢炀是怎么腌制的,明明只是简单地拿树叶一裹,居然能有这么诱人的香气。 管幽当然也闻到了,三下五除二喝完碗里汤,鱼肉也两口吞下,舔了舔爪子之后,乖巧地蹲在秦惊蝉的身边,宝石色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篝火边的烤肉。 摆明了等着投喂。 谢炀也是无可奈何。拿出碟子,将烤肉分好切片,温度适宜了才送到秦惊蝉的手边:“这份你自己吃。” 至于管幽,碟子什么的都不用,谢炀直接连叶子一起递到它面前,锋利的爪子划过,叶子和烤肉瞬间分家,就连烤肉都已经被切成了好几块,它也不嫌烫,直接埋头啃了上去,一边啃还一边被烫得哼哼,又是很满意的呼噜声。 秦惊蝉抹了一把脸,管幽这形象已经完全没有了,这胃口大概也已经被谢炀完全收服了,后面的路,即使她不干涉,管幽估计也很难再对谢炀下手。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之前管幽还能以谢炀实力弱为借口从他手里抢东西,现在么—— “前辈还要么?”谢炀将刚刚烤好的烤肉又送了一块到管幽面前。 管幽咕噜了一声,尾巴嘚瑟地晃了晃,爪子敲了敲地面,吃得没抬头。 谢炀很有眼色地又放了几块在管幽面前。 秦惊蝉觉得,现在么,管幽大概对谢炀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敌意——收买起来简直太轻易了。 谢炀迎着秦惊蝉的目光,勾唇露出了极为无辜的笑容。 六十只蝉 裴丛和秦惊蝉有契约, 经过刚开始的混乱之后,它也就反应了过来, 体内的契约纹丝不动, 说明秦惊蝉安然无恙。联想到路丹青送给秦惊蝉的羽毛,它十分确定她现在没有危险。 它总觉得现在有危险的是它,因为眼前这个少年。 明明它已经把他一爪子拍进了幻境, 可不过是转瞬间, 他就清醒了过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它, 散发着一种让它后背很不舒服的危机感。 一个筑基中期的小鬼, 为何能给它这样的感觉, 难道就因为刚刚那奔腾的魔气? “小蝉没事。”它觉得它必须要解释一下, 不然它也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 “她应该是被遗迹中的意志带走了, 应该跟传承有关,是好事,你冷静一点。” 秦沐风收回罗影, 冷冷地笑了一下:“我很冷静。” 他确实十分冷静。 裴丛的那一下, 将他拍进了幻境里, 虽然他很快挣扎出来, 可他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景象, 就像是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他的记忆, 还是裴丛给他编织的梦境。 “继续往前?”秦沐风偏头看着秋博涵,这少年也冷静了下来,只是浑身的冰冷看上去还是那么凌厉。 秋博涵冷冷地应了一声:“好。” 秦惊蝉不在, 这两人之间那友好和睦的气氛当然无存, 空气中的冷得简直能掉冰碴子。裴丛叹了一口气,伸出爪子戳了一下秋博涵:“赶紧走!” 再不赶紧,也不知道这俩不省心的能干出什么事来。 秦沐风转头,慢悠悠地看了一眼裴丛:“前辈可知道前面有什么?” 裴丛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子,道:“我不知道,但是能猜到。”毕竟追着路丹青这么多年,宝卷仙尊有些什么,它心里模糊知道。 —— 这边,吃饱喝足的秦惊蝉再次睡了过去。 谢炀守着篝火打坐调息,管幽守着秦惊蝉也睡得香甜,如果不是它的尾巴偶尔抽动,谢炀还真会以为它睡着了。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缕悠然的女儿香,在谢炀的鼻尖萦绕不去,他狠狠地皱眉,手中一直把玩的石子带着一股火气直奔暗处而去。 娇俏的女声顿时带着盈盈的笑意传来:“谢道友下手可真狠呀,如此不知怜香惜玉,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管幽的爪子顺了顺,把秦惊蝉裹得更严实,外界的声音半点都无法打扰她的睡眠。 “君道友何必装神弄鬼?”谢炀是真没想到君绾窈能跟进来,只能说明从他们一离开,君绾窈就跟了上来,至于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谢炀还是很清楚的,“此处四通八达,君道友何必尾随。” 红影一闪,红纱幔幔的君绾窈犹如精魅般出现在谢炀的身边,红色轻纱滑过谢炀的眼前,空气中的女儿香更加浓郁了。“谢道友何曾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女鬼?” 君绾窈也不介意谢炀语气中的梳理,扭着腰想要贴着谢炀坐下,却被谢炀指尖的灼灼火气给逼开了十尺之外。她相信,如果这里的空间距离足够的话,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必然能将她逼出十丈之外。 可即使是这样,一直颇受男修追捧的君绾窈也没觉得有半点不妥,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有意思,也更有挑战。 “如此长夜漫漫,谢道友就打算独坐,还是我这女儿香不合谢道友的品位。”君绾窈闪过谢炀的又一道火气,聘聘婷婷地站在那里,漂亮得犹如一幅画,画中的仙子活灵活现,“或许谢道友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炀额头崩出两条青筋,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君绾窈惹上大麻烦了:“你闭嘴!” 君绾窈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这原本静谧得似乎只有她和谢炀两个人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喷嚏声。 谢炀捂着额头,很好,秦惊蝉被吵醒了。管幽千防万防,也只防着君绾窈的吵闹,却没想到秦惊蝉会被君绾窈引以为傲的女儿香,熏得一个喷嚏,直接醒了。 刚醒的秦惊蝉还是懵的,似乎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打喷嚏,而管幽的尾巴已经毫无征兆地扫向了还巧笑倩兮的君绾窈。君绾窈身姿妖娆,即使回避得十分匆忙,可依然无处不优雅,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她心里的惊骇却犹如巨浪般,因为她之前没有半点察觉到这只幽谷豹的存在,不管是从神识还是从视线中,她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甚至在它的怀里,还有那个小女孩子! 管幽恼怒,是因为君绾窈吵醒了秦惊蝉,见到这女人就觉得心烦,原本打算一尾巴扇飞她,结果居然被她险险地避开了。不愧是敢单独闯进这遗迹的人,确实有点本事。 只不过,也就这点本事了。 管幽正准备一爪子摁过去的时候,自己的爪子却被秦惊蝉抱住了:“……”好险把小不点一起扔出去,管幽一脸哀怨地瞪着挂在自己爪子上的小姑娘:“你就会欺负我!” 秦惊蝉抱着毛乎乎的爪子蹭了蹭:“那是因为大幽对我最好了嘛!”因为对自己纵容,才会任由自己“欺负”。 管幽明白秦惊蝉的意思,不想让它跟那女人纠缠,就是心气儿还不顺,只能一爪子把小姑娘戳翻,“狠狠地”揉了她一顿。 这两只旁若无人的样子,让谢炀哭笑不得的同时,看向君绾窈的眼神更加不善。 君绾窈摊摊手,分外无辜:“谢道友,我可什么都没做。”她闯进这里就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找对了路,却只寻到一些残留的痕迹,所谓的宝物都被人拿走了。想到进入这里的谢炀他们,宝贝必然是被他们拿走的,而她如果一直跟在后面,只期望捡漏的话,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 于是她加快步伐追了上来,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却没想到谢炀居然会在原地休息,让她赶了个正着。她是确认过现场只有谢炀一人,秦家兄妹和其他人都不在,她才贸然现了身。 谁知道,在这暗处,明晃晃的还有管幽和秦惊蝉的存在。 谢炀手指轻轻搓动,灵火在他的指尖跳动,金色的火焰燃烧出漂亮的色彩,映在谢炀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看着这一幕,君绾窈愈发确认了自己想要征服这个男人的心。 “君道友,此处四通八达,机缘甚多,你既然已经进来,何不分头行动,能者居之。”以免在分割收获的时候产生分歧,不相熟的人很少结伴同行。 “可是人家怕嘛。”君绾窈的手指扫过自己的眉尾,抛出了一个浑然天成的媚眼,却发现谢炀的眼神根本不在她身上,顺着他的目光,就发现那个原本在跟管幽玩闹的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正在艰难地扎头发。 现场只有管幽这只高阶灵兽,以及谢炀这个看上去就不可能会为女子束发的男修,然后就剩下君绾窈这个女人味十足的女修,君绾窈盯着管幽带着红色血气的眸子,露出了一个特别纯善的笑容:“秦家妹妹,可要我帮忙?” 秦惊蝉半点犹豫都没有的扎好了头发:“谢谢小姐姐,我这样就挺好的。”反正她也没想着能收拾出一朵花来,头发嘛,随便扎一扎不影响行动就行了。至于君绾窈想要帮忙,秦惊蝉觉得自己可能驾驭不了这小姐姐的风格。 君绾窈也不强求,她也看出来了,不管是谢炀还是管幽,关注的重点都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姑娘。 “我收拾好了,我们继续上路吧!”既然已经被吵醒了,她也没想着再睡,之前也是太困了才会睡过去,其实偶尔熬个夜什么的也无所谓。 “休息好了?”谢炀不是很放心地上下着秦惊蝉。 “休息好了!”秦惊蝉秀了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其实在路上一直都在休息,我不累的。”只是到点了就想睡觉,而且管幽的背上实在太舒服,她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 再次上路,谢炀和管幽都选择了无视君绾窈,君绾窈也就默认他们允许跟随。 谢炀走在最前面,君绾窈看了一眼乖巧趴在管幽背上的秦惊蝉,最终还是蹭到了谢炀身边。 谢炀:“……”他是不是看上去就好欺负一点? 闪过君绾窈的再一次靠近之后,谢炀脸色分外难看,沉声道:“君道友,请自重。” “人家可一点都不重。”放飞自我的君绾窈,连“我”都不用了,一口一个人家,那声音软得都能滴出水来,那人更是软得恨不得下一刻就黏在谢炀身上,“谢道友莫不是不好意思了?” 谢炀眸色深深地盯着君绾窈:“君道友你确定要在小孩子面前表现你的无边魅力?” “小孩子?”君绾窈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秦惊蝉,那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可不管是容貌还是身形,都已经显露出了窈窕女儿家的姿色,以她的目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长大之后,那艳色也必然惊动一方天地。“谢道友的意思,是没有小孩子就可以了吗?” 秦惊蝉立刻捂着眼睛嚷嚷着:“我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 谢炀都被气笑了:“所以君道友到底想干什么?” 君绾窈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白嫩的耳尖上也浸上了红霞:“人家想跟你好。” “可我不想跟你好。” 谢炀拒绝的话语太直接,从没接受过这种待遇的君绾窈脸色顿时青白交加,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几分:“是我哪里不好?” “君道友很好。” “可你就是不喜欢我?” “大道未成,谢某无心儿女私情。” “……” 捂着眼睛明目张胆偷听两人说话的秦惊蝉不由得感慨,谢炀这个直男大憨憨,活该一辈子没有女朋友。 六十一只蝉 在遗迹里又逗留了一天, 原本对君绾窈的加入没有太大意见的秦惊蝉也觉得有点累了。这小姐姐简直是,为了达成目的不屈不挠到了极致, 而且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自己女性的魅力, 让秦惊蝉是瞠目结舌。 秦惊蝉一脸无辜地心想:她还是个孩子呢! 然后就看着谢炀一脚把毫无防备的君绾窈给踹进了突然出现的阵法中,结果君绾窈早就做好了准备,那毫无防备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谢炀掉以轻心, 在落进阵法的瞬间, 红纱轻挽,将谢炀也一起拖了进去。 秦惊蝉:“……” 管幽嗤了一声:“我们走吧。” 秦惊蝉:“不管他们?” 管幽翻了一个不明显的白眼:“你想管?” “并不想。” “那不走还等着?” “哦, 我们走吧。” 说走就走, 没有半点含糊。 一路向前, 因为有管幽在, 不管是阵法还是机关, 或者是其他遗迹看守傀儡, 全部暴力拆解,一力破十会。就算管幽唯一不能解决的幻境,也因为有秦惊蝉这个外挂在, 迅速找到破关节点, 让管幽一爪子挠掉。 秦惊蝉有一种感觉, 仿佛在这条路的深处, 有一个让她觉得很亲切的东西, 正在呼唤她。心口的跳动有点奇怪, 带着一丝雀跃和兴奋, 就像是久别重逢那样的期待。 秦惊蝉原本想捂着有点不受控制的心口,紧接着丹田处也传来阵阵跳动。 她没有修炼,按理说是不应该有丹田的, 可她有一种感觉, 那种脉动的感觉,正是丹田处传来的,就像是又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焦急而冲动地挣扎,直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秦惊蝉不由得闷哼一声。 管幽吓了一跳。秦惊蝉就在自己身边,如果受到了伤害,自己却没有发现,它估计没办法原谅自己,而且以它对小姑娘的了解,轻易的疼痛她根本不会外露,能让她闷哼出声的痛疼,该是多么强烈。 “小不点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秦惊蝉已经失去意识,从管幽背上一头栽了下来,管幽手忙脚乱地接住,才发现她已经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嘴角甚至还透着一丝血腥味。 管幽傻眼了:“小不点你怎么了?喂!你别吓我!” 秦惊蝉不知道她这突然状况,已经将管幽吓得手足无措,她只知道剧烈的疼痛之后,眼前一亮,她就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通天的巨树枝杈满满,铺天盖地地撑起了一片靛青色的天空,虬结的青黑色树根盘踞着巨大的褐色地面,秦惊蝉小小的一只,就站在树下,强烈怀疑自己可能还没有半片树叶大。 那样的树叶掉下来,估计不仅是被砸破头,而是直接被砸扁了。 看着树干的模样和树叶的纹路,秦惊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传说中的梧桐树。 而且这树干的样子,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雷击火燎,才能沉积出这样的颜色,包括这片大地,仿佛也经历不知道多少沧海桑田。 这大概,就是那个故事中的梧桐树了吧?从宝卷仙尊那一缕分神中得知的小梧桐,再比较眼前这顶天立地的梧桐树,这期间的落差不是一点点大。 但是她也知道,她必不可能是被传送到了真的梧桐树面前,先别说那梧桐树是不是还存在,就算真的存在,宝卷仙尊本人在这里大概也没那个能力把她送过去。 这可是凤凰的地盘呢! 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这参天大树上,没有半点火灵气息,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凤凰。 秦惊蝉闭上了眼,神识散发的瞬间,这巨大的空间都传来一阵令人战栗的波动。闭上眼的同时,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归于黑暗,在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一个细小的光点,盈盈然漂浮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很近,触手可及的距离,却给了秦惊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可是,那感觉,好亲切好亲切的,甚至比她看到秦沐风的时候,感觉还要亲切。仿佛那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知道多少年来,一直失落的部分。 小光点仿佛很犹豫,不远不近地跳跃着,想要亲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秦惊蝉没有动,只微笑着表达出一个意思:你是不是,很想我?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小光点一阵剧烈的颤动,直接向她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她的丹田。 秦惊蝉:“……”这么干脆的吗?至少也让她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扎进来了吧? 神识内视,她就看到一个绿油油的小光点,正栽在她空荡荡的丹田里,颤巍巍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凑近了,才听到小光点正嘤嘤地哭着,伤痛欲绝的哭声,伴随着更多像是眼泪的细小青色光点从它身上逸散出来,一点点地渗进了她空无一物的丹田。 这种感觉很神奇,因为她从来没感觉过自己的丹田有任何不适,直到这青色的光点浇灌进去,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原来全是干涸的空洞,经过小光点的滋养,才显现出体内的破败。 特别是丹田里那巨大的空洞,就像是被生生拔走了什么,让她心里很慌。原来那缕分神说得没错,她的灵根确实是被生生拔走的,只留下这么一个空洞。 秦惊蝉的脑子里这会儿闪过一个念头:这么明显的空洞,师尊他知道吗? 而这小光点,以及小光点上浓郁的木灵气,秦惊蝉有一种直觉,这大概就是那分神说的梧桐木? 秦惊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正在逐渐扭曲,那巨大的梧桐木正在点点消散,化作无数的木灵气,正温柔地涌进她的身体。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些木灵气不同于之前的那些灵气,在她身体里过一圈就瞬间逸散了,而是前仆后继地涌进她的身体,涌进她那枯竭而空洞的丹田。 她甚至有了一种错觉,她的丹田开始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难道这就是凤凰的涅槃之力? 当眼前的景色终究消散之时,晕倒在管幽怀里的秦惊蝉猛然睁开了眼睛。 “嗷!”管幽激动地嚎了出来,“小不点你终于醒了!吓死老子了昂!” 秦惊蝉晃晃脑袋,刚刚经历的一切,获取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大,她还有点懵,接收到管幽控诉的眼神,这才抱着管幽的爪子蹭了蹭:“我没事,真没事呀,就是被……召唤去了一个地方……”接收了一点奇特的东西而已。 “你还说你没事!”管幽咆哮着,“你都疼晕过去了!还吐血了!你还说你没事!” 吐,吐血? 秦惊蝉抹了一把唇角,看上指尖上的猩红,顿时哭笑不得地说:“我没吐血,大概就是牙齿咬得太用力,不小心磕到牙齿了吧?” 管幽大吼:“那也是疼的!”会那么疼!那肯定是受伤了! 秦惊蝉偏头想了想,大概确实疼了那么一瞬间,在进入那不知道是幻境还是回忆的空间之前,见管幽担心暴躁的样子,她只觉得窝心,抱着管幽的爪子撒娇耍赖:“不疼的,不疼啦,大幽我偷偷跟你说,我拿到传承了嗷……” 管幽:“真的?” “比珍珠还真!所以大幽别担心了,我很好!可以说,这遗迹里最宝贵的东西,都已经被我拿走了。” 秦惊蝉压低了声音凑到管幽耳边,神秘兮兮的样子逗乐了管幽。它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秦惊蝉拿到宝贝了,它瞬间也开心起来。 “那就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最好的宝贝都在咱们这里了!”管幽兴奋地直挠地板,“那咱现在是不是就只差诡零兰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相信秋小涵一定能拿到诡零兰。” “所以?” “所以我们找地方出去吧?” “嘎?” 管幽不理解秦惊蝉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毕竟这遗迹探索还没完,这里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就这么错过是不是不太好? 可秦惊蝉觉得,她已经拿到了最好的甚至可能说是最需要的东西,剩下的机缘她还是不要跟谢炀抢比较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要想到谢炀的机缘似乎因为她的介入损失了好大一部分,她就莫名觉得心虚。 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秦惊蝉磨磨后槽牙,用管幽的强盗思维来讲,那就是谢炀自己实力不济,才会被人抢走机缘。换个角度想,那就是谢炀气运还不够强,才会被她截胡。 秦惊蝉握拳,对的,就是这样没错。 “我们出去吧?”秦惊蝉垂眸,“我想去见见路丹青前辈。” 有些话,那分神并没有说得太清楚,秦惊蝉觉得她有必要在离开前,跟路丹青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管幽一愣,消沉了一瞬间,才咧着嘴笑道:“各有各的缘法,也各有各的选择,路丹青选的那条路我们不理解,也不用理解,傻还是姓裴的傻,不过还好,它终于想通了诶嘿。” “你不是也很傻吗?” “我哪里傻了?” “你不是也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 “我那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它才不是随随便便就跟人走,结果挑挑拣拣就耽搁了这么多年。 秦惊蝉但笑不语:可就是一点也不随便的管幽,也随随便便就找上了秦沐风,就为了跟他们一起出去。 口是心非的家伙。 “真不管他们了?”不仅不管谢炀,连秦沐风和秋博涵都不管了? “我觉得他们都比我安全。” 她一个没修为的人,在这遗迹里都被整了两次了,虽然两次都有巨大的收获,但是这种惊吓比惊喜多的奇遇,她想想还是算了。 她可不想一个没整明白,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六十二只蝉 秦惊蝉找到路丹青的时候, 这位红砂青鸾前辈的惊诧是实打实的。 “我以为……” “你以为我走了呀。”秦惊蝉选了一棵树爬上去,就为了能跟路丹青的高度差不是太明显, “不管怎么说, 我还是想跟你告别的。” 也许一开始,路丹青对她和秋博涵有着一点感激,更多的是利用, 但是到后来, 不管是路丹青,还是裴丛或者管幽, 那是真把秦惊蝉和秋博涵当做自家崽子在疼爱和照顾。 路丹青笑着偏了偏头:“怎么, 舍不得呀。” “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的, ”秦惊蝉摸了摸鼻子, “不过孩子长大了, 总要出去闯一闯的。” 路丹青:“可惜这家, 你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秦惊蝉抠了抠树干:“丹青前辈这是认为我百年就能超过元婴么?” “就不能是没有修为,也没有机缘,再也进不来这里吗?” “丹青前辈不是很肯定我能再次修炼嘛?” “我什么时候肯定过?” “刚来你就忽悠过我呀!” “……” 微风和煦, 一人一鸟就像平时一样, 轻言细语地聊着天。 管幽在不远的地方, 蜷成一团, 半眯着眼睛打盹。这里有路丹青在, 更是路丹青的地盘, 除非不长眼想要上位的才会来这里找路丹青的麻烦, 当然几百年也难得遇到一次。 秦惊蝉在这里是格外的安全,有路丹青护着,管幽完全不用担心。 秦沐风他们是在两天后出来的, 裴丛带着他们过来找了秦惊蝉。路丹青不是很喜欢见生人, 所以汇合的地点是在路丹青领地外围。 秦沐风看到秦惊蝉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间,结果身边的少年比他动作更快地冲了过去,抱着秦惊蝉不撒手。 秦沐风:“……” 秦惊蝉一边安慰很明显吓坏了的少年,一边笑着对秦沐风说:“哥,你们还好吧?” 秦沐风站定,把秋博涵撕下来往旁边一扔,这才笑道:“没事就好。听裴前辈说,你是有了奇遇。” 秦惊蝉偏头看了一眼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的裴丛,裴丛呲了呲牙,走到旁边,伸出爪子挠翻了管幽,然后跟暴起的管幽打了起来。很明显,裴丛心情不好,这是在跟管幽撒气! 秦沐风伸手摁着秦惊蝉的发顶,将混在头发里的树叶摘了出来:“你这是又去哪里翻滚了一圈?” 秦惊蝉抱着脑袋傻笑。 兄妹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交流着分别这几天的收获。 秋博涵估算了一下自己把两人分开的可能,最终撇了撇嘴走到秦惊蝉的另外一边坐下,安静地抓着她的袖子。 这里也没有外人,秦惊蝉告诉秦沐风自己拿到了宝卷仙尊的传承,秦沐风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虫虫最厉害了”。而她也从秦沐风的轻描淡写中知道这两人也找到不少东西,其中包括这次的主要目的,诡零兰。 再一低头,她脚边的玉盒已经堆了起来,全是秋博涵慢吞吞拿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准备全都交给秦惊蝉。 “全是灵药,我用不上。” “你傻呀,用不上也可以换钱呀!”这马上要出去了,怎么也要给自己攒点零花钱,没看管幽都在攒家底了嘛! 秋博涵笑得一脸天真:“我有拿到阵盘。” “阵盘你自己用呀!” “那这些灵药你也可以用呀!” 见秋博涵坚持,秦惊蝉也不客气,一边检查一边惊叹,然后全收了起来:“那现在我这里放着,你需要的时候跟我讲。” “好。” 秦沐风看着秋博涵开心的样子,也笑着对秦惊蝉说:“我这里的东西也有很多,都给你攒着,需要的时候跟我讲。” “谢谢哥哥!” 秋博涵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下去。 —— 谢炀他们是第三天出来的,两人都颇为狼狈,君绾窈的身上还带着伤,肩头上血刺拉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好处理一下。谢炀的脸色不怎么好,可君绾窈顶着那样的伤,还能笑得柔媚动人,就十分奇怪了。 秦沐风跟谢炀的关系还不错,瞥了一眼君绾窈,才沉声问:“怎么回事?” “遇到点意外,她中毒了。” 谢炀口中的她,当然指得是君绾窈,如果不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还真能被她的一脸巧笑倩兮的样子给骗过去。 谢炀这些年修习的比较杂,跟着沉云咎也补了不少医学的知识,所以一般的伤势他都能自行处理,身上也带着不少的灵药丹丸,可是这样的伤势,他还真没办法处理。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是刚刚君绾窈确实帮他挡了一下,其实他当时是可以躲开的,可是却被这女人心机地挡住了去路,然后生生挨了这一下。 可气的是,他明明可以拽着她让开,只不过他自己也会受伤,可这女人居然在这时候动作,让他失去了时机。 “谢道友这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人家帮忙,就这么心疼人家呀!” 那甜腻的话语言犹在耳,谢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后更可气的,则是她居然借着伤势说他欠了她一个人情,非要缠着他还。直到他寻到出来的阵法,她发现伤势不对劲,一直流血不止,用什么丹药都没效果,这才稍微消停了一点。 谢炀觉得,这就是恶有恶报。 秦惊蝉远远地看了一眼,并不是很真切,看君绾窈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这个头。秋博涵见秦惊蝉蠢蠢欲动的样子,暗戳戳地拽紧了她的袖子,时刻准备好拉住她——他不喜欢那个女人,更不想这个女人离秦惊蝉太近。 跟裴丛打完架,神清气爽的管幽吸了吸鼻子,嘿嘿嘿地笑了,那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特别吓人:“断红颜啊,看来今天这红颜要薄命咯。” 正在联系自家姐妹的君绾窈眉尾一条,冲着管幽盈盈一拜,道:“前辈识得这毒?还望前辈不吝赐教,救晚辈一救。” 管幽懒洋洋地挠挠耳朵,那小表情可嘚瑟了:“这有啥好赐教的,断红颜嘛,中毒之后,伤口难以愈合,血流不止,无解。” 无,无解? 君绾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正在处理伤口的手也轻轻颤抖了一下。 而管幽还在继续危言耸听:“你这伤口不大,你放心,不会马上就死的,就是不知道这身上的血才会流干净。” 裴丛也在旁边添油加醋:“没事,一点点血而已,她是修士,自身恢复能赶得上的。” 君绾窈:“……”别以为她没听出它俩话里的幸灾乐祸。 这伤口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深,还带着撕裂伤,这一路上她把身上能用的丹药伤药全用上了,可是没有半点用处,伤口上的血依然还在缓慢的流淌。因为流淌速度并不快,刚开始她还未曾在意,只记得撩拨谢炀,后来失血过多,她才恍然察觉不对。 此刻听管幽和裴丛的话语,才让她意识到了问题有多严重。如果断红颜无解,那么她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这血一直流下去的话,她又有多少血可以流? 君绾窈面色更加苍白,连唇色都淡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却又在关键时刻,如蒲柳之姿坚韧。 “此毒,就没有半点解决的方法?”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两只高阶灵兽会糊弄她,她只是觉得,它们俩话里有话,仿佛还有一线生机。 管幽和裴丛对视了一眼:挺聪明呀! 管幽咧嘴道:“当然有。” “前辈请讲!” “这毒,小不点就可以解决。” 君绾窈:小不点? 秦惊蝉:我??? 裴丛用爪子推了一把秦惊蝉,压低了声音:“去,免费的练手材料。” 秦惊蝉:“……” 君绾窈:“……”她能听到! 君绾窈面色变幻之后,这才转身对着秦惊蝉福身一礼:“居然忘记秦师妹是墨羽真人的高徒,是我的不是,还请秦师妹不计前嫌,救我一救。” 秦惊蝉眨眨眼,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于是干巴巴地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容我,查点资料?” 说是查资料,也是真的查资料。既然管幽和裴丛都说她能解决,而且还是在宝卷仙尊的以及里染上的毒,她觉得那必然是能解决的。 毕竟她手里还拿着宝卷仙尊的三枚玉简秘籍。 只不过当着大家的面大咧咧的翻看,还真是有点窘。 她先从丹方下手,很快就找到了断红颜的配方,也正如管幽所说,此药无解。因为宝卷仙尊研制出断红颜之后,就没研制过断红颜的解药。而这药基本上也没见过外人,当然也就没人会有解药。 不研制解药的原因也很简单,虽然一般的解毒丸解不了断红颜,也没有明确针对的解药,但是断红颜要解起来十分简单,只需要用宝卷仙尊的针法就可以解决。 秦惊蝉:“……”怪不得宝卷仙尊不研制解药,因为他的针法就可以解掉大部分的毒。 秦惊蝉咂摸了一下,所以他要从宝卷仙尊的针法开始学习?虽然一重针法就可以解,但她现在基本上是零基础,储物手镯里谢炀当年送的那套金针,她拿到手之后就从来没见过阳光。 管幽还在一旁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来,她没啥生命危险。” ——慢慢学,不着急。 君绾窈脸色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这伤不要紧,这毒也不紧急,确实不需要着急,但是看秦惊蝉这架势,拿出金针一一辨认还慢慢比划的样子,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三个大概知情的男人交换眼神之后,意见难得取得了空前一致,各自选了一个方向打坐调息。 沉默是一种非常良好的品质。 一一一只蝉 谢炀看着秦惊蝉双眼放光的样子, 不由得笑道:“想要?” 秦惊蝉撇嘴,手指晃了一圈, 道:“我想今天来这里的人, 十之八.九都想要吧?”可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秋博涵探过头来,笑眯眯地问:“小蝉想要什么?我买!”本来就不是很缺钱的秋博涵, 背后还有秋亦尘的经济支持, 算起来他大概是这一群人里最有钱的一位。 秦惊蝉想了想,“那你就把最后压轴的养神木拍下来?你好好把神识养养, 我觉得今后对于解决你咒印的事, 肯定也有帮助。”虽然一直以来, 秋家都有特殊的方法保护秋博涵在咒印发作的时候不伤害到他的神识, 但是养神识这种事情, 总是不嫌多的。 秋博涵愣了一下, 他确实没想到秦惊蝉想要的东西居然是为了他,心里顿时甜滋滋的,“那小蝉呢?小蝉你就没什么想要的?” 这一场拍卖会架势十足, 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 什么灵植灵药灵宝一大堆, 看着眼热, 但是适合自己用的却没有, 只有这养神木能看得上眼。 秦惊蝉偏头看着谢炀:“谢师兄, 这灵玉髓看着有点眼熟。” 谢炀端着茶杯笑道:“你没看错。”说起来这些年在外历练, 他手里的宝贝还真不少,在秋意阁也出手了不少东西换点钱,只有这灵玉髓被秋意阁直接送了进来拍卖会, 原本他并不想这么麻烦的。 想来这灵玉髓还是在宝卷秘境的时候, 跟秦惊蝉一起得来的,只可惜那生了灵智的灵玉晶被管幽一爪子抢走了。 秦惊蝉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谢师兄手里还有地龙石和云神矿吧?”上次在那矿洞里溜达了一圈,她觉得以谢炀雁过拔毛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触手可及的宝贝。 谢炀但笑不语。 秦惊蝉不乐意了,“谢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是灵玉髓还是地龙石或者云神矿,你都没有分给我半块!” “咦?小蝉师妹想要吗?”谢炀放下手里的茶杯,直接递上了自己的储物戒指,这戒指是他一次历练的时候得来的宝贝,其中的空间比秦惊蝉的储物手镯还大,“都在这里放着,都是你的,师兄只是帮你保管而已。” 不是不给她,而是他都帮她收着,只要她想用,就都是她的。 “今天我只拿出来一部分灵玉髓,品质不是最好的,好的我都还留着呢!” 不管秦惊蝉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内情的焦松浩和文松灵却是十分惊讶了,先不说拍卖会上这样品质的灵玉髓谢炀说拿就能拿出来,甚至他手里还有更好的,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对秦惊蝉的态度。 顿时,文松灵看谢炀的目光就充满了各种审视和打量。 谢炀迎着文松灵带着冷箭冰刀的眼神,继续忽悠着秦惊蝉:“小蝉的运气就是好,师兄穷了这么多年,也就是跟着小蝉才捡了漏,以后也要多带着师兄发财呀!” 秦惊蝉一脸懵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突然就变成要带着他发财了?身为男主的谢炀不管走哪儿去都能遇到各种机缘,怎么会缺钱? “嗯嗯。”谢炀愉悦地点着头,“小蝉你是知道的,剑修最穷了,以后还要靠小蝉多多帮忙啦!” 秦惊蝉:“……”骗鬼呢? 她二话不说拿过谢炀的储物戒指一看,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角落里可怜巴巴的一堆东西,本来都是些不错的灵宝,就因为缩在角落里看着特别可怜,特容易让人忽略它们的价值。 秦惊蝉特别嫌弃地瞥了一眼谢炀:“你怎么都不收拾一下?还有,你这些年就攒了这么点东西?”说出去谁信?这还是主角? 谢炀半点也不心虚地说:“就这点东西,也没啥好收拾的。” “……”秦惊蝉咂了咂舌,本来还想追问的,却想起自己没那个立场去问,支吾了几声,没说出话来。 谢炀却主动交代了起来:“前些年确实也攒了不少东西,你也知道我运气不太好,每次出门不是掉坑里就是摔洞里,虽然总能捡到点东西,可是为了炼制本命宝剑,那是完全不够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秦惊蝉:谢炀的……运气不好? 看到那堆可怜巴巴的东西,里面大部分还是她知道的,也就是谢炀跟着她一起在秘境的时候拿到的东西——她信了谢炀确实混得挺惨的。 然后秋博涵把自己的储物戒指也送到了秦惊蝉眼前,笑眯眯地说:“小蝉也帮我收着!” 秦惊蝉:“嗯?”这一个两个的,都逗她玩呢? 于是她一挥手,把俩储物戒指都扔回给了他们本人,“想得都挺美的,自己收拾!”而且戒指这东西,能乱收? 文松灵终究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也只有经历过一遭的人,才知道眼前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不管怎么说,看到谢炀和秋博涵吃瘪,她还是挺开心的。 焦松浩也笑着给谢炀斟了一杯酒,算作是安慰。 拍卖会很热闹,今天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文松灵还跟着凑热闹喊了几次价,只不过她是喊着玩,结果焦松浩在她停下之后,则是直接把她喊价的东西都拍了回来,让文松灵很是纠结。 “哎呀,我就是喊着玩的。”根本没想过就买。 焦松浩夹了一块糕点放在文松灵面前的盘子里,笑道:“你会喊价,也就说明你对那东西感兴趣了。”毕竟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喊着也没意思。 既然是她感兴趣的东西,他帮忙拍下来,也是无可厚非。 看着文松灵一脸埋怨但是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幸福,秦惊蝉就觉得自己好饱:这一碗狗粮猝不及防。 等到养神木出场的时候,会场的气氛很明显有些凝固,而那主持拍卖的修士又特别擅长渲染气氛,原本就是为了养神木来的众人,更是眼红心热。 养神木拍卖底价一千上品灵石,每一次加价不低于一千上品灵石,秋博涵直接喊价五千上品灵石,会场安静了一瞬间,似乎没想到居然有人刚开场就表明了对养神木的势在必得。 就连拍卖师都愣了一瞬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其他人不知道,他一眼就能看到喊价的位置,分明就是秋家主家一脉才能动用的贵宾间,所以坐在房间里的不是秋家家主秋亦尘,就只剩下了秋家的小少爷秋博涵。 秋博涵安静了一会儿,喊价已经到了两万上品灵石,他笑眯眯地喊了一个“五万上品灵石”。 空气再次安静。 拍卖师觉得会这么玩的肯定不是秋亦尘,必然就是小少爷秋博涵,这架势简直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同样觉得被砸了场子的还有坐在另外一个包厢里的君绾窈。养神木她是势在必得,不仅是因为师门下了命令需要这养神木来治疗她师尊的伤,而且她也对这养神木有想法。只要拿到这养神木,她就有了资本可以为自己搏一条出路来。 在来之前,她就暗中调查过,虽然不少人都对这养神木有想法,可经过她的努力,大部分都表示愿意为她做出让步,剩下的那少部分,她也准备了足够的条件自信能打动对方,至于其他的,她也准备了足够的灵石撑场子。 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人,想要搅混水? 自认为修养很好的君绾窈此刻也没能忍住,一巴掌拍开了自己包厢的禁制,抬眼看去,正好看到正在加价的秋博涵。 “十万上品灵石。” 然后笑眯眯的秋博涵还被秦惊蝉没好气的拍了一巴掌,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谢炀则是端着茶杯乐呵呵地递到秦惊蝉手里,仿佛在劝说她不要太生气。 君绾窈看到这一幕,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差点崩断。她用尽全力拼了命想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举重若轻不值一提的一个玩笑。任她再好的修养,也难以忍受。 “师姐,怎么办?”君绾窈身后的慈云舫弟子也是脸色煞白。她跟君绾窈十分亲近,很多君绾窈不方便做的事,都会由她代劳,君绾窈在计划什么,她也心里有数,这一切她都参与在其中。所以她也知道,这养神木对于君绾窈来说有多重要。 十万上品灵石,尚在她们的承受范围之内,就算要继续加价,她们也可以奉陪,但是很明显,看对方出价的架势,这点钱根本没放在眼里。 十万之后呢?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她们就只准备了三十万的上品灵石,这其中还有二十万是君绾窈这些年辛苦攒下的。也就是说,师门只提供了十万的上品灵石,就下令要让君绾窈带回这养神木。 君绾窈眸色沉沉地盯着对面的几人。 “师姐,我们还加价吗?对面是悬云宗的弟子,我们要不要跟他们商量一下?”她也很着急,如果君绾窈失败,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悬云宗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商量的。不管是谢炀还是焦松浩,抑或是文松灵,估计她找上去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君绾窈苦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混成这样了,自己一直以来依仗的无往不利的魅力,在对上他们的时候,没有任何意义。 想了想,她掏出通讯玉牌,发了一个消息。 而另外一边,正在跟文松灵交流哪一个糕点更好吃的焦松浩突然脸色一变,然后神色十分奇怪地掏出了一个通讯玉牌,古古怪怪地看了一眼秦惊蝉。 文松灵很是不解:“怎么了?” 焦松浩把通讯玉牌递给秦惊蝉:“君绾窈找你。” 秦惊蝉看了看通讯玉牌,然后看了眼面色古怪的文松灵,最后目光落在了神色十分尴尬的焦松浩身上,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现在重点不是为什么君绾窈会找她,而是焦师兄为什么会有君绾窈的通讯玉牌? 一一二只蝉 君绾窈找秦惊蝉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很直白的述说自己的需求,养神木。 养神木对于君绾窈来说, 实在是太关键了, 她势在必得,并且愿意用相同甚至更高的代价来交换,只要秦惊蝉说服秋博涵放弃养神木的竞拍。 而且君绾窈表明她已经说服了大部分人, 他们之间真没必要把养神木的价格抬得过高, 至于这期间的差价,她也愿意进行补偿。 换句话说, 君绾窈想知道秦惊蝉他们的心理价位。 秋博涵:反正都是自家的拍卖行, 再多的钱也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他还真没有心理价位。 原本还若有所思的秦惊蝉得知秋博涵的想法之后, 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东西也是别人寄卖的, 你家收取的不过是手续费, 最终还是便宜了别人!” 君绾窈也是肯定了这点,才会选择来说服秦惊蝉——说服了秦惊蝉,也就是说服了秋博涵——与其把这些钱便宜委托人, 不如便宜他们自己, 君绾窈的意思很明显。 秦惊蝉回给君绾窈的消息也很明确:“你又怎么确定这养魂木不是我们急需的?” 其实君绾窈没有跟他们直接套交情, 也没有刻意卖惨, 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明来意想跟他们私下交易, 让秦惊蝉高看了一眼——至少比那些半天话都说不清楚, 还要攀交情想要他们让步的方式好太多。 君绾窈:“你们需要多少?这养魂木分量很足, 我们可以商量!” 言下之意,君绾窈也并不是非要全部不可。 秦惊蝉:“好,我们商量。” 而另一边, 秋博涵已经慢悠悠地跟人抬价到了十五万上品灵石。 楼下的拍卖师是一头大汗。 君绾窈已经放弃了竞拍, 她看出来了,秦惊蝉也是势在必得,她没必要在硬拗。秦惊蝉已经表示可以商量,那么就有点谈。 跟着君绾窈的慈云舫弟子脸色青白满头冷汗,“师姐,就这么放弃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如果没有养魂木,她们的下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君绾窈隐去某种的痛苦,轻轻勾了勾唇角:“天无绝人之路。”她觉得,她的一线生机也许已经出现了。 只是在她以为简简单单的可以说服秦惊蝉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姑娘更加的油盐不进。 —— 拍卖会结束,最后养神木被秋博涵以十八万上品灵石拍下。至于君绾窈要养神木做什么,又需要多少养神木,这就是可以商量的了。 一行人在贵宾间等君绾窈,秋博涵不是很乐意。 “为什么要把养神木让给她?”他对君绾窈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个女人看人的眼神不怀好意,笑起来也让人特别难受。养神木是秦惊蝉为他准备的,他为什么要让给君绾窈?就算有多的,也应该留给秦惊蝉用,他是知道秦惊蝉神识胜于常人,更需要精心养护。而且这些年,秦惊蝉的神识反反复复受伤,早就该好好养一养了。 “我有说过要让给她吗?”秦惊蝉挑眉笑着。 君绾窈一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心头也是一紧,但是脸上的笑意依然是明媚而动人,“还是要请秦姑娘高抬贵手的。” 秦惊蝉抬手示意君绾窈自便,在君绾窈看来,整个房间的人,完全是以秦惊蝉为主。就连焦松浩和文松灵,似乎也默认了秦惊蝉的主导地位。 “君师姐言重了。” “并非如此。”君绾窈在秦惊蝉的对面坐下,陆续拿出了几个玉盒,以及一个储物袋放在桌面上,“这是十万上品灵石,这是我手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都对神魂有一定的滋养作用,只要秦姑娘看得上。” 秦惊蝉并没有动,眼神也没有在玉盒上有片刻流连,只是默默地看着君绾窈。 面对过各种眼神的君绾窈突然在秦惊蝉澄澈见底的眼神下,突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当然,这些东西如果秦惊蝉都看不上,但有所求,力所能及,绝无推脱。” 秦惊蝉的手指在刚刚送过来的装着养神木的玉盒上轻轻敲打,眼神却在默默打量君绾窈。君绾窈对养神木需求的态度太过奇怪,刚刚谢炀和焦松浩也说了,慈云舫的掌门真人确实在神识上有暗伤需要养神木一类的异宝对神识进行滋养,却并不是特别急需的。而且看君绾窈的架势,准备了这么多的蕴养神识的奇珍异宝,却非要换秦惊蝉手里的养神木,这就更奇怪了。 养神木很珍贵,却不是唯一而不可替换的。 要说养神木区别于其他异宝的最大特点,就是可以承载修士的神魂,进行单独的养护,甚至添加其他的材料之后,用特殊的手法,可以炼制一个与真人身体无异的傀儡。 所以君绾窈的目的,是蕴养神识,还是炼制傀儡? 或者,二者皆有? 空气十分安静,秦惊蝉默默地打量君绾窈,而君绾窈也在等她的答复保持着应有的耐心和沉静,直到秦惊蝉眨着眼,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是真没想到,君师姐的体内,居然也有魔种。” 甚至是比秋家分家那个亲戚体内的魔种更加高级,如果不是她最近见得比较多,修为又有提升,还真看不出来。 君绾窈面色陡然一变,她是真没想到,秦惊蝉思量的结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她的表情也在瞬间告诉了秦惊蝉,君绾窈不想那个秋家的亲戚对体内的魔种一无所知,君绾窈是了解这个魔种的存在的! 君绾窈正想动作,颈侧已经出现了一柄带着袅袅火气的剑刃,原本应该冰凉的利刃,却给她稚嫩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的灼痛。 谢炀压了压剑柄,笑道:“君道友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而另外一边,焦松浩和文松灵已经分头守住了窗口和门口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君绾窈,就怕她突然暴起。 秦惊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君绾窈,“君师姐还是太有自信了,认为我之前没看出来,现在应该也看不出来。可是你没想过,我的修为是会提升的,而你体内的魔种,也是会成熟的。” 君绾窈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搭上颈侧的剑刃,作势推了推,“谢道友可要小心点,这刀剑无眼。” 谢炀却没给她机会,剑刃上腾起一股火气,生生逼退了君绾窈的手指,继而笑道:“没关系,我眼神好。” “单凭秦姑娘一面之词,就这么对同道下手,不太好吧?宗门内早就对魔种附体一事几番排查,可没人说过我的体内有魔种的存在。不知道秦姑娘是哪里来的说法,就这么给我定下了罪名?” 秦惊蝉揉了揉脸,笑太久了,脸有点酸,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说我能看到,你信吗?” 君绾窈还没说话,谢炀就先表了态:“我信。” 众人:“……” 秦惊蝉瞪了谢炀一眼,直起身,斟了一杯茶放在君绾窈面前,抿了抿唇,道:“所以,君师姐是想要用养神木炼制一个新的身体,把你现在的身体就让给魔种了?” 君绾窈浅笑淡然地看着秦惊蝉,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驱除你体内的魔种,你还需要舍弃现在的身体吗?” 君绾窈一愣,她计划的未来中,似乎并没有这个选项。舍弃现在的身体,就等于舍弃现在所有的修为,从头开始,而且新炼制的身体受制于材料的等级,并不会有更好的天赋。身体的强度,修炼的速度,都会大打折扣。更可怕的是,傀儡的身体,是永远也无法达到飞升的高度,甚至在元婴期或者化神期,就已经到了头。在那之后,她也只能放弃炼制的傀儡身体,或寻找新的身体,或直接转为鬼修…… 至于驱除体内的魔种,继续使用现在的身体这个选项—— 君绾窈摇头。她这一动作,也等于是默认了秦惊蝉的猜测,看着秦惊蝉的眼神中也再没了笑意:“不想要了。” 秦惊蝉不解:“为什么?”据她所知,君绾窈的修炼天赋也是十分惊人的,不然也不会在原剧情出场的时候,修为就远高于身为男主的谢炀,只是在后期修炼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被谢炀超过。 君绾窈目光逡巡了一圈,有些话她不能讲。 秦惊蝉就半眯着眼睛,想要再看个究竟。 焦松浩却在此时突然开了口:“因为天水灵根?” 众人惊讶的目光再次在焦松浩身上聚集,特别是君绾窈,那吃惊的目光几乎能将焦松浩吞噬,如果不是她脖子上还架着谢炀的剑,秦惊蝉觉得她那一瞬间就能直接出手,将焦松浩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君绾窈目光森森,表情陡然一换,格外的冰冷和狠厉:“你知道些什么?” 焦松浩“呀”了一声:“我就随便说说。” 然后被文松灵拍了一巴掌:“好好说话。” 秦惊蝉: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焦师兄。 焦松浩轻咳了一声:“我只是稍微猜测一下,慈云舫的弟子大多数为水灵根,修炼的功法也是水系功法,据我所知,慈云舫有一本功法是专为传说中的天水灵根,就了解了一下天水灵根,然后就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说到这里,焦松浩眼神变得十分奇怪,再次打量着君绾窈:“慈云舫这些年陨落了不少水灵根弟子,其中都是些天赋绝佳的,而且大部分连尸体都没找到,都说是毁在魔修的手里。本来水灵根修士……唔……”他瞄了一眼秦惊蝉,仿佛有些话题在小孩子面前不太好说,“就很容易被魔修觊觎,所以大家也没觉得太奇怪。直到我某一次见到贵宗掌门,也就是君道友的师尊出手,觉得她的灵力十分奇怪……远比一般水灵根修士更加精纯的灵力,却夹杂着奇怪的气息。” 君绾窈的面色瞬间苍白。 因为焦松浩接着说:“再后来,在君道友出手的时候,有一瞬间,给了我同样的感觉。” 文松灵觉得背心有点发凉,“什么感觉?” “就感觉像是为了追寻某种纯粹,却糅杂了太多的不纯粹,给人带来的落差感。” 一一三只蝉 感觉被焦松浩神神秘秘的语气吓到了的文松灵再次拍了他一巴掌:“说人话。” “我就怀疑有人为了那部功法, 想要认为的制造出传说中的天水灵根。” 焦松浩的话说到这里,君绾窈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面容, 惨无人色的脸上青白交加, 让她看上去有些可怜,也更加狰狞。 文松灵瞠目结舌:“这还能人为制造?” 焦松浩握着文松灵的手,那触感柔软而温暖, 不由得笑道:“总有些人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秦惊蝉有点懵:“所以焦师兄你的意思是, 慈云舫的掌门在运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用其他修士的水灵根想要炼制出传说中的天水灵根来?甚至, 她还将这种方法用在了……君师姐身上?” 看君绾窈的表情,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而且, 君绾窈很明显是知情的。只是她到底知道多少, 又打算做些什么, 就值得深究了。 秦惊蝉觉得自己有些狭隘, 在思维的方式上,似乎还受制于剧情的影响,对于君绾窈的认知差得太远, 毕竟原剧情中根本没有提过君绾窈遇到过这些事情。但是从君绾窈修炼速度变慢似乎也透露了点什么, 说不定就藏在那些没更新的剧情里。 更重要的是, 这个世界自从她的参与之后, 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深入了解之后, 才会发现她自以为知道的那些真相背后, 都隐藏了更多的信息。 谢炀手里剑轻轻敲了敲君绾窈的肩头, “君道友,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君绾窈苦笑一声,看着自己掌心的茶杯, 白皙的手指甚至比白壁如玉的茶杯还要白上几分,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这些年也一直利用她的优势为自己博取更多的资源,用尽全力往上爬,结果猛然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裳,就显得特别可笑。 “我也是在悬云宗提出检查各大宗门弟子是否被魔种寄生之后很久,才发现自己体内也有魔种的,而且还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也就是那时候,我更发现,师尊体内也有魔种。” 秦惊蝉“嘶”了一声,一宗掌门体内都已经有魔种,这场面就太惊人了,“昕月真人是否知道?” 君绾窈笑容更加苦涩:“师尊知道,甚至我体内的魔种还是师尊亲手种下的。之后我就见到,宗门内其他灵根优异的弟子,都被师尊种了魔种,包括之前失踪或者陨落的弟子。”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打算再隐瞒,甚至有一点小心思,也许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师尊发现魔种在修士体内有很强的相容性,也就是利用这一点,提取那些弟子的水灵根,想要融合成传说中的天水灵根。” “而我,原本也只是为师尊的天水灵根提供养料的,只因为魔种在我体内发生了变异,甚至比师尊体内的魔种具有更优异的相容性,所以这些年师尊已经不在她的身体上浪费那些养料,而是将那些养料用在了我的身上,想要蕴养出更接近天水灵根的存在……” 说到这里的时候,君绾窈的声音颤抖着,漂亮的双眸中漫上了痛苦的黑雾:“当我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我的灵根已经产生了变异……” 正是灵根产生了变异,让她察觉不对,在师尊对她下手想要继续给她的灵根提供“养料”的时候,保持了清醒,发现了让她难以接受的真相。 也是惜命,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多了一份心,就让她发现了更多的真相。 文松灵背心发凉地哆嗦了一下,她确实无法想象,那位面目慈祥行事温柔的昕月真人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这样的事情暗中进行了多少年,又有多少弟子为此丧命,而她居然半点也没表现出来,甚至还会继续。 “那你……”秦惊蝉很是犹豫,“又为什么要放弃这个身体?”明明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如果说是因为无法承受这个身体上承载的那么多条人命,秦惊蝉是不信的,君绾窈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师尊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而且她发现了,我对魔种和灵根的承载力远胜于她,她,想要我这个身体……” “她想夺舍?”秦惊蝉瞬间懂了。 在昕月真人本身出了问题,又发现了一个更好的身体,年轻,漂亮,灵根出色,甚至很有可能完成她的野望,进化出完美的天水灵根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君绾窈。 在无法与昕月真人抗衡的前提下,她只能从自身出手,换一个身体,然后毁了这个身体,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不得不说,君绾窈能做到这种程度,脑洞也真是够大的。 秦惊蝉偏头看着君绾窈,问出了一个让众人瞠目结舌的问题:“为什么你就没想着直接越过你师尊,成为她不能也不敢下手的人?你明明比她漂亮比她优秀还比她聪明。” 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昕月真人能弄出这么大的事,却没人发觉,这些年还稳坐在掌门的位置上,甚至手里还有多余的魔种能对你下手,就说明她的身份不简单,要不然她就是最终的幕后黑手,要不然她就是听命于什么人。如果她就是幕后黑手,那还简单了,我们直接抱团打……打败她,”差点脱口而出打boss,“如果她听命于什么人,那就直接越过她,获得她上面的人的看重,她不就没法对你下手了吗?何必要弄得这么惨烈,又是放弃自己的身体,又是弄傀儡?” 众人:“……”这话听起来挺让人无言以对的。 君绾窈眸色沉沉,“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她确实是这么打算没错,一直想要查探昕月真人背后的人是谁,可总是差那么一点才能知道真相,而最近昕月真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就像是她的行为已经触动了昕月真人的利益。特别是在悬云宗的轻虚真人和墨羽真人先后进阶炼虚期之后,昕月真人的情绪就更加不对了。 想来昕月真人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她不想再等了。 君绾窈这些年刻意压制修为,就是为了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可没想到还是来不及了。 这一次着急养神木,就是为了早点炼制好傀儡,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因为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足以引起昕月真人背后的人的重视,也无法与昕月真人为敌。 她不是没想过将这一切揭发出来,可是昕月真人在众人眼中塑造的形象实在是太完美,她无法确定她说出来有没有人会信。只凭她一人之言,有没有充足的证据,她无法确定能不能扳倒对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机会开口。 就连慈云航上下,她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相信。 她不是没考虑过悬云宗,可是魔种隐藏的方式太奇特,特别是隐藏在她体内的魔种,和昕月真人体内的一样,用常规的方法根本无法检查出来。 如果悬云宗内也有这样的人,她贸然暴露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她无法想象。 君绾窈不想死,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不仅是为了活着,还为了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那就直接把这件事闹到明面上来。”秦惊蝉右手握拳,捶了捶左手的掌心,“前不久我刚暴露出枫叶城这里出现了难以发现的新的魔种,正是秋家分家的人,而你又出现在我面前,被我看出来实属正常,接下来你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于是你就被悬云宗弟子制住,直接送上了悬云宗,怎么样?” 听到秦惊蝉安排好了一切,还理所当然的样子,君绾窈心头一松,哭笑不得地说:“你就这么确定悬云宗没有对方的人?” 秦惊蝉摊手:“我不确定呀,毕竟我也没有把悬云宗的人都认识完,但是就我离开之前,我见过的人里面,还没发现有异常的。”至少关键档口的那些人,体内都没有魔种,至于能不能信任,那就另外一说,“而且我师尊,你也知道的,他肯定是能信任的,把你交给我师尊看管,宗内放心,你也放心,是吧?” 这样的安排,还让她能说什么好。秦惊蝉轻飘飘的一番话,却让一直以来笼罩在她心头的阴云散去了不少,就像是阳光突然透了进来,多了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君绾窈忍俊不禁,也开起了玩笑:“为什么我觉得你是不想把养神木交给我,才搞这么一出?” “啊,说起这个。”秦惊蝉眼睛亮了一瞬间,“你会炼制傀儡?炼制一具你原本计划的傀儡,需要多少养神木?” 君绾窈点了点头,道:“我会,之前也曾炼制过傀儡,只不过品质都不高。至于需要多少养神木,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那分给你一半,应该够了吧?”秦惊蝉敲了敲盒子,“我帮你解决难题,你帮我炼制傀儡怎么样?” 话题就这么偏了,君绾窈扶额笑着,简直不怎么说秦惊蝉什么好。 秦惊蝉不以为意,在她看来,君绾窈现在的状况,等于是有求于他们。而且人都被送到悬云宗了,还放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就不怕,”君绾窈抬眸望着秦惊蝉,眼睛里全是清凌凌的光,像是闪烁着无尽光芒的湖面,璀璨而耀眼,“我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只为取得你们的信任,混进悬云宗,对悬云宗,对墨羽尊者下手吗?” 秦惊蝉笑眯了一双眼睛,柔软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也不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戾气:“你大可以试试。” 大可以试试,伤害她看重的人,会是什么后果。 一一四只蝉 君绾窈从开口将事情告诉他们开始, 就没想过要去“试试”,活着不好嘛? 至于去悬云宗的事, 秦惊蝉表示, 他们还有其他的任务,就不奉陪了。君绾窈这才意识到,她不仅送了一堆宝贝给秦惊蝉, 还要把自己亲自送上悬云宗。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遮掩一下, 毕竟君绾窈是被发现了魔种的人,于是就由悬云宗这边驻守在枫叶城的弟子负责护送。就连秋亦尘知道之后, 也派出了两位化神期的高手随性, 就怕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被一同护送过去的还有秦惊蝉点出的秋家的那两位。 当然这些都不用秦惊蝉亲自过问, 具体情况她也跟师尊汇报过了, 想来师尊会妥善解决。她现在要做的还是多溜达几个地方, 找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出口。 秋亦尘留守枫叶城, 还要解决枫叶城那个魔界出口,至少要重新封印起来,不能让魔界自由出入, 这其中也要费不少的功夫。他给秋博涵准备的灵器也送了过来, 是由蛟纱和天蚕丝制成, 蛟纱水火不侵轻柔温软却无比坚韧, 天蚕丝绘制成的法阵同时有着防护和为秋博涵传递眼前景象的功效。 也就是说, 秋博涵带着这丝带状的护目, 也能跟常人无异的视物。 秋博涵摸了摸蛟纱护目, 触手温凉,“有点怪怪的。” 秦惊蝉对这东西很是好奇,“是哪里不舒服吗?”戴着蛟纱护目的秋博涵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少, 缺少那双眼睛的加成, 就更显现出了他作为冰灵根修士的特质。 “说不上来。”确实是很视物了,但是事物在眼中的构成方式却有了奇妙的改变,那种只是投影在脑中景象的感觉,挥之不去。 就像是秦惊蝉明明在“眼前”,面带着微微笑,眼睛里还有一丝丝担忧的样子,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秋博涵默默地伸手,抚上了秦惊蝉的脸颊,“就感觉离你好远好远……”只有手指真正接触到她柔软细腻的肌肤,才多了真实的感觉。 谢炀眉头一跳,不着痕迹地将秦惊蝉带离了秋博涵可以下黑手的范围,笑眯眯地道:“现在呢?”臭小子趁机占便宜,别以为他没看出来! 秋博涵委屈地撇撇嘴,混合着他浑身冰雪般的气质,怎么看怎么别扭。 谢炀才不管他,只笑着说:“刚开始确实不习惯,多练习一下,习惯就好了。”然后低头对秦惊蝉说:“你也别太惯着他,总要长大的。” 秦惊蝉难得同意谢炀的说法,一本正经地对秋博涵说:“别怕,多适应一会儿就好了!”她也会尽快研究破解咒印的方法,解决秋博涵身上的问题! 秋博涵嘟囔了一句:“才不想长大……” 那边的秦惊蝉被文松灵唤去了注意力,没听到他的嘀咕,谢炀却听清楚了。但是谢炀并没有提醒秋博涵的打算,因为这臭小子一直不想长大的话,确实能让秦惊蝉多心疼他几分,但也注定了秦惊蝉只会把他当成弟弟,再多就不会有了! 这样就好! 谢炀暗戳戳地笑了。 因为几人私下出行,裴丛也化成人形跟着一起行动,那模样将焦松浩和文松灵都吓了一跳,毕竟作为跟灵兽打交道的云权峰弟子,他们还真没见过可以幻化成人形的灵兽。 一路上,都寻着各种机会跟裴丛套近乎,特别是在修炼一途上,裴丛提供的经验,对于他们和灵兽之间的磨合也有着极大的好处。裴丛看着一脸高傲冰冷不好接触,其实对于幼崽还有努力的人,都有着神奇的耐性,熟悉之后都会明白,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文松灵领悟到这一点之后,对着裴丛更加亲近。 焦松浩心情颇为复杂,如果裴丛一直是兽形他还没这么难受,毕竟云权峰弟子对于灵兽都格外亲近,但现在裴丛是人形,还是长得很好看,青春正茂,又实力超凡的人形——焦松浩的心里就跟打翻了的醋坛子一般,无法言喻。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无理取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裴丛没这方面的想法,文松灵更不会往这上面想,秋博涵这个不开窍的也根本看不懂。 谢炀就因为只有自己每天看戏看热闹,他没想到,秦惊蝉也看戏看得十分开心,这让他万分惊讶,惊讶于在他看来没开窍的秦惊蝉居然会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到底是谁教坏了小姑娘。 而第二个念头让他自己的心跳都乱了节奏:小姑娘长大了? 他不知道的是,没开窍的秦惊蝉在上辈子博览群书,是绝对的理论上的巨人,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就看出文松灵对焦松浩的心思,还能天真无辜的调侃她。 至于现在焦松浩每天嘎醋的表情,她也看得乐在其中。 谢炀眯了眯眼,道:“你就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你就不担心那两个人之间会产生误会吗?” “焦师兄是对自己多没自信,才会产生误会啊?”想当初文松灵为了焦松浩,命都能不要了,而焦松浩对文松灵也是真的好,这两人之间产生误会的可能太小了。“他那就是单纯的吃醋,跟松灵师姐完全没关系,松灵师姐身边的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会让他产生这种情绪。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情绪是不对的,所以才一直憋着呢!” 所以对于焦松浩这别扭的情绪,她才能以善意的心态保持旁观——绝对不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秦惊蝉笑眯眯地补充了一点:“至于松灵师姐,她对裴前辈的亲近,只因为他是灵兽,还是高阶灵兽,在松灵师姐的眼中,根本没把裴前辈当做男人来看,这单是毋庸置疑的。” 谢炀笑出了声,转念一想,面色不由得一沉,小姑娘侃侃而谈的样子让他心头很慌。可他也知道,这些年小姑娘的行踪他完全了解,认识了什么人,跟谁亲近他也十分明白,到底是哪儿来的“经验”让她这么清楚? “你小小年纪,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秦惊蝉晃了晃手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哟。” 谢炀满脸黑线,当他不知道秦惊蝉除了藏书阁的那些典藏,看得最多的就是市集上的话本?那些话本还能教这些,早知道就该一把火全烧了! 秦惊蝉不知道谢炀已经暗戳戳地想要烧掉她搜集的那些话本,还笑眯眯地掏出一盒果子塞到谢炀手里,“师兄你就是太闲了,吃点果子休息休息。” 他们几个人明面上是外出历练,实际上是找寻有没有离人类聚集地太近的魔界出口,特别是被人为隐藏那种。只是这种事情不太好拿到明面上说,就连悬云宗自己,也不想因为秦惊蝉找过,但是没找到,之后又出现了魔界出口,反而被其他人怪到头上来。毕竟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他们明明是好意,不想最后却被人责怪。 说到底,还是想保护秦惊蝉,当然也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惊惶,更不想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暗中对秦惊蝉下手。 有一点还是被透露了出来,出现了隐藏更深的新型魔种这件事,终究被传了出来。毕竟枫叶城的事,除了秋家的人,还有其他人围观,之后更是送了好几个人去悬云宗,不少人都看在眼里,这其中还包括了慈云舫的君绾窈,认识的人就更多了。 特别是在悬云宗那边确切的传出消息说,墨羽尊者已经找到了安全驱除这魔种的方法,就更炸开了锅。 反正秦惊蝉这边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让她掌掌眼,反正多看几眼也不会有损失,简单看两眼就能找到有没有魔种,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 至于那些拒绝让她看的人——只要不怕被人怀疑心里有鬼,秦惊蝉是不介意的。 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两处隐藏的出口,原本就不易被发现的出口,还被有心人隐藏起来,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人深思了。秋亦尘那边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所以秦惊蝉只需要发现,剩下的就交给秋亦尘来处理。 璧枫尊者——在帮忙处理枫叶城的魔界出口时,璧枫真人有所感悟,就在裴丛进阶的地方,不过他还清醒着,又选了个安全的地方进阶,顺利进阶炼虚期。 据说那片密林已经成了风水宝地,不少修士千里迢迢就为了瞻仰一下,期望能获得更多的感悟。 璧枫尊者与秋亦尘联手,秦惊蝉发现一个,他俩就封印一个。时间一久,人们也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关联。发现秦惊蝉在这其中充当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不管是魔界出口的寻找,还是魔种的发现。 然后,对秦惊蝉下黑手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 除了秦惊蝉和秋博涵这两个金丹巅峰之外,文松灵是元婴中期,焦松浩和谢炀都是元婴后期,可不管他们派出多少人,怎么都拿不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随着追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手段也层出不穷,他们只有更加高兴的,因为这些都是免费送上门的磨刀石,还不会像跟同门过招的时候,还担心不小心出手过重伤到人。 面对这些人,手段能有多重就给多重。 大部分出手的机会都留给了秦惊蝉和秋博涵,大家没想着要把秦惊蝉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养得不知人间疾苦,秦惊蝉也懂他们的意思,可就是下意识地不想出手太重,毕竟三观早已经养成,出手伤人就算了,出手杀人,她还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秋博涵没有这个心理障碍,他只想着,秦惊蝉做不到的,他帮忙补刀,帮她做到就好了。 原本相安无事的局面,直到秦惊蝉又一次下不去狠手,结果连累谢炀受伤的时候,戛然而止。 一一五只蝉 掉下悬崖的时候, 秦惊蝉第一反应就是把受伤的谢炀抱在怀里,以免他再次受到伤害。 然后就听到谢炀轻笑的声音。 紧接着就感觉到了一股奇特的吸引力控制住了她的身体, 让她无暇使用灵力控制方向, 原本这种下坠对于修士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威胁,筑基之后的修士都能御剑飞行, 就算没有趁手的灵器, 稍微借力减缓速度也是没问题的。至于炼虚期修士,能直接凌空而立。 但现在的状况很不一样, 两个人像是落入了某种区域里, 就连一直对灵气感悟十分敏锐的秦惊蝉, 也在这种跟禁灵区域的环境中束手无策。 谢炀一伸手, 就把秦惊蝉护在怀中, 笑着说:“这种事, 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山崖上的秋博涵,在第一时间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却被另外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很明显不给他施援手的机会。 秋博涵怒极反笑, 下一刻, 以他脚下为界, 迅速铺满了冰霜结晶, 并填充了整个空间, 就连同在范围内的焦松浩他们, 也感受到了那冷冽刺骨的寒意,不分敌我地钻进了他们的身体和经脉。 焦松浩嘶了一声,搂着文松灵就迅速退开。虽然秋博涵不过是金丹巅峰, 可他这气势已经带有化神期才有的域的雏形, 焦松浩作为元婴后期,都还没感悟到自己的域,秋博涵这天赋简直让人叹服。 只不过受限于秋博涵的修为,他这样的域的雏形,也只是让那些人失神了一瞬间,又被这漫天的冰冷气息稍微减缓了动作,真正出手的还是裴丛,炼虚期的大佬一出手,眼下的这些人都不够塞牙缝的。 稍微冷静下来的秋博涵面色依旧苍白,二话不说就往悬崖边上走,裴丛伸手拦住了他。 秋博涵扭头望着裴丛,虽然那双眼睛上遮挡着蛟纱眼罩,裴丛也能想象他是什么眼神。 “下面不对劲,不要轻举妄动。” 秦惊蝉一掉下去,裴丛就感觉到了奇怪的空间波动,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秦惊蝉就消失在了他的感知范围之内,如果不是契约告诉他秦惊蝉安然无恙,他也很想抓狂。 这究竟是第一次了? 裴丛嗤了一声,将自己没忍住露出了半长尖利爪子的手给压了下去。 可秋博涵忍不住,特别是在听到裴丛说下面不对劲的时候,这让他想到了秘境中,秦惊蝉就在自己手边消失的样子,也想到了她几次落入陷阱自己却不在身边的时候,顿时浑身又开始冒冷气。 裴丛戳了戳秋博涵的额头,“她没事,此番应当又有奇遇。”这话他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小姑娘虽然经常被坑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却总是会有自己的奇遇,福祸相依。 得到裴丛亲口确认没事并且又有奇遇的秦惊蝉很惊讶地发现,她这好像是又落进了某个秘境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灾难体质,似乎每次下山都能出点啥事,这种几率已经达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而且每次都还能连累到什么人。 秦惊蝉用一种很悲悯的目光看着谢炀,然后任劳任怨的开始治疗他身上的伤,毕竟是为了自己才受到的伤害,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谢炀则是好笑的盯着秦惊蝉丰富的面部表情,这姑娘不仅是一双眼睛会说话,她的表情也丰富到一眼能看穿她的心思,简单直白,又可爱。 见谢炀笑得开心,秦惊蝉没好气地将手里的药粉拍在他的伤口上,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笑什么呢!” 谢炀嘶了一声,秦惊蝉的力道并不大,虽然看着很用力,可她手上十分有分寸,有问题的是她用的药,沾到伤口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紧接着就是伤口上传来的酥麻和痒疼。 明明她手里的药都没这种感觉的,只能说她是故意在折腾他,想到她耍小性子的样子,谢炀眉头微挑,笑得更加开心。她一直对他保持距离,有礼却疏远,相处这么多年,能冲他使小性子,这是很大的进步。 “看到你没事,我就开心,忍不住想笑。” 秦惊蝉翻了个白眼,看他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也没为他包扎,沉声道:“没毒,也没魔气,只是皮肉伤,”紧接着把脉的结果,除了灵力消耗稍多之外,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哼”了一声。 之前就已经大概查看了周围的环境,确定没什么危险,才寻了这处平整的地方疗伤,处理好谢炀,秦惊蝉就打算四下走走,再具体看看附近的样子。 结果脚还没迈出去,就感受到衣摆上传来的阻力,低头一看,谢炀拽住了她的衣摆。应该庆幸她为了行动方便,一直没怎么穿裙子,要不然这一刻绝对十分尴尬。 但秦惊蝉的脸色依然十分古怪:“你干嘛呢?” “药太苦了,糖呢?” 秦惊蝉给他吃的药也是加了料的,虽然效果奇佳,可那口感和味道不敢恭维,嘴里全是骇人听闻的苦味。谢炀可怜巴巴地望着秦惊蝉,死皮赖脸地要糖吃。 秦惊蝉:“……”那一瞬间就像是被雷劈过一样,想打人,“师兄你一把年纪了,真不适合这种表情。”平时秋博涵卖萌装可怜就算了,裴丛迷你形态那是天然毛绒萌宠,谢炀早就过了少年青涩的岁月,一脸正直地撒娇怎么看怎么油腻。 谢炀嘴角抽了抽,没松手,脸上的表情却收敛了几分,但是眼神依然透着那么几分委屈,低声道:“苦。” 她手里的药有多苦,她心里还是有数的,黑手是她下的,谢炀都这样了,她确实不怎么理直气壮,而且谢炀摆明了不达到目的不会松手,她磨了磨后槽牙,掏出一罐果脯。 然后谢炀得寸进尺地张开了嘴:“啊……”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 秦惊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险些断掉,直接连罐子怼到了谢炀的脸上:“师兄你是背上受伤,手又没残废!”如果可以她是很想连罐子一起塞进谢炀嘴里的。 见好就收的谢炀知道再逗下去她肯定得炸毛,于是拎着罐子捏了一块果脯塞进嘴里,总算是压下了那后劲无穷的苦味,“还是师妹这的果脯最好吃。” 秦惊蝉“呵”了一声,没再理会他,而是仔细查探周围的环境。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周围植被的分布,她都十分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一个从悬崖掉下去能够到达的地方。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位移,让她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我们这是又闯进哪个秘境了??” 这里的秘境是大白菜嘛,她又不是主角,随便掉个悬崖就能发现秘境秘籍秘宝什么的——想到这里,秦惊蝉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正坐在那里啃果脯的谢炀——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感觉到秦惊蝉的视线,谢炀吞掉口中的果脯,又把剩下的收起来,这才开口道:“确实有不少秘境,不管是地点还是开启的时间都是不确定的,但是这样的秘境都不大。” “你能知道这是哪里吗?” 谢炀没说话,把寻宝鼠掏了出来,给了它一块果脯,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让它查探周围的环境。 红毛小家伙懵懵懂懂地啃了一口果脯,顿时眼睛发亮,还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秦惊蝉——这味道它知道,是秦惊蝉的手艺。 啃完果脯的小家伙站在谢炀的肩头,皱着鼻子闻了好一会儿,才叽哇乱叫地拽着谢炀的头发指着某一个发现,示意谢炀往那边去。 谢炀却看着秦惊蝉:“要探一探吗?” 秦惊蝉“哦”了一声,兴致却不怎么高,想了一会儿,她把待在契约空间,因此还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小火招了出来。小火活动活动身体,舒缓筋骨之后,黑色长喙“笃”地一声凿在了秦惊蝉的脑门上。 意思很明显,不开心。 因为跟其他人相比,战斗力不怎么样,所以除非炼药,行走在外的时候,秦惊蝉都让它待在契约空间里。本来吸收了太多东西需要消化,小火也很配合就在契约空间里修炼,但是并不妨碍它表达一下它不乐意的心态。 秦惊蝉搂着小火的脖子哄了好一会儿,这傲娇才瞪着一双二白眼把秦惊蝉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谢炀,表情很明确地陷入了一种“是挠呢是扇呢还是凿呢”的纠结当中。 谢炀失笑,也不管小火的纠结,拔腿就往寻宝鼠确定的方向走去。 小火“嘎”了一声,远远地吊在了他身后。 但是没过多久,谢炀就停下了脚步,盯着路边一丛紫色的植株发起了呆。 秦惊蝉凑过去一看,首先看到的是谢炀不怎么好的脸色,然后才看到那紫色的植株,很神奇的是,以她现在的只是储备,她居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师兄知道这是什么?” 谢炀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嗯?” “不知你可否记得,当初沉云咎说过,曾经和柳云念一起流落到一个小型秘境,就是在那个秘境里,柳云念得到某些机缘。” 秦惊蝉一愣。她当然记得。跟气运相关,也跟天机有关的机缘。 “师兄如何确定?” “曾有书记载,天衍秘境之中只有一处机缘,天衍镜,有缘入得天衍秘境,可窥的一线天机,还可获得一线机缘。” 秦惊蝉“嘶”了一声。 “而天衍道果,只在天衍秘境中才会生长。” 一一六只蝉 天衍道果? 秦惊蝉从未听说过。 听这名字, 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看谢炀的表情, 却带着几分沉重。 秦惊蝉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东西, 就是天衍道果?” 谢炀点了点头:“天衍道果,顾名思义,蕴含有一丝天道之力的灵果, 如有缘得之, 能助修士悟出道心。” 道心,这是飞升必备的东西。 如果说域是战力提升的标志, 那么道心, 则是修士飞升的基础。 秦惊蝉偏了偏头:“那师兄为何还不摘?”难道还要等什么机缘? 谢炀“啊”了一声, “我就是有点手抖。”见到天衍道果的一瞬间, 他先是疑惑, 为什么这东西就这么轻易地出现在他脚边, 触手可得。甚至没有一丝怀疑就相信了这是天衍道果,就像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 “要不小蝉你帮我摘?”谢炀突发奇想, 扭头看着秦惊蝉, 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你比我擅长多了。” 秦惊蝉:“呵呵。”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谢炀也学着秦惊蝉偏了偏头:“天衍秘境每一次开启, 都只会有一株天衍道果长成, 小蝉就不想要吗?” 秦惊蝉抱着胳膊望着谢炀:“干嘛, 你是被上身了, 还是想要试探什么?” 那一脸“别以为我不敢揍你”的小表情,把谢炀逗乐了:“我就问你要不要,你想什么呢?” “我要你就给我啊?”这东西是谢炀发现的, 也就谢炀识货, 其实她默认就是谢炀的。 然后谢炀就把一个透明的玉盒塞进了她手里,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紫色天衍道果在玉盒里,仿佛已经晕散出紫色的雾气,仿佛下一刻就能散去。 他用行动证明了,她要,他就给她。 可秦惊蝉只剩下了满脑子黑线,抬手又把盒子扔了回去:“你再闹我跟你翻脸啊!”这玉盒与她平时所见不同,能装下这果子就说明它的奇特之处,很明显谢炀是有备而来。 谢炀手忙脚乱把盒子拿好,笑道:“我的就是你的。” “嘁!”秦惊蝉傲娇地扭头,“才不稀罕。” 看出来秦惊蝉是真不稀罕,谢炀也没继续逗她,“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你需要的时候跟我讲呀!”这东西他收着就好,等她进阶炼虚的时候再给她用。 至于秦惊蝉,她还真没想过自己需要用这些天材地宝。修行什么的,她没多大追求,从一开始活着就好,到现在能多活一天算一天,算得上是随心随性随遇而安,道心是什么?她不知道,所以她觉得她就算用了这天衍道果也没什么用。 却不知道,就她在想这些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一丝紫晕飘过。 而谢炀的眼中,就看到几句话的功夫,眼前这个姑娘就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发生了变化,仿佛更加贴近自然,亲近万物。 谢炀一挑眉,怪不得她说不要,就她这悟性,根本用不上天衍道果,这道心也是信手拈来。 两人说了几句话,又往前继续行走。虽然谢炀没来过这里,但是当年调查柳云念的时候,他查阅过不少的典籍,对于天衍秘境有不少了解。 最主要的,还是要离开这里,就必然要找到天衍镜。 如果没有天衍镜的踪迹,他们就不知道会在这秘境里逗留多长的时间。不过幸好的是,在秘境里的人离开之前,天衍秘境不会再次开放,所以他们不会面临来自修士的威胁。 “这里没有灵兽?”走了好久,连半点其他兽类的踪迹都没有,就连路边的植物,都是普通的花草树木,看着生机勃勃,但都不是灵植。 “看样子是的。”谢炀也不确定,关于天衍秘境的记载实在是太少,若不是他碰巧看到有关的记载,又从沉云咎那里听到一点消息,他还真没联想那么多。 至于能有缘进来,并且一进来就遇到天衍道果——谢炀的目光落在秦惊蝉身上,小姑娘正认真仔细地查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运道,就算他有什么奇遇,每次也都是头破血流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可每次跟秦惊蝉在一起,这样的好东西总是来得格外容易。 两人正说着话,走在前面的谢炀却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僵直的状态,秦惊蝉一打量,这模样,是进入幻境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幻境,谢炀为什么如此轻易就被拖了进去,秦惊蝉正准备结印把谢炀唤醒的时候,一道光亮突然闯入了她的视野,转眼间就打在了她的手指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秦惊蝉看着眼前这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有点懵,不是她胡思乱想,而是在这一瞬间她本能的意识到,在这没有其他生物的天衍秘境中,眼前这个小镜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衍镜? 所以,把谢炀拉进幻境的,就是这个小家伙。 “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惊蝉对天衍秘境不了解,她没看过相关的记载,原剧情里也没有见过,有限的了解都来自于刚刚跟谢炀的闲谈,这个小镜子要做什么,她心里没底。以谢炀的修为,这么容易就被拖进了幻境,足以说明这浑身冒着银色光芒的小镜子很不简单。 小镜子晃了晃,停在了秦惊蝉和谢炀之间,摆明了态度不让秦惊蝉打扰谢炀的幻境。 或者说,它明确的知道,秦惊蝉有哪个能力,能将谢炀从幻境中带出来。 秦惊蝉偏了偏头:“你想让他看什么?”天衍镜能通过去未来,知天机看心魔,天衍镜一来就把谢炀弄走,到底是看上谢炀什么了? 不对,秦惊蝉突然想起来,如果是天衍镜的话,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是知道原本剧情的?那在天衍镜眼中,她的存在又是什么样的呢? 所以,天衍镜是想让谢炀看到原本的剧情? 小镜子十分坚强地拦住,不让秦惊蝉靠近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让我猜猜看,你想让他看到另一种可能?一个没有我的未来?” 小镜子很明显的僵住了。 秦惊蝉抬手戳了戳小镜子,就看到小家伙炸毛了似的蹦了好几个圈,也不知道一个光滑明净的小镜子是怎么做到给人一种炸毛的感觉。 “所以,你知道我的来历对不对?”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些超出她想象的东西,既然被称为天衍镜,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也太正常了,“你要不要让我也看看,所谓的真相?” 小镜子不动了,仿佛陷入了沉思,也仿佛是对秦惊蝉的提议有了一点点的心动。 它当然知道秦惊蝉不惧幻境,跟修为和等级无关,更多的是来自于她神魂上的力量,至于她神魂上的蹊跷,她也心中有数。要不然也不会只是单单把谢炀拖进幻境,留下秦惊蝉这个麻烦。 小镜子再次晃了晃,秦惊蝉眼前的景象瞬间出现了扭曲和偏差,她闭了闭眼,这才适应了眼前景色的变化。那小镜子又摇了摇,在秦惊蝉进入幻境之后,它的声音也能传达给秦惊蝉: “你别动!”小镜子的声音奶凶奶凶的,带着一种傲娇的金属感,“知道你厉害,你安静看着就就行!”不然秦惊蝉随便几个动作,就能破掉它这幻境,那就没意思了。 秦惊蝉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有点惊讶,如果她没估计错的话,这应该是不存在于原身记忆中的片段,有关这个小姑娘刚出生时候的故事。 正如之前零零碎碎了解到的,现在的画面更有了直观的感觉: 小姑娘刚出生,就被秦父察觉到她天生的天木灵根,纯粹而强大的力量,让秦父一瞬间就红了眼,也就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甚至没有经得秦母的同意,就通过特殊的手段将刚出生的小姑娘体内的天木灵根拔了出来,塞进了秦沐风的体内,一来掩藏秦沐风的魔性二来隐藏天木灵根的存在,一举两得。 只不过秦父计划得好,自认为他的手段并不会对小姑娘造成太大的伤害,却没想到这一系列的举动,直接影响到了襁褓中婴儿的神魂。 秦惊蝉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神魂的碎片飘出了婴儿孱弱的身体,然后被突然出现的黑暗裂隙吞噬,下落不明。 而那幼小的婴儿,也因为神魂的缺失,变成了原剧情中记载的那个傻姑娘。 秦母知道真相之后,与秦父激烈争执,三年后负气出走的同时,秦家面临灭顶之灾,小姑娘跟着秦沐风开始流浪,直到她的到来。 这一切都跟她了解到的相差不离,可天衍镜给她看这个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秦惊蝉搓了搓手指,偏头望着悬停在她旁边的小镜子,她抿了抿唇:“看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有什么意思,你要不然让我看看那神魂碎片去了哪里?” 镜面上的银色光芒闪闪烁烁,终于败在了秦惊蝉澄澈的目光下。 很快,秦惊蝉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视角跟随着那神魂碎片进入暗无天日的黑色困境,不知道漂流了多远也不知道漂流了多少时间,终于在突然出现的光点之间钻了进去。 紧接着出现的景象,让秦惊蝉瞠目结舌。 那充满了现代化节奏的世界,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那交错通行的道路,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充满着现代气息的穿着和语言,还有熟悉的广告牌和电子产品,无一不表明这个世界就是她原本的世界。 直到她看到熟悉的人,那是她的父母,还有刚刚出生的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再多的真相也比不上再次见到父母那一刻的激动,在她年少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只剩下她孤独的长大,再到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早亡,她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也只有再次见到父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们。 可一切的激动,在她想要靠近的时候,化为虚无。她穿过了他们,就像穿过了镜花水月一般。 秦惊蝉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身边的天衍镜,道:“不是幻境么?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沉浸式体验一下。”就像那些沉浸在幻境中的人一样,分不清真实虚幻。 结果她眼前的东西,一碰就碎。 天衍镜哼唧了几声,它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能耐,有什么幻境还能骗得了她?她不过是想利用它,多看看那些原本就不存在了的镜像而已。 秦惊蝉点了点眼前的景象,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就是原身那缺失的神魂碎片?”她和原身,本就是同一个人? 那为什么,又会有原本的剧情存在,那个早夭的原身,和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关系? 一一七只蝉 天衍镜没动静, 秦惊蝉眼前的景象却再次发生了变化。 让她清晰地看到在那个原本的剧情里面,没有被记载完整的后续剧情, 大概也就是谢炀和秦沐风天崩地裂的一战, 凌元大陆受到极大的损害。 最直接的莫过于,在谢炀和秦沐风共同的攻击之下,登天路被直接摧毁。 整个世界岌岌可危, 就连天道也即将倾覆。 而天衍镜连同这个天衍秘境在即将烟消云散之前, 运用最后的力量,召回了秦惊蝉流落在外的神魂残片, 给这个世界求一个重来的机会, 搏一线生机。 秦惊蝉面无表情。 这种剧情她也很熟悉, 不就是为了说服她, 她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寻求归属感和认同感, 然后做点什么,好改变这个世界崩溃的未来? 可她觉得不管是归属感还是认同感,她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 秦惊蝉笑了一声, 道:“问你个问题呀, 现在的你, 是经历了将来的那个你, 还是只是知道将来想要改变将来的你, 所以你还是原本的你吗?你说天衍镜用最后的力量重启了时间线, 因此烟消云散, 那你为什么还能存在呢?” 天衍镜:“……”总觉得本来想忽悠人的它,反而被忽悠了的样子。 “所以,现在的你, 又是谁呢?” “那不重要。”天衍镜带着金属质感的小奶音嘟囔着。 “重要的是什么?”眼前还展映着一幕幕画面, 秦惊蝉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天衍镜身上,天衍镜的反应,比这些剧情要重要多了。 “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小镜子的声音并不大,可秦惊蝉听得清清楚楚。 它确实没想过要左右秦惊蝉的想法和行为,甚至没必要让秦惊蝉知道得太多,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改变。就现在来看,秦惊蝉的存在,就已经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就像是焦松浩,就像秋博涵,在秦惊蝉的参与之下,捡回一条小命。 也就有像柳云念那样,因为秦惊蝉的出现,无法接受这中间的落差,最终身陨道消。 更有谢炀,秦沐风,还有秋亦尘,以及其他人,在秦惊蝉或多或少的介入之下,命运都发生了变化。最根本的,只要秦惊蝉还在,秦沐风就不会和谢炀打起来。 天衍镜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对秦惊蝉的存在十分放心。最不放心的还是担心秦惊蝉知道的太多,对将来道路的选择产生太大的影响。不过它没想到的是,秦惊蝉比它认为的要知道得更多一点。 但那些认知从哪里来的,它并不清楚。 打断秦惊蝉和天衍镜交流的,是突然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谢炀,所有虚幻的景色褪去,就只剩下呆立在他面前的秦惊蝉,双眼无神很明显也跟他一样陷入了幻境之中。 谢炀尚还在幻境带给他的震撼之中,一时分不清楚虚幻与现实,刚刚还在跟秦沐风大战三百回合,脑子里还想着秦惊蝉已经早夭,陡然看到秦惊蝉,本能反应就把她揽进了怀中。 秦惊蝉:“……” 虽然之前也屡次跟谢炀有过肢体接触,不过她觉得那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她根本没多少矫情的想法。但是此时此刻,谢炀的怀抱带着一种她无法言说的味道,更多的是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在深深将他淹没的同时,也向她蜂拥而来。 “你……怎么了?” 谢炀的情绪来得太浓烈,秦惊蝉不是很明白,她不知道谢炀到底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些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很难过。 谢炀陡然惊醒,就发现小姑娘乖巧地倚在他怀里,声音里透着点担忧,更多的是茫然。 他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秦惊蝉——现在能抱着是很开心,但是小姑娘缓过神来肯定会生气——好不容易融洽一点的气氛,说不定这小姑娘又会缩回去。 “没什么,就是在幻境中,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秦惊蝉退后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这才试探着说:“看你的表现,难道是看到我死了?” 谢炀神色一凛,沉声道:“不许胡说八道。” 只让秦惊蝉别胡说,却没否认她的话,也就让她明白她并没有猜错。谢炀果然是看了一遍原本的剧情应该是怎样的,可是那又如何?就像是原本的剧情中,她就十分疑惑,原身常年卧病在床,跟谢炀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也许犹由于秦沐风的原因,可能会认识。可在那之后一次心劫历练时,为什么会看到早逝的原身? 秦惊蝉的理解,还是谢炀将原身的早夭的过错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当然秦沐风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两师兄弟才会反目成仇,引起后面一系列的对峙。 要说原身是谢炀的遗憾,秦惊蝉更相信秦沐风才是谢炀的遗憾。 看谢炀的样子也不想多说,秦惊蝉当然也不会多问,反正她知道的绝对比谢炀所想的要多得多。 “你不是说天衍秘境当中最大的机缘就是天衍镜吗?你进去溜达了一圈,得到什么啦?”在谢炀苏醒的那一瞬间,天衍镜就已经隐去了身形,或者说,秦惊蝉还能看到它,谢炀却看不到。 至于谢炀说过的机缘,就像柳云念当初经历过后,得到了剥夺他人气运的秘法一样。这样的机缘,与其说是天衍镜送给她的,不如说是她从天衍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中,学习到的。 一个人能从中获得什么,还不如说是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谢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那笑容看着就不怎么真实,估计这人还在幻境的景象中没回过神来。 “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秦惊蝉挥了挥手,她是真的对谢炀的机缘不感兴趣,反正谢炀不管怎么说都活蹦乱跳的,“重要的是,知道出去的方法了吗?” 谢炀当然知道,不过他没想到秦惊蝉放弃的这么快,还以为她会多追问几句,他还在思考该怎么跟她解释了,就听到她提及出去的事。 他也知道,秦惊蝉这么着急想要出去,肯定不是为了他。在外面,有太多她惦记的人,惦记的事,这其中肯定是没他什么事的。想到这一点,他觉得好像待在这秘境里也没什么不好。 “知道。”谢炀点头,“按理说从天衍幻境中出来,就应该会直接被传出天衍秘境,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俩明明都已经出了幻境,却并不如他缩了解到的那般立刻就离开了秘境。 至于为什么,秦惊蝉的目光落在漂浮在附近一直没有离开的天衍镜身上,若有所思。 “你刚刚也是陷入幻境了吗?”谢炀看来对秦惊蝉的经历很是好奇。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以秦惊蝉的实力,并不是那么容易陷入幻境才对。 还是说天衍镜有什么小手段? 想到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谢炀的脸色怎么都好看不起来。想当初刚见到秦惊蝉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确实很虚弱,也幸得墨羽真人出手相救,却与幻境中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区别。 要说最大的区别,那还是眼前的少女分外的古灵精古怪,而幻境中的小姑娘即使长成,也还是神魂缺失心智不全的样子,更是因为体弱,别说修炼了,更是没有离开过无忧谷半步。 那像眼前的少女,不仅在云璇峰云枢峰来去自如,就连灵兽园那边也有她的一席之地,更像是打破了宿命的桎梏,再次拥有了灵根,踏上了修仙一途。 终究是不一样的。 不同于幻境中那个将所有的安危寄托在秦沐风身上的小姑娘,眼前的这个少女更加鲜活,已经走向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通天道路,以她的天赋和心性,肯定能走得更高更远。 秦惊蝉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进入的算不算是天衍镜正牌的幻境,至少在里面溜达一圈,她是没有感悟到所谓的机缘,倒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于是她只能干笑了两声,道:“嘿嘿,我就是看你进入了幻境,就想着也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谢炀听到秦惊蝉的话,瞬间变了脸色,“所以你看到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怀疑秦惊蝉的说话,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必然是有什么手段也一同进入了幻境。而他最担心的,竟然是秦惊蝉看到幻境中她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却不知他担心的一切,秦惊蝉比他还要心知肚明。 秦惊蝉挠了挠脸颊,“也没什么,”声音却低了下去,“大概就是看到了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谢炀皱眉。对于天衍镜的幻境,其实更确切的解释,那并不是完全的幻境,只是天衍镜呈现天机的一种方式。就像他之前看到的,他丝毫不怀疑那就是另外一种命运的可能。 而秦惊蝉看到的,也许就是她幼年经历的真相。 秦惊蝉即使看到了那些所谓的真相,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的感觉,大概就是觉得秦父太坑娃了,并且十分不靠谱的样子。更多的情绪,确实没有了。 谢炀却发现,秦惊蝉肉眼可见地低沉了几分。 一个没忍住,他的手掌就揉上了秦惊蝉的发顶,“你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让你绽放出更加美丽的色彩。” 秦惊蝉:??? 完全没料想到,谢师兄居然一言不合就灌鸡汤。 一一八只蝉 秦惊蝉和谢炀是突然出现的, 就在殷衍面前。 正在跟人对峙的殷衍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在他看到出现的人是谢炀和秦惊蝉, 而谢炀的手还若即若离的护在秦惊蝉的身后时。 “哟!”殷衍随意地挥了挥手里的扇子, 注意力却没有从围着他的那几人身上移开,毕竟他这也属于很危险的境地了。 围追殷衍的人,当然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谢炀, 和秦惊蝉。 “谢师兄!”其中一个面带激动的年轻修士, 在认出谢炀的时候那满脸的喜色藏都藏不住,结果在目光落在秦惊蝉身上的时候, 却猛然僵住了。 秦惊蝉没发现那年轻修士脸色的突变, 只是偏头好奇地看着谢炀, 笑道:“你认识?” 谢炀点头道:“是天玑峰的师弟。” 天玑峰? 悬云宗地方大, 峰头众多, 秦惊蝉还真没去过几个, 其中天玑峰的弟子算得上是悬云宗战斗力最强的,因为天玑峰弟子在悬云宗就是主刑罚,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 秦惊蝉对于天玑峰的理解, 就像是现代社会的执法部队, 从感官上来讲, 就特别敬仰那种。 上一次见到殷衍的时候, 他还不是被这几个人追, 这一次见面居然就惹到天玑峰弟子了, 这也是够倒霉的。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殷衍身为魔修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和嫉恶如仇的天玑峰弟子之间水火不容,但是天玑峰弟子也不是见到谁都会动手的,必然是真的为恶不做的人才会出手惩治。见殷衍现在的样子, 很明显是已经被追了不少日子, 能让天玑峰弟子穷追不舍,足以证明殷衍肯定又干了点什么。 “梁师弟。”谢炀拱了拱手,跟那个一脸小迷弟一样的年轻修士打招呼,“这是出什么事了?”说着,他还瞄了一眼殷衍,这个向来苦大仇深的男人,这会儿正冲他笑得十足的挑衅。 那梁师弟恨恨地说:“此人是魔修断骨书生,前段时间居然大胆妄为闯入悬云宗!” 按道理说,殷衍这些年下手虽然狠,但多数也是针对魔修,特别是在他对云山书院下手的那些年。要说殷衍落到这样的境地,其实都是被魔修害的,只是他为了报仇,将自己也变成了魔修的一员,只是勉强还留有一丝本心,没有忘记最初的模样。 不过这些对秦惊蝉来说都不重要,在谢炀和梁师弟叙旧的几句话时间里,她就偷摸摸地打量着几位天玑峰的弟子,就发现,他们也在偷摸摸地打量着她。 于是笑得更加灿烂。 对面的几位被发现自己偷看的目光之后,都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虽然说起来都是悬云宗的执法人员,而且还能除外执行任务,追着断骨书生殷衍到处乱跑,实力按理说都应该很强,没想到格外的纯情。 被忽略的殷衍就不高兴了。 “秦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熟稔的语气让人不由得多想,天玑峰弟子落在秦惊蝉身上的目光就有些惊疑,紧接着就是对殷衍的愤怒,恨不得冲上去再揍殷衍一顿。 秦惊蝉翻了个白眼,“我认识你?”说起来,两人除了第一次殷衍出手掳她有几句交流之外,她似乎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过他。她不喜他倒不是因为他是魔修,而是因为他的选择和三观,她不敢苟同,没啥好感。 “秦姑娘这样说就太让人伤心了,说起来,我们……” “闭嘴!”谢炀劈手一个火球就扔了过去,打断了殷衍的话。 殷衍是不是魔修对于谢炀来说并不重要,但他能跟殷衍有交情,不代表他愿意让殷衍接近秦惊蝉,特别是殷衍很明显目的不纯的时候。 再怎么说,殷衍也是个魔修,虽然平时看着很清醒跟个正常人一样,可他修炼的功法决定了他的心境,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 “谢兄弟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真真太让人伤心了。”殷衍一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样子,闲庭信步般躲过了谢炀的攻击,看也看得出来,谢炀那个小火球并不是真要伤到他,但是他不躲的话,多半会很狼狈。 谢炀的火灵力有多强悍,殷衍十分清楚。 梁师弟听到殷衍的话,惊疑不定地看着谢炀,“谢师兄,你与他……?” “无事。”要真算起来,谢炀和殷衍也不是很熟,“需要我帮忙吗?” 这话一说,梁师弟的眼睛亮了,殷衍的表情也亮了,“谢兄弟,你这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要对我出手了?” “如何就不能对你出手了?”谢炀抱起胳膊望着殷衍,“身为悬云宗弟子,对魔修出手不是很正常的事?” “诶嘿!”殷衍一挥扇子,指着谢炀道,“还是不是兄弟了?” 谢炀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家中独子。”所以他没有兄弟。 虽然看上去两人是处于对峙的架势,可这说话的内容,很明显两人的交情不错,梁师弟的表情更加复杂。 “谢师兄,你们认识?”交情还很好的样子。 谢炀笑道:“认识,当然认识,断骨书生,谁人不识?” “那……”梁师弟犹豫了,这架还打吗? “不必忧心,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拿下他比较重要。”能让悬云宗出动天玑峰弟子追缉殷衍,说明殷衍肯定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说着,谢炀已经拔出了剑,并且顺手将秦惊蝉往后一送。 秦惊蝉:这,就打起来了? 她一脸懵地站在一边,眼看着还在说话的几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要说天玑峰的弟子对殷衍动手她还能理解,谢炀跟殷衍不是朋友吗,怎么就打起来了?就算谢炀碍着身份不好明着帮殷衍,也不至于打起来吧?就梁师弟表现出来见到谢炀的高兴模样,如果谢炀帮殷衍说几句话,虽说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殷衍逃脱,但至少不会继续剑拔弩张。 结果人家跳过了剑拔弩张的步骤,直接打起来了。 殷衍也很惊讶。之前思量着对方都是悬云宗的人,不想跟悬云宗结怨的他,也只是一路溜达,并没有跟几位天玑峰的弟子真正下死手,而天玑峰的弟子也是领命要活捉他,并没有痛下杀手。 秦惊蝉又默默地退后了一段距离。修真人士动手本就引动天地之力,动静特别大,算得上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看看就算了,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 只是以殷衍的实力,除非他束手就擒,要想制服他,就得下狠手,伤筋动骨就是必然的。可看谢炀的样子,似乎还顾忌着两人的交情,下不去这个狠手。 他们几个人,要想杀了殷衍还容易些。 秦惊蝉偏头想了想,找出一个阵盘。 谢炀虽然一直在跟殷衍交手,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没从秦惊蝉身上离开,他可不想因为他的疏忽让秦惊蝉再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毕竟这会儿秦惊蝉的身边除了他就只有一个战斗力不怎么样的异火红鹳。 所以他看到秦惊蝉暗戳戳的小动作时,很有灵性地故意露出一个空隙,让秦惊蝉可以将阵盘扔了进来,而他正好挡住殷衍的视线。 在阵盘触发的瞬间,他更是一剑将几位天玑峰的弟子挡在了外面。 被阵法困住的殷衍:……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不只是谢炀的剑,梁师弟的武器也搁在了殷衍的身上,更有弟子直接将捆仙锁用上了。 束手就擒的殷衍确实没想到造成这一局面的居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秦惊蝉,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惊蝉还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脆弱小姑娘。 时间过得真快。 殷衍笑道:“只知道秦姑娘师从墨羽尊者,还以为秦姑娘是医修来着,没想到阵法运用会如此纯熟。”完全不输给一般的阵修。刚刚秦惊蝉能够得手,也有着他轻敌的缘故,他完全没防着她会出手,还以这种方式。 那干净利落的架势,很明显经常这么干。 不想跟殷衍说话的秦惊蝉完全不搭理殷衍,而那边谢炀也再次跟梁师弟搭话,了解一下最近发生的事,特别是他们在天衍秘境溜达了一圈,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时间差。 秦惊蝉手里捏着通讯玉牌,神识里的波动也意味着裴丛他们正在迅速赶来,捏着通讯玉牌是为了与秋博涵报个平安。 顺便听了一耳朵梁师弟那边的话,得知在悬云宗的帮助下,各大门派清理魔种的行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对于魔种的探查也有了新的手段。甚至在墨羽师尊的努力下,魔种的剔除也有了新的进展。 君绾窈一直在配合墨羽尊者,而殷衍闯进悬云宗,似乎也是为了君绾窈。 秦惊蝉完全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同框,想到殷衍的身份,她不由得怀疑君绾窈的存在比他们以为的要重要许多。君绾窈肯定有所隐瞒,她身上应该不只是那所谓的特殊魔种,以及被昕月真人篡改过的灵根。 梁师弟倒是有心想跟谢炀多聊一会儿,不过他们有任务在身,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要将殷衍送回悬云宗。 分别的时候,殷衍还特别哀怨地看着秦惊蝉,想要说什么,却被秦惊蝉一抬手下了禁制,再也说不出话来。 殷衍:“……” 谢炀不由得笑道:“师妹厉害。”秦惊蝉这一手,确实厉害,以她现在的修为,居然能制住殷衍。 如果不是知道秦惊蝉真是个医修,说她是阵修也是有人信的,毕竟在医术上面,几乎没怎么见她动过手——那些丹药也只是几个亲近的弟子分到过——真让她动手治疗过的人,确实没几个。 “再这样下去,璧枫长老肯定杀上门跟墨羽尊者抢人了。” 秦惊蝉:“……” 以璧枫长老的性格,还真有这个可能。 七十一只蝉 也许是秦惊蝉的目光太明显, 也许是谢炀对秦惊蝉的气息已经太熟悉,目光一转, 就捕捉到了即使藏在角落里, 也遮不住一双眼睛的光芒。 谢炀不由得笑了。 他这一笑,让还在对峙的君绾窈和殷衍一愣,继而顺着他的目光, 也都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秦惊蝉。 秦惊蝉:啊, 被发现了。 君绾窈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如果说上次在秘境里她看不出秦惊蝉的修为,是以为秦惊蝉身上有什么掩藏修为的灵器。今天再次见面, 她清楚的看到, 秦惊蝉的修为只是炼气九层。 所以, 这个秦惊蝉, 秦沐风的妹妹, 墨羽真人的高徒, 之前是怎么进入宝卷秘境的? 殷衍也看到了秦惊蝉,他原本就很苍白的脸色,顿时青白得就跟死人一样, 古井不波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脚下一点, 瞬间就掠到了秦惊蝉面前, 激动得手足无措, 连声音都在发抖:“锦雯, 是你吗, 锦雯?” 秦惊蝉:“……”这是唱的哪出? 也许在场的人当中,只有谢炀才知道殷衍口中的“锦雯”到底是谁,可他也知道, 秦惊蝉不可能是“锦雯”。谢炀更知道, 殷衍只要牵扯到“锦雯”,疯起来没人拦得住。 “殷兄!”谢炀隔开明显已经有些魔怔的殷衍,将秦惊蝉护在自己身后,“她不是你的锦雯!”声音中带着凌厉,化作一柄利刃直刺殷衍的识海。 以殷衍元婴巅峰的修为,不过金丹中期的谢炀按理说是压制不住殷衍,可此刻的殷衍状若癫狂,神魂失守,谢炀轻易就压制住了殷衍。 冷静下来的殷衍死死地盯着藏在谢炀身后的秦惊蝉,一双黑眸雾气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惊蝉也是满心的震惊,从殷衍的举动和谢炀的话里,她推断出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信息,她这张脸大概率跟殷衍那位早逝的心上人,极度的相似。 想到原身早夭的命运,殷衍没机会见过原身,所以剧情里并没有发生这样的相遇。 秦惊蝉只觉得好大一盆狗血兜头淋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殷衍不甘心还想动作的时候,秋博涵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一道冰灵力束缚,将殷衍连胳膊带腿冻成了冰雕,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 秋博涵变异冰系天灵根可不是闹着玩的,在秘境的时候即使没有系统的修炼方法,就靠两个小家伙自行摸索,他都能将冰灵力运用自如,现在有了师承,有了师尊悉心教导,他对于灵力的控制更是一日千里。 可惜修为差距在那里,也不过束缚了殷衍一瞬间,冰层就被他震成了雾气,消失殆尽。 秋博涵拧着眉,一本正经地说:“阁下如若再往前一步,我不介意帮阁下在清醒清醒。”虽然伤不到对方,但是冰灵力让对方凉快凉快,他还是能做到的。 谢炀则是拦着殷衍,再次强调:“殷兄,你知道的,她不可能是你的锦雯。” 因为锦雯,已经死在了殷衍的怀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灰飞烟灭,他却无能为力。 殷衍抱着脑袋,抱着脑袋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癫狂惨叫之后,化作一道青烟离开了现场,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不打了? 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原本围观的众人也就三三两两的散去。 君绾窈嫣然一笑:“谢道友不去看看你的朋友?他那样子跑出去,可别惹出什么事来哟。” 谢炀回身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惊蝉,没理会君绾窈,低头对秦惊蝉说:“怎么过来这里了?想逛夜市?” 秦惊蝉“啊”了一声:“你不去看看他吗?他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更别说殷衍作为一个魔修,隐瞒身份出现在云端城,这会儿神思不属,出现什么意外,被正道人士直接灭了,未来的谢炀可就少一大助力了。 “没关系,他能照顾好他自己。”谢炀摇了摇头。殷衍的心魔,谁也没办法,谢炀也帮不了他。也许眼前这个小姑娘会是殷衍生命中一个巨大的转机,但是谢炀完全不想让秦惊蝉跟殷衍有半点接触,“走吧,我们去逛夜市,你有什么想买的?” 殷衍的话题就这么在谢炀的坚持下跳过,也是秦惊蝉不想多计较,但君绾窈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谢道友到底知道不知道刚刚那人的身份?”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谢炀原本不想跟君绾窈多话的,但是很明显君绾窈已经看出了什么,对殷衍的身份有了怀疑。 君绾窈就更不解了:“谢道友既然知道那人的身份,为何还与他兄弟相称?”悬云宗身为第一大宗门,在与魔族魔道的争斗中一直发挥着先驱的作用,对待魔修从来不会手软,谢炀身为这一代的精英弟子,又为何会跟魔修称兄道弟? 一向对待女修算得上温文尔雅的谢炀像是被君绾窈的纠缠磨掉了最后一点耐心,十分淡然地扔出了四个字:“干卿何事?” 君绾窈:“……” 秦惊蝉:噗——她一般不笑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这一笑,就把谢炀和君绾窈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来,秦惊蝉立刻挥着手说:“哎呀,那里好像有好玩的,我先过去看看。”然后拽着秋博涵就跑了。 谢炀确定秦惊蝉还在自己神识范围之内,这才目光淡淡地盯着君绾窈,沉声道:“君道友一直以来纠缠不休,挑战我理智的底线,到底所谓何来?” 君绾窈扭了扭纤细柔软的腰身,明媚的眼角带着一丝娇羞的嫣红,轻声道:“人家中意谢道友,谢道友为何还明知故问嘛。” 谢炀冷笑一声,连声音都变轻了几分:“君道友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君道友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看在宗门的面子上,如果能帮得上忙,我自然不会拒绝。可君道友还要继续坚持用这种绕圈子的方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君绾窈扬了扬下巴,露出她姣好修长的脖子,戏谑的声音里突然就多了一丝慌乱:“谢道友想要如何不客气?” 谢炀:“呵呵。”有些人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大概已经不会好好说话,也不会用简单的方式思考问题,谢炀觉得自己想要让君绾窈好好说话的想法,简直太幼稚了。 于是谢炀转身就走。 这一次,君绾窈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当谢炀再次找到秦惊蝉的时候,这小姑娘正左手一个碗,右手一堆串,还不死心的想要咬秋博涵手里的一块饼,看着谢炀独自一人走过来,小姑娘还口齿不清地嘀咕着:“就你一个人呀?” 谢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碗,又递给她一张干净的帕子,笑道:“不然呢?” 秦惊蝉“唔”了一声,没多废话。只是她觉得按照君绾窈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谢炀,也不知道谢炀跟人家说了什么,居然破天荒地没有跟着一起。 谢炀见她吃得噎,又把手里的丸子汤递到她嘴边,秦惊蝉愣了一下,还是乖巧地喝了一口。 然后就听到谢炀的声音:“你喜欢君绾窈。” 秦惊蝉:噗—— 谢炀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的污渍,勾了勾唇角。 秦惊蝉艰难地用帕子抹干净自己,瞪了一眼谢炀:“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为何你更关注她?”明明他就在她面前,却没见她多问他半句。 秦惊蝉嘟囔着:“那不是以为你喜欢她嘛……” 谢炀都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了?” 秦惊蝉本想顺口接一句“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但是又觉得其实谢炀好像对君绾窈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两人相处起来有一种欢喜冤家的错觉,未免谢炀堵她一句“那你两只眼睛都不好”,她选择了沉默。 谢炀哼了一声:“君绾窈缠着我的目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她另有想法,你也仔细点,别被她哄骗了。” “啧。” 然后不是很服气的秦惊蝉就被谢炀薅住了脑袋:“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不要胡思乱想,可懂。” 秦惊蝉:“哦……” “放手!”秋博涵拍开了谢炀的爪子,“谢师兄还请自重。”然后一脸心疼地替气鼓鼓的秦惊蝉仔细整理好了头发。 谢炀原本还有些气堵,见到秋博涵的动作,他才惊觉,自己又对秦惊蝉做了些什么。原本他都没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在秘境被秦惊蝉指责过之后,他收敛了许多,结果刚刚一冲动,他又忘记了。 再经过秋博涵这一番比较,谢炀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行为幼稚又可笑。输给秦沐风就算了,居然在这上面输给秋博涵,特别是看到秋博涵乖巧地在秦惊蝉掌心蹭了几下,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而他的眼神却若有似无地落在谢炀身上,让谢炀气压顿时又低了几分。 夜市确实很热闹,不仅是秦惊蝉,就连秋博涵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合,两个小家伙完全玩疯了。就连裴丛这样的前辈,都被夜市上五花八门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仗着自己现在体型小动作敏捷,在人群里跑得比俩小家伙还欢快。 至于钱,不管是秦惊蝉还是秋博涵都是不缺钱的,不说师门和家族的补贴,他俩在秘境里可是发了不小的一笔横财,更别说储物空间里那些还没处理的值钱的东西。 跟了一路的结果,就是让谢炀清晰的认识到,一行三人一兽当中,他才是最穷的人。 七十二只蝉 得知秦惊蝉和秋博涵并没有回悬云宗的打算, 秦惊蝉理直气壮地说她修炼了那么久,需要下山历练一下心境。 她就这么一说, 谢炀也就这么一听。 秋博涵在秋意阁有住处, 原本这应该是很安全的一处地点,但是经历过当年的事后,谢炀都觉得他快有心魔了, 于是他也留了下来。 秋博涵很不客气地说:“秋意阁不是客栈, 不提供住宿。” 谢炀乐了,这秋家小少爷对他的敌意不是一点两点, 说起来他们还算是有点交情的, 可只要他一靠近秦惊蝉, 秋家小少爷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和秋博涵对待秦惊蝉细节上的差异, 谢炀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 “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 就听到裴丛在旁边一声带着气音的嗤笑。 谢炀也笑了:“前辈也应当心, 您现在这样子,还是很招人的。” 裴丛:“嗯?” 言尽于此,谢炀也不打算再在这里逗留, 悬云宗弟子行所离这里并不远, 他可以在那里将就一晚上。 —— 秦惊蝉呆在内间, 秋博涵在外间软榻上将就。裴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占据了大半江山。其实现在秦惊蝉作为一个修士, 并不是特别需要睡眠, 打坐修行就能消除一天的疲劳, 灵气的滋养更能恢复活力。 裴丛大概是知道这一点,占领床榻的时候,是半点客气也没有。 夜深人静, 秦惊蝉牵引着灵力在体内运转, 打磨自己经脉的同时,修复着自己受尽磨难的灵台,那个小光点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安静多了,虽然还是不停地吞吐着更小的光点,但是却没有了最开始那种哭唧唧的感觉,像是安稳地陷入了沉眠。 就在秦惊蝉全心修炼的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同时一种奇异的牵拉力笼罩了她,在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的瞬间,就被拉进了一片黑暗中。 动作已经够快,可不管是牙齿还是爪子,都没能留下秦惊蝉的裴丛暴躁了:艹!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秦惊蝉在它的守护范围内,就在它的眼皮子底下,生生地被人偷走了! 上一次在秘境中,还可以说是在人家的势力范围,随便要运走一个人,它无法抗拒,可这次是在它身边,还是在秋博涵秋家的势力范围内! 秋博涵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暴怒中的裴丛将床榻撕去了半截,秦惊蝉也不见了踪影。秋博涵的眼前一黑,这样的场景前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次,再次经历,他只觉得心口依然抽痛。 “裴前辈,发生了何事。” 挠塌半张床的裴丛喘了一口粗气,耸了耸鼻子,闻着空气中那一点点残留的气味,粗噶着声音道:“有人带走了小蝉。” “什么人?”秋博涵觉得此刻自己十分冷静,冷静得能听到自己血脉奔腾的声音,也能听到空气中灵碰撞的声音,“是什么人,竟敢在云端城秋意阁作祟。”这不是明摆着要得罪悬云宗外加秋家这两个庞然大物! 裴丛呲了呲牙,笑得有点狰狞:“我也想知道。跟我来。” 在它的感知中,秦惊蝉确实消失了一瞬间没错,不过很快就出现了,却是出现在离云端城很远的地方,它不觉得在这里还有人布下传送阵法带走秦惊蝉,更像是有人强悍地撕开了空间,带走了她。 秦惊蝉很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今天傍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殷衍。 她没想到,殷衍暂时退缩,只是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从他疯狂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放弃从她身上寻找某些记忆中才会存在的影子。 殷衍原本很激动,看着秦惊蝉那张跟他的锦雯如出一辙甚至更年轻稚嫩的脸蛋,他激动得抑制不住的情绪,就连压制得很好的魔气都不听使唤地开始在他身后张牙舞爪,他担心吓到秦惊蝉,想亲近又瑟缩着。 “锦雯……” “我不是锦雯……”秦惊蝉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位确实很可悲,却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可怜的是这位“锦雯”,被他牺牲了那位姑娘。“前辈,晚辈秦惊蝉,悬云宗墨羽真人门下,不知前辈深夜将晚辈带来这里,有何指教。” 殷衍眼睛一亮,像是恢复了一点神志:“你叫,秦惊蝉?” “正是。” 殷衍笑了笑,那惨淡的笑容挂在他惨无人色的苍白脸颊上,衬着头顶上惨白的月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着实有点吓人。 “秦惊蝉,这名字很好听。” 秦惊蝉面无表情,一脸冷酷:“多谢。前辈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闲话家常吧?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你这样贸然行动,很容易引起我家人的误会。” “不怕不怕,我就是想见见你……” “你不怕?”秦惊蝉突得挑眉,“可是我怕。” 秦惊蝉猛地后退,瞬间与殷衍拉开了距离,潜伏于黑暗中的裴丛更像是一道幽灵,在秦惊蝉退开的同时就显出身形扑了上去,化身巅峰的威压直接将殷衍震得口吐鲜血。 殷衍现在的修为只有元婴巅峰,即使他入魔之前不止这个水平,但是现在他面对裴丛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在裴丛正准备一巴掌拍散殷衍的时候,秦惊蝉一把抓住了裴丛的尾巴。 裴丛:“……”心好累。 殷衍算不上个坏人,入魔之前他就一心正道,入魔后也只是针对自家的仇人,可以说他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他的“锦雯”。 “裴前辈,算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随后而来的秋博涵冷声道:“可我不想算了!”然后一道冰刃破开黑暗,整个人化作一道剑芒,直冲殷衍而去。秋博涵明白,这个男人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只要这个男人还存在一天,他就必然要承受秦惊蝉再次从他眼前消失的可能。 既如此,那就让这个人消失好了! 秦惊蝉干巴巴地“诶”了一声,想要拦住秋博涵,但是想到自己的小身板,只能默默地松开了拽着裴丛尾巴的手。 裴丛冷笑一声,也扑了上去。 不要殷衍的命也可以,但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秋博涵的实力再强,也不过是筑基中期,跟殷衍的差距太大,贸然上前是根本不可能占到半点便宜,但是有裴丛的介入就不一样了。裴丛这个小心眼的也不正面出手,就在殷衍背后下黑手,一会儿趁乱挠他一下,一会儿压制着他不让他躲开秋博涵的攻击。 很快,一个端正漂亮的青年就在裴丛和秋博涵联手打压下,变得狼狈不堪,衣服也破了,头发也乱了,身上到处都是血口子,血口子上结着冰。 秦惊蝉无语地捂着额头,叹道:“你们,回来。” 秋博涵狠狠地扔过去一枚冰刀,看着它在殷衍的眼前在炸开,裴丛趁机一爪子拍在殷衍的背上,再次把殷衍拍得口吐鲜血,摇摇欲坠,一人一兽这才大摇大摆地回到秦惊蝉身边。 秋博涵立刻变脸,一脸心疼地望着秦惊蝉,委屈巴巴地说:“他欺负你。”所以他才揍人的。 裴丛哼唧了一声表示赞同。 “虽然他方法不对,不过他其实并没有恶意。”秦惊蝉也不想圣母,她只不过不想让不相关的血,脏了秋博涵的手。她牵过秋博涵的手,仔细擦掉他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鲜血,“不值得。” 不管是让裴丛跟殷衍压制性的动手,还是让秋博涵冒险出手,都不值得。 秋博涵也哼唧着,明显气还不顺。 殷衍又吐了一口血,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秦惊蝉。他是个偏执的人,不然也不会追着自己的仇恨那么多年,连最爱的人都弄丢了。然后在弄丢了之后,又浑浑噩噩疯疯癫癫这么多年。 看得出来,殷衍原本身上就有伤,加上体内沉疴痼疾,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修为,和他的神志。也就是说,这个人,如果不解开心结,或者没有灵丹妙药的话,死期将近。 回想了一下原剧情,似乎并没有提到谢炀是怎么解决殷衍这个问题的。 秦惊蝉撇了撇嘴,安慰身边气鼓鼓的两只:“我们走吧,他活着,可比死了要痛苦许多。” 殷衍想死,却因为对“锦雯”的承诺,不得不活着,然后把自己活成了行尸走肉,变着方儿地作死。如果真让裴丛一爪子拍死了他,那才是真给他解脱了。 秦惊蝉一手拽一个,转身就走。 殷衍却在身后一边吐血一边狂笑着说:“你不是我的锦雯,你不是……”他的锦雯,那么爱他,那么心疼他,不肯让他受到半点伤害,为了成全他,甚至愿意去死。 秦惊蝉脚步一顿,她想着被突然拽到这里的自己,想到为自己担心了一路的秋博涵和裴丛,她突然就不想善良了,于是微笑着对殷衍说:“其实我觉得前辈口中的锦雯,并没有那么爱你。” 殷衍一愣,一口血呛在口中,猛烈地咳嗽,还不忘反驳:“你胡说!”锦雯最爱的人,就是他了! “看,她死了也没让你安生,因为她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最痛苦。” 殷衍撕心裂肺地大叫:“你胡说!你胡说!” “这得是多大的恨呀!” “……”殷衍又一口血呛上来,终究把自己憋晕了过去。 秦惊蝉啧了一声:这人真脆弱,这才几句话就受不了,她还有好多台词没来得及说呢! 裴丛和秋博涵相视一笑。 裴丛长啸一声,将秦惊蝉和秋博涵放到背上,脚下生风,很快就离开了这片黑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一声幽幽叹息,不知从何而起。 七十三只蝉 谢炀其实一直关注着秦惊蝉他们这边的动静, 秦惊蝉的失踪他没发现,但是裴丛带着秋博涵突然跑了出来, 他是察觉到的, 也就立刻跟了上来。 结果秦惊蝉没什么事,反而殷衍被收拾得挺惨的,谢炀心情十分复杂。 殷衍有伤谢炀是知道的, 更知道他心中郁结, 不过殷衍是魔修,不存在心魔一说, 所谓的心魔反而是他修炼进阶的动力。这也是为什么魔修进阶快, 没有心境心魔的阻碍, 但却在迎来飞升的时候更多会被劈得魂飞魄散。 此刻, 殷衍像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 腥热的鲜血正不停地从他嘴角涌出, 他却笑得无比的张狂,像是要流尽所有的生命力,笑尽所有的悲恸。 “你这又是何苦。”谢炀掏出一颗药丸, 塞进殷衍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 瞬间缓解了殷衍的伤势。 殷衍捂着眼睛, 狂笑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哽咽, 嘶哑着低喃:“我只是太想她了, 太想了……” “你再思想, 也不能对着无辜的人下手。” “我没想伤害她……我只是想看看她,只是想再看看她……” “她不是锦雯,她是秦惊蝉, 我悬云宗云璇峰弟子, 墨羽真人门下唯一的传人,也是我师弟秦沐风唯一的妹妹。” “她是……”殷衍哽咽着,从喉头挤出了几个字,“她是,我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的,那属于锦雯的味道,那熟悉的神识波动,就像是锦雯又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殷衍撑着坐下来,万分随意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谢炀熟悉他的眼睛,那双死气弥漫暮霭沉沉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光亮,让谢炀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以为我是因为她的长相?”殷衍笑起来,原本沉静的面容衬着凌乱的血迹,在这样的笑容下,显现出诡异的风采,“我又怎么会被皮相诱惑,这些年来,我见过的还少了吗?” 但是,秦惊蝉不一样。 殷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头顶上惨白的月亮,笑道:“我的锦雯,终于回来了。” 谢炀啧了一声,不耐地横剑在殷衍面前,沉声道:“她不是你的锦雯。修士与天争命,一旦身殒,魂飞魄散,绝无轮回转世的可能,我想殷兄应该很清楚。” 殷衍笑了一声,望着谢炀的剑尖,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小谢你是否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力量,叫做涅槃之力。” 谢炀一愣。 殷衍笑容瞬间加深:“看来小谢知道的还不少。” 谢炀没否认,手中的剑却更稳,“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是锦雯。” 殷衍偏头望着谢炀,等着他的未尽之言。 “她出身秦家,她的母亲姓素,素锦绣。” 这次轮到殷衍愣住了,“你说什么??” “她是锦雯的外甥女。”谢炀面目肃然。至于涅槃之力,谢炀想到秦惊蝉在秘境中的奇遇,虽然她没说,但是根据他对秘境遗迹的了解,以及他找到的东西,他觉得秦惊蝉身上拥有涅槃之力,也不足为奇。 如果殷衍是根据这个才坚持秦惊蝉是锦雯的转世,那么谢炀就更加肯定,秦惊蝉绝对不是殷衍要找的那个人。 殷衍知道,谢炀绝对不会骗他,所以秦惊蝉真是锦雯的外甥女?但是—— 看殷衍的眼神,谢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所想的根本不可能。就算她身上有你所说的涅槃之力,也是她最近才从秘境中得到的,跟你的锦雯没有半点关系。” 殷衍刚刚聚集起来的信念,瞬间被打破,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机般,顿时委顿在地,“那我的锦雯呢?我的锦雯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可最后,他只能抱着脑袋痛苦的嘶吼着。 殷衍这样子,谢炀之前也见过,每次遇到锦雯的问题,他就痛苦得恨不得撕裂自己。可这又能怎么办,有些人,没了就是没了。谢炀没体会过这种生死离别,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支撑着殷衍,他不是很理解,既然会这么痛苦,那么这样的感情到底有什么用? 怪不得修行之中,都说未免心魔,要绝心绝情。 殷衍发泄了一阵之后,慢慢冷静了下来,可惜浑身狼狈,满脸鲜血,没了最初那副青衣书生的婉约感,反而看出了几分魔性。 “是我失态了。” 谢炀还剑入鞘,笑道:“习惯了。” 殷衍收拾干净自己,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书生模样,清淡地笑着:“你才见过几次,就习惯了?”他觉得自己犯病的时候其实并不多,更没在谢炀面前有多少,怎么就能习惯了,“可这么久了,我都没习惯。” 谢炀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殷衍摇晃着手里的黑色骨扇,漆黑的扇面上仿佛有着金色的暗纹,在这月色下流光溢彩,“小谢这是嫌弃我了。” 谢炀露出了一个“一直很嫌弃的”表情,下巴点了点殷衍手里的黑色骨扇,“殷兄这是不想隐藏身份了?”这黑色骨扇一出,在加上殷衍这一身书生打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认出他来。 断骨书生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虽然他没有刻意对正道修士下过手,但是他在魔道黑吃黑的时候,那尸山血海,很多人就算没亲眼见过,也都听说过了。而断骨书生的身世和恩怨情仇也被编成了大大小小的段子,在各个茶馆被说书的翻来覆去的说,就连各地书馆中都有他的话本。 断骨书生的生平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其中的细节并不是谁都清楚,毕竟知道这一切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殷衍哂然一笑:“这不是没有其他人嘛!”话虽这么说,他依然很快收回了骨扇,手指不是很习惯的在空气中轻轻拨弄着什么。 而殷衍的动作,也证明了他还打算继续隐瞒身份混迹在云端城。 “你还没放弃?” 殷衍不答反问:“你很喜欢那小姑娘?” 谢炀一愣。喜欢吗? “那是我妹妹!” 殷衍“哟”了一声,笑容戏谑:“人家的哥哥叫秦沐风。” 谢炀:“……” —— 秦惊蝉一行人回到云端城,天已经快亮了,路边上已经有了不少出早摊的,大街上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和淡淡的香气,用秦惊蝉的话来说,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修士确实与天争命,能获得更长的寿命,但是为了修行,不吃不喝,不睡不玩,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活得更久,不就是为了更多的快乐嘛! 于是秦惊蝉就带着秋博涵和裴丛一路吃了过去。 然后在路口遇到了君绾窈,还真是缘分。 “秦师妹。” “君师姐。”对方已经主动打了招呼,秦惊蝉也不能当做自己没看到,于是也笑眯眯地招呼上了。 今天的君绾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看多了一身红衣轻纱的她,突然变成白衣白裙仙气飘飘的样子,秦惊蝉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不仅装扮变了,就连气质都大不一样,看上去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但也是这样的装扮,才更像是慈云舫的修士,而不是半路混进去的魔道妖女。 “有一个疑问,在绾窈这里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秦师妹解答。” “君师姐请讲。” “在宝卷秘境的时候,秦师妹修为到底几何?” “咦?”秦惊蝉反而很惊讶的样子,她实在没想到,君绾窈居然没看出来,“君师姐不知道吗?这次回来悬云宗之后,我才侥幸引气入体。” 所以在那之前,她根本没有半点修为。 君绾窈瞳孔猛地一震。其实这样的猜测早就有,只是觉得太难以置信,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如今得到秦惊蝉亲口确认,事实放在她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如此,秦师妹如何能出现在宝卷秘境中?”宝卷秘境的屏障限制这么多年来,除了压制修为的,还没听说强制提升修为进去的,毕竟最低只是筑基期就可以进入。 可即使如此,秦惊蝉当时作为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又是怎么骗过秘境禁制的? 更甚至,一个离开秘境的时候还没有半点修为的人,是如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仅引气入体,还这么快达到炼气九层的?看修为牢固气息稳定的样子,并没有一蹴而就的急迫感。 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小怪物。 秦惊蝉不知道,自己在君绾窈的眼中,一边顺利蜕变成了小怪物,她更好奇的是君绾窈为什么突然转变了造型。 “君师姐为什么不穿红衣了?” 君绾窈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把万千疑惑都掩藏了下去,再多问,就是她逾越了,继而顺着秦惊蝉的话,笑道:“怎么,我穿白衣不好看。” “好看的。”秦惊蝉点点头。君绾窈生得漂亮,估计即使只穿着麻布口袋也是漂亮的,只是她更合适红衣,或者说只有那一身红衣轻纱更能衬托出她足以燃尽一切的美丽,“就是穿红衣会更好看。” “好,下次我就换红衣。”君绾窈转了转身子,让秦惊蝉能看清楚她这裙子的特殊之处,“这裙子是秀一坊的新品,看着还不错,我就买下了。而且呀,”君绾窈神神秘秘地凑到秦惊蝉面前,这突然拉近的距离让秋博涵大为紧张,紧紧地盯着君绾窈,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俩,却只换来君绾窈含笑的一瞥,“我师尊过来了,她不喜欢我穿红衣。” 秦惊蝉“噢”了一声,表示理解。心里却在想,君绾窈的师尊,慈云舫的此任掌门,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云端城? 七十四只蝉 宗门大比。 秦惊蝉跟秋博涵回到悬云宗之后, 才从同门弟子闲聊的口中得知,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近在眼前, 而且宗门大比之后, 就是百年一度的正道联盟的大比。 今年的正道大比由悬云宗举办,就在宗门大比之后一个月。可宗门大比还要持续一个月,慈云舫的掌门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早了? 很快, 秦惊蝉就知道了慈云舫掌门的来意, 原来是想给她的宝贝徒弟君绾窈挑选合适的双修道侣,想看看悬云宗这次的宗门大比有哪些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 这才提前来了悬云宗。 本来嘛, 慈云舫和悬云宗关系就不错, 慈云舫掌门过来串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这选道侣的事, 想到君绾窈前段时间对谢炀的纠缠, 秦惊蝉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从表面上看, 君绾窈对谢炀另眼相看,要说找道侣,她应该就是看上谢炀了。只是看君绾窈的表现, 似乎她师尊并没有看上谢炀? 仔细想想, 谢炀身上唯一的不足, 大概就是他的修为了, 虽然知道他也选择了压制修为拓宽经脉寻求更高的境界, 但是从外界来看, 他的修为速度就太慢了一点, 着实不够看。放在人才济济的悬云宗,并没有能够让慈云舫掌门另眼相看的资格。 秦惊蝉身为墨羽真人的亲传弟子,也有参加宗门大比的资格, 甚至不用经历前期的初选, 就可以直接进入精英弟子的比试。但是这样的优待对于秦惊蝉来说,并不是那么美好,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的好孩子,她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 墨羽真人教了她不少炼药的手法和医修的技巧,也给了她很多保命的东西,但从头到尾就没教过她半个攻击技法。宗门大比,对方也不会让着她,看她上去就跟她比医术么?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秦惊蝉就赶鸭子上架,跑到藏书阁,临时找了几份玉简,技多不压身嘛。 墨羽真人却完全不担心,在他看来,秦惊蝉虽然刚入修行一门,但是她不管是对灵气的感悟和理解,还是在细微之处的运用,都远超其他炼气期修士,甚至一般的筑基修士都不及她,从她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把懵懵懂懂的秋博涵教得那么好,就可以看出来。 师尊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秦惊蝉的修行,墨羽真人从来都不必多操心,这孩子比谁都自觉,总能以最快速度领悟他的意思,领悟他传授的功法。在他并没有提及的情况下,这孩子就已经十分主动的压制修为,踏实地拓宽自己的经脉,淬炼体内的灵力。原本还担心她进阶太快太突然,难免心浮气躁或者急功近利,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有这么个省心的徒弟,是原本没想过收徒弟的墨羽真人最欣慰的事,只是偶尔会少那么一点成就感——秦惊蝉自己就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对他这个师尊也不是特别需求。 这次宗门大比也确实是他疏忽了,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收徒弟,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秦惊蝉已经自己开始练习攻击法诀。 木灵根的修炼法诀大部分是以控制为主,由于木灵气的温和以及它的再生和治愈能力,大部分以木灵根为主的修士,攻击力都不怎么强,特别是在选择成为医修之后,沉迷炼丹炼药专研医术分去了太多的时间和注意力,所以战斗力都不怎么强。 宗门大比中,医修基本上在初选的时候就会被刷下来,剩下的,当然都是医修中的精英。 沉云咎修为一般般,但他也是越霄真人的亲传弟子,因此可以越过初选直接参加宗门大比。柳云念算是医修中的异类,原本医术就还不错,修为也颇为突出,前些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于修炼上更加刻苦,修为进阶十分迅速。 沉云咎知道,柳云念的刺激大概是秦惊蝉带给她的,好话歹话他都说过了,甚至被柳云念认为沉云咎就是站在秦惊蝉那边,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秦惊蝉那边就是对立面了。而且,柳云念才是他的师姐,虽然他确实觉得秦惊蝉很好,可相比较之下,柳云念才是他更亲近的人。 后来沉云咎就再也不在柳云念面前提起秦惊蝉,也不得不远离了秦惊蝉。 这回在宗门大比再次见到秦惊蝉,沉云咎突然就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秘境一别,他就再也没见过她,那时候他甚至都没机会多看她几眼。这一次一见,她还是那么耀眼,周围人来人往,同样的白色弟子法衣,他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她。 沉云咎突然觉得喉头有点难过的干涩。 一道红色的身影迅速靠近,越过人群,走到了秦惊蝉面前,正是多日不见的文松灵,笑得一如旭日一般张扬,“小蝉妹妹!”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看她那明媚的眉眼,少了最初相识时的沉郁,整个人更加漂亮了。 “松灵姐姐!”秦惊蝉笑着迎了上去,“松灵姐姐最近是有喜事临门吧?看着特别高兴呀!” 一抹红霞浮上文松灵的脸颊,原本大气明媚的姑娘,突然就娇俏了起来,这让随口戏谑一句的秦惊蝉更加惊讶,“哎呀哎呀,松灵姐姐居然害羞了,难道被我猜中了?我是不是快有喜糖可以吃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文松灵羞恼地捞过秦惊蝉,把她揉进了自己怀里,捂着她的最不让她再胡说。 突然就被埋胸的秦惊蝉也愣住了,直到胳膊上一紧,她被一个柔和的力量送到了一边,而文松灵则被轻飘飘地带出了一定距离,这才站定,就听到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笑意说:“秦师妹多日不见,还是这么活泼。” 秦惊蝉:“……”又不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焦松浩这防贼一样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她在心底呵呵两声,对于这个抱得美人归之后就过河拆桥的男人,印象分瞬间荡到了谷底,“焦师兄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脸皮不是一般厚的焦松浩笑容可掬地点头:“自然。” 在秦惊蝉和焦松浩言语交锋的时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文松灵这才定眼看清楚秦惊蝉此刻的修为,颇为惊讶地压低了声音道:“只知道你终于引气入体,却不知道你这短短时间就已经炼气九层,小蝉妹妹可真是个小天才。” 秦惊蝉笑眯眯地回道:“多谢松灵姐姐夸奖嗷。” 文松灵没注意到焦松浩的眼神,兀自上前,顺了顺秦惊蝉头顶上的呆毛,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修为,来得太不容易了,这是老天爷在补偿你呢!” 焦松浩咳嗽一声,打断了文松灵的感叹,“分明是墨羽真人教导有方,秦师妹自身努力的结果。” “是是是。”文松灵立刻改口,“小蝉妹妹一直都很努力。这样也好,我看你气息沉稳,灵力圆润,根基倒是打得十分稳固,不要着急进阶,在巅峰期多停留一下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这次宗门大比,你在炼气期可比在筑基期要便宜许多。” 如果秦惊蝉是剑修,文松灵可能还没这么担心,毕竟剑修就是越阶战斗的代名词,筑基初期挑战筑基巅峰也不在话下。可秦惊蝉是医修,又刚刚接触修炼不久,战斗力大打折扣,如果参加筑基期的比试,就跟送菜没什么区别了。现在还可以借着炼气九层的修为,在炼气期弟子中稍微拉小一点差距。 在他们眼中,炼气期也不过是修炼刚刚入门,等级差距十分细微。越到后面,一阶的差距,那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天差地别。 秋博涵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惊蝉和文松灵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焦松浩一脸淡定地守在一边,如果不是他的注意力大半都在文松灵身上的话。至于裴丛,威风凛凛地蹲在秦惊蝉脚边,接受焦松浩肩头上小黑各种羡慕目光的洗礼。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小蝉,下一场就到你了。” “诶,是吗?”秦惊蝉看看秋博涵,又看看文松灵,好像还没给他们做过正式的介绍,“我马上就过去。松灵姐姐,这是秋博涵,我朋友。秋小涵,这是文松灵师姐,焦松浩师兄。” 两方见礼,文松灵则看着这个钟灵毓秀的少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早就听说过,算起来,我们还应该叫你一声师叔。” 璧枫真人辈分太高,秋博涵身为他的徒弟,这辈分自然也被拔高了许多。因为这辈分的差距,不管是同龄人还是通阶的弟子都对他保持着尴尬的距离,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他有秦惊蝉也就够了。 今天见到文松灵,算是他来悬云宗之后,接收到的第一份没有丝毫芥蒂谈话。 “文师姐折煞我了,我修为低微,这一声师叔当不起,文师姐如小蝉一般,叫我名字就好。” 文松灵和秦惊蝉关系不一般,秋博涵看得出来,当然也愿意对文松灵表达自己的善意,只是他没想到,文松灵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我不叫你师叔,跟小蝉妹妹一样叫你名字?” 秋博涵愣了一瞬间,似乎秦惊蝉一直都叫他“秋小涵”,让文松灵直接这么叫他,既不合适也不习惯,于是改口道:“在修为上,我差文师姐尚远,文师姐如果不介意,叫我一声师弟即可。” “那秋师弟,你也要跟小蝉妹妹一样,叫我松灵姐姐吗?” 秋博涵:“……”别以为他没听出来文松灵语气中调侃的语气,但是他的耳尖还是忍不住的染上了一层粉霞。 直到文松灵被看不下去的焦松浩直接捞走,秋博涵耳朵上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 至于秦惊蝉,对他的遭遇完全没有半点同情心,搂着裴丛笑得前仰后合…… 七十五只蝉 秦惊蝉的第一场比试就在上午, 她的对手是一位经历了重重选拔的外门弟子,炼气九层, 看着特别憨厚特别强壮的样子, 发现自己的对手是秦惊蝉这个娇俏的小姑娘时,他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外门弟子修炼不易,就指望着能在宗门大比中出人头地, 得到内门峰主和长老还有执事们的青眼, 从此摆脱外门修炼资源贫瘠的局面,期望能在修炼一途上走得更高更远。 眼前这位大汉看着年纪不小, 也才炼气九层, 就这样, 还是外门颇为出色的弟子, 就可以知道外门和内门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更别说秦惊蝉这样的亲传弟子, 那是天壤之别。 天赋和出身并不是绝对的,但是在大部分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起点究竟在什么地方, 再加上一个机遇, 就完全将人分出了各种界线。 青衣大汉挠了挠后脑勺, 笑得有些腼腆:“这位师妹, 我是外门弟子陈迁, 体修, 炼气九层。” 秦惊蝉拱了拱手, 看着潇洒而大气,小道:“无忧谷秦惊蝉,医修, 炼气九层。” 医, 医修?还自称是无忧谷?在这悬云宗,即使最孤陋寡闻的人,大概都是知道墨羽真人的名头的,无忧谷是墨羽真人的私产,即使墨羽真人名头上还是属于云璇峰的执事,可也没有一个云璇峰弟子有勇气说自己是无忧谷的人。 哦,不,有一个,墨羽真人唯一的徒弟,只听说过却没什么存在感一个小不点。 陈迁并没有对秦惊蝉的修为产生怀疑,毕竟对方是医修,即使拜入墨羽真人门下,这么多年过去也才炼气期修为也不是很惊讶。悬云宗上下对于秦惊蝉身体情况了解的人并不多,她是最近才开始修炼的事情,也没多少人知道。陈迁作为一个外门弟子,当然就更不清楚了。 陈迁笑容还是那么腼腆,不过他应该没有不打女孩子的习惯,反而很一本正经地对秦惊蝉说:“秦师妹,我修为不精,力道控制还不怎么好,师妹小心了。” 秦惊蝉乖巧地点了点头,细碎的刘海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今天为了上台,她收拾得颇为利落,为了行动方便,及腰的长发辫成一个大辫子顺着肩头乖巧的垂在身前,辫子上掐着两朵小白花,就像是路边随手摘来的那样随意。 陈迁也不再客气,脚下一点,举着拳头就直冲秦惊蝉面门而来。 秦惊蝉看得清清楚楚,陈迁那举重若轻的一点,将他脚下的青石已经踩出了轻微的裂纹。虽然这里是炼气期的比试场地,周围的防护和地板的质量比不上旁边其他的场地,可这地上的青石也是货真价实的。陈迁随便这么一脚,就能踩裂,足以说明他这一身体修的功法绝对不简单。 只不过,他对上的是秦惊蝉。 这些年来,秦惊蝉虽然不能引气入体,可她一点也没松懈,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在体修的修炼上,她即使比不上陈迁这种正牌的体修,但是在身法和技巧上,她自认为她不会差到哪里去。 特别是对上陈迁这种习惯一力降十会的修士,秦惊蝉更信奉的是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然她最初修炼身法,也不过是想着在逃命的时候能利索点。 在陈迁的拳头快到接触到秦惊蝉的瞬间,秦惊蝉顺着那道拳风,就像无根浮萍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陈迁也没想着第一拳就能打到人,拳风之下隐藏着后劲,脚步一晃,再次欺身上前,包裹着灵力的拳头如影随形。 作为一个在炼气期就能做到将灵力外放,虽然只是堪堪包裹了他的拳头,陈迁的实力当然不容小觑。其实担心伤着眼前的小姑娘,他还留了一点劲,只想着能把人逼到台下结束战斗。之前的战斗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炼气期修士能淬炼灵力就不错了,又有几个能有拿得出手的功法,所以体修还是很占便宜的。 之前他也参加过宗门大比,千辛万苦通过预选,却在第一场比试就被淘汰了下来。即使知道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差距太大,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十年来从未曾懈怠过一天,第一场比赛对上的是一位医修,他还庆幸了一瞬间,但是几招过后,他就发现秦惊蝉跟他之前遇到的对手完全不一样。 这姑娘的身法实在太诡异了,不仅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他所有的攻击,还能带着他在台上溜圈,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片刻,陈迁就感觉到了吃力。 他明明差一点就能抓到她的轨迹,却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就是因为这一点,让他产生了一种他再加把劲,就能抓住的错觉。却不知道,这一点的差距,完全在秦惊蝉的控制当中。 天上的浮舟当中,悬云宗的各峰峰主还有执事偶尔会逗留,算是近距离观看宗门大比的盛况,也是寻摸一下有没有谁能看得上眼,收回去壮大自己的山头。 至于那些隐世的宗门长老,远远地关注一下,已是不易。 璧枫长老因为秋博涵的缘故,一大早就在浮舟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虽然不说话,可他人在那里,就足以说明他对秋博涵的重视。 底下的弟子,特别是外门弟子,即使不知道浮舟上具体有谁,但也知道关系那是关系着自己命运的存在,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头表现自己。就连内门弟子,也都十分努力,想着万一被哪位大佬看上,就一跃成为亲传弟子了。 虽然悬云宗不会克扣弟子,但是弟子阶层不同,能获得的资源相差巨大,努力争取更好待遇,也算是给了底层弟子一个向上的奔头。 墨羽真人也在。往常他也是不凑这种热闹的,可现在他也是有徒弟的人,他也在尝试着学习当一个好师尊。虽然他觉得秦惊蝉并不需要他来撑腰,但是作为一个好师尊,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没见璧枫真人都在这里坐着了么,跟个定海神针似的。 墨羽真人冲璧枫真人点头示意,两位师尊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觉得好笑。秋博涵虽然不是璧枫真人唯一的徒弟,但是离他上一次收徒,也过去了好几百年,墨羽真人更是这么多年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两人的心情都挺复杂的。而秋博涵和秦惊蝉关系好,又有着那样的奇遇相伴,璧枫真人和墨羽真人之间似乎也多了几分香火情。 此刻秋博涵还没有上台,因着墨羽真人的出现,璧枫真人就多关注了炼气期比试台那边一眼,这一看,就看出了一些门道,脸上那些刻痕一样的皱纹里仿佛也多了一些笑意:“你这徒弟不错。” “是挺不错的。”墨羽真人完全没想着自谦。 “可惜不是你教的。” 墨羽真人:“……”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可是听到璧枫真人这么吐槽,他心里还是堵了一瞬间,继而笑道:“她学得很好,毕竟就连秋博涵都是她教出来的。” 璧枫真人:“……” 虽然秦惊蝉没怎么提,但是秋博涵恨不得让所有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的一身本事都是在秦惊蝉的提点下修炼出来的,那些小技巧就连这些长老都觉得眼前一亮,倒不是说他们心喜这些技巧,而是心喜那个几乎没接受过培养却能自行悟出这些技巧的小姑娘。 更何况她还毫无保留的将这些技巧传授给别人。 璧枫真人对秦惊蝉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如果秋博涵不是成天到晚张嘴闭嘴都是跟她有关的话,就更好了。 台上的秦惊蝉,完全把握住了比试的节奏,甚至将对方的攻击节奏都把握在了自己手里,更甚至—— 璧枫真人瞳孔一缩:“这是!”然后扭头望着墨羽真人。 墨羽真人微笑着解释:“真不是我教的。”到现在为止,除了在神识修炼和丹药炼制的手法上指点过秦惊蝉一些日子,剩下的这个小姑娘会的东西,似乎都不是他教授的,最多再加上最近教了一点最简单的灵力运行的功夫。 当师尊当到这个地步,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这是万木生春阵法!”璧枫真人最终还是惊叹出声,“不不不,不是完整的万木生春阵法,是简化后的,不需要太多灵力就能布置成功,更是用自己当做阵眼……” 璧枫真人是个阵法痴儿,一遇到跟阵法有关的事情,管他什么高冷啊世外高人啊的架势能全丢到九霄云外去,就像他能收下秋博涵,也是看在他在阵法修炼的天赋上。 璧枫真人此刻见到秦惊蝉小小年纪居然就能使用万木生春阵,即使是简化版的,也是见猎心喜,一边念叨着,一边手里比比划划,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疯叨叨的小老头。 墨羽真人但笑不语。反正璧枫真人自己也能跟自己聊天,完全不需要他捧场,可他表扬的是他的徒弟,他当然要给面子笑一笑。 而比试台上,一直状似逃窜,其实是把陈迁溜着玩的秦惊蝉终于停了下来,就站在离陈迁一臂远的地方。 陈迁也停了下来,他的拳头就离秦惊蝉的额头毫厘之差。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再也动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深陷一个巨大的阵法,脚下星星点点的闪烁着绿色的光点,由阵法催生出来的绿色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双腿,正在向他的上身蔓延。 秦惊蝉晃了晃食指,冲陈迁眨了眨眼睛,脸上全是俏皮的笑容:“阵成,你输了。” 七十六只蝉 万木生春阵发动之后, 以陈迁如今的实力,再加上他灵力消耗, 是没有可能挣脱秦惊蝉布置的万木生春阵的。秋博涵在阵法上那么有天赋, 秦惊蝉当然也有一定的造诣,而且秦惊蝉的思维模式特别新奇,总让秋博涵在对阵法的理解上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就比如眼前的万木生春阵, 被秦惊蝉和秋博涵联手改造之后, 不仅简单了,用途也有了少许差距。简化后的阵法更容易被人忽视, 也容易被人忽视, 虽然秦惊蝉现在只触发了它束缚的功效, 可如果有人以为它只是束缚的话——那就先束缚着吧。 陈迁挣扎了半天, 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灵力枯竭也没有半点作用, 直到他被藤蔓完全包裹, 只剩下了两只眼睛还能骨碌碌的转悠。 旁人的眼光看来,陈迁已经完全变成了藤蔓构造的雕塑,活灵活现。 秦惊蝉偏头地望着场边的裁判, 乖巧地笑道:“是现在就判定我赢吗?” 裁判应该是玉衡峰的弟子, 能来当裁判的, 至少都是元婴期修为, 看着一脸无辜的秦惊蝉, 和被包裹得只剩下人形的陈迁, 他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角, 勉强保住了自己的高人风范。 “他并为认输,并且人还在台上,”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炉, “时间也尚未到。” 秦惊蝉耸了耸鼻子, 这会儿陈迁被包裹得太严实,是说不出来话的,但是要解决这个僵局也很简单。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陈迁被一根强壮的藤蔓送到了比试台下,然后连同包裹陈迁的藤蔓一起瞬间撤走。 陈迁:“……”当他双脚落在台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裁判已经挥了挥手,宣布秦惊蝉获胜,秦惊蝉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这一场比试已经结束,这块比试台很快就会迎来下一场对决者。 陈迁还站在原地怀疑人生,因为表情太过古怪,让那些相熟的弟子想要劝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觉得怪异的是,这一场比试从开始到结束都不在他的计划内,甚至整个过程都没在他的节奏内,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甚至在过程中他还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在追逐秦惊蝉,直到他被藤蔓束缚住。 他不知道不知将这么大的阵法布满整个比试台需要多少灵力,他只知道在他被藤蔓束缚住的时候,他丧失的不仅是行动力,还有自己对灵力的掌控力,他的挣扎,只是在自己灵力疯狂外泄时的本能反应。 而眼前那个小姑娘,依然是浅笑嫣然运筹帷幄的样子,在台上追逐那么长时间,他作为一个体修都气喘吁吁了,而这小姑娘的呼吸连半点纷乱都没有。 是他输了,但似乎并不冤枉。陈迁弯了弯眼睛,憨厚的脸上刚要展露他习惯性的憨厚笑容,脸色却突然一变。 体内的灵力早就枯竭,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疯狂运转,他停留在炼气期巅峰已经很长时间,一直没有进阶的契机,就想着能够拜入内门得到指点,能早一日进阶筑基。 结果今天才第一场比赛,就获得了如此大的机缘。 感受到陈迁这是马上要进阶了,守在这一处比试台的裁判很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每次宗门大比的时候总会有不懂事的弟子顿悟之后原地升级,这种低阶的弟子还好说,金丹之后每一次进阶都会有雷劫,一不小心还会误伤到旁边的观众——他一抬手,陈迁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耳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安心进阶。” 陈迁立刻醒悟,“弟子遵命。” —— 陈迁这样的情况在新人门弟子看来,是莫大的机缘,可是其他见多识广的弟子表示,这才开始呢。 就连在浮舟上观赛的慈云舫掌门昕月真人都露出了一丝笑意:“多年不见,悬云宗的弟子还是如此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就有如此造化,悬云宗的气运还真是让人值得期待。 君绾窈是昕月真人的亲传弟子,也有幸能在浮舟侍立于师尊身旁,听到她这么说,也不由得笑了。 昕月真人看着君绾窈明艳动人的眉眼,笑道:“你也下去玩吧。”君绾窈不解地看着昕月真人,“去吧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家伙。” 无奈都变成“老家伙”的悬云宗诸位交换眼神之后,都十分确定大家都不想承认自己是“老家伙”,除了璧枫真人那个老家伙喜欢盯着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欺骗小朋友,其他人从身到心都是青春正茂,坚决不服老! 秦惊蝉这边算得上是速战速决,转身就带着裴丛往筑基修士的比武台那边跑,正好可以赶上秋博涵的比试,结果跑到的时候,就看到秋博涵的对上双眼无神的定在台上,秋博涵一脸淡然地在旁边打坐。 别得不说,就秋博涵在裴丛的关怀下,对幻境和幻阵的修为简直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他起手就是一个幻阵,对方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他就只需要坐在那里等时间结束——反正他也没机会看到秦惊蝉的比赛,还不如坐在这里等她,所以他根本没想过像秦惊蝉那样把对手送到台下。 他倒是淡定,没见周围观战的人和上面待着的裁判都快睡着了么。 听周围的人说,本来第一场就是秒杀那种,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正在念叨不过瘾呢,结果这个少年更加不按常理出牌,生生地在这里磨洋工。 不过人家本来就是长老的亲传弟子,完全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然后这个在他们眼中高傲而无聊的长老亲传弟子,突然就眼睛一亮站了起来,甚至以裁判都来不及阻止的速度冲到了比试台边上,又猛然想起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抬手一道灵力将困在幻阵中的对手送到台下并顺手解除了幻阵,抬头得到裁判的肯定之后,他才一溜烟跑下来,跑到了秦惊蝉面前。 “我赢啦!”俊秀的少年站在秦惊蝉面前,乖巧地弯腰,将自己的头顶送到她的掌心,笑眯眯地蹭了蹭。 “嗯嗯,我也赢啦!”秦惊蝉笑着揉了揉秋博涵的柔软的发顶,“我下午还有一场,你呢?” “一会儿还有第二场,”秋博涵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会看我比赛吗?” “当然要看,不过……” “嗯?” “下一场比赛多用技法,而不是用阵法,你要知道你现在的阵法修为远超于他们,用阵法来对付他们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进益,感觉就是单纯对他们的考验。” “昂,知道了!” 换句话来说,让秋博涵用阵法的话,那就是单纯在欺负人。 于是,除了在第一场比试秋博涵使用过阵法,完全以碾压之姿打败对手之外,后面就完全再也没用过阵法。可即使如此,这个刚入宗门没多久的少年,也依然用各种信手拈来的法诀,神秘莫测的身法在筑基期的比试台拿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比赛。 至于教育秋博涵的时候理直气壮,到自己的时候就各种投机取巧的简化比试过程,能不麻烦就完全不动手。 完完全全的双标。 几天下来,璧枫真人都看不下去了,斜了墨羽真人一眼,有些气不顺地说:“你就不管管。”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小徒弟老实么! “怎么管?”墨羽真人一点也不觉得秦惊蝉此刻的状态有什么不对,而且她对秋博涵的要求也很正常,只是璧枫真人痴迷阵法,觉得能用阵法解决的事情完全不用其他手段。 秦惊蝉对秋博涵这样的要求,也是为了让他在无法用阵法解决问题的时候,能有自保的手段。不过以璧枫真人的角度来讲,大概没有用阵法不能解决的事,如果有,那也是自己实力不足。 “你那小徒弟,不让别人用阵法,自己却用得欢快,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璧枫真人心里的酸味都快翻出来了,秦惊蝉在阵法上的造诣已经超出了他的期待,甚至要说以秦惊蝉的天赋,让他收为徒弟也是勉为其难可以接受的。 可这么有天赋的小姑娘,却早已经被墨羽真人被扒拉走了。 “小徒是木灵根。”墨羽真人心情很好的解释了一句。所以不管用什么阵法,必然都是跟木灵气有关的,完全用木灵力催动,这孩子一段时间不见,对于灵力的运用更加纯熟了。这让墨羽真人十分欣慰,“而且她只是一个医修,刚引气入体,我尚未教她任何功法。”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她这些年来从未放弃过修炼的缘故。 璧枫真人觉得牙疼。他就是知道这一点,才觉得更加心酸。怎么一个两个的,找到的徒弟都这么招人疼,就他之前收得那些徒弟,简直能气死他。 就连这个刚收的徒弟,感觉也像是给别人养的,估计让秋博涵选,他绝对优先选择听秦惊蝉的话,还是没有半点迟疑那种。 璧枫真人不是很服气地哼唧了几声:“你说你们医修有什么用?一个宗门大比连拿得出手的攻击法诀都没有,还得用阵法才能制敌。” 墨羽真人半点也不生气,也笑呵呵地说:“无妨,能赢就好。” 璧枫真人:“呵。” 墨羽真人笑得意味深长:“至于医修吗,医术高了之后,不想死的人,总也舍不得我们死的。” 璧枫真人:“……”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是很气! 墨羽真人继续扎刀:“而且炼丹挺赚钱的。” 璧枫真人稳不住了:“我也有钱!”他一个阵盘都能在拍卖行卖出天价! 墨羽真人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 璧枫真人:“……”好像更气了。 七十七只蝉 宗门大比主要设置了炼气期, 筑基期,金丹期三大比试台, 炼气期这边就是看个热闹, 有不少都是从外门选拔上来的弟子,论看头要少很多,更多的弟子则是聚集在筑基期和金丹期的比试台旁, 围观更高级别的战斗, 以期从中看出一些自己平时没有领悟到的东西。 秦惊蝉今天就只有上午一场比赛,再次速战速决之后, 就带着今天没有比赛的秋博涵一起到了金丹期那边围观。 说来也巧, 台上正好是好几天没见着的谢炀。秦惊蝉到的那一刻, 谢炀正爆发出惊天的剑意, 轰在了对方的阵法屏障上。 在场似乎能听到对方的阵法屏障发出了让人牙酸的碎裂声, 这也是一力破十会, 但是效果完全不一样。 更可怕的不是谢炀劈在阵法屏障上的剑,而是连比试台的结界都拦不住的火红色剑意,冲天而起, 见半边天都染红了。 在金丹期比试台当裁判的是化神期的修士, 也被这突兀的剑气削到了衣角。 秦惊蝉笑了笑, 就听到秋博涵呢喃似的声音:“他确实很厉害。”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是我会更厉害!”至少在他成长到谢炀那个年纪的时候, 绝对不会比谢炀差。 每一个人, 都是属于自己的那个故事里的主角。 秋博涵的成长, 未来可期。 “别着急,你还小呢。谢师兄一把年纪了,等你也长大的时候, 一定不比他差。” “我听到了……”谢炀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在两人身后,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秦惊蝉的口中,居然也是“一把年纪”的存在。看着眼前两个正是青葱年纪的少年少女,谢炀一点也不“服老”,“我什么时候就一把年纪了?” 秦惊蝉立刻笑得跟捡了灵石一般灿烂而无辜,“谢师兄风华正茂,年轻有为,仙人之姿……” 谢炀:“闭嘴……”看着眼前的手拉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两小只,谢炀突然就觉得头很疼,“你俩在这里干什么?今天的比赛都结束了?” 他也听说了,这几天,两小只在比试台上很是出风头,闹得山上山下都知道了这两只的名字。 “结束啦!”秦惊蝉这才偏头看台上,也不知道谢炀是什么时候结束了战斗,还偷偷摸摸地来到他俩身后,她居然都没发现,“谢师兄赢了?”刚刚那局面,要让谢炀在这短时间内突然输掉,也是不可能的。 谢炀“嗯”了一声。 东张西望的秦惊蝉却突然对上了一双饱含着恨意的眼睛,那个人,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可秦惊蝉仍然认出来了,正是刚刚与谢炀在比试台上打得不可开交的金丹期弟子。 秋博涵压低了声音道:“高柯,开阳峰弟子,阵修,金丹巅峰。”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谢炀。 金丹中期的剑修谢炀,力克金丹巅峰的阵修高柯,剑修越阶挑战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看得出来,刚刚高柯在谢炀面前是毫无还手之力。秋博涵体会更加深刻,他现在也是阵修,他用阵法可以轻松制敌,而高柯刚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在谢炀的剑下,他自保的阵法连一息都没撑住,就被劈得稀碎。 这一刻,秋博涵爆发出了极大的战意,想要尝试一下与谢炀这样的剑修对阵。可惜的是悬云宗云枢峰剑修一脉人才凋零——或者说尹玉真人宁缺毋滥,整个云权峰上除了谢炀和秦沐风俩师兄弟,就再无半个内门弟子。 其他峰上虽然也有剑修,可比起云枢峰来说,始终差了些什么。 高柯的眼神不对,谢炀不在意,秦惊蝉却多看了一眼。原本死盯着谢炀的高柯很快就发现了秦惊蝉的注视,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惊蝉,一副“你看什么看”的表情。此刻他输了,还输得很惨很丢人,任何人的注视对于他来说,都充满了嘲笑,秦惊蝉那清澈的眼神,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羞耻。 更何况秦惊蝉还和谢炀站在一起,很熟悉的样子,在高柯看来,他们就是一伙的。 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也敢嘲笑他?高柯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一道难以察觉的神识顺势就向秦惊蝉劈了过去。 一直关注着秋博涵这边动静的璧枫真人顿时失声:“不好!”虽然很不乐意墨羽真人有意无意跟他显摆的样子,也不高兴在秋博涵眼中心中这个小姑娘都比他这个师尊更重要的样子,可他也不想看到这个即将成为悬云宗中流砥柱人才的小姑娘受到不应该的伤害,特别还是出自同门,这个同门还是他开阳峰的弟子。 墨羽真人微微抬手,璧枫真人还以为他是要亲自出手了,却没想到,墨羽真人只是单纯地拦住了璧枫真人——他不仅没出手,甚至还拦住了想要出手的璧枫真人! 也就在此刻,让璧枫真人担心会受伤的秦惊蝉微微一笑,高柯的那带有危险攻击力的神识已经劈在了秦惊蝉身上,然后,消失殆尽,连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秦惊蝉还是笑语晏晏的样子,不远处的高柯却已经吐血昏迷。 墨羽真人笑着说:“这孩子,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她的神识,可比高柯这种有了半丝机遇就忘记初衷的人,可要厉害多了。 璧枫真人惊讶万分,就听到墨羽真人笑着补充:“长老大概是忘记了,当年这孩子尚未修炼的时候,就能以一己之力,破掉那人的连环阵法不是?” 璧枫真人这才回过神,想起当年让他出山的那件意外,此刻他才对秦惊蝉的特殊,有了跟更深刻的认知。 那边秦惊蝉已经和谢炀秋博涵说说笑笑地离开了,至于高柯吐血晕倒,也已经被相熟的弟子送去了云璇峰医治,但在这之前,大概没人会知道,他是神识受损。 墨羽真人笑容真切,“长老就不心疼么?” 璧枫真人哼笑一声,“我有什么好心疼的,一代不如一代。”开阳峰的臭小子们越来越让人看不上眼,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才收这么几个徒弟,看到一个秋博涵就稀罕得不得了。 —— 秦惊蝉炼气期的比试,一直没遇到什么让她伤脑筋的对手,这让她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一种新的认知。原来她并不是她认为的那么没用,只不过她习惯了身边都是些很厉害的人,也习惯了用那种高度来要求自己,突然回到正常的范围,她才发现,她也变得很厉害了。 虽然再三要求自己不要太高兴,不要太骄傲,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降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只要比赛一结束,秋博涵就被会璧枫真人拎走,毕竟是自己的师尊,大部分时候秋博涵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更何况璧枫真人对他挺好的。 秦惊蝉因为一路全胜,已经提前拿到了炼气期前十的名额,秋博涵则因为今天太轻敌,被拍下了比试台,这会儿已经被璧枫真人带下去爱的教育,于是就只剩秦惊蝉自己在金丹期比试台这边围观。 今天谢炀对上的,正是柳云念。作为一个医修,柳云念一路披荆斩棘,以全胜的姿态站在谢炀的面前,两人争夺提前进入金丹期前十的名额。 也不是谢炀轻敌,而是他知道,柳云念即使金丹巅峰,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柳云念跟他一样是金丹中期——谢炀的金丹中期,可以直接挑战元婴中期也不会轻易落败——抬眼间,就看到柳云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阶金丹巅峰。 台下,秦惊蝉也皱眉,她总觉得,柳云念身上的气息不对,总是萦绕着一种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感觉。 秦惊蝉挠了挠裴丛,低声道:“前辈,你怎么看?” 裴丛:“我看什么?” “我总觉得柳师姐身上的气息不对,可我修为低微,看不出来更多,前辈就没有看出来吗?” 裴丛定睛看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反正裴丛看谁都不一定顺眼,这个女修让它觉得不顺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至于秦惊蝉说的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它确实没有察觉到。 这种感觉要让她怎么描述呢,大概就是原本给人感觉很舒服很自在的柳云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内到外充满着一种不和谐感,明明还是那个人,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前辈,柳师姐有没有被人夺舍?” 裴丛一愣,却仍然再次仔细打量柳云念,片刻后才道:“没有。”没有半点被夺舍的迹象。 得到裴丛的肯定,秦惊蝉哽在喉头的那口气,却怎么也松不下去。一晃眼,就看到沉云咎也在不远处,就慢悠悠地凑了过去。 “沉师兄!” 沉云咎一扭头,就看到秦惊蝉站在自己身后,那笑容还一如当年那样,毫无芥蒂,顿时心情复杂,特别是听到她喊的是“沉师兄”而不是“云咎师兄”,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秦师妹。”就连他自己,他没有立场叫那一声“小蝉师妹”了。 “沉师兄比赛如何了?你也来看柳师姐比试么?” 沉云咎艰难地笑了笑,一张娃娃脸上没了最初的光彩,显得特别失落,“我实力不济,连输三场,已经淘汰了。” 沉云咎现在还是筑基中期,在秦惊蝉认识的这一帮子人当中,他进阶的速度慢得惊人,可他的天赋在那里,怎么也不应该这么慢。 沉云咎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运气比较差,遇到的师兄实力都太强劲,我毫无还手之力。” 秦惊蝉瞬间醒觉:是的,就是运气! 七十八只蝉 在沉云咎无意的提醒下, 秦惊蝉终于明白了柳云念身上的不协调到底是什么,是气运。 在这之前, 她对气运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因为身为原男主的谢炀会让她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她默认他是气运之子。再后来不管是秋博涵还是焦松浩,她就有一种他们也是集大气运一身的人, 过了所谓的“死劫”, 他们也应该是气运之子。 直到今天,柳云念身上诡异的感觉, 才让她意识到, 她是真可以感受到所谓的气运。 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赋异禀, 就像她最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幻阵当中神奇的线条, 现在能“看”到柳云念身上的不对劲一样, 她对这种很玄妙的东西似乎有一种诡异的直觉和“观察”的方法。 这大概就是属于她的“金手指”, 可这玩意有什么意义,看着别人的气运自己只能眼馋,那就太难过了。 但是这些话, 她不能说。 她能感觉到柳云念身上的不对劲, 也能感觉到沉云咎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可她没有证据也没有头绪。 “柳师姐好厉害呀。”秦惊蝉感叹着, 柳云念是真很厉害, 不管怎么说, 她现在不管是实力还是气势, 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对上谢师兄居然都不落下风。” 是的,不仅没有落下风,甚至隐隐压制着谢炀。 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 在原剧情中, 谢炀的身边也有柳云念的一席之地,以她的实力,是不可能压制谢炀。现在她不仅没有成为谢炀的小伙伴,甚至有了自己的奇遇,实力超过了谢炀…… 只是这样的奇遇,似乎是损人利己的。 除了原剧情,和自己在藏书阁看得那些书,秦惊蝉觉得自己还是挺孤陋寡闻的,但是她身边还有一个见识广博的存在。沉云咎神思不属,没注意到秦惊蝉的小动作,而秦惊蝉也就在沉云咎的眼皮子底下开始跟裴丛交流。 “裴前辈,是不是有人有特殊的方法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气运,也有人有特殊的方法或者法宝,改变一个人的气运。”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前辈先回答我嘛!” “当然有。”裴丛笑了一声,“最擅长这一点的,莫过于那些佛修和玄机门的人。玄机门已经没落,那就只剩下神神叨叨的佛修了,佛修应该还在的吧?” “在的。” “所以,你到底是发现什么了?” “不知道前辈有没有感觉,柳云念师姐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谁是柳云念?” 秦惊蝉:“……” 裴丛前辈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一如既往的冷酷到底。在知道台上那个跟谢炀动手的女修就是柳云念之后,它立刻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嫌弃表情:“有没有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身上有一种让我很不爽的味道。” 秦惊蝉挑眉,如果柳云念身上的感觉让裴丛这么不爽,为什么在这之前,裴丛居然没有发现,还是在经过她提醒之后,才恍然大悟? 裴丛瞄了一眼秦惊蝉,若有所思,“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柳云念一定有了什么机缘,让她可以左右别人的气运,甚至夺取别人的气运。”所以才让她感觉到了那不和谐的气息,“而且,她对沉云咎下手了。” 裴丛“嘶”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柳云念的邪门和心狠,还是因为秦惊蝉的脑洞,居然能做出这么神奇的猜测。是的,只是猜测,在没有具体证据的前提下,这就只是个猜测。 “你想干什么?” 秦惊蝉摇摇头,道:“我什么也做不了。”而且她觉得,即使柳云念做到这种程度,她也不会是谢炀的对手。 简单来说,柳云念和沉云咎加起来都不是谢炀的对手。而柳云念,到底是怎么舍得对沉云咎下手的。明明沉云咎是最亲近这位师姐,甚至在很喜欢秦惊蝉的情况下,因为柳云念的别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柳云念身边。 可柳云念居然这么对他…… 秦惊蝉叹了一口气,想到小时候沉云咎对她的照顾,她决定帮沉云咎一把,就当是还当年的一场因果了。 就在一人一兽偷偷交流的功夫,比试台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被柳云念压制着的谢炀,突然就扭转了战局,节节败退的柳云念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坚持着。 她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将谢炀踩在脚下,却没想到,她仍然会败在他手里,就连最开始的先机,都是她自己的错觉,恐怕在谢炀的眼中,她就跟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他节节败退,让她以为自己即将胜利的时候,却反手将她摁入泥潭,再无翻身的可能。 柳云念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爆发出了极强的灵力威压,就像是要燃尽自己生命一般。 “不好!”作为裁判的化神期真人这一看就知道柳云念这是以自燃丹田为代价,想要发出致命一击,作为金丹期的修士,稍有不慎就会金丹自爆,引起巨大的灾难。 这附近还有这么多围观的弟子! 化神期真人手掌一翻,一道淡蓝色的禁制瞬间笼罩了整个比试台,笼住柳云念的同时,也将谢炀罩在了其中,柳云念跑不了,谢炀也无法脱身。 “退!”化神期真人声出法随,围观的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退出好远的距离。 然后还站在原地的秦惊蝉就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这个结果她也没料到,突然就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甚至比台上还在对峙的谢炀和柳云念都要醒目。 裴丛:“……”它只是在那一瞬间本能的选择了护住秦惊蝉而已。 化神期真人余光瞄过秦惊蝉,在她脚边半大的丛林狼身上逗留了一瞬间,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谢炀身上。 也就在此刻,蓝色光罩的禁制内,柳云念身上原本暴涨的灵力就像是无处着力一般,瞬间消失殆尽,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大家的错觉。 喘息的时间尚未结束,柳云念的身上瞬间爆发出了惊天的黑色气息。 “魔气!” 这下就算是围观的弟子们,也都明白这一刻在那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云念入魔了。 秦惊蝉“啧”了一声,这就不好办了。原本她还想着从柳云念那边入手,找到她异常的原因,这下根本不用找,大家都明白她有异常,可是眼前的这个异常,和秦惊蝉感知到的异常,并不是一回事。 见到这种情况,沉云咎硬扛着化神期真人的威压想要往前冲,却被秦惊蝉一把拦住了,“秦师妹,你让开。” “沉师兄想上去干什么?你是能帮忙制住柳师姐,还是能帮忙打败谢师兄?在这之前,你能破开比试台的禁制还是真人的禁制?……” 秦惊蝉一连串好不客气的话语,像是一连串沉重的打击狠狠地敲在沉云咎的心头,是的,他除了着急或者添乱,什么也做不到。 “那我,该怎么办?” “等着。” 处理这种事情,悬云宗必然有它特殊的手段,用不着他们这些小虾米出头。 那化神期真人能贸然将谢炀也一起困在里面,肯定有他的想法,不然就这么轻易搭上一个天才弟子,悬云宗这么爱才护短的宗门,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很快,蓝色禁制开始在地板上蔓延,形成了华丽的图案,那阵法,是秦惊蝉从未见过的,不由自主的,她就开始顺着灵气运行的方向开始一笔一划的描绘阵法的形状。 是禁魔阵!居然是禁魔阵!还是禁魔阵的变阵,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奇效,可也只是对低阶的魔修有效。 想想也对,这不过是金丹期的比试台,用不着太复杂的阵法。但是为什么会在比试台上设置这种一触即发的阵法,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了。 谢炀见势不对的时候,也已经退开了一定的距离,可入魔中的柳云念如影随形,完全没有放过谢炀的打算。谢炀完全不明白,自己和柳云念之间,哪里来的这么深的怨念和仇恨,两人在这之前,连说话的时候都很少,在他的印象中,柳云念是一个严谨有礼,沉迷修炼,并且对墨羽真人万般推崇的女修。 只除了在秘境中——难道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时候,让柳云念更怨念的,似乎是秦惊蝉,就因为秦惊蝉先她一步拜入了墨羽真人门下!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谢炀原本云淡风轻万事随心的眼神也变了。 柳云念呵呵一笑,因为魔气入侵变得又黑又长的尖利指甲直取谢炀的面门,却被谢炀的佩剑挡下,发出金石相击的刺耳响声,谢炀狠狠地皱眉。 此刻柳云念的修为已经不能用常理来估算,绝对不是金丹巅峰该有的攻击力,至少也是元婴初期甚至中期的实力,因为相接的那一瞬间,他握剑的手狠狠地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谢炀“啧”了一声,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取悦了柳云念,笑声顿时更刺耳也更猖狂了。 也就在下一刻,谢炀觉得麻烦大了,正准备全力迎击的时候,柳云念突然不动了。或者说是她想动,但是整个人已经被无数道蓝色的灵气从下至上缠绕起来,无法动弹。 禁魔阵法已成,水灵气触发的禁魔阵法,自带净化的功能,所以被困在阵法中的柳云念顿时发出了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谢炀看着还在做困兽挣扎的柳云念,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轻易入魔的柳云念,只剩下了想要找谢炀拼命的执念,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本已经做好拼命准备,战斗却戛然而止,谢炀手腕晃了晃,总觉得心里有股劲没有落到实处,着实有点憋屈。 八十七只蝉 第二场比试也不难, 可供选择得有十张丹方,只需要选出其中三张, 成功炼制就可以过关。 丹方比第一场要难一点, 但也只是黄级药方的阶段,能顺利进入这一关的修士不管是基础炼丹还是心智心态都是经过考验的,见到这些丹方也都相当镇定, 确定三张丹方之后, 剩下七张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然后每人都有一炷香的时间上前自行挑选药材,按照进入这个场地的顺序, 也就是通过第一场的名次。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 要选择三张丹方, 近五十味药材, 同样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仔细计较药材的年份和品相。不过都是经历了第一场考核的修士, 上手都很快。 秦惊蝉之后, 就是那北斗阁的少年。 筑基期的修士,很少有人能拥有适合自己的丹火,却并不代表没有。放眼看去, 就有好几位修士已经开始引出体内的丹火, 落在了丹炉下面。 当然, 更多的人还是只能使用官方提供的丹火, 小小的一团, 缩在台子上, 看上去就很可爱的橙色火焰。 像秦惊蝉这样带着自己异火灵兽的修士当然也有, 只是像小火这么张扬霸气的长相,还真没有。 上一场的丹火被小火当零食一口吞掉了,这一场的当然也没放过, 那生吞的造型看得旁边的人都是一阵嗓子疼。小火吐出一口烟气, 那上吊的眼角充分表现出了它对这味道的嫌弃——炼化红砂青鸾的精血之后,小火对于异火的感悟更上一层楼,这种普普通通连异火都算不上的丹火,对于小火来说,塞牙缝都嫌不都劲道。 秦惊蝉记得那北斗阁的修士说过,他徒弟也就是旁边这少年,是没有丹火的,可是看他这样子,分明是憋着坏的样子,他到底想干嘛? 当然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秦惊蝉的脑子里轻飘飘地过了一瞬间,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不能轻敌,可她确实不觉得这个少年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或什么威胁。 果然,比试开始前夕,那少年就径直取出了一个散发着浓烈威压的丹炉放在了他的位置上,顷刻间,这周围所有的丹火都受到了压制,离那少年最近的几位,丹火已经快要熄灭,即使那几位修士努力灌输灵力想要让丹火振作起来,似乎也无济于事。 至于离少年最近的秦惊蝉,她的丹火已经被小火吞掉了,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小火的二白眼还是那么的传神,谁也看不出它的真实心绪。 秦惊蝉却知道,那威压虽然让小火感觉到不舒服,却并没有对小火造成太大的影响。 旁边的监察修士对这样的场面没有阻止,就说明这样的方法并不会被拒绝。本来嘛,身为医修,在有干扰的情况下还能平心静息的炼丹,也是最基本的要素。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随时随地都能有最合适的场地,最完美的灵气,以及最舒心的药材。 大比也不会拒绝修士自带的丹炉,毕竟机缘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秦惊蝉笑了笑,既然少年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想来她也不必太客气。她手里没有可以压制少年那诡异丹炉的东西,但是她也有她的杀手锏。 她对灵气的牵动本就远超于常人,少年即使有那丹炉,很快也就发现了他周围的灵气变得十分奇怪,虽然他体内的灵力也够用,但是这周围突然变得奇怪的气场十分影响他的发挥,甚至他觉得体内灵力的运转也受到了牵引。 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旁边围观的监察修士却看得一清二楚,场中大部分的灵气都受到了秦惊蝉的牵引,疯狂地往她前面的丹炉里旋转跳跃。 这是—— 当即立刻有监察修士坐不住了,刚刚站起来就被旁边的同伴一把拽回了椅子,示意他不可妄动。 很明显秦惊蝉那边的炼制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就担心这人一个急躁的影响下,反而让她失败——毕竟是高阶修士,不管是灵力还是威压,都很容易对在场的筑基修士造成影响。 很快,秦惊蝉的丹炉里传来了浓郁的药香,这是要成丹的先兆,灵气的流转终于变得实质化,让周围的修士也都发现了她这里的变化。 ——极品丹药的药香! 下一刻,丹成。 浓郁的想要弥散在整个空间,让人灵台为之一振。 秦惊蝉笑眯眯地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那诚挚的笑容让少年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手里一顿,原本也开始散发药香的丹炉微微一晃,立刻冒出了让人无法忍受的黑烟。 少年面色肃然,立刻开始对自己已经快要毁掉的丹药开始拯救。此刻就看出他那丹炉的神奇之处,明明已经开始冒黑烟的丹炉,经过少年一连串特殊手法的补救之后,居然再次稳定了下来。 只是成丹之后就没那么好看了,六成丹。可即使如此,他仍然保证了成丹之后还有两枚上品丹。 对比秦惊蝉十成丹,并且其中还有一枚极品丹的成绩来说,他这个成绩就太难看了一点。即使他用特殊的手法做出了补救,也算是创造了一个特殊成绩,但是他明白,是他的心不稳了,才造成的这种局面。 这一场,是她输了。 秦惊蝉理所当然拿到了这一场的第一,她不仅有极品丹,剩下的上品丹也都有了隐隐约约的丹纹,离极品丹只是一线之差。 因为她和那少年的介入,其他能够成功成丹的修士成丹率和丹药品质都不高,看他们复杂的脸色,想必都比他们平时的成绩差了许多。 可这一关的难度也就在这里,刻意将大家的位置排的这么近,就是为了让大家互相影响,挑选出可以控场以及不受旁人影响的修士。 此场比试,通关二十八位。秦惊蝉看了一眼,很不凑巧,跟着少年一起来的几位,都落选了。想来也是,他们离秦惊蝉最近,当然也就离少年最近,在双方加强版的影响下,纷纷炸炉失败。 算得上是自取灭亡。 秦惊蝉没有忘记,这是医修大比,炼丹只是医术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重要的肯定还是在治疗手法上。她很好奇,会给他们提供怎么样的考核手法,难道是提供不同的病人进行诊断和医治? 走到第三关场地,看到场中坐着好几位面色各异的修士,就知道她猜对了。 可是只有这么几个人,过关的有二十八位修士,怎么够分? 秦惊蝉不解地看着现场的监察修士,那修士微微一笑,示意她去一旁等着,也没说话。秦惊蝉也不着急,怪怪地站去了旁边。那修士笑容加深,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二十八位修士聚齐,第三场的规则宣布的时候,大家的面色都十分奇怪。 因为在场只有五位病人,需要二十八位修士选择医治,医治的要求,是只能使用前两关亲手炼制的丹药。 众人:“……”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却不知道会这么阴险。 秦惊蝉偏头看了几眼那五位病人的面色,再回忆了一下第二关之后众人的选择,立刻有了决断。转身走到其中两位修士面前,一脸正色地说:“我需要两位的帮助,同样也能帮助两位,然后一起通过这场考验,你们信我吗?” 即使她很努力的板着脸,可那还带着少许婴儿肥的脸颊总给人异样的可爱,特别是认真说话的时候,透出来的软萌简直让人心都要化掉。 更何况她通过第一关的速度很快,第二关更是拿到了第一名,只要稍微注意到她的人都知道,她两关的成绩都是十成丹,第二关的极品丹更是引人注目。 秦惊蝉找的这两人也是一起的,从第一关开始他俩就是一路,而且第二关的时候他们选择的丹方也跟她不一样。 两人也都是聪明人,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其中年长的一位笑着对秦惊蝉说:“秦仙子为何选择我们师兄弟?” 秦惊蝉:“……”第一次被人叫做“仙子”她居然该死的觉得羞涩了。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该询问对方为什么叫她“秦仙子”还是为什么会认识她了。 秦惊蝉尴尬地望了望天花板,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意,道:“因为你们看着就靠谱。” 在秦惊蝉的笑容下,师兄弟两人被晃了晃神,继而笑道:“如果秦仙子所想正如我们师兄弟所料的话,是否还应该找一位道友。”毕竟第一关提供的药材都是一样的,炼制出来的丹药只有品级的差别,但是第二关的丹方是十个,每个人只选择三个的话,必然四个人才能凑齐十个丹方。 秦惊蝉摇了摇头:“不用第四个人。”重要的其实不是丹方,而是炼制丹药的药材。 因为不管是哪个丹方,都不能治好眼前的病人。而丹方的组合叠加之下,不仅无法治愈这些病人,甚至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秦惊蝉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些病人是什么来历,居然会愿意来成为试验品。 反正她全神贯注之下,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些人身体里不和谐的线条,也就是这些人的病症所在,这算是她的特异功能,知道的人并不多。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集合三个人手里的丹药,从中提取出有效的成分,对眼前的病人进行治疗。 秦惊蝉举手,“请问,只能使用丹药,不能使用金针等其他治疗手段吗?”很明显,这些人身上的问题,不是简单的丹药能解决的。 监察修士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 秦惊蝉顿时放了心,即使丹药作用不够,再加上金针和灵力辅佐,绝对没有问题。 那一瞬间,她已经不在意什么大比了,而是被眼前病人身上的症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只想着要怎么才能治好对方。 八十八只蝉 师兄弟两人一个叫韩立新一个叫韩立可, 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弟,可胜似亲兄弟, 拜在同一个散修门下, 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默契根本不用说。 原本他俩觉得以他们师兄俩联手,即使与上一场的第一名比较, 也不会太掉链子, 以他们的默契,不管秦惊蝉想做什么, 他们应该都能帮上点忙。 可当秦惊蝉开始动手之后, 他们才知道, 他们想太多了。 从一开始, 秦惊蝉看上的就是他们师兄弟手里跟她不重复的丹药, 以及他俩师兄弟就比较好说话的样子, 至于他们能不能帮上忙,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就见着秦惊蝉很快跟监察修士交涉好,并且已经选择好了病人。 此刻第一个出头的, 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中途稍有不慎, 就会被判定失败, 直接失去资格。而先出手的, 必然会成为大家观摩的对象, 不管使用了什么方法, 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成为他人的经验。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想让别人出头, 自己却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却要面临一种情况,在场的病人只有五位,先出手确实面临更大的失败危机,而后出手的人,可能连机会都没有了。 秦惊蝉选定病人之后,也没有如其他人那般试探着先探脉或者查看病人的灵力运行,而是直接问师兄弟俩要来上一关他们炼制的丹药,连同她上一关炼制的,一起扔进了面前的丹炉里面。 众人:她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她想把所有的丹药凑一起,炼出个神药来?从来没有这种丹方不说,已经经过淬炼和配比炼制成的丹药,如何能与原料药材相提并论? 这样的操作,无异于自寻死路。 众人看秦惊蝉的眼神顿时变了,最开始以为她是个强劲的对手,却没想到是如此胆大妄为不靠谱。 师兄弟俩也吓了一跳,韩立可比较沉不住气,顿时眼前一晕,就想上前制止秦惊蝉,被韩立新一把拉住了。 “师兄?”韩立可还知道这里场合不适合大声喧哗,压低的嗓门里有着几分急躁,“我们就让她这样……” “嘘。”韩立新晃了晃手指,“你自己看她的动作,一定要仔细。” 一定要十分仔细才能看清楚秦惊蝉在做什么。 旁边的大佬们则是直接用神识就能分辨出,秦惊蝉在小火的帮助下,正在逆转成丹的过程,将原本完美结合在一起的药材逐一剥离出来,只剩下精纯的药材原液,互不干扰的在丹炉里轻轻盘旋。就连师兄弟两人跟秦惊蝉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也不是一个品级的丹药,在她手中也只能乖巧地分离开来。 甚至在秦惊蝉手中,这师兄弟俩丹药里提炼出来的药液还被重新萃取了一番。 在韩立新的提醒下,十分仔细观察这一切的韩立可整个人都傻眼了,望着自家师兄的眼神都是飘的,“师兄?还能这样?”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同样在关注秦惊蝉的北斗阁少年更是惊讶,因为这手法,他一点也不陌生,这是北斗阁不传之秘,是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资格接触的秘技! 为什么秦惊蝉会! 他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正准备上前与秦惊蝉理论,却发现自己半分也不能动弹,就在他的身边,这场比试的监察修士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气机,摆明了不让他去打扰秦惊蝉。 这是试炼,更是比试,当然不会让人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去叨扰其他的修士,何况他们都十分好奇秦惊蝉会怎么做。 被化神期修士压制,少年只能暗自忍下,忍得面目尽红,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秦惊蝉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这手法是从宝卷仙尊的秘籍里学的,因为觉得这种逆转的过程十分有意思,她就先上手了。毕竟这样的技法,等于可以逆转其他人炼制的丹药,也就可以分析出丹药的成分,再继续摸索炼制的手法,就等于是可以直接复制其他人的丹方。 听起来比较骇人听闻。 可就算学会了这样的技法,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首先就要求使用者要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也就是神识,至少要比炼制那颗丹药的修士的神识更加强大,更加细致,才能在逆转这个过程的时候,分析出不同的成分,然后将它们一一剥离,这个过程绝对比炼制的过程更加复杂也更加繁琐。 毕竟把几种不同的豆子混在一起容易,要分开就很难。 宝卷仙尊确实是个天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估计当年也是个饱受各种嫉妒和仇视的天才,毕竟这样的方法能成为很多人的噩梦。 现在,这个方法遇上了秦惊蝉,想必会酝酿出更有意思的色彩。 秦惊蝉分离出药液之后,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人惊讶,她一挥手,一连串的金针毫不犹豫甚至带着残影的速度扎在了那个面色苍白的病人身上。 那病人自己也惊呆了,他原本还以为会有望闻问切让他表现一下台词功底,结果这个选了他的小姑娘不仅自己没废话,也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金针入穴,瞬间一股细微但是精纯的灵力顺着金针就窜入了他的体内,带给他支离破碎无时不刻都在疼痛的经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秦惊蝉纤细白皙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结下手印,一个又一个的法诀混合着灵液打进了他的身体。 她的动作不快,谁都能看清楚,却十分稳定,分毫不差地落在众人眼中,没有半点惊艳之处,那是大家都十分熟悉,从开始修习医术的时候就深刻在骨髓里的基础治疗法诀。 但是这中间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仔细观察之后,随着秦惊蝉慢慢加速的动作,以及跟着她的法诀手印和药液一起打入病人体内的那一丝异火气息,大家终于懂了:这姑娘这是把这人当做丹炉,直接要在他体内炼丹了? 炼丹当然是不能炼丹的。 小火的那一丝异火能量不大,因为她不能拿对方的身体冒险,本来就久病,再多一丝火气,估计会伤上加伤,到时候就更难治疗了。 这一丝火气是他身体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而它的作用也不是炼丹,只是为了驱赶他体内的那一丝不和谐。 他的体内有一丝黑线,给人的感觉很诡异,但却不是魔气,这让秦惊蝉很好奇。而他体内反馈回来的气息让她知道,这个黑线应该怕火。 可惜这个人并不是火灵根,不然自己就能对抗这个黑线。 当那一丝异火开始灼烧黑线的时候,那人也突然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仿佛全身的经脉都被撕碎,识海也开始承受不住压力,发出了破碎的声响。 秦惊蝉金针一动,一丝带有她特有气息的木灵力刺进了他的识海,安抚他的同时,也封闭了他此刻对外界的感知——这个方法也是她从秋博涵身上学到的,后来在帮助秋博涵减轻咒印发作痛苦的时候,她也获得了丰富的经验。 所以那人的痛苦仿佛只持续了一瞬间,整个人就陷入了安静,安稳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假象,他的体内肯定还经历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没了他的表情作为参考,谁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这个变化是秦惊蝉带来的,旁人虽然能感受到,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干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更清楚,他体内的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黑线被点燃之后,仿佛发出了惊人的尖叫,直刺她的识海。可她已非吴下阿蒙,她的识海不再像她当初不能修炼是空有力量却无法应用,甚至无法自保。黑线的反抗在她眼中简直不堪一击,被她神识一压,瞬间就哑了,然后异火顺着黑线一路烧灼,任何它想逃窜的地方,都被秦惊蝉以金针封闭,只能被异火一路追着逃窜,按照秦惊蝉既定的路线。 然后秦惊蝉眼疾手快的以灵力为刃,在病人的手腕上画出一道伤口,顿时一道常人难以差距的黑影被一丝异火追得仓皇逃出,在新鲜的血液中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 落进了秦惊蝉早就准备好的玉瓶中,一连串的禁制扔下,再在瓶口封上一道新鲜的异火,那黑影再也无处逃窜。 而那病人,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即使识海还被压制着阻断了他对身体的感知,但是那种从神魂深处传来的舒适感,即使识海被压制着,他也能感受到。 然后下一刻,秦惊蝉开始拔金针,他的识海回来了,对身体的感知也回来了,然后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个哆嗦,紧接着就是破碎的经脉被滋养的感觉。 那感觉,简直无比酸爽。 他突然有一种猜想,这个小姑娘会不会是故意让他感受这么一遭? 秦惊蝉一边慢慢的收针,一边笑道:“不是故意让你这么疼的,识海封闭时间太长,对你没任何好处,而且你修为比我高那么多,语气让你自己无意识的冲破封闭,还不如我早点解除,这样对我俩都好。” 莫名其妙捡回一条命的某人:“……”话都被她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不管别人是什么情况,在他这里确实是一场意外之喜,谁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人解掉他体内的禁制,居然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修士。 原本只是想着,能为这次的大比做点贡献也好,他们也不指望能治好自己,眼前这些年轻的修士能稍微减轻他们的痛苦,甚至察觉他们身体的异状就已经足够。 根本不会多做要求。 结果这个小姑娘不仅察觉了,还上手治了。 他刚刚神识被封闭,没有看到那一幕,但是几位围观的大佬都看到了,这个小姑娘不知道用什么手法,确确实实从他的体内逼出了什么东西。 他们不是没尝试过逼出那禁制,但是那禁制的反弹只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想必禁制还没怎么样,他人已经直接废掉。 然而,这个小姑娘就这么轻易做到了? 秦惊蝉的手法他们都看在眼里,全都是中规中矩的法诀,没有特殊之处。 只有金针之术,看上去另有蹊跷,以及那一手逆转丹药的技法——这让他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八十九只蝉 “我这一关, 算是过了吗?” 秦惊蝉偏头看着那些还在交头接耳的大佬们,笑眯眯地问。 她看清楚这人的伤势之后, 就明白这些人设置这一关的意义, 估计根本没指望他们这群初出茅庐的小修士真能治好他们,主要还是想看他们的手法和在治疗上的见解。 重要的是,面对这种情况时的选择。 秦惊蝉觉得自己应该没选错。手里的材料毕竟有限, 她能驱除那奇怪的黑线, 也能用手里仅有的丹药对他的经脉进行修复,但是那样的修复离让他恢复还差得远。只不过解决那个作怪的黑线之后, 恢复健康也是迟早的事。 “过, 当然过了!”那位原本帮忙压制着北斗阁少年的监察修士见秦惊蝉这边已经解决问题, 也就不再管那少年, 一闪身就来到了秦惊蝉面前, 笑容可掬的样子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奇珍。 神识扫过秦惊蝉身上的腰牌, 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十分精彩。 “悬云宗弟子?” “正是。” “你师从墨羽?” “正是。” “啧。” 秦惊蝉:“……”这是什么反应? 虽然不知道这人具体的身份,但是从他的反应里可以看出,这人对墨羽师尊那是浓浓的嫌弃——墨羽师尊那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 又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弟子秦惊蝉, 师从悬云宗墨羽真人, 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就算了, 就想问问你, 有没有打算换个师尊?” “嗯?” “吾乃北斗阁太上长老, 我相信北斗阁有更适合你的功法, 你在墨羽门下,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秦惊蝉:“……”所以,这位大佬是来挖墙脚的?秦惊蝉摸了摸后脑勺, 总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我觉得师尊很好,也没想过要换师尊,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应该也不会……”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绝对,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前辈,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您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没学到东西吗?” 那太上长老也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这身本事,可不是墨羽能教的。”墨羽那小子有什么本事他还不知道?这小姑娘这些技能墨羽自己都不会,又怎么可能是他教的,“你去过宝卷秘境了?” 秦惊蝉笑容一顿,“去过了。”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位长老如果想知道,稍微调查一下就会知道,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太上长老笑容更加神秘,“拿到传承了?” ——这就不是很好回答了。 但是太上长老已经从秦惊蝉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笑道:“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北斗阁原本就是宝卷仙尊的传承,在北斗阁里,还有更多与宝卷仙尊有关的记载和传承,你就不想知道,不想修习吗?” 秦惊蝉眨了眨眼,望着太上长老的表情很是无奈。其实她对宝卷仙尊并没有太多追求,而且她觉得从秘境中得到的传承已经够她消化很多年了,她对北斗阁的传承也没啥兴趣。 而且以她对宝卷仙尊历史的了解,他并没有正式的传人,不然也不会留下宝卷秘境代表着他的传承。北斗阁的历史她稍微了解了一下,北斗阁确实是宝卷仙尊建立的,意在集中资源培养更多的医修,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宝卷仙尊在北斗阁被架空之后,又遇上一系列的变故——宝卷仙尊离开北斗阁被北斗阁美化了,但事实是大部分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都知道,北斗阁是被宝卷仙尊放弃了。 特别是那之后不久,宝卷仙尊就有了新的机遇,成功飞升离开此界,北斗阁就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一笑就被笑了这么多年。 这太上长老也知道北斗阁的问题所在,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什么不对,宝卷仙尊可以因为理念不合就放弃北斗阁,但是他觉得宝卷仙尊最初的理念并没有什么不对,总得有人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的第一要素,就是为北斗阁发掘更多的人才,然后慢慢肃清北斗阁内部的问题,培养更多的人才。只是这千年来他势单力薄,进展缓慢。 现在,他觉得眼前这个秦惊蝉就不错,可惜的是被墨羽那个小子抢先了一步。 秦惊蝉大概能理解太上长老的心思,笑道:“老前辈,您还是缓一缓吧,您再这样下去,您身后的人都要哭了。” 以那北斗阁不知名少年为主,太上长老身后还站了好几位神色复杂的修士,看样子应该都是北斗阁的修士。 那少年心情复杂,他居然没认出这监察修士居然是阁中太上长老,而自家的太上长老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压制他——他不相信太上长老会没有看出来,秦惊蝉刚刚使用的手法和秘技,都跟北斗阁有关。 可惜以他的修为,根本不能听到太上长老和秦惊蝉低语了什么,但他能听到太上长老居然邀请她加入北斗阁! 明明他也很优秀的——虽然这种想法很对不起自家师尊——可太上长老为什么不多看他一眼。 因为这个小插曲,大家都快忘记这还是在医修大比,还是秦惊蝉提醒之后,才想起来,现在名义上只有秦惊蝉过关了,至于韩氏师兄弟,好像蹭着秦惊蝉这个顺风车,也算是过关了? 可惜这是一场比试,并不是来排列名次的,以秦惊蝉到现在为止的表现,除非有人在这一关比她做得更好,那么她绝对是这一次筑基期的魁首。 剩下的人在查看过在场剩下病人的伤势之后,都表示最多只能暂时缓解病人的痛苦,并不能对病人的伤势进行治愈。随后也都查看了被秦惊蝉治疗过后的病人,确定对方只剩下一些虚弱需要慢慢调理,原有的疾病或者说伤势,已经被秦惊蝉根除了。 自叹不如。 秦惊蝉摸了摸鼻子,也就在这种时候更能体会宝卷仙尊的神奇之处,他留下来的法诀和治疗概念,再加上她本身的特殊之处,结合在一起,酝酿出了神奇的效果。 知道自己再怎么也比不过秦惊蝉之后,大部分人都理智地接受了现实,紧接着就有人提出让秦惊蝉继续治疗剩下的人——虽然治疗这么复杂的问题,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开始他们看到秦惊蝉经历了三场比试,犹有余地的样子,就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个问题。 秦惊蝉并没有拒绝,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想要知道这些人体内的禁制到底都是什么。她虽然用特异的方法能够治疗,可她并不知道它们本质上是什么。 几位监察修士交换眼神,最终重点还是落在了太上长老身上。 太上长老想到这个问题,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想必近来大家也都知道了魔修对我正道修士的所作所为,这些年来他们对正道修士的袭击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计划的想要蚕食我正道宗门。经过调查之后,他们下手的方式也越来越成熟,万变不离其中的,就是想引起我正道修士堕魔,并为他们所用。” 听到太上长老的话,大家都面容肃然,不由得点头赞同,而有些人虽偶然听了消息,也没放在心上,今天被这么一提醒,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而你们眼前的这几位,正是先后被魔修下手,种下了魔种,有幸发现得早,并没有入魔,但是拔除魔种之后,对身体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太上长老目光扫过大家苍白而有些惶然的脸,最后落在了秦惊蝉满是好奇的眼中,“你刚刚引出的东西,叫做傀儡禁制,也就是在正道修士入魔之后,会被魔修控制的一种手段。它和魔种相辅相承,拔除魔种之后,才发现它的存在,可那时候,它已经与修士的身体和识海结合在一起,无法消除。” 他们只能压制。 当然,以他的修为,也可以强行破除这些禁制,但是代价是惨重的,被破除禁制的修士即使丹田犹存,可不管是经脉还是神识,都会受到巨大的伤害,更别说这其中的痛苦,就如将人生生撕裂般。 太上长老正式恳切地请求秦惊蝉:“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小道友能对他们进行治疗,而这手法……” “您也可以的。”秦惊蝉脸上毫无异色,根本不用太上长老说出口,“我相信以长老的修为,想要区别出那傀儡禁制并不难,想要驱逐它也不难,就连这其中的痛苦以及对神识的损伤,长老的修为都可以避免。” 太上长老点了点头,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做过许多的尝试。 “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行针的手法,”这手法,是宝卷仙尊传下来的,秦惊蝉也只学了第一层,就能有这种奇效,“我也能传给您,甚至能传给其他人,只要能帮上大家,这并没什么。” 太上长老闭了闭眼,颇有感触地看着眼前这个初初长成,还透着青涩和稚嫩的小姑娘。 看太上长老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想多了。 秦惊蝉偷偷笑了笑。宝卷仙尊的医术是好,他也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当初建立北斗阁就是这个原因,只是在后面发现他所倚重的医术,居然成为别人敛财,权势,甚至害人的手段,这才伤了心。 以至于到飞升时,连个正式的传人都没有。 至于她决定交出去的行针手法,也不过是最初级的,大家都能学会,够用就行。而更复杂的,她还不能暴露太多,不想引来一些不应该的觊觎。 因为她打不过。 九十只蝉 秦惊蝉拿到了筑基期当之无愧的魁首, 甚至到后来,成了她个人表演的场次, 有教无类地将治疗的手法一一演示解说, 教给了在场的人,以期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就在大家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异动, 带着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筑基期的修士都还有些莫名,而那些围观的大佬们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秦惊蝉还来不及反应, 就已经被小火护在了翅膀下, 一道黑影闪过, 原本守在外面的裴丛也蹿了进来。此时纷乱, 它的动作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听到裴丛传音说:“魔域幻海出现异动, 魔修攻城, 护城阵法,破了。” 秦惊蝉心头一惊,她想起她之前才感叹过幻海城阵法的精妙, 转头这阵法就被魔修破掉, 在这之前没有半点动静, 甚至都没引起这些大佬的注意和警惕,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有内应?” 裴丛蹭在秦惊蝉腿边, 点了点头, “不只是有内应, 除了你们这里,其他几处比试的地方,那些所谓的病人, 全都暴起伤人, 根本无法控制。”裴丛顿了顿,“甚至有人自爆丹田。” 其他的场次,也就主要是金丹和元婴的比试场地,想必在那些场地上,也同样有这些病人的存在,甚至情况会比他们面临的更复杂,也更难以治愈。 如果不是秦惊蝉的出手,他们这里的五位也是不可能被治愈的。那么在这突变来临之时,他们同样也要面临被控制的修士突然暴起伤人,还是不要命甚至同归于尽的方式。 “所以不仅有内应,这内应还能左右比试内容的安排。” 在最后一关的安排上,说服大家选择这些都被魔修袭击过,并且体内还有隐患的人作为最后一关的试炼,能有这种能量的人,想必在这些人里的地位也不低,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影响力。 秦惊蝉顺口问了一句提议这样试炼的是谁,太上长老于是用一种很神奇的眼神看着秦惊蝉,“……正是我提议的。” 秦惊蝉:“……”完全没想到啊。 太上长老神色一凛,目光扫过秦惊蝉腿边的裴丛,沉声道:“你想到什么了?” 这边也有人来汇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就是将已经“治愈”的五位隔离起来,虽然看起来已经治好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之事。在场的人交头接耳,看向秦惊蝉的眼神也更加感激。 如果不是秦惊蝉治好了几位,他们这一群将将筑基期的医修,面对这几位虽然受伤,但修为依然在他们之上的修士,即使现在有大佬可以保护他们,但是又能护住多少?特别是听说那边那几位都是不要命的攻击,甚至现场自爆丹田。 就连那五位被“治愈”的人,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捡回了一条命,对秦惊蝉更是感激。 “前辈别紧张,我并没有怀疑您。”幕后黑手应该不是这位太上长老,“我怀疑的是给您出这个主意,还能不被您怀疑,甚至让您觉得十分理所当然的人。有您足够的信任,还能借您的手做出这样的安排。最后还可以把所谓的事情都推到您身上,那么必然还有一步,肯定会对前辈您下手。” 太上长老挑眉,就算他再不中用,那也是合体期的修士,谁想对他下手,那都得掂量着点。 见太上长老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以为意。 提醒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惊蝉也做不了太多,“魔族自有鬼蜮伎俩,前辈还请当心。” 说着,便有人来请太上长老主持大局,太上长老走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惊蝉,这才离去。 秦惊蝉送了一口气,裴丛笑着传音:“那小老头居然信你了。” 这语气——秦惊蝉摁着裴丛的脑袋,低声道:“你认识他?” “见过。”裴丛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怀念,“当年,他还一丁点大的时候,跟在那个人的身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老成这样了。” 裴丛口中的那个人,必然是宝卷仙尊。 裴丛短暂的回忆转瞬即逝,正色道:“先离开这里,这里并不安全。”虽然因为医修大比,重点防护力量都在这边,但同样的魔修重点攻击的对象也在那里,恨不得将在场的人一网打尽。 “去哪里?” “你问我?”裴丛表示十分惊讶。 秦惊蝉一哽,“好吧,出去再说。” 小火看了看裴丛,又看着秦惊蝉,伏了伏身子,意思很明显。 秦惊蝉摸了摸小火的脑袋,“我自己走就好。” 小火不赞同:“我驮着你。”言下之意很明显。 战斗的事有裴丛,那么保护秦惊蝉的任务,就是它了。更多的意思,那就是嫌弃刚刚筑基,还没学习御剑的秦惊蝉——腿短。 秦惊蝉:“……”她懂了。 小火驮着秦惊蝉离开,裴丛护在周围,出了比试的场地才知道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混乱。 整个幻海城的护城大阵都被破了,甚至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黑雾弥漫的魔气中,顺着大阵残破的缝隙一点点的渗透进来的魔气,更是逐渐影响着城中的修士,更让那些偷袭的魔修如虎添翼。 秦惊蝉“啧”了一声,现在跑出来似乎不太理智,有送羊入虎口的嫌疑。 裴丛的神色却十分凝重,“趁现在,离开幻海城。”再耽搁下去,就没机会离开了。 “这么严重?” “嗯。” 秦惊蝉恍然,裴丛刚刚带来的消息中,第一句话是“魔域幻海异动”,所以幻海城的危机只是一个先兆,更危险或者说更可怕的还藏在魔域幻海里,不管正道修士能不能抵挡住魔修的攻击,幻海城都不是久留之地。 秦惊蝉搜寻了一下自己记忆里的剧情,似乎是有这么一段,谢炀虽然不是医修,没参加什么医修大比,但当时柳云念并没出事,参加医修大比的是她,谢炀也一起来了幻海城,兴致勃勃地想要探索魔域幻海。 后来是遇到,哦,对,魔修大举进攻幻海城,幻海城破,魔域幻海更是出现了一道与魔界想通的出入口。就在魔族想要撕开结界,大举入侵的时候,惊动了正道这边的老怪物,关键时刻出手,逼退了魔族,关闭了破损的地方。 但是那一场战斗,死了很多人,还有更多的人被那入口卷入魔界生死不明。包括谢炀自己,也被卷了进去,开启了另一番奇遇。 所以这个时候离开幻海城才是上策,更要远离魔域幻海,远离那可能出现的入口。 说走就走,想明白的秦惊蝉半点也不耽误,这会儿魔修的进攻刚开始,还没有形成有效的合围。而且因为秦惊蝉的缘故,不仅免除了筑基期场地的灾难,更是吸引了不少大佬去那边围观她,所以也算是保留了更多的战斗力。 有这些大佬出手,魔修想要攻破幻海城,难度增加了不少。 然后一扭头,就遇到了谢炀,以及其他几位悬云宗的弟子,正在与两个魔修战斗。 谢炀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秦惊蝉,二话不说,直接将一个魔修砍到一边,给秦惊蝉清出了一条道路,“小蝉师妹,走!裴前辈,带小蝉离开幻海城。” 谢炀在战斗方面很聪明,从有限的线索里就猜到了魔修的打算,立刻就判断出让秦惊蝉离开幻海城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不仅是谢炀,就连同宗那几位弟子,都没觉得秦惊蝉此刻离开有什么不对,甚至为了给秦惊蝉清出一条安全的通路,都纷纷加大了输出。 “秦师妹快走!” “越霄真人就在前面!” “对,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秦惊蝉突然就不想走了。 与秦惊蝉心意相通的裴丛和小火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交换眼神之后,都停下了脚步。 眼见秦惊蝉停了下来,谢炀神色一凛,“快走!裴前辈!”他知道,裴丛是不会放任秦惊蝉留在险境,现在情况不明,让她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他们却停了下来。 秦惊蝉没有趁手的武器,看几位师兄的战力,应该也用不上她三脚猫的攻击,所以她直接拿出了一堆一次性的阵盘,一个接一个的扔了出去。 扔完阵盘就扔符箓,还趁着空隙给几位师兄都扔了几瓶丹药。 秦惊蝉撇了一眼谢炀:“我可不是为了你留下来的,你着什么急?” 所以她一瓶丹药也没给谢炀。 有秦惊蝉助阵,再加上裴丛出手,解决两个不过金丹巅峰的魔修简直不要太轻松。战斗结束的时候,几位师兄还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对方,就连手里的药瓶也显得那么不真实。 “各位师兄,我们还是尽快与大家汇合。” 也不知这些魔修用了什么手段,通讯玉牌和通讯符箓不能使用,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聚合在一起。 谢炀叹了一口气,默认了秦惊蝉的选择,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当心些,万不可轻敌。” “放心,不会的。”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心里十分清楚,“找到越霄真人,大家一起行动,可比我自己单独跑出城安全多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时间一耽误,可能就再也出不了城。 谢炀抬头看了一眼遮挡了天空的魔气,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那颜色已经犹如实质化一般更加浓郁。 看谢炀的脸色就知道,他大概没想过,这遮蔽了幻海城的魔气,除了给他们制造危机和障碍之外,更多的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外面发生的变化。 原剧情中,谢炀此刻应该在魔域幻海,直面海上的变化和危机,而不是在城里跟着大家共同进退。 去寻越霄真人的路上,秦惊蝉偏头问谢炀:“谢师兄为何没去魔域幻海历练,我听说不少弟子都去了。” 谢炀低头看着秦惊蝉,小姑娘的眼中只有清澈和坦诚,更显得他所有的情绪都很多余,不由得笑道:“啊,因为一点事情,本来打算晚点去的。” ——本来打算是等着秦惊蝉结束大比之后,带着她一起去的。 秦惊蝉:“……”总觉得这个人语气怪怪地。 裴丛:“……”总觉得这个臭小子好像开窍了? 小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它不知道。 九十一只蝉 秦惊蝉一行人很快寻到了越霄真人一路人, 虽然不能用通讯玉牌联系,但是悬云宗还是有自己约定的方式和地点, 越霄真人其实正带着人往筑基期比试场地赶, 虽然这边参加医修大比的只有秦惊蝉,可他十分担心如果秦惊蝉再出点什么事,墨羽出关肯定能把他的洞府给掀了。 结果秦惊蝉比他预料的动作更快, 甚至还遇到了谢炀。 越霄真人上下打量一番, 确定秦惊蝉无事,这才点了点头, “跟在后面, 自己当心。” 秦惊蝉张望了一番, 发现在场的弟子不足来时的一半, 不由得向越霄真人提了一句:“真人, 幻海城不可久留。” “何出此言。”越霄真人顺着秦惊蝉的眼神看到了她脚边的裴丛, 虽然没有明说裴丛的身份,但是他眼神不差,能看出裴丛隐藏的实力, 这话大概也应该是裴丛说的, “此刻幻海城正是关键时刻。” 身为正道修士, 在这种时刻, 更该与大家共同进退, 也许就差他们的一分力量, 这幻海城的危机就能解。 可秦惊蝉知道, 这一次变故的重点并不是在幻海城,而是在魔域幻海。幻海城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魔修的攻击下, 变成打开魔域幻海上结界的祭品。 在原剧情中, 留在幻海城中的低阶修士,即使在魔修手中活了下来,也没躲过阵法的献祭,就连高阶修士,都被阵法吸取了大量的灵力,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不,魔域幻海才是关键。” 越霄真人神色一凛,“你知道了什么?” “真人相信弟子吗?” 越霄真人没说话,虽然秦惊蝉年纪小,修为也不高,但是她拥有的能力和对事情的看法一直都让大家另眼相看,“你说说看。” “魔修破幻海城的阵法破得太轻易,除了有内应下手之外,魔修还在破阵的同时对阵法进行了修改,现在这阵法不仅不能保护幻海城,还会随着魔气的增加,逐渐限制城内修士的行动,到最后,谁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市。” “听你的话,好像还不止如此。”越霄真人也知道秦惊蝉在阵法的造诣上不低,之前的宗门大比上,这姑娘几乎没怎么动手,差不多仅靠阵法就拿到了炼气期的第一名。 让人不由得怀疑她到底是个医修还是个阵修。 “确实。”秦惊蝉眯了眯眼。她很快就察觉了这魔气流动的诡异之处,再加上剧情走向的推断,她直接就有了结论,“真人,如果让魔修这个阵法结成,整个幻海城中的修士,都会成为阵法的祭品。” “祭品?”两人的对话并没有瞒着旁人,顿时有弟子惊讶地喊了出来。 “再加上魔域幻海上的异动,弟子觉得魔修是想拿这一城人作为祭品,打开魔域幻海上的结界。” 直通魔界。 越霄真人并没有怀疑秦惊蝉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对谢炀说:“谢炀立刻带领这里所有金丹及以下的弟子离开幻海城。” “真人您呢?” “还有弟子并没有集合,而且这些消息必须让更多的人知道。”越霄真人看着秦惊蝉,“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秦惊蝉摇头,“弟子是离开比试场地之后,根据外面的情况,才看出来的。”其实她是见到谢炀的那一刻,才想到这么一回事,也才把一切都联系起来。 越霄真人也不再废话,此刻阵法未成,他们还有离开的机会,既然确定了,就不会再留这些弟子在这里白白送死,“你们即刻就走。” 也有弟子不是很理解:“真人,这么贸然地劝退大家,等于是放弃幻海城,如果,”他看了一眼秦惊蝉,“如果秦师妹错了呢?” 秦惊蝉也不以为意,笑道:“我也希望我是错的。” 那弟子面色一白,明白了秦惊蝉的意思:如果她是对的,高阶修士还有一线生机,他们这些小虾米,那是绝无生路。 谢炀领命,带着金丹及以下的弟子离开,越霄真人和其他几位元婴期弟子准备继续集合剩下的弟子,还要一边消灭魔修,一边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如果秦惊蝉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留在幻海城里的修士越少,能献祭的力量也就越小,那么不管魔域幻海上有什么阴谋,都很难继续下去。 秦惊蝉指了个方向,她凝神之下,眼中看到的景色跟大家不太一样,她能看到这阵法正在缓慢凝聚的样子,也能看到阵法薄弱的环节,她指的方向也是能让大家安全离开的方向。 至于路上的魔修,在大家联手之下,也都顺利解决。 可就在走到阵法边缘的时候,秦惊蝉的脚步停下了。即使一直在战斗,也从没放松过对秦惊蝉这边的关注,所以秦惊蝉一停,他也停了下来,同行的弟子们也都停下来,不解地望着这两人。 谢炀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秦惊蝉望了望天,“就是突然觉得,我就这么离开的话,有点浪费自己的能力。” 谢炀皱眉,走到秦惊蝉面前,低头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就像之前那位师兄说的,如果我判断错了,是不是就将幻海城拱手让给了魔修?”毕竟剧情这个东西,和记忆一样都不靠谱,“而且我在刚刚发现,我能做的事,应该更多一点。” 谢炀耐着性子,忍着心头上的火气,压低了声音,咬着后槽牙说:“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我觉得我就算不能破掉这个阵法,也应该能给对方添点堵。” 她能找到阵法的弱点,也能阵法的阵眼,就是有点犹豫,如果时间没把控好,阵成那一刻,只有筑基期的她,会不会被这个阵法吸成人干。 她很弱小,也没什么为天下为苍生的高尚思想,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即使换个世界,换个身份,她的追求一直都十分简单。 好好活着,干点自己喜欢的事,然后遇上自己喜欢的人。 “你确定?” “嗯?” “我陪你去。” “欸?”秦惊蝉是真没想到,谢炀不仅没阻止自己,还要陪自己一起去,“可是……” “没有可是。”谢炀很坚决,“你去,我就去,我走,你也要走。” 秦惊蝉:“……”这个时间点来表现他身为男主的霸气和霸道,似乎不太合适。 “前辈会帮着你胡闹,我不会。” 裴丛:嗯? 谢炀笑了笑:“不管你要找阵法的弱点,还是要破坏阵眼,我都帮你,但是有一点,情况有任何不对,即使打晕你,我也要带你离开。” 秦惊蝉:“谢师兄,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想趁着阵法结成之前,偷摸摸搞点破坏,我没想着要牺牲自己……”她惜命的很。 “那就更好。”谢炀转头跟其他弟子交待了几句,拎着剑对秦惊蝉说:“往哪边走?” 秦惊蝉还有点犹豫:“其实吧,我一个人更方便偷偷摸摸的,带上你这么大个,太招摇了。” “少废话,时间紧迫,哪边?” 谢炀根本不接她的茬,这让秦惊蝉无言以对,更何况时间确实很急迫,她想做点什么,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就放弃了劝说谢炀,随手指了个方向。 “那边。” 看秦惊蝉随意又坦然的样子,谢炀眉头一跳,很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虽然秦惊蝉表现得太轻易,显得很不靠谱,可是她确实带着谢炀找到了好几处阵法的薄弱点,在谢炀和裴丛跟魔修对战的时候,她就专心在薄弱处给阵法添乱。即使不能对阵法造成本质上的伤害,至少也能延缓阵法的生成。小火战斗力不高,也就只能受着秦惊蝉,在秦惊蝉偶尔突发奇想要给阵法加料的时候,提供或多或少的异火。 谢炀一剑砍断一个魔修想要逃逸的神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看着裴丛一口吞掉了另外一个魔修的生魂,额角狠狠地抽了一下,“裴前辈,小蝉知道你有这种爱好吗?” 正在舔爪子的裴丛愣了一瞬间,顿时用一种十分不友好的眼神瞪着谢炀。 谢炀笑着走到秦惊蝉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小蝉师妹,还有药嘛?”然后坦然地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将胳膊上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现在她的面前。 面对这个已经露出深深白骨,伤口上还萦绕着魔气的伤痕,秦惊蝉抽了一口气。她刚刚专心对付阵法,无暇分心关注谢炀那边的战斗状况,没想到他会受这么重的伤,似乎都快要将他胳膊上的肉都撕了下来。 灵力可以滋养伤口,加快伤势恢复,可这么重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更何况谢炀还经历了一场大战,灵力也有些青黄不接。 查看谢炀身体状况之后,秦惊蝉二话不说塞了一把丹药在他嘴里,手中更是行云流水般一通药粉撒在他伤口上,金针闪过,很快为他驱散了伤口上的魔气。 谢炀被一把丹药噎得够呛,可眼角的笑意就一直没有褪去,看着秦惊蝉得眼神,也透着一种浓浓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裴丛啧了一声。刚刚不过是几个元婴期魔修,根本不够它撕的。在裴丛看来,谢炀那伤,还是自己太蠢,以及想让秦惊蝉心疼,才故意跟魔修硬拼了那么一下。 用心良苦,居心叵测。 秦惊蝉却没想那么多。经过她的治疗,伤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骇人,她还是拿出绷带小心地为谢炀包扎上了。 “不要这么麻烦的。”扎上绷带反而影响手臂活动。 “这绷带是我特制的,有疗伤的效果,而且并不会影响你的活动。”秦惊蝉拍拍谢炀的胳膊,“你试试就知道了。” 谢炀活动两圈,发现果然不受影响,胳膊也没有那种紧缩的束缚感,笑道:“小蝉师妹果然厉害。” 秦惊蝉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厉害! 实在忍受不了的小火“嘎”了一声,谢炀听不懂,秦惊蝉却懂了:“走了走了,下一个地点。” 谢炀在秦惊蝉的身后问了一句:“阵眼呢?” 秦惊蝉笑了笑:“快了。” 九十二只蝉 以秦惊蝉现在的实力, 想要破这个阵还有点难度,即使她有裴丛和谢炀作为帮手, 她的身体估计也支撑不住。 “所以?”看着前面守着阵眼的一位化神巅峰和三位元婴巅峰, 谢炀的手指轻轻滑过自己眼角,擦掉了之前染上去的一丝血迹。即使裴丛也是化神巅峰,可化神期的战斗, 不是他小小金丹期能掺和的。何况还有三个元婴巅峰, 他倒是可以奋力一拼,秦惊蝉那边, 就很容易出现疏漏了。 他不能冒这个险, 也不会让秦惊蝉去冒这个险。他们能做到这一步, 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还没到要他们牺牲自己去堵这窟窿的地步——让他堵也不是不行, 可他不能让秦惊蝉折在这里。 “你那是什么眼神?”秦惊蝉一边准备东西, 顺便瞪了一眼谢炀,“我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喜欢作死?”用得着跟防贼一样吗? “话不能这么说,”谢炀吞了几颗蕴灵丹, “虽然你不曾惹事, 但事实是, 这些年来, 你却一直麻烦不断。” 秦惊蝉一愣, 被谢炀这么一说, 她居然无言以对。 谢炀没忍住, 伸手将秦惊蝉散下的发丝轻轻别在她耳后,“所以从来都不是担心你会惹麻烦,只是担心麻烦会找上你。” 秦惊蝉撇了撇嘴, 难得没有跟谢炀顶嘴。 “小蝉师妹还未告诉师兄, 接下来怎么办?”如果秦惊蝉没有新的打算,他就要动手把人扛走了。眼前这些高阶魔修,在没有其他靠谱外援的情况下,谢炀并不打算招惹。 “稍等。” 其实秦惊蝉在之前那些所谓的阵法薄弱处动了一些小的手脚,此刻只要能在阵眼处放上她手里这个阵盘,即可就能形成一个反向祭阵加传送阵,能把城内的魔气吸收并且传回它来的地方。 而且她还在这回传的魔气中加了一点料,让对方处于阵眼中发动阵法的人,吃点小亏。 大家都是互相往来,她也是跟这些人学的。 听秦惊蝉说要把她手里的阵盘放进对方的阵眼,谢炀的脸色彻底的黑了。他们此刻能在这附近安然的待着让秦惊蝉有时间胡来,完全是因为裴丛将他们藏在幻境中。 但是只要他们一动,还没靠近,就会被对方发觉,然后直接撕掉。 “不行!”谢炀断然拒绝。 秦惊蝉被谢炀的声音唬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外面的魔修,还好没被发现,这才缓了一口气,“你小声点呀!” 谢炀“呵”了一声,“你还知道害怕?” “你有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惊蝉叹了一口气,“我有说过我要自己去吗?” “我去?”谢炀不觉得他能安然靠近那阵眼而不被对方发现,“还是裴前辈去?” “你家小可爱呢?” 谢炀一哽,面色有点不自然,“……早就吓晕了。”小可爱就是谢炀在宝卷秘境里契约的那只寻宝鼠,视财如命胆小如鼠,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它自己吓晕过去。 秦惊蝉笑道:“真晕还是假晕,要不我给它扎一针,保管有效。” 谢炀很是无奈:“就算它这会儿是假晕,听到你要让它做的事,估计立刻就能真晕过去。” 秦惊蝉抿抿唇,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裴丛说:“还是我去吧。” 然后谢炀就眼睁睁地看着裴丛变成了超小的迷你形态,那身形大小,比他的寻宝鼠还要娇小几分,加上那浑身漆黑的毛发,隐藏在这黑魔气笼罩的空间里,眼神好都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谢炀:“……”还能这样? 裴丛瞟了一眼谢炀,“呵”了一声,体型变小之后,那声音也变得更加细嫩,原本嘲意十足的冷笑,也变成了十足的傲娇。谢炀抹了一把脸,“麻烦裴前辈了。” 裴丛一直很抵触变成这样,毕竟撒娇不是它的强项,觉得面子上抹不过去,平时变成寻常幼狼大小就已经是它的极限,毕竟太小显得自己太弱,不是它的风格。 而此刻,确实是只有它最合适。 “麻烦前辈了。”秦惊蝉笑得眉眼弯弯地把手里的阵盘递给了裴丛。 裴丛再次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算计我。” 秦惊蝉张了张嘴,一脸无辜,“前辈,这不能叫算计!” “那这是什么?” “这是前辈心疼我!” “呵。” 裴丛一动,迅速地隐入了黑暗中,如果不是秦惊蝉与它有特殊的感应,根本不可能知道它在那里,此时眼睛已经不是最可靠的。而两人也不敢轻易动用自己的神识,毕竟对面有化神修士,他俩修为太低,很容易被发现。 也就在此时,两人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 谢炀眼疾手快带着秦惊蝉往旁边一躲,两人原本藏身的地面立时多了几枚萦绕着腐败气息的黑色钉子。 被发现了! 他俩太关注裴丛的行踪,根本没发现身后居然会有魔修的出现。 还是化神期魔修! 谢炀二话不说,把秦惊蝉往小火背上一扔,“走!”自己已经拔剑往那化神期魔修的方向扑去。 可他的动作再快,也比不过化神期魔修神念一动,人才刚动作,就已经被一道魔气狠狠地劈下,在地上砸出一道大坑,就连刚刚起飞的小火,也被魔气的尾巴在身上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火的战斗力再弱,它也是灵兽,进阶之后的肉.体强度也远超一般的元婴修士,可它此刻却被轻易劈成重伤,毫无抵抗之力。 秦惊蝉抿着唇盯着对方的威压将小火收进了灵兽袋,她的这番动作,引来那化神期魔修的侧目。因为刚刚筑基期的她实在是太弱小,之前根本没引起魔修的注意,却没想到她不仅在他的攻击下毫发无伤,还有余力动作。 魔修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黑雾弥漫的诡异笑容,瞬间那黑雾就化作利器,直冲秦惊蝉而去。 秦惊蝉发现,她能“看”清楚那利器的形状,正是刚刚袭击他们的钉子,也能看清楚那利器运行的轨迹,正死死盯住了她的命门,准备一击必杀。 她能“看”到,能感受到对方的攻击,可是实力上的差距让她做不到躲开,因为在她意识到的那一瞬间,钉子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叮的一声响之后,秦惊蝉眼前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华,那黑雾化作的钉子消失在她的眼前,而她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护符也在瞬间化作了灰烬。 那是师尊送给她的,可抵挡化神期修士致命一击的护符。 秦惊蝉心弦一动,顺势扔出了几个阵盘,拦在自己身前,同时抛出一根丝带,将谢炀也一并拽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那化神魔修已经近在眼前,谢炀吐了一口血,将秦惊蝉护在了身后。 秦惊蝉啧了一声,戳了戳谢炀的后背,“师兄,刚刚是我救了你。”要不然他这会儿还在坑里躺着呢! 谢炀的后背一僵,看着自己眼前闪过的光华,那是阵法被触动的效果,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被秦惊蝉给保护了。 那魔修看着挡住自己攻击的阵法,不由得冷笑:“哪里来的无知小儿,以为能挡住我攻击的阵法,是那么好维持的?” 能挡住化神修士攻击的阵法当然是好阵法,可要维持这样的阵法,代价也是巨大的,阵法中只有一个筑基初期的小姑娘,一个已经被他重伤的金丹小儿,又能维持多久? 顺着魔修的话,秦惊蝉笑眯眯地掏出两颗极品灵石,十分淡定的摁进了阵盘中,又顺手递给谢炀两瓶丹药,“有什么废话等会儿再说,先疗伤。” 谢炀看着秦惊蝉一如既往澄澈的笑容,捏着药瓶盘腿坐下,专心的恢复灵力治疗伤势。他没忘了,他们还有个裴丛,化神巅峰的裴丛,收拾这些魔修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秦惊蝉的阵法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就在谢炀眨眼的瞬间,吃了两颗极品灵石的阵盘已经碎了。 然后那魔修原本势在必得的手,又摁在了另一阵光华中——还有阵法? 现在的阵盘这么不值钱了?一个筑基期的小姑娘能有抵挡化神修士的护符就已经很了不得,转眼拿出能够抵挡他的阵盘也足以让人惊讶。谁知道一个阵盘碎了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她到底有多少好东西? 魔修狞笑着:“看你还有多少阵盘和护符,到底能不能保住你的小命!” 魔修攻击更加凌厉,阵法的崩溃也更加迅速。 秦惊蝉估算着魔修的实力,寻摸着自己存的阵盘,最多还成撑上几息的时间。其实阵盘并没有它看上去那么厉害,只是她在其中动了点小手脚,卸去了魔修大部分的攻击,转入了脚下的大阵中——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是魔修阵法的一个节点,也就是她之前所说的薄弱点。 也是她乱了魔修的心神,而大部分的魔修都没那么冷静,所以才能蒙混过关。 只要眼前的这魔修稍微冷静一下,以他化神期的神识,能够一眼看出问题所在,那么她再多再厉害的阵盘都不够用,直接就被对方一巴掌拍扁了。 心神一动,那边传来裴丛的回音,似乎是他们这边的动静转移了守在那边的魔修的注意力,裴丛已经将阵盘放入了阵眼中,正准备往回赶。 “不,裴前辈,先解决你那边的几个。”秦惊蝉快速掏出几个阵盘,同时触发,为她赢得了多一点时间,体内的灵力早就枯竭,即使她身体特殊,吸收灵力的速度远超其他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不仅是经脉传来岌岌可危的疼痛,就连神识都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还好这些疼痛她早就承受过,虽然不能说是习惯,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吞了一瓶回元丹,裴丛放下的那个阵盘不需要她亲自触发,只要魔修这边大阵一成,触发大阵的同时,那阵盘连同她在其他地方做的手脚就能发挥作用。 她让裴丛先解决那边的几个,就因为裴丛回来之后,必然会跟眼前这位化神期魔修对上,动静吸引那边的,就会被前后夹击,还不如她多撑一会儿,让裴丛先解决后顾之忧。 随着一阵破碎的声音,刚刚布下的几个阵盘化为碎末,就听到那魔修冷笑道:“你以为,就以你的这点伎俩,真能拦住我?”不过是见她有意思,想看看她有多少手段,这才陪她玩了一会儿。 现在,他觉得无聊了。 在对方巨大的威压之下,秦惊蝉就连想动一下手指都觉得万分艰难,整个人就像是凝固了一般,难以动弹半分。 秦惊蝉脸色苍白,眼底却无比的平静:啊,这下麻烦大了。 九十三只蝉 一声轻笑突然闯进了这一处完全被化神期魔修笼罩的战场,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血屠老儿, 你又在欺负小朋友啊。” 这声音, 正是与秦惊蝉有过几面之缘的断骨书生殷衍,他居然也在此。 谢炀也睁开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殷衍。这件事, 殷衍居然也掺和在里面, 而他居然毫不知情。 “断骨书生,这里没你的事, 你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呆着, 到这里来干什么?” 因为殷衍的打岔, 魔修血屠手里稍缓了几分, 秦惊蝉抓紧时间又堆了几个阵盘上去。 看到秦惊蝉的小动作, 殷衍脸上面具般的假笑也深了几分, “这不是发现自家的小朋友快要遭罪了,这才没忍住跑过来了嘛。” “小朋友?”魔修血屠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秦惊蝉身上,他并没有怀疑谢炀, 毕竟殷衍在魔道的名声在那里, “怎么, 多少年了, 你终于找到第二春了?” 殷衍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杀气, 挥了挥手里的扇子, 笑道:“血屠老儿, 嘴里留点德,虽然魔修不怕心魔,你还是注意点口孽。” 魔修血屠呵呵笑着:“怎么, 被我说中了?你断骨书生自诩深情, 那么多送到你面前的女魔,也没见你拒绝呀!怎么今天就不让说了?” 殷衍修为不比魔修血屠,能跟血屠说上这几句话,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云山书院的人,血屠跟云山书院的院主关系不错,有几分薄面。 而秦惊蝉需要的就是这点时间。很快,阵眼那边就传来一阵异动,以魔修血屠的实力,瞬间就察觉到那边爆发出了巨大的灵力冲突。 魔修血屠冷哼一声,挥开殷衍的同时,给原本藏在阵法中的秦惊蝉又下了一个禁制——等他回来再收拾他们。 见魔修血屠离去,殷衍面色一变,看着谢炀就念叨上了,“谢道友,你怎么把秦姑娘带到这里来了!”此刻晃眼一看,秦惊蝉已经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更是心惊。 谢炀也不知道怎么跟殷衍解释,心里还记着殷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事,盯着殷衍的眼神满是凉意。 殷衍苦笑了一声:“此处不宜久留,二位还是速速离开,现在离开幻海城还来得及。” 听殷衍的说话,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然不会这么说。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上面的人察觉了阵法出现异变,让他来查看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正好是来帮他们一把的? 秦惊蝉戳了戳阵法外的禁制,摇头道:“我拆不开这禁制。”这是禁制,不是阵法,完全实力碾压,秦惊蝉拆不开。 殷衍试了试,脸色也变了,那魔修血魔完全没想要放过这两人。 “不着急。”秦惊蝉望着魔修血屠离开的方向,从裴丛传回来的消息可以感受到,“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不过转瞬间,就听到魔修血屠的声音由远及近,“殷衍!助我!” 殷衍:??? 魔修血屠狼狈地奔了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气,看着他身后那巍峨的巨兽身影,殷衍瞳孔猛地一缩。他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对,此刻看着那小山一般的高阶灵兽,以及铺天盖地的威压,他终于想起来,他刚刚并没有在秦惊蝉身边看到上次那只将他完虐的高阶灵兽。 而那方向,正是阵眼的方向。 殷衍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很明显这两人正是因为想要对大阵下手,才会被魔修血屠困在这里。而之前那一连串的异动,想必也是他们的杰作。想到那些修士有组织的抵抗和撤离,应该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殷衍!”原本距离就不远,魔修血屠已经近在眼前,看着无动于衷的殷衍,他眼睛都红了,“拦住它!” 谁能想到,不过以为是几个运气差摸到这里的小耗子,动动手指就可以解决的事,却在阵眼这边遇到一个堪比化神巅峰的高阶灵兽,他赶到的时候,原本守在阵眼的几个魔修已经遇难,他甚至眼睁睁地看着那高阶灵兽生吞了化神期魔修的神魂,然后扭头就向他扑来。 明明有着化神期的修为,魔修血屠却在那一刻有一种肝胆俱裂的恐惧,神魂被吞噬,那感觉比魂飞魄散还要可怕。于是他转身就跑,那速度那姿势那干净利落的架势,让正准备撕了他的裴丛都愣了一瞬间。 也就是这一瞬间,魔修血屠已经窜出去了老远。在他看来,他喊殷衍那一下,怎么也能转移一下高阶灵兽的注意力。高阶灵兽本就有天赋技能,再加上肉.体强度远超通阶修士,所以化神巅峰的高阶灵兽的实力,绝对碾压一个化神期的修士。所以那守着阵眼的化神期魔修加上三个元婴期,也完全不是裴丛的对手。 但大家都是化神期,真要想制住一个诚心想逃的对手也不容易,裴丛刚刚能得手,完全是因为他偷袭,魔修血屠有了提防,溜起来更快了。 魔修血屠也没指望殷衍能出手,也知道他帮不上忙,实力低微的殷衍除了帮上面跑腿,根本不能抵挡这高阶灵兽的一合之力。甚至因为他不知道裴丛和秦惊蝉他们的关系,他只想着在逃跑的时候,拦在路上的这几个小虾米,能稍微阻拦一下高阶灵兽,他就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了。 他抬手解掉了禁制,全力一击劈开了秦惊蝉最后的防御,将口里还吐着血的秦惊蝉直接扔向了身后那只狂暴巨兽的大嘴。 殷衍:“……”此刻他很想为魔修血屠允悲。 同一时间,秦惊蝉单手在裴丛的额头上一撑,翻身就坐上了它宽厚的脊背,裴丛速度不变,只在中途微微低了低头,迎接秦惊蝉的到来。 而谢炀,在阵法破除,秦惊蝉被扔出去的瞬间,一剑引火,生生拦住了魔修血屠的去路,只是等级的差距,就被魔修血屠身周的灵力威压震飞了出去。 魔修血屠还来不及嘲笑谢炀的不自量力,身后的裴丛已经追到了。 谢炀落地的时候,剑指魔修血屠,同时触发了手中的阵盘,铺天的火焰熊熊而起,之前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瞬间被抽空,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刚刚被震得发闷的心口反而通畅了几分。 看着裴丛背上的秦惊蝉,露出了一丝笑意。 裴丛一爪子拍向魔修血屠,而这魔修居然不躲——大概也是知道躲不开——直接与裴丛对上,他手里魔气凝结的黑色长钉,居然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戳进裴丛爪子里的错觉,但是更明显的,是黑色长钉上逐渐出现的裂痕,和血屠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秦惊蝉啧了一声,原来魔修的血也是红色的,只不过血液的腥味中,多了一股难以用言语表达的腐臭气息,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之后的腐朽。 血屠有一口鲜血喷上了手里的黑色长钉,原本几乎快要碎裂的钉子瞬间爆发出了不祥的红色光芒。 然后就听到秦惊蝉叹了一声:“前辈,你脏了。” 因为血屠的血不仅喷到了他的钉子上,也喷到了裴丛的爪子上,原本没觉得什么的裴丛听秦惊蝉这么一说,浑身的毛都差点炸飞。它本来嗅觉就十分灵敏,不喜欢魔修也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味道一言难尽。 裴丛也啧了一声,恼羞成怒地更加用力往下摁,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将血屠摁成一团肉泥。 谢炀见自己已经达成了阻拦的目的,也不再坚持,直接解除了手里的阵盘,原地坐下,又吞了一瓶丹药,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殷衍的脸色青白交错,顶着双方的压力,他也十分难受。 血屠磨着后槽牙吐出一句:“殷衍!你傻站着干什么!” 身为魔修的殷衍,此时应该跟血屠同一阵线才对。可一来他并不是很愿意跟血屠一起对秦惊蝉或者谢炀出手,二来,面对裴丛这样的对手,身为一个合格的魔修,他觉得他应该明哲保身的先溜才对。 于是,殷衍转身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血屠老儿你撑住,我这就去叫人!” 对于这样的殷衍,谢炀表示很没眼看,秦惊蝉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血屠只能来得及吐了一口血,又被裴丛的气势压矮了几分,发狠地嘶喊道:“想要我的命?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来拿!”顿时,血屠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魔气暴涨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迅速的膨胀了起来。 “呀,他这是要自爆?” 一言不合就自爆,这是什么套路? 裴丛爪子颤了颤,可惜他实力不足,如果它再次进阶,即使这魔修自爆,它也能提前给它摁灭,但是现在的它,做不到。 “撤!” 血屠吐出一口血沫,想要他的命,还想要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血屠掏出一方大印,狠狠扔了出去,须臾间就把几人同时笼罩在了大印的结界中。 感受到这大印的禁制,似乎除了限制他们离去,并没有其他的攻击能力。秦惊蝉眯了眯眼,道:“去阵眼。” 裴丛二话不说往阵眼飞奔而去,还顺便用尾巴卷住了一旁的谢炀。此时分秒必争,谢炀的速度想来也没它快,裴丛还真没想过要把这小子留在这里等死。 扑进阵眼的那一刻,身后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恐怖威压,化神期自爆是什么威力,秦惊蝉之前无法想象,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用电影效果来讲,大概就类似处在浣熊市的核.爆中心,那一瞬间,被裴丛用身体裹住的自己,就像是海啸中飘摇的小舟,瞬间就被巨大的海浪吞没了。 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她只来得及提前触发了阵眼中的阵盘,想要为大家求得一线生机。 九十四只蝉 无尽的黑暗中, 干涸的土地上仿佛多了雨滴的声音,迟缓而温和, 一滴又一滴, 让秦惊蝉感觉到安心和滋润。 “醒了?”耳畔传来谢炀略为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嗓子里还带着火气。 秦惊蝉“嗯”了一声,慢悠悠睁开眼睛, 才发现不是她的错觉, 而是这片空间确实是漆黑一片,即使想用神识查看周围的环境, 也只是陷入更深层次的黑暗中。 谢炀的手掌盖住了秦惊蝉的额头, 暖意融融, “此地对神识有影响, 你刚睁眼, 还不习惯, 等一下你就会发现,这里并不算特别黑暗。” 秦惊蝉眨了眨眼,谢炀的手掌太温暖了, 让她有一种想蹭一蹭的感觉, 勉强忍住了, 就听到他说: “还要喝水吗?” “嗯。” 很渴, 以及体内灵力空虚带来的强烈的饥饿的错觉, 被这一杯水稍微慰藉了一下。 “前辈呢?”这一会儿时间, 她并没有感觉到裴丛的存在, 想到昏迷前的景象,她现在又没有太重的伤,谢炀也安然的样子, 必然是裴丛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 “前辈受伤颇重, 到了这里之后,它先一步回了契约空间休息。” 虽然神识无法查看周围环境,但是感应契约空间还是能做到的,放眼看去,蜷缩成一团酣然入睡的裴丛只在秦惊蝉神识靠近的时候,尾巴微微动弹了一下表示自己还好,却没有睁开眼睛哪怕看秦惊蝉一眼,足以说明它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可是见它就算这样了还想要安慰她,秦惊蝉抿抿唇,没有说话。 这一会儿时间过去,秦惊蝉已经能感受到这黝黯环境中慢慢出现的莹莹水蓝色光亮,像是给这原本黑暗的空间,笼罩上了一层光暗盈盈的水蓝色薄纱。 秦惊蝉只看得见谢炀模糊的身影,就在自己的眼前,而她躺在柔软的皮毛上,头枕着谢炀的大腿。 这姿势有点不对劲,秦惊蝉想坐起来,却被谢炀摁住了肩头,“你再休息一会儿,”秦惊蝉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可她之前在与那化神期魔修对抗的时候,不管是灵力还是神识都消耗巨大,还有后面在魔修自爆的冲击之下,即使有裴丛护着,这样的冲击对于只有筑基期的她来说,压力太大了些,“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秦惊蝉也发现自己身体酸软无力的程度超出了她的预计,更可怕的是,这个空间里的灵气十分贫瘠,以她这种对灵气亲和度那么高的身体,都觉得在这贫瘠的环境中呼吸困难。 她觉得她现在需要吃药,而不是吃东西。掏出一瓶回元丹吞下,又给了谢炀两瓶蕴灵丹,“谢师兄灵力恢复得如何?”之前的战斗,谢炀损耗比她多,受伤比她重,在谢炀接过丹药的时候,她也顺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谢炀笑了:“我没事。” 秦惊蝉“唔”了一声,谢炀除了一些内伤,以及灵力损耗太大之外,确实没什么事。只是在这环境中,想要恢复就比较苦难。然后又掏出几瓶丹药塞给谢炀,“确实没什么大碍。” “睡吧。”谢炀收好药瓶,原本搁在秦惊蝉额头上的手掌往下一滑,遮住了她的眼睛。 秦惊蝉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之前昏迷那么久,她的灵力和神识都没有得到恢复,这会儿依然觉得累极,可以说前一刻还在跟谢炀说话,下一刻就已经睡过去。 谢炀隐藏在黑暗中,眸色深深地看着睡梦中的秦惊蝉。手掌再次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人清醒了,烧也退了,就连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仿佛之前的奄奄一息都是他的错觉。 一切都还好。 —— 等秦惊蝉再次醒来,谢炀并不在附近,而她睡在柔软的皮毛上,怀里还有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寻宝鼠。 不知道谢炀去了哪里,只留了这只不中用的寻宝鼠守着她。 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之前冲击受到的内伤都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灵力还处于枯竭状态,似乎之前那一瓶回元丹并没有太大的效果,而且她的神识又受伤了。 不由得叹了口气,起身的时候忘记了寻宝鼠的存在,小可怜一骨碌都滚了下去,摔在柔软的皮毛上,等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一脸懵逼。 “哈,对不起呀。”秦惊蝉把寻宝鼠捞起来,放在掌心揉了一把,顺手递给它一个果子。 寻宝鼠根本没意识到什么,就被果子糊了一脸,于是捧着果子开心地啃了起来。 秦惊蝉在附近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很暗,并且没有任何活物,就连地面都是嶙峋的石子而不是泥土,周围连半根杂草都没有。感觉不到头顶上有什么,不过她很快找到了类似墙壁的存在,伸手一摸,也是冰凉的石头。 不规则的地形,更像是石坑和矿洞一样的地方,再加上这里对神识的奇异影响,所以这里是有什么对神识有作用的矿石存在?秦惊蝉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库里有没有相关的记载,毕竟有这种特殊功效的石头不会是无名之辈。 谢炀回来的时候,秦惊蝉就靠在墙边,一手托腮一手拢着寻宝鼠,正在沉思。 “想什么呢?” “谢师兄回来了?” “嗯。”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不是很清楚,前面有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小蝉师妹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看法没有,猜想有,“我在那魔修自爆的时候,提前触发了裴前辈放进阵眼的阵盘,那阵盘本来就有传送的作用,因为预计的是将城里的魔气反向传送回它的源头,理论上不是魔界就是那些魔修的大本营。但是现在看来,因为是自爆的时候,能量紊乱影响了阵盘,我们被牵连,传送进了其他的地方。” 谢炀伸手将傻乎乎的寻宝鼠搂回自己怀里,笑道:“就像当年你和秋家小公子一样?” 秦惊蝉一愣,也笑了,“不太一样。” “嗯?” “首先这环境就不一样,这里的生存条件很明显差了很多,而我和秋小涵当年都还小,即使周围有丰富的资源,难度也很大,如果不是遇到裴前辈它们,我们大概没有机会长大……” 谢炀心尖一颤,秦惊蝉和秋博涵能在那个环境里活下来,确实是个奇迹。“这里应该是一处矿洞,我们身处的地方正是矿洞的深处,这里影响神识,应该就是矿洞里的矿物造成的。” “啊,我刚刚就是在想这里到底是什么矿石。” “想到了吗?” 秦惊蝉摇了摇头,就是一种答案就在嘴边,却差了点什么,说不出口。 “看看这个。”谢炀将手里一团黑乎乎的石头递到了秦惊蝉面前。 感受着那小石头传来的奇异气息,秦惊蝉脑子里差了那么点的念头终于接上了,“地龙石!” “你认识?” “第一次见。”秦惊蝉偏头想了想,“地龙石是云神矿的伴生石,云神矿谢师兄应该不陌生吧?” “云神矿!”这东西谢炀当然知道,“你是说这是云神矿的矿洞?” “应该是?不过这矿洞应该已经枯竭了,完全感受不到云神矿的气息,反而是地龙石的气息更加浓烈。”所以他们的神识才会受到限制。 可这也不应该呀,云神矿是好东西,地龙石也不差啊,这矿洞的主人开采云神矿的时候,怎么会放过地龙石。谢炀出去了一圈,也只见到这么一个边角料的地龙石,足以说明这矿洞里还隐藏着其他的东西。 秦惊蝉的眼睛亮了,即使在这黑暗中也让谢炀看到了当中的光彩。 “怎么,你想去探探?” 秦惊蝉摸了摸鼻子,笑道:“来都来了嘛,而且我们本来也要寻找出去的路,顺便看看?” 谢炀抛了抛手里的石头,正色道:“小蝉师妹是不是忘记了云神矿一般出现在什么地方?” 秦惊蝉噎住了。 她知道的。 云神矿是作为炼制本命法宝的必备材料,能加强法宝的灵性,增强修士和法宝之间的联系。添加了云神矿的法宝,成长属性就会更加突出。 而作为伴生矿的地龙石,则是经常添加在阵法和禁制中,屏蔽修士的神识。 云神矿的稀有,不仅是因为它的产量,更是因为它生长的地方,是原本被称为魔界的地方。之后因为正魔大战,才有少许的矿脉被扒拉出了魔界,出现在修士面前。 看这矿洞开采的情况和生成的时间,再加上对那阵盘的猜测,两人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身处魔界。 秦惊蝉回忆了一下剧情,就算是谢炀在原本的剧情中,因为意外也只是被传进了一处沉寂的世界,不仅在那里发现了更多的宝藏,还进一步提升了自己的修为,好不容易冲破结界出来,又再次撞破魔修的阴谋,立下大功劳。 也从没讲过谢炀居然也有过去魔界的经历。因为那时候秦沐风已经黑化去了魔界,谢炀对于魔界的感觉应该挺复杂的。 突然想到秦沐风,秦惊蝉的心口也是一抽。 虽然大家都不说,秦惊蝉也没问,但是她对于秦沐风的去向早有猜测——秦沐风看上去没有如原剧情一般在这时候入魔,可依然走上了跟原剧情差不多的命运之路,自己去了魔界。 想到秦沐风那种自认为是为了她好,却什么都不说的性子,秦惊蝉就觉得牙痒痒想揍人。 一回神,就看到谢炀眼神炯然地盯着她,似乎还在等她的答案,不由得笑了。 “谢师兄想说什么?不管是魔界还是哪里,我们总得出去的。” “说的也是。” 谢炀笑着,目光扫过秦惊蝉的眉眼,她那一瞬间的失神,他当然看到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到了谁? 九十五只蝉 秦惊蝉和谢炀在矿洞里寻了很长时间, 刚开始是跟着秦惊蝉的直觉走,后来寻宝鼠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影响, 突然就蹦了起来, 拽着谢炀的头发,指着一个方向激动的吱哇乱叫。 很明显,那个方向有什么, 才会让寻宝鼠这么激动。 在这矿产资源都已经枯竭, 被人放弃的矿洞里,还能有什么?秦惊蝉和谢炀交换了眼神, 昏暗的光线下,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然后接下来有了寻宝鼠的指点, 两人前进的方向明确了很多。 谢炀的手中听着一团火焰, 照亮两人脚下的路, 也照亮了周围的岩壁, 空间逐渐狭小,岩壁上人类制造的痕迹也也来越明显,用秦惊蝉的话来说, 周围地龙石的影响越来越强烈了, 说明他们的推断没错。 谢炀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惊蝉, 他的修为远比秦惊蝉更高, 她此时应该还在神识受损的状态, 却比他更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变化, 这说明什么?说明秦惊蝉的神识强度, 远超于他,所以才会在受损的前提下,也比他敏锐。 早就知道这个姑娘不简单, 但是这惊喜似乎太强烈了些。 经过又一次修整之后, 两人终于到达了一个空旷的岩洞,这洞穴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水蓝色光晕中,让人的视觉产生了一种错觉。洞穴很深,谢炀扔了一团火下去,深不见底。脚下的碎石踢下去也半天听不到回音。 秦惊蝉在附近查看了一下,看到了少许的云神矿碎末,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可并没有看到地龙石的踪迹。而明明感觉到了,却没有半点痕迹。 只除了一个地方,他们脚下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秦惊蝉若有所思地掂了掂手里的寻宝鼠,吓得小家伙一刺溜窜回了谢炀怀里。虽然它不知道秦惊蝉想干什么,但是那一瞬间对危机的感知让它本能地远离了她。 谢炀失笑,“你有什么想法?” 秦惊蝉又踢了一颗石子下去,看它消失在黑暗中,这才道:“我觉得这里更像是个障眼法,我很好奇它到底通向哪里。” “有可能是魔界?” 不排除这是一个隐藏的魔界通道,只是居然没有任何守备力量,是魔修太放心这里,还是魔修也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谢师兄?” “嗯?” “敢不敢跳?” 谢炀忘了一眼下方的黑暗,“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哦,那就是不敢了。” “别闹了。”谢炀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 “难不成你想自己跳?” 秦惊蝉:“……”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谢炀当然不会让她冒这个险,平时这种事都是由裴丛它们负责,现在裴丛它们都不在,他也不能让秦惊蝉自己上,“你会御剑了?” 秦惊蝉:“……”确实还不会的。 小时候也不是没被这个人抱过,但是当他伸出胳膊的时候,秦惊蝉还是僵硬了一瞬间,紧接着她还来不及纠结,就已经被谢炀揽着,一跃而下。 秦惊蝉短促地哼唧了一声。谢炀失笑。秦惊蝉偷摸摸地踹了他一脚。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这下坠的速度很明显跟自由落体不一样,明明是在下落,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浮力。而且这洞穴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深,很快,下坠就停止了。 谢炀双脚落地之后,颇有些不舍地放下了怀里的姑娘,再不放的话,这小姑娘可能不止是踢他了。 谢炀轻咳了两声,唤出寻宝鼠查看周围。寻宝鼠出来的那一刻就拽着谢炀的一缕头发吱哇乱叫,指着一处岩壁示意谢炀快看。寻宝鼠的这个表现,足以说明这底下确实有好东西,才能让寻宝鼠这么激动。 “能知道在哪里吗?”谢炀偏头问秦惊蝉。 秦惊蝉一挑眉:“我又不是寻宝鼠,你该问它。”她指了指寻宝鼠,小可爱尾巴一僵,仿佛这才想起秦惊蝉的存在,一脸委屈的藏进了谢炀的头发里。 话虽然这么说,这附近的环境,秦惊蝉不自己探查一番还是不放心,这里对神识的压制更加明显,空中的灵气已经枯竭,完全无法补充。她只能一点一滴的用眼睛去看,用手去触摸。 至于照明的,还是谢炀手里的那一团灵火。谢炀安静地跟在她身旁为她照明,看着她仔细又谨慎的寻找着线索,不发一语。 “找到啦!”秦惊蝉指着一处墙壁,对谢炀说,“谢师兄,劈开这里。” “好。”谢炀毫不怀疑,也不拔剑,手掌覆在秦惊蝉手指的地方,掌中发力,那处岩壁发出了吱嘎的声音。 “等等!”秦惊蝉喊了停,“谢师兄慢一点,这后面有机关!” 谢炀不动了,但是手掌却没有从岩壁上离开。 “等一下师兄顺着我灵力的走向输出灵力,应该能打开这里!”而不是暴力摧毁。 秦惊蝉的手掌覆在谢炀的手背上,形成了一种让他目眩神迷的对比,小姑娘的手微凉,而自带火气的他温都偏高,他似乎被这一丝冰凉浸透了心头,心尖微微一颤。 “好。” 原本秦惊蝉是找到了这岩壁上的薄弱之处,想着以谢炀的实力,直接劈开也没问题,却不料在谢炀的攻击下,居然让她察觉到了隐藏在石壁中的阵法痕迹。 两人合作之下,有秦惊蝉的灵力作为引导,谢炀很快打开了隐藏在岩壁中的阵法,整个岩壁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缓缓地退开,露出了另外一条黝黯的通道。 地龙石的气息浓郁不浓郁先不说,秦惊蝉从这通道中感受到了另外一股熟悉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笼罩在这地下洞穴中的水蓝色光晕是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那么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盈盈漂浮在空中的水蓝色光点,沉缓而浓郁。 而这水灵气,她觉得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谢炀偏头看着秦惊蝉。 秦惊蝉也抬头看着他,看着他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一层蓝色的光晕中,那些水蓝色的光点落在他暗红色的衣服上,被烫到了一般又退了开去。 谢炀似乎看不到这一切。 直到一丝盈盈的蓝色线条扭扭捏捏地出现在谢炀的肩头,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谢炀。 秦惊蝉突然就想了起来,这水气,这线条,她当年在云端城的秋意阁拍卖会上见过。这颜色奇异的水灵气,正式拍卖会上与鲛珠一起出现的,而这线条,正是当年想要绑走秋博涵的元凶! 秦惊蝉二话不说,抬手抚上了谢炀的肩头,因为动作突然,谢炀毫无防备,整个人都僵住了。 秦惊蝉捏住那盈蓝色线条的同时,一阵尖锐的叫声再次刺进了她的识海,她皱了皱眉。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毫无修为的小不点,会被它轻易伤到,但是那声音依然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不适。 而且她发现,这尖叫的声音跟上次听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秦惊蝉的手中漫出大量的木灵力,牢牢地将那线条裹住,也就让它一点点在谢炀眼前现了形。 “这是什么?”谢炀惊然,也看到了那线条的存在。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秦惊蝉手里传来血腥味,“快放手!” 谢炀说着就想帮忙去抓,却一把抓了个空。 秦惊蝉也看到了谢炀的动作,笑道:“我是刻意用灵力让它显形,但实际上,你应该还是看不到它,如今也确认,你也接触不到它。” “这到底是什么?”谢炀看着秦惊蝉白嫩的手掌上鲜红的血色,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明明恨不得以身相替,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狠狠地拽紧了拳头。 “我也不知道。”秦惊蝉又狠狠地拽了一把,听着那更加尖锐的叫声,手掌上传来了更浓郁的血腥味。“谢师兄还记得当年在云端城秋意阁发生的事吗?” 谢炀一愣,点了点头。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这里充满了一种奇特的水灵气,可看谢师兄的样子,并没有感觉到它的不同,其实就连之前洞中那些奇特的光线,都是它造成的。而且,当年在秋意阁的那场拍卖会上,我也见过同样的水灵气。这个线条,我也在抓走我和秋博涵的幻境中,也出现了。当时就是因为我发现了它,也抓住了它,才会被一起带走的……唔?” 话音未落,谢炀就已经将秦惊蝉揽进了怀里,那架势,仿佛担心眼前的姑娘在下一刻就消失在他眼前,就跟多年前一样。而此刻,她就在他怀里,他的手也握住了她拽着那线条的手。 意思很明显:就算要被带走,也要带着他一起。 秦惊蝉乐不可支,笑得忘了掌心上的挣扎,也忘了自己还在某人的怀里,“谢师兄,你别担心,当时带走我的不是这个线条,而是幻境中的传送阵,只因为我当初突然动作,触发传送阵的时候,被牵连了而已。”如若不然,当时被带走的就是秋亦尘和秋博涵兄弟俩。 谢炀“唔”了一身,没松手。虽然他相信秦惊蝉说的,但是他不放心,听到秦惊蝉这么说,就更怕会出什么意外。最重要的是搂着这姑娘,完全就不想松手了。 “谢师兄还记得拍卖会上的那颗鲛珠吗?” 谢炀回神,沉声道:“鲛珠?你怀疑这里有鲛人作祟?” “作祟倒不至于,我觉得有鲛人被困在这里。之前见到那颗鲛珠的时候,就觉得它十分悲哀,而现场的那些水灵气,更是透着绝望,所以……” “所以你觉得,有人,或者说有魔修,利用鲛人在做什么?” 秦惊蝉挥了挥手,掌心的挣扎已经弱了下来,像是认命了般,透着一股苟延残喘的气息,“问问它就知道了。” 拥有这种弄特殊能力的鲛人,确实该好好问问。 九十六只蝉 那个隐藏的鲛人并不难找, 顺着线条的来处,慢慢摸过去就是了。 只是谢炀很不高兴, 因为秦惊蝉掌心的伤口, 虽然到后面那线条像是放弃了挣扎,安静地待在她的掌心,可她并没有掉以轻心, 仍然牢牢地控制着它。 谢炀想要帮忙, 却完全无从下手,只能搂着秦惊蝉, 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一步比一步重, 像是要踏碎什么似的。 随着盈蓝色的水气越来越浓郁, 秦惊蝉知道他们快到了, 直到见到那个笼罩在盈蓝色光晕中的鲛人。 是鲛人没错, 可秦惊蝉完全没交到自己会见到这么惨烈的一幕。 那只蓝色的鲛人被黑色的锁链死死地锁在岩壁上,黑色锁链穿体而过,随着鲛人的呼吸, 仿佛能看到缝隙中的白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难以言喻的腐臭味。 鲛人的蓝色鱼尾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僵硬地挂在那里, 地上有一个小坑, 聚集了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 小坑的边上镶嵌了一圈蓝色的珠子, 大小不一, 正是之前见过的鲛珠。 只是这些鲛珠光泽黯淡,其中的生机已经流逝得所剩无几。即使如此,这些鲛珠仍然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蓝色光点, 一点点的融入那只鲛人的体内。 那是生机, 是这些鲛珠保持了这只鲛人在这重伤并且没有半点水的环境中,苟延残喘着。 也不知道,这样的活着,是一种挣扎,还是一种惩罚。 秦惊蝉环顾四周,在蓝色光晕的照耀下,发现这里一重又一重的阵法,这些阵法的作用大不相同,除了防护禁制隐藏气息,更多的是困阵,生生困住了阵中之人。 而阵眼,正是那只半生不死的鲛人。 而鲛人,正等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一双只剩下窟窿,窟窿里填满了盈蓝色水雾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怕,却又透着一种悲哀。 鲛人没有开口,秦惊蝉也不知道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到底有没有嘴,却能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你已经找到我了,可以松手了。”他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笑意,“你再继续拽着,你身旁的这位估计再也忍不住了。” 秦惊蝉:“……”她好像被调侃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线条,又看了看肃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鲛人的谢炀,再看了看鲛人那双只剩下盈蓝色水雾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那线条迅速挥开了包裹着它的木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回了鲛人的体内。 鲛人的声音还笑着说:“你还真就松手了呀。” 秦惊蝉挑眉:“不然呢?” 谢炀动作却比她更快的,掏出了药瓶,仔仔细细地洒在伤口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捧着什么珍宝——这样的认知,让秦惊蝉万般不适,想要缩回手,谢炀不松手的同时,还瞪了她一眼。 秦惊蝉撇嘴道:“皮外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谢炀:呵呵。 鲛人叹道:“你们俩感情真好。” 秦惊蝉望着谢炀,他面皮绷得很紧,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怒意,她偏了偏头,“谢师兄,你是不是听不到他说话?” 谢炀手下一僵,抬眼看着秦惊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之后,他才猛地回头,盯着岩壁上白骨森森,一身腐肉的鲛人,“他说话了?他在说什么?别听鲛人的声音,也别听他的话,鲛人擅歌,乱人心神……” 谢炀气急的样子逗乐了鲛人,他笑声更加明显:“他好像不知道你完全不受鲛人的影响,可他的担心是真没必要,我已经发不出声音,说不出话来。” “可是……” “是传音,只有你能听到的传音。” 见秦惊蝉仿佛没放在心上,还跟鲛人对话的样子,谢炀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凑到她面前,掰过她的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跟他说话,也别听他说话,看着我……”然后他的声音卡住,因为他看到了秦惊蝉澄澈的眼底满是笑意,哪有半点被迷惑的样子。 顿时有些尴尬。 两人离得太近了些,特别是她温热的鼻息轻轻地扑在他的手掌上,带来一丝丝的痒,顺着手腕爬上手臂,就偷偷地钻进了他的心头。 秦惊蝉掰开谢炀的手,轻声道:“他已经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了。”然后转身看着那鲛人,“所以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你之前想要偷袭我师兄的那条线到底是什么?” 鲛人不答反问:“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见过?” “见过,数年前。” “那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秦惊蝉想了想,“只是被这样的线条偷袭过,至于线条背后的人,我并没有见到。应该也是鲛人吧?” “是……”鲛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伤感,又有些怀念,“是我的家人……” “是所有的鲛人都拥有这种力量吗?为什么我之前从没听说过?书上也没有记载?还是只有你,和你的家人才拥有的能力?” “你别着急呀,你这么多问题,让我从何答起?” “我不着急,你慢慢的,一个一个的答。” 然后,鲛人就给秦惊蝉讲述了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故事,一字一句里仿佛都带着血泪,可他的声音依然是笑盈盈的,对比之下更让人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痛。 这一切的悲剧,就因为他突然觉醒的能力,原本鲛人就有迷惑人心的能力,神魂十分强大,可到他这里,强大到一种境界,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已经有了实质化的改变,他不需要声音也不需要眼神,只需要使用他实质化的精神力,就可以控制别人。而他这精神力拥有神奇的隐匿能力,无人能够察觉。 这原本是他的秘密,是他们那一支的秘密,直到有一天,这个秘密再也隐瞒不住。 秦惊蝉拧着眉听到鲛人的答案,万分不解:“你是说,屠戮你的族人,抓了你和你的家人,炼制了这一切的,都是人修?” 囚禁鲛人的锁链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鲛人的声音清淡而低哑:“是。” 秦惊蝉嘶了一声,她最开始还以为做出这些事的是魔修。毕竟当年那个传送阵的目的地是魔界,而今这个云神矿的地点想来就算不在魔界,也会离魔界很近。 居然是人修? “我……”秦惊蝉再次开口,因为接下来的话有些艰难,她的声音突然也多了一丝哑然,“当年,我在一个拍卖会上见过一枚鲛珠,散发着跟你相似的气息,之后,又遇上一个跟你气息相似的线条,也就是你说的实质化的精神力想要袭击我们。具体是谁,又有什么变故,我并不知晓。” 锁链响动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谢炀皱眉看着那些锁链。 “那枚鲛珠,应该是我那可怜的妹妹,她在那些人修的手里,没能激发出与我相同的能力,想必早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袭击你的,应该是我弟弟,他与我有着相同的血脉,能激发出这样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很抱歉,我弟弟给你惹麻烦了吧?不过想来以你的能力,应该也没让他好过。” 秦惊蝉:呵呵。 “你就不恨吗?”这是谢炀最不解的。 听了秦惊蝉的转述,这鲛人经历了那么多仇恨和悲哀,自身还被困在此,生不如死,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为什么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却没有半点仇恨。 秦惊蝉却叹了一声:“因为,恨不动了吧?” 鲛人笑了,这一次笑得太明显,即使谢炀听不到他的声音,也能感受到那抖动的身体里传来的笑意,以及那簌簌作响的链条,仿佛就连那只剩白骨的鱼尾都在微微颤动。 秦惊蝉听着耳边的笑声,是那么清澈,干净得让人心口抽痛,“你不疼啊?” “疼过。”也许曾经撕心裂肺的疼,神魂俱裂的痛,绝望而又无助。到后来,他也就不疼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习惯了,就再也没疼过。 就连知道自己妹妹死了,弟弟也陷入了跟他一样的境地,他的心头也没有半点疼痛。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秦惊蝉眨了眨眼眼睛,只觉得十分干涩,涩得发疼。 鲛人笑道:“你能杀了我吗?其他人做不到,我觉得你能做到。” 他被困在这里,连死都是奢望,这个苟延残喘的身体,困住了他的神魂,而他神魂力量又太过强大,让一切感知都那么清晰——而那些人不想让他死,那一圈鲛珠提供的生机,让他这个身体想死都不能。 每一枚鲛珠,都曾经是他的族人。 他们都不得安息。 秦惊蝉想,她能做到的。她踏出去一步,却被谢炀拦住了。 “你去哪里?”在谢炀的眼中,秦惊蝉就是被鲛人蛊惑了,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就觉得这鲛人不简单,都这样了还活着,还拥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秦惊蝉偏头看着谢炀,叹道:“我去帮帮他,他想要一个了结。” “这种事,交给我就好。”说着,谢炀一剑挥出,带着云璇峰特有清正之气的剑气裹挟着炽热的火气直扑向岩壁上的鲛人。在他看来,不管是不是鲛人的蛊惑,小蝉师妹的手,都不该沾染上这些。 然而不管是剑气还是火气,都在鲛人的眼前尽然散去,鲛人那双只剩下盈盈蓝色光华的眼洞里,此刻光芒大盛,瞬间吞噬了谢炀的攻击,化作涓涓的能量,渗进了锁住鲛人的黑色链条中。 鲛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中仿佛还有着一丝戏谑:“你看,想死也并不容易。” 九十七只蝉 有时候, 死比活着还要难。 秦惊蝉的手搭上了谢炀还想再要动作的手腕,抿了抿唇, 道:“谢师兄, 让我来吧,你这样下去,我担心这山洞被你劈烂了, 你也伤不到他半分。” 虽然鲛人脆弱的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戳破, 可是他周围的阵法却比什么都要牢固。不仅锁住了鲛人的身体,还困住了他的神魂, 不管是他想要逃走还是谁想要救出他, 都不可能越过这些阵法, 甚至就连他想死, 也会被这些锁链吸收所有的力量, 化为阵法的一部分。 谢炀手腕一僵, 只觉得那原本带着凉意的手,软软搭在他手腕上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连他都难以忍受的灼热感。他觉得他大概是病了, 最近老是有这些奇怪的感觉, 就连心跳都快要不受控制。 见谢炀停住了, 秦惊蝉也没注意到他表情细微的变化, 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鲛人, 以及他身边的那些阵法身上。 秦惊蝉在查看, 鲛人也没闲着, 毕竟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虽然无法动弹,但是他对这些阵法是已经研究透彻了, 可即使如此, 对于这些完全克制着他的阵法,他也是完全束手无策。 可他没说几句,就发现这个小姑娘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料。即使神识强大的人学习能力都很强,可这姑娘在阵法造诣上似乎太高了点,最开始他还提点了几句,紧接着他就发现她对阵法的理解已经十分详尽了。想他花费了这么多年,才勉强参透了这些阵法,还无法破解,就不由得失笑。 “对了,如果我估算没错,在你解开封印和禁制的那一瞬间,我就会入魔,想必到时候就需要你的师兄帮忙了。” 秦惊蝉手一顿,这个她还真没发现,而且听鲛人这语气,入魔之后的他实力应该很强,“你确定我师兄能打得过你?” 鲛人:噗嗤。 谢炀:??? —— 鲛人并没有骗秦惊蝉,在她解开阵法禁制的瞬间,首先就是从那些鲛珠上传来了阵阵魔气,饱含着强大的仇怨和执念,丝丝缕缕顺着原本传送生机的路线,钻进了鲛人残破不堪的身体。就连那些锁链,也开始回传一阵又一阵的魔气。 这魔气,很眼熟,就跟之前笼罩了幻海城的魔气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幻海城的魔气确实是从这里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些魔气居然会跟这鲛人有关,看他分明很清醒的样子,哪里有入魔的迹象。 “这些魔气,都是从我身上抽走的。”鲛人声音的笑声还是那么清澈,“其实我早就入魔了,魔气被抽走之后,我才能一直保持清醒。” 秦惊蝉突然觉得头很疼,所以鲛人一直比谁都清醒的面对着这一切。那漫天的魔气,足以笼罩一个城和一片海的魔气,那么浓郁和绝望的魔气,都是属于他的。 所以,谢炀真能打得过他? 就在转瞬间,鲛人眼中原本盈蓝色的光芒变成了浓雾般的黑色,就连周围那些光点,也变成了浓墨般的颜色,魔气布满了整个空间。 鲛人清澈的笑声也消失无踪。 岩壁上的鲛人突然动了,腐尸一般的身体拖着半截白骨长尾,哦不对,那半截白骨也在刚刚被魔气浸染成了黑色,透着诡异的光泽。 鲛人是入魔了没错,可他的身体也在同时变成了一具罪恶的载体。 秦惊蝉终于明白了鲛人的意思,在封印阵法解开的瞬间,鲛人就“死”了,他留下来的神魂终究化为了泡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被魔意控制的躯体——这确实是大难题。 秦惊蝉偏头看着如临大敌的谢炀,“师兄,这是什么范围的实力?”对方的实力超出她太多,她只知道腐尸很强很强,却无法估计对方的实力到底如何。 谢炀磨了磨后槽牙,“化神,巅峰。”他就知道对方不安好心,一直放着对方对秦惊蝉下手,却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 化神巅峰,即使他是可以越阶挑战的剑修,面对这种天堑般的修为差距,他也无能为力,毕竟他现在只是个金丹修士,虽然已经金丹巅峰,可中间还隔着元婴期呢! 秦惊蝉心知肚明,之前是有裴丛在,他们才敢对着化神魔修下手,现在裴丛伤重休眠,他们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谢师兄,这边。”秦惊蝉也留了一手,“砸了它!” 话音未落,秦惊蝉就一把抱住了谢炀。 正准备挥剑的谢炀顿时浑身一僵,差点忘记自己该干什么。一剑劈上秦惊蝉所指地点之后,漫天的魔气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打着旋地往那里疯狂涌去。 这下不用秦惊蝉说,谢炀也知道这个出口是干嘛用的,立刻揽着秦惊蝉一头钻了进去。 秦惊蝉抱着谢炀的腰,努力缩小了自己,不想给谢炀添麻烦,可仍然听到了谢炀不由自主的闷哼。即使有这么一个出口,想从一个化神巅峰实力的腐尸手中逃脱,并不容易。 她也并没有完全相信鲛人的说辞,但是也知道,如果她不解开所有的封印阵法,这个传送的通道也不会出现,想必那鲛人也不知道,就算知道可能也不会告诉他们。 等到这样一个结局,也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少年。 像是过了很久,也像是一息的时间,两人就落了地,谢炀又是一声闷哼,却把秦惊蝉护在怀里,没伤到分毫。 秦惊蝉闻到了血腥的气味,谢炀肯定受伤了。 她扭头扔下一个隐息的阵法,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掩去了身形和气息,立刻抬手捂住了谢炀的嘴。却不料掌心却是一团粘腻,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就透了出来。 谢炀在吐血。 两人离得很近,周围的光线很暗,秦惊蝉却能很清晰地看到谢炀的眼睛,明亮得发出了灼人的光彩——这人是摔傻了?吐血还能这么开心? 也就是这一下的功夫,身后传来了久违的腐臭气息,那鲛人腐尸也跟着一起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离他俩只有一步之遥。鲛人腐尸不能视物,更不能使用神识,无知无觉的它只能凭借空气的流动和气味判定目标所在的地方。 看鲛人腐尸原地打转失去了目标的样子,秦惊蝉就知道自己预料的没错,这隐匿阵法完全能够阻止鲛人腐尸发现他们,可她也不敢动,就怕对方实力太强劲,稍微的动静就能让对方发现。 可谢炀还在吐血,身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秦惊蝉不知道这阵法能撑到几十。 正好自己的手捂在谢炀的嘴上,神念一动,一颗丹药就出现在掌心,顺势就塞进了谢炀的嘴里。 谢炀:“……”还真是不耽误事,可他更想笑了怎么办。 鲛人腐尸失去目标之后,也像是很不解,却又不肯离开,在附近一圈又一圈的转,好几次都差点蹭到秦惊蝉的阵法结界所在,弄得她心惊胆战的。 在这一片昏暗中,秦惊蝉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鲛人腐尸才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这里,而她依然不敢动,就怕对方是声东击西,直到又过了好久,才感觉到谢炀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就听到谢炀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她手掌下传来:“已经走了。” 其实是秦惊蝉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她还有神识可以使用,这个地方已经不再限制神识,所以当鲛人腐尸确实离开并且消失在谢炀的感知范围之后,他才开了口。 秦惊蝉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刚刚,她连半口气都不敢放松,这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软脚麻浑身僵硬,也不知道一直垫底的谢炀到底是什么感受。 她从谢炀身上滚下来,运行灵力疏通经脉,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碍,这才把谢炀扶了起来——谢炀这半天还没动弹,让秦惊蝉不由得怀疑他的伤势——谢炀还有点抗拒,在被秦惊蝉瞪了一眼之后,这才乖巧下来。 秦惊蝉显示很警觉地绕到谢炀身后,即使没有明亮的光线,她也一眼就看到了谢炀背上的血肉模糊,仿佛整个背都被撕裂开来,鲜血淋漓间似乎还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伤口上还有黑色的雾气在涌动,那是魔气在一点点地吞噬他的血肉。 秦惊蝉手指僵了一瞬间,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就顶着这样的伤势,他还要给她垫底,就这么躺在那里,丝毫不能动弹,忍受着魔气入侵的痛苦,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没说话,抿着唇掏出金针,动作麻利地扎了下去。 空气突然就变得十分的凝滞。 谢炀不自在地抻了抻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她这么不吭声,反而让他觉得有点心虚,总觉得她在憋着什么大招。 秦惊蝉没吭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认真地处理着手底下的伤势。这皮肉伤倒是其次,难受的是这些魔气,如果不驱除魔气,伤口无法自愈,甚至会影响谢炀的心神,就像那些被魔气入侵的修士一样,最终的结果就是入魔。 也只有驱除了魔气,她才能进一步对谢炀的伤势进行治疗。 而她现在,完全不想跟谢炀说话。明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毕竟钻进这个传送阵的时间差,鲛人腐尸也不会袖手旁观,仅仅是这样的代价,两人都还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就是有点别扭。 然后就听到谢炀这个不怕死的在说:“你这样不吭声,让我担心自己是不是没救了。” 秦惊蝉:“……”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针扎死他。 九十八只蝉 驱除完伤口上的魔气, 又给谢炀上了药,顺便梳理了他的内伤, 塞给他一瓶丹药, 秦惊蝉这才站起来,活动活动僵掉的手脚。 谢炀也站了起来,背上的伤口皮肉看上去已经愈合, 但是皮肉下的经络骨肉还在慢慢的生长, 又痒又痛——他觉得秦惊蝉是故意的,明明她有药可以减轻这种生长的痛苦, 之前他就没这么难受过。 “这是……” 秦惊蝉的懒腰抻到一半, 僵住了。 远方的天空是一种昏暗到深沉的蓝色, 蓝到发黑, 黑中还带着诡异的暗红, 明灭闪烁。天空中看不到星子, 看不到云月,没有风,却能闻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谢炀“嗯”了一声, “这是魔界。” 兜兜转转, 他们还是闯进了魔界里, 就他们这个小身板, 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离开魔界。 谢炀拿出通讯玉牌抱着侥幸的心理试了试, 大概也没什么惊喜, 他依然联系不上宗内师长和同门。然后一扭头, 他就看到秦惊蝉拿出了一枚通讯玉牌,而玉牌正发出盈盈的光亮。 谢炀心头一惊。明明所有的通讯玉牌看上去就差不多,但是那一刻他总觉得秦惊蝉手里拿的那块, 正是他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属于秦沐风的那一块。 离秦沐风离开并没有太久,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秦惊蝉抬头望着谢炀,看着他眼底的心虚,顿时笑眯了眼睛,“所以谢师兄知道我哥去哪儿了呀……” 谢炀:“……” “谢师兄你说遇到这么个不省心的哥哥,我要不要打断他的腿算了。”免得一天到处乱跑。 谢炀:你开心就好。 “你联系上他了?”谢炀干巴巴地说,“他说什么了?” 想到秦沐风的反应,秦惊蝉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哥二话不说,直接挂断了通讯。” 谢炀看到通讯玉牌上的光芒时,秦沐风已经条件反射地挂掉了通讯,只剩下了光芒闪烁。 秦沐风每天都会将通讯玉牌拿出来把玩,明知道隔着结界,这通讯玉牌永远也不会亮起,可他就只能拿着玉牌,想着玉牌那头的秦惊蝉,想着她好不好,开心不开心,有没有被欺负,会不会冷,会不会饿…… 会不会想他。 今天通讯玉牌突然亮起来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点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尤未散去的奶香气息,说着:“哥哥,你在哪里?” 他无意识地就挂断了通讯,掩盖自己的心虚。 然后他才意识到,他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又手忙脚乱的拿出通讯玉牌,等到那边接通了才一顿心惊胆战地追问:“虫虫?虫虫你为什么在魔界?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是谁欺负了你?受伤了吗?你在哪里?不要怕,哥哥马上就过来,不要怕,乖啊?” 秦惊蝉捏着明明灭灭的通讯玉牌,听着秦沐风的慌乱的声音从玉牌里传出来,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滴了出来,滴滴答答就落在了玉牌上,溅开了一朵透明的花。 谢炀拧着眉,看着秦惊蝉嘴角上扬,眼泪却不停流淌的样子,心中复杂的情绪翻腾出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味道。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见到秦惊蝉哭,同样是因为秦沐风。 秦惊蝉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泪水犹如幻觉般散去,只剩下了灿烂的笑容,“我都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虫虫了。”叫她虫虫的,也只有秦沐风而已。 秦沐风心口一抽,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喃喃道:“虫虫……” “所以哥哥到底在哪里呀,我和谢师兄掉到魔界啦,哥哥要不要来接我呀!” “接!你别动!你附近安全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要动,哥哥马上就过来!别怕,哥哥不会挂断通讯,你可以跟哥哥说话,哥哥会听着……” 秦沐风听到秦惊蝉掉到魔界之后,整个人都慌了,完全忽略了她口中提到的“谢师兄”,一边叮嘱着她注意安全,一边踹开了魔宫大门,向着秦惊蝉所在的地方飞速掠去。 正在魔宫外面跟那些魔族干架的管幽看到秦沐风远去的影子还愣了一瞬间,这才啧了一声,一脚踹翻拦住它的魔族,也飞身跟了上去。 守在魔宫附近的魔族们连秦沐风的影子都没看到,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新上任的少主不见了——在魔宫的魔主据说追着谁跑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半路空降的少主之后,连这个少主也跑了。 众魔族:怎么办? 秦沐风不知道也不在意那些魔族在想什么,留在魔宫也不过是为了一句承诺,也是为了变强。如今知道了秦惊蝉的消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去,只想着飞奔到秦惊蝉面前,看看她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好。 秦沐风在魔界昏暗的天空下已经化作了一道风,速度也拉到了极限。在他身后追得怀疑兽生的管幽宝石红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这臭小子吃错药了?这速度以它的实力居然还追得这么艰辛?它明明从来没有松懈过修炼! 秦沐风看着远处传来的动静和那漫天的魔气时,对秦惊蝉的担心和思念瞬间就变成了实质化的魔气,追在他身后的管幽脚下一个趔趄。 不得不说,自从作为半魔之身的秦沐风抛弃了他人类的那一半,选择成为魔族开始,他每一次类似“入魔”的举动都会伴随着修为大增。 如此轻易的提升修为,毫无屏障的升级模式,怪不得种族凋零的魔族会成为让人修谈之色变的存在。 灵兽有着得天独厚的传承和天赋,却因为幼崽时期的孱弱,很多都来不及成长。而魔族更惨,千万年来几乎快要归零的新生儿出生率从源头上断绝了这个种族称霸的可能——所以魔族才要在人修世界发展出那么多魔修来。 也怪不得,即使是秦沐风这么个血统不纯的半魔,也能在魔界获得这种待遇。 当然,秦沐风这个少主的身份,是他一顿又一顿打回来了,把那些魔族打服了打怕了,才不会明目张胆地总是吆喝着要吃了他——只会暗戳戳地想了。 那搅起了漫天魔气的,是一只皮糙肉厚的魔龙,修为堪比化神巅峰,正在跟它战斗的,并不是秦沐风以为的秦惊蝉他们,而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生物,半截腐烂的身躯,半截黝黑的尾骨,浑身散发的魔气简直比魔谷深渊里的气息还要臭上几分。 即使在这魔界,魔族和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身上也是有生气存在的,这个奇怪的生物不仅没有半点生气,还能跟一个堪比化神巅峰的魔龙站成一团,甚至每一爪子下去,都能将皮糙肉厚的魔龙挠出三五道伤痕来。 秦惊蝉也在不远处,所在谢炀的怀疑围观这一场战斗。位置是一处隐匿的山坳,正好隐藏身形,又可以看到外面的战况。她听到秦沐风说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他马上就过来之后,通讯玉牌里传来的就只有一阵阵疾风撕裂空气的爆破声。 刚刚找到这一处藏身之地,这魔龙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两人正如临大敌的时候,就发现魔龙居然被鲛人腐尸缠上了。 然后两人近距离体会了一把鲛人腐尸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可怕。明明是堪比化神巅峰的魔龙,在鲛人腐尸的攻击下,不仅被留下了一道道的伤口,黑血漫天飞的同时,从伤口蔓延出的魔气,也在被鲛人腐尸一点点的吸收。 魔龙一点点变得孱弱,而鲛人腐尸的气息却在一点点的增强。 秦惊蝉的隐匿阵盘只有那么一个,如果魔龙死在鲛人腐尸手里,那么鲛人腐尸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他们——至于离开这里的选项,在看到鲛人腐尸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成立了,因为鲛人腐尸在戏耍魔龙的同时,就已经锁定了他俩的气机。 秦惊蝉和谢炀的神识都十分敏锐,这种被锁定的感觉,让两人都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 谢炀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经历了这一路,她已经很狼狈了,脸上还有着干涸的血迹,仔细看,似乎还有些细微的伤痕,她都没顾得上处理。可是她的眼睛依然澄澈明亮,没有失去自己的信念,仔细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战场,努力地寻找着一线生机。 “先离开这里。”谢炀轻轻拭去她眼角的血渍,刚刚哭过,她早就变成了小花猫,他不确定是不是要提醒她,“魔龙快要撑不住了。” “……”秦惊蝉皱眉。 看到她在犹豫,谢炀望了望战场,“师弟能找到我们的,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待着,师弟过来了,是不是会直接跟那鲛人腐尸对上?” 秦惊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其实她对现在的秦沐风战斗指数到底是多少,心里并没有数,如果秦沐风真这么快找了过来,那是不是也把他也拉入了险境。 “我们走!”即使被锁定了气机,并不代表不能摆脱。 看到秦惊蝉同意他的提议,谢炀并没有多开心,因为她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离开,而是为了秦沐风。这个清晰的认知让他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种酸溜溜的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两人说走就走,却没看到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临风而落,直直地降在魔龙的头顶上,手中的长剑犹如一道黑色的幽灵,轻飘飘地就没入了魔龙的脑袋。 魔龙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秦沐风勾了勾唇角,苍白的脸庞上一片冷凝,冷声道:“无用的畜生。” 这一身魔气和血肉,与其送给那个怪物,还不如留给他。 九十九只蝉 不过眨眼的功夫, 巨大的魔龙在秦沐风的手下已经化作了一团黑雾,融入了秦沐风的身体里, 在这天地间再无半点踪迹。 原本还在“撕咬”魔龙的鲛人腐尸也愣住了, 即使它的脑子已经不能使用,只剩下了某些本能,可它仍然会觉得哪里不对。这个不对就源于头顶上那个明明很有存在感, 气息却淡得快要融进风里的男人。 鲛人腐尸张了张嘴, 不管是舌头还是声带,早就被人毁掉, 它能发出的只是一点破风箱一般的嘶嘶声。 秦沐风给了鲛人腐尸一个眼神, 然后轻飘飘地掠过, 落在了不远处, “这东西交给你了。”然后破空声起, 他再次消失在了空气中。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管幽:???是它以为的那个意思?眼前这玩意看着就恶心, 它也完全不想沾啊啊啊! 秦沐风当然是去追秦惊蝉了,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他能感觉到心跳的那个方向, 秦惊蝉所在的地方, 在他的眼里, 犹如萤火之光, 在这黑暗里, 照亮了他生命的一角。 正被谢炀带着逃离的秦惊蝉突然也感应到了什么, 拽着谢炀的袖子, 在疾风中艰难地开口:“师兄,等,等等!” 谢炀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 秦惊蝉就已经挣脱他的手臂,落地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来路飞奔而去。谢炀望着自己突然空了的手臂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过去,“小蝉,你去哪!” 话音未落,他再次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秦惊蝉扑入了一个迎风而来的人怀里。 “哥!” 秦惊蝉跟一个小炮弹一样,砸进了秦沐风怀里,就在秦沐风都以为她会立刻哭给他看,正手足无措的时候,秦惊蝉捏着小拳头把秦沐风揍了一顿,一边揍还一边念叨着: “谁让你丢下我离家出走的!谁让你做一些自以为为我好的事!谁让你伤害自己!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不是说好要照顾我一辈子,不是说好再也不分开的嘛!……” 那又奶又凶的样子,让秦沐风又内疚又心疼,只能埋头任由她捶打,还要乖巧地顺着她的力道,“虫虫,我错了,我错了!你轻点!别伤了自己!你打我也可以,别用自己的拳头,哥这里有剑,你拿剑砸我也成,剁我也可以,给哥留口气就好……” 给哥留口气,因为哥还想保护你—— 秦惊蝉顿时又炸了:“留口气干嘛!啊?干嘛?留着口气好气我呀!别又可怜兮兮地说留着口气好保护我!你都这样了,你要怎么保护我!” “哥错了,哥知道错了!嗷!虫虫你还真砸啊!罗影你慢点!别伤着虫虫了!……” 看着秦惊蝉揍得秦沐风抱头鼠窜的样子,谢炀冷岑岑地开口了:“小蝉,你歇着,我来揍!” 然后秦惊蝉就真让开了,谢炀也真上去揍了。 秦沐风:这场景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管幽解决了鲛人腐尸追上来的时候,谢炀和秦沐风还打得不可开交,而它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就被站在一旁的秦惊蝉扑了个满怀。 “大幽嗷!” 管幽脚下一个趔趄,终于明白了秦沐风那么激动到底是为了什么,然后还要顺着秦惊蝉的力道躺下,摆出最配合的姿势,任由她一顿狂撸,紧接着没忍住“嗷”了一声。 “疼嗷!”管幽很清楚该怎么对付秦惊蝉,而它本来也受了伤,在她面前喊一声疼也并不会觉得丢脸。 秦惊蝉看到管幽身上的伤痕,就知道它和鲛人腐尸大战了一场,算这时差,还应该是秦沐风把它单独丢给了鲛人腐尸——真可怜——秦惊蝉一边给管幽处理伤口一边感叹着。 看到它爪子被腐蚀出了巨大的伤痕,连嘴上都是腐蚀的痕迹,顿时倍感心疼,“很疼呀?” 管幽打了个滚,变小了之后方便秦惊蝉处理,“唔,有一点,那东西太邪性了,我差点着了它的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不怕死不怕疼,浑身上下都带毒,管幽的每一下攻击都能带给自己多多少少的反伤,而那东西伤越重,流露出的毒性也就越霸道。它嘴上这伤就是没忍住咬了一口上去,结果不仅各种臭还特别毒。 经过秦惊蝉的治疗之后,它舒服了很多,蹭了蹭秦惊蝉,这才想起另外一只的存在,“姓裴的呢?怎么,被谁弄死了?”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它并不觉得裴丛会怎么样,以裴丛的实力和它的聪明劲儿,肯定不会比它先死。 只是裴丛这会儿居然不在,放任这俩小的流落魔界,它有那么一丢丢的担心。 秦惊蝉撇嘴,有些难受,“前辈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这会儿还在契约空间里沉睡。” 管幽啧了一声,“还真是没用,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了,怎么就跑到这边来了?”虽然嘴里万般嫌弃,管幽宝石色的眸子闪烁了几分,语气也软了下来。 秦惊蝉一边给管幽细致地处理被鲛人腐尸抓到的伤口,看着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抿了抿唇,开始慢悠悠地给管幽讲述在秦沐风离开之后的事情。 说着说着,秦沐风和谢炀也不打了,秦沐风硬扛着谢炀的剑气没还手,反而蹭到了秦惊蝉的身边,乖巧又可怜的样子。 谢炀觉得没眼看,找了一处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下调息恢复灵力。 听到秦惊蝉能修炼了,再听到她不仅拿到了宗门炼气期弟子的首席,还在医修大比上大放异彩,秦沐风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直到幻海城异变,中途被魔修袭击,然后流落异境,秦沐风身上的黑气暴涨。 然后秦惊蝉不说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被魔气笼罩的秦沐风,直到秦沐风忘记入魔是什么鬼,只在秦惊蝉清凌凌的眼神下,心虚地收敛了所有的魔气,露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傻笑。 “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听到秦惊蝉这话,秦沐风十分确定,如果他这会儿再有什么隐瞒,秦惊蝉还能再把他揍一顿,然后转身离开——谢炀和管幽都会帮她那种。 然后秦沐风干巴巴地解释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他的修炼遇上瓶颈,原本以为是天赋的问题,后来尹玉师尊回来,才告诉他,他是半魔之身,用人修的方式修炼,当然不会有太大的进益,而且尹玉师尊找到了秦家父母的线索,只是所在地在魔界。得知父母还幸存,而且需要来魔界解决自己体质的问题,又害怕秦惊蝉担心,他就瞒着秦惊蝉,跟尹玉师尊一起来了魔界。 到了魔界之后,确实也找到了秦父,只不过秦母的下落依然飘忽。 而且,他找到了他的生父。 听到这里,秦惊蝉手里的果子“咔吧”一声,被她捏碎了。 秦沐风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我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我的生父是魔族……”不仅是魔族,还是魔王。 秦惊蝉的脑子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原著里可没有说过秦沐风是半魔之身,也没有说过他的生父居然不是秦父,甚至还是个魔族——只是秦沐风入魔得太轻易,让人体会到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重视,可没想过他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入魔,还能在短期内内成为称霸魔界威胁修真界的大反派,是因为他亲生父亲是个魔族? 看到秦惊蝉神色变幻,秦沐风有点慌:“虫虫,虫虫,你还,还认我这个哥哥吗?”那眼神那语气那表情,简直可怜极了,就怕秦惊蝉一张嘴就嫌弃他,不要他了。 秦惊蝉眯眼一笑:“那你还是我哥哥吗?” “是!一直都是!一辈子都是!下辈子也是!” 秦惊蝉:“……”这傻哥哥还是一股让人想退货的感觉! “那就老实交代。”秦惊蝉把捏碎了一半的果子扔给秦沐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她能感觉到,秦沐风隐瞒了不少东西,说得话都是真话,可是有些话却被他理所当然地省略了。 “交代!交代!”秦沐风嘿嘿笑着,啃了一口果子,一副甜到心里的傻样,“其实说他是我的生父,也不是很准确,我应该是他种在母亲体内的一颗魔种,只是这颗魔种比较特别,拥有他一半的魔力不说,还在母亲体内孕育出了我……” 最开始那个魔族自称是他父亲的时候,他还以为母亲和他之间有什么纠葛,而且那魔族说得暧昧不清的样子,惹得尹玉师尊直接拔剑不仅砍了那魔族,还把那魔宫也砍了半截。 所以他并不是父母爱的结晶,而是在那魔族的魔力和母亲的灵力蕴养之下,生出来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 也是那之后,他才知道,不仅那魔族喜欢母亲,就连尹玉师尊也喜欢母亲。只是母亲喜欢的是父亲,也选择了嫁给父亲。那魔族不甘心,才在母亲体内种了魔种。 小时候,母亲总是慈爱温暖的样子,从未让他感受过半点不妥。就连父亲,虽然严厉,却也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那时候,他记忆中的父母,感情是很好的。 直到妹妹出生,父亲做了那样的事情,对妹妹造成巨大的伤害,不仅害得妹妹无法修炼身体孱弱,甚至就连神识都出现了缺损。 母亲跟父亲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变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觉起来,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会变得那么冰冷,母亲说着不会原谅父亲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复杂。 直到从尹玉师尊那里知道真相,他才明白父亲的任性带来的伤害,让母亲无法原谅父亲,也无法面对他。 就连现在,流落魔界的母亲,也选择避开父亲,独自流浪。 秦沐风想,如果母亲看到现在的虫虫,这么漂亮这么健康,还这么优秀的样子,会不会开心一点? 会不会,原谅他一点点? 一百只蝉 按理说, 这个时节应该是把秦惊蝉和谢炀越早送出魔界越好,所有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可秦惊蝉抱着秦沐风不撒手。她的意思很明显, 秦沐风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虽然最开始她只是想好好活着,秦沐风这个便宜哥哥其实没那么重要, 而她跟秦沐风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多, 只是总担心他会入魔,会让她多出那么几分负罪感。然后操心着操心着, 也就真把这个便宜哥哥放在了心头上。 换句话说, 大概是有点雏鸟情节? 秦沐风有些为难, 他现在的身份确实尴尬了, 解决了半魔之身的问题, 他的修炼没有障碍了, 可魔族的身份让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留在秦惊蝉身边。 秦惊蝉不解:“为什么不能?” 秦沐风苦笑。 秦惊蝉撇嘴,指着谢炀说:“谢师兄还跟魔修做朋友呢!他那个朋友,还明目张胆在云端城出没呢!” 秦沐风瞄了一眼谢炀, 揉着秦惊蝉的脑袋说:“那不一样, 魔修和魔族, 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不!管!”秦惊蝉抱着秦沐风的胳膊晃悠着, “那我就留在魔界, 反正哥哥在哪儿, 我就在哪!” “虫虫, 你不能久留魔界。” 魔界没有灵气,不仅不能让人修进行修炼和补充,魔界的魔气还会慢慢对人修的身体产生侵蚀, 时间久了, 自然也就变成了魔修。 “呐,大不了我也修魔?”秦惊蝉没有那种正道苍生的概念,反而觉得都是修炼,怎么都无所谓,控制人类行为的从来都不是修炼的途径,而是人心。 “胡说八道什么呢!”秦沐风脸色都变了。 谢炀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秦惊蝉这种没心没肺的话,他听着十分难受,“小蝉,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在意你的人,会怎么想?” 秦惊蝉挑眉:“谢师兄何出此言?” “你如此轻易放弃现在的修行转修魔道,你可想过墨羽真人?可曾想过悬云宗的那些同门,可曾想过秋博涵,可曾……”想过我。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她并不觉得无法解决,“谢师兄都可以跟殷衍成为朋友,难道我转修魔道,谢师兄就不认我了?” 谢炀语塞:不认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秦惊蝉心想,如果她真选择留在这里立地成魔,以师尊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秋博涵,以那个小子的性格,估计能掀了桌子直奔魔界来陪她吧? 不由得笑了。 秦沐风那苍白的脸色上尽是一言难尽的复杂:“虫虫,别闹了。” 秦惊蝉笑眯了眼:“哦,我开玩笑的啦!这里黑乎乎的,一点也不好玩。”修魔也要变得黑乎乎的,确实不好玩。 秦沐风和谢炀:并没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虽然她笑眯眯的样子,显得她就是随口一说,可不管是秦沐风还是谢炀都知道,以她随心随性的性格,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沐风摁着秦惊蝉的后脑勺,一本正经地说:“虫虫,哥跟你保证,等哥解决这里的事情,一定回去找你,然后跟你一起历练,陪你闯秘境,寻秘宝,再也不分开。” “这里的事?”秦惊蝉偏头,“这里能有什么事?如果是有王位继承,那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是为了父母,我觉得大可不必。” 秦沐风皱眉:“那也是你的父母。”从血缘上来讲,秦父秦母跟秦惊蝉更加亲近,而他不过是个怪物。 “我说我不记得了,哥你信吗?”秦惊蝉埋在秦沐风怀里,闷声闷气的说。 她并没有原身对于父母的记忆,只接受到跟秦沐风一起流浪的点点滴滴,对于那对父母,她是半点印象也没有。甚至没有半点期盼,也没有半点温暖。 “我信。”他又怎么会不信,只是,“母亲是真的心疼你,只是,”造化弄人。 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秦惊蝉,对那个痴痴傻傻的姑娘,也是真心心疼。 “那父亲呢?”从没有从秦沐风口中提到过父亲,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提到母亲。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提,大概也是怕被秦惊蝉追问,白让她伤心。 “父亲……”父亲大概也是爱他们的,只不过在他们之前,还排着母亲,排着家族,排着天下苍生。 谁又规定子女一定要理解父母的苦心,特别是这苦心还建立在伤害子女的前提上? 秦沐风沉默了。 继而,他又笑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个王位要继承。” 那魔族丢下魔宫之后,只要他能守住那魔宫,得到魔宫的承认,他就能成为新的魔王,号令领地范围内的魔族。他出生的魔种有那魔族的半数魔力修为,再加上魔族后面给他的传承,等他全部消化完了,他就是新的魔王。 这下轮到秦惊蝉呆住了,“哥,这个笑话不好笑。” 秦沐风没忍住,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蛋,看着脸上的红润,笑道:“所以,虫虫乖乖回去,等哥来找你好不好?” 秦惊蝉想说不好的,可是看着秦沐风那黑黝黝的眼神,“哥,我是不是特不懂事。”非要在这事情上纠结,明明这是秦沐风选了的路,她却非要干涉。 “不,虫虫总是太懂事。”乖巧可爱倔强,却从不任性,“虫虫以后可以多任性一点。” 秦惊蝉不知可否地撇嘴。 秦沐风回首望着谢炀:“至于有人修跟魔修以及魔族勾结的事,我会查清楚,”十年前秦惊蝉经历的意外,可不只是秋家的内讧那么简单。“麻烦师兄了。” 谢炀勾唇笑道:“你既然还叫我师兄,就别说麻烦。” 于是秦沐风又低头跟秦惊蝉保证:“哥保证,保证在不会错过你的成年礼,如果哥失约了,随便你怎么揍,我绝对不躲不闪不跑!” “谁乐意揍你啊!还手疼!” “拿罗影揍!罗影特乐意!” 秦惊蝉:“……”她觉得罗影剑不怎么乐意。 这还在哄妹妹呢,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恐怖的威压,秦沐风脸色都变了。 “带虫虫走!”这句话是对管幽说的,而秦沐风已经拔出了剑,转身往威压来处飞驰而去。 管幽呲了呲牙,把秦惊蝉往背上一扔,拔腿就跑,也不管谢炀是不是跟得上。 秦惊蝉拽着管幽脖子上的毛,不是很放心地说:“那是什么?” “一个老怪物,隔三差五来找麻烦,不过你放心,他就是来逗你哥玩,不会要你哥的命。”只是看到秦惊蝉他们,那就不一定了,“而且你哥现在修炼方式不同,这样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就是提升修为的契机。” 那老怪物换算成人修的修为,大概是炼虚期巅峰,管幽自认为在对方手里揍不过两息就能被碾死,所以跑得比谁都快。 跟着管幽一路狂奔的谢炀幽幽地问了一句:“所以师弟现在的修为?” 管幽不是很确定:“元婴巅峰?”刚刚抽了一条魔龙的魔气,应该又能提升许多吧? 谢炀:“……”看样子回去要好好闭关提升修为了,“师尊呢?” “嗯?”管幽偏头想了想,“那小子精神得很,你不用挂记。” 扛着剑在魔界把一个前任魔王追得满地图跑,还边跑边升级,这样的人,完全不用担心。 管幽认识路,结界封印魔界这么多年,到处都是窟窿,随时都有低等魔族被撕到人界,当然也有人类被送到魔界,只是那种传送点并不稳定,还容易出意外。 管幽和秦沐风把这一片都跑透了,当然知道哪里有那种稳定的出口。算了算时间,选了一个地方,在黝黯的魔界土地上,跑成了幻影。 可是就在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们被魔物包围了。 不管是管幽还是秦惊蝉他们,身上的味道都太诱人了。魔族修炼的方式除了战斗就是吞噬,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包括同类。 管幽还算好,谢炀和秦惊蝉身具灵力,在这魔界里,在这些魔物眼中,就像是耀眼的明灯,想要忽略都不可能,更别说秦惊蝉身上的灵力味道,更加的诱人。 管幽啧了一声,没打算停下来,却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换一条路可能更艰险,于是选择了直接杀出去。 “小不点,当心了!” 说着话,管幽已经扑了出去,所到之处,魔物都化为了碎片,被周围的同伴一拥而上吞噬殆尽。 杀出一条路,管幽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可它的方向并没有改变。这些魔物等级不高,又没多少灵智悍不畏死,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更何况管幽也受不住太多的魔气入体。 它运用灵力越多,魔气入侵也就越多。 但很快,那些侵入它体内的魔气都被远处正在战斗的秦沐风全部吸收——也正是因为如此,管幽在魔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安然无恙。 “大幽!那边!” 随着管幽速度越来越慢,秦惊蝉也没闲着,随手给管幽指了个方向,管幽毫不犹豫地听从。 “那边!” “左边!” “停下!” 在秦惊蝉的指挥下,管幽在魔物当中艰难窜行,直到她一声低呼:“跑!” 然后管幽一低头,叼起还在战斗的谢炀,撞开眼前的魔物,撒腿就跑。 眨眼间,身后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灵气光柱,吸引了魔物的注意力。趁着这个空隙,管幽终于突出了重围。秦惊蝉一张符箓砸进光柱中间,蓬勃的灵力瞬间炸裂开来,将方圆数百米的魔物炸成了碎片。 幸存的魔物一拥而上,不管是同类的尸体还是残余的灵气,都是它们垂涎欲滴的东西。 至于管幽,早就带着人跑远了。 谢炀:“……”如果能换个姿势就更好了。 一零一只蝉 在靠近节点的时候, 魔物很明显少了起来。 管幽松了一口气,把谢炀人出去对付剩下的魔物们, 然后这才把秦惊蝉放了下来。 “大幽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管幽是灵兽, 并不适合长时间待在魔界,即使因为有跟秦沐风的契约在,让它不会轻易入魔, 可对它的修炼并没有半点好处, 它修炼也是需要灵气的。 管幽挑眉,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怎么, 你忍心把你哥一个人留在这里?”至于把秦沐风带来魔界的尹玉真人, 把秦沐风丢在魔宫也就没管过了。 秦惊蝉撇嘴:“我忍心!”为什么不忍心, 明明是他自己选择要待在这里的。 管幽“嘿嘿嘿”的笑着, 直到把秦惊蝉笑得满脸不乐意地直挠它。管幽能怎么办, 当然是躺平任撸。 收拾完仅剩的魔物回来的谢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叹了口气:“前辈,这里能通往人界,魔族都知道吗?” 管幽晃了晃爪子, “结界薄弱点这个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过这节点并不稳定, 一些小的魔物或者修为低的魔族偶然从这里掉过去, 不足为患, 至于其他的高阶魔族, 估计能直接把节点撑破, 然后掉进未知的空间隧道中。” “那就没有魔族守在这里吗?”毕竟这个通道是双向的,不排除会有人修不小心掉进这里。 “理论上有的。” “嗯?” “就是那边跟小蝉她哥打得正热闹的那位。” 谢炀:“……”所以他们才有机会接近这里,然后这么“轻易”的通过这里离开? 管幽呲了呲牙:“快走吧, 那老怪物很快就会察觉这边的动静, 你哥拦不住他的。” 秦惊蝉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契约空间里传来的奇异动静,就像是灵气突然爆发了一样,撑破了契约空间,裴丛就直接从空间里掉了出来,原本黑乎乎找不到鼻子眼睛的它,此刻却被强烈的灵气包围,像是下一刻就能爆裂开来。 而它缓缓睁开的眼睛里,还是一片迷蒙,失去了焦点,仿佛还没有恢复神智。 管幽啧了一声:“擦,姓裴的真会找时候,这个时间这个点,居然还敢进阶?也不怕把魔气全吸进去?小不点赶紧带它走,它要进阶了!” 进,进阶? 紧接着,不远处恐怖的威压瞬间锁定了他们。 “赶紧走!” 在场还能动的就只剩下管幽,谢炀和秦惊蝉在威压的压制下,完全无法动弹。管幽动作迅猛地将裴丛扒拉进秦惊蝉的怀里,然后把谢炀和秦惊蝉都一尾巴扇了出去。 当然,主要的力量还是在谢炀的身上,秦惊蝉那么娇软的姑娘,可不能随便扇。 然后管幽一声震天的咆哮,拦在了那老怪物的路上。只可惜等级差距太大,也不过是一眨眼,管幽就被那老怪物拍飞了出去,余光看到秦惊蝉和谢炀已经跌进了光怪陆离的节点,而老怪物想要攫取两人的爪子,也被秦沐风的罗影剑拦住了一瞬间。 罗影剑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秦沐风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想要召唤罗影剑,却发现自己和它的联系微弱到似乎下一刻就能消失。 那老怪物声音嘶哑而难听,就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在石板上摩擦出了尖锐的声音:“小子,那是什么人,让你要用命去护?” 秦沐风笑了一声,摊平了躺在地上,一笑又是一口血,没忍住喷了出来——那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他舍不得死,甚至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以后能陪着她,保护她。 “你这样子,分明是体内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还没有剔除干净,作为一个魔,这样的感情并不需要存在。” 说着,老怪物漆黑的指甲在罗影剑上轻轻一戳,原本就在崩溃边缘的罗影剑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随着秦沐风口中炸裂出来的鲜血,罗影剑最终一声不舍的低吟,化作泡影,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需要存在的东西,还是直接毁掉就好。”留着这柄剑,还以为自己是剑修,留着身为人类的脆弱部分,怎么能变成新一任的魔王。 老怪物幽幽的目光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管幽身上,惊得管幽背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只不过秦沐风并没有给老怪物机会,心念一动,管幽就化作一道流影回到了契约空间。 其实按照老怪物的实力,想要打断管幽回到契约空间并不难,甚至经由他的手,毁掉管幽和秦沐风之间的契约,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没动手,估计也只是想着,今天已经毁掉了罗影剑,管幽就再留几天吧。 循序渐进嘛,不着急。 —— 跌进节点的时候,秦惊蝉还能感应到身后传来的恐怖威压,而她被谢炀护在怀里,一点点都没有露出来,就怕她受到伤害的样子,让秦惊蝉不由得撇了撇嘴。 想到先前被裴丛护住,自己毫发无伤,而裴丛伤重闭关,秦惊蝉的心情就不怎么好,她并不想谢炀变成下一个裴丛,更何况谢炀的修为比起裴丛还差了不少,而且谢炀这一路,身上的伤就没好透过,又在魔界那么个没有半点灵气的地方。 秦惊蝉一手搂着神志还没清醒的裴丛,一手揽着谢炀的背,悄摸摸地用神识撑开了一个屏障,还在她背后画了一个防护的阵法。 仿佛在那隧道里逗留了很长的时间,也仿佛就只是一瞬间,两人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来不及说什么,更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秦惊蝉就挣开谢炀的束缚,抱着灵力已经开始暴动的裴丛选了一个平整的地方,就把裴丛放下来。 裴丛身上的灵力还在暴涨,似乎就等着到达一个节点,就会突然爆发开来。而它的体型也逐渐压制不住,越来越大,慢慢恢复到了原本小山般的巨兽模样,甚至还有继续变大的趋势。 灵兽的实力跟它们的体型有着莫大的关系,裴丛进阶,体型当然也会变得更加巨大。 秦惊蝉也没闲着,绕着裴丛布下好大的一个引灵阵法,见裴丛体型还在增长,就继续扩大了范围布阵,不管是引灵还是防护,能布多少就布多少,能布多大就布多大。 不说灵兽进阶本来就艰难,每一次进阶都会迎来劫雷加身,扛过去就会拥有更强健的体魄和实力,扛不过就直接魂飞魄散。 不知道为什么裴丛这会儿神志不清,也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扛劫雷。它早就是化神巅峰的修为,这一次进阶,就是炼虚,秦惊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指望自己能帮裴丛扛雷,至少也能布下这些阵法给裴丛减轻点压力。 谢炀站在一处小山头上,举目四望,观察周围的环境。前些年一群人在凌元大陆上历练,去过不少地方,而这地方,谢炀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这处山头他并没有来过,但是不远处的那座城镇,他到是知道。 枫叶城。 秋家族居之城,秋家的大本营,秋家的主家一脉,也就是秋亦尘所在之地。 这个山头离枫叶城并不远。 谢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之前出来的地方,那里原本还有一点微末的空间异动,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而裴丛引起的异动和天地异象,想必很快就能惊动枫叶城里的秋家人。 裴丛的修为在宝卷秘境里已经压制了太多年,出来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它一直都不能放心地去闭关进阶,所以才拖到现在,它完全压制不住了。 谢炀看着天上聚集的劫云,声势浩大像是在酝酿一场灭世之祸,劫云中,已经传来了沉闷的雷鸣声。 谢炀默默地掏出了通讯玉牌,联系了秋亦尘,得知秋亦尘正在枫叶城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到一声振聋发聩的喊声直击神魂。 “是哪一位道友在此地历劫!” 枫叶城的执法长老也很头疼,高阶修士进阶的时候都会引发天劫,劫雷之下无一幸免,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大家渡劫的时候,都会找一个偏远的地方,或者在特定的地点,至少有阵法护着其他人。 这位道友历劫选了枫叶城的边上也就算了,看这动静,劫云已经将枫叶城笼罩在了其中,就算劫雷的目标不是枫叶城,这不小心漏下来这么一点劫雷,也能把枫叶城劈得够呛,更别说枫叶城里还有那么多低阶修士和普通人类。 这位道友也太不懂事了!不知道还以为是谁特意安排来给枫叶城找麻烦的! 走近之后,感受到劫云的威压,执法长老倒吸一口凉气,这动静,堪比炼虚期的威压,到底是那位大能在枫叶城附近闭关,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 直至看到那小山一般巍峨的巨兽,执法长老脑子里轰然一声:居然是灵兽!枫叶城附近,居然有这么高阶的灵兽?还在此刻进阶了? 是丛林狼!不!是最稀有的幻夜丛林狼! 执法长老掏通讯玉牌的手都是颤抖的,这样的灵兽在这里进阶,是祸事,也是机缘。进阶顺利,必然危及枫叶城的安危,可如果进阶不顺利—— 枫叶城即将会添加一员强大的战力!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灵兽身边蹦跶的秦惊蝉。 小小的一个少女,长发在灵气带起的飓风中早已飘散,可不管是她的脚步还是她的眼神,都无比的坚定,绕着巨兽一圈又一圈,速度快得已经带起了一阵幻影。 那少女身上,是充盈的木灵力,浓郁得仿佛绕着巨兽编织出了淡绿色的绸带。 这——到底是什么? 一零二只蝉 “你们可知这是何处, 竟然在此地冒然进阶,是否太不将我秋家放在眼中!” 枫叶城执法长老虽然震怒, 可还保持着该有的理智, 毕竟眼前这进阶的灵兽实力太过恐怖,而且看清楚了劫雷的范围和动静之后,他突然觉得现在他该做的是立刻离开这里。 就连枫叶城, 估计也要多加几重防护, 大概才能渡过这次危机。 谢炀已经飘然来到执法长老面前,拱手道:“悬云宗云枢峰弟子谢炀见过明心长老。”他来过枫叶城, 和这明心长老也是打过照面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长老是否还记得他。 明心长老皱了皱眉, 看着眼前即使浑身狼狈, 那一身红衣笼罩下, 也跟多年前完全不同气质的谢炀, 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你悬云宗是什么意思,是想借此毁了我枫叶城?” “还请明心长老见谅,此事完全是个意外。”至于这意外是怎么促成的, 谢炀还真不好解释, 也只能等秋亦尘来解决了。 而秦惊蝉也尽自己的全力布置好了阵法, 小脸煞白的来到了谢炀的身边——灵力损耗太大, 她也有点撑不住——谢炀一抬手, 就扶住了脚步有点虚浮的秦惊蝉。 “明心长老, 这是我悬云宗云璇峰墨羽真人门下弟子秦惊蝉。小蝉, 见过明心长老。” 秦惊蝉愣了一瞬间,像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人出现在这里,还是谢炀认识的人:“见过明心长老。” 明心长老哼了一声, 他是看出来了, 悬云宗的这两个弟子完全就没想过要换个地方。而谢炀也在秦惊蝉耳边跟她大概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秦惊蝉顿时囧了。 “抱歉……”秦惊蝉偏头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城市影子,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事发突然,并不是有意为枫叶城带来麻烦。要不我们这就去城里看看,再给城里的防护阵法加固一下。” 明心长老心底冷笑,这小姑娘大言不惭,还想加固枫叶城的阵法,别以为他不知道悬云宗的云枢峰和云璇峰擅长的都是什么。在枫叶城面前妄谈阵法,还真是班门弄斧! 不过明心长老还来不及吐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秦姑娘不必着急,我已将阵法加固,暂时不用担心。”温柔如风的声音,以及温润如玉的身影,即使那个人只能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可从来无损于他的气质。 秦惊蝉眼睛一亮:“秋家主!” 秋亦尘也笑了,只是秦惊蝉这称呼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秦姑娘还是这么见外。”小弟秋博涵和秦惊蝉关系不一般,连带着他和秦惊蝉也熟悉了几分,只是从当年的“秋少主”到现在的“秋家主”,这种十分硬核的称呼每次从小姑娘的嘴里脆生生地扔出来的时候,秋亦尘都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反应过来秋亦尘在这里,有他加固枫叶城的阵法,也就不用她献丑了,秦惊蝉赧然地揉了揉鼻子,一双大眼睛有些发虚地往天上望。 秋亦尘忍俊不禁,“也不知道秦姑娘这两年去了哪里,悬云宗上下都找疯了,墨羽尊者刚出关就听说秦姑娘在幻海城出了意外,听说很是不高兴,把魔域幻海搅了个天翻地覆。” 秦惊蝉一惊。从秋亦尘的话里,透露出两个消息,墨羽师尊出关了,并且顺利进阶,所以秋亦尘称墨羽师尊为尊者。另外一个,就是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两年? 秋亦尘观察入微,从秦惊蝉和谢炀的微表情里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可是这附近可不止他们,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那是秦姑娘身边的丛林狼?” 秦惊蝉点了点头。秋亦尘是见过裴丛的。 “看来颇有一番机缘,竟然这么快就进阶了。” 秦惊蝉默然:要不要让秋亦尘知道如果不是秘境的压制,裴丛早就该进阶了呢? 秋亦尘看着秦惊蝉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的不以为然显而易见,笑容更甚,“只是没想到秦姑娘在阵法上的造诣居然有这么高,之前听小涵提起的时候,还以为是他……” “是他在无脑吹是吧?” 秋亦尘直接笑出了声,“无脑吹”这个形容,再贴切不过,“小涵也提过,璧枫长老十分惋惜秦姑娘先一步被墨羽尊者收入门下,说是暴殄天物。” 秦惊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谢炀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选了一处坐下,继续疗伤。而明心长老在秋亦尘出现的时候,就已经退到了一边。 秋亦尘这些年在秋家的努力,早就已经获得了秋家的绝对控制权,就是不想当年发生在秋博涵身上的事故再次重演。 秦惊蝉想到这个传送口的位置,总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告诉秋亦尘。 很快,天上的劫云暗沉沉地挤压下来,像是承受不住更多的重量,一道紫雷笼罩住这片空间,从天而降,生生吞噬了地面上的裴丛。 即使有着秦惊蝉阵法的护持,那劫雷也不过是停顿了一瞬间,就劈开了那层层的白光,落在了裴丛的身上。 秦惊蝉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刚刚辛辛苦苦布下的阵法,连第一道劫雷都没挡下,此刻就还剩下一个引灵阵法还在苦苦支撑。 秋亦尘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惊蝉,“秦姑娘,此地十分危险,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比较好。” 秦惊蝉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地吞下。她觉得她应该留在这里,她和裴丛之间有契约,这样的事情她应该留下来,陪着它。可是理智告诉她,她必须离开这里,劫雷笼罩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大,如果她被劈死了,对于历劫的裴丛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以为秦惊蝉还在迟疑,秋亦尘又劝了一句:“这是九重雷劫,”还是紫雷,“它在化形。”并不是所有的灵兽进阶到最后都能化形,这需要血脉天赋,和足够的机缘。 一只能化形的灵兽,拥有的实力能够绝对碾压同阶的人类修士,即使跨阶也能有一战之力。 秦惊蝉咬了咬唇,趁着第二道劫雷还在酝酿的时间差,把自己储物手镯里的好东西一股脑地给远处那个大坑里的巨兽砸了过去,把刚刚恢复了半点甚至的裴丛差点又给砸懵过去,哭笑不得地给秦惊蝉传音:“我没事,你忘了我这些年攒了多少好东西了?” 秦惊蝉硬邦邦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那干净利落的样子让其他人都有些怔然,然后摇着头无可奈何地也都离开了原地。 所谓的九重劫雷,并不是单纯的只有九道劫雷就完事。第一重确实只有一道劫雷没错,但是从第二重开始,每一重都会多一道劫雷,直到第九重,整整九道劫雷从天而降,那威能似乎能让世间的一切烟消云散。 都说修仙之路本就逆天而行,所以历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对于灵兽来说,这样的劫难却比人修更加残酷——而这样的劫难换来的也是更强大的实力,至少被雷劈过的灵兽加上它们本身的天赋血脉,在肉身强度上就完全不是人类修士可以比拟的。 而化形雷劫,就更加残酷。 但就一道紫雷的威能,就是普通雷劫的数倍,九重紫雷,围观的人类修士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劫雷劈在自己身上的景象,纷纷一个哆嗦,脸色煞白。 第二重劫雷落下来的时候,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枫叶城也能完全感觉到那雷劫的威能,护城阵法仿佛都微微摇晃了一瞬间。还有不少修士看到这样的场景,仿若末世降临,早就吓得撤出了枫叶城,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秦惊蝉站在城门楼上,都是修士,五感早就被加强,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她也能看清楚裴丛在劫雷下挣扎的样子,那两道纠缠的紫色劫雷劈在裴丛身上的时候,就像是劈在了她的心头,一抽一抽的疼——裴丛该有多疼啊,那么云淡风轻的它,都被劈得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她也能看到,裴丛原本黝黑明亮的皮毛被劈得七零八落焦黄一片,更多的地方却是露出了鲜血淋漓的皮肉,仿佛能看到皮肉下的白骨。就连裴丛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猩红。 已经露出白骨的前肢狠狠地在地上一跺,裴丛仰着头冲天上的劫云一声长啸,发出了带着它骄傲的挑衅。 劫雷酝酿期间,被劈得血肉模糊的身体开始生长出新鲜的血肉,前肢上的白骨好像还能看到流转的紫色雷电,一点一点的打磨着它的血肉筋骨。 血肉再次身上,皮毛再次光华,变得比之前更漂亮,也更具有力量。 可很快的,在五重劫雷过后,裴丛身上血肉生成的速度很明显跟不上劫雷的损伤程度了,就连它嘶吼的声音,都透着一种疲倦。 秦惊蝉咬着唇,她布下的引灵阵法在第二重劫雷的时候就已经破碎了,她一点都帮不上裴丛。 八重劫雷之后,裴丛已经躺在被劫雷劈出来的大坑里,奄奄一息,血肉早已经蒸发,浑身的骨骼笼罩着恐怖的紫色雷电,正在将它慢慢地吞噬。 而天上的劫云更加的厚重,就连枫叶城也完全笼罩在了劫云的阴影里。 护城阵法也已经被劫雷的余波劈散两次了,普通人类都已经被转移,大部分修士也都离开,只剩下少部分不怕死的还在围观——这种景象难得一见,谁也不能说这不会是一场机缘。 秋亦尘还在下面重新布阵,手里的极品灵石入流水般的落入阵法中。 所有人都认为,那惨兮兮的灵兽应该是撑不过第九重劫雷了,不由得叹息。 秦惊蝉在心底呼唤裴丛,契约感应传来微弱的涟漪,裴丛还在坚持,它并没有放弃。 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十分强烈地,想要做点什么。 在感应到灵台上那已经发芽的小光点传来的晃动时,秦惊蝉已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即使不能御剑而行,她也化作一道残影,扑向了劫云下的裴丛。 谢炀伸手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半片幻影。 第九重劫雷落下,瞬间吞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谢炀的眸中顿时燃起了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焰火。 一三五只蝉 “秦沐风!!” 谢炀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可并不能传到秦沐风的耳中。 就在刚刚一瞬间,在秦沐风心神不稳的瞬间, 他的意识突然下沉, 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耳边还有黑龙那带着浓浓恶意的声音: “身为本君的魔种, 必然如你之意, 看你看看本君的后招到底是什么呀……” 不,他并不想知道! 他想挣扎, 想嘶吼, 想带着秦惊蝉离开这里, 却半点也动不了, 不仅是身体, 就连神魂都一并被禁锢住, 就像被装进了一个壳子里,失去了自我。 但是他能看到,也能听到。 他看到自己带着秦惊蝉离开了原本安全的位置, 直直飞向黑龙所在之地, 也听到谢炀撕心裂肺的呼唤, 甚至谢炀追了上来想要阻止他, 可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切, 谢炀拼死也追不上, 更别说还有黑龙在暗中下手阻拦。 秦惊蝉也知道是黑龙控制了秦沐风, 而黑龙最终的目标就是伤害她——或者说是伤害属于凤凰的涅槃——不管凤凰经历了什么,进阶到什么程度,涅槃和凤凰是一体的, 能让涅槃消失, 那么凤凰必然也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不说凤凰能不能出事,秦惊蝉也不想自己出事,虽然她被秦沐风死死的困在怀里,可她能感觉到,那跟哥哥护着她的力道,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秦惊蝉出手了。其实她手里并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意念一动,她养了这么多年没能建立更多联系的绸带也在此时动了,原本裹在她手腕上毫不起眼的绸带自行弹了出来,铺天盖地地舒展开,一头将秦惊蝉和秦沐风都卷住了,一头则是拼命的延展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拖延他俩的去势。 谢炀率先冲了上去,一手拽住了绸带的一端,却没想到黑龙控制的力量那么强悍,他不仅没有抓住绸带,还被那力量直接带飞了出去。 紧接着裴丛和秋博涵也扑了过来。 现出原形的裴丛用最本源的力量想要拦住秦沐风,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办法想对付敌人一样对秦沐风出手——这就是黑龙最恶心人的地方,不管伤害到谁,最后难过的都是他们。 秋博涵心里却想着,他还没告诉秦惊蝉,他已经恢复了,不仅是咒印没了,灵根也变得精纯了,就连他的眼睛也好了,他能看到了——他不想见到小蝉的最后一面是这样的别离。 至于其他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想阻止黑龙的阴谋,至少不能让凤凰出事,不然谁也不知道这片大陆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冲击。 可即使他们力量的集合,也不能与黑龙的力量抗衡,简单而粗暴的冲撞之后,最直接的效果就是那闪烁着盈盈绿色光芒的绸带瞬间出现了惨不忍睹的裂痕。 包裹着秦惊蝉的那一端,也在短暂的坚持之后,被秦沐风撕出了骇人的伤痕。 秦惊蝉张了张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相处了这么久,小绸带也从没告诉过她,它的名字。但是这一刻看它伤重得几乎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的样子,秦惊蝉再也忍不住,一把抓着小绸带,不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十分坚定地将它塞进了自己的灵台。本就是与她契约过的灵器,蕴养在灵台才是最合理的。 只是此刻小绸带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秦惊蝉这么生生的塞进去,对她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秦惊蝉一声闷哼之时,她感觉到坚定地要带她离开的秦沐风似乎僵硬了一瞬间。 “哥!”秦惊蝉惊喜地太抬头。 秦沐风还在,即使被抢夺了躯体,生生困住,他也没有放弃抵抗。秦惊蝉这抬眼一看,就看到了秦沐风眼底的光芒,那是属于秦沐风的神采! “哥!”不再反抗的秦惊蝉直接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秦沐风的脖子,无穷无尽的木灵力裹挟着涅槃之力呼啸着涌进秦沐风的身体。“不要放弃,永远都不要放弃,我在这里,你的虫虫还在这里!” 黑龙不是想要涅槃吗?她都给他! 涅槃重生的力量,可以救秋博涵,可以救小幼苗,甚至还能影响谢炀和小黑,当然也可以帮助秦沐风。 随着涅槃之力倾巢而出,秦惊蝉的神魂之力也混在其中,如利刃般刺入了秦沐风的识海。 秦沐风是不会拒绝秦惊蝉的神魂之力的,但此刻控制着秦沐风识海的却是黑龙的意志,那一片漆黑和腐败之中,充满了绝望的死寂。秦沐风就是被黑龙困在了这一片漆黑的深渊中,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自我。 秦惊蝉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快要死掉的识海里找到秦沐风,然后带他出来。 涅槃之力包裹着秦惊蝉的神魂之力,为她指引方向的同时也在保护着她,而且有涅槃之力的帮助,感知这片识海里唯一那一线生机,要更敏锐一些。 哥! 秦惊蝉的每一次呼唤,都会引来那些属于黑龙的黑暗气息的冲击,包裹着她的木灵力早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涅槃之力想风中烛火,明明灭灭地护着她那小小一点透着无尽生机的神魂之力。 这生机就像是这片死海里唯一的光亮,也是最大的诱惑,随着黑暗气息的汹涌,秦惊蝉的神魂之力被疯狂重刷下,难以继续维持,甚至随时可能被吞噬。 就连她呼唤秦沐风的声音都微弱了许多。 被困在黑暗之地的秦沐风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回到秦惊蝉身边——虫虫来找他了,冒着巨大的危险来找他了,他如何能淡然如何能视而不见——可是他挣不脱,动不了,也无法回应。 就在秦惊蝉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一团暖红色的火苗突然蹿了进来,带着炽热的温度,冲到了秦惊蝉的身边,那明亮的火焰笼罩一层金红色的光晕中,摇摇曳曳,充满了指手画脚的感觉。 或者说,是气急败坏气得跳脚的感觉。 那是谢炀,在凤凰的帮助下,他也冲了进来。 暖红色的小火苗将秦惊蝉已经暗淡的淡绿色神魂之力裹了起来,金红色的光罩和无色透明的涅槃之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加圆润透彻的光晕,将两个小光团护在了里面。 谢炀的神魂之火正在跳着脚冲秦惊蝉发脾气,没了躯体的束缚,他的脾气也就跟这团火一般暴躁。虽然没有言语,可秦惊蝉也能从火苗的跳动中感受到对方的气急败坏,和担忧。 秦惊蝉蹭了蹭小火苗,想说自己很抱歉。 然后小火苗炸了。 秦惊蝉可能没能理解,但是气急败坏的谢炀感受到了,那一瞬间从神魂上传来的震撼,让他的小火苗在一瞬间炸裂之后,立刻收缩成了乖巧的一小团。 表明自己是来帮忙的就行了,现在不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时候。至于神魂上的接触,只要人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炀沉默了下来,而秦惊蝉满心满眼只想找到秦沐风,根本没注意到那一瞬间的异常。 涅槃之力有了凤凰之火的加成之后,变得更加坚定和沉稳,护着两个小光团在秦沐风识海的深渊里一点点的下沉,沉得越深,秦惊蝉的心也愈发的沉重。 她是真不知道,在秦沐风的识海里,还隐藏着这么深沉的黑暗,而且这样的黑暗还在继续的加深,想必即使没有黑龙的出现,秦沐风也迟早会被这片黑暗吞噬。 黑龙在送出那颗魔种的时候,大概没想过这么多,至少没想过那魔种会有这种造化,能借生在素锦绣的体内,孕育出新的生命来。只是这生命出生后,也受制于黑龙,就像这片黑暗,黑龙可以随时化作己用。 秦惊蝉突然停了下来。谢炀不解地等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这片黑暗并不是黑龙,也不是黑龙强加在秦沐风识海中的,这就是秦沐风,这片黑暗,本来就是秦沐风。 秦沐风哪里都没去,他一直都在这里。她突然就懂了,也就更加心疼秦沐风。 所以此刻有一件事她必须做,也是她最想做的。 谢炀:等等,你想做什么! 属于秦惊蝉的那个小光点却突然炸裂开来,包裹着他们的涅槃之力也随着她的炸裂化作更加广袤的荧光,以摧枯拉朽之势在这片黑暗中迅速蔓延。 秦惊蝉原本想把谢炀弹出去的,却不知道这个吃错药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在她想要动作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她的想法,她的力道这弹到了一片虚无。 因为谢炀也在同时炸开了,那暖红色的光芒晕染开,裹着淡绿色的光芒,在这黑暗的空间里,交错出了温暖的光芒,充斥着黑暗中绝对不可能有的生机。 而在外界,大家都只看到秦惊蝉突然抱着秦沐风,整个人再次绽放出了惊人的灵光和气息,秦沐风就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赶到的谢炀接住了兄妹俩,燃烧着自己的灵力,将兄妹俩同时裹了进去。 凤凰一声轻叹,一片火羽化作流光,追着谢炀的神魂之火窜进了秦沐风的识海。 黑龙狂笑着:“来不及了!你根本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的,谁也救不了,那是三个傻子,更是三个疯子。 秦沐风为了抵抗他的控制,居然想自断神魂,切掉跟他有关的那一部分;秦惊蝉更是为了唤醒秦沐风,自爆神魂之力,想要驱散秦沐风神识中的黑暗;谢炀就更不必说了,为了陪着秦惊蝉,居然动用本源力量燃烧神魂之火—— 都是疯子,真不愧是跟他们有关的血脉,继续血脉力量的同时,一并继承了他们血脉中的疯狂。 可黑龙不知道,秦惊蝉是疯狂,毕竟自爆神魂的事,谁做谁疯狂,可秦惊蝉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用必要的牺牲换取更大的价值,她不介意冒险。 而她做出这一切的依仗,就是涅槃之力。只要涅槃之力还在,她就有涅槃重生的机会。现在,秦沐风就需要这个机会。 同意谢炀留下来,除了他太强势之外,更是因为他拥有的凤凰之火。 涅槃之力加上凤凰之火,就更多一重保障。 秦惊蝉也并不是黑龙所想的要强制驱散秦沐风识海里的黑暗,因为这些黑暗本就是秦沐风的一部分,驱散它们对秦沐风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而识海深处被困的秦沐风,此刻正在做的就是想要强制切断这部分黑暗——黑龙的魔种赋予他的黑暗本源之力——断尾求生,只要他不再拥有这些力量,那么就不会被黑龙控制,就不会伤害秦惊蝉。 秦沐风的想法简单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更是对他伤害最大的。因为这样的举动,莫过于生生将他的神魂撕裂,甚至可能因为黑龙的强大,他要撕裂的是大部分,也不知道最后能残留下什么。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在剧烈的疼痛当中,他才能感觉到一点点安心。 他不会不想也不能伤害秦惊蝉,不然他宁愿去死,即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傻哥哥,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秦沐风一愣,他刚刚似乎听到了秦惊蝉的声音,不是那种从外界传来的呼唤,而是就在自己身边,那么近——那么甜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虫虫来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属于秦惊蝉的熟悉气息,犹如温暖的怀抱一样,将他包围着。 ——哥,不要拒绝原本就属于你的部分,这些黑暗原本就是你。 ——不管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秦沐风,是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即使从魔界深渊也能一步一步爬回来的秦沐风。 ——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抛弃自己,否认自己? 秦沐风懂了。他懂了秦惊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懂了秦惊蝉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在这一番原本应该感动和煽情的氛围中,秦沐风突然就感觉到另外一个不应该属于这里的气息。 秦沐风:……明明是他们兄妹的感人场景,为什么谢炀会混进来! ——哥,涅槃之力,一定能帮到你。 将那些黑暗之力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让黑龙无法再次掌控自己! 对于秦惊蝉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涅槃之力都倾注给自己,秦沐风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也知道,秦惊蝉这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冲了进来,就为了这拼死一搏。 如果他先放弃了——“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么轻易?”——黑龙的声音却突然蹿了进来。 秦沐风神魂一凛,突然就明白这是危机,当然也是机会。 走!!! 他奋力一挣,将对他没有任何戒备的秦惊蝉弹了出去,这是他的识海,他有着绝对的主控权——除了黑龙——想要将秦惊蝉的神魂之力弹出去,简直轻而易举。 谢炀和秦沐风还是很有默契的,在他动作的同时,就化作一道带着火尾的流光,卷住了已经失去涅槃之力保护的秦惊蝉,瞬间消失在了秦沐风的识海中。 而秦沐风,则带着新鲜到手的涅槃之力,顺着黑龙的那丝意念,狠狠地扑了上去。 ——你不是想要涅槃之力吗?那就来尝尝它的味道吧! 一三六只蝉 秦惊蝉被弹出去的瞬间, 徒劳伸手,却只抓住了眼前的幻影。 回到自己身体的秦惊蝉看着秦沐风的身体在自己眼前化作了一团黑雾, 以千钧之势, 望着半天空的黑龙而去。而她自己,却被谢炀带着,离秦沐风越来越远。 “谢炀, ”秦惊蝉用一种淡定冷静到可怕的语调, 第一次唤了谢炀的名字,“放手。” 谢炀紧紧地搂着秦惊蝉, 想要离得远一点, 再远一点, “不。” 秦沐风要做的事, 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不管怎么样,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怀里这个姑娘。 “不放。”谢炀咬着后槽牙,硬顶着黑龙的威压, 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自己的鲜血上。 但是他不能放弃, 更不能放松。只是身上那一袭红衣看上去更加的鲜艳, 仿佛侵染着不祥的色彩。 “谢炀!” 秦惊蝉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而谢炀的眼里也是倔强的火焰。 “不!” 秦惊蝉眨了眨眼, 泪珠子瞬间就像断了线一般, 从她那双总是熠满了星光的眸子里滚落出来, “谢师兄,我会恨你的。” “那就恨吧。”即便恨他,他也不会放她跟秦沐风一起去死! “谢炀!”秦惊蝉一巴掌拍上谢炀的肩头, “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我哥死!我可以的!我能把他带回来!” 而她的身后, 秦沐风化作的黑雾裹着涅槃之力,已经撞上了黑龙那具残破的身体。 一时间,黑色的血雨混合着零碎的腐肉炸裂开来,铺天盖地的坠落。不管是血雨还是腐肉,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有修士不小心沾染到零星碎片,瞬间化作了一滩黑血。就连占有先机率先撑开灵力罩的人,也发现这些东西腐蚀起灵力罩的速度一点也不慢,顷刻间就吞噬了大部分的灵力。 修为较低的修士完全无法抵抗,悬云宗长老级别的高阶修士立刻联合起来,在璧枫长老的带领下,迅速撑起了结界,联合抵抗这血雨和腐肉的侵蚀。 可黑龙体型庞大,血雨笼罩了整个悬云宗,到处都有灵光在闪烁,也到处都有惨叫声此起彼伏。 抖落了一声皮肉的黑龙,彻底化成了骨龙,一身吸黑如墨的龙骨莹莹如墨玉,被浓郁的不祥气息包裹着。而秦沐风所化的黑雾,正在黑骨中拼死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黑龙的束缚。 黑龙张狂的笑着,原本沉郁的声音此刻也带着金属的质感,“你果然不敢出手!哈哈哈哈!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渺小的人类覆灭!即使挣脱这天地的束缚又能怎么样,你一样不能随心所欲!现在的你,反而不能插手这片大陆上的事!怎么,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秦惊蝉也终于挣脱了谢炀的怀抱,撑开阵盘就冲了上去:“他不可以!我可以!”只要她还跟这大陆的气运互相纠缠,她就可以! 秦沐风无法掌控的涅槃之力,她也可以! 秦惊蝉在半路上被一道轻柔的力量阻止了,或者说,有一道熟悉而亲切的力量突然就注入了她的身体,给予她更大的勇气和信念——那是凤凰——从黑龙的话中就可以理解,凤凰放手大陆任由其自行成长,于是凤凰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可也受到了更大的限制,那就是无法在对能够影响大陆气运的事情出手。 但是黑龙可以,说起来,黑龙本身还纠葛在这份气运中,在他搅乱气运的时候,他自己本身就是气运的一份子。 正如秦惊蝉考虑的,凤凰不能做的事,她可以——即使她将涅槃之力全数给了秦沐风,她还有天木灵根,她还有小梧桐,她也还是涅槃——她就是凤凰和这片大陆最终的联系。 这道力量的灌入,让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黑龙的妄念注定在今天熄灭,无论如何,她也要将秦沐风留下来! 当她再次被一阵灼热的气息包围的时候,她就知道,谢炀也跟了上来,他抿着唇,无比坚定地说:“我陪你。” 既然无法阻止她一往无前,那他就陪着她,这是他唯一的念头,也是他的执念,“我也是悬云宗的一份子。”这大陆的存亡,也与他息息相关。 秦惊蝉身为涅槃坚持着这一线希望,身具凤凰之火的他,必然一路相伴。 与此同时,一道清亮的剑光破开黑暗,裹着一声嘹亮而清越的啸声,在秦惊蝉的眼前斩开了一条大道,直通半天空中的黑色骨龙。 剑光最终斩在了黑骨之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骨擦音,刺耳得让人毛骨悚然。 剑光最终消失,却没能在黑骨上留下半点痕迹。 “渺小的人类,以为一柄凡间的剑,就能伤到本君?” 尹玉尊者的本命剑在一击之后,就赫然已经断裂,伤到本源的尹玉尊者伫立在半天空中,衣袂猎猎作响,鲜血已经在胸襟前晕染开了朵朵梅花,可那人,还是那么挺拔而秀冷,仿若一柄出鞘的剑,如他手中的本命剑一般宁折不弯。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伤到黑龙。 尹玉尊者带着剑意的目光扫过秦惊蝉,这姑娘已经顺着他劈开的通路,穿过他用本命剑在黑龙身周雾气上撕开的口子,径直就钻进了黑龙的骨缝之中。 他的目的,只是为秦惊蝉开一条路,让她能够更顺利地接近被困在黑龙骨中的秦沐风而已。 尹玉尊者手中残存的断剑落入尘土中,再次化作参天的剑影,而他以身化剑,补足了断剑的部分,撑起了这一方天地。悬云宗众人,有一个算一个,也扑入这剑影中,陆续撑起了更大的剑光灵气罩,幸存的弟子也陆续扶持着避入灵气罩中,得以喘息。 璧枫长老也带着开阳峰的弟子,各自站立在阵法关键节点,疯狂地催动灵力。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 以在场大部分人的实力,即使不能跟黑龙对抗,侥幸逃得一命也并非不可能,但是逃得了这一世,之后呢? 放任黑龙完成他的计划,毁掉这片大陆? 覆巢之下无完卵,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悬云宗弟子一心,拼命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有灵力的就帮忙支撑,没有灵力的就打坐恢复,实力不济的就帮忙照顾伤者——大陆的气运从来都不是系于一人之上,所有人都是成就这气运的一份子。 就连众多来看热闹的修士,都默默加入了其中。 黑龙要颠覆的从来都不只是悬云宗,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冷眼看着凤凰的虚影,看着下面那些渺小的人类垂死的挣扎,嘶声笑道:“果然,只有挣扎之后绝望的神色精彩,你们以为,这样就够了?” 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黑龙身后的黑雾化作无形的巨手,缓慢地撕开了他身后的那一片天空,露出了黝黯天空后能吞噬万物的裂口。 漫天的星子都熄灭了。 裂口中翻腾着不祥,强烈的吸引力顿时席卷大地,触不及防的修士瞬间就被卷进了裂口之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须臾间消失无踪。 “凤凰,这吞噬之瘴,你堵,还是不堵?” 这样大的裂口,开启的是通往另一个未知空间的时空裂隙,其中包含着吞噬一切的诡异力量,更有着无法控制的乱流和漩涡——进去了,谁也不知道会被带向哪里,也不会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在哪一刻——以它的贪婪程度,吞噬这片大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要想填满它欲望的沟壑,在场大概只有凤凰有这个资格。 不,这里还有一个有资格的。 秦惊蝉目光沉沉地盯着黑龙。如果真让凤凰去堵了这缺口,这大陆的存亡才真就交给黑龙一念之间。所以凤凰绝对不能出事。而这天地间的上古神兽,凤凰可不是唯一。 大家似乎都忘了,黑龙虽然差了凤凰一阶,可他也是上古神兽之一。被遗忘了太久,就连黑龙大概也忘了这一点。他从没想过要灭了凤凰取而代之,只是想要拉着凤凰一起毁灭。 如果失去了一身血肉的黑龙不够资格来填这个窟窿,那么加上涅槃,加上梧桐,加上凤凰之火,就够了吧? 秦惊蝉和一直紧跟着她的谢炀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肯定的神色。 谢炀伸手搂着秦惊蝉,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想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在一起,天地苍茫,生死一线,不管何种境地,都想跟她在一起。 “我陪你。”他说。 无尽天涯,他都陪着她。 可她却说:“多谢。” 天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一声谢谢,也并不是秦惊蝉那感激的眼神。但是他也知道,秦惊蝉没有拒绝他,没有一脚踹开他,而是同意了他的陪伴,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认同。 这个姑娘看着很好说话,也跟谁都能玩到一起,甚至对谁都那么好,容易亲近——可是从始至终,谁都没有走进过她的心门。 大概只除了秦沐风。 黑龙骨内的秦沐风早就不能维持人形,勉强在涅槃之力的护持下没有消散而已,而那些涅槃之力,也正在被黑龙一点点的吸收。看到秦惊蝉不管不顾地冲进来,秦沐风急得雾气又消散了几分。 “哎,我的傻哥哥诶。”秦惊蝉叹了一口气。 谢炀顺势补刀:“确实挺傻的。”居然把自己弄成这幅惨样,之前至少还像个人,现在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说归说,谢炀手里动作没停,本命灵火裹着凤凰之火将秦沐风和纠缠着想要吸收他的那些黑雾烧得扭曲变形,可它们却不肯松开秦沐风分毫。 秦沐风身上的本源力量出自黑龙,就算他意志坚定,想要将两者分割开来,也并不容易。属于黑龙的那部分已经被吸收的差不多,剩下的这一部分也是迟早的事。 “哥!”秦惊蝉手上用处盈盈绿光,将这生机一点点送进秦沐风的体内,“我相信你可以。” 让秦沐风以本源力量回溯到黑龙体内,也就等于让他彻底放弃自己,只求能让黑龙对身体的控制消失一瞬。为了保住秦沐风的神魂,秦惊蝉不仅拼命灌进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生机,储物手镯里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扔过去了。 秦沐风传来一声轻笑,消失在了秦惊蝉眼前。 就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也好像是不过一瞬,原本还在黑龙骨内抵抗黑雾纠缠的秦惊蝉感受到了黑龙突然僵硬了一瞬。 这一瞬间的变化同样也没瞒过谢炀和外界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悬云宗众人。 顿时,黑龙骨内燃起了冲天的金红色火焰,盈盈的绿光将这火焰拱得更加强烈。 尹玉尊者眼中剑光一闪,地上的断剑一念而出,整个人再次以身化剑,身后有着所有人的灵力支持,顿时化作一柄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剑,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扫向了黑龙骨。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伤到黑龙。 他能读懂秦惊蝉和谢炀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就在等这一刻。 巨剑和黑龙骨相拼的一瞬间,剑光炸裂,黑龙终究被这碎天裂地的一剑,狠狠地往后推了出去。 黑龙骨内的金红色火焰,也在瞬间化作凤凰的火影冲出了黑龙骨,火焰的尾羽卷着黑龙,趁着这个力道,以万夫莫敌之势往裂口冲去。 黑龙的僵硬还没消失,这一瞬间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去势。 有时候决定成败,只需要一瞬间的决断。 用秦惊蝉的话来说,那就是反派死于话多。如果黑龙不是废话太多,又非要逼出凤凰要个说法,这大陆恐怕早就毁在了他手里。所以干坏事的人,就不要发那么多感想了,动手能力要强,才是一个完美的反派。 秦惊蝉胡思乱想间,黑龙骨已经完全被裂口捕捉,剩下的力道完全不需要他们动手,吞噬之瘴绝对不会放过到了嘴边的美味。这跟之前塞牙缝的小小修士不一样,这可是上古神兽,虽然只剩下一副黑龙骨有些磕牙,可依然是大补。 吞噬之瘴的裂口张大了几分,完全不给黑龙骨挣扎的机会,就将他一口吞噬,更像是怕出什么意外,到嘴的补品会溜掉,晃眼间就闭上了大嘴。 裂口瞬间消失无踪。 这才是一个反派应该干的事,废话不多,好处到手,目的达到。 而此时,半天空中的尹玉尊者本命剑碎裂,整个人裹在一层血色中,还没有落到地面,就已经被墨羽尊者接住了。 裂口没有了,黑龙消失了,就连凤凰也轻叹一口气化作虚影消散,风也停了。 除了地面上的狼藉证明之前刚经过了一场大战,周围安静得像是空气已经死掉了。 天空中什么也没有剩下。 秋博涵喃喃道:“不,不会的……” 秦惊蝉,还有谢炀,秦沐风,也都不见了。 番外·现世幻影 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刹那, 秦惊蝉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想, 整个人就陷入一片混沌中。可她能感觉到, 秦沐风就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可她不管怎么伸手,都差了一点点, 还是差一点点。 身后有一个熟悉的气息陪着她,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她能感觉到, 是谢炀, 在这一片黑暗中, 谢炀也在。 在这一瞬间, 秦惊蝉突然就失去了秦沐风的气息, 黑暗就这样凝固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包裹着她的黑暗就突然炸裂开来,无数的光点涌入了视线,像是闪耀在视网膜上的光斑, 刺眼, 不真实, 却无法忽略。 光影交错, 秦惊蝉努力地睁着眼睛, 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可是除了闪烁的光斑,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直到一直温暖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那是谢炀的气息, “没事了, 没事了……”温柔的灵力滋养着秦惊蝉的双眼,那些灼伤了她眼睛的光芒一点点褪去。“明知道什么也看不到,怎么就不护着一点自己的眼睛。” 生生弄伤,都不肯闭上眼睛,就只是徒劳的挣扎,担心错过任何一点线索。 秦惊蝉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炀叹了一口气。秦惊蝉此刻十分安静,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他能感觉到她睫毛的微微颤动,说明她内心其实一点也不平静。 “他一定会没事的。” 秦惊蝉追着秦沐风的气息,谢炀知道;秦沐风气息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也知道。但是他觉得,以秦沐风对秦惊蝉的看重,大概是从地狱也能爬回来的。 “就算为了你,他爬也会爬回来的。”谢炀送开手,“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涅槃之力。” 谢炀顿了一顿,低笑了一声:“我觉得我们现在眼前的问题比较麻烦。” 闻言,秦惊蝉睁开了眼,耳边同时传来一声很熟悉,却隔了太久远的时间,她险些没反应过来的“咔嚓”声。 秦惊蝉:快门声? 这声音算不上特别熟悉,但是在关键时刻总能想起来。可是秦惊蝉也知道,这声音是不应该出现的。 定睛一看,就发现他们站在阳光明媚的街道,面前站了一圈人,保持着激动又兴奋的表情,几乎都举着手里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按着快门。 还有人嘴里念叨着: “是明星吧?是吧?” “我不知道诶,没见过。长这么好看,是哪家公司的宝藏啊!” “可能还没出道吧?哎呀什么时候出道呀?” “这身衣服跟真的似的,做工真好,你看那布料,那剪裁,那绣纹,那词儿叫什么来着?” “……天衣无缝?” “附近是有剧组在拍戏吗?还是古装剧?” “仙侠吧?看这扮相!” “……” 秦惊蝉的第一反应,这大概是哪处秘境,又开启了幻境来迷惑她的心神,想要看得更仔细,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像是失去了辨别真相的功能。 谢炀凑在她耳边说:“不是幻境。” 不是幻境,那就是真的——所以,这里是现世? 秦惊蝉抿了抿唇,尝试着调动灵力,空气中灵气匮乏,几乎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而体内的灵力,在之前就已经消耗殆尽。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可能除了身体素质更强悍一些,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她压低了声音,“师兄,我们先离开这里。” 身体的不适,还有记忆的混乱,她一时半会也无法识别这到底是哪里,更无法分辨是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就是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不然肯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谢炀也意识到这些衣着奇怪的人手里拿的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灵器,那闪烁的光芒也没有杀伤力,却无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谢炀拦腰抱起秦惊蝉,转身就离开了现场,即使现在没有灵力,他行动起来也不是这些普通人类能够追得上的,不过几个转弯,他就甩开了那些人。 大概也是因为时间太早,这条路又偏僻,并没有太多人。如果是其他人群聚集的地方,估计早就引起交通堵塞了。 “去那里。”秦惊蝉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店。 片刻后,两人终于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谢炀颇不习惯,见秦惊蝉流畅自如的样子,不由问道:“师妹你很熟悉这里?” 秦惊蝉“嗯”了一声。店家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他们身上衣服不是凡品,也就信了她丢了钱包和手机的说辞,将店里合适的衣服借给他们穿,还将手机借给了她。 她却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打给谁,记忆实在太遥远,她甚至不知道关于现世的记忆是不是她苏醒前的一场梦。直到眼前的手机屏幕上多出几行字,又慢慢消失,看清楚那些字的含义之后,秦惊蝉的脸上露出了似喜似悲的神色。 【你们不能在此久留,不然世界崩溃,秦沐风最后一线生机也将消失】 【秦沐风神魂不全,生魂流散,只有你能救他】 秦惊蝉喃喃道:“那,我能见见他吗?” 手机闪烁了片刻,终究还是现出了一行地址。秦惊蝉捂着脸,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哭不出来。 谢炀就站在墙边,目光沉沉地看着秦惊蝉。 许久之后,秦惊蝉拿着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铃声响了很久,却终究被接通了,“喂?” 这一刻,秦惊蝉的双眼通红,像是压抑着所有的悲哀和喜悦,终究变成了一片宁静,“姐,是我。” 曾经的叶华言在经历过最初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之后,终于让自己接受了秦惊蝉从山上失踪,并且再也回不来的事实。却在三年后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的时候,丝毫怀疑都没有,就相信了对方的话。 秦惊蝉回来了。 一路踩着油门压着最高限速冲到约好的地点,叶华言看着那个只有三分眼熟的女孩,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蝉蝉!” 即使长相有了变化,可是叶华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孩就是秦惊蝉,是跟她一起长大,相依为命的小姑娘。在她心里,秦惊蝉似乎就该是这么漂亮的样子。 “姐。”秦惊蝉站在那里,淡淡地笑着,想必叶华言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就显得太淡定了点。 秦惊蝉只是哭不出来了。而且她觉得,能再次见到叶华言,是一件很开心很开心的事。同是在孤儿院长大,两人互相扶持,情同姐妹,也是秦惊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但是有些话,秦惊蝉不知道从何说起。等叶华言平复好心情,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的事。当叶华言将店里的账结了,带走秦惊蝉他们换下的衣服时,那店家还格外遗憾。 “姐,这个世界,我不能久留。”虽然不知道那突然出现的警示到底是什么存在,但能做到那种地步又知道他们来历的,多半跟这世界的意志有关系。 即使他们现在不能动用灵力,可他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就是极大的威胁,能这样警示他们,就说明这个世界还极度脆弱,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力量的冲击,都有可能造成这个世界的崩溃。 她只能离开。 而且,秦沐风神魂不全,生魂流散,她必须要将他丢掉的神魂都找回来,才能阻止他生魂继续流散。 叶华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收紧了,“好,我知道了。”太了解对方,有些话,真不必多说。 “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叶华言抿着唇,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你也要好好的。” 她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谢炀身上,这个男人,从见面到现在都没说话,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可又没人能真的无视他。只是觉得眼神在他身上多逗留一会儿就好像是对他的亵渎。但是他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秦惊蝉身上,那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目光。 秦惊蝉和他身上都流露出一种相似的气质,所以,他也应该适合秦惊蝉一样,是从那个世界来的。 车子在一处疗养院停下,秦惊蝉已经从叶华言的电脑上看到了她想要调查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是也可以拼凑出一个大概。秦家独子从出生时就体弱,医生直言难以活到成年,磕磕绊绊长到二十岁,却在三年前陷入了深度昏迷。 这就是那则讯息给出的地址,也是秦家独子秦沐风沉睡的地方。 叶华言扶着方向盘,“你要上去看他吗?秦家守得很严,一般人上不去,你想要上去看他,我可以想办法。” 看,是想看一眼的,至少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否平安—— “不用麻烦。”谢炀已经下车,伸手将秦惊蝉牵了出来,“我带她上去就可以了。” “师兄?” “我还有余力,只要不让普通人看到我们即可,很简单。”谢炀从衣角掏出几颗灵石,笑道,“你忘了,这是你的习惯。” 在秦惊蝉还不能修炼,却能调动灵气的时候,她就有习惯随身携带几颗灵石以备不时之需。却不知道谢炀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习惯,而且还保存得这么好,并没有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掉。 有这几颗灵石在,施展一些简单的术法,至少藏匿身形让他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还是很简单的。 秦惊蝉说好看一眼就走,那就真的只是看了一眼。 那个苍白瘦削身形,躺在偌大的病床上,他的脸色甚至比床单和墙壁还要白上几分。周围的仪器滴答作响,平稳的生命体征说明他还活着。 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道会不会醒来。 秦惊蝉转身就走,只确定了那就是秦沐风,她就已经知足。她现在要做的,是找到秦沐风缺失的神魂,让他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只是要去哪儿找,要怎么找,秦惊蝉还没有任何头绪。 【回去】 正在叶华言的手机上查看所有跟秦沐风有关消息的秦惊蝉突然就看到了这两个字。 【落霞山】 落霞山,她曾经出意外的地方,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成了现在的秦惊蝉。 “姐,我们去落霞山……” 叶华言的声音哽咽了,“好……”落霞山,那是她曾经失去秦惊蝉的地方,这次,她也只能亲自送她离开。 “姐,对不起……” 叶华言破涕为笑,“说什么对不起,只要知道你活着,过得好好的,还有人这么护着,我比什么都开心。” 没有什么比重要的人还好好活着,更让人安心的事情了——即使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见面——叶华言如此想,秦惊蝉也是这么认为。 “姐……” “我知道,我会多关注一下那个人的消息,他一定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从小到大就你最不让人省心。”叶华言瞥了一眼谢炀,“蝉蝉就麻烦你了。” 谢炀微微一笑,“她一点都不麻烦,而且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秦惊蝉不以为意翻白眼的样子,叶华言忍俊不禁。 秦惊蝉翻了半天手机,突然问叶华言,“姐,你还记得,当初你给我推荐了一本小说让我看嘛?” “什么小说,多久之前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时很火的,《云顶问仙》,还是你推给我看的,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完结,为什么我找不到了?” “云顶问仙?我没什么印象啊?主角叫什么名字?讲的是什么?” 秦惊蝉:“……”主角,就在她旁边坐着呢! 可是她在网上完全搜不到这小说的痕迹,文名,细节,都没有任何可以关联的东西,就连谢炀这个名字,她也搜了,关联出来的都跟小说没关系。 所以,是她记错了? 记错是不可能记错的,如果没有这本小说存在的话,她又是从哪里了解到那些所谓的剧情?谢炀是真的,秦沐风也是真的,大家都是活生生的,又是谁给她强加了这些诡异的记忆? 落霞山下,秦惊蝉劝下了叶华言,“姐,你就不必上去了。” 原本冷静下来的叶华言瞬间慌了神,“蝉蝉,我就看一眼,我就看着你离开,不然我不放心……” “姐,我也不知道上面会遇到什么,我总觉得不安稳,就在这里告别吧。”秦惊蝉指着叶华言的手机,“我们合影留念吧!”也算是作为秦惊蝉的她,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的证据。 就是谢炀,最后也挤进了镜头,名正言顺地站在秦惊蝉身边。 秦惊蝉还拜托谢炀用灵力为叶华言刻制了三道灵符,“一道姐你留着,一道送给未来的姐夫,还有一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姐姐给我哥送过去。” “好。”叶华言捏着灵符,感受着上面烫手的气息,“我一定想办法给他送过去。” 依依惜别之后,秦惊蝉终究还是踏上了落霞山那条路。 记忆回笼,她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她就是来这里散心,却在山顶的时候遇上了意外。她也就想起来,那时候明明身边还有其他人,她却被一道奇异的光芒裹着就坠下了山崖。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在秦惊蝉的身上获得了新生,再后来却知道,她就是秦惊蝉,是秦惊蝉流落在异界的孤魂。 秦沐风现在的状况就跟她当初相似,只不过他的情况更为严重,神魂不全导致生魂流散,他很快就会魂飞魄散,除非她能找到秦沐风失散的神魂。 落霞山顶,霞光万丈,一道琉璃般潋滟的水镜,就隐藏在那霞光之中,而周围的人都在欣赏那霞光,却看不到那水镜。 谢炀和秦惊蝉的到来,反而比那霞光更吸引人的眼球,见那些人又举起了手机,谢炀一侧身,将秦惊蝉护在了怀里。 “其实,我们在这里多待些日子也是可以的。”对于这个小世界的稳定性,谢炀也略有所感,但是只要他们没有什么大动作,世界意志也不会强硬驱逐他们,在这里稍微待几天也无妨。 秦惊蝉拽着谢炀的衣襟,摇了摇头:“我怕我再待下去,就舍不得走了。”最怕的还是再待下去,秦沐风的身体会率先崩溃。 谢炀揉了揉秦惊蝉的发顶,挥袖间,众人眼前一花,两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众人低头再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光线太强,只拍下了一片寂寞。 然后,人哪儿去了? 一个人眼花也就算了,大家都眼花了? 众人交换眼神之后,纷纷一个哆嗦,秒懂对方的意思——见鬼这种事,只要当做自己不知道,那就没发生过! 番外·归来 自秦惊蝉和谢炀还有秦沐风一起带着黑色骨龙消失在虚空裂隙已经过去很多年, 如果不是悬云宗内供奉的魂灯还显示秦惊蝉和谢炀安然无恙,恐怕早就默认他们已经遇难了。 只是秦沐风的魂灯, 在他落入虚空裂隙之后, 就已经熄灭了,这差不多已经确认秦沐风已经牺牲。弟子铭牌如果碎裂,还有可能是受到伤害太大无法承受, 却仍有一线生机, 可魂灯如果熄灭,那就是身死道消, 再没有一点希望。 已经默认了秦沐风的死亡, 却仍然期望秦惊蝉和谢炀还有回来的一天。 经过那次大战, 虽然悬云宗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 可仍然有着极大的影响, 损失了秦惊蝉和谢炀之外, 还有众多弟子受伤,险些折损,即使保下命来, 也受到魔气入侵的影响, 分外痛苦。也幸得墨羽尊者对魔气治疗早已臻至化境, 由他出面, 至少保住这些弟子不会轻易入魔。 但是心境变化, 就不是墨羽尊者能控制的。正如很久之前的柳云念, 墨羽尊者能驱除的只是魔气, 却无法驱除心魔。 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悬云宗后山的思过崖上山洞很多,一个个都送进去, 心魔不除, 就别出来了。 最让墨羽尊者头疼的,还是尹玉尊者的伤势。 最后那一场战斗,除了失踪和陨落的几人,受伤最重的就是尹玉,是他一人用擎天巨剑顶着黑龙的压力,为秦沐风他们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出来。 最后本命剑碎裂,尹玉也从半天空中坠落,墨羽接住他的时候才发现他除了丹田破碎经脉俱碎之外,就连神识都一直在被魔气侵蚀的过程中。 尹玉为了寻找秦家人,跟着秦沐风在魔界耽误那么长的时间,原以为他天赋过人,修为超群,硬扛住了魔气的侵蚀。没想到他确实是抗住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如果不是黑龙的出现,以尹玉的修为,花上些许年的时间,或炼化或驱除这些魔气,对于剑心通明的尹玉来说,是迟早的事。 可惜—— 世界上没有如果。 即使墨羽尊者,一时也对尹玉尊者的伤势下手,特别是那凶猛的魔气,在尹玉失去意识之后更是没了控制,汹涌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吞噬掉尹玉的神识。 墨羽尊者能做的,也只是控制住尹玉的伤势,保住他一条性命,然后立刻就将尹玉尊者用特殊的阵法冰封了起来,至少控制住魔气入侵的速度,保住尹玉的神魂,只要神魂不灭,神识尚存,墨羽在有生之年总能寻找到合适的方法。 时间总是能治愈一切的,即使留下了伤痕,但总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 秦惊蝉和谢炀归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就出现在了一处喧嚣的混乱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修士,几方人士打得正是热闹,刀光剑影各种法诀还有灵光闪烁。 谢炀第一时间就撑起了灵力屏障,将秦惊蝉护在怀里,化神期的威压倾盖而出,生生镇住了在场打得欢腾的修士们。 那落在谢炀灵力屏障上的攻击,五颜六色叮叮当当煞是好看。 谢炀:这种欢迎的阵仗,还真是无法评价。 秦惊蝉忍俊不禁。 再看眼前被谢炀化神期威压镇住的修士们,打量着谢炀,和他怀中的粉衣女子,面面相觑。 这一队人最高不过金丹修为,大部分都是筑基修为,与他们为敌的,看气息应该是魔修。而这战斗的趋势,应该是这一队修士,正在追捕这几只魔修。 空气静谧的一瞬间,那几只魔修见大家都没了动作,虽然无法辨别秦惊蝉和谢炀的身份,但是看两个的修为就不是他们能应付的,立刻不再恋战,虚晃一下,就想逃离。 谢炀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火色长剑一挥,顿时将几个魔修压制在了原地。 他这一手,直接惊艳了众人,立刻就有领队之人,一边嘱咐弟子出手制住魔修,一边上前打招呼: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均是碧清宫弟子,此次出门历练,无意中发现魔修踪迹,一路追踪至此……” 他们发现的魔修也不算特别厉害,但是魔修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手段,如果不能以绝对实力斩杀,想要制住这些魔修,他们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只是既然遇上了,就没有退缩的可能,放任一个魔修逃脱,都有可能造成更多无辜之人的牺牲。 确认周围无碍,谢炀这才松开了秦惊蝉,与那领队弟子说话。 当时战斗中他们带着黑龙进入吞噬之瘴中,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流速是否对等,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 谢炀打听,秦惊蝉就干脆去查探那些受伤的修士。 见他们伤口都不是很严重,也要上了药,只是伤口上还残留着魔气,甚至毒素的痕迹,一般的解毒丹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要我帮忙吗?”秦惊蝉亮出了手里的银针,又捏出了几只小玉瓶。 “前辈是医修?”几位受伤的弟子顿时受宠若惊。 之前秦惊蝉被谢炀保护得很好,后来露面仔细一看,秦惊蝉也是元婴期的修士,比起他们这几个筑基期的小菜鸟,那也是前辈修士了。 听到他们喊自己前辈,秦惊蝉更是笑得灿烂,生生把几个小弟子笑得满面通红,六神无主。而后才意识到秦惊蝉是医修,还是元婴期的医修,居然要亲自为他们治疗,顿时更加慌乱。 见他们受宠若惊的样子,秦惊蝉反而觉得很是尴尬,她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很是不习惯,“你们淡定点,凝神调息。” 小弟子们忙不迭地点头道号。 其实大家伤都不算重,只是魔气侵入比较麻烦,没有妥善的解决方法,修士都只能花费大量的时间一点点的驱除这些在体内作怪的魔气,保持自己神识的清明。 对于这些小弟子来说,负担确实很大。 不过由秦惊蝉出手,也很快解决,驱除魔气对于她来说,并不难,毕竟她的师尊是墨羽尊者,而墨羽那边很多的灵感都跟秦惊蝉有关。 谢炀带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至少让他和秦惊蝉知道,虽然他们不过是在那吞噬之瘴里待了很短的时间,在异界也只是短短的一天,凌元大陆上却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对于修士来说,三百年时间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但也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比如这碧清宫,谢炀就从来没听说过。 但是表明身份之后,碧清宫的弟子却像是天塌了一般的表情看着两人。传说中的人物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是怎样的心情,他们一时无法明辨。 秦惊蝉和谢炀失踪已经三百年,但是当年的事情,悬云宗并没有隐瞒,毕竟需要各大宗门配合铲除剩余的魔修力量,也需要大家帮忙寻找两人的踪迹。 三百年前两人失踪的时候,就已经一个是化神期一个是元婴期,如今再见,修为居然还是没变,而时间仿佛也没在两人身上留下痕迹。 秦惊蝉也已经用传讯玉牌与墨羽尊者联系上了,得知她和谢炀都安然归来,墨羽尊者很是高兴,也没多说,只让两人尽快回宗门。 秦惊蝉原本想多问几句尹玉尊者的情况,却在墨羽尊者不是那么明朗的语气下,选择了沉默。 “谢师兄……”秦惊蝉欲言又止。 她没有忘记,当初她能顺利切进黑龙,正是依靠尹玉尊者拼命换来的。那从半天空中坠落的身影,她怎么也无法忘怀。虽然她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冲突和争斗,经常都伴随着牺牲和陨落,但是她始终无法接受熟悉的人就那么消失了。 听墨羽师尊的语气,秦惊蝉大概就知道尹玉尊者的情况肯定不太好。 谢炀抬手揉了揉秦惊蝉的脑袋,“我们回去吧。”师尊的情况,他也十分担心。 当时那情况,作为悬云宗的最强战斗力,尹玉尊者责无旁贷,即使明知不敌,也依然拼尽全力为他们搏出一线生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谢炀心里也没底。 但墨羽尊者的意思,尹玉师尊至少还活着,那就又多一线希望。总归是有希望的,在谢炀的认知里,尹玉师尊一直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执拗,坚定,强大,又纯粹。 只是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男人,会被冰封在阵法中,眉目清雅温和,就像是安静睡着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用他那双清淡冰冷的眸子,看着大家。 三百年过去,墨羽尊者早已经治愈了尹玉的伤势,可是对于侵染他神魂的魔气,墨羽只能做到不让它继续扩散,却一直不能驱除。因此也只能一直将尹玉封存,神识安眠沉静的状态下,那些魔气也十分安静。 墨羽尊者想知道在魔界发生了什么,才让尹玉尊者变成这样,暗伤隐藏了这么久,也没告诉大家。可跟尹玉一起去了魔界的秦沐风已经陨落,墨羽无从下手。 就连裴丛,也在秦惊蝉消失之后,带着小黑离开了悬云宗。 如今见到秦惊蝉,墨羽觉得如果能找回管幽,也许事情就能有转机。还有尹玉去魔界的最大原因,当时陪着秦沐风去魔界,除了解决秦沐风半魔的问题,更是为了寻找秦沐风流落魔界的父母。 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秦惊蝉和秦沐风的父母都还活着,但尹玉找到了线索—— 秦惊蝉没有秦家父母的联系方式,那两人也早就入魔,虽然被秦沐风从魔界带出来,但是大战之后也失去了两人的踪迹——正道人士大范围的清除魔族和魔修,那些跟着秦沐风来到凌元大陆的魔族也早就退走,他们两人留在这里反而说不清楚。 墨羽尊者对秦家父母没什么好感,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尹玉的挚友,又是秦惊蝉的父母,才勉强没说什么。可这样的父母这样的朋友,还不如不要。 没有秦沐风,她也联系不上管幽。至于裴丛,契约还在,当她重回凌元大陆的时候,裴丛应该就感知到了,可他没有回来,必然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急不来。 能稳定尹玉尊者的伤势,墨羽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就连修为和心境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离进阶也只是一线之隔。可他不能闭关,他得守着尹玉,就怕他一错眼的时间,尹玉的伤势就会恶化。 “师尊,你安心去闭关吧,尹玉尊者就交给弟子来照顾。”秦惊蝉如此说。 只是稳定尹玉尊者的伤势,秦惊蝉现在也能做到。总不能尹玉尊者一天不醒来,尹玉尊者一天不进阶。他确实可以压制修为,但是压制时间久了,也是很伤身的。 墨羽尊者默默注视秦惊蝉很长时间,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为师的事,还不用你来操心。” 那个他牵着走进大殿,还没有他大腿高的小不点,早就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如今也成长到这样的高度,一个值得信赖的元婴修士,而且那样的天赋,终有一天能走得更高。 秦惊蝉笑眯眯地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嘛!”继而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师尊放心,弟子一定会照顾好尹玉尊者的。” 墨羽尊者顺手揉了揉秦惊蝉的发顶,“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尹玉。” 尹玉早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如果情况有变,以秦惊蝉这小身板,就算她医术高明,也是不可能控制住的。 “可是……”总不能永远就这么守着? 墨羽尊者明白秦惊蝉的未尽之意,“也不是不可以。”他能做的也不多,只不过是守着墨羽而已,真不算什么大事。 宗门内其他的长老和师兄弟,都在四下奔波,就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能稳住尹玉的伤势,也正是因为大家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 墨羽能做的,也就只是守着尹玉而已。 “师尊……”秦惊蝉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快联系上裴前辈的。” 裴丛应该是带着小黑去解决传承的事,而管幽被送去了魔界,想要知道尹玉在魔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找到管幽。 “辛苦你了。” —— 秦惊蝉是之后才看到秋博涵站在那里,好像已经站了很长的时间,肩头上还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上去的绿叶,就那么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也终于点亮了色彩,再次充满了光亮和生机。 “小涵!”秦惊蝉一如既往地抬手打招呼。 对于她来说,与秋博涵的分别仿佛还在昨天,可对于秋博涵来说,他们已经分别了三百年。如果不是悬云宗确认秦惊蝉的魂灯安然无恙,秋博涵可能早就等不下去了。 这一等,就是三百年。如今,他也已经是化神巅峰的修士,即使在宗门里,也是长老级别的存在。可他还是那副纯粹又乖巧的样子,笑得分外灿烂地盯着秦惊蝉。 “小蝉!” 所有的思念和期盼,都化成了一个念头:回来就好。 “我回来啦!” “嗯。”终于等到这一天,秋博涵心底一片宁静。 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谢炀一手撑着秋博涵的肩头,一手很是自然地将秦惊蝉隔在了秋博涵的对面。 四目相对,谢炀眼神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秋师弟,就没想我?” 秋博涵:“……”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甚至觉得谢炀就这么消失也挺好的。 可谢炀不仅没消失,跟秦惊蝉之间的氛围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可能连秦惊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没那么排斥谢炀之后,两人相处融洽的样子,在秋博涵看来,十分碍眼。 谢炀戳了戳秦惊蝉的胳膊,笑道:“虫虫,掌门找你。” 秦惊蝉呲了呲牙,杵了谢炀一拳,“不许叫我虫虫!”只有秦沐风那个便宜哥哥才能这么叫她! “好的,蝉蝉。”谢炀从善如流。 秦惊蝉一个哆嗦,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落荒而逃。 谢炀垂眸看着秋博涵从秦惊蝉远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平静的目光相对,他不由得笑道:“秋博涵,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半点希望吗?” 秋博涵对秦惊蝉的心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秋博涵默默地盯着谢炀。 “因为小蝉师妹一直都将你当做弟弟,当做亲人,就算你在心目中显得更加重要一些,可并不代表我的地位不会超过你。当然你不用担心,今后我会和小蝉师妹一起疼爱你的,你大可以叫我一声姐夫,我不介意的。” 秋博涵想了想,没说话,干净利落地选择了直接动手。 跟谢炀这种人,有些话是说不清楚,还不如直接揍他一顿。谢炀不过是化神初期,秋博涵却已经是化神巅峰,就算谢炀是剑修可以越阶挑战,可秋博涵的手段也不少。 等秦惊蝉回来的时候,两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谢炀被狠狠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地被秋博涵布下的阵法灰头土脸地锁在地上。 看到秦惊蝉的一瞬间,谢炀顿时苦着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我已经不是秋师弟的对手了。” 秋博涵:失策了。没想到谢炀会用苦肉计。 秦惊蝉挑了挑眉,顺着谢炀的话说:“前浪死在沙滩上?” 谢炀:失策了。没想到秦惊蝉会不按常理接茬。 —— 裴丛回来的时候,是带着已经进阶完毕,拥有完美血脉的小黑,以及被扔到魔界进阶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管幽。 三百年的时间,足够管幽将魔界闹得天翻地覆,他原本就纯粹的血脉,再加上他主动入魔,进化出来的血脉拥有绝对的压制,甚至让他顺利接手了失去黑龙控制之后动荡的魔界。 “所以,大幽现在是新任魔君?” 看着这位化形之后也是浓眉大眼看上去很是憨厚老实的样子,完全想不出来他居然憋出来这么一出大的。 管幽和秦沐风之间有契约,当时秦沐风出事,秦惊蝉还担心会影响到管幽,如今才知道,在秦沐风送走管幽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解除了契约。见管幽过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不是新任!”管幽晃了晃手指,“我已经接任魔君两百年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可是魔君,哪儿能轻易到处跑。”不仅是魔气的原因,更是威压和气势,很容易造成凌元大陆的动荡。 “那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那不是姓裴的找过来了嘛!”有裴丛打掩护,他当然乐意回来转悠转悠,毕竟魔界那个地方实在是太无聊了,“等我把下一任魔君培养出来,我就解脱了。” 裴丛吐槽:“接任魔君,是从手刃上一任魔君开始,你想死了?” 管幽炸毛:“我就不能假死?” “当心假死变真死。”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的。 让管幽帮忙驱除尹玉体内魔气的时候,管幽还很认真地问:“要不要先弄醒他,问问他愿不愿意当下一任魔君?这魔气的纯度和气势,我看他很有天赋。” 万一尹玉并不介意入魔,然后称霸魔界呢? 然后管幽就被裴丛摁着捶了一顿。 尹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有着冰雪消融之后的温柔,那样的眼神,就跟秦惊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的一样。 谢炀扯着秦惊蝉,笑着对尹玉尊者说:“师尊,这是你徒弟未来的媳妇,可漂亮了。” 然后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谢炀的妄言,直接引来大家的群殴,就连秦惊蝉都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墨羽尊者也笑了,“尹玉啊,其实你也可以笑一笑的。” 大家都在笑闹,就他还是一副冰雪面容,似乎很是煞风景。 尹玉:脑阔疼。 一二七只蝉 秦惊蝉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在她被浓郁精纯的木灵力包围,神识集中之后, 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神奇的景色。她看到了那些活跃的灵气在跳动, 也看到了自己体内的灵力脉络,还有自己那些聚集在手上的灵力,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绿色的充满生命气息的灵力光芒, 在秦惊蝉刻意的牵引下, 渗透了秋博涵那些早已消失的经脉,慢慢勾画出它们应该有的模样。这是很关键的过程, 直接影响了秋博涵今后的修炼天赋。这也是秋亦尘最担心的, 他担心即使重塑了灵根, 秋博涵也再没有之前那惊人的天赋。 重塑灵根后天赋大打折扣仿佛是理所当然的, 像秦惊蝉那样的变化, 不是谁都可以的。秋亦尘不知道秦惊蝉灵根的特殊, 再加上秦沐风和小幼苗的加成,还有涅槃之力的帮助下才能有的结果。 可秦惊蝉心里有数。所以在她决定要帮秋博涵重塑灵根的时候,就没打算让小幼苗闲着。 还是个孩子的小幼苗:…… 而且有可能的话,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调动她体内那所谓的涅槃之力, 感觉那才是最重要的保障。其实她从没感应到涅槃之力的存在, 也许上次她被重塑灵根的时候她应该能感应到, 可那时候她失去了知觉, 错失了机会。 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 眼前的景象平稳而绚烂, 她努力想要在其中找到不一样的东西。 等到灵力在秋博涵的体内运行一周天, 所有的灵脉都被打通之后,她也没有停下,一圈又一圈地慢慢打磨他的经脉, 然后看着星星点点的灵力随着经脉的运行, 在秋博涵的灵台处慢慢聚集。 诡零兰炼制的丹药并不是给秋博涵直接用的,而是作为施术者的她使用,然后将灵力和药力一起输送给秋博涵,正是在打通经脉重铸灵台的时候使用。 也就是现在。 墨羽尊者就在一旁,看着秦惊蝉的动作精巧而细致,手很稳,眼神也很坚定,仿佛什么也无法打扰到她,就连灵力的消耗都比他预估得要好很多,秦惊蝉对灵力的掌控已经精细到了让他觉得惊艳的程度。以及天木灵根的可怕之处,这生生不息的灵力,根本不存在他之前担心的会灵力枯竭或者后劲不足的情况。 自己这个小徒弟,还真是让他处处惊喜,至少这掌控灵力的精细手法就不是他教的。 然后,空气中微微一动,突然多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感觉。 墨羽尊者眉头一跳,他是真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秦惊蝉还能再给他惊喜。他站起身来,不再漫不经心,面色肃然地以他的实力再次撑起了又一重禁制。 突然多的那点东西,似乎就是涅槃之力,秦惊蝉也感觉到了,混杂在自己灵力当中那一点点与众不同的,突然就出现了。不同于木灵气和小幼苗带给她的亲切感,这东西的出现很突然,存在也很突兀。虽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一直存在于她体内的涅槃之力,但她却能清晰感觉到,这东西并不属于她。 凤凰交给小梧桐的涅槃之力,保护了小梧桐这么多年,亲切却从不属于她。那么,这涅槃之力,是不是一直都在等待着回到凤凰身边的那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秦惊蝉突然就有了这么一个念头,转瞬即逝。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帮秋博涵重塑灵根,其他的没空多想。 小幼苗与她心意相通,涅槃之力一出现,它就控制着木灵力裹挟着刚刚展露的涅槃之力往秋博涵的灵台冲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与此同时,秦惊蝉释放出诡零兰的效力,也跟着冲进了秋博涵的灵台。 秋博涵原本空荡荡的灵台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光亮,灵力仿佛找到了生根发芽的地方,终于开始了自己流转的方向。只要灵力开始自行运转,也就成功了一大半。 秦惊蝉现在要做的,就是为秋博涵提供灵力,促生灵根的继续生长。这个过程越完美,秋博涵的灵根就能获得越大程度的恢复。 即使有着墨羽尊者和秋亦尘的几重防护,也只是防住了屋内的动静外露,防不住或者也没打算防住外界的天地灵气变化。 一瞬间,天地灵气蜂拥而至,风云变色,这样的天地异象肯定瞒不住外界,守在外面的秋亦尘立刻感觉到了有好几道神识扫过了这个地方,这还都是悬云宗内部的动静。 墨羽尊者已经推门而出。无忧谷是他的底盘,他一抬手间,无忧谷的禁制开启,整个无忧谷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但是那天地异象仍然存在,只要顺着灵气所指的方向,也能猜到这个地方正发生着什么异变。 但是想要探查出里面的真相,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样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谁在进阶,搅动天地灵气如此大的变化,少说也是化神期的修士。所以第一时间都不会想到是秦惊蝉,毕竟她闭关前还只是金丹期,就算进阶,也不过元婴期。 秋博涵灵根被拔除悬云宗内部知道的人都不多,更别说外界,秦惊蝉给秋博涵治疗的事,也几乎没人知道,所以没人会想到这个异动是秋博涵引起的。 其实就在现场的秋亦尘,都没料到秋博涵会引起这样的动静,第一反应就还是秦惊蝉又做了什么。 很快,浓郁的木灵气被压制住,当然也有秦惊蝉刻意收敛的原因,整个无忧谷被浓郁的水灵气笼罩,几乎化为灵液的模样。 这架势,让墨羽尊者狠狠地皱眉。秦惊蝉想要让秋博涵变得更好,只是没想到这结果似乎太好一点。秋博涵原本是变异冰灵根,早已经是万中无一的绝佳资质,可现在和模样,仿佛在往一个大家并不希望的方向进展着。 秦惊蝉也意识到了。但是这种变化一旦开始,就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意识到这一点,既然无法阻止,那么就让它臻至完美。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给这个预料外的进化上一层保险。 感知到秦惊蝉想法的小幼苗,在她的识海中微微颤抖着。 虽然它是后来者,但是自从它选择了秦惊蝉开始,它就是秦惊蝉的一部分,它相信秦惊蝉也了解这一点。而秦惊蝉刚刚的决定,对于它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对于秦惊蝉来说也是很大的伤害。 “放心,我心里有数。”她很惜命,所以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明白肯定会付出一点代价,但这肯定对双方都是最好的决定。 秋博涵现在身上的变化,唯一合理的解释,重塑灵根的过程中,他的变异冰灵根没有回来,他却获得了另外一种传说中的灵根。 秦惊蝉并不陌生的,天水灵根。到底是她的天木灵根造成的,还是涅槃之力造成的,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事,如果秋博涵的天水灵根暴露,肯定会引起外界的注意,别人不敢说,至少慈云舫的掌门就会对秋博涵的天水灵根很感兴趣。 而知道秋博涵最初是变异冰灵跟也不难,他灵根发生变化的原因,最终都会猜测到她身上来。 保护秋博涵,也等于是自保。因为她身上最珍贵的还不是天木灵根,而是涅槃之力,从秋博涵灵根轻易发生改变就可以知道涅槃之力到底是有多强大。 小幼苗能将她体内的天木灵根和它自己藏得那么好,想必也有办法隐藏秋博涵异变的灵根。办法是有的,小幼苗数了数自己单薄的小叶片,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长了十多片叶子,它十分舍不得。 当小幼苗颤抖着从自己鲜嫩的枝丫上抖下一片嫩绿的叶子时,秦惊蝉感觉到自己和那片叶子的联系,就像是从自己的神魂上揪了一块那么明显,说不上是疼还是什么感觉,总觉得那种被生生撕掉一块的感觉,很不舒服。 甚至有一丝刺痛开始慢慢在她识海里蔓延,这种疼痛她并不陌生,早年她神识有损的时候,经常会是这种头疼的方式。 然后那一片小小的叶子,裹在嫩绿色的光芒中,一眨眼就钻进了秋博涵的体内,不用想,肯定是往识海而去。 秋博涵对秦惊蝉是绝对信任的,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他的灵台还是识海,都没有对秦惊蝉设防,所以叶片在小幼苗的操纵下如入无人之境。 秦惊蝉拧了拧眉,因为在小叶片在秋博涵识海中安家的那一瞬间,她似乎也感应到了自己和秋博涵识海之间那若有似无的联系。 “就不能暂时切断这种联系吗?” 话音未落,那微妙的联系就中断了。 虽然小幼苗还无法将讯息传递给秦惊蝉,但是她可以从它的行为中猜到大部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小家伙不会伤害她,甚至还在帮她保护她身边的人,这就足够了。 秦惊蝉抬手间,一切尘埃落定。 笼罩在小木屋上空的灵气漩涡和风云异变都逐渐散去,所有的异象都烟消云散,湛蓝的天空中仿佛还残留着香醇的灵气味道。围观到这一景象的人还都有点懵,这不是进阶的异象吧?进阶的异象从来没有这么虎头蛇尾的。 仿佛进了一个假的阶。 秋博涵还没有醒,但是他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浑身流转着浓郁的水灵气,整个人水灵灵的充满了活力。灵台,经脉,灵根,神识都稳定了下来。 还是那个鲜活的少年。 一二八只蝉 秋亦尘查看秋博涵的身体状况之后, 被他身上浓郁的水灵力惊呆了。 秦惊蝉觉得不该瞒着他,秋博涵灵根发生变化的事情, 秋亦尘有了解真相的必要。 “治疗很成功, 小涵体内的灵根已经恢复,咒印也没有复发的迹象,等他醒过来重新修炼, 很快就能恢复到之前的修为。只是秋家主, 你也看到了,小涵的灵根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听到秦惊蝉的话, 秋亦尘都乐了, “这是一点点变化?”重塑灵根发生变化很正常, 但也一般是从灵根的纯度和驳杂的程度上发生变化, 也就是说原本是极品灵根的有可能会变成纯度不好的灵根, 原本是单灵根的可能会变成双灵根或者多灵根。 转念一想, 变异冰灵根最初就是从水灵根进化出来的,秋博涵重塑后失去冰灵根变成水灵根,也不是很难理解? 可这灵气状态, 根本不像是普通的水灵根! 秋亦尘很聪明, 也很有见识, 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就听到秦惊蝉“嘘”了一声, 还一脸理所当然地晃着手指说:“知道就行, 别说出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轻松, 秦惊蝉知道秋亦尘猜到了,当然秋亦尘也从秦惊蝉的反应中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并不算一个好消息。而且—— 秋亦尘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嘘。”秦惊蝉压低了声音, “等小涵稳定下来,就不会这么明显了,不用担心,寻常人看不出来,我就是证明。”在这之前,秋亦尘不就从没看出秦惊蝉灵根的特殊嘛! “你还真是!”秋亦尘叹了一句,“充满各种意外。” 秦惊蝉:“多谢夸奖?” 秋亦尘:并不是在夸奖。 —— 安稳了没两天,秋博涵尚还未从沉睡中醒来,灵兽谷又出意外了。 在异动传来的同时,秦惊蝉感知到了裴丛传来的讯息,而那一闪而逝的魔气甚至也透着一点熟悉。 裴丛说:管幽入魔了。 管幽跟秦沐风有契约,而秦沐风在魔界的这些年,管幽能抵抗契约之间的感应,干扛着没有入魔就已经是奇迹。而管幽要入魔早就入魔了,也不会等到现在。这次它跟着裴丛回悬云宗,就是为了进阶的事。 结果这两只在灵兽谷蹲了这么久,就蹲来这么个结局? 魔气一闪而逝,就说明管幽已经离开了灵兽谷,甚至已经离开了悬云宗,所以秦惊蝉也就没急着赶往灵兽谷,而是在无忧谷等着裴丛回来。 裴丛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它曾经提过小黑的父母,其实不管是金翎玉面枭还是琅嬛金狮,都是它在进入秘境之前的朋友,小黑还是它们的孩子。” 秦惊蝉点头。 “而刚刚,我们在灵兽谷发现了它们的尸骨。” 是尸骨,而不是踪迹。裴丛在之前就怀疑过灵兽谷恐怕会有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的线索,因为小黑就是焦松浩从灵兽谷捡回来的。而在刚刚,他和管幽意外发现了它们的尸骨。 已经死去很多很多年,甚至尸骨不全,死状甚惨。 管幽当时就不淡定了。看着尸骨上的痕迹,它告诉裴丛,这是龙爪印。裴丛不信,因为上古龙族早就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就连凤凰都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了。管幽却说,还有一条龙,一条黑龙,就在魔界。 那个一直想要染指凌元大陆,费劲心机的魔界至尊,就是那条黑龙,一条入魔之后的黑龙。 然后,管幽就入魔了,紧接着就离开了悬云宗,它不仅要入魔,还要借着这次入魔,进阶。 秦惊蝉瞠目结舌。因为就她知道的原剧情,这个阶段的谢炀还在和秦沐风相爱相杀,根本没牵扯出这么多的剧情,还牵扯出这么多种族。 这是要上演龙凤斗? 想到自己体内的天木灵根和涅槃之力,秦惊蝉不是很确定的问:“那黑龙,是不是跟凤凰有仇?” 裴丛拧着眉。因为追着路丹青那么多年,而路丹青又是宝卷仙尊的灵兽,所以对于宝卷仙尊,还有跟宝卷仙尊有过交集的那只凤凰,还是有所了解的。 就比如,“确实有一条黑龙跟凤凰有仇,但是它应该早就死了。”谁又能料到,那黑龙居然在魔界隐匿这么多年,甚至还计划着反扑凌元大陆,而它最大的目的,应该还是要找凤凰复仇! “什么仇什么怨?” 裴丛翻了一个白眼,“你要知道,凤凰那目下无尘的样子,天生就十分拉仇恨,有仇人不是随随便便的事?至于惹到黑龙,却是一件十分狗血的事,大概就是黑龙最重要的人魂飞魄散之前,它想求凤凰的涅槃之力,凤凰拒绝了?” 有些仇恨不需要多复杂的背景。 黑龙绝望之下,想找凤凰的麻烦,却被凤凰打得魂飞魄散。现在看来,那时候黑龙不仅没有魂飞魄散,甚至有了自己的机缘。 秦惊蝉合理猜测:“说不定黑龙找凤凰打那一架,也是别有用心的哟。” 比如,偷取涅槃之力。 “裴前辈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黑龙做的这一切,也许并不是复仇,而是想要逼出凤凰?” 裴丛瞳孔一缩,这种猜测仿佛更加合理,“可是,为什么?” “比如,偷来的涅槃之力不好用,或者,不够用了?” 裴丛:“……”虽然听起来挺合理的,但是秦惊蝉这语气让他完全紧张不起来。 做出这种猜测的秦惊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目光逐渐呆滞,“裴前辈,我是不是摊上大.麻烦了?”这个世上,除了凤凰有涅槃之力之外,她也有。 这一点她以前还有可能要怀疑一下,但是经过秋博涵灵根变异之后,她已经十分确定了,她体内就有涅槃之力,威力还不小的样子。 裴丛点点头:“嗯,你确实摊上大.麻烦了。”他发誓,他并没有幸灾乐祸,他很严肃地在陈诉这个问题。 “所以,裴前辈,”事已至此,秦惊蝉只有一个最关心的问题,“凤凰真的还在这个世上吗?” “应该在。”其实裴丛也不是很确定。凤凰是仅存的上古神兽,如果凤凰陨落,这天地间必有异象。可是并没有,那就说明凤凰一定还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或悠然生活,或酣然沉睡。 “那你觉得,黑龙的所作所为,真的能惊动凤凰吗?而凤凰,又会管这一份闲事吗?” 裴丛觉得不会。 虽然宝卷仙尊的话语中对凤凰万分推崇,可那上古神兽本质高傲目下无尘,除它以外皆是蝼蚁,即使黑龙也算是上古神兽一脉,可是比起凤凰,还差了许多。它连黑龙都看不上,何况是人类。 这凌元大陆的安危,想必凤凰也未曾看在眼里。 秦惊蝉从各种野史中了解到,这片大陆上的那些神兽消失,并不是死亡那么简单,似乎是某些原因,某些手段,离开了这片大陆,神迹消失之后,人类才从修炼中寻找到与天地更亲近的方式,破空成仙离开这片大陆,寻求更高的境界,也是那些神迹的所在。 秦惊蝉觉得,如果这个世上有谁能找到凤凰,大概非她莫属。不为别的,因为她身上有着与凤凰最为亲近的小梧桐,以及凤凰遗留在世间的涅槃之力。 思及此,秦惊蝉的神识戳了戳在她识海里装死的小幼苗,自从分了一片叶子给秋博涵,它就萎靡不振的在她的识海里装死,对于秦惊蝉的骚扰,它也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单纯的小幼苗。 “小家伙,你就不想见见天地间唯一那只凤凰吗?” 小幼苗几不可见地晃了晃,叶片蜷曲,似乎更加萎靡了。 然后秦惊蝉感受到了小幼苗传来的讯息:我不是它的小梧桐,我是你的小梧桐。 秦惊蝉就懂了。那棵属于凤凰的梧桐早就死了,这新生的小幼苗,虽然是从那梧桐枝上长出来的,可它跟那个陪伴了凤凰无数岁月,经历了凤凰无数次涅槃,在天劫雷击下也依旧顽强的小梧桐是不一样的。 它是秦惊蝉的小梧桐,不是凤凰的梧桐。 “可我不是凤凰。”秦惊蝉失笑,“你好像有点亏。” 怎么来算,她身具秦家的血脉,而秦家现在流传的血脉来自于小梧桐,她身上又有涅槃之力,她都更像是小梧桐的转世,可听这小幼苗的意思,她跟小梧桐没有关系? 小幼苗卷起了叶片,“你是涅槃。” 你是涅槃,你就是凤凰的一部分。 一二九只蝉 涅槃是什么?涅槃是上古神兽凤凰独有的本源之力, 更是凤凰提升实力的依靠。凤凰的每一次进阶,都是一次新的浴火重生, 这是涅槃赋予它的能力, 也是涅槃保证了凤凰再每一次重生之后都还拥有之前的记忆。 小幼苗的话,说得很明确。 它说秦惊蝉是涅槃,是凤凰的一部分, 而不是涅槃的一部分。也就是说, 她就是凤凰的全部涅槃,而不是她以为的凤凰送出来的一部分涅槃之力。 凤凰会因为梧桐生了灵智就送它入凡世界和轮回, 那会不会因为涅槃也拥有了灵智,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虽然不知道凤凰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和举动, 但秦惊蝉觉得凤凰挺惨的。明明一副想要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安享晚年的样子, 然后梧桐树生灵也就算了, 本源之力还能有自己的灵智, 然后凤凰就一个不耐烦把这些不安静的小家伙全都扔出去了? 秦惊蝉觉得这种推断更符合凤凰的人设。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堕入了轮回的涅槃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黑龙才这么多年一无所获。 那——殷衍当初提到, 他用在素锦雯身上的涅槃之力, 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路往回推论, 这个世界上除了凤凰之外, 曾经拥有涅槃之力的, 也只有黑龙。可是殷衍并没有找到素锦雯的转世, 最开始他以为是素锦雯根本不想再见殷衍, 或者素锦雯根本不想转世,所以殷衍一直找不到。现在看来,或者黑龙手里的涅槃之力早就出了问题。 那么接下来问题来了, 殷衍跟黑龙有关系, 他又是为什么和谢炀交好,现在又在跟秦沐风合作呢?想到殷衍对素锦雯的执念,控制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涅槃之力。 殷衍这具行尸走肉,活着的意义只剩下了素锦雯,就算他不想为黑龙卖力,也会因为见到素锦雯的希望就在黑龙手里,他也会听黑龙的吩咐。 即使挡在路上的是谢炀,或者秦沐风,相信殷衍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裴丛见秦惊蝉走神好半天了也没说话,他和她之间有着契约,但是他除了偶尔利用这份契约给她传递点消息,从来未曾探寻过她的秘密。他知道,秦惊蝉身上有着不少秘密,即使秦沐风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裴丛戳了戳秦惊蝉的脸颊,小姑娘长大了,脸颊上的婴儿肥早就不见,虽然皮肤还是一样的娇嫩,但是戳起来手感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还是又在跟谁说悄悄话?” “唔。”秦惊蝉组织了一下语言,“裴前辈,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是小梧桐的转世?” 裴丛点了点头,“即使不是转世,也是秦家数千年来血脉最接近小梧桐的一次。”天木灵根和涅槃之力同时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我刚刚得知,我大概不是小梧桐。” “嗯?” “裴前辈,如果说,我就是涅槃,怎么办?” “嗯!!!!” 最后两句话,秦惊蝉是直接用契约告诉裴丛的,因为她担心泄露出去。于是眼看着漫不经心一脸闲适的裴丛脚下打滑差点摔倒,他是真吓到了。 一瞬间,裴丛也脑补了太多,脸色难看地摁着秦惊蝉的脑袋,沉声道:“谁也别说,知道吗?包括你哥。” 秦惊蝉还没回应,就听到身后传来秦沐风的声音:“不告诉我什么?虫虫你和裴前辈有小秘密了?” 秦惊蝉敛了神色,从裴丛手底下钻出来,扑到了秦沐风身边,无比自然地笑道:“对呀,我和裴前辈一直都有小秘密的,哥你才发现呀?对了,哥你怎么过来了?” 秦沐风的目光淡淡从裴丛身上扫过,最终柔柔地落在秦惊蝉身上:“灵兽谷的异动,知道是管幽之后,我想我应该过来看看,也算是给悬云宗一个交代。管幽那边你不用担心,它暂时去了魔界,进阶之后就会回来。”他顿了顿,“你要对它有信心,即使入魔,它也还是你的大幽。” 秦惊蝉撇了撇嘴,其实她对管幽那个死脑筋又没啥心眼还容易冲动的性格,没啥信心。 看懂秦惊蝉的担忧,秦沐风失笑:“放心,有我看着呢。”管幽的契约还在他身上,他怎么也不会让管幽出事的。 “哥,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自己是涅槃的事不能说,殷衍的事却可以说,“殷衍不能信。” 秦沐风笑了,“我没有相信他。”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他从未相信殷衍。 “不,我是说,殷衍应该是黑龙的人,也就是说,你们最后能查到黑龙头上,很有可能是黑龙故意设下的陷阱。” 秦沐风一愣:“那黑龙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秦惊蝉沉默了一瞬间,说一千道一万,可能还是为了凤凰,以及涅槃之力。她扭头看着裴丛,“裴前辈,你和大幽看到的小黑父母遗骸,是不是经受了极大的折磨。” 裴丛:“……是。” “下手的是黑龙,他喜欢折磨的手段是一说,我想他更应该是想从小黑父母身上得知什么。而黑龙最想知道的莫过于凤凰和涅槃之力的消息,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合理的猜测,小黑父母的死,跟这个有关系?” “小黑的父母,认识凤凰吗?” 裴丛并不确定。虽然他知道管幽和那两只有很深厚的交情,但是管幽并不常和他提起他们,就算提起过,管幽那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想一想那时间,还有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的属性,认识凤凰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你想怎么证实?” “小黑。” 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遗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 小黑身上的封印也很诡异。 在灵兽谷有了一番奇遇的小黑在焦松浩那里已经沉睡很久了,据说是身上的封印有了松动,小家伙正在进阶。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小黑在哪里?”秦惊蝉立刻找出通讯玉牌联系焦松浩,得知小黑确实还没醒,而焦松浩正在灵兽谷那边。 作为云权峰弟子,焦松浩在那边似乎很正常。 秦惊蝉几人立刻赶到了灵兽谷。走进了才知道,魔气一闪而逝完全是个假象,整个灵兽谷居然正在被魔气慢慢吞噬,而外界居然没有半点感应。 秦沐风也拧着眉,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景象,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哪里来这么强烈的魔气! 焦松浩正带着一众弟子负责帮忙疏散灵兽谷的低阶灵兽,至于高阶的早就发现不对劲,暂时不用他们操心。 裴丛则看着魔气出现的中心,脸色极度难看,“那是玉面枭他们尸骨所在!” 话音未落,焦松浩的身上也爆出了强烈的金色光芒,险些刺瞎大家的眼睛。 裴丛惊道:“小黑进阶了!”准备来说,小黑是冲开了身上的封印,终于要显现出最真实的模样了。 焦松浩一直没有契约小黑,却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即使小黑沉睡了这么多年,也一直用灵兽袋小心的照顾着,就怕一错眼,这小家伙又出什么意外。 身为云权峰的弟子,却一直没有契约合适的灵兽,焦松浩的地位也挺尴尬的。不过文松灵一直陪着他,他不契约,她也不契约。两人之间的这种感情,反而引来大家的羡慕。 可秦惊蝉觉得现在并不是暴露小黑身份的时候,她的一个眼神,裴丛就懂了。炼虚期的高阶灵兽瞬间化作原型,冲开了那耀眼的金光,就连焦松浩都被他撞到了一边。 然后,小山般的裴丛张开利齿,一口吞下了被金光包裹的小黑。 众人:!!! 焦松浩:“……”虽然他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知道出手,啊不,出嘴的是裴丛,他一点也不担心小黑的安全。跟裴丛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这位前辈是什么性子,焦松浩心里有数。 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太吓人了。旁边其他的云权峰弟子都被吓傻了。 活生生的人诶,一眨眼就变成了灵兽,还是这种活的高阶灵兽,即使身为云权峰弟子,也很少见到这种景象——不能怪他们没见识,能化成人形的炼虚期灵兽可比人修稀有多了。 焦松浩交待其他的弟子继续任务之后,他才走到了秦惊蝉面前,“秦师妹,裴前辈这是?” 秦惊蝉偏了偏头,她在思考该怎么跟焦松浩解释。 见她为难的样子,焦松浩立刻笑道:“这样也好,就麻烦秦师妹和裴前辈照顾小黑一段时间。”他这就不问理由了。他相信秦惊蝉。 云权峰的弟子因为常年跟灵兽打交道,都拥有着诡异的直觉。而且他知道秦惊蝉,她有多遭这些灵兽的喜欢,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焦松浩走得干脆,秦惊蝉和裴丛面面相觑。裴丛原本要化小体型方便行动,结果就发现自己的力量被限制了,他没办法自主控制变化。带来这种限制的,正是被他转移到腹内空间的小黑。 这小家伙,居然有这样的造化,裴丛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出现在他的瘦脸上,怎么看怎么诡谲。 秦沐风的注意力却在那还在四处蔓延的魔气上,此刻各峰掌峰都赶来了,长老们也都观望着这边的情况。 璧枫长老现身的时候,看到秦惊蝉也在场,冷哼了一声才扭头离开。秋博涵还没醒,他看着秦惊蝉活蹦乱跳的样子,可不开心了。 “我要进去看看。”秦沐风如是说。 裴丛盯着秦沐风。他原本也想进去的,因为他十分确定那魔气新生的中心就在玉面枭的尸身之处,之前管幽入魔的匆忙,他们还没来得及安顿。现在看来,那里一定有了什么不好的变化。 但是小黑的情况不容他袖手旁观,裴丛眯了眯眼睛:“黑龙估计在玉面枭身上动了手脚,你要当心。” 秦沐风点了点头,揉了一把秦惊蝉的脑袋,“我去去就回。” 秦惊蝉满脑子黑线,“哥,别乱说话。”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跟遗言一样,为了避免那种她不想见到的场景,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跟你一起去。” 一三零只蝉 灵兽谷被魔气包围, 璧枫长老率先撑起结界阻拦魔气继续往外肆虐,然后再一点点的收缩, 以期将魔气逐渐收缩。只是支撑这特殊的结界需要强大的灵力和手法, 璧枫长老的进度并不快。 而秦惊蝉已经跟着秦沐风深入了灵兽谷深处。 裴丛反而被小黑的异变困住了,动弹不得,不过他还能依靠和秦惊蝉之间的契约指引她方向, 玉面枭的尸骨就在灵兽谷深处, 具体的位置只有裴丛和管幽知道。 其实也不用裴丛刻意指引,循着魔气滋生的地方过去就行了。秦沐风现在是魔族之身, 要感应魔气可比裴丛敏锐多了, 裴丛也是关心则乱。 可秦沐风担心秦惊蝉, 虽然想要一直陪着她, 可他从没想过也让秦惊蝉变成他这样。他的妹妹, 就该开心快乐地生活在阳光下, 生活在她喜欢的地方,而不是像他这样只能蜷曲在魔界阴暗的角落里。 “虫虫。”密林里,因为魔气的出现, 仿佛所有的生物都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偶尔希希索索的声音, 像是魔气已经化为实质悄悄爬过了叶片。秦沐风挥开一缕想要偷偷接近秦惊蝉的魔气, 突然开了口。 秦惊蝉的注意力全在脚下, 到处都是魔气, 原本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灵兽谷笼罩在一层阴影中, 视野也受到了影响,这阴影甚至有一种正在蒙蔽神识的趋势。 听到秦沐风的声音,秦惊蝉很随意的应了一声。 “虫虫, 你一定要好好的。” 秦惊蝉抬头望着秦沐风, 似乎很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哥,我好着呢!” 秦沐风“嗯”了一声。秦惊蝉一定要好好的,不然他觉得,他一定会疯。而在秦沐风不知道的那个剧情里,他其实已经很彻底的疯过了。 当两人靠近魔气生成中心的时候,这里的魔气已经快要实质化了。 秦沐风的表情很严肃,秦惊蝉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现在问题很严重。 “哥,怎么办?” “虫虫你仔细看看,这附近应该有阵法,”秦沐风挥开眼前的魔气,在自己手指间阴凉滑腻的流淌着,“想来那黑龙不只是对这两位前辈手段残忍的杀害,甚至将他们陈尸于此,就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尸体炼化出更可怕的东西来。” 这魔气中夹杂着恐怖的绝望和怨恨,这种情绪在魔界十分常见,很多低阶魔族生物就喜欢以这种极端的情绪作为养料。 这种情绪,也能更加促进魔气的增长。 秦惊蝉立刻凝聚神识,进入自己特有的状态,开始查找周围的异象。这种方法她现在已经十分纯熟,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动辄就伤到自己。 这一看,秦惊蝉只剩下了满眼的震撼和惊讶,因为她看到这天地间竟然都被一个巨大的阵法笼罩着,阵眼的中心就是玉面枭两位的尸骨残骸,而那残骸上此刻正涌动着无数细小的魔物,在魔气的滋养下,慢慢聚集成了一个恐怖的存在。 “黑龙居然在这里留下了一个通道!!” 那些魔物,都是从魔界爬出来的,没有灵智,不惧生死,以一切拦在它们路上的东西为食物。 这些恶心的玩意儿,总是杀不尽,连魔族都讨厌它们,就它们封在了魔界深渊,让它们跟那些封在深渊里的恶魔自相残杀。时间久了,它们反而成了深渊的守门人。 魔族不会让这东西在魔界任意出入,那也就是说,这里的通道链接的,居然是魔界深渊! 黑龙的意图也十分明显,他想用这些深渊魔物,在玉面枭的尸骨上,造出一个可怕的怪物来! “哥!”对付魔界生物,秦惊蝉没有经验,只能寄希望于秦沐风,“怎么办?” 秦沐风看着那些恶心巴拉的玩意儿,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一下都伤眼睛的玩意儿,居然还要他出手对付,秦沐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龙将玉面枭的尸体丢在这里,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除了想对付悬云宗之外,恶心人的程度更大。毕竟这东西除了能吃,战斗力并不强,稍微有点实力就能拦住它们。 就算能养出一个大怪物来,也就是更恶心人。 让秦沐风担心的,是尸骨上残存的意志。可能裴丛和管幽都没发现,金翎玉面枭和琅嬛金狮并没有完全的魂飞魄散,而是被黑龙抽取了一部分神魂困在尸骨的爪痕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体会那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又因为神魂残缺,理智全失,堕魔是迟早的事。 这两个残魂如果寄养在那个大怪物上,也许就会产生惊天的变化。这东西,杀是杀不尽的,用魔族的方式解决,也挺简单的,但秦沐风觉得恶心。 “虫虫,你想办法阻止阵法继续,如果不行,就联系璧枫长老他们来帮忙。”秦沐风顿了一下,“剩下的我来解决。” 解决?秦沐风想要怎么解决? 秦惊蝉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她想到了,魔族提升实力的传统方式,是吞噬,吞噬同类,从同类身上获取同源的力量,强大自身。 同类的血肉和魔气,都是魔族进阶的滋养品。当然,魔族的食谱上还有其他的食物,也包括人类修士的血肉和灵气。只不过就像是魔气对于人类修士来说是很危险的东西一样,灵气对于魔族来说也没那么舒服,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来消化。 如果眼前这种生物用寻常的手段无法对付,秦沐风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将它们全都吞噬了,可那感觉,就跟生吞垃圾差不多。它们没有血肉,更像是魔气中滋养出来的寄生虫。 就算秦沐风吞噬的时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吞”,可当了不少年人类的他,精神上还是有洁癖的。 现在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让秦惊蝉看到他那样的丑态。 秦惊蝉转过身去,刻意忽略身后的变化,只认真的负责自己该负责的内容,比如找到阵法的弱点,比如联系师尊,让他帮忙,不管是璧枫长老,还是其他人,都必须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沐风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耽误时间。速战速决直接显出魔身,一口将眼前的魔气和还在聚集中的小魔物们吞进了内府,然后用自己的魔气包裹住,慢慢的抽取,一点点的消磨,最后化作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些小魔物太恶心,秦沐风其实并不拒绝抽空提升一下实力。但这小魔物又不像其他的魔物,直接上手就可以吸收,太少了又没什么效果。 今天这个,就当做是黑龙打包送给他的黑暗料理得了。 由于秦沐风的吞噬,阵眼中心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秦惊蝉抓紧时间,扔下防护阵法的同时,人已经掠了过去。阵眼中心的尸骨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转变,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先把这东西转移走。 如果能保留,她也想给小黑留个念想,如果不能,以她的实力暂时还毁不了它们,至少也要让它们离开这阵眼,不再成为阵法的祭品,最后变成怪物的一部分。 秦惊蝉上手的时候,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神念无法奈何它,直接上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这东西半分,甚至还被它阴冷的触感动摇了心神和经脉,那阴冷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指就钻进了她的身体,像是立刻就能冻结她的血脉。 看着漆黑的尸骨上面累累伤痕,感受着伤痕中传来的绝望和悲愤。这两位原本可以高傲地在天地间翱翔的前辈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死在了这个角落里,还被困在这阵法里,一日日的重复感受着死前的绝望和痛苦,残留的神识只记得痛苦,只想拉着这个世界共沉沦。 他们不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也不记得曾经有个拼了命想要护着的孩子。 窜进秦惊蝉体内的阴冷气息正将自己的绝望笼罩着她,顺着她的血脉慢慢渗透着她的神识。在枯骨上获得新生,当然不如眼前这具鲜嫩的躯体,透着勃勃的生机。 秦惊蝉的不反抗让隐藏在她识海里的小幼苗蠢蠢欲动,却不知道它这一点异动,让那阴冷的气息像是饿狼闻到了血腥味,更加兴奋地往她经脉内涌动。 知道自己闯祸了的小幼苗顿时安静如叽。 秦惊蝉笑着安抚小幼苗,继续在自己经脉内绘制禁锢阵法的同时,牵引着贪婪的阴冷气息按照她计划的线路运行。在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尸骨的瞬间,秦惊蝉就决定了以身为饵,为秦沐风争取时间,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她能保证自己不会受到这些阴冷气息的伤害,自己也能应对它们,唯一的危险大概就是很容易暴露自己神识中的秘密。 看小幼苗蜷缩的样子,就知道它也发现问题了。 随着那些阴冷气息的气息从尸骨上转移到秦惊蝉体内,她感觉到了尸骨的松动——方法生效了! 而她身后,秦沐风的气息也在逐渐稳定,有没有完全消化那些魔气和魔物她不确定,但是至少他现在能够完全压制住,那么消化就是迟早的事。 稳定下来的秦沐风看到秦惊蝉的状况,原本就很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精彩, “虫虫!” 秦惊蝉笑了笑:“哥,我没事。你那边好了就赶紧过来帮忙,我搬不动。” 她表现得十分镇定,秦沐风再生气也知道现在不是说事的时候,走到她身边,沉着脸一伸手,就截住了那些还妄图继续往她身体里钻的阴冷气息。 那东西在秦沐风手里,表现得更加有如实质,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无力离开他掌心办法。 秦沐风冷笑:“这是阴魂!”然后瞪着秦惊蝉,“什么东西你也敢招惹!” 秦惊蝉:哦豁,被凶了。 一三一只蝉 阴魂这东西, 理论上不属于魔界,也不属于人间。鬼界这东西已经消失了很多年, 大陆上也已经很多年都没听说过鬼修的存在, 人死之后魂魄不存,特别是修士,直接烟消云散。 但仍然有人相信经历轮回转世, 相信有些人回以另外一种方式再回到这个时间。 至少殷衍就是相信的。 阴魂就是其中的方式之一, 不过阴魂的生成条件极其苛刻,而且这东西即使出现了也十分脆弱, 一点光一点刺激或者一点其他的什么都能让它消散。 秦惊蝉遇到的这些阴魂, 比秦沐风所知的都要强大, 如果只是玉面枭的残魂, 应该不可能形成这样规模的阴魂。想来黑龙用这里, 养了不少这样的东西, 和玉面枭他们的残魂混在一起,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全了它。 也正是它们如此强悍的原因。 但再强悍,也不过是阴魂, 在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不堪一击, 再强大的实力之下, 也是不堪一击。 “你等等!”秦惊蝉抱住了秦沐风的胳膊, “先别下手。”她总觉得, 事情应该还有转机。“先看看, 如果不能救, 到时候你再出手好不好?” 秦惊蝉一翻手,掌心已经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光团,“哥, 你看我已经把进入我体内的阴魂封了起来, 它们一点都没伤害到我,至于你手里的,我们也先收起来,到时候看能不能将小黑的父母分离出来,然后给小黑一个念想也好?当然,我就只是想试试,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去赌,哥哥你就亲自看着,如果有任何问题,你到时候再出手好不好?” 秦沐风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妹妹,婷婷少女还是那么娇小,一开口还是有那么多的大道理,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但此时此刻,秦沐风还是想教训她,“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两位前辈早就过世,尘归尘土归土就够了,留一点念想没有任何意义。你心疼小黑,所以想要冒这个险,可我也心疼你,并不想你去冒这个不值得冒的险。就算你能成功将两位前辈分离出来,那也不过是没有情感记忆和理智的残魂,就算你能唤起他们的理智,也不过是再回忆一次临死前的痛苦。” 秦沐风的话都对,秦惊蝉知道。她就是在那一刻,想要试试能不能创造奇迹。因为她是涅槃。如果这个世间有谁能救下他们,那么只有可能是她。 可是秦沐风不知道。所以秦惊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裴丛说了秦沐风也不能告诉,她表示赞同,但不是不相信秦沐风,而是觉得如果秦沐风知道了这一点,会更加紧张,然后找机会把她彻底藏起来…… 她相信秦沐风能做出这种决定。 “那也留一会儿嘛!”讲道理不行,那就撒娇耍赖,秦惊蝉觉得这主意不错。 秦沐风:“……”自己宠成这样的妹妹,还能怎么办?继续宠着呗! 他只能恨恨地揉了一把秦惊蝉的发顶,将她手里那团灰色的光团没收,盯着她将自己手里残留的阴魂团起来,然后再一把抢过,表示没收。 在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确实可以守着秦惊蝉尝试一下。就算他现在可以坚决的阻止她,但是肯定会给她留下遗憾,还不如让她尝试。正如她说的,不过是不成气候的阴魂,有他守着,绝对不会给它们任何机会。 因为秦沐风的吞噬,周围的魔气消散了许多,但是从阵眼还是不停地有那小魔物爬出来,只是数量跟之前的相比完全不成气候,而且没有阴魂的凝聚,小魔物也都是一盘散沙,只会盲目的啃噬触目可及的一切。 攻击小魔物的不管是灵力还是魔气,都会被它吞噬——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也是因为攻击的强度不够——秦沐风制造了一个魔气漩涡,吸引小魔物进去之后,直接全部绞成齑粉。 身为高阶魔族,秦沐风的魔气对这些小魔物更具有吸引力。 尸骨上没有了小魔物,没有了阴魂之后,就变得更加松动。 但是秦沐风没给秦惊蝉再接触尸骨的机会,魔气凝聚成爪,已经生生将尸骨从阵眼中拔了出来。 也就在此时,突然发生异变。 尸骨在离开阵眼的时候,突然就化作了一股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秦沐风的身体。 “哥!”秦惊蝉立刻开启神识,想要从秦沐风身上找到那黑烟的踪迹。但是,什么都没有。 而秦沐风却在黑烟入体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是对外界失去了感知一般,陷入了僵直。肉眼可见的,那些原本被秦沐风压制在体内的魔物们正拼命想要钻出他的身体,在他皮肤下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包,然后扭曲蠕动着,恐怖狰狞。 正准备动作的秦惊蝉突然听到了一声笑,带着毛骨悚然的冷意,顺着她的骨头缝就钻了进来,一丝丝地攀爬在她的神魂里。一个阴冷如丝的声音轻飘飘地窜进了她的耳朵,“还真是惊喜呀,看看本君这次发现了什么小宝贝?” 秦惊蝉就发现,自己也动不了分毫。 一阵淡然的烟雾,就隐藏在周围已经淡化的魔气中,此刻却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慢慢地就化作了一道人形,就在秦惊蝉的身后,高大的黑衣男子将娇小的粉衣女孩笼在怀里,那动作亲密的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温度。 只是那温度是冰凉的,瘆人的,令人恐惧的。 凝冰一般的手指轻轻搭在秦惊蝉的脖子上,冰冷和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了一起,对方的手指就在自己的血管上,秦惊蝉感觉到了血管跳动的力度,以及心惊之后的颤抖。 “胆子不小呀。”那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呼吸就在她的脸侧,冰冷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是带着战栗的寒冷,“居然不怕?” 他感觉得到,也许刚开始那一瞬间,手指下的脉搏跳得迅猛而惊惧,就跟他预料的一样。但是片刻后,那跳动就平缓了下来,自然而宁静的流淌着,让他能感受到切肤的生机。 他凑近了,鼻尖已经擦上了秦惊蝉的皮肤,真是让人怀念的生机,还有让人怀念的味道。 秦惊蝉识海里的小幼苗正在瑟瑟发抖,它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而且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那虎视眈眈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它拆分入腹。 秦惊蝉动不了,但却还可以说话,“阁下到底所为何来。” “你猜。” 秦惊蝉:并不想猜。 但是她也能猜到,能有这种手段,这种实力和威压一瞬间制住秦沐风,还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她的特殊以及她识海里的小幼苗,再加上他这气质和装扮,只能做出唯一的猜想。 黑龙。 她只是没想到,黑龙居然是这么阴冷的一个家伙,之前那些阴魂的触感简直就不值一提。而她猜测,黑龙可能还没联想到,她就是涅槃这种不可能的可能。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凤凰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其实不管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黑龙笑了,笑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可本君什么都想要,也不想商量,怎么办?” 秦惊蝉:不怎么办,她也办不了。 跟病娇是没办法好好交流的。 虽然她不能动,也没办法联系其他同门,可是黑龙并没有禁锢她的神识,还兴滋滋地逗弄着缩成一团的小幼苗。 秦惊蝉轻轻触动了识海里的契约印记,紧接着,识海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她很熟悉,这是神识受损的征兆。 疼痛惊扰了她的思维,可她仍然能分辨出,在疼痛传来的一瞬间,她和裴丛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准确来说,她和裴丛之间的契约,被黑龙强制毁掉了。 因为秦惊蝉和裴丛之间的实力差距,秦惊蝉受到的伤害更为严重,闷哼一声,嘴角就已经有鲜血溢出来。 僵直的秦沐风手指动了动。 黑龙那白玉一般的手指已经出现在了秦惊蝉的唇角,冰冷的手指和温暖的血液,这种感觉,也久违了。 看黑龙盯着他自己指尖上那一点猩红时的眼神,秦惊蝉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我的血味道并不好。”所以就请不要做出传说中那种舔手指头的动作,加强自己的变.态人设了。 黑龙笑了一声,“你的味道怎么可能不好,小梧桐?” 秦惊蝉垂眸,目光微微闪烁。果然不出她所料,就想其他人一样,因为她体内小幼苗的存在,黑龙也认为她就是小梧桐的转世。 “所以阁下也是想要我身上的转世涅槃之力吗?” “不不不,本君说了,本君,什么都要。” 不管是小梧桐,还是涅槃之力,还是说眼前这个有点意思的人类女修,他都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黑龙大人表示他什么都要。 “那得先问过我手中剑!” 一声厉喝,谢炀化作一道火色残影,裹着漫天的剑影,直逼黑龙的面门。 黑龙面色未变,依然是漫不经心地兴味,微微抬眸盯了一眼突如其来的谢炀,一个刚刚化神期的修士而已,气息不稳说明刚刚进阶,也敢在他面前出声。 黑龙轻“呵”一声,铺天盖地的威压如有实质,将谢炀迎头砸飞了出去。 倒飞出去的谢炀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一道金光诡魅地出现在黑龙身后,悄无声息地砸在了黑龙身上,或者说砸在了黑龙的衣服上。 黑龙没有半点动摇,而那金光却被反弹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化作一只金色的灵兽,艰难地撑起了身子。 这就是差距,在黑龙面前,他们没有半点挣扎的可能。 一三二只蝉 小黑进化之后, 已经不能叫做小黑了,灿烂的金色毛发即使在这阴暗的密林里也折射着耀眼的光辉, 褪去了黑色的束缚, 它终于显现出了本来的血脉,仿佛一头刚刚长出鬃毛的幼狮,却背生双翼, 稚嫩的金色羽翼与它金色的皮毛浑然一体, 小家伙完美继承了来自父母的血脉。 可就是,太嫩了。 它虽然不认得黑龙, 但是从父母血脉里继承的记忆让它知道面前这个黑衣男人是谁, 更知道父母就是惨死在他手里。 可它也知道, 它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可它不想退, 在看着他想要对秦惊蝉不利的时候, 就更不想退了。 这一步退下去, 它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谢炀也站了起来,随意抹掉嘴角的血迹,目光沉沉地望着黑龙, 还有仍然被黑龙制住的秦惊蝉, 黑龙虽然还没对秦惊蝉下手, 可谢炀怎么也无法无视秦惊蝉苍白的脸色, 和她嘴角的那丝鲜血。 “阁下还真当悬云宗无人了。” 黑龙挑眉, 他真不是当悬云宗无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宗门, 也不知道这里的宗门就是悬云宗。他只是知道,这片大陆上都没有与他匹敌的人。 除了那只不知道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的凤凰。 谢炀和小黑之后, 悬云宗的老怪物也都纷纷现身, 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但是发现面对的敌人是黑龙这样的存在之后,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黑龙轻嗤了一声,凑到秦惊蝉的耳边,轻声道:“你说,本君捏碎他们,需要几息的时间?” 这个问题秦惊蝉不好回答,也不能回答,反正她怎么回答,或者答不答,都不会让黑龙满意。但是她的沉默,也不会让黑龙高兴。 “那你猜,本君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秦惊蝉抿着唇。至少她知道,黑龙并不知道她就是涅槃。而只要她守着这个秘密,黑龙为了从“小梧桐”身上寻找凤凰和涅槃的踪迹,她就暂时是安全的。 见秦惊蝉就跟吓傻了一般不言不语,当然如果她再惊惶或者颤抖一下,他就真信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只要这“小梧桐”在他手里,他就不怕找不到凤凰。 那个呲着牙想要威胁他的小金毛就挺有意思的,看它的血脉,他突然就想起了什么,继而笑道:“没想到,那两只蝼蚁居然还留下了血脉。”甚至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多年。 凤凰欺骗了他这么多年,在他猜到真相的那一刻他就没打算放过那只秃毛鸡,可是他找不到凤凰,就只能对其他人下手,就比如那只金翎玉面枭。 可他没想到金翎玉面枭居然那么硬气,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开口。那时候他就觉得,那只玉面枭看着它妻子受它牵连,承受着神魂撕裂血肉分离生不如死的折磨时,它的表情就很绝望,也很有意思。 他还是没有撬开玉面枭的嘴,大概是知道就算说了也难逃一死,所以它完全没想过要违背自己最初的意愿。可它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各种各样必死更加痛苦的手段。或许它知道,但是它顾不得那么多。 黑龙即使搜魂也没从玉面枭身上搜出太多的讯息,看着它俩残缺的魂魄,顺手就把它们埋在了一处山头,然后顺手切了一个有意思的传送阵在它们的尸骨之下。至于能长出什么来,他也十分期待。 然后今天,在他早就遗忘了有这么一处地方的时候,它却突然开出了让人惊讶的花来。 这传送阵居然将魔界深渊的小魔物送了上来,还在玉面枭的尸骨上蕴养出了阴魂,甚至还想凝聚出新的东西来——更可爱的是,这一切,居然将“小梧桐”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他找寻了多少年的意外之喜?当年凤凰以涅槃之力送小梧桐进轮回,让他知道凤凰不是不能失去涅槃之力,也不是不能将涅槃之力送出,归根究底,只是凤凰不愿意而已! 这一次,小梧桐落在了他手里,他就不信凤凰还能藏匿下去。 秦惊蝉不知道黑龙内心这么多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要破解眼前的死局。因为她知道,不管来再多的人,即使各大宗门隐世的修者全都出现,可能都抵不过黑龙的一击。 黑龙血脉属于上古神兽,是跟凤凰同一时期的怪物,远远凌驾于这个位面强者的高度,根本就不是一个能量级。只不过由于位面压制,黑龙表现得就跟这个位面的最强者气息差不多。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所以她很认真地在思考,以黑龙的实力,为什么要这么多年隐藏在魔界,而不是早就为了逼出凤凰在这大陆掀起腥风血雨,非要等到现在,非要绕出这么大的圈子,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黑龙的实力,想要破坏这一切,不是很容易的吗? “小梧桐,你在想什么呢?” 秦惊蝉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低声道:“我在想,尊贵的黑龙神君,翻手云覆手雨的存在,到底是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圈,布这么大的局,明明只是弹指间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劲?” 他明明就不是喜欢绕圈子的性格,绝对的实力让他早就习惯了一击必达效果。 “对呀,本君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劲?” “因为只是掀翻这片大陆,根本无法动摇到凤凰的根本。黑龙神君想要动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这大陆,而是大陆的气运。”秦惊蝉微微抬头,目光掠过严阵以待的谢炀,“动摇气运,甚至毁掉这片大陆的气运,才能真正动摇到凤凰的根本吧?” 也许正如裴丛说的,凤凰可能真不在意这片大陆的存亡,人类的生死存亡在这沧海桑田中微妙的一粒尘埃,有毁灭就会有新生。就算黑龙把这片大陆碾成齑粉,可只要大陆的气运还在,总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所以黑龙想从气运下手,破坏大陆上的平衡,换句话说,他就想让这些纷乱消磨大陆的气运,让大陆自取灭亡,失去原有的气运。没有气运的大陆也就失去了所有生机。 凤凰身为这片大陆的守护者,动摇大陆气运当然也就是动摇凤凰的根本。其他人不知道凤凰没有这片大陆只是因为凤凰选择留下成为大陆的守护者,可黑龙知道。 那时候凤凰说将涅槃之力借出的话,会动摇大陆的根本,涅槃之力与大陆的气运和生机息息相关,所以绝对不能也绝对不会借出。 黑龙听了凤凰的话,相信了,为了这片大陆,他选择放弃。可当他知道凤凰不仅将涅槃之力借出,还送小梧桐入了轮回之后,他觉得他活得就像个笑话。 既然凤凰这么看重这片大陆,看重小梧桐,那他就彻底毁了它们! 黑龙目光沉沉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娇小的女孩从始至终都表现得特别淡定,淡定地就像是他根本威胁不到她,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 黑龙一抬手,秦惊蝉就被他掐着脖子拎了起来,那力道很巧,让她无法挣扎的同时,又一点点的剥夺了她呼吸的权利。 身为元婴期的修士,当然不会轻易因为缺氧而丧命,但很明显,现在致命的是她纤弱的脖子落在敌人手里。黑龙的手指纤长有力,举重若轻地钳制着她,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捏,她的脖子就会在他手指里折断。 小黑一声饱含着怒意和威胁的怒吼,谢炀也咬着后槽牙沉声道:“放开她!不管你要做什么!先放开她!”谢炀知道秦惊蝉体质特殊,有很多秘密他都不清楚,但是他担心她落在黑龙手里之后,再多的秘密都无法隐藏。 可黑龙根本无视他。 谢炀也不过刚刚进阶,刚出关就听说灵兽谷出事,而秦惊蝉就在这边,那一瞬间心底的不安险些将他淹没,不管不顾就冲了过来,正好跟小黑一起出现,联手袭击黑龙,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 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所以在黑龙眼中,谢炀一个化神期修士,跟尘土里的蝼蚁是一样不值一提的存在。 对于谢炀的叫嚣,他也充耳不闻,只安静地看着秦惊蝉,似乎想从她那双有着跟她的年纪不符的沉静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不一样来。 “小梧桐,你猜,在你临死之前,能不能见到凤凰最后一面?” 秦惊蝉呲了呲牙,艰难地笑了笑,声音嘶哑,“如果我说,我不是小梧桐,就算我死了,你也见不到凤凰呢?” 黑龙一愣。 能从他脸上看到除开冷漠和俾睨之外的表情,秦惊蝉突然就觉得不亏了。 “黑龙神君,你是从何确定我就是小梧桐,从我体内的梧桐幼苗?” 黑龙瞳孔一缩。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凤凰?” 黑龙:“……”他还以为这个小女孩能说出什么来,不由得冷笑,“这个世间,本君应该是最了解那只凤凰的存在,他就算转世为人,也不会变成女人。” 秦惊蝉不知可否的“哦”了一声,黑龙自诩为了解凤凰,却还能被凤凰忽悠瘸了,秦惊蝉就觉得这条黑龙也不怎么样。 黑龙突然就看懂了秦惊蝉的表情,手指猛地收紧,掐紧了她柔软的脖子,仿佛能听到脆弱的骨头在他指尖嘎嘎作响。 一道黑影突然划破了空间的界限,直扑黑龙桎梏着秦惊蝉的手腕,那一瞬间的威压让黑龙也不由得侧目。 秦沐风,终于醒了。 一三三只蝉 黑龙从秦沐风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让他分外惊讶。 在感知到封印松动,传送被开启的时候, 他正是无聊, 所以顺着印记就传送了过来,这个人类就挡在他面前,而他又感应到了小梧桐的存在, 根本没注意这个人类的存在, 只顺手扔了一个禁制。 却没想到,这人类居然挣脱了他的禁制, 居然还有余力攻击他, 甚至那气息, 也透着诡异的熟悉。 有一瞬间, 他甚至以为感应到了早已经消失的族人的存在。 看到秦沐风身上冲天的魔气, 和那双黑沉沉仿佛吞噬了黑暗深渊一般的眼睛, 黑龙就发觉了秦沐风的来历。 “呵。”黑龙冷笑道,“不过是个魔种。” 不过是个魔种,有这机缘投身为人, 却以为魔种出自他的手, 带了他的一丝气息。随着他入魔化为魔身, 居然利用这一丝气息获得了返祖的血脉。 这种机缘只说明一个问题, 眼前这半魔半人, 正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 也就是这大陆气运所在。 黑龙一念间, 秦沐风已经劈手夺过了秦惊蝉护在怀里,再一闪身离开了黑龙附近。不过是呼吸间的动作,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所有人都关注着秦沐风的动作, 甚至已经做好了会跟黑龙发生冲突直接打起来的准备。 可没想到,黑龙松手了,秦沐风成功带回来秦惊蝉。虽然对方手里有没有人质都不影响他们打不过对方,可自己门下弟子落在对方手里,还无法救援这种事实,也太糟心了。 黑龙松手,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之前没发现,是因为被秦惊蝉的存在吸引了注意力,他以为找到了小梧桐。而此刻秦惊蝉之前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如果她不是小梧桐? 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结果放开秦惊蝉之后再定睛一看,他就乐了。 他就说为什么他精心准备了这些年的计划会屡屡受阻,他能感知到气运原本已经受到了牵连,甚至发生了动摇,近些年却又慢慢稳固了起来,虽然不明显,却已经开始蔓延出新的生机。 现在他懂了。 秦惊蝉身上特殊的灵力气息,会让人误认为是木灵根带来的生机,只是这生机太浓郁了一些。黑龙知道秦惊蝉是天木灵根,拥有这样的生机再正常不过。 天木灵根,加上小梧桐的气息,这才让他认为她就是小梧桐的转世。 而此刻,看到秦惊蝉和其他人类站在一起,黑龙终于感受到了那隐藏在生机下的东西。 是气运。 秦惊蝉的身上居然带着惊人的气运,甚至比秦沐风身上的气运更加浓郁,更好玩的是那个刚刚对他出言不逊的红衣人类,身上居然也带着不容小觑的气运。 黑龙的笑容逐渐加深,怪不得——按照他的计划,到现阶段,这片大陆的气运应该早就斑驳不堪,这些所谓的气运之子也应该早就陨落的差不多,非死即残。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应该就出在这里。 而秦惊蝉也看出来了,黑龙不能直接出手,说了这么半天的话,除了威胁大家,好像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与其说他不能伤害人类,不如说他无法伤害所谓的气运之子。 所以将黑龙压制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居然是气运的反噬? 黑龙对上秦惊蝉的眼神,就在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孩已经想透了其中的关键,而他也知道了,眼前的聪明女孩也正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不管她是不是小梧桐,也不管她是谁。 黑龙笑道:“本君从来都不是不能出手。”即使是气运的反噬,也不过是压制他的实力而已,他早就习惯了。但是如若秦惊蝉这么发展下去,他安排了这许多年的计划,就会功亏于溃了。 其实这样气运纠缠在一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毁掉最关键的那一个,其他的自然迎刃而解。 也就是这一刻,秦惊蝉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比她在遇到任何危机的时候都要强烈的死亡预感,甚至萌生了一种如何也避不开的绝望。 被黑龙的气机锁定的一瞬间,秦惊蝉想要挣扎的念头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被打散了。她甚至有一种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拼命想要活下去,似乎到这一刻就会被终结的错觉。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来不及想。 她被黑色的身影死死地护在怀里,而那道红色的身影就挡在他们身前。所作的一切都像是在垂死挣扎,却不约而同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护着她,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也想护着他们的。虽然没想过要一命换一命,因为她总觉得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大家一起活着有什么不好。可真有些时候,生与死之间必须要做出抉择。或者根本没想那么多,本能就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所以,她选择了继续自己的坚持,无论如何也要守着便宜哥哥,也要守着身系这片大陆命运的谢炀,守着这个给了她一处容身之所的宗门,还有宗门里的那么多人。 那一刻,冲天的绿色生机陡然炸满了天地间,原本还笼罩着灵兽谷的魔气刹那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木灵气的芬芳瞬间充斥着所有的空隙。一时间,灵兽谷中被魔气侵染的植物也重新焕发出生机,开始疯狂的生长,吸收这木灵气的同时又反哺着更多的灵气。 而这些木灵气最终在这天地间汇聚而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虚影,那是一棵巨大梧桐树,仿佛能撑开整个天地,淡绿色的流光莹莹闪闪,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精灵在欢歌起舞。 一切都在一念间出现了,自然而然得就像是天地造物,仿佛永恒存在过,那么惊艳,那么向往。 黑龙看着眼前的虚影,神念一滞,眼神中也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怀念。这些渺小的人类只是凭借记载和想象才知道上古时的恢弘和壮阔,也只有他,这世间也只剩下他曾经亲眼见过那雄伟壮丽的景色。 到最后,也只剩下了他。而这些蝼蚁,又有什么资格吸取着上古遗留的福泽,在这大陆上苟延残喘。 所以,还是毁灭了吧。 黑龙盯着那虚影,眼中的怀念和光芒终究还是一点点熄灭,目光落在被虚影包裹的几个人身上,特别是位于中心的秦惊蝉。她说她不是小梧桐,她又如何能召唤出这梧桐的虚影? 那是梧桐才有的本源力量,他能感觉到虚影中的本源力量,那做不得假。 可就算召唤出梧桐的虚影又如何,就算是梧桐本体在此,也不会是黑龙的对手,更何况是不知道轮回多少世之后,跟人类已经没有半点区别之后,更没有任何的挣扎之力。 黑龙完全没把秦惊蝉放在眼里,也没有把那中看不中用的梧桐虚影看在眼里,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在那顶天立地的虚影间,那些淡绿色的流光间,有细微的红色光点和黑色光点正在悄然流窜。 黑龙抬起手,那纤长的手指笼罩黑色的雾气中,穿透雾气而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狰狞的黑爪,锐利的爪尖闪耀着危险的流光,带着锐不可当的姿态直直地抓向早已经形成了防护罩的梧桐虚影。 一个虚影而已,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挡住自己的攻击护住那几个人? 一个虚影而已,确实做不到。 撑住这个虚影的,正是隐藏在秦惊蝉识海里的那棵幼小而脆弱的嫩苗。即使随着秦惊蝉的进阶,它长大了些许,可依然只是一个小嫩苗,跟梧桐树甚至是梧桐树苗都看不出来半点联系。 但就是这个嫩卡卡的小幼苗,在秦惊蝉被锁定甚至下一刻就可能会被掐灭的时候,勇敢地从识海里站了出来,即使面对的是它不可能抵抗的黑龙,它也勇敢地展开了叶片,释放出自己这些年来辛苦攒下的灵气和生机,成功唤起了传承中的共鸣,以本源之力召唤出了梧桐的虚影。 这虚影确实挡不住黑龙,其实它谁也挡不住,小幼苗要做的,只是用它所有的灵气和生机,想要唤起这天地间的共鸣,为秦惊蝉寻找那一线生机。 它做不到,总有人能做到。在梧桐虚影出现那一刻,它就已经成功了。 识海中的小幼苗散尽最后一点生机,连最后一点根茎叶片也都化作了虚影,散在了虚空中。 秦惊蝉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那个已经撕开了梧桐虚影的黑龙,那蕴含着无尽杀意的利爪已经近在眼前,她甚至能看到不远处正在奋力想要靠近的人,有秋博涵,有裴丛,还有墨羽师尊,尹玉尊者,焦松浩师兄和文松灵师姐也来了,还有更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如果这是个必死的结局——只要黑龙还在,只要他一天无法达成目的,阻止他一次,他必然还能一次又一次卷土重来——她的死也必然不是最后的结局,就像是原剧情里记录的原身的死也不过是这千百结当中的一扣。 但是,她至少可以阻止现在的黑龙。 因为她是涅槃,她就掌握着最后的一线生机。 突然之间,秦惊蝉就懂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就懂了千转百回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秦惊蝉眯了眯眼,反手就把两个死死护着自己的男人掀到了身后。在黑龙的威压和梧桐虚影的影响下,谢炀和秦沐风全都是靠着一丝倔强的意志在支撑,完全没办法抵抗她的力道,就被扯开了。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们以命相护的小姑娘,纤弱但是挺拔的身姿,带着决然飒飒的风,护在了他们身前。 就像一直以来相互承诺的一样:她也会护着他们。 然后,这一方天地间,再次爆发出了一种惊人的力量,带着玄妙而诡异的气息,席卷了所有人。 一三四只蝉 黑龙任由那玄妙而诡异的气息将他吞噬, 这一刻,他也被震惊席卷, 整个人都变成了空白。 这气息也许旁人不知道, 可他是最了解的。 涅槃,他追寻了多少年,从最开始想要借用, 再后来想要占据, 而现在只想毁掉的力量,属于凤凰的本源之力。 如今涅槃就在他眼前, 那浓烈的气息, 犹如凤凰亲临。 他怎么也不会看错, 这就是涅槃。 秦惊蝉就是凤凰? 不, 绝对不是! 那绝对不是凤凰的气息, 他不会认错, 不会犯那种凤凰站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的错误。 秦惊蝉不可能是凤凰的转世。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涅槃……”黑龙喃喃着, 继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那撕裂般的笑声不知道是喜多几分, 还是怒多几分, 复杂的情绪仿佛要撕裂这一方空间, 就连秦惊蝉绽放出的涅槃气息都为之动摇, “哈哈哈哈哈哈, 涅槃!本君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居然是涅槃!哈哈哈哈哈哈……” 秦惊蝉偏了偏头,看着眼前这条早就疯魔了的黑龙,感应着铺天盖地的涅槃之力带来的玄妙气息, 直到一个小小的光点再次落进她的灵台, 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了更加诡异的气息,秦惊蝉瞳孔一缩,猛地回神,就看到身后的谢炀也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谢炀的身上原本在梧桐虚影出现的时候,就有三两点金红色的光芒逸出,飘荡在梧桐虚影周围,此刻更多的金红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出现,连谢炀本人都惊到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体内还藏着这东西,就连此时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道。 黑龙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漫上了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谢炀,眼前这一幕,显然已经让他的情绪失控了。 黑龙是真没想到,今天的意外收获能带给他如此大的惊喜,连他都几乎被吓到了。让他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他以为是小梧桐结果却是涅槃,一个半魔的人类是拥有他气息的魔种,一个渺小的人类修士居然身具凤凰之火——这个世界虽然无聊,却总是让他意外。 黑龙捂着脸,笑声瘆人:“呵呵,凤凰啊凤凰,你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没有梧桐,没有涅槃之力,甚至没有了凤凰之火的凤凰,恐怕连一只山鸡都比不上。更可笑的是,凤凰的天劫在总是悄然而至,也许凤凰能感应到,然后提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化为灰烬,再涅槃重生。 可是没有了涅槃之力的凤凰,要怎么才能在凤凰之火中重生? 黑龙:哈哈哈哈哈! 居然还能这样吗?他都还没出手,凤凰这就把自己作死了? 可虽然没有了凤凰,这大陆的气运还十分稳健和绵长,也就是说即使凤凰不在了,这气运也没受到半点影响,甚至在他插手这么多年之后,也只有一点小风波,没有影响到根基。 眼前这一个个的,都是阻碍他计划的绊脚石! 黑龙的利爪在眼前一划,像是划破了虚空,也像是划破了皮囊的牢笼,突然暴涨开的浓郁魔气如有实质,一条盘天踞地的黑龙从魔气中呼啸而出,身裹着黑云般的魔气翻滚着,嘶啸着,仿佛想要吞尽笼罩着这一片天地的涅槃之力。 而秦惊蝉的注意力并不在黑龙身上,因为她看到那些从谢炀身上冒出来的金红色光点在这片空间飘飘荡荡,像是无处所依,却在黑龙爆发的瞬间,金红色的光点也像是找到了目标,疯狂地绕过黑龙,扑向了不远处的小黑。 小黑:“……” 众人:??? 落在小黑身上的金红色光点,突然就被点燃了,一点又一点的火焰聚集在一起,慢慢地燃烧起来。 小黑:!!! 它就觉得它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应该的负担!这燃起来的感觉简直太惊悚了好吧! 虽然那些光点,还有那些火焰,并没有伤害到它半分,可它依然会觉得心惊胆战。而刚刚挣脱封印进阶的小黑,对于血脉上传承的力量和记忆都还没完全领会,因为感应到这边的危机,和父母的气息,就匆忙冲了过来。 此刻看着这些火焰,它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虽然那时候它刚出生,或者说还没出生,它就被父母封印了,至于父母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它不知道。它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甚至跟其他的灵兽都不一样,因为它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力量。 现在封印解开了,它知道了自己是谁,也知道了当初父母封印它的力量和身份的时候,将另外一样东西封在了它身体里。或者说,封印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封印那样东西,而不是它。 它只是一个载体。 一个承载着封印,也承载着父母期望的载体。 它不知道它那对父母是否爱它,或者它们根本没机会爱它,可它知道它们用尽最后的力量,给了它一线生机。即使只是一个载体,也要活下去。 所以此时,那些金红色的光点,在它身上点燃的,正是父母封印在它身上的东西。 灰烬。 凤凰的灰烬,在凤凰之火中,涅槃重生! 当所有的光点聚集在一起,终究燃烧成熊熊火焰,与半天空中的黑色魔气隐隐对峙。 黑龙在黑色魔气中若隐若现,巨大的黑色龙头从黑云中探出头来,声音带着劈天裂地的气势:“凤凰!你也有今天!你守着这大陆这么多年,可它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 一声清越的啼鸣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线,落了下来,也劈开了头顶上的黑色云雾,无数的金色阳光从缝隙中洒落下来,如光刃,如碎片,也如金纱。 火焰收敛着,最终聚集而成,巨大的金红色凤凰,展翅间,就撑住了摇摇欲坠的黑雾,撑起了天地灵气。 “我从未想过从它身上得到什么。”凤凰的声音由远及近,清越的声音逐渐清晰,那么亮,那么冷,那么无情,却也那么温柔,“我也没守着它,它也未曾对我做过什么。” “那为什么,你要放弃离开的机会,守着这个一无是处的地方!” “未曾。”凤凰晃了晃翅膀,将黑色魔气扇回了黑龙体内,露出了黑龙斑驳而残破的躯体,“你看,一无是处的,只有你。” 除了头部还算完整,之前在魔气的遮掩下看不清楚,现在众人才看到,那庞大地遮盖了天空的黑龙,早就腐败不堪,龙身大部分地方只露出了累累黑骨,仅有的肉身也被魔气纠缠折磨,一点点的吞噬着。 相信再要不了多少时间,这条黑龙就会彻底被魔气吞噬干净,只余下一身黑骨,堕落成魔域骨龙。 堂堂上古黑龙,堕落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悲剧的一种了。 而他面前的凤凰,即使历劫归来,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光鲜,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天地灵气光芒,漂亮得刺眼。 但他也发现了,这只漂亮到天地失色的凤凰,在浓烈的火焰包裹下,并没有实体,那展现在大家眼前的凤凰身躯,只是由火焰组成,静悄悄地燃烧着。 黑龙冷笑一声:“那你呢,连身体都失去的你,还有什么?没了梧桐!没了涅槃之力!没了凤凰金火!甚至连身体都没了!” 凤凰之火中涅槃出来的,就这么个玩意? “自由。” 黑龙一愣,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这个在他看来可笑至极的答案,“自由?哈哈哈哈哈!你一个守护者,居然说自由!什么样的自由?失去一切的自由?” 凤凰没有说话,只轻轻笑了一声,犹如最优美的轻啼,婉转动听,神魂都为之洗涤。 黑龙不懂,可秦惊蝉觉得她能懂。 在黑龙眼中,凤凰自愿留下成为这片大陆的守护者,与大陆命运息息相关,在他看来是很傻的行为,毕竟作为上古神兽的骄傲,居然被一片大陆绑架,还要为这上面那些渺小的生物拖累,简直就是愚蠢的行为。 可凤凰的视角不同。在上古那些神魔鬼怪离开这片大陆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时,凤凰选择在这片大陆上默默守护,与其说是守护,不如说是观察。观察一片大陆的兴衰交替,生死演变。 凤凰应该是参透了什么,再加上他的梧桐和涅槃之力先后生灵,他就干净利落的顺势而为,于是早就了今天的结果。 现在的凤凰没有实体,但他身上的气息偏不了人,虽然不知道以前的凤凰是什么感觉,从那些传说以及她听到的那些故事中,凤凰的气场应该不是这样的。 即使上古神兽,也要感悟天地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而眼前的凤凰给人的感觉,就像,他就是这片天地。 凤凰微微偏头,一双燃烧着的眼睛突然就看向了地面上娇小的秦惊蝉,明明应该是滚烫而灼热的眼神,却给她一种柔和而怀念的感觉。 “你猜得很对。”凤凰清冷的声音传来,辽远地像是天际的钟鸣古乐,“你,比我想象中做得还要好,说起来,我该跟你说声谢谢。” 秦惊蝉感觉到,除了他的注视之外,还有一股更加精纯的力量注入了她的灵台,原本蜷缩在那里的小光点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机,瞬间生根发芽,在她灵台上舒展开了叶片,窈窕的身姿挺拔而秀美,比之前还要强壮上几分。 “不要怀疑你所经历的一切,你就是你,从不是别人。” 秦惊蝉点点头,“谢谢,”这是为小幼苗的,“我都知道。”这是为自己的。 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她就没当自己是外人了,或许她的神魂曾经流落过现世,甚至不管是情感还是记忆都是现世占据优势,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就是秦惊蝉。 至于那所谓的剧情,在如今的情况下,原来的剧本是什么样都不重要了。因为除了人物名字基本对得上,其他的已经都跟所谓的剧情没有半点关系。 决定命运的,从来都不是剧本,而是自己的选择。 在场的每一个人,或者说世间的每一个人,包括天上那没有实体的凤凰,以及几乎只剩下黑骨的黑龙,大家的命运,都是自己一步一步选择出来的。 也许会有别人的介入,也许会有他人的左右,但每一次选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都不只是一条路。 “你放心,他伤不了你们。”凤凰做出了保证,“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得到凤凰的保证,对他有着迷之信任的秦惊蝉总算送了一口气,转身一把抱住了秦沐风的胳膊,天知道她强撑到现在,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作为修士对自身控制自如,本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她刚刚就是忍不住,紧张又害怕,那一瞬间甚至觉得故事到此刻就该结束了,她的人生就此走到了终点,甚至没有能力护住身后的人。 幸好,她赌对了。有涅槃在,凤凰不会熟视无睹。 秦沐风眸色却依旧暗沉,他搂着秦惊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现在局势未明,秦惊蝉这口气似乎松得有点太早了。 从黑龙点出他的身份,说他不过是个“魔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个魔种来历可能有点不一样,黑龙能感应到他的气息,在梧桐虚影出现之后,他同样也感应到了黑龙的气息,那种本源牵引的力量。 确实残破不堪,但是他觉得能坚持执念这么多年的黑龙,也绝对不会像凤凰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易被阻止。 黑龙一定留着什么后招。 秦沐风心底的无措和惶恐悄然蔓延,他只能又把秦惊蝉往怀里带了带。 从秦惊蝉刚刚的表现,和对话中,秦沐风猜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秦惊蝉就是黑龙心心念念想要找到和毁掉的涅槃,黑龙会对她做什么? 秦沐风的眸色逐渐失去了光亮。 谢炀敏锐地感觉到了秦沐风的变化,沉声唤道:“师弟!”想要伸手拉住秦沐风,至少能拉住秦惊蝉,却被秦沐风侧身躲开了,“秦沐风!!!” 秦沐风化作一道黑影,瞬间闪出去好远,揽着秦惊蝉与众人都拉开了距离。 “秦沐风,你清醒一点,你要知道你在什么!!” 与此同时,黑龙带着撕裂笑意的声音再次出现: “本君也想知道,本君的后招是什么呀,本君的魔种……” 在这里,至少有这么一个人他想伤害的时候,凤凰是阻止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