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无限]》 竖锯 你体验过溺水的感觉吗? 像是被隔离在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肺部的氧气逐渐被抽空,心脏疯狂跳动血压瞬间飙升,耳边好像只剩下水流不断敲击耳膜的声音。 朦朦胧胧间,不远处好像传来一阵电锯切割的噪音,像是在切割某种坚硬的物品,有时还伴随着高分贝的人类惨叫…… 江霰猛地抬头,一下子将脑袋从水中抽出。 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缓缓流下,鼻间隐约闻到一种怪异的味道,他刚想伸手擦下脸上的流水,手腕却传来一股莫名的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坠着。 江霰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 眼神逐渐聚焦,江霰看清了坐在自己周围的陌生人。和自己一样,被束缚住了右手右脚,所有人都整齐地坐在一条水沟的边缘。 这是一处光线昏暗,门窗密闭的房间,最里侧就是众人所在的水沟位置。江霰又注意到比邻自己的陌生人脸上的红色液体。 原来身后这条浅水沟里流动着的不仅有清水,其中还掺杂着大量不知来源的鲜血。 耳边的声音逐渐找回,刚才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电锯声也并不是错觉,江霰抬眼就看到真的有人在用电锯切割着桌上的女人。 “啊!!” 一声惨叫后,女人的右腿从桌上滚到了水泥地上,与早就被切下来,已经沾满了血污与泥土的左腿凑在了一起。 刺眼的白色与红色形成强烈的对比,不断冲击屋内所有人的眼球。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是个高个子的男的,穿着黑色衣服……我真的没有看清他的脸!”躺在桌子上任人宰割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正在操纵电锯的人面对着江霰他们这边,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全身雨衣,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猪脸面具。 像是回应江霰疑问的目光,他展示似地将手中的电锯高高抬起,随后又准确无误地落在女人纤细的脖颈上,顿时血如泉涌。 与身体分割开的头颅掉在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黑色眼珠恐惧地盯着前方,女人脸朝着的方向刚好就是江霰的位置。 坐在江霰隔壁的男生恰好被无辜波及,看到如此刺激性的一幕,那男生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冲水沟吐了出来。 被绑在水沟边的有其他女生亲眼目睹了如此血腥的场面,也跟着情绪失控地尖叫出声。 “啊!” 一时之间,浓厚的血腥味与熏人的呕吐物味道,再加上此起彼伏的高昂尖叫声充斥了这间狭窄的屋子。 戴着猪脸面具的怪人,突然将手里启动的电锯关闭,放在一旁的桌上,他竖起食指在面具猪嘴前比划一下。 “嘘。” 他发出语气词的声音在高昂的尖叫声中显得微乎其微,但却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屋里的叫声突然全部停止。 猪脸怪人一双黑漆的眼睛快速扫过瘫坐在地上的所有人,他突然开口讲话:“……恭喜你们,成功进入这个游戏……” 他的声音像是划在玻璃上一样支离破碎。 “……你们其中有人是学生,有的人已经毕业工作,有的人年过半百,即将退休……并且每个人彼此都互不相识……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绑来吗?”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声音,猪脸怪人也未停顿,继续刺激着大家的耳膜:“看看地上那份报纸。” 江霰早都看到在每个人身前都散落着一份旧报纸。上面的日期是今年的12月24号,报纸的封面新闻用加粗的黑体写着《平安夜骤起波澜,小镇惊现离奇惨案?!》 看到所有人都读了报纸,猪脸怪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说道:“圣诞节,在你们所有人都阖家团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会因为你们的某些自私举动痛失真爱?!” “我的女朋友在12月23号的时候,千里迢迢从国外赶来,就是想陪我度过最后一个圣诞节。” “我得了脑癌,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最后一次体验温暖的机会,都要被你们剥夺走?!!” 江霰听的云里雾里,脑子里一团乱麻。 那猪脸怪人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就因为你们的麻木不仁,杀人狂在街上明目张胆地杀死了我的女朋友,随后逃之夭夭……你们在路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没有一个人去帮助她,就连报警电话都没有拨打……” 猪脸怪人突然变得很愤怒,语气尖利地快要穿破屋顶,“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你们是不是很该死!!” 他突然举起桌上的电锯,隔着面具江霰都能感受到怪人强烈的笑意。他语气轻飘飘地说道:“你们看过《电锯惊魂》吗?反正我也快死了。与其让你们这些垃圾活着,还不如让我替□□道,拯救这个毫无人性的社会。” 他看了已经被吓瘫在地上的众人一眼,像抚摸爱人一般轻轻擦拭着电锯上的血迹,“当然,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逃生的机会。” “我已经把凶手抓来,就藏在你们之中,只要你们能够抓住真正的凶手,并且替我的女朋友复仇,我就可以放走剩下的所有人。” 突然语气一转,猪脸怪人凑近电锯幽幽地说道:“但是我只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且每隔十分钟我就随机抓走一个人。你们这些漠视生命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live or die, make your choice. ” 说完这句经典台词,猪脸怪人拿起电锯,怪笑着走出了身后的铁门。 与此同时,江霰的耳边凭空出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网络上常见的虚拟电子合成音。 【叮!恭喜玩家江霰开启游戏资格测试任务!】 【任务背景:平安夜,a的女朋友遇害,a同样对你们这群袖手旁观的路人怀恨在心……】 【任务内容:玩家找出隐藏在众人中的杀人狂并且成功复仇。】 【任务时长:一个小时。注:每隔十分钟a都会随机挑选一名玩家进行处罚,为了降低游戏难度,电锯怪人并不会处罚真正的凶手。】 【祝玩家在游戏中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江霰在这之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信念者,由于所从事的职业特殊性,他从不信神信鬼。 在听到虚空之中的系统音后,他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耳朵竟然出现了幻听,但他很快想到自己并未参与过刚才那个猪脸怪人所说的事情。 看来——自己是真的被卷入到了某个未知领域中了。 江霰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被绑架者们,他不确定这些人是否都是和他一样的玩家,在这些人中也许真的藏着一个杀人狂。 猪脸怪人走之后,胆小的女生终于情绪崩溃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距离桌子比较近的几个人也忍不住,转身在水池里干呕。 狭小的屋子里一时间又恢复了刚才的鸡飞狗跳和古怪味道。 普通人看到如此血腥暴力的场景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无比震惊甚至是去呕吐,江霰未免表现得太淡然了一点。 果然旁边那人看到江霰面无表情的样子,惊讶问道:“你……你不害怕吗……?” 这句话可以引申出很多意思,既可以表示对江霰的关心,也可以根据怪人的说法,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霰身上。 坐在江霰旁边的那个人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年纪不大,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像个还在念书的学生。他此时仍是面色惨白、双腿抖如筛糠,见江霰久久没有回应他,青年学生心头不禁涌上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好像不由自主地将心里想法念了出来,“该不会是……他杀了那个女生吧……” 此话一出,四下顿时寂静无声。 离江霰比较近的几个人也神情紧张地盯着他看,并且慢慢远离了他。 江霰与人接触不多,刚才并非是故意没回答男生的问题,他只是不习惯与人交谈而已。但那个男生说完自己的猜想之后,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家打量在他身上的目光算不上友善。 “他要真是杀人的凶手,恐怕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帮他解围。 江霰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是一个躲在人群之后的男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视力超群的江霰竟然看不清那个男子的面貌。 在这种环境下还会帮助他,难道是现实中认识的人? 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江霰立马打消。 怎么可能,在现实中除了组织内的人,就不会有活着的人认识他的,更不可能会有人想要帮助他。难道这个神秘男子也是游戏中的npc?江霰在心想。 被人质疑的青年学生立马反驳道:“那他看到了这样的场面,怎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呢?” 躲在人群之中的男子仍是不肯露出全脸。他也像是刚才被吓到一般,蜷缩着侧坐在水沟边上,只能隐隐约约让人看清他的侧脸。 男子的声音很是清澈动听,像是初春时节刚刚融化的溪流发出的叮咚之音。 他慢条斯理道:“也许是天生的情感表达缺失,或者从事医学之类常见生老病死的职业。太多的可能会让人对这种场面无动于衷。” “电锯怪人给的时间太短,我们应该好好利用现有的线索尽可能地推理,找出真凶,而不是在这里胡乱猜疑,这样做只会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他的话语好像有种不知名的力量,莫名就能安抚人心,原本狂躁的气氛像是被一只手抚平,众人都开始慢慢冷静下来,就连刚才放声哭泣的小女生都止住了哭泣。 之前哭泣的小女生抽抽嗒嗒地说:“……那你说,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现场的女性,”那个清澈嗓音的男子推理道,“这是刚才被杀害的那个女人提供的线索。” “高个子男人……黑色衣服……”青年学生慢慢回想到,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那我怀疑身边的这个人也有道理啊?” 江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要真的是猪脸怪人所说的杀人狂,他可能现在都把身边的这个孩子杀死好几遍了。 那男子还是侧着身,不露出真面目,继续讲道理:“喜欢在街上,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去杀人,很明显这个杀人狂有强烈的表现谷欠望。如果杀人狂要是你身边的这个人,在你提出疑问的时候,他可能早都杀你无数次了。” 他所说的话竟出奇地与江霰的心中所想吻合。 江霰不由好奇,这人究竟是谁? ※※※※※※※※※※※※※※※※※※※※ 预收跪求收藏! —————— 无限《妖魔鬼怪全靠我带飞[无限]》 #搞笑的同时惊悚也是认真的!# 刑侦《一个迷人的危险角色》 #查最危险的案件,谈最性感的爱恋# 校园《colors》 #剧情与恋爱并行,丧甜风# 看见 十分钟既是六百秒,也是一个小时的六分之一。中央台电视播报员的语速是每秒钟2个字,正常人说话的语速则会更快一点,每秒钟大概可以说2.5-3个字。 距离猪脸怪人所说的十分钟,因为这场争辩已经过去了四分钟。 青年学生在听到神秘男子的一番话后,仔细琢磨一下确实很有道理,他不由低头,有点羞愧意味说道:“……我也就是怀疑猜测,又没说是既定事实……” 那名神秘男子这番说辞一下子就将江霰的嫌疑降到了最低。 不过整个过程中,江霰既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表现出感谢那个男人的意思,他仍是沉默坐着,不动声色。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神秘的陌生男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帮他。 除了得到刚才想到的一点线索和分析以外,江霰的嫌疑虽然已经去除,但现场仍有好几个男性,想要六分钟之内找出凶手的可能仍是渺茫。 一个心态有些崩溃的女人哭诉道:“既然都说凶手是个男人了,为什么还要把我们这些女的也都抓来?” “他不都说了吗?”男青年学生插嘴道,“不就是因为咱们当时路过,见死不救吗。” 女人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仍是低着头在那里轻轻抽泣,“……我当时怎么知道,那女孩死没死……凶手还会不会回来啊……” 江霰并没有受周围环境影响,继续浏览面前的那篇新闻,忽然注意到其中有一段话比较特别。 “记者事后采访当时在现场的某位群众得知,该名凶手在行凶前还曾与死者打了招呼,据说死者当时的表情很疑惑,之后凶手就突然暴起杀人……据专家分析,这很有可能是一起临时兴起的随机杀人事件……” 看完这段描述,只能用凶残至极来形容这个凶手。 在行凶之前特意与自己所选的受害者打声招呼,又能够在杀人之后有条不紊地快速撤离现场,这个杀人狂的确很符合表演型人格。字里行间甚至可以推断出,他很享受这场“光明正大”的杀戮。 江霰环视了屋内的其余几个人。 他自己坐在水池一边的最角落位置,身边是青年男学生杜凌,然后是总爱崩溃痛哭的女人、金发女生以及一个看起来很像学生的女生。 坐在另外一边角落的位置是一个黝黑皮肤的大叔,依次往下是神秘男子、另外一个中年大叔、以及两个看起来已经工作的年轻男子。 江霰视力很好,所以他可以看到坐在另一端角落位置的中年男性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八、七九之间。 这人皮肤黝黑,双手有茧而且身材魁梧,看起来像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作,应该有一举击杀成年女人的能力。但他到现在为止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江霰猜也许他的性格可能与自己一样,不善言辞表达。 紧靠着这位黑皮肤大叔的神秘男子,江霰却一直都未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能估摸出他的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而且给江霰的感觉,这人似乎是有意不露出他的容貌。 江霰先在心里对这个曾帮助过自己的神秘男子打了个问号,等下分析过其他人,他再决定这人是否有嫌疑。 另一名中年男性身高也在一米七五以上,然而他的身材穿着则与刚才那位恰恰相反。 他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上身穿着衬衫下身是西裤,大腹便便。他可能被眼前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吓到,现在有点面色苍白,还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擦自己额角的冷汗。 而另外两个看起来已经工作、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他们的身高看起来都符合高个子的特征,目测两人都在一米八以上。 然而还未等江霰仔细观察他们身上的其他细节,二人之中长得平淡无奇的年轻男人却开始主动地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做销售的,因为公司业务繁忙,每天都要跑很多很多的地方。” 这个样貌并不出众的年轻男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对于刚才所说的事情我大概有一个印象,那是几天前,平安夜的傍晚,当时我可能正忙着赶去一个大客户家里,但我有印象路上确实路过了那个女人,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不过我当时是匆匆路过,只隐约听到了那个女人好像看到什么人,好像还挺惊讶的。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之后我也不知道那里竟然发生了凶杀案。” 他还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你们也知道,平安夜圣诞节的晚上经常会有很多情侣,年轻人喜欢刺激,偶尔给对方个惊喜什么的也见怪不怪,我当时就以为是对普通的情侣送对方个惊喜什么的。” 在这种情况下,年轻男人还能笑着说话,真是个性格比较活络,并且无比适合做销售的人。 另一个年轻男人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凶杀案就是两天前在我家别墅门口发生的,圣诞节门口见血就算了,没想到刚过一天我又被抓到了这里,真是晦气!” “我当时正在要开门进屋,就听到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门口好大一滩血,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最后报警叫救护车的还是我呢!” 这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名牌,而且相貌英俊,脸上虽有惧色,但眼底还是可以看出轻蔑与傲气,应该是个家境不错,有脾气有个性的富二代。 毫无疑问,刚才说话的两个年轻男人应该都是游戏中和猪脸怪人一样的npc。 如果凶手隐藏在这两个人中,江霰觉得做销售的男人更有可能是凶手。 首先,他主动抛出线索说曾经路过受害者,如果是表演型人格,蒙骗众人又说出部分真相也能让这个杀人狂感受到愉悦; 其次,第二个人的表达语气明显不耐烦,如果他是凶手的话,不可能对自己的杰作有如此态度; 最后,虽然他们俩都对案发现场的周围环境很熟悉,因为销售男子经常出入那片别墅区,而家境优渥的年轻男子家就在那里。 但也正因为如此,凶手初次犯案的时候很低概率会选择在有熟悉人的地方。因此在江霰看来,这二人中销售男子的可疑性更高一些。 而且中年男性与年轻男性相比,岁数小的可能会更浮躁一些,冲动之下犯罪的概率也会更高。 所以仅凭目前有限的线索进行观察推理之后,江霰觉得销售男这个npc可能就是隐藏在众人中的凶手。 “诶!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突然有个之前一直没说过话的女生喊道,她就坐在中间的位置,也在富二代的旁边。 她好像从自己前方的报纸下面发现一个被层层包裹的物品,然后她迅速地拆除了外面的包装。 拿出来后,她发现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家用钢锯。 这名后面梳着马尾辫,一看就是学生的女生疑惑道:“这把钢锯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会不会是什么隐藏的线索?”江霰身边的青年男学生好像和这个女生认识,“巧巧,你把锯子递给我看看。” 这个名叫巧巧的女生并没有搭理自己的同学,“这可不行,杜凌,你太容易激动了,这种有杀伤力的东西还是离你越远越好。我先检查一下吧。” 男学生杜凌被自己的同学这么一说,也没翻脸,有些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就记着我的坏处了,巧巧……” 巧巧拿着钢锯检查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把钢锯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说这把钢锯是为了方便我们互相残杀的?……” 其实刚才巧巧拿出钢锯的时候,一个黑暗的想法就笼罩在她的脑海里,所以刚才在杜凌索要钢锯她并没有给,她害怕把钢锯递过去的途中,真正的凶手会突然大开杀戒。 但是此刻她拿着这把钢锯,蓦然生出一种怀揣着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的感觉。 “……听,那是什么声音?” 紧闭着的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铁链划过水泥地的声音。 “不会是那个电锯怪人吧……?” “……十分钟已经到了吗……?!” “……天呐,我要受不了了……谁能来救救我?” 散落在水沟边的众人听到这阵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之音,全都恐惧地蜷缩起身体,尽量往角落里面靠去,好让自己不必直面那个电锯怪人。 门外的不速之客果然是身穿黑色雨衣,头戴面具的猪脸怪人。 他盯着屋子里像受惊牲畜聚在一起的众人,狞笑道:“看来没人猜到真凶呢……” 上一秒仍是满脸嬉笑的样子,下一刻突然变得愤怒不已,眼神也如利刃一般凌厉。 “你们这种渣滓就应该全部被杀死!!” 猪脸怪人快步上前,一把抓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销售男。 销售男一米八的个子竟还没那怪人高,常年不运动的身体在猪脸怪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不是我杀的,我求求你放了我……” 销售男原本巧舌如簧的舌头在看到猪脸怪人的满脸怒火和他手里的电锯之后,笨拙地只知无力地求饶。 猪脸怪人将已经吓瘫的销售男拖拽到前方空地,开启电锯之后,直接冲着销售男的脖子斜砍下去。 他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简单地砍断脖子。像是要发泄些什么,猪脸怪人操控着咆哮的电锯,缓慢又费力地顺着脖子将销售男的上半身都斜着劈成两半。 一时之间狭小拥挤的屋内像是下起了一场盛大的血雨,场面极度暴力。 看到如此血腥暴力的情景,大部分女生忍不住开始被吓得尖叫,猪脸怪人又像是变得很享受惊声尖叫似的,他的眼神露出饕餮满足的光芒。 “尖叫吧,让你们所有人都沉浸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之中!” “哈哈哈哈!!” 大笑声突然戛然而止,猪脸怪人在一瞬间又恢复成了一种欣喜若狂的疯癫。 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停在面具猪嘴前,像是被换了一个人,他又开始调戏地折磨着那些脆弱女生的神经。 屋内的尖叫果然再度停止。 他满意地打量着还残存的众人,“现在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下三十五分钟,为了弥补刚才又被用掉了十五分钟,下次十分钟后我会直接带走两个人。” 像是讽刺或是嘲笑,“我很遵守游戏的规定。” 7 待猪脸怪人再度离开之后,屋内原本就低迷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江霰知道自己刚才应该是猜错了。 那个销售男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因为猪脸怪人说过他遵守游戏的规定,按照游戏规则,猪脸怪人不可能处罚真凶。 既然这个销售男不是真凶,那剩下的几个男人中谁才会是呢? “你个臭女表子!快把钢锯给我!”一身名牌的富二代突然伸手抢夺巧巧手中的钢锯。 巧巧被他扇了一个耳光,后脑的马尾都被打得快散下来,嘴角高高肿起,但她仍是死死抓着手中的钢锯不肯松手。 坐在另一边的杜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急道:“你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除了那个一言不发的中年大叔,就这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最强壮。他一边抢着钢锯一边骂道:“小崽子你懂什么,下次再抓不到真凶,该死的就是我了!” 富二代就坐在销售男的身旁,看到刚才销售男惨死的情景,他可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还没满十八岁的巧巧到底是比不过成年男子的力气,钢锯最终还是被富二代抢了过去。 富二代狠狠地踹了巧巧一脚,“让你抱着不撒手,活该打你。” 巧巧被他直接踹倒,后脑“嘭”一声地磕在坚硬的地上,随后她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差点跌到身后的水沟里。 没办法接近巧巧的杜凌急红了眼,“孙子!你别碰她!” 富二代不屑道:“难道她是你马子啊?毛都没长齐呢,一天天就知道逞英雄装x!有种你现在就过来打死我啊!” 他边说边像解气似地又踹了躺在地上无力反抗的巧巧几脚。 巧巧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原本坐在巧巧周围的女生都和躲瘟神一样,离巧巧和那个富二代远远的,谁都不愿意这个时候上前去触霉头。 杜凌在原地挣链子挣得哗哗作响,他的手腕脚腕都被磨出了血也不停止挣扎,“你以后千万别让我逮到你!” “来啊,我怕你啊?”富二代拿着手中的钢锯嚣张道,“要不然倒霉被困到这里,要在外面我早都找人砍死你了!” 杜凌手腕被铁铐磨出的血滴落在地板上,他不再理会喋喋不休持续引战的富二代,而是更关心从始至终躺在地上还没动过的巧巧,“巧巧!巧巧!你快醒醒啊!能听到我说话吗?” 巧巧还是安静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杜凌冲着原来坐在巧巧旁边的女生求助道:“您能帮我叫一下巧巧吗?她现在这种情况我很担心,真的求您了!” 女生看了一眼耀武扬威的富二代,害怕地往身边缩缩,不敢搭理杜凌的请求。 富二代看周围并没有人想帮助杜凌,他轻哼了一声嘲笑道:“之前不还是你自己说的吗,我们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的。你还对这里的人抱有希望?” 杜凌的双手狠狠捶在水泥地上,此时此刻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想必他会牢牢地铭记一生。 “何必为难两个小朋友呢?” 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之前帮江霰解围的神秘男子又忽然开口说话。 富二代用钢锯指着神秘男子,不屑道:“这个时候,你又跑出来装什么英雄?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家伙,藏得这么深,我看你最像那个杀人凶手了。” 神秘男子并没有理会富二代的挑衅,语速仍是不快不慢,逻辑清晰地说道:“目前还剩下七个男人。通过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分析,可以排除嫌疑的是那个叫杜凌的学生,还有一脸冰山刚才差点被冤枉的那个男人,以及我。” “当然也包括耀武扬威,虚有其表的你。” 富二代被他的用词激怒,“你说什么?你tm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神秘男子没有被他打断,继续慢条斯理地分析,“除了我们几个,那些可能由于害怕一直没说过话的大叔们,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平安夜的傍晚,那个时候会经过附近的人要么是回家,要么是刚刚下班。” 神秘男子并未回头,但方向是冲着带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说道:“您衣着讲究,应该是做金融或者银行的吧?让我猜一下,您从事的多半是风投这类需要经常调节心态的职业。” “您的皮肤白皙,大约是常年坐在办公室,但您又能够面对如此场景还可以临危不乱,而且也比较在乎自己的着装仪表,所以您肯定经常见识到大起大落,心态自然要比常人好。” 戴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掏出手帕擦干额角的冷汗,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我确实从事风投十几年了。” 神秘男子继续补充道:“您虽然临危不惧,但额头常冒冷汗,可能您平时工作太忙,身体状况不算太好。所以这几个人中,我第一个把您的嫌疑排除出去,您的体力可能不足以支撑那场杀戮之后的惊险刺激逃亡。” 神秘男子又问了富二代两个问题,“你说凶杀案是发生在你家门口的,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家那片应该是别墅区吧?” 富二代被神秘男子刚才的一通神操作弄的有点晕,此时突然被问,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老实回答道:“是……是啊,怎么啦?” “应该已经建成很久了吧?附近并没有其他正在施工的地方。” “对啊,我家那片别墅是很久以前就建好的了,附近只有一个公园。镇上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神秘男子不再继续问富二代,而且转身对另外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说道:“您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而且双手有茧,多半从事的是户外的体力工作。” 这名大叔坐的位置距离神秘男子更近一点,神秘男子观察的也比较仔细,“您的上臂尤其发达,有能力杀死一名成年女性,再加上案发当天您也经过了那片按理您不应该经过的富有别墅区,而且那附近也没有什么正在施工的工地。所以,我之前一直怀疑真正的凶手可能是您。” 富二代听到这话之后,双眼放光,挥着钢锯激动道:“那还等什么,等下次电锯怪人来,我们交出他,是不是就能被救了?” 突然被提到的皮肤黝黑中年大叔不再一言不发,连忙摇头否认,双手不自主地挥舞,但他说话好像不是很流利,“……不,不是我……我,我只是在那里,工作……” 神秘男子坐在靠在角落的倒数第二个位置,他转过身,将后背对着众人,这下连侧脸都看不见了。 他对坐在最里面的那个中年大叔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安慰道:“您先别急,我还没说完。我在之前只是有点怀疑,但之后当我了解更多的信息之后,我知道凶手肯定也不是您。” 他的声音有如春风般和煦,中年大叔紧张的情绪被他的言语安抚下来,不再激动。 “靠,耍我们呢?!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最后哪个都不是。”富二代啐了一口,“我看还是你最像那个变态的杀人凶手,什么表演型人格,就喜欢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说着,富二代手中的钢锯就调转了方向,锯齿朝向了神秘男子。 他与神秘男子之间只隔了几个人,稍微使劲伸一下胳膊,就能碰到神秘男子的后背。 神秘男子丝毫没有害怕富二代的威胁,他甚至都没转过身来,此时他的后背仍是正对着富二代以及其他人。 富二代双手紧握钢锯对着神秘男子,他见那人久久没有反应,心底反而有些迟疑,手中的钢锯不敢轻易伸出去,就连额头都冒出了些许冷汗。 “……你,你别装神弄鬼。就算我真的杀了你这个杀人凶手,那也是替天行道了!” “呵。” 富二代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是已经平静下来的杜凌。 “你笑什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富二代立马掉过身去冲杜凌喊道。 杜凌蹲坐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已经露出怯意的富二代,嘲笑道:“我笑你欺软怕硬,只敢挑软柿子捏。” “你md,你tm胡说什么!”富二代忍受不了来自杜凌轻蔑的嘲笑。 虽然他觉得那个神秘男子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他确实不敢向一个高深莫测的神秘人随意发起攻击。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境地。一系列变动之后,此时距离下次猪脸怪人过来的时间还剩不到两分钟。 之前坐在巧巧身边,心态崩溃的那个女生又开始忍不住哭泣,“那现在该怎么办……电锯杀人狂马上就要来了……他这次可是要带走两个人的,呜呜呜……” 就像感受到生命进入了倒计时,用这把钢锯杀死电锯杀人狂的概率肯定不如现在杀死那个神秘人的几率大,富二代捏紧了手中的钢锯,手心都出满了冷汗。 管那个神秘人是不是真正的杀人狂,拼一把再说! 正当他下定狠心,高高举起手中的钢锯已经准备冲着神秘男子脑袋砍下去的时候,后面突然又有一个未曾开口的声音说话。 “刚才你说,还剩下七个男人……?” 好不容易积攒起勇气的富二代,被这句突然出现的声音直接打断。 “艹!” 他刚想回头看看是谁这么讨厌,却惊讶地发现神秘男子忽然转过身来,正面朝向了他们。 “对,是我说的。还剩下七个男人。” 原来神秘男子长了一张如此温颜如玉的面容。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眼神好似冬日里的阳光,让与其对视的人好似如沐春风,犹如他和煦清澈的嗓音一般,就连他的周身好像都散发着一股温暖如春的气息。 “可刚才已经死掉了一个。” 出声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都在沉默的江霰。 就在神秘男子刚才展现他强大的推理能力时,江霰觉得这个男人的第一句话不可能会表达出错。 之前他仔细查过这屋子里一共只有七个男人。 他,青年学生杜凌,暴躁狂富二代,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替自己解围的神秘男子,以及死去的销售男。 但是死掉一个之后应该只剩下了六个,思维逻辑如此谨慎的神秘男子不可能到这样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个神秘男子肯定还有什么特别发现没有告诉大家。 果然在江霰提出疑问后,房间内的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同时心中也都有一个疑问。 那藏起来的第七个男人,究竟是谁? 破局 人的一生可以做很多事,一分钟的时长,与人类漫长的一生相比简直微乎其微。 但是人类悠长的岁月,却也都是由这些微不足道的一分钟慢慢积累,最终拼接而成。 两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却也足以决定被迫参与游戏玩家们的生死。 待猪脸怪人再度拖着电锯进入密室之后,屋内所有人的心立马都提到了嗓子眼。 猪脸怪人看了下在水沟边坐的整整齐齐,仍然存活着的六个男人,他的眼神发出嘲笑的目光,即使隔着一层面具,都可以感受到他脸上讽刺的讥笑。 “看来你们对他人都‘仁慈’得很啊,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真凶吗?” “呵呵,或者说,你们还没有发现那把武器?” 看众人一直都没回答,猪脸怪人的语气慢慢变得愤怒,他的眼神也开始凌厉起来。 “既然你们都如此‘仁慈’,当初看我女朋友濒死时候又为什么袖手旁观!” 猪脸怪人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完这句,直冲冲地就想去抓都聚在角落里的众人。 随便一个人都好,只要能让他尽情发泄杀欲的就行!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我要得上脑癌这种绝症!” 他的脑海中充斥着暴力宣泄的想法,心中无名燃起的涛涛怒火快要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吞灭。 猪脸怪人一手打开电锯,手持高昂咆哮的冷血凶器朝着江霰这边,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看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最前面的富二代。 富二代看到猪脸怪人已经变得血红的眼睛还有他手中的电锯,吓得腿软干脆瘫倒在地上。 “……你,你不要过来……”他嘴里无力地喊着些自己都知道没什么用的话。 幸运的是,猪脸怪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继续朝着后面走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女人的面前。 那是个体型娇小、头发金黄的女人,她看到猪脸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立马被吓得花容失色,犹如一朵花娇弱的她在高大强壮的猪脸怪人面前显得更是渺小。 猪脸怪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电锯,却没在瞬间落下。他像是享受看到别人临死前的无力和恐惧感,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女人临终前的崩溃哭泣。 一道清亮的声音及时打断了猪脸怪人恶作剧般的戏弄。 是那个神秘男子,他言之确凿地说道:“我们已经找到凶手了!” 猪脸怪人一分神,电锯没能落下,但他自然是对这话十分不信,“就算找到了凶手,可我要的是你们杀了他,替我女朋友复仇!” 明明这屋子里的男人一个都没少,用这种恶劣的手段来拖延时间真是无趣。 眼看着猪脸怪人手中的电锯马上再度要落下,神秘男子轻呵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杀了他呢?” 猪脸怪人正在怒头上,连着两次被这人打扰,此刻他也顾不上许多,只想把这个捣乱的人先解决掉。 他一转身,正要向神秘男子走去,忽觉脖后一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忽然之间失去了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那带着猪脸面具的头颅就从空中落下。 绝望的癌症病人在这世上最后一瞬看到的画面,就是从自己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那个沐浴在淋漓血雨中的“杀神”。 那人脸上从始至终都冰冷淡定的表情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达到。 他就好像是一台为杀戮而生的机器,那种镇定自若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对这种事情感到麻木。 也许杀戮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江霰抬起右手,面无表情地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鲜血,将左手中已经砍断的钢锯扔到了一边。 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叮!恭喜玩家江霰通过资格测试赛!】 【任务完成度:100%】 【玩家本轮恐惧值为5,打败同期99%的新手玩家!】 【基础奖励:生存天数 1天,金币 50】 【表现突出奖励:金币 100】 【游戏结束,即将在5秒中内传送玩家回到生存空间。】 江霰此时被一柱白色光束笼罩其中,外面的时间就好像在霎那间停止,每个人的表情都被固定,而刚刚被砍下来的猪脸怪人的头颅还没跌到地上,正诡异地停留在半空之中。 除了江霰以外,在现场的还有另外一柱光束,不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神秘男子。 他应该也是和江霰一样的新手玩家,而剩下的其余众人应该都是游戏中和猪脸怪人一样的npc。 浑身鲜血的江霰和那个神秘男子在各自的光束内,平静地对视了一眼。 那男子好像并不恐惧刚杀过人、浑身浴血的江霰,相反,竟然还冲着他友好地微笑。 向来独来独往的江霰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帮助自己。 难道他早就猜到自己是和他一样的游戏玩家? 江霰难得被这个神秘男子勾起了从未有过的好奇心。 这人头脑非常清晰,逻辑思维缜密得可怕,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判断局势,并且迅速制定出完成游戏的计划。 更为恐怖的是,事情真的就如同那人料想的一般,全部都发生了。 时间退回到距离猪脸怪人进屋前的两分钟。 在听到江霰的提问后,神秘男子也并未保留什么,他很干脆地向众人解释道:“杀人凶手就是这第七个男人。” “除了现在死去的,以及还活着的六个男人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也就是还活着的第七个男人。” “其实,也就是电锯杀手自己本身。” 众人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纷纷表示震惊不已。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他杀了自己的女朋友?” “不可能吧,那他为什么还要抓来我们,还要我们报复杀人凶手呢?” 神秘男子估摸了下时间,还差不多够用,抓紧解释道:“这人应该患有癫痫性格缺陷。” “从他忽而正常忽而暴躁的行为来看,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狂暴的谷欠望。这种压抑在心底的谷欠望应该在他得知自己身患癌症晚期之后达到了顶峰。” “他可能急切地想要杀死什么,正常的他内心可能会对自己的女朋友有特别大的依恋。从他得了癌症,他的女友还千里迢迢地赶回来陪他过圣诞节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 他有可能是在接自己女朋友的途中突然失控的,文章报道中有一段描写他女朋友看到杀人狂露出了疑问的表情。但根据之前死去的那个销售员的描述,他的女朋友当时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惊讶。” “应该是看到自己男朋友犯病时的震惊。也许她事先就知道自己男朋友有癫痫性格缺陷,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并不清楚,否则两人可能早就分手了。” “在冲动杀害自己女朋友之后,他可能立马就清醒了过来。癫痫性格缺陷就有这样一个特征,会在短时间发作后,一切恢复平静,所以他才能够快速逃离现场。” 这时候有人疑问道:“那既然是他自己杀了女朋友,那他为什么要找我们进行报复呢?” 神秘男子继续耐心解释道:“因为他心里认为,如果当时有人能够阻止他,也许这场悲剧般的凶杀案就不会发生了。等他后来回想起自己亲手杀死心爱之人的情景,他的内心会更加痛苦、自责以及想要宣泄情绪的心情会更加强烈。” “所以,最终他找到了可以减轻他心里的内疚感,也就是成为替罪羊的我们。” “艹!社会上竟然还有这种人!”富二代唾骂道,“明明自己犯的错,还要怪到别人头上!” “可以把你手中的钢锯交给别人吗?”神秘男子忽然问富二代,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富二代紧紧把着钢锯不放手,“干嘛?” 剩余的时间越来越短,神秘男子语速又快了些,催促道:“等一会儿电锯杀人狂进来的时候,他这次可能会杀一个弱小的女人,可是女人都在你们那边。” “等他过去的时候,我会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转过来杀我。等他把后背露出来的时候,就需要你们其中一个可以直接砍下他手指的。如果你有把握,这个危险的工作可以让你来。” 富二代明显属于外强中干,色厉内茬的人。一听到是如此危险的任务立马怂了,“……那你说,应该把钢锯交给谁?” 听起来好像恨不得马上就把手里这把“烫手”的钢锯送出去的样子。 神秘男子伸出手,指向了富二代的后方,“你把钢锯给他。” 他的指尖方向就是江霰所在的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富二代瞄了一眼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江霰,有点不太相信地问道:“你确定是他?他看起来身板这么瘦弱,能行吗?” 好像已经能听到铁链在走廊中响起。 神秘男子抓紧时间,快速补充道:“对,没错,就是他。首先,他的位置有优势,在所有屋内所有女生的后方,当电锯杀人狂向我走来时肯定会把后背完整得暴露给他。” “其次,他到现在都一言未发,表现得也并不恐慌,很明显他的心理素质要比你好;最后,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有能力,可以将杀人狂一击毙命。” 富二代明显也听到了杀人狂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不管江霰接不接,他连忙就将之前好不容易抢来的钢锯撇给了处于角落的江霰。 江霰虽然在这之前的整个过程一言未发,但他最后还是伸出手,接住了向他飞过来的钢锯。 “你怎么感觉他能够一下就杀死电锯杀人狂的?难道你们以前认识?”富二代看着江霰,还是不太相信他能杀死那个容易狂暴起来的猪脸怪人。 就在猪脸怪人开门的前一刻,与江霰的位置相对,处于另一端的神秘男子也装模作样地蹲下坐好。 他浅浅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眼中闪过一丝不符合人设的狡黠,有些像是开玩笑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不认识我。” “但是,我很相信我的直觉。” 巧合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像只是过了一瞬,江霰从一片朦胧之中苏醒过来。 拥有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他在苏醒过来的瞬间,身体就自然呈现出防御的姿态。 江霰像一柄未出剑鞘的利刃,谨慎地环顾了一下环境,并未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收起了周身的杀气腾腾,气质瞬间转换为平淡无奇,与普通人无异。 四下漆黑的夜晚,一望无垠的柏油马路上只有几盏微亮的路灯,像夏日的萤火虫一般散落分布,星星点点。 这是一条空旷无人的荒野马路,刚苏醒过来的江霰正站在马路的正中央。路的两端连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现在是向前走,还是向后? 他犹豫了片刻,随后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条金币项链,又将悬挂着的金币取下,顺手向上朝天抛了出去。 算上思考的时间,整个过程加在一起都没超过十秒,一副行云流水、轻车熟路的样子,看起来他经常会遇到这种纠结的事情,习惯性用这种听天由命的办法来解决。 江霰伸出右手,将受重力影响落下的硬币抓在手心,一摊开,发现是金币的人物像那面。 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自己身后夜空的方向。 江霰的时间感天生出色,即使现在身边没有任何钟表之类计时的工具,他也能大概推断出自己走了多久。 大约是走了半多个小时,他终于看到除了路灯以外的灯光。 那是一栋孤零零矗立在荒野的木屋。屋顶立着一座巨大浮夸的灯牌,上面写着“traveler hotel”,灯光效果如同马戏团一般五光十色,在漆黑的夜空中看起来无比璀璨耀眼。 这栋外表看起来很像美国汽车旅馆的木屋,很突兀地出现在马路的一侧,光秃秃地背靠黑漆漆的荒原,无风却自己摆动的木门,像只怪物张着的血盆大口,在等待迷路羔羊的到来。 这次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地,江霰径直向木屋内走了进去。 屋内的场景也和外面如出一辙的破败不堪。墙壁上堆积着不知多少年的污渍,靠墙有一张表面已经开始掉皮的吧台,吧台上摆着一台闪烁雪花的老式电视机。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从吧台底下凭空冒出一个肥头大耳,长相酷似唐氏综合征患者的小胖子。 小胖子的皮肤倒是很白,浓眉大眼塌鼻梁,头发也是传统西方人的金黄色,他一脸殷勤地用中文问江霰:“住店吗?!我尊贵的顾客,您能来到这里是绝对的幸运,我们漂泊者旅馆的价格绝对的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江霰没在意小胖子奇怪的语调,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发现只有靠着吧台那边有一个窄窄的破旧木门,旅馆的房间应该都在这扇木门之后。 他没有回答问题,用眼神示意吧台里的小胖子继续说下去。 小胖子继续用他半生不熟的中文介绍道:“真是一位幸运的顾客!我们现在只剩一间双人房了,所以您可以一个人入住那间宽敞的房间!” “当然,我们只收您一份的钱,一晚10个金币就可以了!要知道,双人间平时可是要20个金币的!真是位幸运的顾客!” 说着,小胖子从吧台底下找出了一把钥匙,然后用他肥胖的手指准备递给江霰。 江霰接过钥匙的同时,脑海里突然又出现熟悉的电子合成声音。 【交易内容:旅行者旅店双人房一晚】 【交易金额:10 金币】 【请问玩家确认此交易吗?】 话音刚落,又在江霰面前凭空出现了两个选项的画框。 【是】或【否】 江霰在脑海里选择了是。 小胖子像是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那10枚金币,他喜笑颜开地把钥匙递到了江霰手中。 “对了,厕所和浴室是公用的,就在刚进门的右手边。祝您入住愉快,wish you a good night! ” 江霰走进破旧木门后面的走廊里,像是为了省钱,走廊两边墙壁上的灯都不太亮,里面的可见度比较低。 木门后面只有一条直直的走廊,走廊的两边又各有五扇木门,凭借超高清的视力,江霰清楚地看到在走廊的尽头还有另外一扇单独的铁门,那扇铁门上被贴了一道画有警告、写着英文的封条。那串英文是禁止进入的意思。 江霰并没有任何想要去探究的心情,他现在很累,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他按照钥匙上的房间号,在走廊找了一会儿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号码是从左侧逐渐递增,最后又蛇形从右侧递增回来,江霰的钥匙是六号房,也就是在走廊右侧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用钥匙打开了房门,陈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江霰看到屋子里只有两张单人床,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家具,也没有窗户,但屋内的面积确实不小。 江霰直接就躺在了离门最近的那张床上,脑袋刚一沾枕头,就立马昏睡了过去。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几乎很少做梦。但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他沉沉睡着之后,眼球不断转动,做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梦。 像是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遇到电锯杀人狂的那间小屋,猪脸怪人的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浑身鲜血淋漓地站在屋中央,眼睛紧紧盯着他,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他在不断地朝江霰怪笑…… 下一秒,他又出现在进入这个怪异的游戏世界之前…… 那时江霰正在执行任务。 他就像一只安静的飞虫,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几十层高的大厦窗外,准备暗杀任务中的目标人物。 江霰一身黑衣贴在玻璃幕墙上,身下就是万丈高楼,但他无惊无惧,隐于夜色,耐心等待目标人物暴露在可击杀的范围之内。 多年的职业训练让他对生死之际的危险十分敏锐,就在他看到目标人物出现的时候,脑后忽然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地向屋内冲去。 撞击玻璃碎开的声音让他又有了生的希望,但还没来得及弯腰躲过那道令人惊悚的凉意,耳边就听到一阵破风而来的凌厉之音…… 像是再次被冰冷的子弹击中,江霰猛地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呼……” 他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看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他慢慢回想起来之前的经历。 自己刚完成一个游戏,现在正在一家小旅馆里休息。屋内没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可能是做了噩梦的原因,江霰浑身黏糊糊的,流了很多汗,衣服都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刚想起来去洗个澡,突然想到那个小胖子说过这里的浴室是公用的。于是,江霰只好走出房门,来到另一端的公用浴室。 公用的男浴室里只有一排花洒,其中并没有遮挡的地方。江霰在门口换好拖鞋进去之后,发现正有其他人在角落里洗澡,因为室内有很多雾气的缘故,江霰极佳的视力也没能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只能依稀看清大概身高。 那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八,江霰却莫名地觉得这人模模糊糊的身影很是熟悉。 为了避免尴尬,江霰就站在了距离门口最近的花洒下面。当温暖的热水从头浇下来的时候,他将那个莫名熟悉的背影抛之脑后,只觉得现在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十分舒畅。 江霰正舒服地洗着,站在角落的那人关了水龙头,应该已经洗完了。那人下半身裹着浴巾,趿着拖鞋从江霰面前走过。 正在洗头发的江霰,用微睁的双眼终于看清了那人温润如玉的面目。 竟是之前和他参加过游戏的那个神秘男子! 那名男子明显也看到了江霰,他冲江霰笑着打招呼:“原来是你,好巧,我们又遇到了。” 声音仍是如潺潺溪水般清澈。 江霰洗头发的动作被那人突然的声音打断,刚想睁开眼睛,洗发水顺着洒下来的水就流进了他的眼睛。 “嘶!” 江霰瞬间就被洗发水辣到了眼睛,他连忙用清水清洗眼球。 神秘男子很明显意识到江霰是被自己的突然出声惊到。他出于礼貌地并没有走过来,但还是很关心地询问江霰:“你没事吧?” 江霰草草冲干净了头发,也裹上浴巾关闭水龙头,径直就走到了神秘男子的面前。 江霰脸上的表情未变,用疑问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冰冷问道:“巧合?” 神秘男子却好似没有注意到江霰脸上冷峻的表情。 但他似乎不太好意思直视江霰过于出众的外表,眼眸低垂,保持着微笑回答道:“对啊,我一结束游戏就站在了这家旅店的门口,没想到在这里休息也能碰到你。” 江霰并没有搭话,神秘男子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司禹枫,司法的司,尧舜禹的禹,枫叶的枫。” “江霰。” 江霰特意报出了自己的真名,他仔细观察着司禹枫脸上的任何微小表情,想要看出面前这人是否在现实世界就认识自己。 可司禹枫就像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一样,他脸上温暖的笑容不变,称赞道:“江霰,好名字。就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呢?” “水工江,雨散霰。” “好少见的字。我猜一下,应该是出自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吗?”司禹枫是一个很好的交流者,任何人与他聊天都不会有冷场的尴尬,“‘月照花林皆似霰’这句?” “嗯。”江霰冷冰冰地回应,没有任何过多的话语。 遇到江霰这样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就连司禹枫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正当他们俩尴尬地面面相觑时,从角落里突然隐约传来一阵婴儿嬉笑的声音。 “……嘻嘻嘻嘻……” 两人都看了一眼对方,从对方疑问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很明显他们都听到了。 “你也听到了?”司禹枫问江霰。 江霰点头:“嗯。”回答仍是只有一个字。 遇到这种奇怪现象,司禹枫之前也没有过任何相关的经验。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而江霰出于谨慎并没有跟过来。 原本雾气已经散去的浴室,不知在何时又出现了一层浓浓的水雾,让人只能隐约看清脚下的路,明明这浴室中的水龙头都已经被关闭了,耳边却还不时传来水流的声音。 “嘻嘻嘻……!” 婴儿的嬉笑声音突然靠近,仿佛近在咫尺! 还没来得及碰到任何想象中的怪物,司禹枫就一脚踩空,失重地跌落到一片深渊之中。 不知道江霰有没有倒霉地跟着自己一起掉下来?在失重的瞬间,司禹枫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 其实霰弹(和谐)枪,也是这个xian 叔叔 司禹枫其人,如同他的外表一样,是个温颜如玉的君子。他的性格也像是中央空调,平时总是个温暖如春的存在,总是能巧妙地照顾到别人的感受,无论什么性格的人在与他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很舒服。 所有人遇到司禹枫几乎都会称赞他一句:这人性格好,品质好。 确实,他哪里都好,唯独就是命不太好。 从小到大,只要他在的地方都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这种特殊的体质,几乎都可以与岛国的“瘟神”毛利小五郎先生所媲美。 他才刚刚与江霰相识,这倒霉的“哪儿有我哪儿就有事”体质又开始发扬光大。 在司禹枫掉下去的瞬间,离他很远的江霰竟然也被波及,随着他一起掉了下去。 两人大约往下掉了几百米,越来越接近深渊的底部,已经差不多可以看清下面的情况。没想到深渊的底部看起来,像是一片河滩? 在司禹枫怀疑自己即将在这边砂石密布的河滩上,是会被摔成肉酱还是会变成肉饼呢,他的脑海中不称时地响起了那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恭喜玩家触发特殊任务:河流之子】 【任务背景:在波拉特洛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则传说……每逢夜晚,河流之子都会从河水里爬上来,专门等待在山林里落单的人,这些婴儿一般的存在会用嬉笑声吸引人类过来,不幸路过的人类则是它们最喜爱的食物……】 【任务内容:帮助波拉特洛地区当地饱受困扰的人民解决河流之子食人的问题。】 【任务时长:三天。】 【祝玩家在游戏中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这段熟悉的任务陈述之后又冒出了一句新的提示音。 【叮!由于该任务属于特殊任务,失败只扣金币并不会导致死亡,玩家可以选择组队或者单独完成此任务。】 【玩家司禹枫的选择是:】 下面跟着两个选项【组队】或【单独】 司禹枫看了一眼与他同一时间掉下来,就在他不远处的江霰。 江霰应该也是接到了任务提示。司禹枫仔细打量着他英挺冷峻的侧颜,注意到他的目光仍有些迷离涣散。 江霰可能是还没有听完这个特殊任务的内容。 司禹枫考虑了一下,选择了【组队】那个选项。 这时江霰的目光也聚焦起来。他应该刚听完全部的任务陈述,还没进行组队或者单独的那个选项,于是司禹枫隔空冲他热情地喊道:“江霰,和我一起组队啊!” 语气之自然,仿佛两人组队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江霰并未将目光转向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司禹枫听清,“不必了。” 与此同时,司禹枫的耳边立马冒出来一句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提醒。 【玩家组队失败!请玩家独自完成特殊任务!】 司禹枫的微笑立刻凝结在了脸上。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不变,即使刚被拒绝也不忘记风度,仍是微笑着祝福江霰,“那就祝我们都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吧!” 江霰并不觉得自己拒绝了司禹枫的组队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们之前在一起完成过任务、互道了姓名,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仍是陌生人。江霰并不喜欢和其他人过多相处,他更习惯地是独自一人完成任务,就像是进入生存空间之前那样。 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如果行动中突然多加了其他人,反而会让他觉得碍手碍脚,哪哪都不舒服。 选完之后,江霰的意识又再次进入了模糊之中,再睁眼时,他已经站在一片河滩之上。 忆起自己当时是只裹着浴巾掉下来的,江霰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 万幸,自己的身上穿戴整齐,游戏系统还没变态到连衣服都不给玩家提供的地步。 此时游戏中的时间大约是中午,江霰出现的地点是在一条公路旁的砂石河滩上。这里的砂石颜色有些黄褐色,映着晌午直射过来的阳光,江霰的眼前一时之间有些眩晕。 “哦,天呐!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道惊呼从旁边的公路上传来。是一个路过的中年大妈看到了静立着的江霰,她赶紧跑到砂石滩边上,却又不敢太靠近江霰的样子。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焦急,“快过来吧!我的孩子,在那里站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霰想起这次任务的名字:河流之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湍急的流水,又注意到中年大妈着急的样子,便转身向大妈走去。 中年大妈是传统的西方人长相,浓眉大眼高鼻梁,脸上有些皱纹和晒斑,皮肤已经开始下垂,金黄色的头发被头巾包着,再根据大妈身上的穿着,江霰推断这里是上个世纪的m国。 “您好,”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明明自己说的是中文,出口就变成了纯正的英文。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没几秒就很快适应了这个神奇的现象,“请问这里是波拉特洛地区吗?” 中年大妈点点头:“是的,这里就是波拉特洛地区。我的孩子,你是从哪个地方过来的呢?” 江霰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千里迢迢之外的c国过来的吧……中年大妈却好像是从他的脸上瞧出了点什么,没等江霰开口回复就继续问道:“看你一头红色的卷发,你不会就是老乔治那个外地过来的远方侄子吧?” 什么老乔治?江霰的印象里,他根本就不认识老乔治这么个人。等等……红色的卷发?他什么时候烫发染发了? 江霰顾不得中年大妈奇怪的目光,他从自己头上薅下来一根头发,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如同火焰一般的正红色。 幸好他是江霰,对外貌这些并不太在意,所以在明确自己的情况应该是类似于灵魂附身之后,也就顺其自然了。 “您可以找到我的叔叔吗?”虽然他的外表变了,但内里还是那个少言寡语的江霰。他并没有任何攀谈的心情,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关于这具身体叔叔的问题。 既然系统给他安排了这样的身份,应该是有特殊的用意。江霰目前的想法就是从他那个“叔叔”那里,应该能够获取到一些特殊的线索。 中年大妈没想到江霰如此不客气,都没怎么寒暄就直接问他的叔叔在哪。 但她看到江霰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中年大妈心里虽然有些嘀咕,嘴上却还是老老实实指了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镇子边上刚进去的第四家,花园非常大,房顶是红色的一栋别墅。” “谢谢。” 没有过多的话语,江霰只是简短地感谢了一下中年大妈,随后就顺着中年大妈刚才所指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 因此他也错过了中年大妈在背后的指指点点,“真是太没有礼貌了……老克里斯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孩子做自己的继承者呢……” 被人在背后议论的江霰,丝毫没有身为他人子侄、远方过来寻亲的自觉。相对于怎样能维持住游戏中人物的形象,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如何才能更快速地完成任务。 按照指引,江霰很快就找到了中年大妈刚才所说的那个带有花园的红色屋顶别墅。只见路边栅栏里的花开得很好,能看得出这栋房子平时有人在精心地伺候。 江霰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了进去,他站在台阶之上,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很快就从屋内传来“吱”的一声,白色的木质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 从门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只蓝色瞳孔并且布满红血丝的眼珠,但是那眼珠前却好像有一层白雾状的存在。眼睛的主人好像患有白内障,他看不清楚江霰的模样,开口问道:“是谁呀?” 里面传来的是个苍老男人的声音。 这大概就是中年大妈口中的老乔治了。江霰回答道:“叔叔,是我。” 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所拥有这具身体的名字,谨慎起见他并不敢轻易说更多的内容。 老乔治听到了江霰的声音,在黑暗中摸索一阵才打开了锁着的门链,“我亲爱的侄子,小乔治,你可终于来了!” 刚打开门,老乔治就给了江霰一个热情的拥抱。 江霰却听懵了。怎么回事,这具身体的名字怎么会是小乔治?难道不是只有父子之间才会如此区分名字的吗? 老乔治患有严重的白内障,他也看不见江霰脸上疑问的表情,只是用手摸索着墙壁,颤颤巍巍地领着江霰进了屋子。 江霰打量着眼前屋内的情景。老乔治好像是一个人独自居住,屋内的家具并没有很多,就连餐桌旁的餐椅都只有两个,而且明显一个是半旧的一个是全新的。看起来,应该是特意为他这个远方到来的侄子所准备的新椅子。 “我亲爱的侄子,还记得我吗?”老乔治领着江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老态龙钟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他关怀地问道,“上次见面应该是在二十年多前了,那时候你才刚出生不久,就那么一点儿大。” 说着,老乔治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婴儿的长度,他像是想起来以往幸福的时光,整个人都陷入了温暖的回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变成一个结实的小伙子了。” 江霰一直耐心地听老人絮絮叨叨地讲着从前那些故事,他的心里虽然没有任何波澜,却一直没出声打断老人的回忆。 老乔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侄子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说的太多了,我只是太久没见过亲人,有些失态。对了,我的侄子,我都忘记问你饿不饿了,赶了这么远的路过来,你应该已经饿坏了吧?” “还可以,对了,叔叔”江霰思考了一下,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您叫我过来,难道没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告诉我吗?” 如此直白的问题,还是很符合江霰单刀直入主题的风格。 老乔治本来刚打算起身去为自己的侄子做些吃的,听到江霰的提问,他的身体一僵,但也只是一会儿,他之后还是继续往厨房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你的母亲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吧,她没有告诉你吗?你走了这么远过来肯定已经饿了,等我们先吃完饭,我再和你说。” 老人又在厨房中忙忙碌碌了一阵,简单地为江霰热了几道半成品的食物,把菜端上餐桌之后招呼江霰吃饭,“开饭啦,过来这边和你的叔叔一起吃个饭,吃完饭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 江霰坐在崭新的椅子上,他看了眼桌上精心准备的佳肴,但他并不敢轻易动刀叉,在看见老乔治已经吃了好几口之后,他才谨慎地用叉子叉起老乔治刚才吃过的那道沙拉。 端起叉子在鼻端闻了闻,并没有闻出那些常见的迷药或者其他毒药的气味,江霰这才敢放心地吃下去。 老乔治虽然眼神不太好使,但他的耳朵却异常灵敏,他捕捉到江霰好久不吃东西的声音,有些笑意地询问他:“我的侄子,你是在害怕你的叔叔会害你吗?” 限制 看到老乔治略带着笑意的慈祥目光,江霰不知为何也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谨慎了些。毕竟他在这里的身份不再是杀手,只是一个普通老人的远方侄子,一个非常平凡的普通人。 是的,他现在终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了。 江霰想到这也释怀一笑,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轻松下来,他有些难得地用轻松的口吻回答老乔治的调笑:“没有,叔叔,我只是觉得这道菜闻起来太香了,多闻了一会。” 老乔治听到江霰明显轻松下来的语气,也很开心,“这样就对了,小乔治,每天开开心心的才是最重要的。马上要去世的是叔叔我,但你看我每天过得不也都是快快乐乐的?” 如果老乔治的眼睛没有疾病,那他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江霰脸上惊讶的表情,但江霰并没有让自己的气息变得紊乱,他知道老乔治的听力很厉害,毕竟他也不清楚小乔治是否清楚老乔治即将离世的这个消息,所以他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表现。 也许小乔治冠了老乔治的名字,就是为了老乔治过世之后的遗产而来的。 伪叔侄二人用完餐之后,江霰帮着老乔治收拾餐桌,他发现老乔治有个很好的习惯。老乔治的家境看起来并不贫穷,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富裕,但是老乔治并没有把剩菜剩饭直接扔掉,反而是都打包装了起来,又放进冰箱里去冷藏。 “小乔治,你是不是很奇怪你的叔叔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把剩菜全部都留下来?”老乔治像是听到了江霰的心中所想,他突然问道。 江霰还没回答,老乔治好像也只是说笑一般,继续自说自话:“如果你再早出生个几年,出生在那段时期,你就会知道粮食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这是神赐予我们的礼物。是上帝创造了我们,同时也创造了让我们活下去的生命之源。”老乔治突然感慨道,“你知道的,你叔叔我是做开采金矿起家的。但在我的眼里,开采出来的金子远没有这些种植在土地中的‘黄金’值钱。” 说完这些,老克里斯却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你还是个孩子,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呢……反正我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了,废话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江霰并不受他的影响,继续沉默地洗着碗,对于老乔治所说的这些仍是一言不发。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夜幕也即将降临。老乔治的家是栋二层洋房,老乔治带着江霰来到二楼,指着其中一个房间对他说:“我亲爱的侄子,你晚上就住在这间屋子,我就住在你的对面,有什么需要,你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江霰这时问道:“叔叔,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哦,你看我,真是个老糊涂了。”老乔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道,“竟然忘记答应给你讲讲的事情了。原谅你的叔叔,小乔治,我们进屋聊聊。” 老乔治为江霰准备的这间屋子很宽敞,布置得也很温馨,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白色软呢地毯,床上用品看得出用的也是比较好的布料,躺在上面应该会非常舒适。 江霰坐在了床边,床垫柔软得差点让他整个人都陷进去,而老乔治则是坐在了紧贴着床边的沙发上,映着沙发旁边昏暗微黄的灯光,让老乔治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老乔治思考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但他还是捡了一个话题开始叙述:“你肯定不记得了,当年我去到我姐姐家里,也就是你的家是为了什么。”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那一年你刚出生,我所在的波拉特洛地区当时在闹饥荒,土地上长不出庄稼,镇上的存粮很快就被用光了……你过来的时候应该也注意到,我们这里很少与外界来往。是这样的,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地貌奇特,外界的车辆很少可以开进来,在之前,没有天灾的时候,我们种的粮食还是足够我们吃的……” “说得有点远了,”老乔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用温情的目光看着江霰,“好孩子,我亲爱的侄子,当时我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只能孤身一人去你的家里求助。我知道我的姐姐日子也并不宽裕,但他还是愿意给我提供一些粮食,我这才能够得以活下来。” “所以我的孩子,我是一个老鳏夫,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得了。为了报答我姐姐当年对我的恩情,我这才把你叫过来,让你做我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老乔治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江霰的右手,他患有白内障的双眼突然变得炯炯有神,他紧紧看着江霰,手上皮肤干枯得像树皮,但手心却出奇的温暖。 江霰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讨厌来自他人的触碰,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老乔治温柔的目光后,他刚才并没有出手阻止老乔治哆哆嗦嗦的动作,不过他也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老乔治握住他的手,语气亲切地朝自己的亲侄子说道:“我没有子嗣,虽然一直以来都没去姐姐家里看过你,但每次姐姐和我说你成长过程中的事情时,我都觉得你好像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一样。在我眼里,你与我亲生的孩子也没有分别。” “我亲爱的侄子,小乔治,如果你很介意我这么亲切地叫你,那请你原谅我,我已经没有几天可以活了,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在体验一次拥有子女的感觉。” “我真的已经孤独太久了……” 后来,老乔治又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但大多数都是之前重复过的话。就像是一个普通又平凡,即将快要去世的老人,老乔治总是忘记自己想要说的,只是不断地挑些生活中的琐碎告诉着江霰。 不过江霰还是耐着性子听他全部都讲完。等到他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心里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种未明的感觉。 就像老乔治说过的,江霰也孤独了太久太久,他以前的生活除了杀戮之外别无一物。 但他自己并不感觉孤独,就像是天生是个隐于暗处的杀手,他对任何事物事情都没有感情,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他都体会不到。他对待所有人所有事的态度也都是始终如一的冰冷,不带有任何温度。 江霰之前接触过的人——除了组织里面那些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教官,就是组织需要暗杀的目标人物,而这些目标人物在临死前对他展露的,无一不是恐惧或者是不甘的丑恶嘴脸。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态度这么亲近过。 江霰感觉心脏的某处位置好像突然产生了一种未知的情绪,他并不清楚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 外面的夜已经很深了,江霰听着窗户外面叽喳的鸟类啾鸣,躺在舒服的床上,心里不断琢磨这次任务的内容。 他忽然想起此次任务的名字是“河流之子”,而且任务背景是说波拉特洛地区有吃人的怪物,再回忆起中午遇到的那个中年大妈的言辞举动,看起来,这次的任务应该与自己中午看到的那条河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地人对那条河流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也许那条河流就是河流之子曾出现过的地方,或者更有可能的是,那里就是它的栖息地。 再考虑到任务的内容是要帮助波拉特洛地区的居民解决河流之子吃人的问题,但是任务中却又并未明确说出,玩家们需要采用何种方法才能算是解决问题。 如果,只是简单地将那个吃人的河流之子杀掉?那它肯定是没办法再吃人了。而且这样,问题应该也算是得到了解决。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就能够完成任务,那这个任务的难度对江霰来说,未免简单了点。 或许,还会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解决河流之子吃人的问题? 慢慢思索了一阵,江霰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晰,视线也逐渐模糊,慢慢地,他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江霰是半夜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他在朦胧之中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就这么睡着了,按现实世界中的作息习惯来说,江霰即使是熬上两天两夜都不会感觉疲惫。 “哒,哒,哒……” 有人正在走廊上走动!江霰登时就清醒了过来。 江霰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又将自己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他想要看下半夜还在外面走动的,究竟是人是鬼。 于是,江霰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到,门外正在走动的的是一个有些矮小的身影。他在心想:这不可能是出来起夜的老乔治,因为身高明显不符。 只见那个矮小的身影逐渐向江霰这边走了过来,所以江霰看的也是越来越清晰,他的视力一向很好,在那个身影距离他还有四米开外的距离时,江霰就看清楚了那个矮小身影的真实模样。 那身影不像正常人一样使用双腿直立走路,正相反,它是用与人类酷似的四肢在地上爬来爬去,就像个婴儿一样。但它的头颅却又要比正常的婴儿大上很多,大约与一个十几岁青少年的头颅大小无异。 如此病态又怪异的搭配,江霰很确定自己眼前的这个怪物,肯定就是任务中提到的河流之子! 那河流之子明显不知道江霰此时已经清醒,并且在门后已经观察它好一会儿了。它还在持续不断地朝着江霰房间的方向爬了过来,而且一边爬,那青少年的脑袋还一边发出好像婴儿声音的笑声。 “嘻嘻嘻……” 眼看着河流之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江霰以为河流之子要进入他的房间时,却没想到,那河流之子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的屋子,而是就在他对面——老乔治的屋子! 只见那河流之子伸出它婴儿般的小手,恶作剧似的“啪”地一把拍在了老乔治的房门上,随后它捂住自己那张裂开的嘴,用手遮住了它满口的尖牙。 然后它就往门的旁边一躲,看起来像是想要和别人玩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屋内的老乔治果然被这巨大的拍门声惊醒,他以为是自己的侄子遇到了什么问题,于是他穿上衣服,缓慢地向门口走去,嘴上问道:“小乔治,是你敲的门吗?小乔治。” 河流之子努力忍住笑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有铜铃般大小的双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透露出它此时的不怀好意,而且从它嘴角流出的透明液体就快到垂涎落到地上。 老乔治一直没听到江霰的回答,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难道不是你敲的门吗?我的侄子?” 江霰之前敛声未动地藏在黑暗之中,其实他也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河流之子的每个动作,就在老乔治开门的瞬间,河流之子狞笑着要扑向他的大腿之际,江霰终于出动了! 只见江霰拿着手中随意拾到的塑料珠子,在头脑中飞速计算出河流之子可能会运动的轨迹,然后他就向河流之子必经的那一点用力掷去! 按刚才扔出去的力道,他想象中河流之子被打伤的场景并没有顺利出现,那颗珠子好像只是打中了河流之子,让它感到了些许的疼痛,却并没有狠狠地中伤它。 河流之子被打中以后,愤怒地发出了尖厉叫喊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只野猫在发狂,与此同时,江霰的耳边也响起系统那道无情的电子合成音提醒。 【注:在此特殊任务中,玩家的力量属性被削弱至一半!】 无后 这该死的系统,为什么不能一次性全部把这些限制都说完了! 一向不爱抱怨的江霰难得的在心里埋怨道。 河流之子已经被江霰打来的珠子激怒,虚弱的老乔治听到它的嘶吼声竟未吓晕过去,他好像还在关心自己的侄子:“发生什么了,小乔治,你没事吧?小乔治!” 江霰并未出声回答老乔治的问题,因为他这时已经与河流之子缠斗在了一起。 河流之子虽然体型很瘦小,但它的速度确实极快,在被江霰打到的瞬间,河流之子就张着大嘴,向原本隐藏在屋内的江霰冲了过去。 江霰也没料到自己竟会被系统摆了一道,看到近在咫尺河流之子的血盆大口,他只好就近拿起旁边的椅子,像打棒球一样,用尽他被削弱后的全身力气,向半空中扑来的河流之子使劲挥了出去。 只见河流之子的身形一闪,堪堪避过江霰挥出的这一棒,但它却被椅子多余的椅腿给擦到,直接就从半空中摔落到地面之上。 如同青少年一般的脸上也被椅子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江霰的行为进一步激怒了河流之子。 于是它立于原处不动,仍是四肢着地,匍匐地跪在距离江霰不远的地方,铜铃大小的眼珠霎时变得血红,从它的身体里也冒出丝丝黑气。 江霰在以前做杀手的时候就听说过,南美洲现在都仍然存在着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如今看河流之子的表现,他面前的这个怪物应该就拥有着超自然的能力。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被系统有所限制,他不禁一阵头疼。 但江霰毕竟是在刀尖上走过的滚刀肉,也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瞬间,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几千也有上百了,所以就算遇到如此劣势的情况,他也并不惊慌。 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折叠椅,江霰顺势从地上捡起来一张卡纸,随意地捏在手中。 反正系统已经削弱了他的一半力量,那他就干脆舍弃力量,和这个怪物——河流之子比拼速度好了! 河流之子这边黑气环绕,却不知为何,迟迟都不肯出手。当然,江霰也不打算给它任何先出手的机会。 只是瞬间,就见江霰就身如鬼魅地立马闪现到了河流之子的面前,而他手中的卡纸此刻也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在江霰登峰造极地运用下,薄弱的纸张竟然灵活地在河流之子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其中一道更是直接伤在了河流之子的右眼! 河流之子痛苦地哀嚎一声,身上的黑气终于向移动着的江霰飘去,但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完全靠近近江霰。 河流之子的头脑也十分灵活,它瞬间就知晓了自己的超能力不知为何无法攻击到江霰,所以它干脆也舍弃了能够将这个人类一击致死的非自然力量。 只见它瞬间就发挥出自己恐怖的速度,身影灵活地和江霰斗在了一起。 江霰被它的獠牙在胳膊上划出几道伤口,但他却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玩命似的执着用手中薄薄的卡纸攻击着河流之子。 那张白色的卡纸上此时已经沾满了河流之子的红色鲜血。 河流之子的喘息也在和这个人类不停的打斗中越来越粗,它知道这代表着它的力气快要用尽,当它还想再跳起身继续攻击江霰,却瞥见外面已经开始天光大盛。 它只能恨恨地看了一眼立于原地而且气息平稳的江霰,随后就像一道闪电般冲着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下,转瞬就消失在屋后的茫茫森林之中。 刚才的打斗声音轻微至极,时间也才过去几分钟,当老乔治终于摸索到江霰门口时,战斗已经结束,所以他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隐约看到在二楼走廊里有一团黑影从面前一跃而过,他关切地询问江霰:“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我亲爱的侄子,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你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江霰甩了甩因为用尽力气已经有些发抖的右臂,他刚想摇摇头却突然想到老乔治可能会看不清他的动作,于是他只能开口回答道:“没事。刚才有一只野猫。” 老乔治在黑暗中摸索到江霰身边,他笑道:“叔叔这里是乡下,屋子的后面就是一片森林,里面有很多的野生动物。刚才你应该吓坏了吧,我的孩子。” 正说着,老乔治就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江霰的头发。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江霰自儿时起就在一直不停地进行杀戮,身体早都习惯性会对他人的行为自主进行防御。 江霰本想躲过去老乔治的触碰,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竟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说实话,其实江霰并非接受不了来自别人的亲密。只是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带任何杀意的接触,现在突然遇到和蔼亲切地老乔治,他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此时已过破晓,外面漆黑的夜空像被撕裂出一条大缝,日光缓慢逐步地开始大盛。 心里像是突然被撕出了一条缝隙,逆着有些刺眼的光芒,江霰竟然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低声,轻言细语地安慰着老人:“没事的叔叔,我不害怕……” 第二天的早晨,江霰在一股味道浓馥的早餐香味中醒来。 昨晚送老乔治回房休息之后,江霰明白在这个新手资格测试游戏中,系统应该对参与的玩家有所限制,因此平时从不知疲惫的他,在战斗之后竟会出现强烈的睡意,并且完全抵挡不了。 所以他只好被迫放弃继续去追踪河流之子的计划,一切都只能等明天醒来再做打算了。 当江霰洗漱完毕,刚走下楼就看到老乔治在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桌上的菜肴看起来都是用昨晚剩下的食物再次加工做出来的,这样做既可以享受美味,又不会浪费粮食。 老乔治听到江霰下楼的声音,主动打招呼:“早上好,我亲爱的侄子。” “早。” 伪叔侄二人温馨地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老乔治关切地问江霰:“昨晚睡得还好吧,今天早上吃得习惯吗?” 江霰点头,想起老乔治看不见又简单回答道:“嗯。” 老乔治继续问:“那你今天都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去小镇上转一转?天天在家里陪我这个老头子,实在是太无聊咯。” 江霰原本也有意今天去镇子上或者周边的森林里,搜寻有关完成任务的线索。于是他又简单回答:“是的,想出去转转。” 老乔治热心地为他介绍周围的景点:“我们波拉特洛地区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风景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比较独特,应该是你们这种城里长大的孩子从未见过的。我们之前这里有很多金矿,不过现在大多数都已经废弃了,你可以过去那边转转,但是要小心点。” “还有,”老乔治突然着重强调了一点,“如果你想去森林里看看也可以,但最好要在天黑之前走出来。” “为什么?”江霰明显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哦,这是因为天黑之后森林里的野兽都开始活动,”老乔治解释道,“昨晚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经常会有小型的野生动物跑进家里。” 昨晚出现的明明就是一个怪物——河流之子,但江霰并未声张,他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问老乔治:“叔叔,我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条河……” 话还没说完,老乔治的脸色大变,原本正在取面包的手突然剧烈抖动,手中的餐叉都被他摔到了桌子上。 “啪!” 钢叉与瓷盘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老乔治被这声唤醒,他佯装镇定,声音突然变得冷漠:“那是一条罪恶之河!我劝你最好不要去那里,而且不要接近它。” 江霰很奇怪,还想再多问点什么,但是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追问,老乔治都不肯回答了。 心中怀着许多疑问,江霰这天匆匆吃完早餐就出了门。 他刚走出老乔治的院子,就有路过的邻居和他打招呼:“小伙子,你好啊!你是来这里探亲的吗?” 打招呼的人是个陌生大叔,江霰见他没有恶意,轻轻点头。 这位大叔的性格很开朗,他自来熟地说道:“看你从乔治家里出来,你应该就是他的侄子,小乔治了吧?长得比你叔叔好看多了啊!” 江霰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回点什么。 “约翰!你站在这里干嘛?”从自来熟大叔后面传来一个大妈的声音,他走到两人面前,江霰发现原来是昨天中午自己遇到的那个大妈。 中年大妈拍了一下约翰大叔的脑袋,冲他喊道:“没事就到处乱跑,我看你是真的清闲,快跟我回去,家里有好多活儿等着你做呢!” 约翰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他抱歉地向江霰一笑:“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以后有空再聊。” 江霰出于礼貌,客气地点了点头。 约翰夫妇二人还未走远,江霰灵敏的双耳就捕捉到那个大婶的窃窃私语:“……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没有礼貌的小伙子,你竟然还主动和他说话!你是太闲了吗你?家里一堆肉还没剁呢……” 约翰弱弱地反驳道:“……这不是太久没看到年轻人了吗……老乔治也真是好福气,竟然有一个远方的侄子……” 江霰敏锐地注意到这对夫妇间对话的奇异之处。 这个大叔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年轻人了——难道,这座小镇里就每家都没有年轻人,只有中老年人吗? 当江霰走遍整个小镇之后,他愈发印证了心中的这个猜想。这座位于深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好像真的没有任何年纪小一点的青年人。 即使是逛遍了整个镇子,江霰都没在街上看见一所学校——也就是说,这个小镇根本就不存在需要读书的年轻人。 这里发生过什么,为什么镇子里会没有一个年轻人呢?难道镇上的所有居民都没有后代子嗣吗? 越来越多的疑问涌上江霰的心头。难怪约翰看到他从老乔治家里出来时会感到羡慕,远方侄子过继到老乔治名下,老乔治也算是后继有人,大概也是这个镇上的头一份。 暂且压制住心头的疑惑,江霰又去小镇后面的森林里转了转。也就是今天凌晨,被江霰伤到的河流之子最后逃去的地方。 但在森林里转了许久,江霰都没有任何收获,这里在白天看起来就是一片平平常常,连野兽都看不见踪影的普通森林。 也许,夜晚的森林会有所不同?由于这次任务的限制,他在凌晨之后就会自动昏睡过去,所以江霰打定主意,今晚的下半夜要再来这里看一次。 当江霰从森林里出来,回到老乔治家的时候,已经日近黄昏,老乔治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餐。 进门时,江霰刻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老乔治并不知道屋子里已经进来了人。 只见老乔治端着一盘菜,颤颤巍巍地放在餐桌上,然后又从餐桌下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相框,他将相框摆在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双手轻柔地抚摸着相框里的相片。 江霰站着的位置,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相片上的所有人物。 那是老乔治与一个怀孕女人的照片! 杀戮 老乔治已经衰老的脸上布满了沟壑,他的眼睛因为患有严重的白内障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但当他抚摸着手中的相片时,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点亮,眼睛里也散发出温柔的光芒。 粗糙干燥的手指一一抚过老旧照片上每个人物的脸庞,老乔治背靠着温暖的斜阳,嘴里轻轻念道:“我亲爱的乔安娜,我亲爱的小乔治……我很快就要去见你们了……” 他的语调既平淡又悲伤。 江霰听到老乔治的追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忍此刻打断一个老人的思念。 于是江霰只是静静立在门口,等老人将相框收起来后,他才做出一副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 老乔治之前脸上的悲伤一扫而光,他亲切招呼江霰:“我亲爱的侄子,今天玩得怎么样,都去哪里转转了?” “森林。”江霰的回答一向言简意赅。 老乔治不在意,他只是挥手让江霰过来吃饭:“转了一天该饿了吧,快过来吃饭,饭已经做好了。” 江霰拉开餐椅,安静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他用餐的姿势很标准,像一个英俊绅士,吃饭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江霰状若无意地提起:“刚才,我看到照片了。” 老乔治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江霰提起的应该是他刚才看过的相片。他笑了笑:“我在缅怀我曾经的家人们,我想不久之后,我应该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们了。” 老乔治谈起死亡的态度还是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欣然接受的平静。 江霰问道:“那是你的妻子?” “是的,”老乔治点点头,他也不瞒着江霰,“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乔安娜已经怀孕了,我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很抱歉。”提到老乔治的痛楚,江霰客气地回答道,“那乔安娜,已经去世很久了?” 老乔治茫然的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他像是回忆起了曾经,“已经很久了……大概几十年了吧?” “对了,你今天应该也遇到过镇上的其他人了吧?”老乔治突然问江霰。 “嗯。”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镇子上没有年轻人吗?” 老乔治的这番话恰好点到了江霰心中的疑问,于是他立刻停下用餐,追问道:“为什么?” “呵呵,”老乔治笑了一下,面孔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这都是上帝的惩罚!是上帝让我们没有了子孙后代,只能茕茕地苟活在这世界上!”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 江霰揣摩了一下老乔治刚才的话,又想起昨天老乔治说过的内容,他试探性地问道:“惩罚……与粮食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江霰猜对了,老乔治像是回想起了某些痛苦的记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是上帝的惩罚,还是人类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这世上纷纷扰扰的事情,谁又能全部说得清楚呢……” 江霰不打算放过老乔治这个明显知道许多秘密的npc,他契而不舍地持续放出重磅消息,“今天,我听说了河流之子……” 他撒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谎,主要是想试探出河流之子到底与老乔治口中的上帝惩罚有何关联。 江霰紧紧盯着老乔治面部的表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肯放过。 果然,老乔治在听到“河流之子”的名字后,脸上突然浮现像是悔恨又像是恐惧的复杂神色,“你……你在哪里听到的……” “我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江霰继续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 “不可能,他们不会说的……”老乔治有些不敢相信,“这镇上所有的知情人都……不,现在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江霰顺着老乔治的话推测——难道所有知道河流之子存在的人都已经死了吗? “好吧,是我看到的。”江霰这句话倒是不假,他昨晚确实看到了一只名副其实的河流之子。 “不可能!”老乔治失控地站了起来,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谎骗我?!” 江霰只好继续说实话:“昨晚的不是野猫。” 像是被人突然戳到了痛楚,老乔治的表情不再歇斯底里,失控的情绪也立马得到了缓解。 “小乔治……好吧,就算你看到了那个怪物,你也不要随意对小镇以外的人说起……” “那是个可怕的怪物,”老乔治补充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你晚上远离森林的原因,因为夜晚的森林就是那个怪物的聚集地。” “曾经有路人在晚上经过了那片森林,他当时听到了有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他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走失在森林里,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森林里没有什么孩子,只有吃人的怪物!” “那你们怎么知道的?”江霰问道。 “因为那怪物只活动于漆黑的夜晚,曾经有人不幸地碰见了它们,却又十分幸运地活到了破晓时刻。只要阳光重新普照大地,那夜晚的怪物就会立刻逃跑,回到森林的深处去。” “为什么会出现河流之子?”江霰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人说得清这个怪物是怎么来的,”老乔治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开始慢慢讲述,“最早的河流之子是出现在你出生之前的那段日子,也就是我说过的波拉特洛地区出现饥荒的时候。” “那时候土地里长不出粮食,在镇上的存粮也全部吃光之后,人们就开始吃森林里的野菜和野果,但是后来森林里的植物也慢慢地全部枯萎了,波拉特洛附近的所有地区,在那个时候几乎都经受了重创。” “最后我们这个镇子里只剩下了病人,老人,女人,和刚出生的孩子。那些有力气能跑的人,几乎都跑远了……” 江霰忽然联想到老乔治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所以,只有你跑到了姐姐家里?” 老乔治痛苦地点点头,此时脸上泪如雨下,“当时乔安娜将要生产,身体特别虚弱,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只能由我去远嫁给其他州的姐姐家里借粮食……” “但是,等我借到粮食再回来时,一切都晚了……” 那时也没有汽车火车这种发达的交通工具,江霰猜,怕是等老乔治借粮从姐姐家里回来时,他妻子和孩子的尸体应该早都已经凉透了。 “那为什么镇子上没有年轻人呢?”江霰又将话题引回到原点。 “因为这是人类造下的孽!”老乔治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他双目不清,冲着江霰恶狠狠地喊道,“这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 然后,老乔治又开始神经兮兮地翻来覆去说那几句话,无论江霰之后再怎么询问,老乔治都不肯多说什么了。 不过在听完老乔治刚才说的这番话,江霰还是大致理清了关于这次任务的一些思绪。 河流之子出现于波拉特洛地区的饥荒时期,而且老乔治总说是上帝的惩罚,看样子,它的出现应该与当地的居民有关。 至于二者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既然老乔治不肯轻易告诉他,那么他今晚必须要出去夜探一下夜晚黑暗的森林。 这次特殊任务时长给了三天,算上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 江霰很头大,他是真的不适合独自参与这种需要推理解谜的游戏,要不是系统对他的力量有所限制,他昨晚应该就已经击杀了那个河流之子,此刻他也早都回到那个奇怪旅馆去了。 在送老乔治上楼睡觉的时候,老乔治还抓着江霰的手死死不放,他嘴里神神秘秘地念叨:“叔叔叫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还我姐姐当年的恩情……我们犯的错,就应该由我们自己承担……” 前言不搭后语,江霰也听不出个头绪,只能随口敷衍了事。 待时间刚过半夜,老乔治早已沉沉睡去。江霰给自己定了一个闹钟,他在凌晨两点左右醒了过来。 发现老乔治还在房里熟睡后,江霰来到一楼,他从厨房中找出了一把方便携带的水果刀,趁着浓郁的夜色,身影轻快地朝着不远处的森林前进。 他准备去会会昨晚碰到的那个河流之子。 在江霰的认知里,所有计谋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都是废话。所以,他还是打算直接击杀河流之子来完成任务! 夜晚的森林里,四下都是静悄悄的,江霰也收敛了自己走路的声音。他大约前进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后,终于抵达了这片森林的深处,周围的灌木也开始变得茂密繁盛起来。 江霰在心中估算着时间,如果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他要是还遇不到河流之子,估计今天就遇不到了,因为河流之子在天空破晓之后都会隐藏起来,江霰白天试过寻找它,但是没有找到。 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江霰故意将自己的脚步声暴露出来,想要吸引到河流之子的注意。 “啪嗒,啪嗒……”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很清脆,产生的回音在茂密的森林里不断向里扩散。 过了一会儿,江霰听道果然不远处开始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儿童嬉戏打闹的声音。 “嘻嘻嘻嘻……” 儿童原本天真的笑声在这四下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无端的瘆人。 “嘻嘻嘻嘻……” 江霰心中却一块大石落地,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河流之子的出现。 他顺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没多远,凭借超清的视力,江霰就看到了全部身子躲藏在一棵大树下,只露出一颗青少年头颅的河流之子。 就是昨晚他遇到的那只。这个河流之子身上被他用卡纸划出来的血痕还在,只见它眼冒精光,嘴不自然地裂开到最大,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它仿佛已经开始垂涎即将到嘴的美味。 江霰握紧手中的水果刀,目光再次瞄准确认了那只河流之子的位置,随后他便像离弦的箭一般,用着非人的速度向着河流之子冲了过去。 他希望这次的先发制人,可以让他迅速取得胜利! 这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江霰只用了短短几秒,他看清那怪异青年的右眼还有他昨天晚上留下的痕迹,于是抬起锋利的餐刀就向着河流之子那只脆弱的右眼刺去! 如果这一击中了,这把水果刀应该可以直直插入它的大脑,那江霰应该就可以立马完成特殊任务。 但这河流之子也不是等闲的怪物,它力量虽然不大,但是速度却实打实的快。在看到吸引过来的食物不但不畏惧它,相反还拔刀冲它刺过来的时候,河流之子迅速地也跟着那人作出反应。 它凭借自己矮小的身高优势,猛地向左前方躲去,眼睛虽然避开了那人袭来的刀刃,但那人的速度也是极快,它的整只右耳却被割了下来。它再仔细一看,原来竟是昨晚伤到了它的那个人! 没想到这人今晚竟然还主动找来了! 于是河流之子登时愤怒地咆哮起来,它的声音几乎响彻整片森林。 江霰没给它任何反应的机会,见刚才一击未中,他手下的招式也越发凶狠,几乎是招招致命! 只是几秒,河流之子就快抵挡不住江霰愈来愈快的攻击,它的身上已经开始见血,但它的嘴角却是保持着一丝怪异的微笑。 江霰进入专心攻击状态时,绝不会对周围的环境分神,但常年培养出来对生死敏锐的直觉,忽然让他低下了头,正好堪堪避过来自上方的偷袭。 竟然还有另外一只河流之子! 只见这两只河流之子聚到了一起,它们都冲着江霰诡异地微笑。 江霰双耳灵敏地捕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待他回头看去时候,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此时,他的身后密密麻麻地已经站满了无数个眼冒绿光的河流之子! 小乔治 昨天被江霰伤到的河流之子,好像是这群怪物里面的头领,所有赶来的河流之子都听从了它的号令,将江霰团团围在中间。 它蔑视地看着已经被它们包围的江霰,就像是在看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困兽。 江霰看着身后铺天盖地的河流之子,不慌不忙地擦试了一下手中沾满鲜血的利刃。 在他成长过程的二十多年间,并不是每一次的刺杀都会进行得十分顺利,他每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如今这个看起来他已经处于完全劣势的情况,却令他变态地感到无比兴奋,甚至是热血沸腾。 他好久都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杀过人了,天生就应该是杀手的他,骨子里酷爱这种极端情形下,即将发生的盛大屠杀! 江霰原本清亮的双眸逐渐被红血丝充满,他的肌肉也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手中临时拿来充当武器的水果刀也在月亮的照耀下反射出一丝寒冷的白光。 像是已经想到了即将入口的美味,现场的河流之子们看向江霰的目光都变得十分贪婪,从它们宽大的嘴巴里不断往下流着粘腻的唾液。 在第一只河流之子咆哮着出击之后,其余的河流之子也一同朝着江霰的位置扑了上去! 此时,被数十只河流之子围困在中间的江霰终于大开杀戒,他手中的利刃更是被他用到了极致,出刀的速度用人眼根本捕捉不清。 江霰就像是一台超级复杂的大型剿杀机器,他的眼睛并不用看,耳朵也不用听,就能够知道下一刻应该向哪个方向出刀,身子又该向哪个方向躲开来自敌人的袭击。 此刻浑身浸染河流之子鲜血的江霰,在惨白的月光下更像是一尊杀神! 河流之子中的头领显然也是没料到会出现如此场景,原本几十只的河流之子已经几乎都中间的人类剿杀,现在只剩下十几个还在负隅抵抗。 而这个人类,不,应该是这个宛如从地狱血海中爬出来的鬼魅虽然也受了许多伤,但他确实越战越强,眼中看到的鲜血越多,他就越兴奋。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够让它这个——已经接近恶魔领域的邪灵产生了来自灵魂的深深恐惧。 处于血腥风暴中心的江霰在大肆屠杀的同时,用他那双已经杀红的眼睛平静地看了河流之子的头领一眼。 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对视,河流之子的头领竟凭空生出一股从头到尾的寒意,那眼神就好像一把神兵利器,瞬间将它想要继续战下去的勇气全部斩灭! …… 老乔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已近下午,当他在房子里仍是未找到自己侄子的时候,这种预感愈发强烈。 在这之前中午的某一时刻,烈日当头,约翰和他的妻子正用一辆小推车推着今天新鲜切好的大块肉段,如往常一样送往森林的深处。 约翰妻子听着耳边的鸟叫,有些敏感地问:“约翰,你觉不觉得今天森林里有些太寂静了?” 今天正午的太阳有些大,约翰费力地推着手提车,汗涔涔地反驳道:“哪里寂静了?这周围不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吗?” “可我的心头总是忍不住地跳,”约翰妻子有些担忧地说道,“希望是我太敏感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约翰的额头都是汗,他催促他的妻子:“你一天到晚地净胡思乱想,快帮我擦擦汗,今天的天气可真是太热了!” 约翰老婆从怀中掏出手绢,细心地替他的丈夫擦了一下额头,“你说,你是不是很羡慕老乔治,竟然还能家族中过继过来一个结实健康的孩子。” “哪有的事儿,你别乱说。”约翰摇头道。 “那天我可都瞧见了,”约翰妻子抱怨道:“那个小伙子刚出门不久,你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和他讲话。你还说你不羡慕。” 约翰算是彻底服了自己的老婆,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也能乱吃。但他还是选择开玩笑似的发誓道:“你可别乱说,我可没有!再说,就算是喜欢孩子,我也只喜欢属于咱们自己的孩子。” 像是被戳到了某段痛苦的回忆,约翰老婆的眼泪开始汹涌而出,“……都怪我,当初就不应该轻信这些巫术,要不然我们的孩子也不会……” 约翰心里虽然也是悲痛万分,但他这个时候作为男人,只能继续安慰自己的老婆,“没事的,不都已经过来了吗,再说,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别哭了,奥利维亚,再哭就该不美丽了,你镇上一枝花的美名也该不保咯。” 约翰老婆被他逗得终于破涕为笑,“我都已经这么老了,你还开我玩笑,我现在哪里还是一枝花了,只怕已经老得连一根草都不如。” 约翰搂着自己老婆笑道:“谁说的,你在我心里永远都和玫瑰一样的美丽。时间是不会摧毁美人的。” 两人说说笑笑,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但约翰老婆一看到空无一人的草坪,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他颤抖地看向自己的老公,生怕自己所害怕的事情将会变为现实。 约翰到底是个男人,他虽然看到这里空旷无人,心里也是无助,但他的心里仍抱有一丝侥幸。他赶紧扶住看起来即将摔倒的妻子,说道:“走,我们再去那边找找!” 夫妻二人脚步蹒跚地在偌大的森林中搜寻着他们想要找到的踪迹,但是随着深入,森林中就连鸟叫虫鸣都开始变得微弱,四周也变得越来越寂静。 约翰妻子吓得腿软,根本就站不稳,身体不住地往地上摔去,约翰搂住刚刚又摔倒的妻子,安慰道:“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 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直到约翰妻子闻到一丝血腥的气息,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当他看清灌木丛后面的景象后,他忍受不了地发出一声悲恸欲绝的尖叫。 “啊!!” 随后他就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打击,身体一软,彻底昏厥了过去…… 当老乔治站在花园里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约翰时,他就知道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可能会即将变为事实。 约翰的脸上仍有泪水,他隔着几米的距离就冲老乔治喊道:“……森林里出事了!” 老乔治原本正在浇花的手一顿,他一把将水壶扔到地上,焦急地询问约翰:“森林里……到底怎么了?” 约翰跑得连气都喘不匀,但他还是坚持回答道:“……都,都是血……一个人,都没有……小乔治,小乔治……可能,可能出事了……” 一听这话,老乔治当即撇下约翰,向着镇子外面的那条河流的方向跑去。虽然他已经很老了,已经快要跑不动了,死神也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但是这个噩耗却时刻提醒着他,让他有力气一直坚持着跑向那里。 因为他知道,那条河流才是河流之子真正的栖息地! 当老乔治赶到河边的时候,江霰与河流之子中唯一还活着的头领正对峙着。 老乔治有障碍的双眼只能大概看清江霰的身影,但他很快就能猜到森林里惨象的前因后果。 他冲着江霰撕心裂肺地喊道:“求求你了!我亲爱的侄子,算叔叔求你了,饶它一命吧!” 声音之凄厉,让江霰原本快速攻击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已经处于下风的河流之子头领——或者可以称为真正的小乔治,站在砂石滩上不停地冲江霰呲着尖牙。 它的身上已经布满许多密集的伤口,都是被江霰手中的餐刀割出来的。 要知道河流之子已经是快进入恶魔领域的邪灵,虽然此时正值晌午,但它的领域主要是在河流之中,在这近水区域,它极致的速度也可以发挥到七成。 虽然这场游戏将河流之子所有的异能全部屏蔽,但是经过一夜的屠戮,还能把一个接近恶魔的邪灵伤成这样,也不难想象出,同样有着力量限制的江霰,他原本的力量会有多强大,真正的实力又将会是何等的强悍。 河流之子在看到江霰停顿的一瞬,立马抓住了机会,它用上了全身最后的力量以及最快的速度向着江霰扑去,它那口锋利的獠牙已经碰到了江霰的脖子,它都可以想象得到这样一口下去,这个人类脆弱的脖颈一定会被它咬个洞穿! 但江霰竟出乎它意料地,用一种更加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后方侧了一下身子,河流之子的尖牙虽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但江霰的要害处却被他的动作完美避过。 随后,江霰又快速出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餐刀狠狠地插进了河流之子的头颅之中! 江霰使出的力气之大,当河流之子瘫软的尸体已经摔到砂石滩上时,速度还不停滞地又往下陷了十几厘米。 老乔治虽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却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江霰贯穿在砂石滩里的情景。他朝天撕心裂肺地喊道: “不!!” 刚用尽力气喊完这句话,老乔治的身影一顿,他的灵魂像是在瞬间被抽离,随后就神态萎靡地瘫倒在了公路边上…… 这也是江霰在结束游戏任务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场景,耳边又响起熟悉的电子合成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江霰完成特殊任务:河流之子!】 【任务完成度:100%】 【基础奖励:金币 50】 【游戏结束,即将在5秒中内传送玩家回到生存空间。】 司禹枫完成任务的速度比江霰还快,当他的意识被传送回生存空间后,他发现自己仍是站在那个公用浴室,而江霰也静立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看来,应该是两人的身体仍在原地,只有意识去参加了这次的特殊游戏。 还好这段时间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公用浴室,否则要是有人对他们呆若木鸡的身体做点什么,都阻止不了…… 司禹枫眼神有些复杂地来到江霰身边,他在思考自己现在是应该回到房间去,还是应该守在还没完成游戏、现在仍然手无缚鸡之力的江霰身边。 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江霰的眼神忽然聚焦,他现在应该也完成了任务,并且顺利归来。 司禹枫见到江霰已经恢复了意识,想客气地和他打声招呼,再回到自己房间,手腕处却莫名一痛,耳边不防近距离地听到那人沉重的呼吸声。 “告诉我,你是怎样完成任务的?!!” 江霰一把抓住司禹枫的手,突然欺身靠近,情绪失控地问道。 反向 公共浴室里并没有窗户,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雾气弥漫着整个空间,司禹枫原本看不清江霰脸上的表情,但此时他的突然欺近,司禹枫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失控。 司禹枫的眼里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一直冷冰冰的江霰竟然会出现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被人紧紧握住的手腕隐隐作痛,他稍微向后侧了侧身子,想与近在咫尺的江霰隔出一段距离。 但很不幸的是,他的后方是一堵实打实的承重墙,正是退无可退的尴尬地步,司禹枫只好埋下头仿佛害羞似的想要避开那人的灼灼目光,低声说道:“就……按照任务提示完成的啊……” “什么提示?”江霰忽然注意到自己不恰当的情绪与动作,立马松开了司禹枫的手腕,恢复到平日的面无表情,又向后退了两步,使得两人间保持着一段客气礼貌的距离。 “任务里说解决波拉特洛地区河流之子食人的问题,”司禹枫松松自己的手腕,并没有纠结江霰失控的原因,只是向江霰慢慢分析道:“所以,关于这个任务可能会出现几种解读。比如把重点放在解决河流之子的身上,解决了河流之子,自然就解决了它们食人的问题。” 他突然话锋一转,“当然了,也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把解决的重点放在河流之子食人的问题上。” 司禹枫耸肩,回答:“我不擅长武力解决,所以采用的办法就是第二种。当然,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回来了。” 此时来到司禹枫刚刚进入任务的画面,也就是之前江霰站着那片砂石滩上。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司禹枫被充足的午后阳光晃得刺眼,他有些不适地轻轻眯起双眼,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天呐!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听起来像是个中年大妈的声音,司禹枫抬头向声源望去,发现在不远处的公路边上站着一个金发碧眼、年近五旬的中年女性。 他往那个方向走去,顺便搭话:“不好意思,我刚来到这里,只是想过来看看。” 不曾想,他虽然会说英语,刚才搭话用的也是英语,声音一出来却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而是一种带着浓浓m国南方的口音。 看样子这是场角色扮演的游戏。司禹枫很快分析出目前的情况。 中年大妈一见到司禹枫走过来,她疑惑地问道:“小伙子,你是过来找人的吗?” 找人?她既然不认识我又是如何知道我是过来找人的呢?司禹枫心里暗暗想到,但他嘴上还是很利落地回答:“是的,我是过来找人的。请问这里是波拉特洛地区吗?” 司禹枫刚从砂石滩翻过栏杆,站在公路上,中年大妈立马热情地凑过来,开心招呼说:“你就是小乔治吧?远远看起来就像年轻时候的老乔治,真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们家族遗传的红发真是太亮眼了!” 司禹枫从头上摸下一根自然脱落的发丝,那根头发在白皙的掌心映衬下果然红得刺眼。 他讪笑一声:“哈……果然很红……” 中年大妈有股自来熟的气质,她见司禹枫十分乖巧并且非常配合自己的样子,将手一把拍在司禹枫的肩上,爽快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叔叔家!” 有人自愿领路,司禹枫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如果老乔治是他的叔叔,那他为什么要叫小乔治?! 司禹枫心里的疑问并没有问出口,而是十分听话地配合问道:“那就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您和我的叔叔认识?” “我和老乔治已经认识差不多二十年了!”中年大妈一边领路,一边开朗笑道:“我叫奥利维亚,我的丈夫叫做约翰,我们就住在你叔叔老乔治家的对面。” 原来是邻居。司禹枫不动声色,继续套话:“这么巧!对了,刚才怎么只看到您,您的丈夫是在家吗?” 奥利维亚大妈原本开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她镇定地回答道:“哦,你问约翰呀。他呀,他正忙着呢,没和我一起出来。诶,你看,那座红色屋顶,带花园的房子就是你叔叔家了!” 司禹枫察觉到了她神态中的不自然,见她快速转换话题,也跟着回应:“这么快就到了。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奥利维亚婶婶!多亏了您今天引路,以后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感谢您!” 奥利维亚大妈被司禹枫逗得开心,站在自家门口看见司禹枫走进了院子才安心地转过身,但她并不准备回家,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心存疑惑的司禹枫刚好看在眼里。 司禹枫也没有进屋去找老乔治,反而是默不作声,悄悄地跟在了奥利维亚大妈的身后。 奥利维亚大妈也和平常一样,在晌午的时候走到了镇子靠近森林的一栋联排的房子面前。 她敲敲门:“出来帮我开门,约翰!” 很快就从院子里出来一个身材矮小却很壮硕的中年男性,应该就是大妈口中她的丈夫。 约翰有点焦急地抱怨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慢?” 奥利维亚从他手中接过一串钥匙,慢条斯理道:“路上遇到了老乔治的侄子,给他领路来着。那个孩子听话的很,真是羡慕老乔治的好福气。” 约翰又脱下身上的皮质围裙递给他的老婆,说道:“是吗?那我一会儿也要去看看这个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人。” 奥利维亚顺手穿上皮质围裙,等约翰走了之后,她迈进院子里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还好这个院子的墙不是很高,趁着这对夫妻更换衣服的时候,司禹枫身手敏捷很顺利地就翻墙来到院内。他躲藏在角落里,盯着奥利维亚缓缓走入了其中的一间屋子。 他慢慢跟上前去,小心隐蔽自己的身影,将那扇门稍稍嵌开一条狭小的缝隙,目光顺着窄窄的缝隙里看去。 这是一处空旷的小屋,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些用砖砌起来、大约有半人高的围栏,看设施这里有点像是某些牲畜的养殖基地。 奥利维亚不知从何处拾起了一把大斧头,她毫不费力地拎起斧头走到了一个围栏前,打开锁起来的栅栏,熟练地走进去,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拖出来一具白花花的躯体。 此时已经进入屋内,躲在房梁之上的司禹枫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这里被圈禁起来的不是某种家畜,而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你个恶毒的女表子!死后你是要下地狱的!”被奥利维亚从围栏中拖出来的,也是一个年近半百,身型瘦弱的中年男性。 这个男人的眼珠浑黄,看到奥利维亚手中的板斧恐惧地向后蜷缩,不断挣扎。但不知道是不是奥利维亚之前给他注射过什么,男人只会手脚痉挛,动作幅度的并不大,他的脸上也开始流下源源不断的泪水。 奥利维亚好像没听到那人恶毒的诅咒,原本总是微笑的脸上此时一副平静。她目光漠视地看着躺在地上痛哭的男人,开口说道:“是的,我们死后肯定是会下地狱的。” 说到会下地狱时,奥利维亚的语气仍是毫无起伏。但接下来原本平淡的语调突然上扬,她目光凶狠,语气决绝地诅咒道:“但是害死乔安娜的你们,也一样会跟我们一起下地狱的!” 提起乔安娜的名字,原本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突然不再出声,表情也呆滞地看向空中的虚无,像是已经认了命,手脚不再动弹,也不再做些无谓的挣扎。 奥利维亚说完,就平静地拎起那把差不多与她同高的斧头,然后举起,一下就朝那人的脖子劈了过去,那人的头颅瞬间与身躯分离,从动脉飚出的血竟然都喷到了隐藏在高处的司禹枫脸上。 事情还没结束,奥利维亚又开始熟练地继续分解着尸体,将尸体的腿和胳膊也都慢慢剁下来,扔在一旁。她的动作熟练得就像是天天在屠宰场杀猪的屠夫一样,动作娴熟地将四肢与躯干分离,再将其他器官也分门别类整理好。 司禹枫目瞪口呆地看着上一秒还笑眯眯给自己指路的隔壁阿姨,下一秒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屠夫…… 趁着奥利维亚收拾尸体时,司禹枫从那栋联排小屋中溜了出来。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大约快到傍晚时分,他决定先去自己游戏中的叔叔——老乔治家里看看。 老乔治的家是一栋带有大花园的红色屋顶别墅,规模不小的花园里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可以看得出花园主人平日的精心伺候。 此时应该正是晚饭的时间,司禹枫并没有先上去敲门,而是选择躲在窗口下,观察屋内的景象。 老乔治的家里摆设不多,但是该有的家具也一样也不少,装修出来的氛围很是温馨。再往里看,司禹枫就注意到一个七旬老人坐在餐桌旁边,他猜这应该就是老乔治了。 司禹枫的视力不算绝佳,但也算得上良好,他看到餐桌上摆放了许多菜肴,而老乔治却没有吃,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嘴上念念有词。 他读不懂唇语,但是有种直觉,这张照片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发现这么重要的事情后,司禹枫决定不再隐匿。他走到屋门前礼貌地敲敲门,等老乔治给他开门后,给自己的“叔叔”一个热情的拥抱:“真的是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叔叔!” 老乔治像是被司禹枫浮夸的演技惊到,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想去拥抱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也跟着笑道:“是的,好久不见,我亲爱的侄子。这么晚才到,你该饿了吧?叔叔已经为你准备晚餐了!” 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叔侄二人坐在一起,共享了顿丰盛的大餐。 “感谢叔叔的款待!这真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一餐了!”司禹枫拍马屁道。 老乔治被他夸得开心,端起盘碟不让司禹枫来帮忙:“喜欢吃就好。你不用帮忙,今天赶路已经很累了,叔叔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你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 司禹枫的目的达成,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那多不好意思,叔叔。下次您一定要让我帮您一起收拾。” 说着,司禹枫就趁老乔治收拾东西,没注意的时候,从老乔治那边的餐桌下找到他刚才看的那张照片。 这是一张普通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子与怀孕中的女子的合影。从相貌可以看出,男子应该就是年轻时候的老乔治;而旁边站着的怀孕女子也许是他的妻子,真是一位明艳动人、极具南美风情的美人。 司禹枫并未声张,而是继续陪老乔治演了下去。在老乔治送他上楼睡觉,二人互道晚安之后,老乔治叮嘱道:“好孩子,祝你晚上做个好梦。” “哦,对了,”老乔治补充道:“我们这里晚上可能会有小型野生动物闯进来,不过你不用担心,一般都不会伤害人的,但是晚上你最好不要出门,以免发生意外。” 司禹枫乖巧地点头说好,但他一进屋就熄了灯,然后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待着。 他有预感,今晚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随着时间临近午夜,司禹枫的困意愈来愈浓,他的眼皮不住地下搭。 “……嘻嘻嘻……” 就在他以为自己坚持不住,马上睡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儿童的嬉笑声。 司禹枫立马清醒了过来。 “……嘻嘻嘻……” 但他并没有立刻出门查看情况,等了一段时间后,他听到了对面老乔治屋子里的开门声。 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传来,司禹枫在心里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他又等到门外的玩闹声音逐渐微弱,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应该已经离去时,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老乔治还没有进入屋子,尽头的窗户还开着,窗外吹来的风贯穿走廊,整条廊道里空荡荡的。 “好孩子,你是半夜醒了起来上厕所吗?厕所在那边。”老乔治听到司禹枫开门声,和蔼地为他指路。 司禹枫不慌不忙,站在了老乔治与他的屋门前,挡住老乔治进屋的路。他没回答老乔治,说道:“叔叔,我失眠睡不着。我想听您讲故事。” 老乔治笑了一下,笑得像个普通的七旬老头:“多大的人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好吧,我的好侄子,你想听叔叔说什么故事?” 暗淡的月光照在司禹枫的脸上,他低声说道:“……叔叔,不如你和我讲讲乔安娜和小乔治吧?” 乔安娜 老乔治听到司禹枫提起乔安娜和小乔治并没有很惊慌,脸上的表情未变,像是预料到一般。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叔叔就把这些事情提前告诉你吧。就算你不问,叔叔迟早也会和你全部交代清楚的。” 老乔治回想起当年初次见到自己妻子的场面,患有白内障的双眼像是星空,布满了闪烁的光芒。 “我的乔安娜,”老乔治感叹道:“她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用所有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当我在人群之中,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深深吸引住,我就知道,我的妻子就是她了。” 来自南美的乔安娜像她家乡所有的少女一样,拥有别人无法比拟的勇气,只是十几岁的年纪就敢孤身一人来到遥远的m国闯荡。在遇到乔治之后,乔治对她展开了狂烈的追求。 当热情奔放的南美玫瑰遇上了激情四射的m国烈焰,乔安娜与乔治很快坠入了爱河,并且在两人结婚之后不久,就又有了爱的结晶。 天真的少女以为自己就将这样幸福地过完余生的几十年,命运的洪流却在悄无声息之间变得湍急曲折,无法阻挡的厄运突然降临在这个年轻的母亲身上。 在乔安娜即将临盆的时候,整个波拉特洛地区以及周围地区都陷入了巨大的灾荒之中。明明没有任何自然灾害,种在土地里的种子不知道为何再也长不出粮食,所有的植物也都不再生长,就连大片的森林开始变得干枯荒芜。 迫于无奈,乔治只好将家中的所有存粮都留给即将分娩的乔安娜,一个人踏上去寻求远方姐姐家帮助的道路。 乔安娜一开始觉得这些问题很快就会被解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居民们的粮食越来越少,更不可能给镇上的牲畜喂食,所以就开始屠宰牲畜,在牲畜都被吃光之后,遗留下来的居民们只能靠着以前的屯粮度日。 那个时候,能逃出去求救的青年人都逃出去了,但是其他地区也没有粮食,又怎么会有人肯救济他们呢? 乔安娜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预产期提前生出了小乔治。 看着由于饥饿不断啼哭的婴儿,乔安娜难过得心如刀绞。她现在都只有一些野菜和树皮可以吃,刚出生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些东西?无奈之下,她只好将仅有的食物全部都熬成糊状,看着小乔治一边贪婪地吞吃,一边恶心地呕吐。 这就是留守在波拉特洛地区居民的日常,已经没有任何奶水的乔安娜日复一日,无助地等待着乔治的归来。 看着自己怀中一出生就在受苦的小乔治,严重营养不良的他,身体刚和乔安娜的巴掌差不多大。 在家里的屯粮全部吃光,从邻居那里也借不到任何粮食,就连乔安娜自己都被饿了两天之后,小乔治乖巧地躺在妈妈的怀里,奄奄一息。 然而,年轻的母亲怎么可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呢? 已经鱼死网破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回想起自己儿时听到过的传闻,乔安娜决定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于是,在半夜的时候,她抱着已经只有呼气没有进气的小乔治来到砂石滩边上。 清冷的月光照耀着痛苦年轻母亲的面庞,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像是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乔安娜按照儿时的记忆开始吟诵那些古老生僻的字节发音。 她的周围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在吟诵完冗长的咒语后,乔安娜恋恋不舍地看了自己怀中的孩子一眼,随后就干脆果断地将小乔治扔进了水中。 “咚”的一声,那是小乔治沉入水底的声音,而那些红色的星星点点始终笼罩在小乔治进入水中的位置,像是最忠实的守卫者,寸步不离。 也就过了几秒的时间,河流像是沸腾了一般,水花不断敲击着附近的岩石,发出巨大声响,这些噪音又像是刻意为了去隐藏夹杂在其中,某些怪异的声音。 面无表情的乔安娜无视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这个来自南美并且掌握巫术的美丽少女,说到底,也只是个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的孩子…… 当老乔治终于从姐姐家里借到了粮食,历经了千难万险,终于千里迢迢地把粮食运回家中,他才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美丽善良的南美妻子,被镇上的其他居民处以火刑,早已香消玉殒。 究其原因,不过是她为了挽救小乔治的生命,通过古老的巫术将小乔治变成了一个怪物——“河流之子”。 河流之子不再需要母乳喂养,可以自己去觅食,而且生命力极其顽强,小乔治算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生存。 镇子上的其他女人,不知道怎么得知乔安娜可以让自己孩子换一种命格继续活下去,全部都跑来求乔安娜也救救她们的孩子。 起初,乔安娜是十分不愿意的,但耐不住他人的声泪俱下,再结合自己之前痛苦的经历,她只好点头答应了这些母亲的要求。 但是在将所有孩子都变成了“河流之子”后,镇上的居民们却发现了另一个更恐怖的事实。 河流之子确实生命力顽强,而且会主动觅食,但它们的觅食对象竟然是人类! 得知这一消息的居民,都觉得自己被乔安娜哄骗,竟然轻信了她这个来着南美巫女的妖言,而且任她将自己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 于是,在大多数不理智的居民窜动下,一场关于乔安娜的审判开始了,并且最终她被处以火刑。 “所以……现在活下来的,都是当时没有审判乔安娜的居民?审判过的居民就被……”司禹枫有些艰难地问道。 那他之前看到的那些被锁起来的人,应该都是当时主张审判乔安娜的居民了。 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后背发凉。老乔治真的是长得与性格完全不符,看起来明明那么慈祥的一个老人,没想到手段如此狠厉,竟然将那些欺负过自己妻子的人绑起来,全部都作为自己儿子日后的食物。 司禹枫既然都知道了乔安娜和小乔治的存在,那他清楚那些居民的存在也不奇怪,所以老乔治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我的侄子。这件事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了,你的叔叔干过这么多错事,死后理应下地狱。我不需要谁的救赎,我只希望乔安娜下辈子可以活得更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食物’迟早都会有吃完的一天。”司禹枫问道,但是将活生生的人类比做日常吃的食物,他还是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乔治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的,这是迟早的事情,金山银山都会有吃完的那一天。所以,我能够安心地将这些都告诉给你……” “所以,你是想让我继承你遗产的同时,也要对那些河流之子负责?” 司禹枫心里想,这是为自己的亲儿子找了个新任奶爸啊,老乔治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乔治浑浊的目光投向司禹枫,他言辞恳切地说道:“我的遗产是一笔非常巨大的数目,足够你和你的家人什么都不用做,也能活两辈子了。只要你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也不必每天都去喂它们,一周两三次就够了。” “那人最后都吃光了怎么办?”司禹枫还是之前那个问题。 “唉……”老乔治无奈地摇摇头:“我也考虑过,但是能怎么办呢?我们镇上这些被诅咒过的人,都是没有下一代的。如果最后都吃光了,你可以用钱去买奴隶或者死囚犯……” “……”眼看着在老乔治的计划中就要让他变成一个“人贩子”了,司禹枫忍不住打断了他。 任务进行到这里,背景知识基本全部掌握,司禹枫其实不是没有任何想法,他思忖了一下措辞,插嘴说道:“或许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问题。” “什么方法?”老乔治果然不再继续说,他有些好奇自己这个思维敏捷侄子的想法。 司禹枫开口问:“想要成为河流之子的一个必备条件,必须是溺死的婴儿是不是?” “是的,只有如此纯洁的灵魂才能在死后变成精灵。” 司禹枫继续补充道:“这是年轻的母亲为了避免饿死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所采取的极端手段……你不觉得,除了吃人,这群幼小的河流之子也许,还会吃点别的什么吗?” “我们尝试过,动物的肉或者死人的肉,它们完全不吃。”老乔治叹气道:“而且它们只能吃新鲜的,刚死掉的肉。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一样,经不起任何摧残。” “我指的不是肉。” 被司禹枫一点,老乔治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也迅速反应了过来:“难道说,作为刚出生婴儿的它们也可以吃母乳?!” “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司禹枫说:“还有待验证。” 不过结合这次任务的内容,司禹枫觉得这个答案八.九不离十。 虽然时间还是在凌晨,老乔治却是难耐不住,他起身催促自己的侄子:“走,我们去找一些母乳来试试!” 司禹枫刚好也想早点完成任务,他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稳住身体不好的老乔治,“叔叔,这个活儿交给我就好了,我去隔壁镇上找找有没有新鲜母乳可以买的。” 最后,司禹枫开着老乔治的车,驱车赶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其他小镇,费了一番功夫才买到了新鲜的母乳。 当他交钱的时候,卖母乳的那个女人一脸揶揄地看着他:“放心,这事儿我不会往外透露……” 她贪婪地看着司禹枫手中那叠,目测大概有几万厚度的现金:“有钱人都有点特殊的癖好,我都理解。帅哥,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 司禹枫不由满头黑线,他这是被人当成了有着某些不可言喻癖好的变态…… 但他无暇顾及这么多,买到之后又马力十足地驱车回到了老乔治家里,之后他找对面的约翰夫妇借来了手推车,约翰夫妇听说了他的想法,也打算跟着他去森林里看看这个猜测能不能成功。 当司禹枫这个陌生人靠近河流之子栖息地时,黑压压的树丛里冒出了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他凭空生出一种独自闯入蝙蝠栖息着的山洞感觉。 奥利维亚大妈抬起车上的一罐母乳,放在了平时投食的地方,她嘴里熟练地招呼着:“孩子们,开饭啦!看看这次我们带来的食物,你们喜欢不喜欢?” 真正的小乔治,也就是这群河流之子的头领,只见它小心翼翼地凑到罐子旁边,探出头在罐口闻了一下,像是感觉还可以,它又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里面的母乳。 现场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事态的发展。 真小乔治喝了一口之后,像是回味了一会儿,好像觉得还挺好喝的,又接着喝了一口。此时,它身后的其他河流之子们,也都凑上前来,围着散落各处的罐子埋头喝了起来。 看到这个场面,老乔治激动地老泪纵横,约翰夫妇也抱成一团,哭了起来。 司禹枫心里知道自己成功了。 没过几秒,他果然就听到了那声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叮!恭喜玩家司禹枫完成特殊任务:河流之子!】 【任务完成度:100%】 【基础奖励:50 金币】 【表现突出奖励:生存时间 1天】 【游戏结束,即将在5秒中内传送玩家回到生存空间。】 又是熟悉的传送过程,在朦朦胧胧之间,司禹枫心里怜悯地想:它们是怪物的同时,也是一群刚生下来就没有奶吃的可怜孩子而已。 引导者 “……就这样?”江霰不敢相信这个特殊任务竟然会有如此简单的解法。 “如你所见,就这样我就完成任务回来了,”司禹枫耸肩道:“也是这次运气好,直接让我蒙对了。” 江霰却心知这并不关乎个人运气的原因,主要还是与司禹枫强大的推理能力有关。 但他确实没想到,他和司禹枫所经历的事情几乎就是千差万别。 为什么老乔治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他很了解河流之子的模样?相反,老乔治还选择用言语去吓唬他,而且一开始就让他远离河流之子呢? 江霰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说道:“我和你经历的流程相同,内容完全不同。” 司禹枫追问:“哪里不同?” “老乔治并没有和我讲过河流之子。而且让我远离河流之子。” 司禹枫抱起胳膊,摸下巴思索了一会,他也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或许,是因为我触发了某些特殊条件,才让他直接对我坦白的?” 这么一想,他的思路就完全打开了。 “也许我们参与的游戏任务就像在现实世界中玩的网络游戏一样,虽然我们遇到的都是同一个npc,但因为我们每个玩家之前触发的线索不同,所以大家的玩法和局面发生可能也是不一样的。” 江霰之前在现实世界中从没接触过网络游戏,但他听了司禹枫的解释,还是有些明白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司禹枫继续解释道:“比如我跟踪奥利维亚,直接发现了小镇居民杀人喂河流之子的秘密,所以我的剧情相当于是快进了,这篇章本应该是作为压轴,在最后才能被发现的,但被我提前知晓了,所以老乔治知道瞒不住我,也就直接将全部信息都告诉了我。” “应该如此。”江霰回忆起自己当初偶遇奥利维亚大妈的场景,竟然直接弃她不顾,果然后来与真相失之交臂…… 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讨论了一会,直到司禹枫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了,他才注意到自己和江霰仍只用浴巾裹着下半身。 “嘶……有点冷了,”司禹枫搓着胳膊说道:“要不然……先穿上衣服再说?” 江霰忆起自己刚才的失控,罕见地感受到有些尴尬,于是点头道:“好。” 司禹枫先走到换衣服的柜子前,打开柜子,颇有些害羞意味地背过身去,没好意思当着江霰的面换衣服。 江霰比他出来的稍晚一点,但他换衣服的速度却比司禹枫快了不少,毕竟他没感到任何不适,不像司禹枫一样扭捏,动作斯文得像个姑娘家。 当司禹枫终于换好,转身看到江霰身上的衣服后,他磕磕巴巴地问道:“江……霰哥,你……就穿这身衣服……进来的?” “嗯。” 江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紧身夜行衣,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司禹枫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件外套,递给了江霰:“……要不,你先穿件外套吧?穿这身走在街上……” 怎么看怎么像个坏人。 江霰立刻明白了他的好意,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了外套,然后穿在了身上。 但司禹枫的外套尺码对于他来说有些小,虽然衣长不短,但是也紧紧地束缚在身上。 司禹枫看见江霰穿着自己的衣服像穿了一件童装似的——明明江霰看起来那么瘦! 一时既羡慕他的身高,又羡慕他的好身材。 “再忍一会儿,”司禹枫开口道:“我之前问过这里的老板,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城市,里面生活着许多像我们这样的玩家,我想那里应该就有买衣服的地方,到了那里再买身正常的衣服换上就行了。” 两人离开这间破旧的小旅馆时,吧台站着的还是昨晚江霰遇到的那个小胖子。 “您好,我们想要去城里应该走哪边?”司禹枫礼貌地打招呼。 小胖子望着他们俩,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明明是分开进来的这两位顾客,今早突然一起离开,而且其中一位顾客还穿上了另外一个人的衣服。 但他的服务精神还是让他表现得很敬业,只愣了一瞬就立马回答道:“我尊敬的顾客,你们出门之后右拐,顺着公路大概走六公里就可以看到生存者之城了。” 司禹枫和江霰将钥匙递了吧台里的小胖子。小胖子脸上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用不太利索的中文热情地大声说道:“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他一点都不好奇这两个帅哥是怎么到一起的。虽然他刚刚满十八岁,但是道理他都懂~ 两人自是没看到小胖子后面的那个微笑。司禹枫和江霰按着小胖子的指引,一直顺着空旷无人的公路走下去。 江霰的体力不用说,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也就和散步差不多,所以他走路时的步速飞快。这可苦了本就不擅长运动的司禹枫,他就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人迈着一双大长腿,脚下生风似地赶路。 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一台永动机,怎么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在司禹枫瞎想的时候,江霰又一次无情地加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很远。司禹枫望着前面那人毫无自觉,也不知道等等他的背影,在心里诅咒道:江霰这种不懂得体贴别人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女朋友的!! 但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又认命地小跑着追上前去。 就在这样一追一赶的情景下,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座由石头砌成的城墙边上,整座城池全部由巨大的石块砌成,因此小城的外观看起来好像是一座中世纪的欧洲小城。 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穿过巨大的城门,向城市之内不断延伸,在这条路上不乏看见许多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没进城,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江霰敏锐地观察到来往的人群中有许多背后披着一块红色披风,看起来十分中二的青年。 而且这些青年只在城外聚集,也不往城里走,稀稀疏疏地,三人一群两人一伍,偶尔能听到其中的插科打诨声音。 这些人,他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是和他们一样的玩家还是属于这里的npc。江霰在心里想到。 随着江霰和司禹枫的走近,这群“披风男”明显注意到了他们俩。 “新人?” 司禹枫环视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和他们俩说话的人在哪。 江霰站在他身边架着胳膊,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眼神是让他往地上看的意思。 司禹枫一低头才看到,在他俩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骑士服的“小孩”! 而且还是个和上次游戏中遇到的河流之子差不多的人!也是一张长得比较幼龄的西方面孔,但看起来可比河流之子的五官正常多了,而且他的腰板挺直,一身庄重的骑士服穿在他身上竟也不违和。 大概估摸了一下身高,司禹枫觉得他能有一米都不能再多了。 兰彻斯特很明显看到了一开始司禹枫的无视,这对于很在乎自己身高缺陷的他,是完全不可原谅的侮辱! 于是兰彻斯特恶狠狠地瞪了司禹枫一眼,说道:“这次来的是个瞎子新人吗?!” 司禹枫很不好意思,虽然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但他脾气向来温和所以并没有还嘴。 兰彻斯特是个炮仗性格,几乎是点火就着的那种,如果这个新人胆敢还嘴,他肯定叫他尝点苦头。 但谁知道司禹枫就这么任他骂,也没再像其他人一样反抗,相反,人家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这让暴脾气的兰彻斯特有火无处发泄。 所以他只好恨恨地又瞪了司禹枫一眼,语气不快道:“我是负责新人登记的兰彻斯特长官。就你们两个新人是吧?一会儿让一个‘引导者’带你们进城,别到处问东问西,都会和你们讲的!还有记住一点,凡事都要服从‘引导者’的命令!” 很明显,这通怒气冲冲地大吼并没有对江霰和司禹枫造成什么威慑。两人仍是一个不动声色,神情沉默如冰;一个向他微笑,眼神里温暖如光。 兰彻斯特看见两人毫无恐惧的眼神,将所有信息填好,把羽毛笔一收,刻意指了一个后面穿着披风的男人说道:“就他了。这是你们的‘引导者’,你们一会就跟着他走。” 说完向身后喊了一句:“章剑!” “在……” 那人原本斜靠在城墙边打盹,听到兰彻斯特叫他之后,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说完又伸了个懒腰像是刚刚睡醒,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脑袋刚长出来的毛寸,不情不愿地牵了匹老马向他们走来。 等走到身边,兰彻斯特对章剑说:“这两个新人就交给你了,你一会儿负责给他们讲解所有新手内容。” 章剑旁若无人地打了个酒嗝:“嗝……是的,长官……” 兰彻斯特立马捂住鼻子,很是嫌弃地连连摆手,让他带着两个倒霉新人赶紧滚远点。 江霰瞟了一眼,章剑身后的披风却不似别人那般的光鲜亮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破破烂烂。一块红布皱皱巴巴地挂在这人的身后,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它吹落,然后光荣地“寿终正寝”。 “嗝——” 再次听到章剑的酒嗝,他不禁在心里怀疑:这人真的能给他们讲清楚新手内容吗? 司禹枫赶了许久的路,着实有些累了,他客气地问走在前面的章剑:“前辈,不好意思,我们能先休息一下吗?我们两个昨天刚结束新手任务,早上又触发了一个特殊任务,然后就赶来这里……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 章剑收起了邋遢模样,玩味地看了一眼向他请求的司禹枫,眼神里闪过诸多情绪,随后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着问道:“想要休息啊?” 司禹枫老实地点点头。 “那当然是不可以!!” 也不知道戳到他哪根神经,章剑突然精神了起来,像个炮仗似得吼道。 “想什么呢?你们现在可是菜鸟!菜鸟懂吗?你们经历完第一个正式任务回来才能有居民编号,才算正式在这里落户,居民证就和身份证一样!” “没有居民证,你们现在在生存者之城中就是黑户!是违法的!还想着找地方休息,老子现在还得受累带你们到处转,我还想喝酒呢!想得美!” 圣骑士 “您好,这是您三位刚才点的菜和酒,已经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八分,也是江霰与司禹枫进入生存者之城后的第二十四分钟。 在他们的“引导者”——章剑刚刚大声咆哮吼完司禹枫,并且拒绝了他的请求后,转身就在下一秒带着他们俩,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城里的一家小酒馆的门口。 江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他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正招呼他们吃喝的章剑。 章剑拿起桌上的筷子,眼睛紧盯着美味不放,嘴上客气招呼道:“快趁热吃啊,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手下却并不客气,筷起菜落,而且还专挑菜里面的肉夹。 这是一张正方形的桌子,章剑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所以司禹枫就坐在江霰的正对面。听到章剑的话后,他也缓慢拿起了筷子,仍是有些不知怎么应对这种突然而来的奇怪场面。 但司禹枫还是好教养地客气回答道:“……好的,多谢前辈款待……” 连江霰这种冰山男都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这位前辈的性格转变太快,上一秒拒绝别人的请求下一秒就开始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章剑拿着酒杯,心满意足的地嘬了一口,顺嘴回答道:“这还谢什么,不是应该的吗。”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刻意地补充一句:“你们也别愣着了,快吃啊!要不然我可都吃光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江霰也拿起了筷子,随意挑些菜吃,不过他一般只吃摆在自己面前的菜。 “这家餐馆可是生存者之城里赫赫有名的中餐餐馆。”章剑像是吃了几分饱,于是停筷拿起酒盅在那里小酌,好像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引导者”的身份,开始慢慢向他们介绍:“刚巧你们遇到了我这只老饕,这才有口福的。” 章剑说道:“带你们也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相信你们看到这城里什么人种都有,黄皮肤的、白皮肤的、黑色肤色的,但这也就是地球上的叫法了。在生存者之城里,我们只有玩家和npc的区分。” “对没错,除了我们这些日常需要进行任务的玩家,这座城里还有许许多多的npc。玩家和npc也还是很好区分的,一般开店的都是npc,提供我们日常所需,我们可以用通过任务获得的金币购买,吃的穿的用的甚至是房子车子都可以,和现实也没什么区别。” 他突然问道:“啊,但也不是所有开店的都是npc。要是有多余的生存天数,你们也可以通过开店赚点外快,对了完成任务之后,你们应该都有听到‘生存天数’这个名词吧?” “是的。”司禹枫回答。 “为什么每次都只有你回答,你队友难道是个哑巴?”章剑的目光扫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江霰,这是一道有些凌厉的眼神,江霰下意识地想要做出防御状态,但他最后还是硬生忍住了自己的动作。 司禹枫看气氛有些不对,赶紧解围道:“前辈误会了,我这个朋友不善言辞,一直以来他都挺沉默寡言的,性格就是如此,有得罪的地方希望您能够谅解。” 章剑听了这话还是很不开心,但也没有不依不饶,只是不屑地说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能力决定一切,还是菜鸟的时候就给我收起你们外面的那副派头,不管你们在外面多么多么牛掰,进来之后不是谁都爱惯着你们的。” “当然,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傻瓜……”正说着,章剑突然若有所思,不自在地瞥了别处一眼,“但傻子毕竟是少数,对别人客气尊重肯定不会有问题。你比如这个小兄弟做的就很对,诶,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司禹枫不禁为江霰捏了一把汗,听到章剑在问自己的名字立即回道:“前辈,我叫司禹枫。司法的司,尧舜禹的禹,枫叶的枫。” “听起来挺顺耳啊,”章剑又问道:“那他呢?” “江霰。”江霰仿佛没听到过章剑之前的那番话,仍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司禹枫也对自己这个向来都是单刀直入、直来直去的同伴感到无语。 还好这次章剑没多计较,可能他也看清了这人是真的话少,所以只轻哼了一声继续借酒意,为他们俩讲解着游戏世界的规则,“刚刚说到哪了?” “怎么区分玩家和npc,还有生存天数。”司禹枫适当提醒。 “哦,对。生存天数就是字面意思,你拥有多少天就能活多少天,要是天数为零也就该去见上帝了;但如果积攒了非常多的生存天数,那恭喜你,基本获得了永生。” “生存天数和金币除了可以在游戏任务中获取,也可以去城外找特殊任务去做,也会有不同的奖励。你们之前说参与过特殊任务了对吧?这种任务相比平时来说,比较容易而且失败了也不会扣生存天数或者直接死亡,所以一直都很受玩家们的追捧。但它的出现没有固定的地点,也只能靠运气碰到,看来你们的运气还不错。” 司禹枫讪笑道:“……呵呵,我们运气……还可以吧。” 看来他这种倒霉体质,在游戏世界中也是一种别样的幸运。 章剑又说道:“不过给你们一个忠告,城外还是很危险的,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存在。在菜鸟期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出城。” “是因为城外的未知存在吗?” 如此热爱提问的自然只可能是司禹枫。但他这次提问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主要也是因为他恰好看到了江霰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疑惑与好奇。 章剑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嘲讽,只是转头看了司禹枫一眼,耐心解答道:“会有很多想象不到的怪物,之前好奇出去探险的那些人基本都是有去无回。” 江霰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些内容,表面上仍是不作声地安静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这里的武器主要是什么?”江霰忽然提问道。 章剑一脸“他竟然会说话”的夸张神情,咂嘴道:“原来你还会提问呐?!我以为你就是个锯嘴葫芦呢……” 江霰默不作声,没有接这位“不太靠谱”前辈的话茬。 果然章剑发现江霰并不配合他的冷幽默,之后又主动答道:“可以说生存空间的武器水平都还停留在中世纪,所以城内玩家或者npc主要使用的就是冷兵器类。” “没有枪吗?”虽然冷兵器里江霰用匕首也用得不错,但是他在现实世界中执行任务还是用枪的次数较多。 章剑嗤笑一声:“看起来你应该挺懂这方面的。既然这样那我问问你,你知道制造.枪支都需要什么原材料吗?” “合金钢。”江霰直视章剑挑衅的目光,平静回答。 “难道这里没有制造合金的材料?”司禹枫这时也加入到话题之中。 章剑笑道:“有倒是有,不过那些材料都在生存者之城的外面,谁有那么大能力弄进来啊?就神佑骑士团都不敢探索太远。” 江霰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不过,他有冷兵器也足够了。 看着桌上的菜差不多已经被扫荡干净,章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算喝完就叫服务员过来结账,不想却听到身后一桌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只听其中一个人低声说道:“你听说了吗,神佑骑士团里竟然有一个圣骑士主动退出了……” “老哥,真的假的?”另一个人的语气明显的不相信,他问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进不去,怎么可能会有人退出?” 那人反驳道:“这消息是真的!千真万确!我有一个已经成为白银骑士的朋友,退出的那个圣骑士就是他队里负责的队长,现在消息都被封锁了,要不是有一次他喝多了说漏嘴,我也不能知道……” “都成为圣骑士了,怎么突然想不开会退出呢?真不知道他们那些天纵英才是怎么想的,”另一人逐渐相信了这个惊天消息,无情吐槽道:“骑士团长竟然也就这么放他走了?不是说入团时都会签署一份永生为神佑骑士团效力的契约吗?” “嘿,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在朋友面前吹完牛,感觉特别良好,遂笑道:“管他们怎么走的呢,反正都是上层人的事,咱们这些底层人也就跟着听个乐呵……” 除了章剑,司禹枫和江霰很明显也能听到身后那桌的言论。 “这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章剑不甚在乎地又喝了口酒,撇撇嘴对着司禹枫和江霰吐槽道:“人们总是对于别人的糗事特别关注,尤其是等级比他们高的那些人。” 江霰注意到章剑喝完酒后,突然爱惜地摸了别在腰间的剑鞘一把,夕阳映在他满面胡茬的脸上,原本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面容一闪而过沉浸往昔的神色。 不知道他人这番言论是不是勾起了章剑这个看似潇潇洒洒、大大咧咧的人,某些深刻而又难忘的回忆。 “老板,结账!”章剑转眼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令人动容的回忆只是一瞬,眨眼就被他抛之脑后。 很明显是个npc的服务员小哥,一脸笑意地拿着一张账单走来:“您好,这是您三位此次的消费清单,请您核对一下。” 接过单子,章剑大概扫了一眼。 消费了这么多瓶酒,嗯,没错,肯定是他这桌的单子了。 “单子没问题。” 服务员小哥笑意盈盈地问道:“如果没有错误的话,本次消费是20金币。请问是由您三位中的哪一位来支付呢?” 注意到章剑的目光在他与司禹枫之间来回转换,江霰凭空生出一股上了贼船的感觉。 就知道这人不可能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地请他们俩吃这么贵的菜…… “嗯……就你了,”章剑伸手一指左手边的江霰,说道:“请我这个资深的‘引导者’吃顿饭是你的荣幸。” “还是我来吧。”司禹枫很有绅士风度地抢着付了款,结账之后又冲自己对面的江霰笑了笑:“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们,请你们俩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哼,”章剑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我说过吧,这个世界上不缺傻瓜。” 江霰不知为何,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组队 在司禹枫付完钱后,章剑最终还是担起了“引导者”的责任,他牵着他那匹老马,带两人抄小路来到了一处恢弘大气的宫殿建筑。 这是一处由纯白色擎天石柱组成的殿宇,在大门旁立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白色石碑,上面用端庄大气的正楷书着“游戏任务所”的中文字体。 “看到那个石碑了没?那可是超出现有人类文明的高科技产品,”章剑介绍道:“因为我们的母语是中文,所以从石碑上看到的字就是中文。如果是m国人,看到的就是英文。” 江霰回想起了在上一个特殊任务中,他所扮演人物的那一口流利m国英语。 章剑把马拴在了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他领着司禹枫和江霰往那座气势磅礴的宫殿方向,一边走一边讲解:“游戏世界的玩家们每个月至少需要执行一次硬性任务,这个任务是随机的;如果平时想锻炼自己的能力,也可以来这里用金币换任务去完成,价格大概是1000金币一个d级任务。可以在这些办事窗口进行兑换。” 三人此时走进了殿内大厅,时间虽近傍晚,但厅中的玩家络绎不绝,大厅内的光线也特别好,恍若白昼。 正对任务所大门的是一排长长的办事窗口,装修风格与各国的办事大厅千篇一律,由一堵透明玻璃与外界隔断,办事窗口里面坐着许许多多,脸上带着公式化微笑的工作人员。 章剑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他继续随心所欲地讲道:“任务的难度一共有五种等级:s, a, b, c, d. 还有特殊任务以及新手任务,任务的难度越大,参与的玩家人数越多,完成之后的奖励也更丰富。”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不建议你一开始就去挑战高难度等级的任务,菜鸟时期进入a级任务基本都是去送人头的。” “每个月都必须要做的硬性任务就在那里领取。”章剑指着大厅的右边,说道。 那是一个由红色隔离带圈起来的巨大光明球体,直径大约有几十人合抱那么粗,在球体上时刻环绕着一种柔和、亮眼但不刺眼的白光,这些白光像是成千上万尾在水中畅游的小鱼,总是在距离巨大球体表面几厘米处自由遨游。 游戏任务所里恍若白昼的光线,大部分都来自这个巨大的光明球体。 章剑说道:“这是领取每月硬性任务的媒介,玩家们也叫它‘初神’。只要站在那些隔离带之外,心里想着要执行硬性任务,它就会自动给你分配到随机的游戏世界中去。” “哦对了,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可以组队的。就像在现实世界玩的网络游戏一样,一个队伍中最多六人,如果想要组队的话,需要先到那边的办事窗口签署契约。以后要是想脱离这个队伍,单方面来这里办理解约就行。” 他开了一个不是很好笑的玩笑:“这可比结婚、离婚容易多了。组队契约只需要1金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们要不要去试一下?” 章剑的目光在江霰和司禹枫身上来回打转。 司禹枫回想起了江霰之前在特殊任务中拒绝的话语,刚想回答:“不……” 还没等司禹枫说完,站在旁边的江霰也像心有灵犀似的,和他在同一时间开口:“好。” 说完这个字后,江霰也不多做解释,他指着之前章剑所指的办事窗口方向,问司禹枫:“一起?” 被打断的司禹枫惊讶地看了江霰一眼,他没想到江霰竟然同意了这个想法。 听到江霰的请求,他点点头又露出了一如既往春风般的微笑,并没有问江霰为什么只是回复道:“好。” 江霰此次突然答应和司禹枫组队,主要也是受上一个特殊任务的影响。 二人看似最后都完成了任务,但两个人采用的方法完全不同。江霰纯属靠暴力解决问题,没有任何技巧;而司禹枫则是用强大的推理逻辑将问题和任务要求分析透彻,最终找到了解决方法。 江霰不知道自己在下次的任务中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限制,如果系统继续削弱他身上的某些属性,导致他真的无法以力破巧,那很有可能会间接影响让他任务失败,最终死在游戏的世界里。 所以在权衡一番之后,江霰根据自己的弱点,做出了最有利于现在局面的选择。 很幸运的是,办理组队的那个窗口没人排队,所以江霰和司禹枫很顺利地就签署到了那份组队契约。 只听窗口中的工作人员公式化地微笑询问道:“两位都是自愿组成一队,没有人是受胁迫的对吗?” 江霰面无表情地点头。而司禹枫则是笑着回答:“嗯。” 工作人员虽然看到了表情差异巨大的两人,但早就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从窗口中将契约递给他们又说道:“那二位将名字签在最下面就可以了。以后要是想取消契约,单独来窗口办理就可以了。” 江霰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签出的名字看起来却是意外的漂亮飘逸。 看到如此漂亮的字迹,司禹枫更是工整地一笔一画用心下笔,他将自己的名字规规矩矩地写在了江霰名字的下方,随后又递回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又例行公事地祝福道:“恭喜两位结为队友!祝你们一起在游戏中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江霰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两人完成组队后,也就拜别了他们这个还算负责的“引导者”。 司禹枫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感谢:“前辈,这次真的是非常感谢你。” 江霰心里也觉得章剑这人确实不错。 这人第一眼看起来虽然感觉有些邋遢啰嗦不靠谱,但相处下来,会发现这人还是挺为人着想的,而且该说的基本上也都告诉了他们。 要说章剑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古代那些执剑走天涯的潇洒侠客,偶尔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柔情”,也是一个让人与他相处就会感觉很舒适的人。 听到司禹枫的话,章剑连连摆手:“别整这么煽情,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看着江霰有些叮嘱意味地说道:“既然你们都是队友了,那就要履行起队友间的职责。” 江霰难得配合地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章剑又看了眼司禹枫,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和他说点什么,最后只好撇下一句:“至于你……你就多长点心吧!” 司禹枫忍住嘴角的笑意,回道:“好。” 离开章剑之后,江霰和司禹枫两人站在了巨大光明球体的不远处,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在同一时间,默契地一起闭上了眼睛。 江霰又听到了那冰冷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在耳畔响起—— 【恭喜玩家江霰触发硬性任务:鬼亲】 【任务背景:钱员外家的大小姐突然患病暴毙,钱家从黄棺村张师傅那里寻了一门鬼亲,但张师傅身体抱恙无法亲至,于是遣了几个徒弟(玩家扮演)过来帮助钱员外解决棘手的问题……】 【任务内容:帮助钱家大小姐钱艳若完成冥婚仪式。】 【任务时长:五天。】 【祝玩家在游戏中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愈来愈远,四下漆黑的夜里,这突兀的声响显得格外空灵。 “戌时一更……” 仰躺在地上的江霰忽然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他就翻转身体,腹部朝地,迅速抬起上半身,呈现出一个半蹲在地上的防御姿势。 目光谨慎地环视了一圈,江霰发现他现在所处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这间屋子里的条件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的简陋。房子的四周大约是用黄土堆成的土墙,龟裂的地面中央摆有一张瘸腿的八仙桌,再加上旁边土炕放置的两个小木柜,屋子里为数不多的两样家具全都清晰地立在他的眼前。 那漏洞的纸面窗户还在不时地往里吹黄沙,整间屋子呈现出破败不堪的气息。 看到墙上贴着的五谷丰登年画,江霰心想:西北地区?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看来司禹枫并没有和他传送到一起。 眼神无意中略过木柜上挂着的镜子,虽然已经体验过这个游戏系统的恶趣味,但江霰还是感到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游戏角色服装。 一身配套的花棉袄和花棉裤,再加上那蜡黄的脸色,现在的江霰,活脱脱就是个土生土长的陕北汉子形象。 还好他是个不甚在意外表的人,而且经历过上次的特殊任务,所以也没过多纠结,他就打算走出去寻找司禹枫的踪迹。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那扇破旧的木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呢,江霰的耳边立刻响起系统的警告声。 【警告!保护期内,玩家不得随意走动!】 【距离游戏正式开始倒计时十五秒。游戏开始后,保护光柱消失。】 这时,江霰注意到了木门中间确实隐隐约约有一层白色的微弱光芒。 十五秒过得飞快,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倒计时就转瞬结束。 门口白色的光芒立刻消失,之前空旷的屋子里此刻也挤满了人。 江霰环视了凭空出现的其他玩家一眼,玩家的数目大概有十个的样子,而这群人的年龄、性别更是横跨各个层次。 可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要说这些玩家们的共同点,确实也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身上都穿着花棉袄和棉裤,而且每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 都和他一样,是一副土到不能再土的打扮。 ※※※※※※※※※※※※※※※※※※※※ 章剑:坐等以后你们感谢我这个红娘^_^ 神父 在游戏开始的瞬间,屋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恐惧又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身边的其他人。 站在江霰对面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面容清丽,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只见她双眼饱含泪水,语调颤栗地问江霰:“哥哥……我们现在,不是在录节目吧?” 江霰:“……” 经历过前两个游戏,江霰觉得,这应该不是一档人为能够操控的节目。 有了一个人开口说话,屋子里瞬间产生共鸣,好多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这么真实呢?!” “就在刚才我还遇到一场车祸,正要逃跑,怎么突然就到这儿了!” “哎,别提了,我还是跳楼呢,谁成想,还没死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从脸就能看出来,这是个饱经人间沧桑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刚说完,旁边有个面相憨厚的年轻小伙子就好奇问道,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东北口音:“大叔,那你因为啥想不开要跳楼呢?” 又有一个稍微稳重一点的,佛系老年大伯也在旁边开解道:“是啊,人生在世哪能遇不到点挫折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非得跳楼。” 那名沧桑的中年男子则是叹了口气,回答道:“哎,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欠债太多,逼得没办法了吗?” 这时候,大家不再乱哄哄地各说各话了,转而都去围着那名中年男子。看起来大家都对他的经历更好奇一些。 江霰看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默不作声。屋子里的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经历过任何游戏的玩家,难道都是新手? 有好事者又问:“那大叔你一共欠了多少钱啊?” 中年男子一脸倒霉相,继续叹了口气说道:“哎,也不太多,就十几个亿吧。” 江霰可以听到屋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倒霉中年男子陷入了回忆,又说:“我之前做地产生意,十几亿对于我来说还是洒洒水的。哎,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的一天我突然遇到一个神父,他跟我说我的生意马上就要破产了,让我快点把所有财产都捐给社会福利机构,而且他可以帮我联系福利机构……” 中年大叔还没说完,就有人忍不住插嘴道:“这人不是个骗子吧?” 其余人也跟着同意,点了点头。 大叔的八字眉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更衰,他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一开始也以为遇到了个异想天开的骗子,张口就敢要我全部家产,我这怎么可能给他呢?但是那段时间,我的生意确实遇到了瓶颈,虽然谈不上亏损吧,但也损失了不少钱,还挺符合那个神父的描述的……” 又有人忍不住问道:“那大叔,你最后给没给他钱啊?” 倒霉大叔一听这话,直接捂脸低头:“我要是给了就好了!也不至于后面的几年里欠下那十几亿贷款,我也就不能想不开,要跳楼了!” 众人都唏嘘不已。 人生在世最痛苦的是什么?莫过于,人还活着呢,钱却没了。 这可真是个闻者皆悲伤的故事。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倒霉大叔故事中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熟悉的电子合成声。 【叮!系统将发放新手礼包,请玩家们注意查收!】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彻在狭小拥挤的屋内,果然下一秒,在江霰的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好像圣诞礼物的红色礼品盒子。 看来他之前的猜想果然正确,这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应该都是头一次进行游戏的新手玩家,也就是说这是他们的游戏资格测试赛。 但为什么他和司禹枫当时的游戏资格测试赛并没有任何老玩家参与呢?没考虑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江霰选择还是先看看新手礼包里的物品再说。 于是,江霰无视他人的目光,坦荡荡蹲下去,动作迅速地打开了系统送来的新手礼包。 打开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一张地图,但是另外一件物品看起来就有一点匪夷所思了。 竟然是一个大红色的新娘盖头。 江霰无语地拎着红盖头,左瞧瞧右看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连他拿起来的时候系统也没有发出任何提醒。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盖头很鸡肋的样子。 “江霰,地图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说话的正是江霰之前寻找的队友——司禹枫。他在游戏开始之后就站在江霰身后的角落里,加上新手玩家层层叠叠地包围着江霰,他一直都没什么机会接近江霰。 最终,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来到了江霰的身边。 江霰回头就看到了司禹枫,他的外在形象也如同别人一般不修边幅。 司禹枫也身着花色的棉袄棉裤,脸色如其他人一般的营养不良,但他的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眼神中流露出的光芒足以温暖人心。 江霰将新手礼包中拆出来的地图递给了司禹枫,刚接过去的瞬间,司禹枫迅速扫视了一下。 随后他就说:“ 看起来是这里的周边地图,上面标明我们所在的地区叫做黄棺村。” 这个地名与之前任务背景中提到的一样。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站在江霰对面的女高中生看这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流了起来,声音弱弱地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和对方认识吗?……” 司禹枫之前也猜到了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都是新手玩家,所以他对着女高中生温柔一笑,回答道:“是的。现在的情况不是绑架也不是什么电视节目,这里是游戏世界,我们现在并不在现实世界中。” 他指着江霰介绍道:“我们两个是老玩家,之前已经完成过两个游戏,所以……” 司禹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突然打断,疑问道。 “诶?” 发出疑问词的是之前那个倒霉大叔。大叔离江霰的位置不近,在司禹枫和女高中生交谈的时候看清了司禹枫的容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神,神父?” 像是为了确定他的心中所想,倒霉大叔快步走向司禹枫,大叔凑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地惊呼:“真的是你啊,神父!” 这时,新手玩家中有人问:“大叔,难不成这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神父?” 其他人也开始反应过来。 没想到大叔所说的那个神父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三十的样子。司禹枫身长玉立,经过大叔一提醒,诸人忽然觉得他的周身好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圣洁白光,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圣无比。 乍一听到大叔的话语,司禹枫的身体一僵,他正想回头确认是谁在说话,不成想,真的看到了自己在现实世界中认识的人。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对着倒霉大叔神秘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似是肯定。 大叔一反之前的倒霉相,兴奋地说道:“看来是天不亡我!没想到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什么鬼世界,竟然还能遇到之前的贵人!” 倒霉大叔突然激动地拽住司禹枫的手,紧张道:“神父啊,你可一定要好好帮帮我,这次我全都听你啊。你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等回到现实中,我把我的全部家产都给你!” 好事者在旁边戏谑:“得了吧大叔,你全部家产不都赔进去了吗?你给神父什么啊,难道是你那十几亿的欠款啊,哈哈哈哈。” 倒霉大叔蜡黄的脸色在嘲笑之后变得通红,但他也不恼,只是跟着大家一起笑道:“我这不是一紧张,都给忘了吗……” 江霰意外地看了身边的司禹枫一眼,他没想到司禹枫之前竟然是个牧师。难怪他总是微笑,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好,别人和他相处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 司禹枫明显也看到了江霰打量他的目光,他颇感到头痛地无奈对着江霰一笑。 江霰对他的笑容已经非常熟悉,心想:这人周身气质确实很像上帝派遣凡间,来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的天使。 听了大叔闹的笑话,大家都一哄而笑,之前悲伤无助的氛围一扫而光,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听力灵敏的江霰捕捉到了一点异常的声响。 “嗒,嗒,嗒……”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往这间房子走过来了! 司禹枫也听到了,他提醒道:“嘘!别出声,好像有人在往这边走。” 听到这话,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阵蹊跷的脚步声。 “嗒,嗒,嗒……” 脚步声离屋子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胆小的干脆捂住耳朵,不再受这种如同凌迟一般的折磨。 就在临进门的前一刻,脚步声突然停下。 屋内仍是静悄悄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有一个人想要在这个时候出去看看,那个停在门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叮,叮,叮……” 一阵诡异的铃铛声突然响了起来,门外的黄沙瞬间漫天飞扬。 那个“不速之客”也突然开口,但它的嗓音就像是钝刀磨在玻璃上一样难听,每个字都折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徒儿们,整理行囊,该上路咯……!” 惩罚 门外恐怖的存在随着铃铛声,渐渐走远。 刚才说话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任务中提到玩家们的张师傅了吧? 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哥哥,我害怕……”站在江霰对面的小女生此刻可能是将江霰当作了救命稻草。那个高中女孩突然伸出手紧紧拽着江霰的衣角,她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楚楚可怜。 僵硬在原地的江霰:“……” 江霰眼神冰冷地看了那个高中女生一眼。高中女生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举动太过唐突,她脸色绯红地收回自己的手,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我哥哥了……以前我害怕的时候他总会陪在我身边……” 其实她只是看江霰长得实在是太符合自己的审美了,作为一名重度颜值狗的她才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他。 司禹枫看出了这个女孩无声的窘迫,他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小妹妹。一般来说新手游戏都不会很难,别太担心。” 江霰想起他们俩那次情形异常紧迫的新手游戏资格测试任务,内心很是佩服司禹枫说谎不脸红的本领。 司禹枫不愧是做过牧师的人,早些年的经历让他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现在就连哄小姑娘都不在话下。 “……神父,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高中女生为了转移话题问道。 自从倒霉大叔认出了司禹枫在现实中的身份之后,司禹枫俨然成为了新手玩家们眼中的精神支柱。更别说他和江霰是这群人中唯二经历过两次游戏的老玩家,所有人都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唯恐自己落下点什么信息会导致游戏失败。 司禹枫回想了一下自己和江霰的那次新手测试资格任务,他斟酌了一下语句,谨慎说道:“我们之前经历的游戏都是需要找到某个特殊的东西去触发任务线索,目前还没有听到任何提示的声音,所以我们也许应该按刚才那个声音说的,出去寻找一下任务有关的线索。找到之后,我们再来决定下一步行动。” 高中女生仍对之前门外那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她有些害怕地问道:“神父,现在出去不会碰到刚才那个……东西吗?” 司禹枫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觉得如果出门就是死局,那这次任务难度未免太高了一些,不可能会只让两个老玩家带着八个新人玩家参与。 所以他回答道:“按之前我参与过的游戏规律来看,一开始都不会太为难大家,所以现在出去应该没事。” 听到他的这番言辞,新手玩家们也都觉得有道理,但刚刚经历过门外那个“不速之客”的恐惧,此时谁也不敢第一个跑到门外。 司禹枫为做表率,第一个走到了门口,在这种诡异寂静的环境中,他的内心深处也浮现出对于门外未知的恐惧,但他定下心神,最终还是伸出手,直接推开了那扇破旧的老木门。 “吱……” 老旧木门发出的声音很是刺耳,司禹枫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像就连之前门外的风声都弱了不少。 新人玩家们看到已经站在了门外的司禹枫并没有遇到什么事,内心都蠢蠢欲动,但仍是没有一个人有胆量敢走上前。 江霰所站的位置离门口很近,也就大约几步远的距离。不知为何,他那种对于生死之际的敏锐意识在一瞬间,突然占据了他整个心头! 这股强烈的危险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向门外冲去! 司禹枫就站在门口位置,他看到江霰的举动,而屋内所有人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心急如焚地喊道:“门外很安全,大家快……!”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微弱的灯光不知被谁熄灭,刚打开的破旧木门也在瞬间重新被关上,所有新人玩家的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司禹枫冲到木门前仍未能阻止住木门关上,他泄愤地一拍木门,忽然心道:糟了! 他刚才就应该想到的! 游戏系统早已给了很明显的提示!刚才张师傅让玩家们从这间屋子里出去,这句话并没有任何陷阱,这恐怕也是为了让游戏可以顺利进行下去的保障。如果有新人玩家因为害怕而选择抗拒参与游戏,一直躲在这间屋子里,那么系统肯定会采取相关的惩罚措施! 此刻,屋内的新人玩家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丢了神魂。 即使刚才江霰的动作异常迅速,但他也没能逃出去这间屋子。 “啊!!!” 他分辨出来这是自己身边那个高中女生害怕的尖叫声,刚想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好让她别干扰自己的判断,但江霰伸直了胳膊,愣是没碰到那名高中女生。 在屋里的灯熄灭之后,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能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清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江霰向来是习惯隐于黑暗的,因此,无论多么漆黑的环境对他来说都不是障碍。但此时,他又伸出手臂向前后晃了一下,仍然没有触碰到任何人。 奇怪,明明刚才那个女高中生就站在他一臂距离之内。 现在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江霰刚才已经接近门口,所以他按自己之前对大门所处方向的记忆再次冲刺过去。 黑暗之中又传来张师傅那钝刀划玻璃的刺耳声音: “徒儿们不乖,你们不早点上路,师傅可是会惩罚的哦……” “桀桀桀桀桀桀……” 【叮!由于玩家们未按照任务要求完成,仍有大量玩家滞留屋内,系统将进行随机处罚!】 听到系统语气有些欢快的提示声音,所有人的心情像是坐上了过山车般提到了嗓子眼。 这下其余的新手玩家也不敢再在屋里多呆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向门口跑去。 跑了许久还没跑到门外,江霰心中一凉,自己多半是遇到“鬼打墙”了。 难怪刚才碰不到那个高中女生。 遭遇鬼打墙的时候,人的五感多半是混乱错误的,比如你觉得自己是在往西边走,但也许你实际前进的方向是东。 正迷茫着,一只手忽然从前方的黑暗中伸出!江霰立即弯下了腰,身形灵活地躲过那只突然出现的手。 江霰又马上收起了自己的气息,全身心地将身体隐于黑暗之中,与黑暗融于一体。 他现在就很遗憾,刚才竟然忘记顺起一样称手的东西拿来当武器,导致现在的他遇到什么都只能赤手空拳上阵。 内心的想法千回百转,但时间距离江霰躲过那只手也就刚过了几秒。 习惯隐于黑暗之中的江霰,双耳灵敏地捕捉到从前方漆黑处传来的脚步声。 以及应该是属于人类呼吸的声音。 那只手的主人转眼就走到了江霰藏身的地方,不过那人好像并没注意到藏在他左侧黑暗之中的江霰。 江霰等到那人走过去,心下刚放松,正欲看那人是不是刚才站在屋里的玩家,那人却好像立刻注意到了江霰的存在。 心中警戒作响!那人忽地向左转身,整张面容直接暴露在了江霰的眼前。 “是你?” 听到江霰的惊呼,蓦然回首的司禹枫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与江霰面对面地站着。 两人现在的距离非常之近,近到江霰就连司禹枫脸上的每根绒毛几乎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些长的额前刘海碎碎地遮住了司禹枫那双温柔的眼睛,江霰不知为何,也分神注意到自己队友的头发颜色也不是全黑的,而是一种看起来很像冬日阳光的暖栗色。 司禹枫仿佛也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于是他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才好意思和江霰开口说话。 “嗯……所以,现在外面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江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跑到外面了。他现在真的觉得司禹枫这个神父自带幸运buff,跟着他就肯定不会出事。 “是。”这是一个很江霰式的回答,将惜字如金精神贯彻到底。 在江霰把天聊死后,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并排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司禹枫忍不住,又开口说了句话。 “江霰,你刚才是怎么逃出来的?”他确实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江霰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不知道。” “……” 司禹枫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没办法和这个队友愉快地聊天了。 许是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江霰难得地又主动问道:“或许,随机惩罚?” “哦,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司禹枫之前也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当时确实说的是随机对玩家们进行惩罚,看来江霰并不是那个被系统抽选到的惩罚对象。 “那我们再等一下其他的新手玩家?”司禹枫望着紧闭的木门,皱眉问道。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和江霰是否能为这些新手玩家做些什么。 还没等江霰回答,两人耳边又响起了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 【提醒玩家尽快前往张师傅的屋子,找张师傅领取任务!】 师傅 “……怎么办?”司禹枫问道。 这下他也犯了难。司禹枫本来是想等其他的新手玩家们逃出来,大家在一起去继续完成任务的,但现在的情况只有江霰一个人逃出来,系统就立刻发布了提醒。 江霰的扑克脸一直保持不变,他看了身边正为难的司禹枫一眼,干脆利落地替他做了决定,“走吧。” 话音刚落,江霰就大步流星地走向身后,司禹枫一回想起这人恐怖的脚程速度便立马跟紧了他。否则一会儿他就该看不到这人的背影了! 张师傅的屋子其实很好找。在光秃秃的小院里,除了刚才跑出来的那间屋子,就只剩下了后面的那一间,外表看起来同样黑乎乎的屋子。 毋庸置疑,这间房子肯定就是系统中所说张师傅的房间了。 两人步行来到那间屋前。司禹枫看了眼黑漆漆的窗户,又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江霰,有些小心意味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进不进去?” 要说刚才那间徒弟们住的屋子还有点人气,那这间师傅住的房子是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感受不到。这间屋子同样是用黄土堆成的围墙,但是窗户和门被封得死死的,房里没有任何灯光映出,站在几米开外都可以感觉到里面阴森森的氛围。 这种一看就知道暗藏了不少玄机的屋子,江霰是肯定不会去以身犯险的。所以他并未直接回答司禹枫的问题,而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石子,仅用了一点力气就向那扇紧闭的木门掷去。 “咯吱……” 原来这间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飞过去的小石子轻轻一敲,就打开了这扇不知尘封多久的木门。 门开了之后,屋里的灯也跟着诡异地亮了起来,但橙黄色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中并不能让人感到安心,这间屋子处处透露着未知的恐惧。 “好徒儿,快进来,师傅有话对你们说……”那张师傅破锣一样的嗓音又从屋内传出。 司禹枫和江霰两人无言,深深对望了一眼。 为了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无论前方是何样的龙潭虎穴,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刚一进屋,江霰就看到了坐在屋中央八仙桌旁的一个佝偻身影,两人走到跟前,才看清了张老师傅的脸。 只见一个老人干瘪的脸上沟壑纵横,此时他正端坐在八仙桌旁,张师傅的眼睛盯着二人笑着眯成一条缝,他眼神却出奇的亮,目光中透露出满满的不怀好意。 张师傅像是皮笑肉不笑地对他们说道:“好徒儿……快过来,让师傅好好瞧瞧你们。” 江霰刚想走近前去,身边的司禹枫突然出手拦下了他。江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司禹枫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解答原因。 司禹枫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只听他冷声对张师傅说道:“我们就站在这儿。” 老师傅盯着被拦着的江霰嘿嘿一笑,听了司禹枫这话也并不恼:“离得远了些,师傅看不太清你们。” 饶是江霰再单纯,他现在也明白这个张师傅的不怀好意了。 司禹枫继续语气冰冷地和张师傅对峙:“师傅到底要给我们什么任务,刚才总是催促我们,现在我们已经进屋怎么又不说了?” 张师傅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他看着一直伸手拦着别人的司禹枫,恶狠狠地说道:“还不是你这小子不让我那乖乖徒弟过来,我看了我那徒弟,自然就会和你们说任务到底是什么!” 江霰一听这话,心里立时明白了过来:这张师傅明摆着是把他当成了“食物”啊! 司禹枫并没有被张师傅恶意满满的语气吓到,他继续说道:“师傅,您再不说我可带着他走了。看您一会儿找谁完成任务!” 一听这话,张师傅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也不再说话,他像是在内心做着什么纠结的抉择。 尽管张师傅的脸色很阴沉,但他几次三番想要挣扎起身,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直束缚着的样子,司禹枫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他并不畏惧这个只是长得有些吓人的耄耋老人。 想了一会儿,张师傅知道自己是骗不来那个男徒弟了,哼了一声:“哼,你这小子还挺有胆色,竟然敢和我如此犟嘴。罢了罢了,任务这就告诉你们吧。” 熟悉的系统电子合成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耳旁提醒。 【恭喜玩家江霰开启任务:鬼亲】 【任务要求:张师傅让徒弟们连夜运送一具男尸到隔壁村的钱家,再为钱家大小姐冥婚仪式护法,直到系统提示仪式结束,方算任务完成。】 两人听到任务的内容和要求之后,脸色都不算太好看。 张师傅盯着他们,狞笑道:“好徒儿,快些去运送尸首吧,要是时间太晚了,尸首可是容易尸变啊……” “……桀桀桀……” 【叮!系统将发放任务内的道具,请玩家注意查收!】 系统又插播了一条提示,播报结束后,在江霰的面前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包裹。江霰弯腰打开包裹,看到里面是一些黄色符纸,还有一支血红色的朱砂笔。 在碰到符纸的瞬间,二人脑海同时出现了有关道具的提示声音。 【任务道具:初级护身符 8张,避鬼朱砂笔 1支(注:不可带出任务)】 【初级护身符:可保佑你不受百鬼侵扰,但是有效次数只有一回,用完即焚。】 【避鬼朱砂笔:你可以用这只神奇的笔,画出各类符咒,画好的符咒有效次数为一回。】 司禹枫主动拿过了那支朱砂笔。 江霰奇怪地望向他,司禹枫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假装干咳一声:“咳,江霰你看我干什么。这支笔就交给我保管吧,那些符咒等一会大家都出来了,就麻烦你给大家纷发下去。” 其实这支笔就算给了江霰,他也不会用,他就是看到司禹枫主动地捡起那支笔,有些奇怪罢了。 一个西方基督的神父,拿着一根东方道教的符咒笔,这混搭风格属实不协调了点。 江霰也没打算问为什么。两人收好道具之后,老师傅眼珠一转,大约猜到了二人刚才收起来的是什么。 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拿到护身符了?嘿嘿嘿……有句老话讲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过来讲也是一样的……” “你以为的安全,其实不一定是真的安全。桀桀桀……” 听到这话,司禹枫忽然觉得身上那支朱砂笔是个不祥之物。 江霰却不受这话干扰,只是斜了那老师傅一眼就径自从大门走了出去。司禹枫只好又急匆匆地跟上江霰的脚步。 老师傅那钝刀划玻璃的嗓音好似如影随形,持续跟在二人身后。 “好徒弟们,那尸首就放在大门外……” “要是完不成任务,你们还是早点回来陪师傅吧。桀桀桀……” 二人刚走出门口不远,就看到之前那所屋子外松散地站了好多人。 待他们二人一靠近这群新手玩家们,之前那个高中女生就眼尖地发现了几米之外的江霰。 “啊!哥哥,太棒了你竟然还活着!我在这里!”高中女生激动地喊道,随后她就像只小宠物似的飞扑到了江霰怀里。 江霰被这个小姑娘撞得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是这姑娘太自来熟了,还是他长得太像她哥哥了? 高中女生脸色一红,害羞道:“不好意思,我又把你当成我哥哥了。”复又从他怀中抬起头,眸中闪过星星光芒,语气有些期待地问道:“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哥哥吧。” 司禹枫在一边看得清楚,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将这个小姑娘从江霰的怀中拉出去。 他心里似是嫉妒的想到:江霰虽然性格冷若冰山,但他的外表的确很英俊帅气,再加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也难怪小姑娘一看见他就会立马喜欢上他。 这种憋在心里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受,于是司禹枫冲着江霰方向突然开口,重重地假咳嗽了一下:“咳!” 而此时的江霰正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用两根手指捏住小姑娘的衣领,就将挂在自己身上的这个高中女生拎了出去。 之后他也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面子,就对这个高中女生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自重。” 这个高中女生刚才也是看到自己心仪的帅哥竟然也还活着,激动地有些失态,但她没考虑到这些庆幸激动其实只是自己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她听到江霰的回答,一时之间羞涩窘迫在心里掺织交杂。其实她压根也没想做什么呀,只是稍微关心了一下这个不通人情的大帅哥!于是,她越想越委屈,瞬间泪水就出现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 原本司禹枫看到江霰的动作心情大好,但他没想到之后江霰竟然会把人家小姑娘给弄哭了!他赶紧替自己的队友解围,连忙转移话题:“大家刚才应该都听到系统的任务提示音了吧?” 其余的新手玩家并没有走过来,因此也不知道江霰和这个女高中生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在听到司禹枫的问题之后都点了点头。 司禹枫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在心里算了一下,嘴上说道:“我们应该快点去完成任务了。现在是冬季,天狼星露,估计时间马上就要到午夜。” 倒霉大叔是司神父的头号粉丝,他啧啧称奇道:“神父真是厉害,居然中西贯通,还会夜观天象!”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点赞。 司禹枫不好意思地摸头笑了笑,为了缓解气氛,他开玩笑地说道:“师夷长技以制夷。” 站在他身边的江霰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刚才司禹枫要拿那支朱砂笔。 也许这人除了夜观天象,应该还会画符吧…… 运尸 司禹枫又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数。 算上他和江霰,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了八个,看来有两个新手玩家死在了刚才的那场惩罚里。 司禹枫闭眼,嘴上默默为刚刚逝去的两人低声祈祷:“……愿主赐福你们,让平安喜乐临到我们众人,阿门……” 他的声音小得周围人都听不清。 但站在他身边的江霰敏感地注意到了他无声的举动。 巧的是,江霰有一个职业病就是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的唇语,所以他从嘴形大概猜出司禹枫刚才念了什么。但他没有打扰司禹枫,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深意。 这时也有旁人注意到队伍中少了两个人。 那个面相憨厚的青年惊讶道:“怎么少了两个人?” 佛系老伯叹了口气,“刚才不是说了随机惩罚吗,那他们当然就是……” “神父!”倒霉大叔快步走到自己信赖的司禹枫身边,一脸期待道:“我的命可都靠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司禹枫有些头痛地扶额,“庞总,能帮的忙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着,他又想到刚才任务的内容提醒众人道:“逝者已逝……大家还是按照系统的要求继续完成任务吧。” 众人按照之前的任务要求走出了院门,发现那张师傅说的果然不假。在这座院子大门右方的那片空旷的黄土地上,果然摆着一副红木棺材。 晚上的风愈来愈凌厉,冬风像是一把把的刀子割在大家的脸上,狂风在远处不时传来呼呼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那副红木棺材显得格外诡异。 所有玩家们都谨慎地停留在棺材几米之外的位置。 新手玩家中那个面向憨厚的青年开口问道:“……神父,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司禹枫的一言一行俨然就是现在其他玩家们的风向标。 司禹枫皱了下眉头,紧盯着那口红木棺材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要不,我们还是凑近点看一下吧?要不然现在干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哦对了,江霰”司禹枫突然想起刚才得到的那些护身符,和江霰说道:“刚才我们俩得到的那八张护身符应该还在你那里吧?现在给大家发一下?” 江霰点点头,拿出符咒给新手玩家们纷发了下去,刚好八人八张,一人一个。 新人玩家们拿到护身符之后,脸色都好看了不少,大家也像有了底气敢凑上前去。众人将那口红木棺材围住,系统突然出现提示音。 【叮!请玩家接下来按照系统提示操作!】 【任务要求:请玩家们用推车在一天之内,将用于冥婚的棺材运送到隔壁村钱员外家。】 提示结束后,空地上又立马多出了一台老旧的木头推车。 突然出现的系统提示音也吓坏了不少胆小的玩家,此时更是没什么人主动愿意上前帮忙将棺材抬到推车上。 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之前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但他此时不知为何突然带头鼓励大家:“都是男人,谁家还没见过死人的了!大家都搭把手,这棺材就能放到车上去了!” 听口音这位大哥应该是东北人,再一看他的身材就更像了。整个人膀大腰圆,熊腰虎背,一看就是个东北硬汉的形象。 那个东北大哥也是个实干派,他刚说完就直接走到了棺材的一边,又将手搭在棺材板上就准备将这棺材抬起来。 新人队伍中看到有人自告奋勇地去抬棺材了,陆陆续续也站出来了其他几个人。 司禹枫自然是要帮忙的。只见他也是手把着棺材,站在最前面指挥大家:“我说一二三,大家一起向上使劲。” “一,二,三!” 那红木棺材一下子就被这群人抬了起来。 江霰虽然没有参与抬棺材,但他在看到众人将棺材架起来后,就手疾眼快地将那辆推车送到了棺材的正前方。 大家刚好将那副棺材放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游戏中的诸多新手,在棺材放到推车上之后,空地上又凭空变出了一头黄牛。 司禹枫看到黄牛后,内心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天无绝人之路,系统还算有点人性。 刚才他还在考虑要是没有牲畜拉车,光靠人力拉车的话,这一路上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非。 之前劝解过倒霉大叔的佛系老年大伯此时又热心肠地站了出来,他一脸慈眉善目地对大家说道:“反正老头子我年纪都大了,这赶车的活儿就交给我吧,我估计你们这帮小年轻也都没赶过牛车吧。” 司禹枫对着老伯感激一笑:“老伯,主会保佑您的。” 佛系老伯往车上一坐,甩着鞭子就打算驱赶黄牛前进,而车前的黄牛被甩了一鞭子,果然“哞”地一声拉着四轮木车走了起来。 也可能是之前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就在佛系老伯赶着牛车刚走出不到两百米的时候,不知怎的木车的前轮突然撞到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整辆推车也在瞬间就侧翻了过去! 江霰等人完全没料到这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所有玩家都眼睁睁看到那副好不容易放到车上的红木棺材再一次掉到了地上,而且这回棺材板竟然都被撞开了! 不幸中万幸的是,架车的佛系老伯并没有什么事,他当时就感觉车要翻,当机立断地立马跳车下来,所以他只是右胳膊有点擦伤,并无其他大碍。 司禹枫一脸铁青地看着那具从棺材中跌出,现在正瘫散在地上的尸体。 他心里觉得这可能是个不祥之兆。 之前带头抬棺材的东北大哥,此时再一次地挺身而出,又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只听他又大义凛然地对大家说道:“刚才没帮忙抬棺材的兄弟,现在出来两个,跟我一起把尸体放回棺材吧!” 也不知道这大哥是真的不害怕,还是佯装坚强。 但这次的带头作用并不是很好,毕竟抬尸体和抬棺材可不是一回事,没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江霰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站了出去。没人抬,这任务就一直没办法进行,再耽搁一会到了午夜子时,这散落在外的尸体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呢。 司禹枫看既然自己的队友都站了出去,自然也就跟着站了出来。 三人商量了一下,做出如下的安排:一个人抬尸体的腿,两人抬尸体的胳膊,到时候一起使劲,希望这次也顺顺利利地将尸体放进棺材中。 那准备送去结阴亲的尸首看是一名成年男性。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寿福纹寿衣,脚上一双黑色布鞋,可能由于本地风俗,尸体的双腿被麻绳牢牢捆着。 这具尸体还未腐烂,保存完好的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尸体的脸色有些铁青,他脸上化着的死者妆倒是有些吓人。 只见尸体苍白的脸颊上被人画了两坨通红的腮红,这具男性尸体原本应当毫无血色的嘴唇也被人涂成了艳红色,看起来十分像是香港鬼片里爱出现的那些厉鬼模样。 一番商量过后,江霰和那个东北大哥比较有力,所以负责抬尸体的胳膊和整个上半身,而司禹枫则负责帮忙抬尸体的双脚就行。 在往棺材里放尸体的过程中,那个东北大哥嘴上念念有词,恰巧江霰的听力很好,所以他能很清晰地听到东北大哥嘴里说道: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工人阶级先锋力量……我是一个思想优秀的党内人士……完成任务就好了,快点完成吧……” 最后三人齐心合力将尸体抬了起来,这具成年男性尸体重量不轻,司禹枫抬的时候感到有些吃力,但当他看到江霰一脸轻松,好像丝毫没用力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叹道:江霰这条“大腿”真是抱对了。 好不容易将尸体又放进了红木棺材里,就在棺材板即将合上时,原本安静躺着的男性尸体突然睁眼,直直盯着位于他上方的江霰还有东北大哥,诡异地笑了一下。 东北大哥:“……老弟,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 江霰:“他笑了。”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司禹枫由于站在棺材的另一边,所以他没看到尸体那诡异的笑容。在听到江霰说的之后,他立马关心问道:“江霰,你们看一下,你们的符咒还在吗?” 东北大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护身符,心里终于算是有了点安全感,但当他将伸手往棉裤兜里摸之后,脸上却苦笑道:“……没,没了……” 看样子刚才是系统送的护身符替他们俩挡了一下,估计要是没有那道护身符,江霰和东北大哥当时就要受到尸体的攻击。 司禹枫从棉裤口袋里拿出那支避鬼朱砂笔,他走到东北大哥的身后,问道:“大哥,你介意我在你衣服上画符吗?现在没有纸。” 东北大汉当然是十分的不介意,而且他还是一万分的愿意:“老弟,你画吧!用不用血蘸笔啥的,你大哥血贼多!” 司禹枫咬破食指,用毛笔尖蘸了一下血,回道:“不用,一点血而已。” 说完,就在那东北大哥的背后提笔,龙飞凤舞地画了起来。 被司禹枫这波操作惊到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西方神父用毛笔画着属于东方传统道教的驱鬼符咒。 江霰的后背自然也逃不过司禹枫这位队友的“马良神笔”。 可能是司禹枫的血小板活性比较好,轮到给江霰画的时候,司禹枫手指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 司禹枫这个人其实有点怕疼,当他刚想忍痛再咬指尖一口的时候,江霰可能是注意到了司禹枫“壮士扼腕”的表情。 于是,江霰主动伸出已经流血的食指,“用我的血吧。” 司禹枫愣了一下,他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队友会观察这么细致。这人真的是他认识的宇宙直男江霰吗,这么贴心? 但他嘴上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冲江霰笑笑,然后在江霰的身后画了一个,他自认为此生画过的最完美、最漂亮的护身符! 钱府 不知为何,在将棺材第二次抬上牛车时,东北大哥总觉得重量比之前变沉了许多。 他在心想,就像是棺材上面坐了几个人…… 被吓出一身冷汗后,他赶紧打消这个恐怖的想法,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 “哒……哒……”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手指敲击在棺盖上的声音。 东北大哥发现其余人好像都没注意到这个异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随众人赶路。却总觉得有一道恶毒的目光如影随形,盯得他后背一阵发凉。 东北大哥捏紧自己身上的这道护身符,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心里默默祈祷着快点达到目的地。 …… 黄棺村地处西北,入眼之处都是漫天的黄沙黄土,再加上冬季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寒风,众人这段路走得也是十分艰难。原本系统设定蜡黄色的脸看着就营养不良,现在脸上的皮肤更是被冻到皲裂。 所有玩家都只好从衣服上继续扯下一块布,充作口罩才能勉强护住口鼻位置。 时间马上快到凌晨,路程走过了大半,一直在最前面领路的司禹枫率先看到了远处的一个小村落。 他激励身后的新手玩家们说道:“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看到村子了!” 走了一夜的新手玩家们听到这个消息,原本疲惫不已的身体果然顿时充满了能量。 江霰这时走到司禹枫的身边。其实他对于这次的游戏心里还存在一个疑问:如果一个游戏中会有新人或者老玩家同时存在,那么上次他和司禹枫在新手游戏中并没有老玩家。难道游戏不怕他们两个新手玩家不懂规则,全军覆没吗? 还是说,他们上次的新手资格游戏比较特殊?所以并不需要老玩家的存在,两个新手玩家就足够。 于是,江霰言简意赅地说道:“这次有些不同。”他的声音隔着自制口罩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司禹枫思维转得很快,所以他立即就明白了江霰的意思。但他目前也没考虑出具体的答案,只好从头慢慢捋过,仔细分析道:“上次只有我们两个参与新手资格游戏,而且除了我们之外,其他的还都是容易混淆视听的npc,很奇怪是不是?” “或许,这个游戏系统已经高度智能到能判断出我们每个人的能力不同?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发现情况后会不动声色的那种人,所以上次游戏有没有老玩家存在并不影响我们两个参与游戏的结果。” “但这次游戏,除了我们两个老玩家,其余的八个人都是新手玩家,按照我们的‘引导者’章剑曾说过的一句话:游戏难度也与人数多少有关。那我们这次参与的游戏人数一共是十个,而且任务时间也延长到了五天,与我们那次新手资格游戏相比,两者绝对是不同级别的难度。” 江霰无声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他听了司禹枫说的这些话,感觉大部分都与他自己之前推测的结果相近,两人的想法差不多完全吻合。 司禹枫又说道:“所以,鉴于这次任务难度较大,游戏系统也就做出了一些和我们之前经历过不一样的事情。比如经常会出现提醒,毕竟这个地图很大,不可控因素有许多,它需要保证任务进度;还有,送给我们的新手礼包,应该也是尽量保证我们不会全军覆没。” 最后,他又说了句:“我猜,所有设计好的游戏应该都不可能出现死局,系统也不是不给玩家们活路。虽然它说过的话语和赠送的礼物,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生死之间找到线索,然后抓住破局的关键!” 江霰心里很是赞同司禹枫最后的说法。能不能完成任务,关键还在玩家们找到破局线索与否;而能不能找到游戏任务中的线索,就完全看每个玩家的个人能力大小了。 众人又前行了一段不近的路程,由于是冬季夜晚,现在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寒风越来越凛冽刺骨,遥远的天际开始浮现一丝光线,黎明即将破晓。于是,大家又再一次地加紧了前进的步伐,大约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面村庄的全貌。 任务中所说的钱员外家,估计可能是这个村子里面的大户人家。 还没靠近村庄,新手玩家们都可以远远地看到写有“钱府”字样的大红灯笼,挂在一座深宅大院的大门门口。 这座府邸靠近村落边缘位置。除了门口的红色灯笼,这钱府的大门口也挂了许多代表此时府内服丧的白色长缦。 这漫天的红色与白色强烈对比,在视觉上不断冲击着新手玩家们的眼球。 黄棺村张师傅那里的任务都已经很恐怖了,然而眼前这座细节处处透露着诡异的钱府,玩家们在这里的任务估计只会更加艰巨。 此时天正要破晓,现在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所有玩家都是一脸谨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沉重地向着钱府的方向走去。 环境越是寂静,司禹枫越是感到了一股潜在的危险,他提醒大家:“各位千万要小心,拿好自己的护身符,前方就是钱府,过一会儿天亮应该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之后,所有新手玩家更是紧紧捏着自己身上的护身符,生怕出这保命的符咒会出什么意外。 众人刚靠近钱府大门,忽然之间就刮起了一阵猛烈的沙尘暴,西北的风暴向来遮天蔽日,原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此刻更是暗无天日。 黄沙吹得大家睁不开眼睛,江霰心知这股风来的蹊跷,正想护好牛车上的棺材,就听到仿佛远处传来的诡异歌声。 “你靠栏槛临台榭,我准备名香爇……心事悠悠凭谁说?……” 似是小儿夜啼,又似厉鬼的幽怨之音。 原本正在赶车的佛系老伯坐在牛车之上,他的耳边除了歌声好像又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 过了一会儿这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合着诡异歌声似的,两种声音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冷清清不恁迭,闲遥遥生枝节……闷恹恹怎捱他如年夜!……” 几秒之后不光车上的老伯听到,就连站在牛车旁边的江霰也听到了。他努力在黄沙之中睁开眼,想要寻找那奇怪声音的来源。 “咚,咚,咚……” 好像是从身边传来的……江霰下意识地向左一看,不想竟看到那红木棺材竟在晃动! “咚,咚,咚!” 发出声音的竟然是棺材里的尸体,看起来随时都会冲出来的样子! 江霰迅速将车上的老伯一把拽起,抬起腿就一脚踹飞了推车顺便借力,只是瞬间就来到了几米开外。 站在前方的司禹枫也听到了身后的异响。当他回头往后看时,江霰已经带着佛系老伯稳稳站在他身边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司禹枫问。 “尸体异变。” 佛系老伯被吓得抖如筛糠:“……” 所幸刚才江霰反应及时,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虽然老伯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在刚才的异变中,老伯的护身符也用掉了,于是司禹枫又重新帮老伯在衣服上画了一个。 由于江霰当时离得不是最近的,所以他背后的护身符还在。 不知何时,满天飞舞的黄沙慢慢平静了下来,诡异的歌声也终于停下,像是配合那歌声似的,原本剧烈晃动的红木棺材也不再颤动。 但是老伯因为刚才的阴影,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肯再驱车了。 眼看着就要到钱府了,棺材还没运送进去,接下来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司禹枫正愁的时候,江霰默默地坐到了板车上面,然后就见他熟练地挥起鞭子,驱赶黄牛,那头黄牛就听话地向前走去。 “……” 看到这一幕,司禹枫再次感慨自己抱对了大腿。 众人终于熬过了难耐的夜间时光,迎来了全新的一天。 也可能是这个村子地处西北的缘故,即使早晨的太阳出来了,天空也像是被黄沙所笼罩一般,光线比较昏暗。 江霰刚赶车停到了钱府门口时,司禹枫已经走到台阶之上,准备去敲大门。 “当、当、当……” 司禹枫礼貌地扣了扣门,但等了一会也不见人来开。他刚想再扣门的时候,大门却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咯吱……” 从门里走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他虽是一张笑脸却让人看着不是很舒服,像是挂着假笑的面具一般。 只听那小厮恭敬问道:“诸位都是黄棺村张师傅的徒弟吧?我家员外已经等待诸位很久了,请随我这边来。” 说完,小厮身子半弯,左手指向大门内的一条路。 很快又从门里出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他们来到载有棺材的板车旁准备接过板车,江霰从牛车上利落地跳下来,跟在了众人身后。 身为本村的大户,钱府的规模着实不小。那小厮带着众人走了一会,又穿过了一个抄手游廊,才来到钱府的正厅。 小厮立在正厅门口,向众人恭敬道:“诸位,我家老爷已在厅中等候,请诸位进去吧。” 司禹枫看着小厮脸上的假笑浑身不自在,他巴不得赶紧离这个鬼怪的小厮远一点,所以他道了声谢之后直接走进了正厅。 钱府正厅自然也是摆设极其奢华。只见厅中地上铺有繁杂的锦花绒毯,门口正对面的墙上挂有“钟鼎世家”的一块牌匾,下方则放了几张紫杉木太师椅,屋中用的瓷器也是上好的官窑雨青花瓷,挂在一旁墙上的名贵字画更是众多。 钱府这一“钱”字,名副其实,从家具摆设就能看出钱府里的财大气粗。 玩家们都是当代人,之前都不曾见过如此奢华大气的古代豪宅。刚一进来,众人都被这屋内豪华的摆设迷晕了眼。 在所有玩家都进来之后,从正座的太师椅上站起一个有将军肚的中年男子,他疾步向众人走了过来。 这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钱府老爷——钱员外了。他像安了雷达一般,直接走到了队内“吉祥物”司禹枫的身边。 钱员外一把拽过司禹枫的手:“大师!你们可终于来啦!” 呆若木鸡的司禹枫:“……” ※※※※※※※※※※※※※※※※※※※※ 江·全能·霰,司·全能·禹枫 艳若 司禹枫被钱员外的热情吓了一跳。 “大师,您快看看,我这宅子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钱员外的眼睛紧盯着司禹枫。 他又指了指自己眼下那双可与熊猫媲美的黑眼圈,颤声道:“……府内最近被搞得心神不宁,您看看,我这眼袋都快要垂到地上了……” 倒霉大叔立刻附和:“可不是,我看您双眼无神,印堂发黑,这霉运估计都快和我有的一拼啦!” 其余玩家也跟着点头同意。 钱员外一听众人所说,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果然是黄棺村请来的大师!我这些金条真的没白花!” 其实钱老爷现在的样子,外行人一看都知道他肯定是家宅不宁,最近有鬼祟缠身。 “咳……员外您先放开我,”司禹枫从钱员外的禁锢中抽回自己的手,他揉了揉有些疼的手腕说道:“钱老爷,不如咱们坐下,您好好说说事情的经过?” 钱员外点点头,脚步虚浮地带着众人在大厅落座。 “说实话,我觉得我府上的所有小厮婢女都变成了鬼……”钱老爷刚坐下,就神秘兮兮地对众人沉声说道。 这个不用钱老爷说,玩家们也有所同感,刚才领路的那个假笑小厮看起来就十分怪异。 钱老爷像是不放心似的,他起身走到门口探出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将大厅内的所有门窗全部都关上才回来,继续低声说道:“……不知各位大师过来的时候,在破晓之际有没有听到一阵啼哭声?” 司禹枫点点头:“有听到。当时黄沙漫天,师傅让我们带过来结冥婚的尸首也出现了异常。” 钱员外听见这话一拍手,激动道:“就是说啊!每天只要那啼哭声一起,我府内的所有侍从都立定不动,不管我是推搡还是打骂,都不闻不动。” “只要到了破晓时分,这偌大的钱府上,就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活人……” 玩家们现在理解为什么刚才钱员外要关门闭窗了,府上除了自己都可能不是人,这换谁都会害怕。 司禹枫追问道:“钱老爷,这啼哭声大概是多久以前出现的?” 钱员外像是陷入了回忆,他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哎……这就要从我那大女儿突然离世说起了……” 话说,这钱员外是当地大户,虽然他家财万贯,但他却从不在男女之事上放过多心思。用现代的星座学来说,钱老爷就是典型的金牛座,他更在乎的是金钱,从不乱搞男女关系,所以他的后院始终只有钱夫人一位正室。 钱夫人这些年虽然一直未能诞生子嗣,但钱老爷也并不在意。 终于,在他们婚后的第五年,钱夫人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婴。这双女儿长得玲珑剔透,十分惹人喜爱,钱老爷也终于将放在钱财上的心思,更多地转移到了这对女婴身上。 很快,十里八村都知道了钱府有一对聪明伶俐的双生姐妹花,钱府双姝自此也美名远扬。 钱老爷和钱夫人更是将这对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于是,这对姐妹从小就是在如此顺风顺水、众星捧月般的环境中长大。 要说这对双胞胎虽是一母所产的同胞,但性格却是完全不同,两姊妹的差异长大之后更是愈发明显。 钱家大小姐闺名艳若,钱家二小姐闺名皎若,取自“艳若桃李,皎若秋月”之意。这对姐妹的相貌也是人如其名,二人俱是长得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但两人容貌虽然一模一样,性格却是不尽相同。大小姐艳若的心思细腻、性格也更沉稳;二小姐皎若不谙世事、性子更天真烂漫。 钱家大小姐艳若长大之后,心思是越发细腻,最后便由她接过了家族的生意; 而钱家的二小姐皎若则对做生意完全不感兴趣,但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她无不精通,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 性格天真无邪的她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小女儿,就连大小姐艳若都对自己的胞妹奉若至宝。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二小姐皎若是个天赋异禀的浪漫主义者。 钱员外一提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乌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得出,他是真心爱自己的这一双女儿。 钱员外感叹道:“我的大女儿艳若像是天生适合做生意一样,虽初出茅庐,却很快就以雷霆手腕垄断了附近的所有生意,让许多老商户都在一夜之间全部破产。我有时都觉得,虽然我有纵横商海十几年,但说真的,我可能都斗不过自己这个大女儿。” “听起来大小姐确实很厉害。”司禹枫真心称赞道,他心里很佩服这种杀伐决断的人物,尤其还是一位旧时期的优秀女性。 “说重点。”江霰听钱老爷讲了半天还没讲到重要的地方,不由出声提醒道。 钱员外见到江霰的一脸冷若冰霜,立即从美好的回忆中抽出身来。 他又像是想到了一些不愿再记的往事,就连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艳若将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也就渐渐不再管理生意,全权都交给了她……” 钱家大小姐果真是块天生适合做生意的料子,在钱老爷把生意全都交给大女儿之后,钱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家族的生活水准也日益提升。 就在钱老爷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光荣“退休”,准备和钱夫人颐养天年的时候,大女儿某日突然神色匆匆地回到府里,就将她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还把屋内所有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也不管钱老爷和钱夫人如何询问,就是不肯开门。 钱老爷和钱夫人无奈,只好去寻二女儿皎若,让她去央求她胞姐开门。但是皎若也因为姐姐做生意之后,很久没和姐姐沟通过,两人的关系也变淡许多,所以她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钱艳若自是没给自己的胞妹开门,而且之后,无论谁去敲门,她也都不肯给开门,要是有人想要硬闯进去,钱艳若还会以死相逼。 就这样过了两天,大小姐艳若一直都未曾进过食,这可急坏了钱老爷和钱夫人。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钱皎若再一次去询问姐姐的状况,几日未开的门终于嵌开了一条小缝隙。 “这回她终于肯让皎若进去,”钱员外有些虚弱地靠在太师椅上,回忆道:“我们连忙让皎若拿了点吃的送进去,但是我们透过木门的缝隙,看到艳若突然用一层白纱罩住了自己的脸……” “该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吧?”新手玩家中那个面相憨厚的青年玩家问钱老爷。 东北大哥也表示赞同:“这艳若脸上是不是起了什么东西啊?姑娘们为了脸大惊小怪,还挺正常的。我家那口子脸上要是起个疙瘩,她能鼓弄一晚上,就为了第二天疙瘩消下去,要不然她都不带出门见人的。”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同意,毕竟没有哪个女生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钱老爷也是如此认为,于是他点头回道:“我和我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当时还想要不要叫个大夫来府里给艳若看看。” “那后来呢,叫大夫了吗?”许久不曾说过话的那个高中女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 钱老爷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哎,这不还没来得及叫大夫吗!” “皎若进去呆了一下午,等她出来的时候和我们说她姐姐心情好了点,也吃了一点东西。但艳若前几天好像不知道从哪染上了什么病,脸上起了不少的红疙瘩,而且不管怎么样都弄不下去。” “我和我夫人一听之后,心更急了,正想进去看看大女儿怎么样,皎若却把我们俩拦了下来。” “皎若说她姐姐刚睡下,让我们晚点再去看她,不过万幸的是,艳若终于允许丫鬟们进去伺候了。我们就让艳若那几个贴身丫鬟进去候着,准备等晚些时候再来看她。” 此时,所有玩家的注意力都被钱老爷的故事所吸引,有人又忍不住问道:“那之后呢,你们晚上去看艳若了吗?还有,为什么没来得及叫大夫啊?” 钱老爷正回忆着,他并没有被这人的问题打扰到,只是继续自己之前的叙述:“……我和夫人晚上正打算去看看艳若,前脚刚出门就看到艳若的贴身大丫鬟,芸香慌忙地跑了过来。” “芸香见到我们就立马跪下,哭了起来。我和夫人心里一惊,连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钱老爷此时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然后就听到芸香哭哭啼啼地和我们说,‘大小姐没了!’” ※※※※※※※※※※※※※※※※※※※※ 架空古代背景,用词、环境描写之类的希望大家不要细究~ 阴亲 在得知大女儿的死讯之后,钱夫人和钱老爷一夜之间像是又老了十几岁。 这好好的女儿,怎么突然就离世了呢? 钱艳若死的蹊跷,死因更是疑点重重。难道真的是因为传染病?可那天下午还好好的,突然就暴毙而忙,钱员外总觉得哪里不太正常。 钱员外正欲往下探究,钱皎若却哭哭啼啼地来劝父母,希望他们可以让姐姐早日下葬。毕竟姐姐的死法不太光彩,若是传出去因为身染怪病而死,钱皎若以后的名声怕是也不会太好了。 “我和镇上的道长选了一个黄辰吉日,准备将我那大女儿风光大葬,”回想起自己宝贝女儿的死,钱员外的皱纹像是又深了几分,“异变就是在下葬那天发生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的某天,钱家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道长,商议之后又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风光下葬钱艳若,但在那天夜里,异变突生。 那天也是在破晓时分,钱家不知从何处突然飘来一阵诡异的啼哭声,阖府上下被闹得彻夜不宁。 钱员外请来的那个道长也颇有几分本领,他猜测这大概是钱家大小姐对人世间还有留恋,不愿就这样离去,于是那道长连夜设了一个法阵,准备超度钱艳若。 当天啼哭声是没了,但第二日下葬的时候,钱家大小姐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合不上了。那道长想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将钱艳若的眼睛合上,他便对钱员外说。 “贵府大小姐是突发急病身亡,她的执念又太强,怕是在人间还有心愿未了啊。” 钱员外也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他知道大女儿一直耽搁不下葬也不是回事,他急道:“道长,那该如何是好呢?” 道长问:“你可知,你大女儿大概在世间对何留恋最深?将大小姐的执念了却,她的眼睛自然就闭的上了。” 钱员外和钱夫人赶紧回想自己的大女儿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偏偏钱艳若生前深沉如海,他们试着做了许多事情都未能如愿将大女儿的眼睛合上。 于是,钱府便在那时开始,一到破晓时分,院中就会出现啼哭声。之后道长再做法超度镇压,效果也不复当初。随着异变发生的时间越久,钱府的其他地方也开始慢慢发生了改变。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府上的仆从们,就像玩家刚才遇到的那小厮一样,仆从们的脸上都慢慢浮现出假笑,行为也开始变得怪异;之后不久,村里黄沙突起,每天都被沙尘暴围绕,整个镇子都不见天日。 这回钱员外是真的急了,他觉得自己再不采取点什么措施,就连他自己都要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钱员外急道:“道长,您看这实在是找不到我大女儿的生前执念,这可怎么办呢?” 道长也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思索了一下,迟疑道:“……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这法子有损阴德了点……” “什么法子?只要是能让我府上恢复太平,我什么都愿意做!”钱员外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了信心。 道长无奈,叹口气:“罢了,为了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损失些阴德没有什么大碍的。” “这法子就是为您家大小姐寻一门阴亲,到时候大小姐在地上姻缘圆满,对人世间的留恋自然就消失了。” “但是您记住,寻到结阴亲的男子必须是大小姐能够满意的类型,否则,这法子只会火上浇油,让情况变得更麻烦。” 钱员外仔细聆听,牢牢记住了道长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再给您指一位擅长此道的行家。”道长说:“就在您隔壁的黄棺村有一位张师傅,他是配阴亲的大师,您派人去寻他即可。” 道长在讲完这个方法又留下张师傅的地址之后就要离开,不管钱员外如何挽留都不肯再留下。 在走之前,道长紧盯着钱员外嘱咐道:“您千万要记住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其中环节,千万不能出错。” 钱员外之后按照道长给的地址还真找到了张师傅,他又将自己大女儿的生前喜好都告诉给张师傅,让他替自己女儿好好寻一门阴间的亲事。 这张师傅果然很在行,没几天就托人来说找到了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男子,而且巧的是这男子也是刚去世不久。 但张师傅的身体抱恙,无法亲至,所以就派他的徒弟们,也就是玩家们前来帮助钱员外。 钱员外从回忆中抽离,他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问诸人道:“听我废话了许多,诸位大师匆忙之中赶过来,应该还没用过早膳吧?” 听钱老爷这么一提,玩家们才忽然感觉腹部传来阵阵饿意。之前总是在紧要关头站出来的东北大哥,对着钱员外憨厚一笑:“……嘿,您这么一说,是有点饿了。” 钱员外生怕怠慢了这群玩家,于是又把门打开,跑到外面去吩咐几个还算正常的小厮去为诸位大师准备早膳。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训练有素的钱家小厮还是很快就端上来十几道点心小吃,钱员外招呼众人在旁边的梨木大圆桌旁落座。 钱员外有点难为情地说道:“最近府上被闹的鸡犬不宁,叫的匆忙,后厨只能随便准备了点东西,招待不周,希望各位大师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已经很丰盛了,感谢员外的款待。”佛系老伯这时出来讲场面话,不过他说的确实也全都是事实。 早就饿昏了的众玩家,盯着一桌子琳琅满目、根本算不上随意的早茶点心,就如同饿狼看见了生肉一般,这边老伯的客气话刚讲完,其余玩家就忍不住开始动筷吃饭。 司禹枫边吃边漫无边际地瞎想道:这钱家果然家大业大。上次看到如此多样的点心种类,恐怕还是在吃自助餐的时候。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也有人正在悄悄地打量着他的种种行为。 而悄悄打量他的人正是他的“大佬”队友——江霰。 江霰的座位在司禹枫的左手边,他忽然发现司禹枫的吃相很是斯文。不论吃菜还是喝粥都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吃饭的时候也是细嚼慢咽,不像别人饿了以后就会狼吞虎咽,而且就连他吃饭时候的坐姿都如同平时一样端正。 司禹枫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叫人从中窥出,他曾受过极好的家庭教养。再联系到之前司禹枫所展现出来的博闻强识,江霰总觉得自己这个队友的真实身份,不会仅仅就是个教堂里的牧师那么简单。 用餐完毕之后,钱员外就安排众人先去休息。 新手玩家一共还剩下六人,但只有那个高中女生一个女性,分配房间的时候大家自然不愿意一人一屋,恨不得都能与江霰或司禹枫这样的老玩家分到一间屋子中。 作为全场的唯一女性,高中女生肯定享有优先选择的特权,她的眼神在司禹枫和江霰之间转了几圈之后,最终还是选了看起来就很温和的司禹枫。大约也是因为之前江霰毫不留情的话语,带给她的负面印象太过深刻。 为了避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尴尬场面,司禹枫还特意叫了那个赶车的佛系老伯与他一起,而剩余的五个男性玩家,则是又被分到了两间屋子,江霰和新手玩家里看起来体力最差的倒霉大叔一屋,其余的三人一屋。 分好之后,众人都在钱府小厮的带路之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吃饭还没觉得什么,刚一吃饱又看到了屋内舒适的床榻,劳累和疲倦之感顿时涌现。 司禹枫自问不是体力差的人,但他的体力也算不上最好,此时难免有些困倦,但他还是坚持让佛系老伯和高中女生先睡一会,他在旁边守着他们,然后大家再轮换着进行休息。 那个高中女生刚睡了一会就醒了过来,之后就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她试着和司禹枫轻声搭话道:“哥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过来的嘛……” 司禹枫和颜悦色,柔声安慰道:“怎么了,睡不着吗?别想太多,这样会很累的,一会儿还撑不下去了。” 高中女生又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哥哥。我叫沈盈盈,是个高三的学生。” 司禹枫微笑答道:“盈盈?很好的名字,我叫司禹枫,司法的司,尧舜禹的禹,枫叶的枫。” 他温暖的微笑一向会让旁人感到放松。 但沈盈盈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沉重,她有些哭腔地回忆道:“那时我还在做题呢,谁知道……唉……” 和大多数高三学生一样,沈盈盈当时正在挑灯夜战,埋首在无边的题海之中。 大概到了凌晨一点,沈盈盈沉浸于一道圆锥曲线的题中,眼看着繁杂的最终解终于要算出来了,就在那时,她定的“必须上床睡觉”闹铃却突然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尖锐的声音当即令沈盈盈心头一颤。 长时间的夜以继日早就已经让沈盈盈体力不支,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直接让她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她就已经身处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了。 “我想回家……我还没参加高考呢……”沈盈盈的双眼满含泪水,大颗泪滴顺着她的脸颊扑簌扑簌地流下,“为了考试,我已经一年多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了……” “我不甘心……” 前尘 司禹枫虽然早早地就被迫离开了校园,但是他对于沈盈盈刚才所倾诉的,看着自己的努力被付之一炬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也深有体会。 但即使体贴细心如他,现在也不知道可以为眼前这个小姑娘做些什么,他只能选择用那些空乏无力的陈年滥调来安慰这个无助脆弱的女孩,就像他小时候所期待的那样。 只听司禹枫的声音清澈,仿佛拥有暖人心扉的力量:“盈盈,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了,但就像你们所说过的一样,大约也是在现实世界中接近死亡才能来到这个世界。换种角度想,这对我们来讲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我们原本应尽的生命在这里得到了延续,这必然会让我们付出许多代价。” “而且参与的这些游戏也并非没有生路,其中过程可能会有些艰辛困苦,但是只要我们在逆境中一直都保持着希望,我相信没有什么会是我们做不到的。” 沈盈盈的双眼只是怔怔地看着激励自己的司禹枫,也不知道刚才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多少,但她心里此刻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真的很感激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愿意听她诉说,并且不断劝慰她的人。 沈盈盈的声音仍是哭腔,她说道:“谢谢您神父……真的很感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而且还愿意听我说……” 司禹枫叹了口气,脸上一向保持着的笑容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说辞到底是说给沈盈盈听的,还是说给曾经那个弱小无力的自己。 原本已经睡熟的佛系老伯此时也醒了过来,当他听到沈盈盈的话,也选择出声劝解道:“孩子,伯伯理解你的痛苦。伯伯家的小孙孙今年才刚上小学,伯伯还没来得及看他长大成人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结婚生子的那天了……” “可人的一生不就是如此吗?老头子我今年已经六十多,这一生中也经历过许多大起大落,哪有人会一生顺遂的,伯伯和你说,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回头,一直走下去,没人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 看到原本已经睡着的老伯也被自己吵醒,沈盈盈感到有些内疚,她本意并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现在情绪已经好多了,很谢谢伯伯和哥哥安慰我,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开了。非常感谢你们!” 看到小姑娘真的止住了眼泪,佛系老伯安心回道:“那就好,孩子,你的人生还很长,凡事还是要多往前看。你看伯伯来到这里,不也积极向上地活着呢吗?” 沈盈盈终于破涕为笑:“谢谢伯伯,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地活下去,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现实世界中的家人们!” 说到这里,沈盈盈的双眼又看向了司禹枫,轻声问道:“对了……神父,您……是不是和那个冰山哥哥很熟呀?……” 冰山哥哥?说的应该是江霰吧? 司禹枫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嗯……算是认识,不过不是很熟,怎么了?” 沈盈盈到底是个女孩,她对于自己将要问出口的话颇感矜持害羞,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那您能不能和我多讲讲冰山哥哥的事情,我……我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司禹枫:“……” 明明陪聊的是我,为什么妹子看上的是他?!! …… 突然被别人提到的江霰,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听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倒霉大叔打着呼噜。 他的职业本来就没有日夜之分,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连几晚不睡的情况都很常见,所以他现在的精神还是很好。 但江霰从未想过会有人的睡姿能难看如斯,磨牙打呼噜说梦话,简直将所有的睡觉陋习集于一身。耳边听着倒霉大叔惊天动地的呼噜加磨牙声,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神经迟早会衰弱。 从桌子上随意捡起一块布,江霰将布料揉成一团,向着倒霉大叔方向一掷,准确无误地塞到了噪音的制造源头,耳边顿时清净不少。 “呼,呼,呼……咳!” 倒霉大叔忽觉鼻塞,一时喘不过气便大声咳了出来,他接住一块不知从哪里掉下来的布料,刚睡醒的双眼眼神还有些朦胧。 他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只以为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才醒,刚想翻身继续去睡却发现睡意已消。于是,倒霉大叔干脆起身,也来到桌边,准备倒杯水润一下喉咙。 倒霉大叔端着茶杯,仔细品了一口钱府拿来待客的茶叶,咂嘴道:“好茶好茶,竟然用顶级的六安瓜片拿来给客人喝,这钱员外果然财大气粗。这个小兄弟,你也快尝尝,平时普通人很难有这种口福的!” 江霰冷冷地瞥了倒霉大叔一眼。他不懂茶,平时也不爱喝茶,而且他也并不想知道倒霉大叔所说的“六安瓜片”是什么品种的茶。 倒霉大叔见江霰并未搭理自己,绞尽脑汁继续搭话道:“诶,对了……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认识司神父呀?” 江霰并未出声,只是点头算作回应。 久经商场的倒霉大叔一早就看出,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肯定很厉害,而且这人虽然表面冰冷,但心思一看就很单纯,于是他套话道:“那你和司神父一定经历过很多游戏了吧,你们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用的技巧或者方法之类的,可以分享给我们这种新手……” 江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简单回道:“没有。” 倒霉大叔吃瘪,但他仍是不肯放弃,嘿嘿一笑:“我问的是有点唐突了……嘿嘿,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别介意,我这人比较直,就算你们有这种好用的技巧方法不告诉我们也是应该的,毕竟是保命手段嘛!” 他状似无意将话题引道:“司神父这人可真是个大好人!当初,他是真的想要帮我,可惜我当时被短期的收益迷住了双眼,才酿成之后跳楼的下场。” 倒霉大叔发现江霰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再那么冰冷,好像掺杂了一些其他意味,于是他赶紧抓住机会哭诉道:“唉……可怜我那一家老小,也不知道在我死之后又该怎么活下去啊……要是能遇到司神父那种好心肠的人还行,还有人能在我死后指点指点他们,给他们指一条活路……” 一般来说,在听到倒霉大叔如此悲惨的遭遇以及他故意引导旁人去联想他家人痛苦的铺垫下,普通人肯定会心肠变得柔软,就算不情愿,大概也会说一些安慰他的话。 但江霰很明显不是普通人。在听到倒霉大叔的哭诉后,他的关注点只有一个,而且他也只关心这个问题。 “他的过去……你了解吗?” 倒霉大叔被江霰的问题问得一愣。这个他,是在问司禹枫司神父吗?他没想到自己刚才那番感天动地的说辞,竟然被江霰完全给忽略了! 但看到江霰一脸的“我很不好惹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他考虑到自己的体力完全是被江霰碾压的情况下,只好有些怯懦说道:“是了解一些,但我只知道一点……” 江霰听到这个回答,身体对着倒霉大叔正坐过来,给了大叔一个“你继续说我在听”的高冷眼神。 倒霉大叔只好直面江霰的冰冷眼神,如同顶着万伏高压,战战兢兢地讲道:“当时司神父是找到我公司亲自和我说的……我当时并不相信,但后来仔细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的地方,于是就派人查了一下他的资料……” 他不知道江霰对司禹枫的好奇出于什么目的,所以他每说一个字都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地方会惹怒自己面前这尊浑身散发着“我很不好惹”气息的冰神。 但看到江霰对于自己曾经私下调查司禹枫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倒霉大叔断断续续地又说道:“……司神父的人生档案很干净,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教堂收养,长大之后就直接做了牧师。我记得他三年前大概刚满二十岁吧,这也是我当时没有信任他的原因,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倒霉大叔一提到此事就总会唉声叹气:“唉,谁能想到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江霰听着与他自己之前分析完全不相符的信息,难得眉头紧皱,他又问道:“资料可靠?” 倒霉大叔肯定地点点头,保证道:“绝对可靠!当时我身边还是有一批能力出众的手下的,这点资料要是都能出错,那他们之后在业界里也不用继续混了。” 这下江霰更是陷入了逻辑怪圈,难道是自己分析有误?自己的这个队友——司禹枫,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长大的平常人? 感觉自己在江霰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倒霉大叔的困意再次袭来,他看了一下时辰尚早,便同江霰说道:“小兄弟,你休息不休息?” 江霰摇头否定。 “那我再睡一会儿,”倒霉大叔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略疲惫地说道:“一会儿吃饭记得叫我,我去睡啦。” “……” 其实江霰并不怎么愿意让他继续睡,倒霉大叔的呼噜声实在是种噪音污染。 就在江霰考虑是将倒霉大叔的嘴堵上,还是找团棉花将自己的耳朵塞上时,躺在床上的倒霉大叔忽然翻身坐了起来。 他问道:“刚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江霰疑惑地看向他。 “奇怪,刚才好像听到了小孩的声音……”倒霉大叔晃晃头,脸上神情还是非常疲倦,“……看来我都累出幻听了,必须得好好睡一觉弥补一下。” 说完,身体“噗通”一声又栽倒在床上,蒙头睡了起来。 最终,江霰为了自己的耳朵清净选择出去转转。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倒霉大叔这一觉睡得十分舒适,朦胧之间,他恍惚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 接着,好像有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 “大师,东西我就放这了,您醒来记得吃……” 倒霉大叔没有完全醒来,随便应了几句。耳边突然又传来刚才那个听起来很像小孩子学说话的声音。 “啊……啊啊,啊……” 倒霉大叔的睡意被干扰得彻底消失,他怒气冲冲地下了床。 一把掀开窗帘,后面空无一物。 倒霉大叔并没有找到他预想之中跑进来玩捉迷藏的小孩子。 忽觉后背一凉,他松开了紧握着窗帘已经布满冷汗的手。 被遮住光线后幽暗的屋子里,耳边还在回响着刚才古怪的“啊……啊啊,啊……”声响。 不敢再继续去深思。倒霉大叔僵硬的四肢,仿佛动一下就会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啊……啊啊啊……” 他又深深地吸口气。 目光注意到了旁边,刚刚好像发出声响的衣柜。 倒霉大叔已经发麻的双手,伴随着“咚咚咚”强烈的心跳,颤抖着拉开衣柜门—— 里面一片漆黑。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长舒了一口气,倒霉大叔想起刚才进屋送东西的侍女,他决定先吃点东西压压惊。 走到桌边,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上果然摆着两道精致的甜羹。 倒霉大叔刚想拿起其中一碗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又听到了那个小孩子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这次听的很真切,声源应当离他不远。 倒霉大叔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害怕到僵硬的关节发出咯吱的响声。 他缓慢掀起原本盖着桌子的精美布料,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桌下瞄去—— 一截红衣,正搭在他的脚上。 守灵 苍白透露着诡异铁青的面颊,完全充满白色的瞳孔,身穿血红嫁衣的女鬼大张着鲜血淋漓的嘴巴,手指直直地指向上方。 “……啊啊……啊啊啊……” 刚才发出类似小儿声音的果然是这个躲在桌下的女鬼! 倒霉大叔顿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地喊道。 “救……救命啊!!” 所幸江霰并未走出太远,他在听到大叔求救声后立马赶回了房内。 “发生了什么事?” 倒霉大叔还沉浸在刚才巨大的恐惧当中,他指着脚下,颤声回答道:“有……有鬼……” 江霰一把掀翻了桌子! 但是下面没有任何东西。江霰不由冷冷地瞥了倒霉大叔一眼。 倒霉大叔又被他看得发毛,小声辩解道:“……刚才真的有女鬼,而且就在我脚边……” 仔细检查了一番仍未找到任何东西,江霰警告倒霉大叔:“醒着,别再睡了。” 倒霉大叔当然是也不敢再睡下,他战战兢兢地冲着阴沉着脸色的江霰赔笑。 …… 钱员外害怕打扰到这些为了他府内的事,专门远程而来大师们的休息,所以午饭的时候并没有叫他们,只是让几个侍女送过去滋养身体的甜羹。 再一看时间已接近晚上,钱员外这才派几个正常小厮前去叫众人用晚餐。 餐桌上可以很明显看出众玩家因为休息了一天,各个精神都饱满了许多,眼神之中也不全是初来这个世界的恐慌。 江霰仍是习惯性地选了一个挨着司禹枫的位置坐下。 司禹枫看见自己队友,脸上又是露出招牌温暖微笑,声音如四月春风般和煦,他同江霰打招呼道:“江霰,休息的怎么样?” 江霰回想到刚才倒霉大叔那震天响如雷鸣般的呼噜声和“狼来了”似的经历,脸色顿时一黑,神情很是不悦。 “不好。” 司禹枫僵了一下。对于这种礼貌性的客套问题,正常人的回答怎么不都应该是还可以嘛,怎么就江霰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所幸他也习惯了江霰一贯的直来直往,所以司禹枫仍是客气接话道:“那一会儿吃完饭,你再好好休息一下。” 江霰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菜色上,只是有些敷衍地随意回了一句。 “不必。” 然后他看着自己盘中那个被刻成小兔模样的甜品,趁人不注意,好奇地用勺子轻轻戳了一下。 果然手感很好,软软的。 他又用勺子轻剜了小白兔后面的尾巴下来,送进嘴里尝了尝。 嗯……甜甜的,而且味道很是清香,像他最喜欢的椰子香气。 做成小白兔模样的椰汁糕是南方常见的特色点心,但在江霰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他还从未见过这种用些心思、做得栩栩如生的美味甜品。 脱离了之前条条框框的生活,江霰人生中头一次有些质疑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他以前的食物都是营养丰富,可以保证他每天吃够充足的蛋白质与维生素的简单食材,但是像今天第一次尝到的甜品,味道其实也很不错嘛。 众人就餐时,在桌上一直没有任何言语交谈,沈盈盈却忽然之间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个疑问。 只听她小声地问道:“钱大叔……哦,不,钱老爷……你们,是怎么知道钱艳若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的啊……” 其他玩家听到这个问题也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有记性好的人突然想起钱员外之前说过的话,其实他们心里也存在这个疑问。 听钱员外讲之前事情的时候,他和钱夫人似乎对钱艳若的喜好不是很了解,那他们后来又是怎么知晓自己大女儿对于男性的喜爱偏好呢? 这个问题确实问到点子上了。只见钱员外又一扶额,抱愧叹道:“唉,这个原因说来惭愧……艳若生前有一喜欢的男子,所以我们就照着那男子的性格模样,托你们师傅寻了一个相近的人。” 原来钱艳若生前就有喜欢的人了,众玩家这才了然地点点头。 “那男子现在在何处呢?”沈盈盈和其他处于青春期的小女生一样,她也是一个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小女孩。 钱员外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避重就轻道:“……那男子家境与我家实在不符,所以……” 他的下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大家也都明白了钱员外话音之外的意思。 应该是常见的古代言情小说的桥段吧,钱家肯定是一直拦着钱艳若和那个家境贫寒的男子来往。 “那钱大小姐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想不开,才突然表现异常的……”沈盈盈小声猜测道。 钱员外被问得一愣,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刚听到钱员外的回答,江霰心里其实也和沈盈盈一样同感。但仔细琢磨之后,他觉得这个推测不能成立,总有哪个地方感觉怪怪的,可能并不符合钱员外之前对自己女儿的描述。 若是真的按照钱员外之前所说,钱艳若是一个雷霆手腕的女子,试问这样一个行事果决的女子真的会因为家里阻拦她与有情人见面,然后就会去自寻死路吗? 答案显而易见,那肯定是不会的。而且按照她经商颇有手段的性格推测,钱艳若不私下瞒着家里,偷偷与自己的情郎见面相会就不错了。 江霰直觉钱艳若的死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但是,异常的地方又究竟是哪里呢? 思索到死路,江霰咬着勺子下意识地向司禹枫看去,恰巧司禹枫不知为何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瞬接触。 江霰一惊,当即回过神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凡事都要询问司禹枫意见的习惯了呢?! 司禹枫见江霰发现自己一直在看他,正不好意思想要低下头去,却发现江霰早已快速转过头去,而且他周身的气息也像是在片刻之间又变得冰冷不少。 他不由在心中怀疑:难道是自己吓到江霰了……? 司禹枫内心正天人交战着,钱员外停顿半晌,突然又出声说道:“艳若从小就极有主见,在我们和她稍微透露一点之后,她就自动断了和那男子的来往……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之后私下应该也断了来往,所以我想,应该不是这个缘故……” 众玩家们没想到,钱家大小姐竟是个如此有魄力的女子。 钱员外再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讲了半天,他现在有些请求意味地问众玩家:“各位大师……你们可以帮我消除我府内的隐患吧?” 这番话问的所有人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他们就是来这里按系统要求完成任务的,谁知道任务完成之后钱府到底会不会恢复安宁呢?毕竟面前这个外表看起来和他们没有一点区别的钱员外,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一个游戏中诸多的npc之一。 “咳,”司禹枫打算挽救一下这个尴尬的场面,“钱老爷,我们定当竭尽全力。”话音一转,只听他再次问:“不知道现下我们带过来的那具尸首放在何处?” 司禹枫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哪里没做好,忽略了某些细节似的。 钱员外净手漱口后,回答道:“送过来的时候应该就放在灵棚了。如果诸位大师用完餐的话,不如我们现在一起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众玩家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就由钱员外带路,与众玩家一同来到了后院一处已经支好的灵棚内。 这座灵棚占地不小,只见棚内挂有许多白缦,周围又摆放了许多新鲜花朵与花圈,外面空地上也跪有几个人在不断地烧纸、低泣,在看到钱员外与众玩家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那群跪着人的哭声陡然变大,尖利的嗓音快要冲破天际。 “哎呀……可怜我的儿呀!” 玩家们被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司禹枫以前了解过一点这边的风俗习惯,他猜测这群人大约是钱员外请来,专门负责在钱艳若灵前哭灵的专业人士。 看来钱员外所说的要给女儿风光大葬不是假话。 众玩家随钱员外走进棚内,只见灵棚的正中央位置此时摆有两具棺材。 除了玩家们运过来的那副红木棺材,旁边还放了一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高大厚棺——这应该就是放置钱家大小姐尸首的棺材了。 刚一进去,每个人都收到了系统提示。 【任务名称:鬼亲】 【任务要求:要求所有玩家彻夜守在灵棚内。鬼亲仪式的完成需将两具尸体合放在一处,并且请玩家为钱艳若带上红盖头,玩家们守到第二日天亮,听到系统提醒,任务方算完成。】 接到任务,所有玩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要知道,这两具尸首可都不是什么只会乖乖躺着的善茬。 每到破晓时分就会啼哭的大小姐,运送路上表现诡异的不知名男尸,天知道这两具尸体在一起呆一晚上会发生什么。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东北大哥注意到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 沈盈盈作为在场的唯一女性,弱弱开口:“大哥……放尸体的活儿,我不敢做……” 自然是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做这么危险的任务,看来其他玩家的心思亦是如此。 东北大哥吞了一下口水,他至今还记得那具男尸的诡异微笑,这次是打死他,他都不敢再去搬运尸体了。 “老妹啊,不好意思,不是大哥不想去做,实在是大哥也害怕……”东北大哥解释道。 钱员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听到这口正宗的东北口音有些好奇道:“没想到老师傅的弟子里竟然还有外地人的?” 东北大哥嘿嘿一笑,用了一个颇为文雅的词回答:“嘿嘿,慕名前来……我是慕名前来拜师的。” 司禹枫作为队伍中的支柱以及外交官,他问钱员外:“钱老爷,我师傅和我们说需要将两具尸首放置在一副棺材里,不知您府上的侍从可不可以帮忙放一下?” 钱员外点头,立刻让身边的小厮叫来了两个身强体壮、脸上暂时还没有露出假笑的正常家丁过来帮忙。 众玩家自己动手惯了,看到此情形立马松了口气。 钱艳若的棺材是特地选的双人棺,因此只需要将那运过来的男尸放进去即可。 打开钱大小姐棺材之后,众人发现她的尸体竟未腐烂,容貌也是生前那般,躺在棺材里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钱艳若着实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香魂早逝。 司禹枫略表惋惜地叹道:“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风热 看到如此天姿国色的优秀女子香消玉殒,众人又是难免一阵唏嘘。 但这个时候只有队伍中唯一的女孩子——沈盈盈注意到:“钱老爷……艳若姐姐不是说起了许多疹子嘛?可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呀……” 经她这么一提起,众玩家才发现钱艳若的脸上皮肤的确光滑细腻,就像一颗剥了皮的鸡蛋,但也确实不存在一颗之前所提到的红疹。 钱员外也表示不解:“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猜可能是艳若去了之后,就自然而然消失了吧……” 众玩家作为现代人自然都知道人死之后,血液不再流动的基本常识。如果生前钱艳若脸上起了疹子,一直都没医治的话,那死后就更加不可能自动消失了。 司禹枫不肯错过这个突破口,追问道:“钱老爷,恕我冒昧,方便问一下大小姐真正的死因吗?” 钱员外对这群大师自是知无不言,而且想到自己女儿的死因也不算难堪,于是他考虑了下便答道:“等后来大夫赶到艳若房中的时候,艳若早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个大夫当时检查了一下艳若的状况,最后说是因为风热之症。” 饶是司禹枫知识涉猎虽广,但他也没听过风热之症的名字,也可能是因为他并不太了解古代疾病的名称,他便问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之前竟从未听说过风热之症……可否请钱老爷讲一下,这大概是一种什么病症吗?” “大师们之前未听说过很正常,”钱员外忍不住又叹口气,介绍道:“唉,也不知我钱某人是得罪了哪路仙家,我的一双女儿竟都患有这个病症。小女儿皎若,从小便见不得春风与花粉,若是一时不慎接触到,身上必会立刻出现斑斑点点的红疹,后来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好不容易请到一个会治这风热之症的大夫,开了一幅起疹子时候吃的救命药,平时就一直用滋阴的方子补养着。” “儿时的艳若并没有这种表现。但那天事发突然,匆匆请来这位大夫看过之后,他说艳若的喉头水肿,死因应该也就是由风热之症引起的窒息……”钱员外正说着,眼泪又从脸上流了下来,看来他至今不能忘怀自己宝贝女儿的逝世。 听到这里,作为现代人的玩家们大概也猜出了,钱员外口中的“风热之症”就是近代所说的过敏现象。 江霰作为杀手,平时多是与死人在打交道,在他看来,钱家大小姐这个死亡特征是典型的过敏性休克,看来钱家大小姐的暴毙身亡,大约是因为突发型的过敏反应。但这却并不能解释清为什么钱艳若死后的尸体上并未出现红疹。 不过,这次任务的内容也不是找出钱艳若的真正死因,只是让众玩家参与并且完成钱家大小姐的守灵仪式。只要他们能熬到第二天早上,系统提示完成,这个任务对于他们也就算结束了。 谁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游戏世界里去寻找钱艳若真正的死因呢? 钱员外又唤出两个小丫鬟,他走到司禹枫身边,一脸殷切地问道:“大师,我记得那位道长之前提到过,你们是不是得为我这女儿带上盖头?” 司禹枫闻言点头,想起了之前从新手礼包里得到的那方红盖头。 于是他将那方红盖头拿了出来,又让那两个丫鬟扶起钱艳若的尸体,轻轻地将盖头为钱艳若戴了上去。 将钱艳若的尸体放好后,钱员外又叫来刚才帮忙的那两名家丁将那具男尸的棺材打开,准备将他与自己的大女儿合葬在一起。 但是棺材打开之后,钱员外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咦?” 钱员外看起来有些疑惑的样子。 司禹枫见他神色凝重,追问道:“怎么了,钱老爷,可是有何不对?” 钱员外又仔细看了看那男尸的容貌,脸上神色突变,但他却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啊,没什么……无事……” 众玩家看着钱员外的表情可不是一副无事的样子,不过既然钱员外不说,他们也不好意思去逼问人家。 就这样,时间很快来到了戌时,玩家们已经进入了这个游戏世界整整一天的时间。 抬头仰望,月朗星稀,漆黑的夜空中总算能看到月亮和些许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 钱员外应众玩家的要求,又从府中叫来了许多目前表现还正常的家丁和他们一起围在灵棚旁边,毕竟人多些会让人感觉更安心点。 玩家们此刻都静静地坐在灵棚里,围着火盆烤火,在午夜之前的这段时间,情况还算平静,目前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司禹枫为了让自己保持不睡,故意与钱员外坐的近些,方便和他说话。 回忆起钱员外曾说过的话,司禹枫问道:“钱老爷,您的二女儿名字是叫皎若吧?” 钱员外点头:“是的,我的大女儿闺名艳若,小女儿闺名皎若。” “那怎么从未看到过您的小女儿呢?”司禹枫疑问道,平时不方便见他们这些外男也就罢了,怎么在姐姐的灵堂里也没见到同胞妹妹的身影。 难道这两姐妹平时的感情不太好?司禹枫猜测到。 “唉……这不是府上闹那个什么吗……”钱员外面色一沉,叹了口气道:“我将我的夫人和小女儿送到了外面的庄子上避难,等事情解决后再将她们娘俩接回来。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再也承受不住其他的风险了……” 众人也非常理解钱员外的做法,也很佩服他为了让自己的大女儿可以早日下葬,独自一人留守在这闹鬼的深宅大院里的勇气。 慢慢地,众玩家一起守到了月上中天的时辰,将院中灵棚团团围住的家丁,不知在何时已困倒了一大片。 原本还在低声细语,讨论任务的玩家们眼皮也开始不断下搭,而连日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钱员外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司禹枫也是困的眼皮直打架。虽然心知此时不能睡,但是疲惫之感仍是让他昏昏欲睡。 此刻全场唯一还精神着的,只有江霰。 江霰伸出胳膊靠着火盆暖了暖手,他看了一眼灵棚外繁星点点的天空。 时间愈近午夜,他知道这寂静之夜,终将迎来不宁。 …… “咚……咚……咚……” 江霰听到声响,立马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自己刚才怎么睡着了?! 江霰忽然记起上次特殊任务中系统的限制,心知这次怕也是为了不让玩家那么容易完成任务,增加了一到特殊时刻就让玩家们自动入睡的条件限制。 这边江霰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古怪的身影站在司禹枫的身前,然而此刻的司禹枫却还在熟睡当中,并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那道古怪的身影像是感受到了江霰的目光,当即身体挺直不动,脑袋却诡异地转了过来。 危险!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预感铺天盖地而来。江霰看清那古怪的身影,竟是原本应该躺在棺材中的男尸! 那男尸的身体还站在司禹枫面前,脑袋却一百八十度地转过来,冲着江霰又是诡异一笑。 成年男尸的手刚要伸向司禹枫,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应该是司禹枫身上的护身符起了保护作用。但司禹枫此时还在熟睡中,他的身上再也没有另一张护身符了,而他还对面前即将来临的危险丝毫不知。 那成年男尸好像突然有了智慧,他在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缺漏,于是笑着又将自己的头转了回去,双手成爪状,径直抓向司禹枫的脑袋! 眼看着下一秒司禹枫就要惨遭毒手,江霰不得已被迫出手。 “锵!” 冷光一闪,成年男尸伸向司禹枫的双手手指瞬间被匕首割断。 手持匕首的江霰表情冰冷地站在成年男尸身侧,但他没停下攻击的速度,割下男尸双手之后紧接着,他又向成年男尸飞踢出一脚。 成年男尸的双腿此时仍是被束缚着,行动不便,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踹飞到棺材旁,有些沉重的身躯又推着棺材向后平移了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成年男尸满脸狰狞地望向仍是一脸冰冷表情的江霰,他朝江霰暴躁地怒吼,被砍断的手指竟然开始慢慢长出新的。 “吼!吼!” 这一段激烈的打斗终于吵醒了众人。 坐在离棺材比较近位置的钱员外,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暴躁如雷的成年男尸:“……” 钱员外刚睁开眼,痛快地翻了个白眼,又立马晕了过去。 玩家们和守在院中的家丁们也都被吵醒,看到地上挣扎起身的男尸,胆小的人开始抱头鼠窜,一时之间院内惨叫迭起。 “啊!!!救命!” 只见江霰又身影迅速地从灵棚上拽下一根白缦,将另一头扔给了距离成年男尸比较近的东北大哥,沉声说道:“捆住他!” 说完就跑向前方。 东北大哥接过白缦之后,手足无措地起身,长这么大,他还没做过这么惊险刺激的事! 这边东北大哥还在犹豫,成年男尸的双手却马上就要长出来。江霰干脆放弃让东北大哥捆住成年男尸的计划,独自一人向成年男尸方向冲了过去。 那成年男尸看见江霰向自己冲了过来,立马暴躁跳起,露出森森獠牙向着江霰咬了过去。 江霰跑到男尸身边,一个闪身就将成年男尸的獠牙躲了过去,又是一脚将成年男尸踹到白缦旁边,男尸又被笔直抻着的白缦绊倒。 看到男尸倒下,江霰冲东北大哥喊道:“扔给我!” 东北大哥这次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白缦抛了出去,却不想那头正在半空中的时候,一阵啼哭声突然而至。 “……你靠栏槛临台榭,我准备名香爇……心事悠悠凭谁说?……” 又是那阵诡异的歌声,此刻竟然已经到了破晓时分! 舍近 “吼!吼!” 成年男尸听到这啼哭之音像是获得了更多的力量,他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又将旁边两个支撑灵棚的柱子撞倒。 顿时,白布漫天,所有人都被罩在了倒塌的灵棚之下! 那成年男尸破布而出,向着之前进攻他的江霰跳去,就在他的双手即将掐到江霰的时候,又是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弹出。 是之前司禹枫画的护身符! 在身上最后的护身符失效后,江霰这时也顾不上别人。 他迅速将怀中的匕首掏出,一下就割破了罩在他头上的白色篷布,随后身形灵活地向院中的更深处跑去。 江霰跑到了一个屋子前,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就听到来自后方成年男尸追过来的声音,他只好随便寻了一间屋子立马躲了进去。 江霰现在没有任何选择,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力量,肯定打不过力量增强之后的成年男尸,所以他只能找个隐蔽的角落,先躲起来再说。 “咚……咚……咚……” 成年男尸的双腿仍是被麻绳束缚的状态,所以他只能像电影中的僵尸一样,跳跃着前行。 江霰尽量收起自己呼吸的声音,这样更容易使自己隐于黑暗之中。 “咚……” “冷清清不恁迭,闲遥遥生枝节……” “咚……咚……” “闷恹恹怎捱他如年夜……!” 成年男尸跳动的声音合着灵棚里传来的厉鬼啼哭声音,煞是恐怖。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江霰听着那成年男尸的脚步声离自己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一点。 那成年男尸仿佛在啼哭之音的指点下,实力猛然间又精进了一层似的,他现在的五感敏锐程度以及武力值,可以说是非常的强悍。 为了找到之前一直挑衅自己的江霰,成年男尸在经过院内每一处房间的时候,都会用自己灵敏的嗅觉,仔细嗅一下这间屋内有没有活人的气息。 “咚,咚,咚……” 成年男尸终于来到了江霰所在屋子的附近。他准确地嗅到这间屋子里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于是,他用僵直的双手推开房门并跳了进来,之后就径直向衣柜的方向跳去。 如果此时屋里有人,那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成年男尸的嘴角正僵硬诡异地上扬。 那笑容就像是猎人已经开始准备捕捉掉入陷阱,犹作困兽之斗的猎物。 江霰躲在屋内的衣柜之中,他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频率降到最低,但他敏锐的双耳还是听到了来自成年男尸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音。 “咚……” 他只好握紧手中的匕首,打算在成年男尸打开柜子的前一刻突袭出去。 “咚,咚……!” 就在成年男尸马上碰到衣柜的一刹那,他突然停下,脸上的神情像是正在做什么抉择,经过几番纠结之后,他放弃了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猎物,转身又立马向门外跳了出去。 没过多久,江霰就听到了来自这间屋前的惨叫。 “啊!救命啊!!不要过来……” “谁来救救……” 求救声忽然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成年男尸暴躁撕扯那人身体的怒吼,还伴随着那人体内不同的内脏器官掉落在地上而发出的响声。 待到外面一切都平静之后,江霰将柜门推开,看到屋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存在,才从衣柜之中走了出来。 江霰内心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奇怪,那成年男尸明明马上就要抓到自己了,他怎么会突然中途放弃,然后又特地跑出去杀害了别人呢? 此时,后院的尖叫声惨呼声仍是此起彼伏,江霰趁机来到了屋外刚才那人被害的位置。 那人的死状极其惨烈,内脏器官撒了满地,尸体被蛮力撕扯得破碎不堪,只有身上那件土得仍旧超凡脱俗的花棉袄,透露出被害者是玩家的身份。 江霰并不害怕眼前这种恐怖的死法,所以他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仔细搜索了一遍死者身上带着的东西。 护身符应该是用掉了,江霰在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其他有用的东西。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成年男尸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自己,转而猎杀了门外的这名玩家呢?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江霰顺势站了起来。 那过来之人正是他的队友——司禹枫。 司禹枫在远处看见有一个背影很像江霰的人蹲在地上,他便立马就跑了过来。 “江霰,你没事吧?”还没靠近江霰身边,他就关心江霰问道。 江霰脸上神情不变,似是不在乎来自旁人的关心,他只是简单回应道:“没事。” 司禹枫知道一开始是江霰救了他,所以他对江霰敷衍的回答并不在意,仍是笑着走到江霰身边,问道:“江霰,那你看什么……呢……” 司禹枫的视力也算绝佳,刚走到江霰身边,他就看到了地面上那具死状惨烈的尸首。 江霰看着司禹枫瞬间就得变沉重的脸色,和他说了句:“很奇怪。” 司禹枫问:“这人也是玩家?诶不对,等等,我怎么记得刚才那男尸是追着你走的?那为什么死的人是他……” 蹲下身子,司禹枫摸了一下地上的血液,分析问道:“血液还是热的,看来你发现这尸首的时间应该很快,所以他离你可能不会太远,难道……那男尸后来放弃追杀你了?” “嗯。” “这就有些复杂了,”司禹枫一开始思考,右手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还未长出胡须的光洁下巴,他皱眉道:“宁可舍近而求远……怎么,这个男的杀人还要先挑挑的吗?” 江霰自然也没有什么想法,看到司禹枫也是一脸沉思的模样,他干脆放弃继续苦苦思索,对司禹枫说了句:“走吧。” 说完,当即就迈着大步率先离开了。 司禹枫还没反应过来,江霰就已经走远,他只好边跑边对着江霰的背影无力喊道:“ 诶,江霰!等等我……” 没想到,这次江霰竟然听到他的话,真的停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不算特别远,所以奔跑着的司禹枫此时来不及刹住脚步,就直接撞到了江霰的后背上。 身高一米七八的司禹枫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望着江霰挺直的后背,胡思乱想到:知道江霰很高,却没想到有这么高,竟然比我还要高出将近十厘米的样子…… …… 待两人再回到之前灵棚所在的位置时,天光已经大亮,院内的啼哭声也已消失殆尽。 只见原本宽阔的后院内此时满目疮痍,篷布白缦散落一地,地上躺着不少人,地面上还有许多新鲜的血迹。 但这里的人几乎都只是因为灵棚倒塌才受伤,并没有任何人死亡。 江霰掀开盖着棺材的篷布,说了声:“还在。” 司禹枫走近一看,钱家大小姐仍是安静地躺着,那具成年男尸也不知在何时又躺回了棺材之中,他的嘴角还微微上扬,似是在满意地微笑。 不过,从成年男尸双手和脸上的鲜血就可以看出昨晚的惨状。 司禹枫清点了一下还生存的玩家人数。 刚才又死掉了一个新手玩家,还剩下七个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顺利地挺过今晚。 司禹枫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却怎么都想不出解决这次任务的方法。 首先,玩家们因为系统限制,进入午夜便会熟睡,虽然玩家们会在这具成年男尸“复活”之前醒来,但对于拥有众多新手的他们来说,也会感觉十分的措手不及; 更别提和成年男尸一比,他们几乎相当于零的战斗力,这些玩家里能与成年男尸一拼的只有江霰自己; 再加上钱家大小姐虽然不亲自“复活”,但她一旦破晓时分就会发出啼哭之音,两厢一配合,成年男尸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会在瞬间猛增几倍,她完全就是个加buff的奶妈啊! 所以,到底该用什么办法让这两具尸体能够安静地度过一夜呢? 他脑子都快要想到爆炸,也没想出任何解决办法。 这次的游戏任务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死局,除非他们几个能降伏住经过buff加持过的成年男尸。 沈盈盈看司禹枫在椅子上坐着,泪眼汪汪地靠了过来。她昨晚比较幸运,直接被倒下的柱子砸晕在篷布之下了,当时暴走的成年男尸被她的护身符弹走了一下,也没继续攻击她。 沈盈盈委屈巴巴地问司禹枫:“神父……你可不可以帮我再画一个护身符啊……” “ 我猜,估计当时那成年男尸没看到篷布下的我……真的就差一点,还好我这次顺利躲过了一劫……” 这对司禹枫来说很简单,所以他立刻答应了下来,掏出那支“马良神笔”,就在沈盈盈的衣服后面又龙飞凤舞地画了一道护身符。 忽然记起江霰身上的护身符应该也已经用尽了,于是司禹枫叫江霰道:“江霰,你过来一下!我再帮你画一个护身符!” 江霰闻言而至。 司禹枫正要提笔在江霰的背后画符,笔尖刚落下,却不见任何血迹蘸在衣服上。玩家们的耳边突然响起坑爹的系统电子合成音。 【注意:在本次游戏过程中,避鬼神笔只可以在一个人身上画一次符咒,并且符咒的有效次数仅为一次!】 司禹枫和江霰:“……” 好坑的系统!为什么在他们画符之前不给这个提示! ※※※※※※※※※※※※※※※※※※※※ 官方身高:江霰185cm,司禹枫178cm 陈佶 目前的情况对于玩家们来说,很是不利。 新手玩家中能充当战斗力的人比较少,钱府中能打过江霰的估计都寥寥无几,所以玩家们要是想制服成年男尸来完成任务,这种可能性比较低。 那如果不通过制服成年男尸,又该如何让他与钱家大小姐安静地躺上一夜呢?想到成年男尸一直被束缚着的双腿,司禹枫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有了办法。 他与江霰急急说道:“江霰,如果我们把这具成年男尸捆住,那他晚上是不是就不能起来了?!” 江霰回想了一下与那具成年男尸的战斗情况,在心里大概推算出成年男尸的力量和速度,斟酌回道:“啼哭之前,尚可;之后,捆住可能很低。” 司禹枫心知江霰这番话大概率是会发生的事实,却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目前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先把那具男尸捆起来再说。” 刚想叫钱员外出来,去帮他们找几根结实粗硬的铁链,司禹枫环视了场地一周,也没找到钱员外那个胖胖的身影。 可能是被篷布砸到底下了?司禹枫心里猜到,于是他嘴上和江霰说道:“江霰,钱老爷不见了,你帮忙找一下?我先去前院找几根铁链过来。” 于是,闲着无事的江霰经过司禹枫的一番安排,临时充当起了搜救犬的职能。最后他在破篷布底下找到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钱员外,并将他一手从废墟之中拖了出来。 江霰坐在空地的椅子上,使劲拍了拍钱员外那张肥嘟嘟的脸,钱员外慢悠悠地转醒。 钱员外一睁眼,就看到了江霰那张冷酷无情的冰山脸。 只听江霰语气不算太好,冷冰冰地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这句话虽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钱员外被江霰的问题一惊,瞪大了眼睛,犹如当头被浇下一桶冷水,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我没有……”钱员外仍然在试图狡辩。 江霰自然不会相信。他背对着院中的家丁们,将手中的匕首轻轻抵在了钱员外的脖子上,语气冰冷的像一把淬毒的利刃,“说。”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透露出无限的杀气。 钱员外感觉原本不言不语的江霰仿佛一夜之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他屈服于江霰所展现出的强大的气场,颤声道:“我说,我都说……您都想知道什么呢……” 江霰语气肯定,言简意赅道:“你认识那具男尸。” 江霰很清晰地记得钱员外在看到成年男尸的一刹那,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惊讶神色。 若说之前他为什么没有逼问钱员外,主要是因为害怕麻烦,而且他之前觉得这条线索与完成任务并无关系,所以当时并没有放在眼里。 但经过昨夜与成年男尸那一战后,江霰知晓仅是依靠自己的战力仍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战胜他,于是便重新想起了那个细节,准备找出钱员外当时疑问的原因。 钱员外又想要扶额,但他现在仍被江霰钳制着,双手无法动弹,遂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孽缘啊,都是孽缘!” “其实大师你们送过来的那具男尸,就是我大女儿之前倾慕的那个男子——陈佶……!” 钱员外颤抖着身体,又陷入了沉沉回忆当中。 那陈佶是本村有名的一个才子,也不知他是在何时与钱家大小姐相识的,钱员外只知道自家女儿在遇到陈佶之后,原本就明艳的脸庞更像是盛开之后的花朵,就连她平时杀伐果决的眼神里,都会经常露出丝丝的柔情。 若是陈佶出身不那么低微,命格没那么霸道,也许钱员外和钱夫人为了这个要强女儿的幸福,早就将她嫁给这个才子,凑成一段佳话了。 但这个陈佶不止拥有古代话本男主角命中注定的家境贫穷,他的父母更是早早双亡,村里的人之前都叫他“天煞孤星”,因为他后来不仅克父克母,就连对他好的亲戚都几乎全部死绝。 所以,这个孩子以前一直住在村子的最边缘的位置,一年之内也几乎不与村里的其他人往来。 不过,陈佶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慢慢的,村里人也都开始重新接纳他,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陈佶渊博的学识和出众的才气也开始让他在村里出名。 陈佶不仅学识丰富,相貌更是英俊潇洒,品行也是一等一的好。风雅但不风流,多才却不多情。 这番出众的模样和人品,不知道在那时偷偷俘获了多少村里花季少女的芳心。 虽然陈佶是这样一个仪表堂堂、品质高洁的人物,这些优点却不足以让钱员外将自己的爱女下嫁给他。如果他那霸道的命格是真的,岂不也会克死自己的发妻? 于是钱员外和钱夫人便做了那打鸳鸯的大棒。有次趁大女儿艳若不在的时候,他们便将陈佶叫来谈话,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陈佶却一直坚称他和钱艳若之间并没有什么,钱员外和钱夫人自是不信,觉得不过是因为伤到陈佶自尊,他自己所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我家女儿,”钱员外到现在仍是不信,他咂嘴道:“我看这小子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偏偏还不好意思承认!” 在陈佶保证他不再和钱艳若联系之后,钱员外派去的眼线果然没再看见过那小子和钱艳若联络,看来应该是信守承诺了。 而钱艳若在钱夫人的苦口婆心,慢慢渗透之下,也没对钱员外和钱夫人的所作所为说什么,只是更加埋心于生意。 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不出一年,估计钱艳若应该也就把那个穷小子忘了。 钱员外对陈佶的回忆到此为止,因为在之后的一年里,陈佶确实不曾再出现于钱家的视野之内。 “这就没了?” 司禹枫和其余的新手玩家他们不知在何时也凑了过来。 钱员外被突然冒出来的玩家们吓了一跳,无奈道:“这回真没了。大师们,我所知道的都和你们说了。” “那陈佶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盈盈问道。 钱员外眉头一拧,痛苦道:“我怎么知道……再说了,这陈佶的尸体还是你们运送过来的呢……” 江霰收起了匕首,放开钱员外,他走向院中的那副巨棺。 此时安静躺在棺中的陈佶不复昨晚的暴躁疯狂,依稀能从这人眉清目秀的容貌中窥出一点他生前的风采。 司禹枫和其余众人也跟着围了过来。 “我怎么还越来越糊涂了,”东北大哥不擅长逻辑推理,头疼道,“这现在怎么又牵扯进来了一个人,这个叫陈佶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霰伸出手,将陈佶的衣领掀开一点,看了一眼冷道:“窒息而死。” 果然,在陈佶苍白的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痕迹,看痕迹大小,怕是被别人用绳索勒死的。 心地善良的东北大哥惊道:“那这个陈弟兄是被别人害死的了?” 说着就将眼光投向了一边的钱员外。 钱员外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找你们师傅求的是自然死亡的男子,只将陈佶的大概样貌与体形报给了他,并没有提过任何有关陈佶的事情。” “那到底是谁杀了陈佶呢?”司禹枫陷入了思考。他试着在推理,杀死陈佶,对于谁来说好处最大呢? 这个陈佶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朋好友,而且家徒四壁,连钱财都没有。杀了他,那个凶手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 可惜,当时没能问问那个老师傅是在哪里弄到这具尸首的,现在再想回去问问也不太现实。 “找到了?”江霰突然问司禹枫。 司禹枫与江霰相处久了,立马就默契地明白了他是在问自己是否找到了铁链,于是答道:“嗯,找到了几根质地坚硬特别粗的,晚上应该能困住他一会儿。” 此时,院中的日头渐盛,时间已近正午。 钱员外有些气虚地问道:“各位大师,早上尚未进食,现在是否准备开饭?……” 司禹枫点头称好,顺便替江霰抱歉道:“早上的事对不住了,钱老爷……我这位兄弟性格比较直,因为昨晚仪式并未成功,我们这边也牺牲了一个人,所以你有瞒着他的地方,他自是不乐意的。就是行为上粗鲁冲动了点,希望您可以谅解。” 钱员外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理解理解,昨晚没告诉大师你们,我确实做的也有错。只要能让我的女儿顺利下葬,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双方互相表示理解之后,一起来到了之前用过餐的正厅,钱员外这次对待众人的态度比前一日还要殷勤热烈。 归根结底,可能还是之前江霰的霸气行为震慑住了他,与其他人相比,钱员外对江霰更是细致贴心,无微不至。 姐妹 钱员外特意安排江霰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主座上。 他态度殷切地问江霰道:“还不知这位大师的名讳,姓氏?” 江霰简单答道:“江。” 只说了姓,看来并不想透露出自己的全名。 钱员外略感尴尬地搓搓手,并不在乎江霰敷衍的态度,恭维道:“江大师昨晚真的是好身手!我刚听我院中武艺最高的师傅说,他与你相比都是力所不及,对上阵怕是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江霰脸上的表情不变,仿佛没听到钱员外拍的马屁,淡定自若地品尝着盘里自己最近新爱上的甜品。 钱员外经商数十年,能挣得如今的家业,为人处事的能力更是要比新手玩家中的倒霉大叔还要圆滑,厉害几分。 见江霰听了自己恭维的话不为所动,心上更是佩服这种能力超群、心态却不为俗世所动之辈,这更让他想要拉拢江霰了。 钱员外发现江霰几乎一直在吃甜品,其他的菜并没怎么动过,便主动关心问道:“江大师可是喜欢吃甜食?” 听钱员外提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江霰难得点头回应道:“嗯。” 钱员外听到江霰终于肯搭理自己,喜出望外,献宝似地说道:“既然江大师如此喜爱甜食,恰好我府上刚来了一位京都的名厨,尤其擅长做甜品小食,这两天让他给江大师露一手,也让我看看花的大价钱是否值当。” 坐在钱员外另一边的司禹枫,不知为何,正举起的筷子在空中停留片刻,但只是转瞬就恢复如常。 以往都是懒得做选择的江霰,每次都会自然而然地挨着自己的队友——司禹枫坐下,但这次因为钱员外主动请江霰坐到了自己的右手边的上座,所以一直都在钱员外左手边的司禹枫,自是与江霰分开而坐。 钱员外不愧是个人精,他立马注意到了司禹枫刚才的片刻停留,以为是自己的冷落引起了这位同样很厉害的大师不满,又赶紧补充说道:“诶,对了,这位大师我也还未请教过你的名讳。” 司禹枫听钱员外的话是对着自己说的,放下筷子,礼貌回答道:“我姓司,名叫禹枫。司法的司,尧舜禹的禹,枫叶的枫。” “原来是司大师,”钱员外客气道:“久仰大名,以前就有所耳闻。果然是英雄少年,司大师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佩服!” “不敢当,现在只是个学徒而已。”司禹枫嘴上亦是客气回答,心里却是漫无边际地吐槽到:这马屁拍的,怎么就久仰了,我只是个才刚刚来到这里的路人而已…… 这一顿饭吃的,就连简单如江霰都能感受得到勾心斗角,司禹枫都替钱员外感到疲惫。 其实司禹枫很早就看出了钱员外存了想要留下他和江霰的心,这才在推杯换盏之间不断为他们俩溜须拍马,企图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些好印象。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们两个只是异世界来这里完成游戏任务的匆匆过客,无论任务完成与否,都不可能留下为钱员外效力。 用餐完毕之后,众人又是按着之前已经安排好的房间,回到了自己屋内休息。 司禹枫在进屋前,心情有点烦躁,先让沈盈盈和佛系老伯回了房间,他自己打算继续在后院转转。 脑海中的想法颇多,但获得的线索又太少,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 司禹枫正背手走着,专心地思考陈佶到底为谁所害时,突然被脚下的白缦绊住。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灵棚附近。 司禹枫抬起头看到头顶硕大的太阳。 阳光虽然灿烂明媚,但却刺眼得像从天而降的冰菱,直直地扎入人的眼球,本应温暖的颜色透露出森森寒意。 那副高大的红漆棺材也在这充沛的光线里,颜色鲜艳得耀眼异常。 司禹枫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一个想法。 那棺材上的红漆看起来就像是风干之后的血液。 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就打算动身回房。正往屋子方向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女人幽幽的吟唱…… “……你靠栏槛临台榭,我准备名香爇……” “心事悠悠凭谁说……” 该不会是那钱艳若突然苏醒了吧?! 现下孤身一人的司禹枫立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然后警惕地看向灵棚那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独自面对未知恐惧的到来。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声音,面前只有冷风吹过。 这风声就好像丧生于此的新手玩家,阴冷地附在司禹枫的耳边提醒:快走……快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过来…… 后背寒毛悚然,攥成拳的手心也是冷汗津津。 挂在灵棚周围不断被风吹动的丧幡,摇晃不定的香烛,这些都让司禹枫联想到在现实世界中看过的香港鬼片。 影片里的白日灵棚异动,总是标示着厉鬼即将出现。 四下仍是无人。 司禹枫紧张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冷清清不恁迭,闲遥遥生枝节……” “闷恹恹怎捱他如年夜……” 司禹枫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灵棚里还是没有任何异动传来。 两句曲词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在这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嗒……” 司禹枫的左肩突然被人轻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脑子里立刻幻想出来,此时站在他后面的是眼神直勾,灰白脸上永远挂着毛骨悚然微笑的陈佶;又或是身披嫁衣盖着红盖头,远远就能看见她那苍白又干枯双手的钱艳若…… 脑海里还未想出应对之策,身体却立即做出了反应,他飞快地抽出了“马良神笔”,盲目地向身后一戳! 却不想,从后面传来一声女子惊呼。 “痛……司神父!” 在看清来人面容之后,司禹枫尴尬的问道。 “盈盈,刚才是你在唱吗……?” 沈盈盈正捂着肩膀,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哼唱,可能让司禹枫以为是钱艳若所为了。 于是她赶紧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司神父……刚才是我在回想自己是否在哪里听过这句词,总感觉很熟悉的样子……” “而且看你们都为了完成任务而到处奔波,我也很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现在只能在队里划水……” 司禹枫当然明白沈盈盈是出于好心,于是他柔声宽慰道:“没事的,盈盈,毕竟你是队里唯一的女孩,还是个高中生,和僵尸打架这种事情总不能让你上吧?其实就算你不做什么,我们也没有人会说你的。” 话音一转,他又问道:“不过你要是对解决这个任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随时告诉我们。如果你对钱大小姐唱的词很熟悉,那你还记得是出自哪里吗?” 沈盈盈回答:“刚才一下没想起来,后来自己唱了一下,我发现之前应该听过。这几句词大约是出自关汉卿的《拜月亭》。” “《拜月亭》?”司禹枫不是很爱听曲,所以对这部著名戏曲不是很了解。 所以他继续问道:“那盈盈还记得这首戏曲里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吗?” 沈盈盈为自己终于出了点力而高兴,她认真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戏曲讲的是两个名字很像的结义姐妹,在乱世之中彼此找到真爱的故事!” “那钱艳若所唱的这段选词,它的内容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你还能记得吗?”司禹枫接着追问。 沈盈盈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想想。这两句词应该是那个结义姐姐在亭中拜月,为自己在战乱中被迫分开丈夫祈福,祈求上天让两人可以重新相聚的部分。” 司禹枫一听,习惯性摸着下巴皱眉道:“只是思念心上人的意思?那钱艳若为什么独独就选了这首戏曲呢。这段选词……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司禹枫的疑点主要在:既然钱艳若喜欢陈佶,陈佶如今也莫名其妙地被人杀害,被他们这群玩家刚好带来与钱艳若结阴亲。按理说,钱艳若就算在人间有余念未了,这个执念也不应该是有关思念心上人的,毕竟陈佶现在已经在她身边了…… “我想想。”沈盈盈冥思苦想后,又回答道,“一定要说这两句词特别之处的话,可能还是在于这个故事的背景。因为这个故事讲的也是一对姐妹的故事。” “而且这个结义姐姐思念的正是她结义妹妹的亲哥哥,也就是她在战乱中遇到的心上人。”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的司禹枫,沉默了许久,也未能想到什么关键信息。 说来说去,这两句词所表达的还是女子思念心上人的意思,虽然背景特殊了些,也能与钱家两姐妹的情况稍微相似了一点,但其他地方却并无任何相像之处。 首先,戏中的姐妹是对名字相似的结义姐妹,并不是亲姐妹; 其次,结义姐姐思念的正是结义妹妹的亲哥哥,但是钱家大小姐的心上人明明是陈佶,陈佶又不可能是钱皎若的亲哥哥…… 刚才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事实的那一刻,命运却好像突然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兜兜转转又让他回到了原地。 就算想到了这首曲的出处,并且问出来这两句词的特殊地方,司禹枫对目前一团乱麻的局面仍是不知从何下手。 看来,这条线索只能暂且先放在心上,等之后发现其他的线索再说了。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走西顾 3瓶 非常感谢小天使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求远 晚上用餐之前,司禹枫将自己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都分享给了江霰和其他新手玩家。 司禹枫将江霰和其他玩家都叫到了自己的屋子,他自己站在桌子旁边讲道。 “钱家大小姐死于过敏反应,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现在我们运送过来的男性尸体竟然是大小姐曾经的恋人——陈佶,而且这个陈佶死于非命,杀害他的人和杀人动机现在还尚未确定;以及每到破晓时分,钱艳若便会唱《拜月亭》中的选段,这也是让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我根据目前的线索分析出来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可能目前获得的线索还是太少,还不足以推测出来整件事情的真相。” 江霰心里很佩服司禹枫的思维缜密以及善于逻辑推理,这也是当时他选择和司禹枫组队的原因。然而,现在他们所拥有的线索竟然连司禹枫都无法进行下一步的推测,所以他猜,肯定还有许多真相和线索尚未被他们发现。 “其实我还有一个疑点,”司禹枫语气突然变成了少有的严肃,他说道:“那就是我们昨晚任务失败的原因是否只是因为那成年男尸,也就是陈佶并未按照系统所提出的要求,安静地躺在棺材中完成冥婚仪式。” “根据任务内容以及要求来看,我猜测大概率还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今晚就还是按照早上定下的这个计划来,我们先用找到的铁链将陈佶的尸体牢牢捆住,希望这个方法可以撑到明天早上。” 江霰心里其实还有疑问,但还没等他问司禹枫,旁边就有人替他问了出来:“司神父,如果用铁链束缚陈佶尸体这个方案失败了,那我们今晚还能采取什么办法来完成任务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正是队伍中的唯一女生新手玩家,沈盈盈。 “说真的,我现在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办法还能做什么,”司禹枫有些无力地说道:“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少,但是内容太杂太乱,以至于拼接不出任务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所以,现在只能先按照任务所陈述的表面内容,尝试着去完成。” 他突然想到:“哦对了,我可以为大家多画一道护身符在身上,虽然系统对次数有限制,但多一道保命的符咒还是很有必要的。” 司禹枫又看向沈盈盈和佛系老伯,说道:“为了完成任务,系统要求我们所有人都要必须在灵棚里,不过老伯和盈盈可以坐得离陈佶远一些,一旦这个方法失败,我们其余人员就是作为这次的主要战斗力。” “等到钱家大小姐发出啼哭之音,陈佶没能挣开铁链还好。如果他的实力倍增,最后又挣开了铁链的束缚,就只能由我们这些主要战斗力吸引暴走陈佶的注意。” 司禹枫此时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看向江霰,说道:“而且,这个引鬼的任务只能交由你来完成,江霰……” 其实他心里并不清楚江霰是否会同意这个意见,虽然他们之间是队友的关系,但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那么亲近。 江霰知道司禹枫肯定不会无故提出这个表面看似送死的提议,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问:“为何?” 司禹枫实话实说道:“因为这里武力值最高的是你,就连钱老爷家里最厉害的武师都夸奖过你,所以这种需要比拼速度的任务,除你之外,没有别人能够胜任。我们这些人也会在后面辅助你的,而且能者多劳嘛……” 这番话说到最后,司禹枫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其实他也不想让江霰独自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这对江霰来说确实不太公平,但他不知道为何,就是莫名对江霰的实力感到信心充沛。 他相信江霰是绝对能够逃脱的,因为在他眼里,江霰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江霰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虽然他打不过buff加持以后的陈佶,但想要从陈佶手中逃脱,只要不再次走进死胡同,对他来说确实还算易如反掌。 他不知道司禹枫对自己的盲目自信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司禹枫这么安排,一定是想救下更多人的命。 考虑一番之后,江霰发现这么做其实对自己也没什么实质性伤害,而且就目前情况而言,想要完成任务确实没有比捆住陈佶尸体更好的办法,于是他便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司禹枫看到自己已经搞定今晚计划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计划失败之后的逃脱安排,突然之间他的心头大石落地。 他长舒了一口气,又对着其余的新手玩家嘱咐道:“江霰都已经为我们做出了巨大牺牲,大家到时候一定不要辜负了他的付出啊!如果陈佶挣开了铁链,大家一定要用尽全身力气,去对付变异之后陈佶的尸体!” “我计算过,钱艳若的歌声大概只会持续十几分钟,一旦这十几分钟过去了,陈佶的尸体就会自动回到棺材之中。所以,只要我们能撑住这十几分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 这日的晚餐,钱员外叫后厨准备得也是异常丰盛。尤其是甜品,更是叫那位京城来的厨师做成了一株美仑美奂的盆景植物,细小的枝桠上缀有不同口味的甜味糕点,端上来的时候,视觉效果十分惊艳。 江霰晚上的胃口果然大好,一个人差不多吃光了这颗植物上的所有糕点。 晚饭后,众人又一起来到了院中,昨日被毁坏的灵棚此时刚刚修复好。 司禹枫按照之前的安排,先帮众人在衣服的后背上都画了一道护身符。 在为众人全部画好之后,他又随便寻了一张椅子挨着钱员外坐下,心里仍有一些疑惑,便问道:“钱老爷,在下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向您请教。” 钱员外惶恐道:“司大师太客气了,请教谈不上,大师若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我吧,我知道的肯定全部都会告诉你。” “那您还记得,当时大小姐过世的时候都有谁在场吗?”司禹枫并不假客气,上来就直截了当地直奔主题。 钱员外仔细回忆了一下,回复道:“……因为当时是艳若的贴身丫鬟告诉我们的,所以司大师这个问题,当时大约就是艳若房中的几个奴婢在场吧。” 司禹枫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二小姐大概是在何时离开大小姐房间的呢?”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钱老爷答道:“因为皎若出来之后,立马就过来告诉了我和夫人她姐姐的消息,大约是在申时,而艳若去世是在将近未时的时候。” 司禹枫思索了一下钱员外刚才的回答,这些行为和时间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差错,而且都有人证的存在。 于是,他又问道:“记得您之前提过二小姐当时给大小姐送过饭,您还记得送进去的是什么吗?” 司禹枫现在有些怀疑钱艳若是死于食物过敏。 但钱员外却回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当时送进去的是艳若吃过的甜品,名叫‘琼浆玉露’,还是特意从京中请来的大厨那天亲手做的呢,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做出的假设再次失败,司禹枫想了想又问道:“钱老爷,那当时除了二小姐以外,还有人亲眼看到过大小姐脸上的疹子吗?” “有的,皎若房中的一个小丫鬟看到过。” 一听有人证,司禹枫立刻急道:“那她现在还在府里吗?可不可以把她找来,我想问她几个问题。” 钱员外立马吩咐了身边的小厮去将那个小丫鬟叫过来,顺便说道:“刚好她留在了府里,没陪皎若去庄子上。听她说,她是在等皎若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的……” 话还没说完,刚才去叫人的那个小厮就匆匆赶了回来,他向钱员外急道:“老爷,兰香找不到了……” 兰香就是二小姐身边那个看到过钱艳若脸上起红疹的丫鬟。 钱老爷问道:“怎么回事?我记得兰香当时不是留在府里了吗?” 小厮的语气突然变低,有些害怕意味地说道:“……有可能兰香姐被‘附身’之后,就被管家遣送出去了……” 钱老爷恍然大悟,有些尴尬地向司禹枫解释:“是这样的,司大师。因为近日府上不是有怪力乱神在作祟,所以我这府里的奴役有些慢慢就被鬼魂所附身……于是,我就让管家日日检查,有看到表现怪异的就遣送出府……” “可能,那个兰香就在其中……” 这种事情发生得十分凑巧,司禹枫表面上并没有追问什么,心里却在暗暗盘算这其中的隐秘。 在司禹枫与钱员外打探消息的同时,江霰这边正在指挥着钱府的家丁,用他们能找到的最粗最硬的铁链,将陈佶的身体牢牢捆绑住。 随后,众玩家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位置就座。佛系老伯与沈盈盈还有钱员外坐在靠近灵棚外围的地方;司禹枫、东北大哥与倒霉大叔等人,和钱府的部分武师则是围着巨棺而坐;江霰一个人坐在了最靠近巨棺的位置。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午夜。众玩家在系统的限制下,都开始抵抗不住地昏昏欲睡…… 这次玩家中最快苏醒过来的仍是江霰。 当江霰完全恢复意识之后,他发现那道紧锁住陈佶尸体的铁链,果然将他牢牢地困在了巨棺之中。 虽然陈佶一直在奋力挣扎,但他此时的力气仍不足以完全挣脱身上的束缚,沉重的铁链被他弄得哐哐作响。 江霰冷漠地站在巨棺旁,观察着棺内陈佶的一举一动。 这陈佶虽然被铁链困住,但他苍白的脸上仍是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他也盯着棺外的江霰看,一副莫名胸有成竹的样子。 与陈佶交过手的江霰自是清楚,一旦破晓之际来临,这看似沉重的铁链肯定是困不住综合实力全面提升的陈佶。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引鬼”的准备。 “……冷清清不恁迭,闲遥遥生枝节……” “闷恹恹怎捱他如年夜……!” 破晓终于来临,啼哭之声一出,伴随着歌声的是粗重铁链被完全打碎的清脆声音。 “哗!” 江霰仿佛能够看到逃脱铁链束缚的陈佶,正身形诡异地向自己冲来,他也在瞬间就将速度提到了最高,像是一道流星似的,快速向远离人群的地方冲了出去! 然而,想象中陈佶紧追着他不放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与之相反的是,就在陈佶从巨棺中跳出来的瞬间,他竟然直接放过了离他最近的江霰,却一个转身,靠近了另外一名隐藏在人群中的新手玩家。 只听接连“砰、砰”两声。 陈佶耐心地等待那名玩家身上的护身符都用光之后,才轻而易举地抓住这名早已吓瘫的玩家。 只是轻轻一扯,便将那玩家的身体像布偶一样从中间撕碎。 他的力量好像比昨晚更强了! ※※※※※※※※※※※※※※※※※※※※ 有没有发现这章的名字和第26章可以连在一起读 (来自一个取名废却又很喜欢设置如此小心思的作者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