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上下都不对劲》 第 1 章 门咯吱一声响起,裴云舒长发凌乱,出神看着院中景色。 大师兄云景从外走来,看到他便是大惊,“云舒师弟,你怎么起来了?” 他急急过来想要搀扶裴云舒,裴云舒却扬起手躲开他的碰触,宽大衣袖从手臂上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 “师兄,”裴云舒声音沙哑,还残留着病气后的虚弱,“师父上山回来了吗?” 云景好声好气,“师弟,今日太阳落山,师父就能回来了。你快安心躺好,如果病情加重,师父看了会心疼的。” 裴云舒嘴角扯起苍白的笑。 师父喜得爱徒,哪里会心疼,想必看了他,还会说一句莫要靠近,小心过给小师弟病气。 微风扫起他颊边长发,飞扬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出金子一般的色泽,裴云舒脸色苍白,眉眼间的疲惫凸显,他拒绝云景的靠近,撑起无力的身体,一步步朝着庭院中的石桌走去。 院中的每一根花草,他都知道是在什么位置。 石桌就在枝繁叶茂的树下,裴云舒的手拂过石桌上的雕刻,凹凸不平的触感无比熟悉。 他目光恍惚。 上辈子,因为他和小师弟相争,师父便把他关在这一方天地之内,这所院子不大,却成了他后十年的天地,双腿没断时,还能出去瞧瞧院子里的花草。等到只能躺在床上时,看一根草,都成了裴云舒的奢望。 昏无天日,枉生为人。 而现在,他又能走了,又能摸到这石桌了。 云景忍不住上前一步,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裴云舒身上,“云舒师弟,你应该回房休息。” 但听着这话的人没有一丝动作,云景干脆上了手,揽着裴云舒的肩,强行拥着人往房中走去。 即将踏入房门时,裴云舒回神,他开始挣扎,试图挣开云景的手,但他大病初愈,力气实在是小,反而身上披着的外衫掉落,衣衫凌乱。 云景的手如铁掌般牢牢固定,不让他逃出去分毫,最后索性沉声,“师弟,师兄冒犯了。” 他双手用力,猛得将裴云舒打横抱起,跨过了门槛,将裴云舒放在了床上。 心里也不免诧异,师弟竟然这么轻。 云景原还提防着云舒师弟挣扎,但裴云舒一碰到了床,好像精神气都没了,疲得连手指都动不了,好好躺在了床上。 云景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空问道:“师弟,你是怎么了?” 裴云舒枕在枕头上,直直看着头上房梁。 闻言讽刺地勾起唇角,黑发扑了满床,还从床头垂下了不少,他的唇色不好,这一笑,反倒显出几分弱柳扶风之姿。 云景觉得自己糊涂了,弱柳扶风可是来形容女子的,他怎么能来形容自己的师弟? 他把云舒师弟的长发撩起,放在床上另一侧,又抬手试了试师弟脸颊温度,担忧道:“师弟,下次可不要穿的这么少就去外面。” “出去。”裴云舒突然道。 他的颈部修长而漂亮,此时偏过了脸,不想去看云景,发丝从脸侧滑落,绷起来的颈部线条,赤.裸.裸地映入云景眼中。 云景讷讷,“师弟,你生我气了?” 裴云舒闭上了眼。 裴云舒原本只是想让云景出去,谁想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场景不断变换,他痛苦百倍的回忆一遍遍揭起,冷汗冒出,裴云舒紧紧咬着唇,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大师兄:“云城师弟,云舒师弟是怎么了?” 温润声音答道:“应该是被魇着了,师兄,你去为我倒杯温水。” 裴云舒猛得打了一个冷颤。 一双手拿着毛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珠,有人近身,带着一身檀香味道,温柔抬起裴云舒的头。 这人拨去裴云舒的唇,解救出被咬的残破的唇瓣,瓷杯抬起,将这杯温水喂给裴云舒。 “要用安睡符吗?” “拿来吧。” 这两句话之后,裴云舒就陷入了黑暗,恶梦离去,他安然沉睡。 * 师父带着新收的小弟子御剑回到师门时,他的一众弟子正等在大殿。 目光转了一圈,三位弟子垂首站立,凌清真人道:“云舒怎么不在。” 云景回道:“师父,师弟病了,刚刚才睡去。” 凌清真人蹙眉,不再多说,怕拖迟了小弟子拜师时间,上前坐在正座之上,“云忘,开始吧。” 几位师兄往殿中少年人身上看去。 云忘一板一眼地行着拜师礼,他的个子不高,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精致漂亮,脸蛋仍然带着少时的婴儿肥,只双眼无神,好似灵魂出窍。 身上穿着农家的衣衫,衣角还残留这泥土,补丁满身,几位师兄一时对他有些怜惜。 凌清真人让云忘上前,在他眉心用指尖画了几笔,金光一闪,师门的标志印在眉心之上,转眼消失不见。 云忘由着凌清真人动作,这个动作好似唤醒了他的一部分心神,眼中神采乍现,木偶一样的人瞬间鲜活了过来。 凌清真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站在一侧的三位弟子,“过来见见你们的小师弟。” “云忘与我有师徒缘分,也是我的最后一位弟子,他年纪尚小,你们要多多照顾他。” 云景三人说了一声是。 “小师弟,我是你的大师兄云景,”云景指了指旁边的云城,“这是你二师兄云城,最那边的,就是你的三师兄云蛮了。” 云忘挨个叫了一遍:“大师兄好,二师兄好,三师兄好。” 无止峰上的这些弟子俱都是天人之姿,各有特点,云忘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好似踏入了仙界,格外不真实。 二师兄云城朝他温润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件青笛,“今日小师弟来的突然,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就送小师弟一支青笛,无事可吹吹笛子,有事也可挡些攻击。” 云忘收了笛子,“谢谢二师兄。” “除了我们三位,”云城接着道,“你还有一位四师兄。” 四师兄? 云忘疑惑地看向师父,是否是刚刚师父提过的云舒师兄? 凌清真人这才想起云舒还在病中,他沉声问:“是什么病,云城难道也治不好?” “治好了,师父。” 远远传来一道清冷声音,裴云舒身着一身白衣,御剑至了大殿之外。 云忘不由自主朝殿门走去,就见裴云舒翩然下了剑。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唇上却红得滴血,发冠一丝不苟,一路飞行却让颊边飘落几缕发丝,应当是病情折磨,让他的眼角绯红一片。 说是治好了,但看着却是病人之姿。 洁白衣衫划过地面,裴云舒瞥过门前云忘,抬步迈过他走进大殿。 香味飘然而去,云忘莫名其妙地抬起手,几缕黑色发丝从他手中划过。 “师父,”裴云舒抬起眼看向凌清真人,心神剧烈波动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下,“弟子没事。” 走的近了,师徒几人才知道他的唇色如何如此鲜红,只因上面已经被他自己被咬出了血。 凌清真人皱眉,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什么病,能把你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师兄弟们相视无奈,等着云舒师弟和师父好好抱怨一回。 师门上下,云舒师弟和师父最亲,平时无论是受了欺负还是遇上了喜事,云舒师弟都会跑到师父面前说上一回,师父虽是不耐烦,但也次次纵容他。 他们做好了裴云舒长篇大论的准备,谁知裴云舒轻启薄唇,只说了两个字,“无碍。” 凌清真人虽觉奇怪,但也不甚在意,闻言点了一点头,将云忘招过来,“这是你的四师兄云舒。” 云忘朝裴云舒行了礼,眼中亮晶晶,好似很欢喜的模样,“四师兄。” 裴云舒垂眸看他。 上辈子就是这样。 他瞧起来好似很喜欢他,可是内心却恨极了他。 裴云舒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惹上了云忘,上辈子的拜师礼,他看着师父对小师弟的不同,虽是心中不大舒服,但也怜惜云忘在凡间吃过的苦。 可云忘却不这样想。 裴云舒亲近师父,云忘便要让师父只能看到他;裴云舒亲近师兄,云忘便要让所有的师兄都厌恶裴云舒。 他喜欢谁,云忘就会夺走谁。 这次,裴云舒累了,他不想和小师弟争了,只想走出他的那间屋子,他的那间院子,去看看世间大好美景,去闯闯世间难闯的断崖凶海。 裴云舒从腰带中解下一枚玉佩,递到云忘眼前,“小师弟,四师兄没什么好东西,这枚师父赠的玉佩就给你,望你不要嫌弃。” 这枚玉佩平日最是让裴云舒喜爱,别说送人,别人想碰都难碰。 因为这是师父收裴云舒为徒的时候赠给他的拜师礼,即使到了后面,师父把他关在小院中,他也格外宝贝。 但小师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那日黑沉着脸闯入他的小院,表情扭曲着把玉佩抢走,还骂他道:“师父厌恶死了你,怎么能让你还存着他的玉佩!” 从此,他连最后一件珍爱的东西也被云忘夺走了。 这枚玉佩送出,他也应当,和过去彻底告个别。 云忘从他手中拿起玉佩,这枚玉佩入手生温,大脑也仿佛瞬间清明了不少,他的喜意溢于言表,“四师兄,真的给我吗?” 大师兄忍不住叫道:“云舒师弟!” 这枚玉佩有多么被云舒师弟看重,这些师兄们谁不知道?哪有送这么大的礼,拿自己的拜师礼来给小师弟。 云城也笑道:“师弟不必如此,如果没有东西可给小师弟,师兄这里还有几件。” 向来风流成性的三师兄也诧异道:“我这也有。” 云忘面上露出不舍,小心翼翼地看着裴云舒,面若桃花,精致可爱,能让人升起无限怜爱。 “不必,”裴云舒,“就给了小师弟。” 凌清真人看了裴云舒良久,原也想让他换一个物件,他自是知道四弟子对玉佩的喜爱,但看到云忘脸上的欣喜,便改口道:“那便拿着吧。” 大不了回头,他这个做师父的,再私下补给云舒一块玉佩。 ※※※※※※※※※※※※※※※※※※※※ 受重生无复仇想法,无形中虐渣 攻由蛇化龙妖兽,名字叫烛尤,不能要求一只兽有多正的三观 每日12点准时更新鸭 第 2 章 云忘的一场拜师礼下来,获得了好多样的宝物。大师兄的宝剑,二师兄的青笛,三师兄的百年美酒,四师兄的暖玉。 礼后,凌清真人单把云忘留下,裴云舒跟着三个师兄离开了大殿。 “师弟,”三师兄道,“你是不是又起了烧?” 裴云舒面带不正常的红晕,乌发垂在脸庞两侧,“无碍。” 他起身欲离开,手腕却被二师兄握紧,云城用了几分蛮力,硬生生把裴云舒扯到自己面前,抬手去触他的面颊。 皮肤滚烫,云城皱起好看的眉,“怎么又烧了起来。” 裴云舒浑身僵硬,他不敢看云城,乃至不敢躲开他的手,但心中格外排斥,这股排斥的情绪由心而起,五脏六腑都拒绝云城的靠近,衣袖中的手发抖,长睫微颤,垂眸忍着,“无碍的,师兄。” 三师兄看着他们俩,突然笑着打开腰间折扇,“面若芙蓉,师弟这一病,倒是病得涂加几分韵味了。” 大师兄训道:“云蛮。” 云蛮收了折扇,笑而不语。 “后山有道温泉,”云城温柔地看着裴云舒,“那温泉的泉水前些日子发生了些异变,虽没有什么大用,但至少可以强身健体,云舒,一会回了房,拿上换洗衣物,和我们一块儿去温泉中泡一泡。” 裴云舒感到了一阵眩晕,他强忍不适,也觉得病情不可再拖,点头道:“好的,师兄。” 云城说的那道温泉,原本是后山林中的一道深泉,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处,但不知何时产生了些异变,毫无作用的温泉注入了灵效,里面蕴含的灵力,让修真人士泡着也大有益处,可强健肉身。 裴云舒记得上辈子自己来的这一场病,因为师父快要回山,他不知具体时间,便硬是在山顶等了师父一夜,修真的人也是肉.体凡胎,那一夜过去,他便得了场风寒。 但那场风寒远远没有如今严重,脸上滚烫的温度让裴云舒怀疑,这是不是和自己重生有关。 或许这病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心病,心病无药可医,云城的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对他无可奈何。 到了泉边,裴云舒才知道这泉竟然是活泉,其中一侧伸向远处,看不见尽头,只有这多出来的一块池子冒着热气,也不知是何原因。 三位师兄正在脱着衣衫,看到裴云舒发愣,提醒道:“云舒师弟。” 裴云舒回神,开始解着外衫。 三师兄豪放,里衣也脱下扔在一旁,但其他人做不到这样,都是和裴云舒一样,只脱了外衫放在一旁。 裴云舒正要下水,已经在水中的三师兄奇怪道:“师弟,你怎么不脱鞋袜?” 裴云舒恍惚,“我忘了。” 他双腿断了太久,竟然忘了脚上还有鞋袜。 连换洗衣物中都忘了拿新袜子来。 裴云舒脱掉鞋袜,水下的三师兄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往他的脚上看去,过了一会,开口赞道:“师弟的脚生得极美。” 肤色雪白,脚踝至脚面的弧线流畅,无一处不优美。 裴云舒脸面微烧,轻声喝道:“师兄!” 三师兄捂住了嘴,风流的眼角眉梢含着无奈,“师弟也知道师兄的性子,口不择言,不然,师弟打师兄几下吧?” 他油嘴滑舌,裴云舒怎么可能去打他,径自下了水,不再理他。 热水包裹全身,刚一下水,裴云舒脸上不自然的热气就退了几分,神智清明不少,连同心中郁结之气,好似也畅快了几分,他心上微讶。 云城看到了他的表情,笑道:“云舒,感觉是否好了点?” “好多了,”裴云舒波动着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这池子好神奇。” “谈不上神奇,”云城道,“因为你身带病情,才觉得万分有益,像我们几个,只觉得神清气爽了些。” 大师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裴云舒眉间微蹙,上辈子他这会的病情早就好了,当真不知道还有这个池子的存在,“师兄知道是何原因吗?” “仙果灵泉,神妖魔兽,”三师兄插话道,“后山的东西这么多,总之逃不出这几样。” 裴云舒觉得也是,也点了点头。 他今日心神俱疲,泡在这灵泉里舒适极了,就有些忍不住,来到了池壁旁,枕着手闭上眼睛小憩。 师兄们的声音随着波纹忽远忽近,热气蒸腾的泉水荡在裴云舒胸口,黑发飘散在水面之上,衬得他脖颈雪一般的白。 裴云舒的呼吸减缓,正要沉入睡意,却发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脚踝,他初时只以为碰到了水中石头,便没在意,但下一刻,这水下的东西竟然顺着他的脚踝缠绕上了小腿。 “……”裴云舒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滚落,“师、师兄……师兄。” 腿上的东西越裹越紧,把裴云舒的衣裤也推至膝盖之上,冰冷的鳞片与他的小腿直接接触,裴云舒甚至感觉到,有什么细长的东西,还在顺着他的亵裤底下,在往大腿爬去。 细嫩的皮肤在热水中泡得敏感,这突然起来的冷意,让裴云舒头皮发麻。 手下意识的掐着法诀,但攻击好似打到了空处,没有一丝作用。 大师兄听到了他的呼声,直接站起身大跨步赶来,水声哗啦啦地垂下,“云舒师弟,你怎么了?” “有东西缠住了我的腿,”裴云舒眼里浮出水意,求救般地看向云景,“师兄,救我。” 他怕蛇。 断了腿之后,在那逼仄的小屋里,曾经有一条浑身印着紫色花纹的细蛇爬到他的床上,他腿不能动,便不能跑,那蛇就在他的身上爬行,他咬着唇在哭,被吓得泪珠不要钱的落。 最后哭累了,睡梦中还怕蛇来咬他,但再醒来之后,蛇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云景瞬间严肃了表情,他吸了一口气,往水下扎去。 那东西好似一点儿也不害怕,已经爬过了裴云舒的膝盖。 冰冷滑腻的蛇蜿蜒爬行,在裴云舒眼里的泪流出来前,大师兄从水面破出,“师弟,什么都没有……” 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是一愣,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大师兄抬手抱住他,把他抱在岸边坐着。 双腿从水面浮出一部分,那冰冷爬行的触感终于消失不见,裴云舒垂着眼,泪珠一个一个往下落。 云城和云蛮也凑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哭却手足无措。 他是无声落泪,应该是被吓坏了,身子还微微颤抖,云城皱着眉,踏着水走到裴云舒身前,从水面中抬起他的腿。 右腿无恙,左腿上的衣裤却被推至了膝盖处,雪白漂亮的小腿被热水烫得微微泛着红,云城握着,觉得握住了一手暖玉。 云城正正神,却没看出什么不对,“师弟,是哪里有异样?” 裴云舒抬眼看他,眼中水润,指着自己的左腿,“那东西……那东西顺着我的衣服底下……” 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云蛮伸手就去碰他的亵裤,“是不是钻到里面去了?” 二师兄抬手打掉他的手,啪得一身脆响,在山林中惊起不少鸟儿。 云蛮嘶了一声,讪讪收回了手。 云城放下裴云舒的脚,伸手去整理他的衣服,等到一切收拾好,才缓声道:“云舒,今日你回到房中,自己去看看是否有些不对,如果哪里不适,一定要和师兄说。” 裴云舒已经恢复了一些,他偏过脸,觉得丢人,“我会的,师兄。” 这温泉,裴云舒现在是没心情再泡了,他等腿脚重新有了力气后,就急急站起了身,甚至不想去换衣服,用了一道法术弄干身上,再披上外衣。 他不想泡了,另外三人也不想再待着这,一个接一个上了岸,云景却瞥见师弟刚刚待的地方有什么不对,他再次潜水了水底,片刻之后,竟拿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上了岸。 “这是?”云城惊讶,“蛇皮?” 云景手里拿着的正是蛇皮,这蛇皮纯黑色,黑得仿佛能吸去周围光亮,花纹繁复而暗沉,不似凡品。 “真的有蛇?”三师兄也同样惊讶,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覆上灵气,化作剑往蛇皮上戳去,谁知蛇皮竟然没事,反而是树枝啪嗒一声断了。 几个人默不作声,抬头看向三师兄,三师兄无辜辩解道:“我的灵力可没有问题。” 裴云舒站在一旁,紧抿着唇,竭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景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了什么,竟然当着怕蛇的云舒师弟的面,哗地展开了这团蛇皮。 哀鸣声从深山传出,他们周围的动物疯了似的往远处逃去,鸟鸣猿啼凄惨,各类生灵好似在瞬间发了狂,草木被践踏地声音响到他们的耳里,转瞬之间,周围的动物竟无影无踪。 师兄弟几人被这异状吓了一跳,云城呼吸一滞,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匆匆转身到了泉边蹲下,将手放进泉中,恍然大悟。 泉中的药效没了。 第 3 章 “师弟,”云景把蛇皮递给裴云舒,“你要不要摸摸蛇皮?看刚刚缠住你的东西是否是这种触感。” 裴云舒唇色泛白,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团蛇皮抖开时,足足有一丈还长,蛇尾蔓延在草地之中,裴云舒退后一步,云景就上前一步,这平时沉默可靠的老好人大师兄,此刻却好似魔鬼一般逼近着裴云舒。 直到裴云舒退无可退,脚跟抵到树,云景还在上前。 “师弟,”他黑眸好似不解,“这只是蛇皮。” 这只是蛇皮。 裴云舒闭上眼睛,半晌,他伸出手,颤抖往前伸。 虽是蛇皮,但蛇在身上游走的感觉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滑腻的、冰冷的蜿蜒爬行,极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裴云舒用了极大的力气,师兄们都在看他,因为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才终于有勇气伸出手。 裴云舒的指尖白皙,轻触到蛇皮表面时,纯黑的蛇皮将他的手显出玉般的色泽,他只微微碰了一下,就立刻抽回手,“是它。”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云蛮笑了,“师弟,你摸的这么快,万一判断错了呢,再好好摸一下吧。” 二师兄温文尔雅地笑了,却默不作声赞同的云蛮的话。 他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裴云舒咬牙,再次朝蛇皮伸出手,但即将碰到纯黑蛇皮时,云景却拿着蛇皮躲开了。 “时辰不早了,”云景将蛇皮团好,带头往外走去,“正好将这蛇皮拿给师父看看。” 裴云舒的手还在空中,他愣了下,才放下了手。 * 等他们御剑到了师父的住处时,就在桃花树下见到正坐在那儿的云忘。 云忘已经换上了师门的道服,腰间垂着青笛与玉佩,他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正是单水宗无止峰上的修行心法。 补丁衣服也能显出他的美貌,何况仙风道骨的道服,芙蓉不及,犹桃花带雨。 等他们落地之后,云忘便眼前一亮,带着笑容跑来,“师兄!” 裴云舒站在最后,混在师兄们中,一起叫了声小师弟。 “小师弟,”大师兄道,“师父可在里面?” 云忘那张美人脸笑意盈盈,“师父在里面呢,师兄们找师父可有什么事?” 大师兄带着师弟们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发现了一个东西,特意拿来让师父瞧瞧。” 凌清真人的房间布置简单,甫一进门,这里就给了裴云舒极大的熟悉感。 往常倘若无事,裴云舒总是会来这打扰师父,整个无止峰上的弟子,恐怕都没有他对这里的熟悉。现在想一想,当真是扰人心烦。 “云舒师兄,”云忘在裴云舒身旁低声说话,不忘附带上一个欢喜的笑容,“师兄送云忘的玉佩,云忘很是喜欢。” 裴云舒随意道:“小师弟喜欢就好。” 入了内室后,凌清真人已经是一副等待的姿态,“为何事而来?” 云景将手中纯黑蛇皮送到他面前,“师父,您看看这个。” 凌清真人一瞥,面露惊讶,他拿起蛇皮,放在手上摩挲了一会,才道:“蛇蜕皮化蛟,这是一只蛟退下的皮。” 蛇化蛟会多次蜕皮,每蜕一次,都是极大的珍宝,哪想到他们随手一捡,就来了一个这样的宝贝。 见弟子们一个个面露惊讶,凌清真人道:“蛇化蛟千辛万苦,蛟成龙更是难上加难。由蛟退下来的皮,也算是你们的一番机缘,无论是练成法宝或丹药,都是难得一遇的好材料。” “这是谁寻来的?” 大师兄正要开口,凌清真人又道:“罢了,你们下去自行分配吧。” “云舒,”师父看向了四弟子,“你来。” 裴云舒往前走了一步。 若是以往,凌清真人让他上前,他必定无比欢喜得跑到跟前,如今叫他过来,他却磨磨蹭蹭,难不成还是舍不得他的那枚玉佩? 凌清真人想到此,便随手摘下腰间玉佩,抬手扔给裴云舒,“这枚玉佩,当为师补偿你的。” 凌清真人身上的玉佩,无论哪一个都是价值万千的宝贝,此时扔到裴云舒手中的这一个,通体翠绿,光滑圆润,摸到手中就能感到勃勃生机,并不比之前送给云忘的暖玉差。 站在师兄后面的云忘,脸上的笑逐渐淡了下来。 他捏着腰间的玉佩,原来走了一个,还能再来一个补充。 “师父,”裴云舒轻声道,“云舒不用。” 凌清真人脸色一沉,抬手挥袖,内室的几人被一阵风吹至外门,在他们出去之后,木门紧紧关上。 三师兄上下摇摇折扇,“哎呀师弟,师父好像生气了。” 裴云舒低头看着手中翠玉,半晌,还是按照心中所想,将它放在木门之前,“师父,这样的好东西给了云舒,也是浪费。” 上辈子,师父将他关在小院时,就曾一句一句数着他的罪过。 裴云舒也格外恍惚,那会才知道,自己竟然占用了如此多的师门宝物,他用的每一样东西原来如此珍贵,可暴殄了这么多天物的自己,终于成了一个废物。 师父所言的每个字都不敢忘,也实在是忘不了,这般的好玉,裴云舒的确觉得在他手中无用,裴云舒不敢要。 也不想要。 但玉佩刚刚被他放在门前地上,上好的翠玉就立即四分五裂,生机衰败。 裴云舒愣住。 在旁边看着的师兄弟们也一同愣住。 木门开了一道小缝,另一枚通体血红的暖玉飞到裴云舒手中,凌清真人一言不发,只用行动告诉他,如若你不要,那便摔了;如若下一个你还是不要,那便摔到你要了为止。 裴云舒握紧了这枚血玉,凝视着门前四分五裂的玉佩。 慢慢扯开一个苦笑。 他不想要了,又偏要给他,如若最后还不起,他岂不是又成了白眼狼? 玉佩都有灵,更何况凌清真人身上戴的这些。 良久,裴云舒将玉佩系于腰带之上,那枚血红色的玉内部如有流水转动,他低声道:“谢师父。” 凌清真人的房内终于没有任何异动了。 裴云舒蹲下,捡起碎掉的翠玉,云忘也走到他身边,跟着一起捡着碎片。 “师兄,”云忘声音带笑,“这枚血玉在你身上可真是好看。” 裴云舒一身白衣,皮肤也是雪般的白皙,这红玉不显烟尘,反而衬得他恍若仙人,芝兰玉树。 云忘又道:“云忘也喜欢这枚玉佩。” 裴云舒抿唇,将翠玉拾完之后,才道:“师兄也喜欢。” 不是的,他对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特别是手中的这枚。但是他听到小师弟的话,却不想顺着他的话将这枚玉佩也赠给他了。 这辈子他不会和小师弟相争,也不想永远留在无止峰上,哪怕不应小师弟的要求,他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莫名其妙的恨上了他吧? 他不喜欢小师弟,也永远做不到像上辈子的师兄们那样一直顺着他。 在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云蛮道:“小师弟,你要是喜欢玉佩,尽管去问师父要,师父那里的好玉,保管你戴到筑基也日日不会重样。” 云忘:“怎么好劳烦师父?我虽喜欢玉,但只有一个就够了,四师兄送我的这枚暖玉,云忘就喜欢极了。” 三师兄笑不到眼底,“好师弟,懂得一个就够的道理。” 云忘就在凌清真人这边住下,他们回去时,裴云舒扭头看去,云忘正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逐渐远去,脸上原本是面无表情,但看到裴云舒回头之后,他便露出一个艳若娇花的笑。 裴云舒回过了头。 到了他的院子之后,他便急匆匆的和师兄们道别,拿着之前准备好的干净衣衫,进入浴房之中。 那蛇碰过他的腿,从脚慢慢向上,裴云舒忍到现在,只想用水好好把那触感压下。 他的浴房之中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子,等热水灌满,裴云舒就脱进衣衫下了水。 衣衫搭在屏风上,乌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后。 缓了一会,裴云舒仔细检查有没有哪里不对,就连羞耻的大腿内侧也没有放过,还好什么都没有,那是蛟还是蛇的东西,应当知道他不好欺负,就逃之夭夭了。 裴云舒松了口气,开始细细清洗着自己。 从水中起身后,屏风处却突然有些响动,裴云舒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他外衫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风? 裴云舒穿上衣服,捡起衣衫,重新搭在屏风之上。 这一天下来,他也疲惫不堪,躺在床上,看着无比熟悉的房梁,正要闭上眼睛睡觉,裴云舒又突觉大腿一阵发烫。 这烫细细密密,并不疼,但让人难以忽视。 裴云舒辗转起身,褪下亵裤,往发烫的地方一看,先前什么都没有的皮肤上此时却印着一条巴掌大的蛇图。 蛇通体纯黑,仿若能吸去烛光,一双眼泛着红光,头顶有两处不明显的小包,如活物一般栩栩如生。 裴云舒呼吸一滞,几乎以为这是条活蛇盘在自己腿上! 他额上冒出冷汗,抖着手去摸这条印子,烛火恍惚一下,下一刻重新恢复明亮,腿上的蛇的图案,却消失不见了。 ※※※※※※※※※※※※※※※※※※※※ 蛇化蛟化龙的过程和原型变化有私设 裴云舒(自信):蛇看我不好欺负,就逃之夭夭了 _(:3」∠)_ 第 4 章 裴云舒打了一夜的坐,等次日阳光照进房间时,他才终于停下。 上辈子他修为被封,双腿皆断,也跟着凡人一样习惯了夜晚睡觉,白天睁眼,都忘了自己是修真人士,靠打坐就可以驱走疲劳。 不过这一夜,他打坐都打得格外不安稳。 结界设了好几个,防御作用的法宝也全摆了出来,昨晚那一瞬的烫意和大腿上的图案好似是个梦,整整一夜,除了那一下,其余时间都正常得很。 裴云舒休息了一会,出门到了院子里。 这会的院子被小童处打理得干净整洁,靠墙边的地方,还种着些灵草灵树。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眼前又浮现出昨晚看到的那个图案。 巴掌大的黑蛇图案,每一处都格外精致,栩栩如生,好像要呼之欲出。 可这又怎么和师父师兄说,若是他们要看,他便脱了裤子吗? 更何况因为血玉的事,裴云舒现在不想去找凌清真人。 小童小心翼翼走到他的面前:“师兄,屏风上的衣服是要洗的吗?” “嗯,”裴云舒回神,问,“怎么了?” 小童欲言又止:“云舒师兄,你去看看吧。” 裴云舒带着小童走进了浴房,他昨晚挂在屏风上的衣服还好好地搭在那里,不由心生疑惑,上前几步细看,才在屏风上发现了些不对。 黏腻的水珠顺着衣服滑落在屏风上,百花盛开的屏风,这一滴黏腻的水正好流落到牡丹的花蕊之中。 裴云舒伸手摸了下衣服,上层的外衫是干的,腰带也是干的,唯独他贴身穿着的里衣,被掩藏在衣服最下方,摸上时就触了一手粘液。 裴云舒收回手,看着手上的透明粘液,转身欲问小童何时发现的不对。 但这一转头,他就看到小童眼内转瞬划过的红光。 墙角的阴影挡住脸,小童声音软糯,困惑不解,“四师兄,怎么了?” 裴云舒,“无事。” 他拿出手帕擦去手上粘液,等收回手帕的时候,手上已经有了一柄通体泛着青光的利剑,利剑朝小童袭去,剑身发出悦耳的颤鸣。 “师兄……”小童,“你要干什么?” 剑的速度毫不停留,但剑尖碰到小童的一瞬间,恍若花落池水,泛起了几道涟漪,裴云舒回过神后,发现自己重新坐在了院中石桌旁。 风吹起他耳边的发,一片绿叶旋转着落在了他面前。 负责院中洒扫的小童从浴房中走出,怀里正抱着裴云舒昨日换下来的衣服,裴云舒眨眨眼,把人招到身前,这次细细看了眼小童的样子,再翻出了自己的里衣,衣物完好,仍然白净而干燥。 “师弟!” 三师兄声到人未到,裴云舒放下衣物,跟小童道:“去吧。” 小童正要往门外走去,师兄弟几人已经走了进来,见这小童抱着衣物,便知道这是师弟身上换下来的。 三师兄打开折扇挥了几下,再笑容恣意地用折扇挑起框内衣物,还未到鼻端,一声轻佻的“好香”就说了出来。 大师兄亲自收走了他手上的折扇,转而敲了他头顶一下,小童低着头不敢多看,匆匆从他们身侧离开。 “云舒师弟,”大师兄手里还拿着团成一团的蛇皮,直奔主题,“我们几个来商量下怎么用这块蛇皮。” “蛇皮暂且放一放,”云城笑容清润,他悠悠坐下,看向裴云舒,担忧道,“师弟,你昨晚可好好检查过,有无异状?” 裴云舒抿抿唇,长睫垂着,在眼睑上扫下一片阴影。 云城看着他的表情,缓缓道:“莫非是有了异状,只是师弟不想和师兄说?” 另两双炯炯有神地眼睛看了过来。 “……没有,”裴云舒道,“我一切都好。” “无事便好,”云城换了一个话题,“师弟,这块蛇皮,你打算做什么用?” 裴云舒有些迷茫。 前世拿到手的一切宝物,都是完好交到他的手中,如今得了这块蛟蜕下的皮,他当真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 但传闻蛟皮刀剑不侵,水火不沾,是做防御类法宝的好材料。 这辈子他打定主意,师父和师兄们赠予的法宝,能推拒那便推拒;不能推拒的东西,如那块血玉,之后怎么也要找个好东西补上。 别人愿意给是别人的事,裴云舒如果接了,他就是不好。 因此就算不喜蛇,但手头紧,裴云舒也没有拒绝,他细细想了下,“师兄,给我做一条腰带的料就好。” 云景摇摇头,“师弟,你是大功臣,一条腰带的料太少。” 这个大功臣,听起来却让人格外难为情。 “不然整个蛇皮先紧云舒师弟做个外衫,要是有剩下的,再看看能不能给小师弟做个什么东西,”三师兄懒洋洋道,“咱们三个,倒不缺什么防御法宝。” 云城轻轻颔首,“师兄觉得如何?” “那便这样吧,”大师兄不等裴云舒拒绝,就让裴云舒站起身,从袖中掏出软尺,“师弟,师兄给你量量尺寸。” 裴云舒,“师兄,这是你找到的,怎么能先紧我来呢?” 他浑身写满抗拒,一举一动皆是不愿。 云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他性子温厚固执,平日和老牛一样和气,固执起来,也像牛一样的能撞南墙。 三师兄在旁边连声笑了,“师兄,师门有四师弟的尺寸,还需要你量什么?” 裴云舒只道:“我不要这么多。” 但这三位师兄,谁都没有听他说话,或许是听到他说话了,但并不想按他说的办。 不管不顾裴云舒的想法,只按自己想要的来。 裴云舒捏紧了手,指甲在手指上掐出一道月牙。 等三位师兄都开始琢磨起外衫样式时,他才提高声音,“我不要!” 师兄们顿时停住了话头,转过头看他。 裴云舒胸膛微微起伏,和他们一一对视,道:“我不需要。” 气氛凝固了一瞬,云城忽然笑了。 他起身,长身玉立地走到裴云舒身侧,宽大袖袍盖住了小半张石桌,温声道:“师弟,师兄们把这让给你,给你做件外衫,不是比腰带要更好一些吗?” 裴云舒偏过头不看他。 云城只能看到他玉般的耳朵,和耳后丝丝密密的黑发,云舒师弟应还有些怒气,呼吸起伏稍快,一声声连着发间清香,一起传入了云城这里。 “四师弟,”云城的声音更柔和,“师兄们为你好,不要拒绝师兄们的好意,好吗?不然,师兄会生气的。” * 等院内没了人后,裴云舒独自坐在石桌旁。 半晌,他从袖中掏出手帕,去擦拭桌上的水渍。 那是一杯大师兄倒好的茶水,可是在云城靠近他的时候,就被他失手撞倒。 衣袖也跟着湿了一片,但谁都没有发现。 裴云舒稳住还在颤的手,看着看着,只觉鼻尖一酸。 整个师门中他最怕的,就是云城。 那日云城打断他的腿时,也是笑着说道:“师弟,莫怕。师兄打断你的腿也是为了你好,这样你就不会再去小师弟面前晃悠,也不会再惹师兄生气,对不对?” 若用凡间的话形容云城,那便是温润贵公子,裴云舒也是好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人生起气来,会是那样的可怖。 这一句“会让师兄生气”,彻底让裴云舒想起了自己被打断双腿时的画面。 他疼得往外爬,身上沾满灰尘,但云城不放过他,他求着云城,让云城放过他,他一定不去找小师弟,不会让小师弟生气,他会离开宗门,永远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但云城还是生气,高高的剑鞘举起,再重重的落在裴云舒膝盖之上。 直至太阳落山,余晖撒在他的肩上,裴云舒才从回忆中回过神,御剑往宗门的领事处飞去。 单水宗不止一个峰,但峰与峰的关系单薄,好久也不会出峰一次,但其实,单水宗是天下的大宗,年年都有数不胜数想要求得长生不老的人前来拜师。 裴云舒想要领个任务,他不想待在无止峰了,他想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即便只出去几日也好,他想要松一口气。 等到了领事处时,裴云舒和里面的长老问了好,问有没有他可以领取的任务。 裴云舒还差一点就能突破到金丹期,长老这的任务用他却是大材小用,只能挑挑拣拣,到最后时,苦着脸道:“你不若去找你师父,让你师父给你挑些有益处的任务。” 裴云舒却摇了摇头,恳切道:“长老,随意给我一个任务就可,最好是远点的,来回耗时一点的。” 他只想现在就走,赶快走。 长老只能再给他找一找,但还是觉得实属浪费,于是私下里捏了一道传音符,把裴云舒找他求任务的事传送给了凌清真人。 “你且等着。”长老心道,这里没有适合裴云舒的任务,总不能连凌清真人那里也没有。 过了片刻,天边突现一只踏云而来的妖兽,气势汹汹直冲领事处而来。 裴云舒听到同门的惊呼,转身一看,这妖兽已经与他不过百米,再一眨眼之下,他已被妖兽扛在了背部,再次踏云而去。 冷风从侧脸划过,裴云舒回过神来,正要挣扎着跳下,妖兽转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竖瞳凶性不减,血盆大口张开,利齿闪着白光,“吼——” 这是师父的滔天兽,前不久咬死过山下作乱的一窝妖怪,修为比裴云舒还要高些。 裴云舒抓紧他的绒毛,给自己罩了一层结界,乖乖不动了。 妖兽金色竖瞳里划过不屑,驮着这弱小人类,再次加快了速度。转眼就将裴云舒送到了凌清真人的住处。 ※※※※※※※※※※※※※※※※※※※※ 破案了,上辈子是云城打断的云舒的腿。 心疼我云舒 可不可以给个评论(大哭),寂寞地抱住自己 第 5 章 这一来一回,裴云舒还没见到师父,天边光色已经黯淡下来。 他从滔天兽的身上下去,跟这长得高大威猛的妖兽道了声谢,才走到房门之外,恭恭敬敬叫了声:“师父。” 房内传来一道闷响,随后,凌清真人沉沉的声音响起,“你去领事处想做什么。” 裴云舒不说话。 屋内屋外一时都静了下来,但没过一会儿,滔天兽突然上前,巨大的脑袋推着裴云舒的腰,将他推进了凌清真人的房中。 裴云舒一进门,房门就被一阵风关上,外面昏暗的光线消失,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如坠黑暗。 过了一会儿,双目适应了黑暗之后,裴云舒才看到正座上有一个人影端坐其上。 凌清真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他又问了一遍,“你想去干什么。” 裴云舒低着头,低声道:“弟子修炼遇上了瓶颈,想要下山历练。” “领事处的任务对你无用,”凌清真人声音中的不悦突显,“你如今需做的是打坐修炼,下山历练也只是浪费时间。” “你还未到金丹,如何下山?” “师父,我……” “潮炎,”凌清真人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将他带回去。” 他刚刚正在给云忘画着符,想要让符咒起到最大的作用,就要在灵气最足时一气呵成,凌清真人对每一条符咒都不甚满意,也就在这事,他接到了领事处长老的传音符。 领事那儿的任务,都是为外门弟子准备,裴云舒一脚迈入金丹,以他的资质,进阶金丹是早晚的事,不去好好修炼,反而要外出历练,凌清真人冷着脸,绝不会同意这等无用之事。 被唤作潮炎的滔天兽吼叫了一声,裴云舒闭了闭眼,退出师父的房间。 单水宗的晚霞格外美丽,在无止峰上观看更是极佳,裴云舒望着远处的彩霞,愣愣不得语,旁边的滔天兽懒洋洋地伏趴在侧,竟也不去催他。 裴云舒的黑发已经被染上一层瑰丽的红,云忘从侧房出来时,就看到他脸染红霞的画面。 “师兄,”云忘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到裴云舒一般,“你怎么来了这里?” 他眼睛下移,看向裴云舒的腰间,那里干干净净,师父赠予的红玉,师兄竟然没有随身携带。 云忘的声音更加温柔缠绵,“师兄可是心中不舒服?” 滔天兽闪闪发光的竖瞳转着脑袋盯着云忘看了一会,再重新盯着裴云舒。 裴云舒摇摇头,径自抽出青越剑,泛着青光的剑身变大,他一脚踏了上去,云忘却在一旁突然道:“师兄,师父这儿缺了很多东西,云忘又身无长物,能问师兄讨要一些吗?” 裴云舒道:“你想要什么?” “手帕,”云忘面染红晕,出尘的脸庞露出丝丝艳丽,当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师弟缺了一些手帕。” 这个倒是不难,裴云舒从储藏袋随意抽出几条丝帕给了云忘,随即就道:“小师弟,师兄还有事,需要先走了。” 云忘乖巧地点点头,“好的,师兄。” 待裴云舒御剑离开,滔天兽也一跃跟上,一人一兽转眼间已看不清踪影。 云忘收回视线,他看了看手中的丝帕,半晌,叠好放入了怀中。 * 裴云舒回到院中,滔天兽却没走,一双在夜晚闪着野兽光芒的竖瞳紧紧盯着他,好似下一瞬就要扑上前将他吞吃入腹。 师父的这只妖兽向来野性难驯,裴云舒走进房中关了门窗,才听到滔天兽低吼一声,朝空中一跃离开。 点起屋中烛光,裴云舒拿起衣物去浴房洗澡。 虽然他会净身术,但重来一次之后,他就爱上了泡着热水的感觉,无止峰上的水引得都是后山的清泉,经过火符后,每日泡澡即使泡上一个时辰,里面的水都是适宜的温热。 裴云舒下了水,趴在池边,面上被热水蒸出红晕,他闭着眼,想着今日师父说的话。 他想出师门,并不是为了踏入金丹,而是不想被拘在这一方天地,单水宗再大,无止峰再好,这些景在他眼里,与困他十年的小院有何区别? 明明几位师兄就可随意下山历练,为何他就不可。 思绪来回打转,水声淅沥,窗口突然响起几道声响,裴云舒敏锐地回首望去,却一片安宁。 他:“谁?” 裴云舒不动,室内竟没有了任何声音,水面平静,氤氲蒸起的水汽模糊一片。他朝着外侧伸出手,浴池边的青越剑颤了几下,随即飞到他的手中。 但入手之后,却觉得一片滑腻。 裴云舒下意识看向手中,飞到他手里哪里是剑,而是一条和青越剑长度相似的黑蛇,黑蛇身体柔软,眼中血红,顺着他的手腕蜿蜒往上爬去。 冰冷的鳞片触到裴云舒的臂上,让他激起一片冷意。 他手一抖,下意识扔掉这条黑蛇。 “扑通”一声,剑般长的黑蛇落入水中。 裴云舒急急起身,往池上踏去,但未踏出一步,水中的黑蛇已经变大了数倍,蛇尾缠住裴云舒的双脚,无数攻击法术施到黑蛇身上,却起不了丁点的作用。 蛇尾将他拽到了水里,水面淹了口鼻,裴云舒眼角绯红,身上与身侧,全是那条蛇。 即使双脚还在,却是动弹不得,无可奈何。 但下一秒,他就被一个冲力抵到了池边。 水声顺着乌发滑落,池水中的热水被这一番折腾,已向外溢出不少,让干燥的地面也湿了一片。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他抵在水面之上,不属于裴云舒的黑发,从上方冰冷垂到颈侧。 空气重新呼入,裴云舒眼角不自觉滑落一滴泪。 艳红的蛇信舔过这滴泪,裴云舒眼皮跳动一下,睁开了眼。 直直对上了一双红到发黑的血眸。 血眸的主人有着一张俊美异常的脸,眉如墨画,秋月无边。脸侧妖纹蔓延到颈部,可怖的威严从妖纹中溢出,那双直直盯着裴云舒的眼睛,和猛兽一般凶狠和冰冷。 水珠从他的脸上滑落,再滴入至池水之中。 裴云舒呼吸停了几瞬,颤抖着问:“你是谁。” 蛇妖低头,凑到他的肩上,嗅着他发间的清香,犹如猛虎嗅着蔷薇,带着野兽笨拙的小心翼翼。 “……”裴云舒,“滚开。” 他咬着牙,手死死握着,眼角的无边艳色却处在崩溃边缘。 下一瞬,将他抵在池壁的蛇妖消失,幻境真的消散。 水面仍然平静,裴云舒看着周围,最后看向手中的青越剑,青越剑在他的凝视之下微微颤抖,发出低低的鸣声。 那个头上顶着两个小包的蛇,竟然真的不见了。 * 鸟鸣声起,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裴云舒窝在柔软被褥中,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觉睡得莫名的沉,他撑起身坐起,正要下床穿衣时,忽然觉得被下有些不对。 皱眉将被子掀起,裴云舒僵住,只见在他膝前的洁白被褥上,赫然放着一颗黑不溜秋的蛋。 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蛋明晃晃的待在床上,裴云舒稳住情绪,看了这枚蛋良久,才伸手试探地触碰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来,蛋左右摇晃一下才重新立稳,裴云舒被烫到一样收起了手,视线定在圆润光滑的蛋上,发现蛋壳虽是纯黑,却不及昨晚那条大蛇黑到仿若吸收一切光线的颜色。 他不知这蛋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身份,裴云舒犹豫良久,下床穿好了衣衫,还是抱起这颗蛋,打算去找见多识广的三师兄问问。 三师兄喜爱游历,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许多多奇异的东西,如若他也不知这蛋是什么来历,那便……那便看看这枚蛋有没有毒,给煮了吃了。 第 6 章 只是裴云舒到达三师兄的地方时,却被他的小童告知云蛮带着云忘下山去买东西了。 裴云舒闻言蹙了蹙眉,三师兄这儿的小童问:“师兄可有急事?” 那颗蛋被放在了储物袋中,别人看不见,裴云舒摇头道:“无事。” 御剑离开后,青越剑知他心意,速度变慢,带着他漫无目的地飞行。 裴云舒从储物袋中拿出那枚蛋,入手便觉温热,他清楚的感知到,这枚蛋是有生命的。 煮了吃了只是这么说,裴云舒叹了口气,脚下的青越剑调转了个头,往后山提速飞去。 蛋在他身下藏了一整夜,在妖兽的鼻中,他身上已经带上了这枚蛋的味道,希望和这枚黑蛋有关系的妖兽能闻着味道出现,他也想知道,这枚蛋如何会在他的床上出现。 到了后山,裴云舒就收起了剑,徒步抱着巴掌大的蛋,在山林中随意行走。 无止峰其实包含了周围一片的山头,灵气充足,后山中的妖兽不少,其中的一些妖兽已经生了灵智。 裴云舒走了一个时辰,忽然听到前方潺潺水流声,他想起了昨晚浴房中的幻境,脚步一停,过了一会,重新抬步往前走去。 越过层叠的树木,一条浅浅流动的清澈溪流出现在眼前。 这样浅的湖水,是怎么也放不下那条大蛇的,裴云舒眉目舒展,正要走时,手中的蛋却突然朝着河流的方向晃动了一下,裴云舒没料到它竟然会动,猝不及防之下,这个蛋就从他手上摔了下去。 蛋重重摔到了地上,却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反而急切地往溪流的方向滚去,“扑通”一声落下了水。 裴云舒跟着走到溪边,溪水淹没了这枚黑蛋,蛋在水中好像终于舒服了,安分下来一动不动。 水流湍急,裴云舒心中一动,下手试了试水,溪水泛着舒适的凉意。 走了这么久,此处风光又如此惬意,他布下一个结界,走到黑蛋下游,正要脱去鞋袜,结界忽而传出一声波动。 一头巨大的老鹰冲击着结界上方,它双爪尖利,贪婪地眼睛直直看着裴云舒,裴云舒与它对视之后,它更加激动地开始冲击结界。 裴云舒皱眉,一道法术丢了出去,巨鹰哀嚎一声,化成了一道人形。 一身玄衣的男人摔落在地上,又被裴云舒用法宝捆住,只能抬起苍白的脸,“仙长饶命!” 裴云舒一身雪衣,静静审视着他,“你为何攻击我。” 苍白的男人脸上勾起了荡漾的笑,“仙长竟然会生蛋,我一时没忍住,从空中飞过时,就想下来让仙长给我也生个蛋。” 青越剑倏地飞至妖兽脖颈处,剑身颤抖。 裴云舒胸膛气得微微起伏,他甩一甩袖,劲风就席卷着面前之人往天上扔去。 “仙长!”巨鹰扯着嗓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何不与我结契——” 青越剑回到主人身侧,冰冷的剑柄轻轻触着裴云舒的面颊。 裴云舒将它握在手里,转身欲把溪中的蛋拿走,这一转身,却直直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 占据整条溪流的蛟看着他,低下头,利齿咬着蛋放在河边岸上。 水流顺着蛇头滑下,裴云舒猛然发现,不止什么时候起,周围竟无一声杂音响起。 裴云舒往后退了两步,鼻尖冒出汗珠,紧紧盯着这突然出现的蛇。 即便是蛟,看起来也是蛇,还是条吓人的大蛇。 他咬着牙,唇瓣发出刺痛,却能让他维持着冷静。 谁知唇上刚刚漫出血腥味,蛇头就抬起眼对准了裴云舒,唇瓣上那滴刚刚溢出来的血珠,凝聚着飞至蛟的面前,艳红色的蛇信伸出,卷走了空中这滴血珠。 尝到味道之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又移到了裴云舒的脸上。 裴云舒急急舔去下唇上的血迹,含着受伤了的唇,目光警惕,生怕它又卷走他唇上血液。 蛟的蛇信再一次伸出,一股涓流从水中腾空而起,隔着衣服圈住了裴云舒的脚裸。 他的鞋袜还没脱,水流浸湿了衣服,顺着脚踝一点点往上爬。 裴云舒拿起青越剑去砍,抽刀断水水更流,反而将涓流分成了好几股更细的水流,四面八方贴近皮肤。 凉意让裴云舒整个人打了一个冷颤,法宝和符箓扔了一个又一个,却挡不住这缓缓往上升的水流。 他被欺负得眼角发红,却忍着一言也不发,但没过一会,这些水流全部停下了。 还有唯一一股,伏在了裴云舒的脖颈处,顺着他的侧脸爬到了眼角,冰冷的触感盖住了眼睛,似乎想要安慰他。 这感觉舒服极了,但满腹的委屈被死死忍着,握着剑的手微微颤动。 一脚踏入金丹,光天化日之下却被一只妖兽欺负得如此狼狈。 眼角的红意加深,最后一股涓流也散开,挤在窄小水流中的黑蛟疑惑地歪着蛇头,低哑的声音从它口中响起。 “不舒服?” 裴云舒拿着剑的手一抖,却不说话。 蛟看着他半晌,最后把身旁的那颗黑蛋,讨好地推到了裴云舒的身边。 * 那枚黑色的蛋,还是被黑蛟一口给吞掉了。 为了展示怎么吃,它吞咽的速度很慢,裴云舒总算知道这蛋是谁送来了的,因为黑蛟在吞了这枚黑蛋之后,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另外一颗,重新推到了裴云舒的面前。 血红色眼睛中的含义明显,它让裴云舒也吃。 裴云舒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黑蛋,迫于实力不够,他拿起这枚蛋,却也没从下手。 只能委屈青越剑,用剑尖捅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裂缝,唇贴近裂缝。 本以为会腥味浓重,却没想到蛋中液体清甜温热,液体甫一进入唇中,一股暖流便流入五脏肺腑。 裴云舒的眼神越来越迷糊,脸蛋也越来越红,等他终于吃完了一整个蛋时,像是喝醉了似的,耳珠红得充血而饱满,晕晕乎乎地就要摔倒在地。 水流在他身下铺成一个柔软的床,裴云舒躺在水床之上,侧身缩着,黑发挡住侧脸,脸蛋绯红,香甜的睡着。 水床载着他慢慢朝黑蛟的方向移动,青越剑被结界圈起,横冲直撞的想要出来,却无能为力。 黑蛟在狭窄溪水中的尾巴开始拍打着水面,待裴云舒一接近,它的蛇尾就迫不及待地缠了上去。 上半身化作了人形,圈着这睡美人,俊美至极的蛇妖,伸出仍然可怖的艳红蛇信,舔着裴云舒脸上的红意。 * 裴云舒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等再次醒来时,看着头顶的明月与繁星,还有些茫然地回不过神。 青越剑一跃而起,飞在身侧蹭蹭他,冰冷的剑鞘让裴云舒产生了真实感,终于从那舒服的梦境中抽出了神。 这才发现,他正躺在一颗巨树之上,粗壮的树枝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床,绿叶在身侧微微晃动,裴云舒起身,身上的外衫也顺着滑下。 清风徐来,夜色安宁,即使周围一片黑暗,但心中却格外清明,裴云舒勾起了唇,从树上一跃而下。 四周没有那条蛇的影子,裴云舒想起了那颗蛋和那些水流,心中隐隐约约的好似明白了那蛇的想法。 因为自己觉得水流舒服,便想让他也这么舒服;因为觉得蛋好吃,也想把蛋送给了他。 裴云舒摇了摇头,压下这些荒诞不经的想法。 这黑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到现在,裴云舒还觉得身体内部犹如被温水浸泡,通体畅快而轻松,灵气周转的速度,也变得快了很多。 旁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几只后山养出来的野鸡被折断翅膀扔在裴云舒面前,裴云舒抬头看去,就见溪流中走上来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微微月光照在他脸上的妖纹之上,血眸下邪气四溢。 裴云舒极快地偏过头,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身衣衫扔到蛇妖面前,“穿上。” 蛇妖湿漉漉地穿上衣袍,比暗夜还要黑的发丝垂在身后,赤脚朝这着裴云舒走来。 裴云舒不自觉退后,直到退到了树边。 这衣衫对蛇妖来说,还是太过小了些,手腕露在空中,明明是道袍,却没为他的气息增添上一丝半点的缓和。 靠得越来越近,裴云舒伸出手推拒着他,蛇妖却顺着他的举动,攥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抵在粗壮的大树之上。 裴云舒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看的某些话本上的话。 蛇化蛟,又化龙,可无论是蛇是蛟还是龙,都本性相同,色.欲是本能的不要脸的东西。 他的脸染上薄红,手上用了力气,但却没法脱离他牢牢攥着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蛇妖低着头,轻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潮湿的凉气像某种动物的鳞片一般,他的额角两侧,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包,那是还未长出的龙角。 这轻轻一吻让裴云舒变了脸色,但他还未干些什么,黑蛟已经退开,退开之后似乎对他的忡愣还抱有疑惑,冰冷的气息又要靠来。 裴云舒捂住唇,匆匆从他身侧跑开。 断了翅膀的鸡连叫都不敢叫,正乖乖地啄着自己身上的毛,一边疼一边将自己拔得干干净净。 裴云舒坐在火堆旁,一手抓着青越剑,一手紧紧捂着唇,余光偷偷瞥着四周,想走,却不知道这蛇妖愿不愿意放他走。 ※※※※※※※※※※※※※※※※※※※※ 缅怀先烈,致敬英雄,逝者安息 第 7 章 野鸡忍痛把自己身上的毛拔光,又蹦蹦跳跳的到了溪水里把自己洗干净。 裴云舒看着这几只坚强的鸡,觉得和它们相比,自己被偷亲的那一下,似乎也没什么。 野鸡把自己洗干净后,一道水流划过了它们脖子,放完血处理干净后,又被水流托到了一人一妖面前。 裴云舒看着蛇妖好像就准备这么吃,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刚才吃了那颗蛋一样生吃这个鸡,小声试着和蛇妖说:“我不饿。” 蛇妖看看他,如墨一般的俊眉皱起,掰下野鸡最嫩的一块肉递给裴云舒。 冷白的肉虽然被冲刷干净了血色,但仍是生的。 裴云舒看着他亲手递过来的一块肉,眼皮跳了一下,只能道:“我可以烤着吃吗?” 蛇妖歪着头看他,缓缓点点头。 裴云舒找了干净的树枝洗净,插着鸡肉放在火边烤熟,待肉味出来之后,想起储物袋中好似有调料存在,找了一找,果然翻出一些调料。 自从辟谷之后,他也很少动用这些东西了。 后山灵力充足的地方养出来的野鸡,和凡间的野鸡自然是天差地别,只是浅浅放了些粗盐,蛇妖就已经被香味勾着走到了裴云舒身旁,蹲下来紧紧盯着烧鸡。 他黑发垂落在身前,静静垂着眼时,脸侧的妖纹异常瑰丽。他这时是人的长相,即使知道他的原型是一条由蛇化出来的蛟,但裴云舒也没了对待蛇那般的害怕。 待烤鸡差不多之后,裴云舒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细细品尝,确定熟了,才递给了旁边兽瞳紧紧盯着他的蛇妖,“可以吃了。” 蛇妖却不接过这只烤鸡,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裴云舒的唇,似乎想要闯到他的嘴里,去尝他嘴里那块香喷喷的烤鸡。 裴云舒愣住,他捂住嘴,慌张起身后退,“你、你怎么能……” 面如春花变色,蛇妖看他如此,又凑上来,舌头这次却变成了长长蛇信的样子,舔过了裴云舒充血的耳珠。 冰冷的触感从耳垂上一闪而过,裴云舒急急偏过头,布下一道结界,他不知道如何去训斥这不知羞耻的蛇,最后自己反而急了起来,将青越剑抵在身前,又后退了好几步,“你不许……舔我!” 蛇妖目露不解,他站在原地,“为何?” 他问的单纯,也似乎舔着裴云舒,也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裴云舒面染薄红,“反正不可以。” 蛇妖皱眉,再美味的烤鸡也在这时失去了吸引,裴云舒忽觉双脚不能动了,有水在他身后凝成推手,把他往蛇妖的方向推去。 直至被蛇妖压迫在一方空间,这不知羞的蛇妖又顽固问道:“怎么可以?” 裴云舒紧紧咬着唇,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他才小声道:“怎样都不可以。” 话音未落,周围忽有妖兽惨叫声哀嚎,此起彼伏,鸟啼声饱含绝望,他们身侧的水猛烈翻滚,好似沸开了一样,更远处的水中妖兽,悲啼响彻山间。 显然,眼前的妖兽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哀叫声连绵不断,除了这一片,其余的地方好像都成了人间炼狱,血腥的味道从外面往这处蔓延,只短短一瞬,就压住了烤鸡的香味。 裴云舒颤抖着手抓紧蛇妖的衣衫,抬头,蛇妖正低头凝视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眸中,映出了裴云舒的脸。 暖金色的火光没有给他的眼中带来一丝半点的暖意,里面单纯的不满和迷惑,丝毫没有因为惨叫声消失。 “要相熟,要两情相悦,”裴云舒颤抖着声音说,“那样、那样就可以舔。” 蛇妖困扰地蹙眉,垂眸看他,半晌,冰冷修长的手扶摸在裴云舒的脸侧。 “我名烛尤。” 周围绝望嚎叫声戛然而止。 * 大师兄带着赶制好的蛇皮外衫,在中午时分就来到了四师弟的住所。 只是云舒师弟不在,云景也无事,便干脆坐等在院中石桌旁等着他归来。 这一等,就登上了月上枝头。 夜色罩了山头,小童也走过来道:“大师兄,若是有事,你可先告知我,等云舒师兄回来,我再转告给他。” 云景看了一眼天色,拒绝了,“我明日再来。” 他走出裴云舒的小院,往黑夜中看了一眼,不知云舒师弟能有什么事,竟然一天也没有回来。 云景叹了口气,御剑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裴云舒才一身疲惫地回到住处。 直到房门紧闭,他布下一个又一个结界,才靠着院中大门滑落坐到地上。 目光无神地看着远处,身旁一草一木都蕴有勃勃生机。 和他一路来时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他离开时,烛尤就站在火堆旁,天地月色没在他的身上留下光亮,裴云舒行的愈远,扭头看去时,在火堆旁看到一双亮起来的殷红的眼。 红到其中好似有血液流转,鼻尖也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味。 这不是错觉,裴云舒御剑在空中,看到脚下的山林,离烛尤越近的地方,伤亡越惨,血腥味道更重。 这样的情况本应该让师门察觉,但那些流变山林的血液,自发凝聚成了涓涓水流,乖乖的流进了溪水之中。惨叫着死去的妖兽,好像成了深夜中悄然逝去的秘密。 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裴云舒的额头有冷汗冒出,他坐在地上,手垂在一旁,露珠从草上沾湿了他的指尖。 良久,裴云舒才站起身,进了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直到泡在热水中,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也在这时发觉了不对。 因为今日实在疲惫,他便放了许多灵草在浴池中,本来被灵力染得发青的池水,现在却已经变得清澈见底。 裴云舒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些灵石放入水中,过了片刻,这些灵石也果然消失了灵气,这种吸入灵气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三倍有余。 裴云舒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起了烛尤让他吃的那枚黑蛋。 深呼吸压下脑海中的画面,裴云舒运气,趁着这大好机会,在池水中将灵气运转上一个周天。 旁边的青越剑忽地动了一下,用剑尖试探地碰碰池水,下一瞬就整把剑都沉入了水中,剑柄靠在池边,发出低低的清鸣。 裴云舒睁眼便见自己的本命法宝如此惬意的模样,不由莞尔。 池水中被他放了不少灵石和灵草,他曾用青越剑戳了黑蛋的一条裂痕,蛋液也沾上了青越剑,或者对他的剑也有着大用处。 “多多修炼吧,”裴云舒笑着和青越剑道,“到了金丹……” 他就可以再和师父提下山历练的话了。 下了山后,就可以远离这师门,那条蛇…… 待他找个宝物还回去,也问心无愧了。 青越剑颤了一声,似乎在应和他的话。 一人一剑舒舒服服地跑完这个澡,精神百倍地回了房,睡梦中,裴云舒梦到了自己在云端畅游世间山川的景色,画面一转,他站在雪山之巅,盘腿坐在青越剑上,乌发上的束带飘落在脸颊一边,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裴云舒嘴角勾起笑,沉沉进入梦中。 * 第二日,裴云舒睁开了眼,他穿好衣物打开门,小童正在给草埔浇着水,看见他醒了之后小跑过来,“师兄,昨日大师兄来了。” 裴云舒:“大师兄来做什么?” 小童不知,就把昨日云景在院中等了他一天的事情说出,裴云舒蹙起了眉。 有什么事,非要当面和他说不行? 云景说今日还会再来,裴云舒便在院中等着他,幸而没等多久,云景就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三师兄和小师弟,裴云舒瞧见他们,昨夜梦中的轻快远去,好似被一拳重重打回了现实,他嘴角的笑容收敛,眉眼间又覆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忧色。 云忘笑着跑了过来,率先坐在裴云舒身侧,浅浅一笑,面如芙蓉娇艳,“师兄。” 裴云舒淡淡点头,“小师弟。” 他今日还是一身雪衣,只束发的丝带用了浅淡的蓝色,为他增添了几分亮丽。 那股子仙姿玉貌,即便发带成了蓝色也挡不住。 云忘眼中一闪,“师兄今日的面色不错。” 跟在身后走过来的云景云蛮二人闻言,也仔细看了看裴云舒的面色,果然如云忘所说,今日的云舒师弟眼中神采奕奕,确实不错。 三师兄打开折扇,无比风流地摇了一摇,打趣道:“师弟莫非是知道大师兄为你带来了宝物,才会如此神采飞扬?” 云忘闻言好奇道:“什么宝物?” 气氛一时静默,云蛮尴尬地合上折扇,这才想起来那块蛇皮的分配,大半给了裴云舒做衣衫,剩下的小部分,他们就按照云舒师弟的想法,打算做条腰带送给小师弟。 但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说得出口? 云蛮含糊道:“是一件防御类的法宝。” 云景叹了口气,直言道:“是给四师弟做的一件衣衫,可防刀剑水火,小师弟也会有,明日就能送到你手中。” 云忘眼睛一亮,“和云舒师兄一模一样的法宝?” 三师兄低低道:“是一件腰带。” 之前他们提议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万一小师弟会多想怎么办。 不过这蛇皮能发现,云舒师弟占了大功劳,能有小师弟的一条腰带,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腰带也很好,”云忘笑着和师兄们道谢,“师兄们能想到我,已经让云忘心生喜悦。” 裴云舒由着他们说话,自己只出神地凝视着桌上的花纹,旁边的云忘突然看向他,巧笑嫣然,“不知师兄的那衣衫法宝,能不能穿给我们看看呢?” 大师兄闻言,就从储物袋中拿出衣衫,衣衫为蛇皮所制,却是一副薄纱样式,上有繁复花纹,风吹起衣衫下摆,好似稍微用些力,就能将这件纱衣撕碎。 良久,三师兄才道了一声,“之前竟然瞧不出来,那纯黑蛇皮也能变成如此轻快飘逸的模样。” “这东西刀枪不入,炼制成这件衣衫,把无奇峰上的师兄弟给为难坏了,”云景解释了一句,抬眸看着裴云舒,“师弟,试试吧。” 云忘笑得眼睛弯起,“师兄快快脱去外衫吧。” ※※※※※※※※※※※※※※※※※※※※ 修一下下~每日中午12点更新 第 8 章 蛇化蛟的过程,要蜕几次皮他们并不知道,但捡到的这层不是凡品,无奇峰上炼器的弟子们见到后更是爱不释手。 裴云舒身上还穿着外衣,是无止峰上的道服,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裴云舒从未穿过薄纱,也未曾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 这还是那条蛟蜕下来的皮…… 他稍稍迟疑,三师兄却以为他是不愿,哈哈大笑着走进,扇柄一勾,灵活地解下了裴云舒的腰带。 裴云舒退后的动作慢了一步,白色的腰带就猝不及防下松开垂落地面,外衫解开,里面崭新整洁的里衣也露了出来。 “三师兄,”裴云舒皱眉,他眉眼罩上一层不喜,“下不为例。” 云蛮连忙讨好地笑了几下,捡起地上的腰带放在石桌之上,“师弟,别生气,师兄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裴云舒抿着唇,不想看他,拽着袖口将外衣脱了下来。 云忘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上的外衣,叠好放在自己的腿上,放好后,一股清香就从衣服上飘到他的鼻端。 皂角和灵植的清香,还有一些无止峰特有的檀香味道。 裴云舒接过那件衣衫,虽做成了薄纱的样子,但触手仍然一边冰冷,好似昨晚强行攥着他手腕的手,和轻轻一点落在裴云舒脸上的唇。 他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倏地转过头往四周看去,风吹草动,无一丝不对,好似刚刚升起的那股被窥视的感觉,也只是他的错觉。 大师兄跟着他的视线往周围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师弟,有何不对?” 裴云舒迟疑着摇摇头。 云景看他仍在出神,叹了口气,上前拿过衣衫,从一侧的手臂穿过,给他套在了身上。 黑色薄纱穿在裴云舒的身上,衣角飘起,更衬得他肤白如玉,翩然欲仙的感觉非但没减,反而添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云忘盯着大师兄给裴云舒披上外衣的手,忽而笑了,“大师兄对四师兄真好。” 旁边的云蛮听闻,笑着道:“师兄和师弟的感情一向挺好。” 薄纱一上身,确定合身之后,裴云舒就把它给脱了下来,这是烛尤的皮,穿在他的身上,只是想想便感觉无比的怪异。 “难得看到师弟身上换了一种颜色,”三师兄赞道,“山下的成衣铺各种颜色的成衣都有,好似哪一种放在师弟身上,都格外合适。” 他惯是会说,裴云舒本还因为他解开自己腰带的事想要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但听到山下二字之后,又忍不住多问:“山下还有什么?” “东西可多了,”三师兄摇摇扇子,又拿扇子敲敲云忘的肩膀,“小师弟,和你云舒师兄说说,你在山下,师兄都买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裴云舒就跟着去看云忘,他的神情专注,黑眸也无比认真地聚集在云忘的身上。云忘笑了一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盒女子用的胭脂。 胭脂盒格外精致,被雕刻着镂空的花草河流,云忘把这盒胭脂推到了裴云舒面前,“师兄,你猜猜这是什么?” 裴云舒已经在无止峰上待了许多年,即使是上辈子,偶尔一次的下山也从未深入凡间集市,他拿起这精致的小盒,发现可以打开,心中犹疑,等看到木盒里头细细的红色粉末后,才了然,“是胭脂?” 云忘点头,轻轻道:“既然师兄答对了,那这盒胭脂,就送予师兄好了。” 裴云舒:“给我能做什么?” 这盒胭脂磨得极细极艳,颜色鲜艳而亮丽,裴云舒羊脂玉般的指尖放在一旁,一白一红,色彩强烈地蹦入别人眼中。 “师兄,”云忘握住他的指尖,将他的手放在石桌之上,白皙的食指沾了一点胭脂,在裴云舒的手背上抹出一道红色,“这颜色可好看?” 裴云舒抽出了手,抽出手帕擦拭,“小师弟,好看是好看,但我用不上。” 他把胭脂重新推到云忘面前,云忘垂眸看了一眼木盒,目含秋波地睨了裴云舒一眼,笑容变大,“师兄,真的不要?” 裴云舒摇了摇头。 云忘就收起了胭脂,转而和他讲起山下其他的事。 他自幼在凡间长大,小小年纪受了不少风霜,也见识过许多凡间物事,说起东西来趣味横生,本来随意听听的大师兄和三师兄,也越发聚精会神起来。 更何况是裴云舒。 夕阳西下,直至滔天兽在门外不耐地吼叫几声,几个人才如梦初醒。 “小师弟辛苦了。”云景倒了杯水递给云忘。 云忘朝他灿然一笑,双目灵动,“师兄听的喜欢就好。” 无止峰养人,凌清真人又格外看重云忘,因着云忘还不能辟谷,每日的吃食都由人专门烧炙奉上,这几日下来,他反倒越发面如桃花了起来。 大师兄笑道:“快些回去吧,想必师父也开始担忧了。” 云忘点点头,正要走,又忽而低下了头,小心翼翼道:“师兄,那蛇皮,真的有云忘的份吗?” “自然。”云景颔首。 云忘就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条剑穗,欢喜地塞到大师兄的手里。 门外的滔天兽,吼声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云忘朝着院外走去,转身离开前,他特地看了一眼裴云舒。 裴云舒看着他们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即使与自己如此要好的大师兄对新来的师弟多多照拂,也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多大的影子,即便师兄们被他这个小师弟夺走,他也能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他手上的那道胭脂已经擦去,身上的道袍不染尘埃,云忘刚刚帮他拿着衣服,即使拿了再久,也不敌一个净身术的作用。 云忘回过头。 他深陷世俗,云舒师兄却好似要羽化登仙。 他生平最厌恶这样的人,好似看破了红尘,实际连红尘也未曾体会。 师兄们对云舒师兄是如此的好,好到大师兄为云舒师兄穿上外衣时,那只手看在云忘眼里,实在是碍眼的很。 他莫约是讨厌裴云舒讨厌到了极点,因此才想着夺走他身边人的宠爱,最好谁都不许去碰裴云舒,谁都不许用他们的手给裴云舒穿上衣衫。 滔天兽利齿外露,懒洋洋地瞥了云忘一眼,金色的竖瞳往众人身上看去,等云忘爬上来之后,便驮起云忘一跃而起,往空中飞走了。 * 等人走后,裴云舒拿着那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衣衫进了房,却不知道该把这衣衫往哪里放去。 露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他心中觉得不适;可收起来又不用,无异于暴殄天物。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将薄纱放在书桌上,拿起一层厚厚的白布盖在了其上。 这样就谁也瞧不见谁了。 裴云舒拿着衣衫去洗了澡,再回房内时,窗下的书桌上,薄纱外头罩着的白布却滑落到了桌边一半,纯黑色的衣衫避开了灯光的光线,成了那片最为黝黑的一处。 这会时间还早,裴云舒没有睡意,他便拿了本书,提着灯坐在了书桌旁,将白布重新盖住衣衫后,放下手中东西,就着灯光慢慢看了起来。 但没看几行字,忽闻窗外有低声哭泣。 裴云舒披上衣服出来一看,他院中的小童正躲在墙角偷偷抹着泪,看到裴云舒出来之后,吓得连忙站起身擦去眼泪,脸色煞白。 “发生什么事了?”裴云舒温声问。 小童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回话还算利落,“师兄,每年的这会,老家都会举行灯会,因为实在思乡,才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 裴云舒安抚了小童,等再次回到桌边坐下时,手中的书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御剑飞行,上上下下也不过一盏茶而已,小童家乡就在山下村镇,小童不能离开,师门弟子若只是下次山,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想法来回拉扯了许久,裴云舒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咬咬牙,换下衣服,因着他的所有衣衫都是道袍,便将那件纯黑色的薄纱穿上,拿着青越剑,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 月朗星稀,裴云舒绕过师兄弟和师父的住所,御着剑往山下飞去。 凌风吹起他的发丝,裴云舒摸摸耳侧,这才恍然发现他竟是连发都忘了束。 好笑地勾起唇角,他从袖中拿出一条发带咬在唇中,双手梳理着长发,在高空之上,将发带仔仔细细地缠上。 “仙长!”头顶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裴云舒心中一跳,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老鹰在他结界之外飞着,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和令人生恶的贪念。 见裴云舒看到了它,利爪就猛得向下去破开结界,如此同时,一股劲风袭来,扰乱了青越剑的飞行。 裴云舒踩着青越剑到了地面,青越剑化作正常大小回到了他的手中,剑身泛着赫人的青光,裴云舒直视空中朝他冲来的巨鹰,眼中已经带上了杀意。 只是这一剑还没送出,巨鹰就在距离他不远处,被一道水流刺入了心脏。 血液在空中下了一场犹带腥气的雨,还未滴落到裴云舒身上,裴云舒便被一道不知哪儿来的推力,一下子被推到旁边一颗巨树之下。 黑蛟化成了人,压在裴云舒身上,头埋在他的颈侧,闻着裴云舒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实在是合他的心意,蛇尾抑制不住地冒出,紧紧缠住了裴云舒的下.半.身。 ※※※※※※※※※※※※※※※※※※※※ 云忘:谁对裴云舒好,我就抢走谁 烛尤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第 9 章 冰冷的鳞片透过衣服刺激皮肤。 和普通的蛇不同,蛟身上的鳞片触感更加明显,在腿上滑动时,也更让人毛骨悚然。 裴云舒头皮发麻,身上的每一个感觉都变得无比敏感,他咬着牙,极力忽视从他的双脚缓缓往上爬行的尾巴。 这不是蛇,这是蛟。 心底反复告诫自己这句话,裴云舒声音发颤:“你、你离我远一些。” 烛尤的尾巴已经缠绕到了他的大腿,闻言不舍地用力紧了一下,蛇尾慢吞吞地退去,重新变成了人腿。 他这会并不是赤.身.裸.体,身上还穿着裴云舒上次给他的衣衫,只是里衣不知弄哪里去了,只潇洒地穿着外衫,松松垮垮,腰带也胡七八糟的系着。 发比黑夜还深,脸却俊得妖异,烛尤低头看他,“去哪。” 说话间,冷气吹过,裴云舒不敢看他淡色的薄唇,生怕里面会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可对着烛尤的那双猩红的眼睛,也同样有一种和野兽对视的感觉,他小声道:“我去山下看灯会。” 他刚刚束起了发,徒手束的发有些凌乱,随着风张牙舞爪地飞扬,烛尤被这些动来动去的发丝吸引住了视线,转而去盯他的发,“我也去。” 应当是这几日说话多了的缘故,烛尤的声音虽仍然沙哑,但已经流畅许多,这点小小的瑕疵已经遮不住他声音的动人。 裴云舒不知如何拒绝,更何况现在时间已晚,再拖延下去,谁知道那花灯会不会收市? 他便使出青越剑,先一步踏了上去,侧头看着衣衫凌乱的烛尤,不情不愿道:“上来吧。” 烛尤站在他的身后,等飞至空中时,他身上松垮的外衫几乎要随风飞走,这样“潇洒不羁”的穿着,想都能想到山脚下的平民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化出一身衣服,”裴云舒说,“我储物袋中的衣服只有道袍,都不适合你。” 烛尤皱眉,细细打量他身上的衣衫,一步步从内到外,化出了整洁一身,细细看去时,每一个细节一模一样,甚至还将自己的血眸变成了黑色,妖纹抹去,额角小包掩住。 这样看上去,已经与人无异了。 裴云舒松了口气,这才突然想起,他身上穿的薄纱,还是身后这人蜕下来的皮。 他面上染上了薄红,分外不自在,但烛尤没有开口说这件事,裴云舒只能尽力装做自己也若无其事。 青越剑的速度很快,转眼,他们就看到了山下一片灯光繁华的景象。 等脚踩在昏暗的巷中时,裴云舒看着巷口人来人往的街道,竟一时迈不动了脚。 各式各样的花灯透着暖黄的光,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笑意,裴云舒足足看了一会,才恍然回神,往巷口走去。 烛尤跟在他的身侧,冷淡的眼中没有一丝半点对周围热闹的动容,随意看了几眼,就毫无波澜地将视线转回在裴云舒的身上。 裴云舒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那双眼睛,时时刻刻看着周边一个个憨态可掬的花灯,还有各种在他身侧穿梭的人群。 渐渐的,勾起了清浅的笑。 除了花灯,还有卖各种东西的小贩,叫卖声不绝如缕,一时叫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用。 他们行至一个摊位前,烛尤忽的伸手拽住了裴云舒。 裴云舒不舍地从花灯上移开视线,因着心情好,看着烛尤时,眼睛里面也含着笑意,“怎么了?” 摊位老板笑容热情,“两位公子,可是看中了什么?” 烛尤从他摊位上拿起一条白色的发带,摊位老板忙道:“这是天下第一炼器宗苍月宗炼出来的东西,虽说是个失败品,但发带上华光流转,格外好看,公子要是想要,给这个数就好。” 烛尤手上一动,这条发带已经没了踪影,摊位老板瞪大眼睛看他:“你——” 蛟妖面无波澜地回望着他。 凡间要银子,也要灵石,若是老板有灵气那便给灵石,若老板只是个凡人,那便只给银子,省得招惹事端,途给人家生麻烦。 裴云舒看烛尤的表现,就知他恐怕不知道还要付钱,就从袋中掏出银子交到了老板手里。 烛尤若有所思地看着裴云舒的动作,等两人走远时,他才问道:“那是什么?” “银子,”裴云舒认真道,“买了别人东西,就要用这个付钱。” 小师弟昨日和他们说过,山脚下的地方与其他繁华之地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裴云舒却觉得已经足够精彩,无论是人是物,都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场面。 直至逛完了花灯,走到小桥流水旁,裴云舒的眼睛还在熠熠发光。 河流里也盛放这许多荷花灯,一个个红色的花灯随着河流往远处飘动,挨个从裴云舒面前流过。 裴云舒看着河流和灯,出神出到一半,突觉手腕被人抬起,他侧头一看,烛尤另一只手上又出现了那根发带,正慢条斯理地往他右手腕上缠绕着。 裴云舒挣了一挣,却动弹不了分毫,烛尤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又变成了血色,月光被遮起,天色暗的只剩下花灯,他的这双眼睛,竟也好似在发亮的样子。 “你干什么?”裴云舒问。 烛尤,“给你。” 言语间,他已经将这条白色的束发带缠绕在了裴云舒的手腕上。细长的布条宛如是条蛇,腕处突出的好看骨节,也被包裹在了其中。 想到老板说的这是条炼废了的发带,裴云舒压下心中的不安,“烛尤,这是束发带。” 烛尤垂眸看了他一眼。 裴云舒心中的不安忽的放大,他这次用了十分的力气想要将手抽出,但丝毫没有作用。 一滴水划过烛尤的指尖,烛尤的血液滴在发带之上,只见下一刻,平凡无奇的发带好像忽得活了过来,在裴云舒的手臂上蜿蜒爬行,过了几秒,又突然消失不见。 之前的预感成了真,裴云舒的手臂微微颤抖,烛尤伸出指尖,轻轻推着他的衣衫。 裴云舒长睫颤着,也跟着往手臂上看去。 白色的里衣和黑色的薄纱一同被掀起,黑暗下的白皙手臂有着光滑的色泽,冰冷的指尖往上,直至将衣衫推到了手腕处,也干净的无一丝痕迹。 “跑哪去了。”烛尤声音含着不知真假的困惑。 裴云舒心中一跳,也跟着急急问道:“那个发带是怎么回事?” 但烛尤还没回答他,裴云舒就感到左腿的大腿内侧一阵发烫。 好像那个消失不见的图案,又重新印回他腿上一样。 裴云舒眼皮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烛尤。 烛尤攥着裴云舒的手,将人拉近,“送东西,相熟了。” 裴云舒说过,相熟了,就可以舔他了。 裴云舒猛得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艳红的蛇信就碰到了他的手上,声音不稳,“不熟,现在不熟。”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害怕之意,紧紧捂住唇,惊恐地看着烛尤,不住摇着头。 乌发变得凌乱,两侧的肩头散落着发丝,烛尤看着他,瞳孔如野兽盯上猎物,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不相熟?”沙哑的声音问。 烛尤的声音满是困惑。 裴云舒的眼角已经绯红一片,眼中含着水光,被蛇信吓到了,却强忍着不落,他只知道摇着头,不停的摇着头,“现在还不熟。” 烛尤垂眸看他,冰冷的指尖拂过他的眼角,“哭了。” 裴云舒睫毛一颤,再也掩不住哭腔,“不要蛇信。” 烛尤歪歪头,脸上的妖纹缓缓出现,“为什么不要蛇信?” “不要蛇信,”裴云舒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着摇着头,“不要蛇信。” * 直到快要到了无止峰上,裴云舒才止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崩溃。 他的眼皮发烫,眼睛周围红得肿起,哭得鼻尖也红,红意从眼角到耳尖,大哭一场的后遗症让他说话也还带着颤音。 烛尤将他揽在怀中,到了裴云舒的小院之后,才将他稍稍松开。 此时已经深夜,鸟虫也陷入了沉睡,四周安静的吓人。 裴云舒哭得累极了,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烛尤却还不走,只是沉沉看着他,又固执问了一遍,“为何不要蛇信?” “怕蛇,”裴云舒,“不要蛇。” 烛尤皱起了眉。 裴云舒不敢走,但他快要站着睡着了,身形前后晃动,一个不小心,就扑到了烛尤怀里。 烛尤拉住他的手,思忖片刻,带着他的手去摸自己头上的两个快要破角的小包。 小包格外隐蔽,摸在手中有一种奇异的触感,裴云舒困倦的双眼稍稍回神,迷茫地看着烛尤。 烛尤:“蛇可爱。” “怕蛇,不要蛇。” 裴云舒无意识地说着话,那双微微肿起的眼睛,就连野兽也会被激起怜爱。 烛尤血色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带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侧,“不要蛇信?” 裴云舒连忙点点头,应是被蛇信吓怕了,这次的回答,又带上了低低的颤抖,“不要蛇信。” “我是蛟,”烛尤道,“不是蛇。” 裴云舒:“嗯?” 他已经困得听不懂话了。 ※※※※※※※※※※※※※※※※※※※※ 云舒这一哭,算是好好发泄了一回 【小剧场】 卖发带的小摊,烛尤拿起发带,收到储物袋里。 老板瞪眼:你你你—— 烛尤理直气壮,死蛟眼回视。 第 10 章 困顿的人已经听不懂烛尤的辩解了,只努力睁着无神的眼,看着面前的人。 烛尤道:“睡吧。” 裴云舒好似终于得了甘露的旅人,得偿所愿地闭上了眼睛。 烛尤抱起他,将他送到屋内床上,又觉得有些不对,才想起这些人睡觉,是要脱去衣服的。 但看着裴云舒身上穿着的自己的蛇皮薄纱,烛尤不想给他脱下。 裴云舒的双眼因为刚刚的一番哭泣,眼皮已经哭得红了,即使闭着,也能看出肿起。 烛尤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冰冷的指尖盖在他眼睛上。 替他消去烫意。 * 裴云舒神志清醒时,眼皮还困得不想睁起。 他昨晚睡得格外沉,身心轻松,一夜无梦。好像昨晚哭的那一场,把他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了出去,导致现在的心情,好似飞到云端脚不着地的轻松。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床上起身,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低头一看,原来是连外衫都没脱。 他拿着换洗衣物匆匆进了浴房。 将那件薄纱和里衣搭在屏风上,裴云舒往发上浇了几下水,动作又不自觉停了。 在那条蛇妖面前大哭了,哭得放肆崩溃,还说着“不要蛇信”的话。 裴云舒想到此,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长发,觉得万分羞耻和尴尬。 重生以来他是第一次哭的这般凶,还是趴在一条妖兽的怀中如此失态,先前的那些郁气,他竟然如此狼狈的一口气朝烛尤发泄了出来。 但哭的那般凶,他眼睛却不觉得难受。裴云舒的手摸上眼角,忽的想起昨晚的那条发带。 他忙看向腿上,本以为还会看见一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蛇图,却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 裴云舒愣了愣,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确没有那条巴掌大的黑蛇。 那昨晚的烫意是怎么回事,那条发带又去了哪里? 一身清爽的裴云舒出了房门还在想着这个问题,一只传音符在这时飞到他面前,凌清真人冷漠的声音传出:“云舒,一刻钟之内过来找我。” * 周围的城镇都受单水宗保护,这几日附近的几个城镇中聚集了一些魔修,凌清真人看他们闲得无事,索性安排他们下山查探。 云忘修为不行,便被凌清真人留在了无止峰上。 弟子们恭恭敬敬地回了声,“是。” 裴云舒垂着头,发丝从腰侧滑落,凌清真人余光扫过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向来黏他的四弟子,竟然许久没主动来找过他了。 好似自从云忘被他带上山后,云舒就不再亲近他了。 凌清真人皱皱眉,如果真是这样,他的这四弟子,是否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云舒留下。” 其余弟子一个个退了出去,包括云忘,房门被关上,惨白的太阳光从小窗口斜斜照在地面。 裴云舒一动不动,仍然朝着师父行着礼。 凌清真人的脸部被阴影遮起,声音低沉,“你与你小师弟的关系如何?” 裴云舒顿了顿,才低低回答:“师父,尚可。” 这小小的停顿,让凌清真人冷冷哼了一声。 “修行之人切忌生妒,”凌清真人,“你虽是我徒弟,但我的弟子不止你一人。云忘年纪尚轻,我对他多多照顾本是应该,即便不是云忘,我对哪个弟子好,你也无从置喙。” 裴云舒如坠冰窟,他没忍住上前一步,匆匆抬起脸,“师父,我……” 看到师父的脸时,话却说不出来了。 凌清真人看着他的沉默,神情终于暴露在裴云舒眼中,是仿若没有七情六欲的冷漠,“云舒,你道心不稳。” 这一句话像是一句判词,令裴云舒再也无法上前一步,良久,他缓缓往后退,低着头,深深行礼,“师父说得对。” 凌清真人总算满意了些,又觉得先前那些话太过严厉,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能淡淡道:“此番下山,跟着你师兄多学学。” 裴云舒道:“是。” 师徒两人一时之间沉默。 “如果师父没事,”裴云舒,“弟子先告退了。” 凌清真人无话,裴云舒等了等,就自行退了出去。 师父这处在无止峰的最顶层,也是几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三师兄曾戏谑过,说这处应当单起一个名字,叫做寒冬处。 此时此刻,真的犹如寒冬。 外面,大师兄到小师弟四人就等在桃花树下,裴云舒缓步走了过去,大师兄问道:“师弟,师父留你何事?” 裴云舒一副平淡无常的样子,和师兄弟道:“无事。” “师父必定是喜欢极了师兄,”云忘笑意晏晏,“每次师兄来这,都会被师父留下来说话。” 裴云舒扯起苍白的唇,只轻轻感叹一句,“这里可真是冷。” 三师兄道:“是有点。” 啪的折扇打开,又油嘴滑舌地调笑道:“师弟,瞧瞧你脸都被冻白了,需不需要师兄为你解下衣袍?” 云城含着笑意,瞥过他一眼,温柔道:“莫要当着师弟的面说这些浑话。” 裴云舒脸侧的发被寒风吹起,他侧过头,迎着风看向远方。 太阳悬挂空中,桃花飘飘扬扬。 他觉得当真冷极了。 不过这些冷意,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师门周围的几个城镇入了魔修,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他们不打算在单水宗的地盘里做些什么坏事,单水宗也由着他们。 大师兄问道:“云舒师弟想要和谁一起?” 他们需要分开行动,因着裴云舒未曾下过山,师兄几人对他很是照顾。 闻言,二师兄和三师兄也看向了裴云舒。 裴云舒断不会选择和二师兄同行,剩下的大师兄和三师兄,明明是大师兄最为老实可靠,三师兄吊儿郎当,但裴云舒不知为何,却不想选择可靠的大师兄。 “我和三师兄一道。”他最终道。 三师兄当即笑了起来,“师弟做的好,一路同行,自然要选一个知心人才好。” 这次不止是二师兄,大师兄也皱起了眉。 三师弟总是这样口无遮拦,最近却越来越过分了。 师弟明明也不喜欢,为何要与三师弟同行?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大师兄只能告诫云蛮,“照顾好云舒师弟,切莫贫嘴滑舌。” 三师兄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师兄,不必多说。” 师兄弟几人分道扬镳,裴云舒与师兄御剑离开师门,等越过无止峰时,才侧头往下一看。 高峰耸立,云雾飘荡。 三师兄在身后道:“师弟,师兄们为你做的衣衫,你可带出来了?” 裴云舒微微颔首,想起了烛尤。 昨日在他面前太过失态,今日离开无止峰,想到一段时间遇不到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见面,就不会想起那无比丢人的羞耻画面。 三师兄叮嘱道:“到了城镇后,师弟就换上那件薄纱。师兄这里还有一顶帷帽,师弟也一并戴上。” 裴云舒奇怪道:“师兄,为何要带帷帽?” 云蛮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师弟,若是你被凡间的哪位姑娘看上了,硬是要你对她负责,这可如何处理?” 这一番话让裴云舒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知道云蛮是好意,便点点头,“好的,师兄。”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已经落在城镇之外,云蛮果然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顶长至脚踝的帷帽,白色薄纱层层叠叠,里面的人能看清路,外面的人就看不清里面人的容貌了。 他自己也换下了道袍,一身蓝衣宛若翩翩贵公子,折扇一开,悠然和裴云舒进了城。 这庆和城比这山脚下的村镇热闹繁华更上一层楼,裴云舒看到街上带着帷帽的男子也有三三两两,便心安理得地开始看着周围未曾见过的物事。 云蛮在旁为他介绍着,有些东西甚至能引经据典,从他嘴里说出来,分外生动有趣。 两人穿过街道,找到家客栈,此时一路走来,怀里抱上了不少当地特色的小零嘴,店小二殷勤将他们请了进去,落座在角落一处空桌上。 “客官,要吃些什么?” 云蛮熟练地点了些美酒美食,他的态度格外悠闲,好像这次下山不是为了魔修,而只是为了放松。非但是他,裴云舒的状态也格外放松,盖因知道小小几个魔修,是做不出什么的。 待小二离去,三师兄转头笑看着裴云舒:“云舒师弟,今日下山一看,感觉如何?” 裴云舒笑了笑,隔着白纱,这笑意也影影倬倬,“师兄,很好。” “前几年我来这的时候,还在湖边埋了几坛酒,”三师兄笑道,“等用完美食,师弟便和师兄去尝尝美酒?” 裴云舒自然点头,“好。” 一桌美食被端上桌,裴云舒和云蛮还未动筷,客栈外就走进来一伙黑衣之人。 这群人衣衫外都用金丝绣了一朵牡丹的形状,恰好符合了魔修中的花锦门的装扮。 这下子,连云蛮都有些诧异了。 魔修中的宗门繁多,花锦门更是其中最为独特的一个。 说是魔修,花锦门更像是魔修和合欢宗的结合体,门中人厌恶束缚,浪荡多情,双修更是常事,不论男女都沉迷欲.望之中,把美色当做世间第一追求,只是比起合欢宗,花锦门强迫为多,看上的美人多半是强行掳走,极具魔修风格。 无论是哪个魔修宗门来这,都比花锦门看着要正式的多。 三师兄心里起了稀奇,裴云舒也是如此,他们在角落中,还布上了一层结界,自然不怕他们发现,光明正大地朝这群魔修看去。 ※※※※※※※※※※※※※※※※※※※※ 三师兄给帷帽:师弟,省得女子赖上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四师弟戴上帷帽,半遮半掩,很是适合】 裴云舒:哦 花锦门,一个大流氓魔宗 第 11 章 花锦门这一群魔修中,最前头的是一个长相锐利的年轻人。 英俊眉眼染着阴郁和羁傲不逊,一双深目具有几分异域风情,正轻佻地巡视着店内的景象。 掌柜亲自迎接:“几位客人里面坐。” 因这处城镇离单水宗近,来往的人也是修真人士和凡人混杂,他们早就练出一双利眼,掌柜热情如火,把地方最敞亮的几个空桌给引了过去。 这群魔修扫视完了客栈中的人,领头的魔修独自一人占了中间一桌,其余魔修落座在其他桌子上,隐隐成围合保护之态。 裴云舒轻声道:“师兄,来的好像不是花锦门中的普通魔修。” 三师兄皱起了眉,又从袖中掏出几块灵石,以防不备地加固着他布下的结界,担忧的却和裴云舒想的不是一回事,“这花锦门可不讲道理得很,云舒,一会好好跟着师兄,我们两个美男子,可不能遭了他们的毒手。” 裴云舒提醒道:“他们都是男修。” 花锦门讲究阴阳结合,是以看到这群男修,危险的也只是貌美的姑娘。 三师兄才恍然大悟,摸了摸下巴,“对哦。” 客栈中的一些凡人和认出花锦门的女修已经悄悄出了客栈的门,只剩一些尚有实力的男修,还在用着吃食。 只听花锦门中的一个魔修道:“这一路走来也没见过一个美人。” 另一人接道:“城里不是有个春风楼,他们说庆和城的美人都在这春风楼里头了,堂主,今晚去瞧瞧?” 独坐一桌的堂主眯了眯眼,抬手从茶壶里倒出了一杯水,“那就去瞧瞧。” 接下来就是丝毫不顾忌别人的荤话,裴云舒皱着眉,抬眼一看,坐在对面的云蛮也听得津津有味,还抽出了折扇,风流倜傥地扇了几下,一副恨不得也参与其中的架势。 裴云舒手指动动,下一瞬,这些不堪入耳的胡言乱语被结界隔绝,三师兄讪讪地朝他看来,似是才想起他也在这,满脸都是懊悔。 云舒师弟初次下山,听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裴云舒拿起筷子,垂眸吃着饭,他看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是生了气的样子,云蛮细细看着他的表情,但看着看着,却慢慢出了神。 羽扇长睫,乌黑秀发,如玉指尖。 之前却是没发现,四师弟怎么如此好看。 * 等他们二人吃完饭后,花锦门的人早已离开客栈。 那一行魔修行事张扬,像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一样,这样高调,反而让裴云舒捉摸不透他们想干什么。 客栈二楼有卧房,云蛮将在庆和城发现花锦门魔修的事情用传音符送往大师兄和二师兄,转头就问着裴云舒,“师弟,今晚要不要一同去春风楼看看世面?” 裴云舒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但从那些魔修的口中,也大致能猜到是什么地方。 凌清真人让他们搞清楚魔修的目的,那自然要时时跟着,裴云舒点了点头,“要去。” 三师兄见他答应的这般干脆,反而促狭地笑了起来,悠悠然坐在桌旁,“师弟,你知不知道这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裴云舒顿了顿,耳尖微红,不说话了。 三师兄哈哈大笑,更起了逗弄的心思,“师弟,除了喝酒,这地方还是一个人间天堂。” 他说话轻佻,裴云舒微微皱眉,“师兄,别说了。” 如今没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云蛮姿态随意,闻言挑眉一笑,站起身,又从腰间拿出折扇,作势要挑起裴云舒的下巴,“师弟,良宵苦短,你怎么不懂呢?” 他一身酒香,吐字却清清楚楚,裴云舒抓住了他折扇的前端,“三师兄,莫要胡言乱语。” 云蛮收回折扇,深深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转身离开他的房间。 笑声从门内传到门前,若是不论修行道法和宗门的不同,他倒是更像花锦门的那群魔修。 * 因着云蛮打定主意要让裴云舒见见世面,天色刚刚转暗,两人便往春风楼赶去。 春风楼建在河岸边上,风吹杨柳,流光溢彩,街市内亮如白昼,庆和城的热闹景象,比山脚下的村镇不知繁华了多少倍。 裴云舒还带着帷帽,白纱也挡不住这喧哗,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来到了河岸边最热闹的一处楼前,楼下身子曼妙的女子扶栏摇扇,一举一动皆是风月无边。 裴云舒与三师兄被请到里面,甫一进门,他们就看到雕花屏风处,那一群手拿酒壶的魔修。 被他们称为堂主的那个人更为放肆,正将一名媚眼如丝的美人儿抵在屏风之上,轻喃细语,极尽挑逗之意。 美人儿脸蛋酡红,香肩半露。 云蛮瞧见这一幕,脸上本来挂着的笑瞬间沉了下去,他往前一步挡住裴云舒的视线,冷声道:“腌臜事,师弟莫看。” 岂料这句话刚落,花锦门的堂主就从美人的肩窝里抬起了头,阴郁的眉间锐利,似笑非笑地侧头瞥着云蛮,“你在说谁?” 那些以他为首的魔修们放下手中酒壶凑近,虎视眈眈地盯着裴云舒二人的方向。 他们人多,修为也高,裴云舒拽住三师兄的手,让他不要意气用事,客气道:“师兄多言,阁下随意。” 他往前迈了一步,长至脚踝的帷帽就荡了一下,将容貌遮得分毫不露。对面的魔修中有人嗤笑一声,“哪里来的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也想来春风楼睡女人。” 女人带着帷帽多是为了遮容貌,男子带着帷帽,则多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裴云舒没有说话,他只是拿出了青越剑,青越剑飞在他的耳侧,剑鸣声悦,将薄纱也带的如水波荡漾。 剑尖对着魔修,这群魔修闭了嘴,转而看他们的头头。 堂主从香肩半露的女子身上抽离,他轻飘飘看了裴云舒一眼,挑起美人儿的下巴,狎昵道:“小美人,你说该不该和他们打起来?” 衣衫半露的美人媚眼斜过裴云舒二人,娇笑道:“要打也不能在我们春风楼打。” 魔修堂主笑了几声,又重新埋在美人肩窝之间。堂主不计较了,那些魔修又重新拿起了酒,只是几双视线,似有若无地还停留在了裴云舒和云蛮的身上。 云蛮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领着他们进来的女子连忙道:“客官这边请。” 厢房里已经有几位美人温好了酒,裴云舒坐在桌旁,随手摘下了头上帷帽。 白纱落在一旁,三师兄回神一看,大惊,“师弟,你怎么将帷帽摘下来了!” 裴云舒蹙眉,反问:“师兄,我为何摘不得?” 云蛮神情变幻莫测,因为答不上来,脸色又沉如墨。 师兄弟二人坐在桌旁,春风楼的女子们一时不敢上前,但过了片刻,其中一位红衣女子娉婷走来,身姿摇曳,坐在了裴云舒旁边。 素手拿起酒杯,送到裴云舒唇前,娇声,“客官,喝酒。” 裴云舒偏头躲过,推开红衣女子的手,他这一侧头,正好对上了厢房大门。 春风楼的门窗雕刻得格外精细,高山流水,百花齐放,镂空的那些细小的孔洞微微透着室内的光,瞧着精美无伦,又若隐若现。 但裴云舒从这些孔洞之中,看到了一双正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这双深目颇具几分异域风情,一双眼这样出现,着实有些吓人。裴云舒冷汗出了一身,才反应这是花锦门那个堂主的眼睛。 下一瞬,包厢房门就被一脚踹开,那群行事嚣张的魔修大摇大摆地走进,女子们惊叫一身,踉跄躲到旁边。 花锦门的堂主走在最后,他甫一进来,那双眼睛就盯在了裴云舒的身上,嘴角勾起轻浮的笑,“阁下又不是女子,在我们面前还戴着帷帽,莫非是因为自己相貌太好,生怕被我们掳回宗门?” 魔修们配合的哈哈大笑,“我们宗门的小妖女就喜欢这样的长相。” 折扇从他们耳侧划过,魔修们的打趣声戛然而止。云蛮面无表情,伸出手,折扇的扇骨上亮出了锋利的骨刺,回到他手中时,骨刺划过说大话的魔修的手臂。 血腥味慢慢溢出,裴云舒知道云蛮此举只是威慑,无意伤害他们性命。 对方的魔修显然也知道。 “堂主,”魔修警惕地看着他们,想要护着他出去,“我们先走。” 他们一行人打算退出房门,三师兄表情稍缓,裴云舒看着那群魔修,忽见已经走出门外的堂主回头,视线与他对上,嘴角扯开了一抹玩味的笑。 裴云舒心道不好,下意识地向后一躲,果然,先前的座位上已经袭来了一根金色的捆仙绳,捆仙绳袭了空,将座椅碎成四分五裂。 作势要走的魔修们已经拿起武器攻击过来,他们将云蛮和裴云舒隔开,捆仙绳重新飞出,再次朝着裴云舒的方向袭去。 细长的金色绳索灵活强韧,青越剑迎上前,反倒被捆仙绳绑得结结实实,剑身不断挣扎着,裴云舒也紧紧皱着眉。 堂主看着他,笑了,“我们找了一路,也没找到那畜生喜欢的好容貌,谁知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我花锦门就要强掳阁下一次了。” “如此容貌,想必那畜生很是喜欢,就连这捆仙绳,都比在下还要着急呢。” ※※※※※※※※※※※※※※※※※※※※ 手速很慢的废物作者目前只能日三千orz 第 12 章 花锦门的魔修向来不要脸,被他们掳回宗门的人,大多都会在床上消香玉损。 这话中光“强掳”二字,其中包含的羞辱意味就已经让三师兄怒发冲冠,他左手从折扇上滑过,一把扇子已经变成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 但那些魔修下属围住了他,拦着他无法去支援裴云舒。 花锦门的堂主一点也不着急,捆仙绳捆着青越剑,裴云舒没了剑,就掏出几样法宝,冷着脸朝魔修攻去。 他的攻击都被挡了下来,对方仗着修为高法宝多,猫戏老鼠一般戏耍着裴云舒,最后竟挑起桌上的帷帽,趁着裴云舒袭来一道纸符的空隙,将帷帽迎头扔在了裴云舒头上。 大笑着躲开符咒,魔修站定之后,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对面的裴云舒。 那一顶帷帽扔出时端是飘飘欲仙,落在裴云舒身上时,恰好一半勾在桌角,容貌半露,当真是半遮半掩,更加让人想要撩去那层碍眼的白纱。 “和阁下认识了这么久,阁下还不知我的名字,”面容俊朗的堂主勾起嘴角,深邃眉眼却显出几分阴郁,忽而又轻佻起来,“美人儿,我名邹虞。” 裴云舒被气得面无表情,青越剑和他心意相通,挣脱捆仙绳的力度加大,青剑与金绳碰撞,发出如同铁与铁之间激烈相争的刺耳声。 魔修言语越来越狎昵,裴云舒的攻势也越来越猛,但他对战经验还是太少,情绪又被怒气左右,露出的破绽反而让邹虞戏谑地笑了。 在他的手从裴云舒腰带上蜻蜓点水地划过时,裴云舒突觉大腿一阵烫意传来,一条白色发带倏地从裤腿钻出,在空中缠住了邹虞的手,将他硬生生拽离裴云舒的身侧。 发带将邹虞扔进了他的下属中,下属接住了自家堂主,邹虞黑着脸对这条发带施法,可攻击好像落到了空处,没起一丝作用,反而激怒了这突然出现的奇怪发带,只见这束发带飞到空中,猛得拉长身体,下一秒,就暴涨成一条通身漆黑的大蛇! 蛇头巨大,血盆大口中鲜红的蛇信若隐若现,眼瞳鲜血般的殷红,正沉沉看着面前的一伙人。 它盘在空中,蛇身蜿蜒,却自带一番奇异的美感,被它挡在身后的裴云舒震惊地看着这条蛇,喃喃道:“烛尤……” 漆黑的鳞片覆在蛇的身上,头顶那两个未出角的小包显示着它的非同一般,不是烛尤是谁? 那条布条竟然真的藏在他的身上,竟然能化成烛尤。 裴云舒心乱如麻,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可眼前红衣一闪,刚刚给他敬酒的红衣女子,竟拉着他翻身一滚,滚入了不知何时开启的密室之中。 密室门咔嚓一声落地,眼前一片黑暗,裴云舒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匕首,横在拽着他不断向深处走去的红衣女子脖颈上,“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冷,但隐隐觉出了几分怪异。 拽住他手腕的这只女子的手,竟如此有力,好似比他的手还要大上几分。 红衣女子叹了一口气,一点儿也不害怕的用手推开脖子上的匕首,再出声时,竟然是一道悦耳的男声,“美人儿,你可要小心点啊!我就剩三条尾巴可以糟蹋了,这三条尾巴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平安从秘境出来,哎呀,真是让人心烦,那群魔修怎么就追着我不放呢,知道我喜欢美人,还专门来春风楼抓我,还好我聪明,那群庸脂俗粉怎么能让我现身……” 这人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也不管裴云舒能不能听得动,裴云舒听了一会,匕首差点没抖上一抖,“花锦门口中说的畜生就是你?” “是啊是啊,所以我是友军呀,”这人猛得点头,在黑暗中带起一道香风,“哎呀美人儿,要不是你出现了,我定能瞒天过海让那群魔修认不出我来,凡人说的话果然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红杏也出墙,这真的是太有道理了!” “……”裴云舒转而问道,“你是何妖?” “美人猜猜嘛,”这人,“看你能不能猜到人家是狐狸。” 裴云舒暗叹一口气,“果真是狐狸。” 如此喜欢美色,还有着三条尾巴,应当也不是一条简单的狐狸。 这条不简单的狐狸点头点的更厉害了,赞不绝口地夸着:“真不愧是美人儿,竟然一下子就猜中我是什么了。” 裴云舒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被对方拽得走的更深之后,才问道:“你带我去哪?” 狐狸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条大蛇一出来,我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只想着带着美人你赶快走,谁要美人你长得实在深得我心呢?这一跑啊,我已经暴露了,反正暴露也就暴露吧,狐妖秘境也快要开了,怎么样也不能让那些魔修第一批进去,我思来想去,美人,你跟我一起进狐妖秘境去探险吧?” 这句话里的期待满的都要溢出来,裴云舒心却是越来越沉,“狐妖秘境?” 一个尚未开启的新的秘境,哪是他们一个未到金丹的小子和一个狐妖就能独自闯进去的? 面对这样大的机遇,裴云舒很冷静,“我自知实力不够,阁下不如去找实力强劲的人搭配,与我,我还没踏入金丹。” “美人儿怎么这样小瞧自己,”狐狸却不赞同,“按我说,没人比你更厉害了。这狐妖秘境可是我们老祖的秘境,咱们狐妖一族向来是看美色下饭,那些魔修没一个能比上你的,你就算闭着眼进去,也能安全无虞的出来。” 裴云舒莞尔,觉得这狐狸说的话如儿戏一般。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隧道前头终于有了些光亮,狐狸带着他加快速度,谁想还没出去,整个密道突然间地动山摇,尘土石块飞扬,好似下一秒就要塌陷。 狐狸惊叫一声,裴云舒反手拉着他,脚下运起灵力,终于在密道塌陷前将自己和这狐妖带了出去。 用净身术给自己清理完后,裴云舒抬手,却见这狐妖已经化成了原型,一身红色衣衫空空落在地上,不足膝盖高的狐狸瑟瑟发抖,像是被吓得狠了,颤颤巍巍道:“美、美人儿,从你身上跑出来的那条蛇到底是什么?” “它刚刚吼的那声,太可怕了,”狐狸重复,“太可怕了。” 裴云舒愣了一下,“我未曾听到有什么吼声。” 狐狸震惊,“这条大蛇竟然如此不公平,为何独独只有我听见了,一定是他比我还要好色,见美人儿比我好看,就这样区别对待。” 裴云舒闻言,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塌陷的密道。 “蛇好色吗?”他自言自语。 这话却被狐狸听到了,狐狸大声道:“蛇是最好色的了!它们还不要脸,我们狐狸虽然好色,但也懂得适可而止,但蛇族的蛇简直贪得无厌,在床上的时候啊,它们还——” 一方丝帕堵住了它的嘴,裴云舒瞪着他,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白皙的耳尖已经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粉红,如花骨朵初开般的青涩艳丽。 狐狸盯着他的耳朵痴了,半晌才将嘴里的丝帕吐出去,刚刚的害怕全被美色冲昏了头,他往美人儿的方向偷偷靠近。 裴云舒未曾发现他的心思,只佯装无事的样子,状似随意地问道:“那蛟呢?” 狐狸成木头一样僵在原地,“什么?” 裴云舒耳尖曼丽的红又加深了些,他轻咳一声,重新问道:“那蛟……好色吗?” 话本终究是话本,写话本的人难道就见过蛟,见过蛇吗? 本性好色,又有什么证据吗? 那日烛尤低头看他,眼中困惑,那句“为何不能舔”的话在脑中也一遍遍的回想。 裴云舒有些慌。 他既希望狐狸能给他一个否定的回复,也希望烛尤只是一时兴起。 只要知道烛尤对他不是“见色起意”,那就说明那些个亲密举动,只是因为烛尤不了解世事。 狐狸已经成了化石,一动不能动,身上的毛竖起,声音却很轻,生怕惊动了什么东西似的,“蛟!” 所以刚才的那声让他汗毛竖起的吼声,是一条蛟的吼声? 天呢。 狐狸要晕了。 ※※※※※※※※※※※※※※※※※※※※ 今天双更_(:3」∠)_ 第 13 章 到了最后,关于蛟本性到底好不好的答案,狐狸还是没有告诉裴云舒。 因为狐狸看起来害怕极了,他身上棕黄色的狐狸毛一根根竖起,双手抱在胸前瑟缩个不停,偏嘴上还在喋喋不休,“我就说那威慑万物的气势不是一般妖能有的气场,大人可真不愧是大人,原型也是这么的风流倜傥、威风堂堂,我此生唯一能和大人相提并论的,或许就是一双看美人的眼光了吧。” 他一路走来嘴巴不停,越害怕还越是要说,裴云舒只当过耳云烟,他一直在试图召唤青越剑,三师兄修为高,下山历练的经验不少,这等场面对他来说,裴云舒走了反而给他省了拖累,只是青越剑被魔修用捆仙绳捆住,也不知是否能挣脱。 还有那条发带,明明之前检查过了许多次都没在身上发现过,烛尤滴血认主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上出现。 他的思绪杂乱,狐狸说了半天,终于从恐惧中缓过神来,他拿着狐族特有的风流多情的上挑眼角瞧了裴云舒一眼,声音如空气那般的轻,“美人,你为什么要问蛟好不好色?” 裴云舒倏地一慌,随即又强行压下这慌乱,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专心看着一旁的草木,“心中好奇罢了。” 狐狸眯了眯眼,忽而转身一变,又变成了一个艳色绝伦的男子,他这会露出的应当是原貌,同春风楼里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红衣女子天差地别。 见裴云舒看他,狐狸就勾起薄唇,修长手指从肩后勾起一缕黑发,缠绕在葱白的指尖,浓烈到了逼人的地步,“美人觉得如何,我是否也是个响当当的美人?” 狐狸的美是冲击的美,秾丽而妖异,他的眉眼上挑,狐狸眼够艳,俊美又混杂着几分侵略,自然当得上美人二字。 裴云舒点了点头,认真道:“你自然是美。” 狐狸喜得眉开眼笑,好似从裴云舒这里得到认同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美人就是美人,眼光和我一样不凡!” 裴云舒笑了,狐狸一直拿着余光瞥着他,看到他笑了之后,又咽了咽口水,忽而满面红晕地左顾右盼,“你们正道的修士,笑起来都这么仙气十足吗?” 裴云舒没听清楚这句话,待他再问狐狸时,狐狸却怎么也不愿意重说,反而和裴云舒说着自己的事,事无大小,巨细无疑的一点一点说着,连家中几口狐,怎么被那群花锦门的魔修发现的狐妖秘境也给说了出来。 狐狸叫花月,取之花容月貌之意。 春风楼的这处密道通往城外,山野无人,裴云舒不认得路,只能跟着狐狸在树木丛中走。 他上辈子太过于蠢笨,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能下山做任务的机会,可那时的小师弟也像如今一般不能下山,只能待在师父身边,他便也跟着纠结,心下羡慕不已,纠结来纠结去,到了最后,他索性也在山中留下,陪着师父和小师弟,还是没能下山。 现在想来,倒是可笑极了。 一道破空声从耳后传来,裴云舒一愣,随即欣喜地转身,手刚刚伸出,青越剑就窜到了他的怀里,锐剑带着的战斗气息散开。 裴云舒笑弯了眼睛,他难得这么开心,握着剑柄抽出了剑,谁知刚一抽出,就看到了缠绕在青剑身上的发带。 发带见了他,激动地飞到空中吐出了一根金色的绳子,正是绑住青越剑的捆仙绳,在裴云舒没反应过来之前,它又碰了碰裴云舒的手腕,嗖的一下,顺着衣下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裴云舒手足无措,因为花月正在旁边看着他,视线跟着消失的白色发带往他的袖口里钻去,满脸好奇地想知道这发带能藏在哪里。 “云舒美人,那是大人变的发带吗?我怎么感觉气息不对?” “蛟龙大人怎么跑你衣服下去了。” 不知道这发带在他身上时还好,一旦知道了,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裴云舒只能尽力忽视那根发带,问狐狸,“多久能到狐妖秘境?” 狐狸道:“快啦!” 自密道出来,花月就带着裴云舒左拐右拐的在这一处山野中行走,步伐走得奇怪又诡秘,裴云舒紧跟着他的每一脚,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阵法之中。 阵法中的每一步都需无比谨慎,若是一步踏错,很可能万劫不复。 走了良久,眼前的景色忽而一变,山林退去,只见眼前一片荒芜空地,一道足足三丈多长的石碑深深竖在二人前方,碑上刻着大气磅礴的四个字:“狐族秘境。” 裴云舒看着这四个字,这块石碑不知经历了多长的时间,但其上的灵气却还格外嚣张,蛮横刺入闯入者的眼中。 狐狸也被震了一下,“我狐族老祖这一手字当真好看。” 他想了想,抬手在空中一挥,一面水镜平白出现,镜子里面正是阵法外的景象。 裴云舒在镜中见到了三师兄,三师兄面色乌黑,他眼睛沉沉地看着前方,指尖捏了道传音符往空中送去,在他不远处,就是眼睛微眯的邹虞及花锦门众人。 不需要多想,裴云舒就能知道三师兄将这传音符给了谁。 无非就是大师兄那儿一处,师父那个一处。 裴云舒忽而由心而外地生出一股焦急,好似他晚入了这秘境一步,下一刻凌清真人就会带着滔天兽降临到他的身边,再冷着脸将他送回师门。 裴云舒轻声道:“进吧。” 狐妖,“什么?” 裴云舒侧头看他,乌发从肩侧滑落,眉眼温丽而宁和,唯说的话,既轻,又藏着万马千军的重。 他的眼睛好似发着光。 “我们先进秘境,”裴云舒道,“在他们进来之前。” * 无止峰上。 屋内的凌清真人睁开眼,起身走出门外,躺在桃花树下的滔天兽见了他,懒洋洋地朝他吼叫一声。 云忘在旁边收起书,“师父。” 凌清真人微微颔首,抬手接住了一道传音符,他捏碎了传音符,云蛮的声音从中传出。 “师父,四师弟被一只狐狸给带进了狐族秘境。” 三师兄的声音压抑,藏着满腹怒火。 凌清真人脸色微沉,云忘却直接愣住了。 三师兄说了什么。 云舒师兄怎么了? 凌清真人回了一道传音符,转身往屋内走去,云忘却拽住了他的衣衫。 “师父,”云忘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攥着凌清真人衣角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您不下山去救云舒师兄吗?” “我暂且不下山,”凌清真人冷着脸,“你的师兄们会保护好云舒,尚且无需担忧。” 云忘不出声。 自师兄们下山之后,云忘总是会想起裴云舒,院中的小童说云舒师兄最黏师父,但他留在师父身边,裴云舒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反应。 师兄们相携下山,云忘总是会想,今日哪个师兄会和裴云舒说话,明日哪个师兄又会和裴云舒肌肤相触。 只要这么想上一想,就觉得满心戾气都要冲了出来。 他当真是讨厌极了裴云舒,嫉妒师兄们对裴云舒的爱护,他们下山,云忘却想着怎么才能让师兄们对裴云舒厌恶,让裴云舒身边没人碰他,没人跟他说话,最好将他关在院子之中,谁都看不到他。 但等到师兄们丢了云舒师兄之后,云忘心底的戾气和杀意却更为尖锐,这让他拽着凌清真人衣角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呢? 云忘心想。 大致是他实在太过厌恶裴云舒,想必外面有些只看容貌的肤浅之人也会被云舒师兄骗到,因此不管如何,都要将云舒师兄找来。 需要让云舒师兄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师兄被他夺走,这才能让云舒师弟沾染上几分红尘味道。 “师父。”云忘压下心底猛烈翻涌的煞气,面上染上些许苍白,唯唇上红得艳丽。 凌清真人垂首看他,云忘顿了顿,露出个清水芙蓉般清丽的笑容,“我想下山。” * 裴云舒和花月走近了石碑,正准备一脚踏入秘境,却被一道结界挡住了。 狐狸恍然大悟,咬破手指,用血在石碑上画着符咒,嘴中道:“我这个脑子,都忘了要用狐狸血开门了。幸好我没让那群花锦门的魔修捉住,否则,狐狸美人就变成一具干尸啦!” 他化出的镜面还浮在空中,裴云舒眼睛盯在上面,在狐妖画符的时候,只见天边两道白光一闪,下一瞬,大师兄和二师兄就站在了三师兄身旁。 裴云舒回头去看,师兄们在镜面中站着的那块位置,现在看去,也只是秘境中的一片荒凉空地。 这一处只是设了一个阵法,事实却是,他与三位师兄的距离仅不到百米。裴云舒再往镜中看去,只见二师兄身侧飘着数十根极细的剑,云城面上还带着暖入春风的笑意,只一双眼睛冷到了极点。 裴云舒苦笑一声,轻声催促,“花月,你要加快速度了。” “还需一刻钟,”花月抬头去看他,奇怪道,“美人怎么这么着急?” 看到裴云舒正在看着空中镜面时,狐狸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裴云舒抬起手,袖子滑落,一小节如玉指尖遥遥一指,指在了云城的身上。 “那是我的师兄,”他道,“在阵法上颇有心得。” 狐狸喜道:“那多好哇!等你师兄进来,咱们和他一起进秘境淘宝!” 裴云舒移开视线看他,漫天的黄沙吹起他的黑发,半晌,他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声音轻到被风一吹就碎,“花月,他若进来了,会杀了你的。” ※※※※※※※※※※※※※※※※※※※※ 问:师兄弟四人哪个最惹不起? 二更完成√ 感谢各位老板的地雷和营养液!(感谢名单平时搬上来可能会影响大家翻页,作者都是自己看着偷乐,感谢老板们,等完结的时候咱们统一感谢一次!) 本章留言发100个红包包 第 14 章 裴云舒在镜中指着的那个人,长身玉立,玉树临风。淡色衣衫随风鼓起,薄唇勾笑,眉清目朗,即便身边飞着数十根奇怪的细剑,也让人生不起害怕之意。 但裴云舒的语气,就好似在说着一件必定的事实,他声音轻轻,却惊起了花月的一身冷汗。 狐狸和裴云舒对视几秒,咬牙,低头又咬破了另一只手的指头,加快速度开启狐族秘境。 裴云舒抿唇,再次看向镜中。 云城修为和医术皆高,在阵法和符箓上也了解甚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裴云舒觉得他好像没有不会的东西。 而站在阵法外的云城,也开始动了起来。 云城绕着这片山地缓步走着,每行至几步,身边的飞剑就听他命令深深插入土地之中,云蛮沉着脸看着他的动作,“你说,四师弟现在会在哪。” 在他旁边的大师兄道:“没有异状,秘境就没开。既然这里有阵法,云舒师弟就在阵法中。” 他们和一旁站着的魔修互不打扰,井水不犯河水,花锦门向云蛮提供了狐族秘境的消息,云蛮一行人就放任他们在此等着云城破开阵法。 即使知道云舒师弟还未进入秘境之中,云蛮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二师兄正好绕了一圈,重新走到他们的面前,轻飘飘地看了云蛮一眼,“四师弟最好没出什么事。” “那狐狸向来喜爱美色,”一旁的花锦门堂主双手背在身后,笑的意味深长,插话道,“你们的师弟安全着呢。” 单水宗的三人好似未曾听见,云蛮看向云城,“你还有多久?” 云城侧头看了看眼前已经插入十几根细剑的空地,微微一笑,“不到一刻钟。” 镜面只能看得到画面,却听不到声音。 但裴云舒看着二师兄走了一圈又一圈,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他蹙着眉,又催促一声,“花月。” 狐狸忙得头晕眼花,石碑上,他画的符开始若隐若现,这是快要成功了的标志。 他一喜,转头看向裴云舒,“美人,成啦!” 裴云舒心中一松,往结界看去,果然,结界开始若隐若现,快要消失不见。 正在这时,背后却忽的传来一声巨响,裴云舒嘴角刚刚扬起的笑意僵住,他正欲转身看去,一道水流突然卷起他和狐狸二人,径自从结界缝隙中冲入了秘境,转瞬消失在了人前。 一柄长而薄的剑狠狠撞上了石碑,利剑插不进去,从石碑上滑落,若是没有那股水流,刚刚站在那儿的花月,已经被这一剑命中。 云城挑挑眉,从袖中拿出手帕擦手,他侧身对着身后的师兄弟道:“晚了一步。” * 突如其来的水流卷着裴云舒和花月二人,直到见到一处湖泊,才彻底停了下来。 秘境里面的景色与之前所见的大漠风光天差地别,水流从裴云舒身上退开,他全身完好,只是发尾不小心卷入了那股水流,这会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水。 一双手抚上了他的发,在末端用力,浸入发丝的水流就顺着这双手的指尖滑落在地。 裴云舒的动作一停,屏息由着身后人动作。 身后的人给他拧干了发,又拿着冷如冰块的指尖,轻轻点在裴云舒的脸侧。 正咳着水的狐妖一抬头,差点晕了过去,“蛟、蛟龙大人!” 烛尤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裴云舒,他好似发现了快乐,不停的拿手去轻轻地戳着裴云舒的脸颊。 一戳一个浅浅的窝,烛尤玩得全神贯注。 裴云舒的面皮薄,已经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他偏过脸躲开烛尤的手,但烛尤也跟着他侧过身,用另一只手,再小心翼翼地戳着他的另一侧脸颊。 “烛尤,”裴云舒低声,“放手。” 烛尤看他一眼,收回了手,垂眸盯着自己刚刚戳着裴云舒的指尖。 狐狸吓得不敢说话,但没过一会儿,他就缓了过来,趴在水边看自己的样貌,丑得没有一丁半点绝代佳人的样子,这实在是无法忍受,他立刻从袖中掏出手帕和梳子,整理自己的样貌。 湖面周围空阔,一片安静,裴云舒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头顶大晴天忽而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 这雨下得极为突然,滴落至裴云舒身上时,眼前画面一转,湖面和山林消失不见,下一瞬,眼前有红纱遮下,脚下摇晃不停,好似坐在了一座花轿之中。 * 花轿晃动,盖在头上的面纱也跟着晃荡。 裴云舒摘下头上的红纱,往旁边一看,花月也盖着一个红色头纱,正香甜地睡在他的旁边。 他们二人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的那一套,多出的只有这通红的花轿和头上的红纱,裴云舒低声叫醒了花月,花月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随后大惊失色。 裴云舒道:“外面吹吹闹闹,好似凡间娶妻,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幻境。” 狐狸美目含忧,“美人儿,这不是幻境,这是狐狸娶妻。” “你我两人,也不知要被哪只狐狸娶去。” 裴云舒皱起了眉。 这一方小轿坐下他和花月两人绰绰有余,窗口用纸糊上,只能看到窗外有人影在跳舞,吹奏的乐声似喜非喜,一切都古怪极了。 他伸出手,青越剑却迟迟没有在他手上出现,狐狸给他解释,“在未和狐狸拜堂前,你使不出任何灵力的。” 裴云舒转头看他,“你也是如此?” 狐狸头都要点掉了,“我都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啦。” 这简直是两难境界,裴云舒从不知这荒唐事竟然会落在自己头上,前方不知是什么情况,若是让他真的嫁给一条狐狸,那怎么可能? 他垂眸想了多久,狐狸就盯着他如羽扇般的长睫看了多久,最后都看痴了,裴云舒才突然站起,将指尖含在了嘴里。 狐狸俊脸瞬间红透了,他攥紧身上的腰带,说话也结结巴巴,“你你你、你做什么?” 裴云舒眼中含着疑惑,他伸出指尖,莹白手指从唇上移开,狐狸愣愣地看着他转身去戳花轿上的纸窗,听着他说:“我要看看外面的是人是狐。” 湿润的指头很容易在纸窗上钻开一个小小的孔洞,花月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捂着脸,双颊滚烫,眼泛春光。 裴云舒弯腰,凑近那个小孔,屏息往外看去。 只见模模糊糊间,窗外有两个人影跳着闪过,再细看时,才看出是四条狐狸,两两叠在一起,一狐踩在一狐肩上,上方的狐狸手拿锣鼓唢呐,奏乐声就从它们这里传出。 浓的滴水的白雾弥漫在空气中,虽是一片热闹,但场面却又无比寂静。 裴云舒正要将这个孔洞撕得更大时,离窗口最近的一只狐狸,忽而转过头和他对视。 眼珠发黄,瞳孔皆暗而无光,空空洞洞仿佛死皮囊。 裴云舒呼吸一滞,那只狐狸突然咧开了笑,吹起一道高昂的唢呐声。 一切乐声都停止,只有这一声唢呐不断响起。 前前后后的狐狸一起开了口,出着人声。 “前方开道,狐狸娶妻,眉如远黛,芙蓉不及美人妆。” 裴云舒手脚冰凉地坐了回去,花月凑近,拿着帕子捂住了裴云舒的耳朵。 香帕堵不住声响,裴云舒抬头看他。 唇色苍白,额前冷汗沾着发丝,这一眼着实秋水春波,偏又透着几分可怜兮兮,如此诡异狭小的花轿中,花月却觉得这红光映在裴云舒身上,也变得讨人喜欢起来。 狐狸害羞的收回手,香帕在手中拉扯,一副俊俏多情的长相,却做起了小女儿姿态,“美人,你可还好?” 裴云舒摇摇头,“无事。” 花月脸上的红更深了,当真是闭月羞花之姿,他上挑的狐狸眼扫过裴云舒,突然想到了什么,伏在裴云舒的耳侧低声道:“美人,在我们狐妖的秘境中,你可要小心一样东西。” 裴云舒,“性命?” 狐狸笑了笑,离得远了些,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意味深长起来,只见他轻启着红唇,“对我们狐妖来说,命才不值钱呢。” “最值钱的当然是元阳啦!” * 花轿上,花月给裴云舒说了一路的元阳有多么重要。 “我们妖的元阳对修士们也大有好处,”花月左右看了看,说着小秘密似的,“美人,像蛟龙大人那样的元阳,如若给了你,你都可以直接跨过金丹,结成元婴了。若是蛟龙大人彻底化成了龙,到了那个时候,大人的元阳可是比天底下所有天材地宝还要难得的宝贝,如若美人你……” 裴云舒耳尖绯红,“别说了!” 这一声低低的呵斥,花月手指绕着头发,眼睛灵动地转来转去,若是蛟龙大人愿意把元阳给美人,他也愿意的,而且他可以做小,不跟蛟龙大人抢。 裴云舒不知他的想法,但这一番胡闹,也让他不像先前那样的担忧,花轿不知道走了有多远,终于在一连串的鼓声中,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两旁的狐狸影子消失,有人一步一步朝着花轿逼近。 体内没有灵力,手中没有武器,裴云舒将手放在腰带之上。 他的外衫还是那件蛇皮薄纱,烛尤蜕下的皮刀枪不入,如若退无可退,他便打算脱下这外衫来为他和花月夺一线生机。 帘子被一把剑掀开,阳光乍露,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花轿外,云城的脸侧沾染上了血珠,但他恍若未觉,如沐春风地笑着,朝着轿中的裴云舒伸出了手。 “师弟,”他的黑眸在阳光下有着暖人的温度,“来师兄这里。” 那把撩开绯色帘子的剑,有鲜血从剑尖滴落。 第 15 章 “师弟,”云城温文尔雅地笑着,他干干净净的手又往前伸了一截,“莫怕。” 他撩开车帘的那把剑,不知染上的是谁的血,此时正一滴接着一滴,顺着剑尖滑落在地。 裴云舒感到浑身颤抖,他死死咬着牙,袖袍下的手指抓着坐着的木板,脚步黏在这处,五脏六腑都在排斥着朝云城走近。 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是这么的明亮,但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时间好像开始倒流,那日在院中,裴云舒从床上狼狈摔下,他往院中爬去,也是这样彻骨的冷意。 云城当时就是这样的笑着,他在身后举着剑鞘,轻声说着,“师弟,莫怕。” 好久之后,裴云舒才知道,云城笑得越温和,就代表着他的怒火越大。 就像现在这样。 云城的表情添了几分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叫了他一声,“云舒。” 裴云舒缓缓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云城笑了笑,没说话,却转头看向了缩在角落的花月。 花月总算知道为何裴云舒会和他那样说了,这个看起来风光霁月的正道弟子,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死物。 狐狸一抖,在本能下变成原型,往裴云舒的怀中钻去。 裴云舒下意识抱住花月,这一路活泼的狐狸此时在他的怀中却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他抚了抚花月的头,抬眸看向云舒,眼里藏着恳求,“师兄。” 云城看着他,沉沉不说话。 裴云舒指甲刺入手心,用尽全力稳住情绪,良久,他从宽大袖袍中抬起手,缓缓放到了云城的手中。 “师兄,”裴云舒看着他,五指僵硬,“可不可以不杀它?” 他体内没有一丝灵力,手指如雪般冰凉,云城终究还是笑开,他摇了摇头,攥住了裴云舒的手指,牵着他走出了花轿,“师弟都这样求师兄了,师兄怎么还会杀他?” 云城的手心温热,他运气了灵力,给四师弟温着一双手。 怀中的狐狸好似成了木头,一动也不动,花月琥珀色的狐狸眼里含着泪水,只是未流出来,就已经被裴云舒身上的布料吸去。 连累美人受辱,花月难受得要命,可他只剩下三条尾巴,若是没有美人向着他的师兄求饶,只怕这三条尾巴都不够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砍掉的。 待到把云舒师弟一双僵硬的手暖得变软,云城才松开他。 裴云舒将手收到袖中,手指反复蹭过衣面,过了片刻,才问,“二师兄,大师兄和三师兄呢?” 云城道:“他们正在前方探路。” 裴云舒瞥了一眼他手中带血的利剑,这一眼被云城捕捉到了,他淡淡道:“我杀了那只想要娶妻的狐狸。” 花月浑身一僵,毛都要炸开,他呜咽一声,恨不得立即化成美人身上的一块玉佩,万分不想保持狐狸的原型。 裴云舒沉默一瞬,转而去看周围的环境,先前围在四周跳舞吹奏的狐狸都已经消失不见,前方的路浓雾覆盖,浓雾之后,隐约可见有高阁楼台。 在一片山林之间,这高阁楼台的出现,也分外古怪了起来。 师兄弟二人往前方去寻师兄弟,只是当裴云舒一脚踏入浓雾时,凭空出现了数百只黄毛狐狸,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往裴云舒的方向涌去。 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在热闹的说着同一句话,“新郎官死啦!新娘需要抛绣球啦!” 云城冷下脸,将裴云舒护在身后,出剑去杀,但剑碰上这些狐狸时,好像碰到了空气,无论划了多少下,都没有给他们造成一丝半点的伤害。 反倒是他被推出狐狸群,数百只狐狸围着裴云舒,抬着他往浓雾后的高阁楼台上跑去。 裴云舒手脚被牢牢固定着无法逃脱,花月的爪子紧紧勾着他的衣衫,一人一狐被这数百只狐狸抬上了高楼,狐狸群中热闹非凡,好像要有喜事发生。 花月试图叫了几声和这些狐狸交流,可没狐理他。 等爬上了最高楼后,这些狐狸才放下了他们,并塞了一个精致漂亮的红色绣球到裴云舒手中。 叽叽喳喳的狐狸开始说道:“扔吧!” “选一个新的新郎官!” “和新郎官去拜堂!” 它们挤满了房间,裴云舒被堵在廊道中,他试着和这些狐狸说话,但这些狐狸嘴中只会重复说这三句话,双眼无神,仿若傀儡。 裴云舒只好拿着绣球,往前走了几步,抚着栏杆往下看去。 高阁有三层,裴云舒探出头后,就在下方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狐。 除了狐,他的三个师兄也站在其中,大师兄的表情沉着冷静,一直在仰头看着裴云舒,等到裴云舒往下看之后,二人对视,他微微颔首,示意裴云舒不必紧张。 裴云舒垂眸,手紧紧抓着绣球。 绣球若是被狐狸接到,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之前云城拿着剑从狐狸群中扫过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想必若是这绣球到了狐狸手中,师兄们怎么攻击,也无法伤害到狐狸。 花月如此怕烛尤,若是烛尤在这,是否也有些不同? 烛尤去哪儿了。 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大笑,裴云舒回神,朝着笑声看去,就见那群花锦门的魔修,也悠悠然走入了狐群之中。 为首的邹虞目光灼灼地抬头看他,待裴云舒看向他之后,他又朗声笑开,那双深目风流多情,“竟然这么巧,能在秘境之中又见到了阁下。” 在底下站着的云蛮沉着一张俊脸,剑眉皱起,不悦之色朝着魔修而去,“你们来做什么?” “既是绣球招亲,我为何不能来?”邹虞反问。 “这些妖物的荒唐把戏,堂主竟还能一本正经地把这称为招亲,”云蛮嗤笑,“怎么,你们魔修还想着一起来抢个绣球?” 邹虞似笑非笑道:“还真是被阁下说对了。” 云蛮手中的折扇瞬间亮出了骨刺,却被二师兄拦下。云城不咸不淡地看了那群魔修一眼,“那诸位就尽力吧。” 这高阁着实奇怪,云景刚刚想要御剑飞上,却发现无法离地甚远,堪堪飞至狐群上方,而狐狸更是古怪,伤也伤不得,多来几个人总比少几个人要好。 否则让绣球落入那狐狸手中,四师弟又该如何。 云蛮眉眼中罩上一层郁气,他摇摇折扇,却不说什么了。 两方人站在两侧,都在看着裴云舒,裴云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觉的滑稽得可笑。 他一个男子,在狐狸的掣肘下需要抛下这颗绣球,而等着接绣球的人,除了一群狐狸,就是一群男人。 手里的绣球如有千斤之重,极尽羞辱之意,裴云舒抓着这球,迟迟不肯扔下。 下方竟也没人催促,就连一直吵吵闹闹的狐狸,也全部安静了下来,一时竟鸦雀无声。 “师弟,”云城忽而出声,“莫担忧,朝师兄扔来就好。” 众人皆朝着云城看去。 云城嘴角勾起,玉树临风地站着,“既然师弟需要,师兄便全权配合。即便之后要拜堂,师兄也好护你一身周全。” “况且这招亲自然是荒唐的假事,师兄不会当真。” 这两句话下来,裴云舒的面上果然稍稍放松了些。 若是要抛绣球,无论是狐狸还是魔修,即便知道是假的,但一想到这绣球的含义,便觉得分外排斥起来。 这么一看,当然是抛给自家师兄弟最好,但排斥感,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裴云舒站在三层高阁之上,发丝随着冷风飘扬,浓雾之下,具有修为的这些人自不会被遮住眼睛,只是这若隐若现雾中看花的感觉,却是无比的美妙。 三师兄眼前一亮,啪的一声将扇子砸进掌心,扬声道:“师弟不妨大胆一扔,左不过师兄们都在这,都会尽力接住师弟的这一颗红绣球。” 花月小心翼翼道:“云舒,你是不想扔吗?” 裴云舒没说话。 “狐狸娶妻,拜堂之后你就能恢复修为了,”花月小声道,“先前我还担忧你会被狐狸新郎的美色骗去元阳,若是拜堂的是你师兄,那你便安全多了。” 裴云舒淡淡笑了,下一刻,他扔出了手中的红绣球。 为了活下去,当真连这都受了,可真是贪生怕死。 狐狸群开始沸腾,云城三人飞至空中。 邹虞朝着自己的属下扬扬下巴,懒散道:“上吧,若是没把那绣球拿回来,你们就别跟着我出秘境了。” ※※※※※※※※※※※※※※※※※※※※ 云舒(嘲笑):我真可是贪生怕死 不不不,这不是贪生怕死,心疼qaq 文中人名在这整理下。 大师兄云景,二师兄云城,三师兄云蛮,小师弟云忘 师父凌清真人 本章发100个红包包 第 16 章 绣球一落,便被一个魔修接在了手中。 魔修拿着绣球就往邹虞的方向飞去,只是还未送到堂主手中,云蛮的折扇便袭了过来,扇面一转,划伤了魔修的手腕。 魔修吃痛,最后将绣球朝着堂主的方向抛去。 大师兄一个闪身,在邹虞接到绣球之前,已经将绣球拿到手中。 这一方小小空间,动作虽不大,但瞬息之间千变万化,高楼之上的裴云舒无法透过浓雾看清他们的动作,一颗心都随着那个红色的小球起起伏伏,短短一瞬,红色绣球已经经过了四五个人的手。 高楼的风冷,裴云舒被吹得脸色如冰一般的白,渐渐的,他看着下方开始出起了神。 怀中的花月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但张张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能蹭蹭裴云舒的手,无声安慰他。 美人不是他们妖族,就算是妖族也是知羞的,自己的师兄和魔修为了争绣球打起来,怎么看着也不像是单纯想要救人的样子。 若只是担忧美人和狐狸拜堂,随便是个人抓到绣球不就行了? 裴云舒摸了一把花月的头,转身往身后看去,那群将他抬上来的狐狸一个个面无表情,似乎接住绣球的人是谁,它们一点儿也不关心。 “若是别人在这,说不定要羞愤死,”裴云舒低头和花月说,“只是我将命看得实在是重。” 说得难听点,这就是贪生怕死。 下方抢绣球的人已经动了几分怒气,下手也逐渐不再留情,无止峰上的弟子皆是人中龙凤,花锦门的魔修多,但并没有占据上风。 最终,绣球被云景抛给了云城。 云城轻轻一笑,伸手去接这最后落在他手中的红绣球。但绣球快要落在他的手上,忽的一弹起,从云城的手侧,直直落在了地上。 狐群欢呼起来,往绣球扑去,云城皱眉去够地上的绣球,可这绣球好似有了自我意识,再一次逃离了云城去碰它的手。 狐狸们雀跃道:“你杀了新郎官,你怎么还能再做新郎官呢?” 云城眼神转暗,剑尖穿过狐群,挑起绣球朝师兄弟们的方向抛去。 只可惜云舒师弟抛的这颗绣球,他竟然因为杀了一个狐狸而无法碰到。 绣球在空中抛起,一直在旁背手看着的邹虞这次动了手,他抽出一根鞭子,卷走空中绣球,待绣球拿到手中时,骨节分明的五指将球转了一转,意味深长笑道:“时间也不早了,诸位的师弟还在高楼之上,如若饿了,冷了,那群狐狸想必也不会送上吃食和衣物,我看不如就由我代劳诸位,上去瞧瞧你们的师弟。” 云蛮脸沉如墨,向来潇洒风流的脸上罩着杀意,“花锦门的堂主在这凑什么热闹,由你上去,岂不是对我师弟的侮辱。” 邹虞眯了眯他那极具异域风情的深目,片刻后,将绣球放到面前,微微低头,轻佻地在绣球上落下来蜻蜓点水的一吻,“既然阁下这么说,那这楼,在下是上定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往高楼走去,狐群给他让开了位置,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邹虞和他手中的红色绣球,魔修下属们围着云景三人,力保他们无法上前去干扰门主。邹虞自在极了,他一手背在身后,嘴角勾着游刃有余的微笑,进了高楼。 * 看到是那魔修拿到绣球之后,裴云舒就皱起了眉。 花月大惊失色,“怎么是这个老流氓?!” 花锦门的人着实不要脸,有看中的美人就掳,掳回宗门就上床,有多少惊才绝艳的男男女女,最后在他们的床上成了欲.望的奴隶,更何论是他们的堂主邹虞,这一路过来,花月最是清楚不过,邹虞凭着他那张俊脸,糟蹋了多少飞蛾扑火的俊男美女。 若是他想要对裴云舒做些什么,云舒美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花月如此着急,裴云舒警惕更深,他盯着楼梯上方,又有些不解,“花锦门不一向讲究阴阳结合?” “若他对你没有兴趣,还会带着属下去抢绣球?”狐狸语气笃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些魔修怎么会去做。美人,这些话可不要乱信,说花锦门讲究阴阳结合,但邹虞就是真的想要你,谁又能拦得了他?” 语毕,他突然化成人形,乌发红唇,粉香脂腻,桃花眼熠熠生辉,一身的狐狸风流多情味儿,在这一群呆板的狐狸之中,越发突出起来。 花月幽幽叹了口气,大无畏道:“美人,你别担心,若是那魔修上来想对你有非分之举,我就舍身为你,用美色去迷惑他。” 裴云舒蹙眉,“这怎么行。” “美人不用担心,”花月自信一笑,“魅惑别人这种小事,我们狐狸天生就会,要是那魔修还是不从,我就舍身上他一回,上得他腿软腰酸,定让他乖乖的不敢动你一丝毫毛。” “只是……”这狐狸突然红了脸,羞怯怯地拿着余光瞥他,粉面已红,“美人,在我制服那魔修之前,你能不能让人家先亲你一回?” 裴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什么?” 花月正要重新说上一遍,身后就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低沉声音,“你这条狐狸倒是大胆。” 邹虞站在内厅,玩味地看着他们。 金色的捆仙绳突然从裴云舒的储物袋内跑了出来,飞到了邹虞的手上,邹虞挑了挑眉,捆仙绳就飞了起来,直直朝着刚刚大话不断的狐狸冲去,转眼就将这条狐狸绑了起来,拽到了一边。 站在一旁的狐狸群忽而四散开了,嘴里念叨着“拜堂,拜堂”,转眼间冲下了高楼,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这会一个小小廊道内,竟只有裴云舒和邹虞两人。 更糟糕的是,裴云舒的灵力还被封着,他连青越剑都无法使出。 邹虞定定看着他,眼底满是势在必得,他往前踏步,缓缓走到裴云舒跟前,将手中的红色绣球拿到裴云舒面前,戏谑道:“这可是阁下扔的绣球?” 裴云舒往左退了一步,他目含戒备:“堂主带进来的魔修都快要死了,你不去救他们吗?” 邹虞顺着他的身侧往下看去,如裴云舒所说那般,他的那些下属们已经被云景三人重伤,云景三人之所以还没上来,多亏了那些堵在门前的狐狸们。 邹虞故作可惜地叹口气,“既然是废物,在下也不必花费力气去救了。” 此人着实凉薄,裴云舒眉心一跳,不着痕迹地想要远离他。 谁曾想刚刚退开一步,邹虞就忽得闪到他的身后,从肩侧靠近他,声音带笑,“这就要拜堂了,你躲我干什么?” 裴云舒呼吸一乱,忙往前逃上两步,可手腕被邹虞拽住,邹虞将他拉近怀中,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裴云舒的腰带,他轻笑道:“既然那个狐狸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做些什么,反而有损名声了。” 被捆仙绳拖走的花月瞪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这该死的魔修竟顺着他的话去欺负云舒美人! 腰带解开,外衫散开,裴云舒抓住腰带,挣扎着想要脱离邹虞的禁锢。 邹虞伏在他的肩上,深深嗅了口他的发香,缠绵道:“可真是香。” 裴云舒终于用力挣开了他,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邹虞好似猝不及防一般,还真让他挣开了怀抱。正当他想上前一步把美人重新抱回怀中时,一道白光闪过,“啪”的一声脆响,裴云舒拿着腰带,一鞭抽在了邹虞的脸上。 狐狸倒吸一口冷气。 相当响亮的一声,这一抽让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邹虞被打得偏过了脸,他俊俏的侧脸上逐渐现出一条红色的鞭痕。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良久,邹虞摸着自己的侧脸,缓缓转过了头。 裴云舒盯着他,眼中盛放着怒火织成的花。 黑色薄纱外衫散开,只是这般的好颜色,里面整整齐齐系着的里衣就有些碍眼了。 原先还不知他还有如此烈的一面,反抗若是可以当做情趣,过度的反抗,那就让人不悦了。 邹虞轻触着鞭痕,放下手,重新朝着裴云舒走去。 裴云舒拿着腰带,再次朝他抽去,可这一次,邹虞牢牢地抓住了腰带的这一端,甚至在其上摩挲几下,笑了,“要是想打,我们去床上打。” 反胃,恶心,邹虞的每一句话都让裴云舒发自内心的厌恶,他的脸色难看,松开腰带往后面退。 邹虞将裴云舒的腰带扔在一旁,手指对着裴云舒轻轻一拨,他身上的外衫,就从一侧肩膀上滑落了一半。 裴云舒拽着滑落的外衫,五指攥紧,指尖发白,他咬着唇,眼中泛红。 烛尤蜕皮做的外衫,可以做什么? 烛尤…… 邹虞似乎觉得这样格外有趣,他的手指再轻轻拨弄一下,另一侧没被拽住的外衫就被灵力强硬脱下,只是短短一瞬,裴云舒身上的外衫就没了。 无论拽住了哪里,其他的地方都挡不住邹虞的法术。 外衫落在手中,裴云舒紧紧攥着,他已经退无可退,抵在了木质扶栏之上。 唇上被咬出了伤口,口腔内满是血腥的味道,黑发凌乱地披散,只松松垮垮的束发带还在坚持。 邹虞心中一动,他招来了一阵风,让那阵风吹走了裴云舒的束发带。 发带一没,乌发就张牙舞爪地被风吹了起来。 一身洁白里衣,黑发飞扬,立于高楼之上,浓雾笼罩。 当真是美。 裴云舒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衣衫,他低低喊道:“烛尤。” 那条会化成烛尤样子的白色发带在不在? 可不可以出来? 烛尤在他进了花轿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那条发带是不是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裴云舒去感受腿处的烫意,可什么都没有感受得到。 他身上的里衣也抵不住了,系得好好的带子开始缓缓被解开,邹虞离裴云舒隔着一些距离,可他面上带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缓缓解开的布带。 犹如看着花开。 临近崩溃,裴云舒眼中的泪终于重重落到地面,他也不知为何,嘴上又叫了一声,“烛尤——” 声声带着哭意。 一道烫意突起,白色发带忽得从裴云舒里衣内钻出,挡在了裴云舒身前,化成了一条无比凶猛的大蛟。 一只蜕皮蜕到一半、本应该好好躲起来的虚弱的蛟。 ※※※※※※※※※※※※※※※※※※※※ 狐狸:啊啊啊你来摸我啊!来摸我! 烛尤:要杀人! 哎等等等等,你在蜕皮,特别虚弱! 会虐渣,当然会变强啦,别急! 最近晋江在清收藏,可能有些宝贝的收藏会被清了,大家可以看一看本文是不是从已收藏变成未收藏了! 第 17 章 腾空而起的巨蛟蛇尾飘动,将裴云舒完完整整地护在身后,布满鳞片的头对准着邹虞,血盆大口示威的怒吼,吼声隐隐具有威慑万物的力量。 猩红色的眼瞳盯着死物一般盯着邹虞,骨子里的本能让邹虞瞬间退到另一端。 但退开的下一秒,邹虞就后悔了。 眼前的蛟无疑正在蜕皮,蜕了一半的皮从中间部分垂落,头顶未出角的小包留着殷红的血液,即便血眸多么凶猛,也掩盖不住这条蛟的虚弱。 蛇只要蜕皮,就会陷入痛苦无比的虚弱地步,更何况这是一只向龙化形的蛟,每一次的蜕皮只会痛苦百倍,世上为何蛟龙稀少,不过是因为他们承受不住蜕皮的痛苦,往往半路死亡。 若是眼前的蛟无碍,那么邹虞断不会不自量力的上前招惹,但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他为何要跑? 这畜生还会觊觎美人,浑身上下都是天材地宝,若是绞杀了他,好处恐怕比整个秘境还多,况且裴云舒如此作态,若是他杀了这条畜生,岂不是要哭着求他? 邹虞想到此,勾起一抹冷笑,脚碾了碾地,一道破风之力就猛得朝着巨蛟而去。蛟龙怒吼一声,声音响彻天地,他转身护住裴云舒,这一击就击到了他蜕完皮的上半个蛇身上。 裴云舒仰头,对上他猩红色的眼睛。 布满鳞片的蛟头就在他的眼前,每一片鳞片都覆着泥沙和灰尘,烛尤头顶的两个小包好似变大了点,也好似分外的疼,因为上面擦满了石粒,还有细小的血流顺着鳞片底下滑落,滑过烛尤盯着他的血眸。 裴云舒只觉鼻尖一酸。 艳红色的蛇信滑过他的脸上,蛟低低的叫了一声。 待舔完裴云舒脸上的泪,烛尤眼中一冷,转身去袭邹虞,蛟身如雷电般的快,利齿咬上了邹虞的血肉,硬生生连血带皮咬下了一块肉。 之前消失的狐群突然出现,它们全部朝着邹虞涌去,邹虞的法术对他们无用,只一个抬头的瞬间,他就看到裴云舒坐在了那只蛟的身上,蛟带着他腾空飞起,穿过浓雾往远处飞去。 一身洁白的裴云舒黑发披散,他们无法脱离这些浓雾,这条蛟却可以。 狐狸不怕他,却怕这条蛟。 邹虞从储物袋中掏出丹药服用,捂着血流满地的手臂,剧烈的痛楚传来,这蛟一口几乎要咬断他的手臂。 “裴云舒,”他看着逐渐远去的一人一蛇,眼神逐渐狠戾,“早晚有一天,我会扒了这畜生的皮,再好好瞧瞧你床上风姿。” * 烛尤载着裴云舒往山林中飞着。 冷风从身侧划过,浓雾逐渐转淡,裴云舒却无暇关注身边的变化,他一颗心都放在了手下的鳞片之上。 蛇是冷血动物,烛尤的指尖从来都是冰冷,但他现在的手下,烛尤的鳞片却变得温热了起来。 蛇尾摆动的幅度僵硬,烛尤的皮肉紧绷,但速度却越来越快,这样的异常无法让人不在意。 “烛尤……”裴云舒用手给他降温,但是不够,他又趴在烛尤身上,用被风吹得冰冷的脸蛋贴在烛尤的鳞片之上。 只是他的脸刚刚贴上蛟的鳞片上,身下的蛟一个颤抖,变回了白色布条。 白色布条围着裴云舒,从他的袖口钻进了衣服中,裴云舒从空中坠落,发丝遮住眼睛,失重的坠落感从四肢带到内脏,整个偌大的天空,好似都与裴云舒隔着一层纱布。 他张开手,惜着自己的这条命,可修行了这么多年,此时却没有办法救上自己这一命,想抓,却也抓不住什么,只一个简单的高空,就能让他彻底损命。 断崖下猛得窜上来一条浑身漆黑的蛟,蛟拖着蜕到一半的皮,朝着裴云舒冲来,牢牢将他接到背上,往断崖下飞去。 冷风凌冽,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是一方寒潭,烛尤将裴云舒放到岸边山洞中,随即就扎入了寒潭。 山洞中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味,裴云舒抚着山壁站起身,指尖泛白,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眼中慌乱,连手中抓着的外衫都来不及穿上,只着一身染上了尘土的里衣,往外面寒潭走去。 烛尤救了他这么多回,恩情无以回报,怎么能不着急? 断崖下寒风阵阵,越往寒潭走进,越感觉到冷,裴云舒一步步,还未看见寒潭,就看到寒潭中冷水翻滚,一条蛇尾不断上下拍打着水面,岸边岩石被拍打成四分五裂,水流分溅,地动山摇,这画面着实骇人。 裴云舒看着那条几乎可以将他整个人吞噬其中的蛇尾,抿了抿苍白的唇,上前一步,踏入了寒潭之中。 “烛尤,”他拿出储物袋,“我储物袋中有许多丹药,你用灵力打开,对你有益处的。” 在水中翻腾的蛟龙还在剧烈的翻滚,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水面上竟然被染上了点点血红。 水面晃动的更厉害了。 裴云舒心中一跳,断崖万丈,山下只有他和烛尤,蛟蜕皮有多么凶险,书上简短的语言不及眼见之万一,而烛尤这么生生承受着,甚至拖着这疼痛将他救了回来。 他储物袋中有许多云城在分别时赠予他的灵丹,还有一些珍贵的灵植,总会用能够帮助烛尤的东西。 但他体内的灵力无法运用,而烛尤现在也凶多吉少。 裴云舒瞧着眼前的寒潭,他咬咬牙,闭目深呼吸一口,潜进了寒潭之中。 彻骨的冷意袭来,寒潭极深,一片昏暗,裴云舒一下水,就看到一双亮起来的猩红竖瞳,那双眼睛的脑袋,不断撞着水下的岩石。 猛烈毫不留情地撞击,硬生生将烛尤坚硬的鳞片撞出了伤口。 烛尤失了神智一样的撞击,他头上本来要出角的小包也擦出了血,裴云舒只是看着,就感觉疼到了骨子里,对蛇的惧怕在这会儿也全都化为乌有,明明这个场景会让不怕蛇的人也心生惧意,但他却大无畏地游了过去,游到烛尤的蛟头旁,将自己的储物袋拿到他的血眸前,焦急的示意他让他打开。 他的黑发在水中张牙舞爪地漂浮着,一身雪衣宛如水中明月,眉头紧紧蹙起,那双好似能说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烛尤。 烛尤暴躁地张开血盆大口,尖牙威胁他滚开,裴云舒以为他不懂自己的意思,游得更近了些,将储物袋直直举起到他的眼前。 巨蛟被疼痛折磨的失去了理智,他猛得往裴云舒身上扑去,利齿袭来,吓得裴云舒闭上了眼睛。 水流波动一下,但疼痛没有降临,裴云舒睫毛一颤,睁开眼,烛尤已经调转了头,往另一侧的岩石上撞去。 冲击力掀起一道道波纹,烛尤头上的伤口越来越大,殷红的血染红了周围的一片水域,裴云舒心中一急,也跟着游过去。 呼吸快不够了,他这次打算放手一搏,在水中上前,抱住了蛟的整个头。 鳞片在寒潭中还是很烫,裴云舒把手和脸贴在烛尤的身上,手里抓着储物袋,誓死要让他打开。 烛尤浑身颤了一下,蛇尾摆动得更加迅速,他在水底乱窜着,裴云舒却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 原来修士没了灵力,既无法上天,也无法入海,和普通的凡人也无甚区别。 他抱住烛尤滑腻炙热的鳞片,眼睛越来越无神,手里的储物袋,也开始重如千斤。 直到快要窒息昏迷时,蛇头转向了他,鲜红的蛇信闯进唇中,勾着裴云舒的舌尖,给他渡着空气。 裴云舒闭着眼睛,张着唇,手下环住蛟头,吸着蛟信,贪婪地要着空气。 细长的蛇信在裴云舒的舌上缠绕了几圈,往更深处探去。 * 裴云舒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寒潭边的岸上。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边已经黑了下来,他从地上起身,就看到寒谭边趴着半人半蛇的烛尤。 烛尤上半身趴在岸上,黑发罩住了脊背,下本身的蛇尾垂在水中,好似没有一丝生气。 雾气笼罩,裴云舒看到烛尤的一瞬间,几乎以为他停止了呼吸。 还好,在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烛尤微微抽动的手指。 裴云舒小心走到烛尤身边,跪地拂去他四散的黑发,他的动作轻缓,生怕弄疼了烛尤,待等到黑发撩起至肩后时,他才呼吸一滞。 烛尤头顶的两个小包已经长出了角,角直而短,只是看着,就从心底生出一股臣服之意,先前的伤口已经愈合,如若说烛尤之前还是半蛇半蛟,那他此刻,已经成了一条真正的蛟龙。 拥有无上力量,是万兽之长。 裴云舒缓过来了神,不由自主露出了笑,他自然而然地顺着烛尤的尾巴看去,好奇蛟龙的爪是什么个样子。 但看到水中时,却看到烛尤的尾巴上竟然还没彻底的蜕完皮。 黑色的蛟皮勾在尾巴上,蜕到尾部的皮飘荡在寒潭中,入目一看,几乎分不出哪里是蛇尾,哪里又是蜕下来的皮。 “烛尤,”裴云舒盯着他尾巴上的皮,推了推烛尤,“烛尤,别睡,你还没有蜕完皮,只差最后一点了,烛尤。” 烛尤一动也不动,他脸上的妖纹颜色更深,他只是静静睡着,周围就无任何动物的响动。 裴云舒试着打开储物袋,但是还是打开不了,他又用烛尤的手去打开,可未清醒的烛尤也无法动用灵力。 “烛尤,烛尤……”一声声在他耳边唤着,裴云舒喊不醒他,又不知道还未蜕去的皮就这样停止是好是坏,最后病急乱投医,捏住了烛尤的鼻子,捂住了他的嘴。 ※※※※※※※※※※※※※※※※※※※※ 烛尤成龙会很漫长,他现在是彻底的蛟龙,之后的每一次蜕皮都会朝龙的方向进化 今天双更! 第 18 章 裴云舒捂住烛尤的口鼻后,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泥沙,面上微微红了一瞬。 但动作毫不迟疑,他盯着烛尤,生怕这方法对妖兽无用。 片刻后,烛尤长睫一动,幽幽睁开了眼睛,他的血眸此时也有了变化,不再是鲜红如血般的红,而是深到极致,猛然看去,好似已经成了黑眸。 黑色竖瞳盯着裴云舒,裴云舒莫名有了些紧张,他松开双手,不自在地在衣物上擦去手背的泥沙,“烛尤,你还没蜕完皮。” 烛尤尾巴拍动一下,溅起的水花落在了两人的身上,裴云舒连忙闭上眼睛,湖水从头浇下,淋湿了他的一半黑发。 等水声没了,他才睁开眼,湿漉漉的水珠从脸颊流下,裴云舒来不及和他多计较,拿着储物袋递到他的眼前,“烛尤,你用灵气把里面的丹药和灵植拿出来。” 烛尤静静看着他,半晌,用手撑起上半身,半坐起来凑到裴云舒面前,伸出舌尖,舔去裴云舒唇上挂着的一滴饱满圆润的水珠。 裴云舒迷茫地看着他,却被这一下带起了在水中的记忆,他紧紧抓着蛟龙,两人唇舌交缠,这些记忆太过旖旎艳丽,他匆匆别开头,躲着烛尤的靠近。 先前苍白的面容染上了红晕,裴云舒移开头,烛尤也跟着去追寻着他,脸又凑到他的面前,裴云舒只能再次移开,几次下来,都有些恼羞成怒。 “别闹了,”裴云舒瞪了他一眼,拿起烛尤的手放在储物袋上,“把里面我要的东西拿出来。” 烛尤不通人情世故,裴云舒却是懂得伦理纲常的,之前是迫不得已,还可以说一声情有可原。现下两人都清醒过来了,怎么还能那么……那么不知羞呢? 烛尤将手探入其中,竖瞳还盯在他的身上,嗓音沙哑道:“要什么。” “所有的丹药和灵植,”裴云舒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里衣,连忙又道,“还有衣衫和鞋袜。” 烛尤一样样拿了出来,储物袋中的衣衫只有单水宗的道袍,除了这些衣衫,烛尤竟然还拿出了沐浴用的皂角。 裴云舒看到皂角之后就觉得浑身发痒,身上的泥沙连发丝上都有,他格外想洗澡。 犹豫了半晌,想要洗澡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裴云舒抱起干净衣衫,从烛尤的手中拿起皂角,又寻了枚恢复灵力的丹药吃了,站起身来,看中了一块隐蔽角落。 那里有巨石挡着,只要不是故意去偷看,应当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裴云舒转过头,和烛尤说道:“我去那里沐浴,你不许……不许偷看。” 烛尤拍了拍尾巴,若有若无地点点头。 见他答应了,裴云舒才放下心,又拿了几块火灵石,往看中的地方走去。 巨石后面的水也格外清澈,因为烛尤在这,那就不必担忧会有其他的动物在水中游窜,裴云舒将火灵石扔下,不过一会儿,这一方清澈的潭水,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温泉。 他眉目舒缓,脱去身上脏了的衣衫,小心踏入了水中。 水温稍稍偏热,与之前的寒潭天差地别,裴云舒觉得分外舒适,他多泡了一会儿,才开始清洗着头发。 发丝上的泥沙和血腥味道被一点点洗去,大半个时辰过去,裴云舒才从水中出来。 待他穿上干净衣衫,擦着头发往回走时,却见等在原地的烛尤不见了。裴云舒左右看看,才在寒潭中找到全身浸泡其中的烛尤,他蹲在岸边,看着埋在水中的蛟,不解,“烛尤?” 烛尤将自己埋得更深了,寒潭面上的雾气也越来越多,好似有什么发烫的东西,烫得这些冰水冒着雾气。 裴云舒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还在蜕皮,自己找了处地方坐下,闭眼打坐,试图用刚刚服用的丹药来恢复一些灵力。 他刚一闭上眼,烛尤就从水底钻出了脑袋,手指一动,裴云舒头发上的湿意就消失不见了。 烛尤黑眸盯着裴云舒,水下的蛇尾兴奋地不断摆动,脸上的妖纹浮现,呈现出异常的殷红。 妖纹浮现的下一刻,一股靡丽的低压欲.望在竖瞳中盘旋。 * 本以为丹药会有用,但等打坐结束,裴云舒还是未能调动一丝半点的灵力。 他叹了口气,若是真按那群狐狸所说,需要和别人拜堂才能恢复灵力,他怎么可能回去和邹虞拜堂? 如今花月也不在身边,这狐族秘境着实诡异,也不知何时能出去。 烛尤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狐族秘境,”裴云舒轻轻蹙眉,“花月说了,这里倒不用担心性命之忧,只是要保护好自己的……” 他说到这里,才耳尖一红,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烛尤追问道:“保护什么?” “……无事,”裴云舒佯装淡定,站起身往树林旁走去,“我有些饿了,去找些果子吃。” 烛尤盯着他的背影,竖瞳一动也不动,直到看着裴云舒被果子酸到之后,眼中才闪过笑意,支使着几股水流猎杀了几只野鸡,洗干净送到了裴云舒面前。 裴云舒看到野鸡,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 他算是明白了,烛尤格外喜欢吃鸡。 升起火堆,裴云舒将调料放在一旁,又想起那酸酸的果子也可作为调料,于是摘了两颗洗净,将果子汁水挤在鸡肉上,汁水一落在肉上,就响起滋滋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是勾动着味蕾,裴云舒和一半身子泡在水中的烛尤,目光都紧紧盯在蜜色的鸡肉上。 裴云舒现在索性无事,有了闲心,干脆弄得更美味一些,他问烛尤要了一把匕首,将肉层层隔开,再细细撒上一层盐,“烛尤,能弄到一些蜂蜜吗?” 烛尤盯着鸡肉点点头,过了片刻,一个蜂窝就被水送了过来,他还主动问道:“还需要什么?” 裴云舒看着他跃跃欲试的语气,觉得自己也跟着有些摩拳擦掌起来,他歪头想了想,但也不记得凡间还有什么样的山野美食,于是摇摇头,遗憾道:“没有了。” 烛尤不说话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烤鸡。 油亮的蜂蜜滑过油滋滋的烤鸡,加上果子的酸甜清香,弥漫出奇异的香味,等差不多的时候,裴云舒撕下一块肉,刚想要试一试熟没熟,余光瞥见旁边虎视眈眈的烛尤。 他立刻转过了头,将鸡肉送进口中,等咽了下去才转过身,用手捂着唇,含含糊糊道:“熟了,可以吃了。” 烛尤盯着裴云舒的唇看了几眼,裴云舒警惕地看着他,烛尤最终垂眸拿过了烤鸡,开始吃了起来。 裴云舒松了口气。 ※※※※※※※※※※※※※※※※※※※※ 云舒(认真):不清醒的时候吻那一次便罢了,之后不会了 烛尤:……死蛟眼 这么勤快的我今天也是求评论的一天!本章发100个红包包 第 19 章 他们在山崖下就这样度过了两日,烛尤蛇尾上的皮出乎意料的难蜕,但他却没有之前那副疼痛到失智的表现,以至于让裴云舒认为,蛟龙蜕皮蜕到尾巴时,是几乎没有疼痛的。 但是第三日的夜晚,裴云舒在睡梦中转醒,忽闻外面有压抑的低吼声。 这吼声让他清醒过来,等他从山洞中走出,还没靠近寒潭,就看到了水面上翻腾的蛇尾。 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裴云舒呼吸一顿,扶着石壁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待他走近时,才发现寒潭边摆放的丹药和灵植已经不见,不少灵植被打翻进了寒潭中,药性已经被寒潭吸去。 水面下,蛟龙不断翻滚。 裴云舒往前走了一步,却突觉脚下不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片漆黑的鳞片。 一片片鳞片在水面上漂浮,一些被水波冲上了岸,这些长在蛟龙肉里的鳞片,此时却好像随处可见的杂草,打眼一看,哪里都是。 裴云舒蹲下身,捡起这枚鳞片,鳞片触手光滑厚重,他索性就地坐了下来,目光看着远处出神,在岸边陪了水中的烛尤一夜。 蛟龙的痊愈能力如此之好,他先前为何没有发现? 直至黎明初现,水下的蛟龙才慢慢平息,水面渐渐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裴云舒起身,带着一身的露水,回到了山洞中,也佯装无事发生过。 既然是秘境,必定有许多珍惜的灵植,他心中下定了决定,趁着白日,定要去寻一些能助烛尤蜕皮的灵植,若是这一日日疼下去,岂不会要把人折磨死? * 烛尤浮在水面上,慵懒地靠在石边。 他漆黑的头发披散在湿透的外衣上,人身蛇尾,深野山林,若是要被那些写话本的人看到,恐怕要被吓得屁滚尿流。 若是没有看到昨晚的那一幕,裴云舒还当真以为他无事发生,也不知他白日是真的疼懂稍缓,还是强行忍下,不论哪种,裴云舒都有些心生火气。 烛尤救了他不止一次,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即便他现在是个废人,也能去找些对他有益处的灵植,为何烛尤不告诉他? 裴云舒直直朝着烛尤走去,烛尤看到他,尾巴开始在水中摇摆,荡起一圈圈的银色波纹。一双黑色竖瞳,其中好似有红意流转,一眨不眨地盯着裴云舒在看。 对着他的眼睛,裴云舒又说不出那些话了,他尽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用平淡语气说道:“我去林中找些灵植。” 烛尤:“不许。” 裴云舒只当没听见,转身就要离开。 烛尤却突然游到岸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脚腕,趁其不备将他拽到了水中,半个身子猛得入了水,裴云舒猝不及防,慌乱之中紧紧勾住烛尤的脖子。 蛇尾垂着,兴奋的摇摆。烛尤环着裴云舒,低头看着他,“不许。” 裴云舒湿发黏在脸侧和脖颈上,双目犹如绽着火色的花,胸膛气得不断起起伏伏,却想冷静和他交谈,“为何不许?” 烛尤拥紧了他,将裴云舒腰间的衣衫勒出一道细细的弧度,眉目不满,“危险。” 腰部被这人手一揽,裴云舒才反应过来他与烛尤的距离是如此亲密,他连忙松开勾住烛尤脖子的手,想要推开他,但烛尤却分毫不动。裴云舒只能尽力往后仰着身子,双手推着烛尤的胸膛,“你松开手。” 烛尤眼中忽的一闪,裴云舒只觉得他手下的皮肤忽然烫了起来,不止是烛尤,这一片的空气好像都开始发热,寒潭中的冷意快速退去,大片大片的水雾蒸腾。 隔着这些水雾,裴云舒看到了烛尤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直觉叫嚣着不对,裴云舒用尽了全力去挣扎,在烛尤松开手的一瞬间,他就朝着岸边游去。 双手已经碰上了岸,心中还未送上一口气,就有温热的水流缠绕住了他的手脚,将他重新拽回了水中。 水中是烛尤的地盘,裴云舒被水流推到烛尤的身边,他此刻已经全身湿透了,身上漫着热流的雾气,在偌大的湖面中,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儿。 烛尤静静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红从眼眸深处升起,他脸侧的妖纹如此靡丽,只瞧上一眼,就会从心底生出恐惧。 但裴云舒只看了一眼他的妖纹,就浑身发烫,意识也开始迷糊起来,好似那日喝过那枚黑蛋之后的感觉,只是困倦不再,唯有逐渐烫起来的皮肤。 他心知不对,靠着最后一丝清明想要往岸边游去,手脚却软绵,甚至只能靠着烛尤才能浮在水面之上。 “烛尤……”他张嘴呢喃,却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别……” 烛尤打开他的储物袋,从里面精挑细选地拿出一方白色丝帕,苍白的手指拎着帕角,从眼前绕到脑后蒙住了他的双眼,躺在水中的人,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暗袭来,五感反而更加敏感,温热的水波往身上冲去,裴云舒脑袋迷糊,半晌才想起来,寒潭为什么变暖了。 蛟龙在耳边压低声音,只听这声音,倒是显出了几分可怜,“难受。” 当然会难受。 裴云舒迟钝地想着,你都疼得拔掉了鳞片,怎么会不疼呢? 对了,我还要趁着天亮,去找一些疗伤的灵植。 裴云舒手指动了一下,丝帕盖住了他的眼睛,却盖不住他茫然的神情,烛尤用手捧着他的脸,蛇尾缠上了裴云舒的小腿。 他气息越来越低,喷洒在裴云舒的唇上,这唇泛着水光,滋润饱满,瞧着比烤鸡上的蜂蜜还要诱人,烛尤语气压得很低,“给我舔一舔。” 他歪头想了想,“舔舔就不难受了。” * 裴云舒被气到了。 他头一次有这么大的怒火,从水中跑出来后,不顾一身的水迹,湿淋淋地往林子中跑。 无数股水流在他身边讨好地为他挡去树枝尖刺,他往哪个方向走,这些水流就往哪个方向开路,裴云舒往哪里看都能看到这些水流,最后气到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水流不敢拦住气头上的他,只能把他身上的水吸走,跟在他的身边保驾护航。 不知走了有多久,裴云舒才恢复了些许理智,他原地抿唇待了一会,无视那些水流,打算先找一些能用的灵植。 他在无止峰上的小院中就种植着许多灵草灵树,在关在院中的那些年,每一株灵植的长相和习性,裴云舒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附近一些药性好的灵植已经被原先待在这儿的妖兽吃去,裴云舒走走停停,也只采了三四根可以加固灵力的灵草。 行至断崖尽头,裴云舒一点点看去,突然瞧见半山腰上有一朵迎风盛开的白花。 花如脸盆般大小,花瓣前端微粉,下部洁白,在寒风中冰清玉洁的招展,像冰雪雕刻那般的晶莹剔透。 这花有一个分外多情的名字,叫做白岺花。 裴云舒格外惊喜,他小心上前,踩着一块块巨石,去摘这朵不易见的白岺花。 水流想要替他摘取,却被裴云舒摇头拒绝,他认真看着水流,叮嘱,“水不能碰的。” 水流委屈的退下了。 这花开的有些高,但并不是无法够到,裴云舒爬得足够高时,将自己外衫脱下,用衣角裹着手,去摘这朵挑剔十足的花。 所幸这花的根部扎得并不深,裴云舒轻轻一拔,花朵就整根落在了他的外衫上,连带幽幽的清香,也朝着鼻端窜去,只让人神清气爽。 裴云舒抱着花,小心翼翼地下了山,脚刚刚落地,便赶忙看看怀中的白岺是否还完好。 “师兄。” 一道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裴云舒猛然一惊,他仓促转身,就看到云忘端坐在滔天兽的背上,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云忘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庞此时却像是经历了不少风霜,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唇瓣干燥得裂口,一身本该洁白的道袍也不知为何沾染上了不少尘埃,倒显得比裴云舒还要狼狈了。 云忘定定看了裴云舒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驱使滔天兽飞下,从滔天兽身上走了下来。 “师兄,”云忘的声音低低,“你到哪里去了?” 裴云舒收紧了怀中的外衫,朝着他点了点头,“小师弟。” 却避而不答。 云忘的眼神暗了暗,他一步步走到裴云舒的面前,嘴角挂着笑,不过在看清了裴云舒之后,他嘴角的笑意就僵了,目光死死盯在裴云舒的唇上,“师兄,你的唇是怎么回事。” 裴云舒蹙眉,抬手抚上了红肿破皮的唇,刺痛感袭来,他轻轻的“嘶”了一声。 “……”云忘攥紧了手指,良久,他才重新笑了起来,面若芙蓉,眼含秋波,“原来师兄即使在断崖之下,也能有良人陪伴。” 笑容虽美,但这句话中却说得刺耳。 裴云舒冷声道:“师弟慎言。” 他转身欲走,云忘却阴沉着脸挡在他的身前,那几股水流想要上前攻击,却被滔天兽拦住,滔天兽仰天一吼,金色竖瞳里兴致满满。 “师弟,”裴云舒,“你想做什么?” 裴云舒不知他又是发了什么疯,怕是周围只有他们二人在,小师弟也不打算再装成喜欢他的样子了。 他只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与在无止峰上时的模样无甚差别,唯独那红艳艳的唇,看着就叫人戾气横生。 云忘忽而轻轻笑了,目有波光流转,情似桃瓣绵绵,他双目灵动,满是喜悦之意,“师兄,将你唇弄成这样的可是那位将你带走的蛟龙?云忘好奇极了,不若师兄带着云忘一同前去,也好让云忘认识认识传说中的蛟龙是个什么样子。” 裴云舒静静地看着他。 断崖下明月清风,他与烛尤在这断崖下待了三日,虽是无法动用灵力,却觉得轻松舒畅无比。除了烛尤偶尔的…… 便有再多苦难,也是觉得自在的。 再见到云忘时,却只感到了满腔的疲惫。 裴云舒轻轻道:“小师弟。” 滔天兽和水流搏在了一起,但水流不是烛尤,终究会在火属性的滔天兽脚下化成烟雾。 云忘眼角狠狠跳了一下。 裴云舒道:“你既讨厌我,又何必装出这幅样子。” 云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师兄,我怎么会讨厌你。” 裴云舒勾了勾唇,不再和他多说,正打算绕过他原路返回,云忘却从背后猛得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云忘虽是比裴云舒矮,但力气却大得很,“师兄,你先跟我回去宗门,云忘会好好和你解释的。” 不待裴云舒说话,他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塞到裴云舒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几乎不给裴云舒抵抗的时间。 手脚发软,逐渐没了站着的力气,裴云舒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将怀中衣衫扔给涓涓水流,“快走,不要让水碰到花瓣!” 烛尤还未蜕完皮,白岺花无论是对人对妖都有奇效。 水流承担起生平最重的压力,捏着外衫的衣角,匆匆从枝叶中穿过。 云忘抱着裴云舒,眼神却盯着水流的方向,晦暗难辨。 等到裴云舒彻底的昏睡过去之后,他才将裴云舒移到了滔天兽的背上,滔天兽盯着林中深处,高声吼了一声。 随即,山林中就传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一股汹涌的波涛水流席卷一切树木草植朝着断崖下冲来。 云忘立即翻身坐到滔天兽的背上,“跑!” 滔天兽腾空一跃,朝着断崖上飞跃而去。 * 山洞中,三位师兄不在,只有一只棕黄色的狐狸缩在角落之中。 云忘把云舒师兄从滔天兽的背上抱起,轻轻将他放在石床之上。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昏睡过去的裴云舒。 听师兄们说,带走云舒师兄的是一只蛟,刚刚用水流来追击他们的人,也必定是那只蛟龙。 云忘伸出手,拨开裴云舒脸上的黑发,捏着他的下巴,那肿起的唇就格外明显起来,云忘自言自语,“三月樱桃,鲜如初摘。”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从储物袋中掏出药物,看着这被吮的好似稍稍用力就能裂口的唇,云忘冷着张美人脸,指尖抹上药膏,肆意在裴云舒的唇上涂抹。 他用的力气很大,被亲到成熟的唇瓣不堪重负,细小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一半的药膏。 云忘看着这血液,手上抖了一抖,他的动作开始放轻,乳白色的药膏在不停的涂抹下逐渐变成了透明的色泽,等为裴云舒上完药之后,云忘的手指上也萦绕了药膏和血液的味道。 云忘将这只手背在身后,眼中看着裴云舒。 即便是晕睡过去了,云舒师兄的眉间也还在皱着,好似心中揣着事,连睡都睡得不安稳。 云忘看着看着,他好似着了魔似的,弯着腰,低头去靠近裴云舒,药香味从床上的人嘴唇上传来,萦绕在鼻端不散。 敷上的那一层透明的药膏,让三月樱桃成了剥了壳的嫩肉。 墙角的狐狸突然一声嚎叫,惊醒了还要往下的云忘,云忘猛得站直,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床上的裴云舒。 他刚刚是想做什么? 云忘转身跑出山洞,脚下踉跄,犹如猛兽在身后追赶。 滔天兽睁开眼看了跑出去的云忘一眼,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待山洞中彻底没人了,墙角的狐狸才往石床边走去。 “美人,”狐狸走到床边,小声喊着裴云舒,爪子推晃着他,“快醒醒啊,美人。” 裴云舒呼吸浅浅,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花月眼珠转了几下,用好不容易剩下的妖力,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通体莹白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放在裴云舒的唇中。 这颗四月雪树的内丹可是了不得的解毒疗伤圣物,狐狸喋喋不休,“美人,你醒来之后可得把这内丹再还给我,三千年的树妖内丹可不好找呢。” “当然啦,如果美人和蛟龙大人愿意让我做小,四月雪树的内丹送给美人也不是不可以。也不知道美人你何时能醒来,我们要赶快逃走啊,”狐狸幽幽叹了口气,真情实意道,“你的师兄们太吓人啦。” 他独自说个不停,自己也不觉得寂寞,可见这几日是憋得很了。 狐狸说着说着,突然低下身在裴云舒身上嗅个不停,小小“哇”了一声,“都是蛟龙大人的味道!” 他顺着这味道移动着脑袋,欣慰地点点头,看样子美人记住了他的话,懂得在这狐族秘境里,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元阳。 蛟龙大人也真是了不起,面对着云舒美人也能守好自己的元阳,这等气魄,真是他这等小妖怎么也比不过的。 花月由衷升起了敬佩之心。 * 狐狸陪着裴云舒直到太阳下山,裴云舒也未曾睁开眼,眼见云舒美人的师兄们就要回来了,狐狸没办法,只能探头在裴云舒的耳侧叮嘱:“美人,你记住了,醒来后千万不要睁开眼睛。” 他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直到听到有御剑声音传来,才从石床边移到了墙角。 下一刻,就有人飞至了山洞中,大师兄从剑上下来,一个抬眼,就愣在了原地。 “师弟……?” 石床上的人恍若未闻,大师兄屏息走进,直到走到床旁,这才真的相信云舒师弟回来了。 便是云景一向沉默寡言,此时也不免激动,他定定瞧了裴云舒好一会儿,才克制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层薄被,轻轻盖在裴云舒的身上。 为云舒师弟盖好被子后,云景便坐在他的身侧,为他捡去床上的枯叶。待枯叶捡完,他才缓缓道:“师弟回来就好。” 裴云舒闭着眼睛,听不到他说的话。 云景却不觉得伤心,他专心致志地用目光描绘云舒师弟的样子,另一只手轻轻顺着裴云舒的黑发。 黑发散在身下,衬得师弟面色苍白,一张脸上,唯独唇红如桃瓣。 大师兄看到了,站起身道:“师弟喜洁,我去池中为师弟取些水来擦面,就在洞口不远处,师弟且安心等着。” 花月蹲在墙角,心中不禁嘟囔,这几日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云舒美人的大师兄也和他一样,是个自己能跟自己说话的人才。 ※※※※※※※※※※※※※※※※※※※※ 双更合一,大肥章! 明天换榜,怕审核过不去没有榜,更新移到明天下午三点!等我等我 第 20 章 大师兄舀了些净水,又沾湿了手巾,方才回到山洞之中。 裴云舒也不知是否是热的,脸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额前的发被黏湿在两鬓,瞧着分外痛苦。 云景拿着被水浸冷的手巾,为他擦去脸上的湿汗,刚刚擦完,云忘就走了进来。 云忘好似在水中游过一回的模样,发丝与衣衫皆流着水,随着他的脚步一路滴落进了山洞,乍然一看,他眼中的血丝瞧着更为严重了。 “小师弟,”大师兄皱起了眉,起身走向他,“出了什么事了?” 云忘缓缓摇头,余光瞥了石床上的裴云舒一眼,他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忙忙垂下眼睛,“师兄……” 他年纪尚轻,如今一副狼狈无比的样子,好似无家可归的幼崽,又可怜又惹人怜惜。 大师兄驱走他一身的水汽,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厚厚的披风,披在小师弟的肩上后,才接着问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大师兄,”云忘抿唇,目含水光,楚楚可怜地看向师兄,“云忘刚刚在外想要采一些果子,谁知道遇上了一条小蛇,那蛇长得五彩斑斓,好似有剧毒。” 大师兄眉间深深,担忧道:“可有咬到你?” “并无,”云忘心有余悸般,“还好滔天兽就在一旁,将那蛇给杀死了,只是云忘不小心,被吓得跌到了池子里。” 云景怕他受了惊吓,便细细安抚着他。 云忘表情乖巧,听着大师兄的话,余光瞥过石床上刚刚被大师兄坐下的位置,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石床旁的一盆净水中,手巾慢慢沉到了水底。 床上的裴云舒,就没人靠近了。 * 接到传音符后,云城和云蛮就速速回了山洞,只是他们二人刚刚落地,就察觉出来了洞内的不对。 “云舒师弟一直睡到了现在,且还浑身发烫,”大师兄面色微沉,看向云城,“出了一身的冷汗。” 狐狸在一旁着急死了,按理说世间万妖,树妖的内丹已经很是柔和,更何况四月雪树乃是天地精华铸就,内丹本就是疗伤圣物,这等宝物,怎么美人用了却不对了? 云城叹了口气,“你们莫要围着师弟。” 大师兄拉着自己的师弟们,给他让出石床旁的位置。 云城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身术,去掉一身的风尘仆仆后才坐在床边。他拿起裴云舒的手,指尖点在手腕之上,为师弟把着脉。 云舒师弟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连指尖也透着淡淡的粉意。云蛮在一旁看着,突然上前一步,掀起薄被,解开裴云舒身上的腰带,将师弟身上的里衣扯得松松垮垮,再掏出腰间折扇,为他引来几缕洞外的凉风。 凉风吹过裴云舒的面部,将他染着汗意的黑发吹起,黑发在空中绕绕弯弯,终于让他紧皱的眉间舒展了一些。 云城却渐渐皱起了眉。 这幅表情看着让人心生不安,大师兄问道:“云城,如何?” 云城摇摇头,放开裴云舒的手腕,用手背探向他的脸颊,滚烫的温度袭来,火烧一般的炙热。 云城并没有就此放下手,而是向下,依次去探小师弟脖颈的温度,和锁骨的温度,当更想往下时,云忘在身后突然出声,“二师兄,你在做什么?” 他语气里带着疑惑,好似是不解为何治病还要朝着病人的衣衫里探去。 云城手上动作不停,轻轻挑起裴云舒腰侧的一角衣衫,温声道:“小师弟,我自然是在给你四师兄治病。” 他的手轻轻从衣侧内钻了进去,只是稍稍一碰,谁都看得清楚,裴云舒被他冰冷的手指给冻的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这一下犹如一个开关,山洞内的气氛也跟着凝滞了一瞬,云城微微挑了下眉,冰冷的指尖又蜻蜓点水地轻轻一点。 手底下的人又躲了一下,四师弟对冷意倒是敏感得很。 二师兄抽出手,笑了一下,还未说些什么,就见从云舒师弟身上掉落了一样东西。云城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块通体漆黑的鳞片。 他眯了眯眼,随手将这枚鳞片扔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山洞中的灵力却突然暴动起来。 周围一片空气中的灵气疯狂地朝着裴云舒的方向涌去,在他身边不断地形成一个灵气旋涡。 山洞外侧,更多的灵力也跟着往山洞中冲来,密集的灵气凝稠成快要滴水的状态,师兄弟几人皆是一惊,大师兄反应过来,他肃颜道:“云舒师弟要结丹。” 要结丹当然是一件大喜事,但云舒师弟是在狐族秘境中结的丹,而他们对着狐族秘境却是一知半解,结丹时间可长可短,途中若是被打扰,那就不好了。 云景想到此,看向自己的几位师弟,“二师弟,你与我一同为四师弟护法。三师弟,你照顾好小师弟,他尚未筑基,受不了如此浓重的灵气冲击。” 他们为裴云舒护法,自然不会在这狭小的山洞中待着,一行人转瞬退到山洞外面,防备着有什么不长眼的妖兽冲撞上来。 * 待人没了,花月连忙把地上那枚蛟龙鳞片给捡了起来,又着急来到石床旁边。 没人比花月更着急了,他没想到裴云舒会结丹,而现在,云舒美人的身体里面还有一个树妖的内丹,四月雪树性格实在包容万物,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结丹有极大的可能会把四月雪树的内丹也一起给融合掉了。 狐狸愁眉苦脸,他在石床旁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既心疼三千年的四月雪树的内丹,又担忧云舒美人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谁曾想一抬眼,就对上了裴云舒睁开的眼睛。 裴云舒从床上坐起,他目光清明,脸色却煞白,看了花月一眼之后,就控制不住地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到角落,撑着墙干呕起来。 黑发垂落在脸侧,裴云舒恶心得厉害,只是腹中干干净净,什么都吐不出来。 花月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双上挑的多情狐狸眼含着担忧,“美人,你怎么了?” 裴云舒被这干呕已经逼红了眼,他摇摇头,又回到石床旁,用床侧的一盆冷水洗着自己的脸,洗完了脸,他脱去上衣,用手巾擦着脖颈和腰侧,擦去云城刚刚碰到他的所有地方。 他的眼角绯红,手上用的力气极大,乃至擦完一块地方,那里就会红了一片。 狐狸捂住脸,羞怯怯地悄悄偏过头,但偷偷从指缝中看过去时,却觉得云舒美人此刻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那心酸的痛楚,令狐狸鼻尖一酸,也要跟着哭了出来。 但裴云舒没哭。 他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擦拭的地方泛起疼痛,直到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退下,他才将手巾放下,抖着手穿上了衣服。 醒来时要闭着眼睛装睡,云城将手放在他手腕的那一瞬间,裴云舒几乎压不下从身体内部涌上来的排斥。 那是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一直存在于意识深处的抵触。 裴云舒穿好了衣衫,冷气从他身上冒出,灵气飘荡在他的周围,好似成了让他腾云驾雾的仙气。 狐狸啪嗒一下,琥珀色的眼睛里就流出了泪,他默默哭着,抬头看着裴云舒,“美人,人家心里好难受。” 眼睛周围,棕黄色的毛发被打湿了一圈,他此时的模样也着实可怜可爱,裴云舒扯起唇,蹲在花月的面前,用袖袍给他擦着眼泪,“哭什么?” 狐狸一向好色,若是平时美人为他擦拭眼泪,想必早已喜笑颜开,如今却还是沉甸甸地掉着金豆豆,“看见美人难受,人家也难受。” 倒是哭了,也不忘表明心意。 “若是再哭,那就不美了,”裴云舒,“眼睛会肿起,若是让别人见了,就不像是绝代佳人的样子了。” 狐狸的眼泪吓得一下子止住,他忽然想起什么,爪子展开,将手中的黑色鳞片递给了裴云舒。 裴云舒看着手中的纯黑鳞片,勾勾唇笑了。 花月眼泛春光,对着他的笑颜,又抬爪捂起了脸。 * 结丹对裴云舒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只要结了丹,他就能下了山,去探寻这大好山河,去看看大海如何,高山又是如何。但裴云舒却没有想到,他会在无法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结丹。 周围的灵气浓郁,一个劲地往裴云舒身体里面钻去,但这满满的灵气,裴云舒却是无法驾驭它们,无法让他们乖乖地结成内丹。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爆体而亡? 花月朝裴云舒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美人,我想将你叫醒,就是因为发现了能恢复灵力的办法。” 狐狸说完这话就走跑到了墙角处,他咬破指尖,挤了滴狐狸血滴在墙面之上。 只见深色的石壁忽的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花月朝着裴云舒一笑,率先踏入了石壁之中。裴云舒在他身后,也跟着一脚踏入其中。 石壁之后,竟有一方小小的空间,其中还有一只石头雕刻的狐狸立在中央,一双俊俏的狐狸眼正对着走进来的裴云舒二人。 这狐狸雕刻得精美无比,细到每一根毛发都栩栩如生,它虽是狐狸的样子,但却奇异的有股英姿飒爽的气概。 花月道:“美人,你的师兄们真不是个东西,既不让我跑,也不让我好好休息,我就只能缩在角落里苟且偷生,但貌美的人气运总是不会差,那日偶然将血擦到了石壁上,瞧瞧我这是发现了什么?” 他爪子指向了狐狸化石,“这就有一个狐狸!咱们把他当做新郎官,跟一块石头拜完堂之后,你就可以恢复灵力,去结金丹啦!” 裴云舒一怔,道:“不是要接住绣球?” “人和狐不一样嘛,”花月,“若是跟人,那必然只能同那大魔修拜堂了。但这可是狐族秘境,想必我们老祖也会多多关照同族,若是跟狐狸,那应当只要是个狐狸,就算可以了。” 裴云舒听完了他的话,便抬眸去看那石头雕刻出来的狐狸。 这狐狸也不知雕刻的是谁,但气势却是不凡,那双灰色石头雕刻出来的桃花眼也格外逼真,乍然一看,仿若活了过来。 若是只能和狐狸拜堂才能恢复灵力,那和一块石头拜堂,必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事不宜迟,结丹不等人。 裴云舒暗暗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吧。” 他们站在石头狐狸两旁,什么都没准备,只花月还有些经验,嘴中道:“一拜天地。” 裴云舒和花月弯下了腰,中间的石头狐狸一动不动。 花月又道:“二拜高堂。” 无高堂可拜,他紧接着道:“夫妻对拜。” 不说裴云舒,花月也是紧张的。拿着一块儿石头当做拜堂的另一半,听起来便滑稽可笑。 裴云舒走到石头狐狸身前,看着这狐狸的双眼,心中默念一声叨扰,致完了歉意后才深深一弯腰。 待他起身时,竟已经能感觉到体能灵力的存在了。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手中陡然开了朵绯色的火花,火光照亮了他的一半面孔,这荒唐得像是玩笑的拜堂,竟真的让他恢复了灵力! 裴云舒惊讶不已,他抬眸一看,对面的花月已经化成了人形,正掏出了一枚镜子,细细梳着自己的头发。 膨大的灵气在体内流转,除了这些极为活跃的灵气之外,裴云舒还看到了被灵气包裹住的一颗通体莹白的内丹。 暴涨的灵气被这颗内丹吸收,若非如此,只怕裴云舒早就已经爆体而亡了。 裴云舒匆匆看了下.体内,便同花月道:“花月,我需出去结丹。” 石壁内没有灵气,他无法在此长待。 花月连忙点点头,收了香帕和镜子,同裴云舒认真道谢过石头狐狸后,一起跨出了石壁。 裴云舒踏出石壁前,忽的侧过脸往身后一看。 那石头狐狸被他们放回了原位,一双石头雕刻出来的眼睛,恰好对上了裴云舒的视线,乍一看去,好似这狐狸也在看着裴云舒一般。 裴云舒将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压了下去,下一刻,就踏出了石壁之内。 ※※※※※※※※※※※※※※※※※※※※ 烛尤:??? 小问号你是否有许多朋友 不虚!没有红盖头没有婚服对方是石头!不算数!为了自保,不是真正拜堂,对方再帅也不算,蛟蛟你不虚! 第 21 章 他们二人只离开了短短一瞬,再出来时,山洞之中的灵气已经浓郁到可以滴水。 狐狸深深吸了几口气,转瞬之间,秾丽漂亮的脸蛋上就露出无比荡漾的表情,他的脸蛋已经红了,娇声道:“美人,这里的灵气可真舒服。” 裴云舒盘腿坐在了地上,相比起花月的惬意,他就难受多了,因为所有的灵气都在往他的体内钻去,秘境中的灵气稠密而纯净,反而给他增添了许多的困难。 他闭上眼,静下心来,将这些灵力聚集到丹田之中。 体内的那颗莹白色的内丹也缓缓朝着这些灵气靠近,裴云舒还未将它隔开,灵气便开始疯狂的挤压,正在结丹的档口,那白色内丹,忽得跑到了灵气中间。 裴云舒倒吸一口冷气,再想要去隔开它,已经没时间了。 外头的灵力涌来的更多,若只是结个丹,这些灵力怎么也都是够了,但这颗不属于他的内丹着实能吸,吸着吸着,更多的灵气冲入体内,金丹已经结成了。 在金丹结成的一瞬,空气中的灵气凝滞下来,只这短短的瞬间,这通体莹白的内丹,竟转眼和金丹融合在了一起! * 裴云舒上辈子自然也结了丹,但和如今相比,却是天差地别,或许是因为秘境中的灵气纯净,也或许是因为体内的那颗内丹。 花月将四月雪树的内丹喂给裴云舒时,裴云舒就在内丹的作用下恢复了意识,只是手脚不能动弹,如今却再也无法将这颗三千年的树妖内丹还给狐狸,裴云舒十分愧疚。 狐狸反而看得开了,灵动的眼睛一转,忽而掩面躲了起来,“美人……” 他欲言又止,艳得逼人的眼角朝着裴云舒瞥来,像是话本中勾人的妖怪,羞意像欲滴的露水,“你愿不愿意与我结契。” 裴云舒微讶,随后就劝道:“自由自在多好,为何要与修士结契?” 花月想了片刻,也不禁点了点头,“美人说的对,我这么喜欢美人,当然要去看世间各种各样的美人。像是云舒美人你的小师弟,也是一个漂亮郎君,唇红齿白,长得可真是讨狐狸喜欢。” 他一想起云舒美人的小师弟,就想起他试图偷亲云舒美人的事,狐狸偷偷瞥了一眼裴云舒,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美人了。 美人的小师弟长得如此好看,若是他告诉云舒美人他的小师弟倾慕他,岂不是他和蛟龙大人都没了机会? 蛟龙大人还好呢,至少一亲芳泽过,可怜他这只狐狸,连云舒美人的手都没摸过几回。 洞内的灵气慢慢散去,裴云舒顿了一下,“小师弟确实漂亮。”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石床边走去,正要把自己刚刚用过的手巾和水给收起来,却忽然想起,他的储物袋还在烛尤那里。 先前因为没法动用灵力,他也把青越剑放在了储物袋中。 裴云舒下意识就要往外走,却想起来无剑可御,他只好看向狐狸,“花月,你可否能带我去找烛尤?” 狐狸挺胸抬头,“美人放心,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算蛟龙大人在地下十八层,我也会带着你去把蛟龙大人找到。当然啦,蛟龙大人怎么会去地下十八层呢?大人如此威风凛凛,修为高深,在这秘境中转上一圈,哪片威严最大,那一定就是蛟龙大人啦。”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条只有手心大小的船只,往其中输入了灵气之后,只见船只忽的变大,堪堪被山洞装下,正好能装下他们二人。 裴云舒登上了船只,这艘精致的小船刚刚驶出山洞,就对上了御剑空中的师兄弟们。 “师弟去哪。”大师兄问道。 裴云舒从着急中回神,他正正神,朝师兄们行了一礼,道:“谢师兄们为云舒护法。” 他背上的黑发顺着动作从腰侧滑落,之前染上皮肤的粉意已经褪去,他足足行了好长时间的礼,待每位师兄都谢到了之后,才缓缓直起了身。 “师弟不必客气,”云城一笑,“四师弟还未告诉师兄,这是要去哪?” 裴云舒道:“师兄,我的青越剑丢在这秘境之中,现下和花月一同去找一找。” 三师兄摇着折扇,惊讶,“青越剑丢了?” 青越剑是本命法宝,连青越剑都能丢,这句话刚落,裴云舒连耳尖都红起来了。 他不说话了。 三师兄哈哈大笑,云城也笑了,他开口道:“师弟一人可行?” 裴云舒连连点头,“我一人就够了。” 别人看不见,唯独在他身边的花月看到了,裴云舒面上若无其事,实则不过是强行作态,掩在袖袍下的手,分明已经捏紧了袖口。 听他这么说,云城就侧头同大师兄道:“既然四师弟想要独自前去,那便让他去好了。师弟已经结了丹,在这秘境之中,也可让师弟去历练历练,磨磨现在的修为。” 大师兄黑眸轻抬,“那便这样吧。” 云城就转回来了头,他御着剑朝着小船的方向靠近,下一瞬就出现在了裴云舒身旁,叮嘱道:“师弟,即便你已踏入金丹,也要多加小心。” 裴云舒:“会的,师兄。” 云城就把一只手掏入了袖中,再拿出来时,手心中就多出了一条银色的精致手链。 手链制作得格外精美,银光在其上流转,花纹繁复,上面还悬着一小颗金色的铃铛,这铃铛实在是太小,如米粒一般,许是因为太小,云城将这手链拿在手中时,这铃铛也未曾响上一声。 “师弟,”云城眉眼温和,“这是由我炼制出来的手链,遇到危险时可抵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你戴上再走,师兄们也能安心了。” 裴云舒垂眸,“多谢二师兄。” 云城躲开他想要拿走手链的手,反而轻轻一转,绕到裴云舒的腕前,亲自为他戴上了这条银色手链。 “师兄会在这几日找到这秘境的出口,”云城青衣随风飘荡,他仔细地低着头,确保这手链扣得结结实实,“在这之前,师弟记得要回来。” 他说完就退了开来,狐狸小心翼翼瞥了他几眼,催动了脚下的小船。 小船上,裴云舒看了一眼手链,另一只手去解开,可是即便是用上了灵力,这手链也不动分毫。 他最终放下了手,用衣袍掩住了这条手链。 花月正感受着哪片地方的威严更大,小船飞过小半个秘境,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断崖。 裴云舒看见这处断崖就回过了神,他往前走了一步,小船顺着断崖飞下,刚刚入了林中,就听到远处一阵阵惊天鸟啼。 裴云舒被云忘带走后再回来,也不过是两日的时光,这两日他结成了金丹,却不知烛尤有没有好好服用白岺花,有没有彻底蜕了皮。 烛尤待在寒潭之中,到处都是水,他身上也无一处是干的地方,若是让白岺碰到了水,花也会化水四散,就白白用不了了。 “花月,”他压下心中担忧,“烛尤应当在寒潭处。” 小船朝着寒潭处加快了速度,可当裴云舒和花月从小船上下来时,一片冒着寒气的寒潭中却没有蛟龙的影子。 一片空空荡荡,仿若之前裴云舒与烛尤在这待的三日,全是一场幻觉。 裴云舒:“烛尤?” 他往寒潭边走去,潭水映出他的面容,裴云舒只在其中看到了自己,连水面上都干干净净,连个枯枝落叶的影子都看不见。 他万分确定烛尤不在水潭之中,在他旁边的花月却胆战心惊道:“美人,烛尤大人的威严怎么越发大了起来?” 花月既然这么说,那烛尤应该还在附近。裴云舒站起身,快步往山洞中走去,嘴中道:“烛尤蜕皮了。” 蛇化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一条蛟会蜕几次皮,但不论怎么说,多蜕一次皮就表示修为更上一层楼,到了最后,就会化成龙。 花月惊叹:“不愧是大人!” 两人走到洞口,还未走进,便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这血的味道藏着蛟龙的威压,狐狸死活不敢靠近一步,挥着香帕把裴云舒送进了山洞之中。 光线黯淡下来,裴云舒越往里,便越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极重的鼻息声。 一条头顶长角的大蛟盘伏在地上,血腥味从他身上曼延,昏暗的山洞中,隐约可见他身上已经没了那半蜕下来的皮。 裴云舒连忙走近,施了一道法术,火光在他身边亮起,只见蛟龙头压在身子上,眼睛紧闭。 这次裴云舒总算看到他身上长出来的蛟龙爪了,爪上竟还放着一个储物袋,和一朵花瓣已经枯萎了的白岺花。 长而利的指甲中满是鲜血,一块同样沾染鲜血的蛟皮就被丢弃在一旁,这块要自然蜕下来的皮,竟好似是生生被烛尤硬剥下来一般。 裴云舒的呼吸一停,他仓皇去拿自己的储物袋,可袋中原本准备的丹药灵草都早已用完,烛尤粗重的鼻息就在他的身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裴云舒又扔下储物袋,拿着灵力去喂养白岺花,嘴中不停道:“别枯萎,别枯萎,快好起来。” 如此焦急之下,他掌心溢出来的灵力中竟然夹杂了一股乳白色的灵气,这白色灵气甫一靠近白岺花,就瞬间被其吸收,待吸收之后,白岺花的一瓣枯萎的花瓣,又重新恢复了纯洁如雪的晶莹剔透。 裴云舒心中一喜,他全神贯注地去调动这乳白色的灵力,待到白岺花恢复如初,便掰开烛尤的嘴,将整朵花扔进了蛟的嘴里。 做完这件事,他就走到烛尤的身后,去看他的尾巴。 这一看就觉得触目惊心,裴云舒心都沉了下来,他默默蹲下,咬破了唇才能继续干着事。他捡起地上撕扯下来的鳞片,又去寒潭边盛了一盆水,拿着柔软的丝帕,为这血肉模糊的一堆擦去鲜血。 尾部这最后的皮,即使是之前的自然脱落,也会疼得烛尤夜间在寒潭中打滚,如今硬生生地剥去这层皮,裴云舒擦着擦着,眼睛就逼红了。 待擦去血迹之后,他将手放在伤口上面,试图像刚刚对待白岺花那样去修复烛尤的伤口。但半个时辰过去,裴云舒的灵气都耗尽了大半,烛尤的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黑色鳞片全不见往常那般的锐利逼人,刚刚入丹,现在又灵力枯竭,带来的刺痛感从内往外,裴云舒的额上汗珠滑落,但此时除了坚持,他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甚至还在胡思乱想着,白岺花对他们人类修士来说是无比宝贵的药材,但对这么大一条的蛟龙,会有作用吗? 眼见着体内的灵气都要没了,裴云舒起身往山洞外跑去,此时也顾不上厚不厚脸皮了,“花月,你还有能疗伤的丹药和灵植吗?” 花月离得老远,闻言哎呀一声,“美人,我全身上下最有用的疗伤圣物已经被你给吃啦!” “……”裴云舒抿唇,他忽而转身回了山洞,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光从背影上,就能瞧出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烛尤还是未曾睁开眼睛,裴云舒靠近他的蛟头,蛟龙布满鳞片,里面的舌也是又长又红的分叉的蛇信。他紧张地咽咽口水,双眼盯在烛尤头顶的小角上,告诉自己这是蛟龙不是蛇,是蛟龙,才鼓起了勇气,猛得往前一凑,唇就贴在了这蛟龙的唇上。 冰冷的触感让裴云舒打了个冷颤,他忍住想要退开的欲望,微微张开了唇。 体内四月雪树的内丹感受到了另一股妖兽的威压,烛尤的内丹竟好似也知道裴云舒体内有能救他的东西似的,从烛尤的体内穿出,停在一人一兽唇间相贴的地方。 这颗内丹实在是太大,即便裴云舒只含了一半,也要将唇张到极致,这姿势实在是费力,没过多久,下颚已经感到了酸软。 体内的四月雪树感知到了烛尤的内丹,也自发地溢出一缕乳白色的灵气,朝着裴云舒的唇外而去。 这灵气的效果自然不是刚刚裴云舒用出来的灵力可比的,三千年的四月雪树不愧是天地至宝,灵气在裴云舒体内流转的时候,也滋养了他接近枯竭的灵力。 裴云舒一边艰难地含着烛尤的一半内丹,一边用神识去扫烛尤的尾巴。 兴许是两种圣物双管齐下,过了片刻,那伤口总算有了些愈合的迹象。裴云舒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可回过神来就觉得嘴巴酸疼,他只好再胡乱看着,去分散这不舒服的感觉。 目光移着移着,就移到了烛尤的身上。 裴云舒未曾见过蛟龙,如今有了机会,也不免好奇,细细看了起来。 烛尤此时的样子已经与蛇迥然不同了,头顶的小角如指节般的大小,直而短,听闻龙的角长而有分叉,和龙角比起来,烛尤像是刚出生的小龙蛋崽崽。 裴云舒想到此,不禁感觉好笑,抬眼去瞟烛尤,这大蛟还在睡着,完全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裴云舒更大胆了,他还伸手去摸烛尤的眼睛,手下的皮肤一起一伏,原来蛟龙竟然没有睫毛。但鼻息却极为炙热,不小心喷到他的手腕时,宛若热水滑过。 蛇明明是冰冰冷冷的,蛟龙相比蛇,却好似有了温度,不知若是化成了龙,是否会变得更热了? 他胡思乱想了半晌,直到体内的四月雪树内丹功成身就地停下了乳白色的灵气,裴云舒才知晓原来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推出烛尤的半枚内丹,那内丹非但不怕他,在看到裴云舒瞧着它时,竟分外炫耀地转了两圈,好像在显示自己的巨大。 妖兽的内丹很少有好看的,多数都是灰扑扑的样子,越是不起眼越是安全,四月雪树是个另外,烛尤的内丹却也和普通的内丹不同,通体金光,无一丝杂质,这样炫耀自己的模样,也让这内丹显得更加金光闪闪了。 裴云舒抿唇笑了,内丹回到了烛尤的体内,他起身,因着蹲下的时间太长,双脚已经酥麻,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往烛尤的尾巴靠近。 尾巴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连鳞片也长了出来,裴云舒总算不必为他担心了,他环顾左右,索性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稍一挥手,储物袋便飞至他的手中,他打开储物袋,从中拿出了青越剑。 方才太过着急,在储物袋中翻找药材时竟忘了将青越剑放了出来,他抱着青越剑,眉眼弯了起来,“好久未曾见你了。” 青越剑鸣了一声,剑身一颤,拿着剑柄去蹭了蹭他。 武器在手,无人可给的安全感也一应回来,裴云舒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青越剑的剑鞘。 剑有灵,剑鞘也是不凡,虽是不会动,但和青越剑心灵相通。 待将本命法宝擦拭得泛着青光,裴云舒才放下青越剑,转而去翻找宗门内的修行心法。 他储物袋中的书籍极少,多是自小读到大的宗门秘籍,还有一些极少的话本,那是他院中小童偷偷给他买来的。 那些话本的内容裴云舒都能背下来了,此时无事,但刚刚结了金丹,他便想去翻找些心法。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本,又将这些书好好分批整理了出来,裴云舒正要收回手,却忽而瞧见层层木柜底下露出了一角薄薄的书面。 这是什么? 裴云舒心生好奇,将木柜抬起,招来了这本薄得只有几页的书籍。 他摸着书页,细细思索,已经忘了这本书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储物袋中,不过可以肯定,无论是上辈子还是如今,他都从未看过这本书。 裴云舒蹙眉,想来想去,觉得莫约就是在藏书阁中借的书,只是忘了归还回去了。 他翻开已经泛黄的页面,细细读了起来。 书本加上首尾,也不过才五页纸的风光,写的是一位大能的一生。 这大能出生坎坷,一生经受无数风霜,在艰难磨难中悟道,大道得成后便创立了单水宗,是如今天下第一大宗单水宗的宗祖。 大能悟的是无情道,他修为极深,又是习的剑修,实力强盛,当代与他比肩的无一能出其左右,只是大能却在渡劫期时没有挨过雷劫,肉身被灭,神魂受创。 原是无情道需入情再回归无情才算证道,大能为了证道,神魂便投胎转世,打算重新来过了。 裴云舒读完这页,心中也不免唏嘘,原来他们的师祖还有这等经历,这么想来,凌清真人也正是师祖的弟子,不知师祖肉身陨落时,师父与各峰的长老会是个什么心情。 这本薄薄的书籍还剩最后一页,裴云舒指尖翻过这页,往最后一页看去。 只见其上附着一副画像,画像中的人眉眼冷淡,却挡不住本身的俊秀秾丽,长身玉立,上挑的眼中藏着剑意和幽暗的冷漠。 画像下笔力遒劲地写着一行字:“单水宗宗祖无忘尊者。” ※※※※※※※※※※※※※※※※※※※※ 六千字大肥章!我终于把这个重要的伏笔给引出来了!激动 下章入v,v后三天都是0点更新,所以今晚0点有万字更新掉落!这三天老板们别养肥我呜呜呜,有大红包! v章特别精彩的!云舒马上就离开师门了,前世番外也有,老多老多,特别精彩,希望支持正版鸭,本章发100个红包 推一下自己的下本预收《我靠美颜征服天下》,同样是古代修罗场与美人,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 1. 顾元白穿成了耽美文中存在感稀薄的病弱皇帝,打算全程围观以后的摄政王和天下第一美人的相恋。 这一日,他邀请臣子同游御花园,忽见园中一朵娇花盛开,他探身去摘,粲然一笑。 暗藏雄雄野心的当今大将军之子、未来摄政王薛远,头次随着父亲进了宫,余光瞧见他嘴角笑意,忽觉这病弱皇帝,倒是长了一副秋月无边的好长相。 2. 有臣子自作主张,将天下第一美人送进宫中,顾元白就寝时,就见一美人被五花大绑躺在软榻之上。 褚卫凤目沉沉,幽暗藏着杀意。 顾元白刚要说话,却咳了起来,停了之后,眼角已经绯红,唇如胭脂点缀,他轻声安抚文里的主角受:“朕派人将你送回家中。” 第二日,本不愿入朝为官的第一美人进了父亲的书房,拿起了科举需用的书籍。 3. 那皇帝如此无用,谁若是欺负了他,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如此,那他便成忠臣,帮他赶走其他心怀不轨之人,这让皇帝从此以后,只能全身心的信赖他一人。 第 22 章 画像只有浅浅几笔, 就将一副入了无情道的大能模样给表现得淋漓尽致,几乎要呼之欲出。 裴云舒手下一抖,这本薄薄的书籍掉落在地, 惊起满地灰尘。 云忘,无忘。 一字之差,五分相似样貌。 他抚着山洞石壁起身,恍恍惚惚地往外跑去。跑过了沉睡的烛尤,跑过了洞外表情惊愕的花月,一直跑到寒潭边上, 径自跳进了寒潭之中。 冰冷的潭水灌入鼻腔, 湿了衣衫,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冷意包围。 裴云舒睁着眼睛,看着湖面, 由着自己沉入水底。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云忘只是与单水宗的宗祖有些相似, 毕竟天下之大, 有样貌相似的人算不上什么稀奇。 更何况二者气质天差地别,单是这一点的差别,就轻易辨别他们的不同。 渡劫期的大能无忘尊者, 创立单水宗的宗祖, 怎么能是无止峰上一个小小的弟子呢? 但裴云舒知道十年后的云忘长得是什么样子。 他陷得越来越深, 光亮也越来越淡, 昏无天日, 恍若世间只有自身一人。 口鼻被堵住呼吸,眼睛看不出来水波, 看不到岸边的人, 荒凉、孤寂, 只身坠入黑暗。 十年后的云忘,和书上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 姿色仍然艳丽,只彻底长开的样子杂糅了成熟和冷淡,将这过了分的瑰丽淡化,眉如远黛,面若桃花,锐利得逼人。 和无忘尊者一个模样。 肉身已灭,神魂受创,投胎转身,勘破无情道。 可笑他裴云舒,一个小小的单水宗弟子,上辈子竟妄想和师祖的转世相争。 怪不得,怪不得师父会是那般重视云忘。 寒潭下的水冰冷,冷如十二月冰窟,岸边的花月大声喊着:“云舒美人!美人!你快上来!” 他声音焦急,可怎么会穿过深深水面。 可狐狸怕水,他根本下不去。 还好没过一会儿,裴云舒就从水中浮了上来,他面色苍白,水珠不停从他脸庞和发丝上滑落,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 狐狸迟疑道:“美人?” 裴云舒静静浮在水面上,他抬眸,看向远方,丹霞似锦。 云忘沾染了世俗红尘,他从山下到了无止峰上,是否就是破了无情道了呢? 那又为何如此厌恶他,修炼无情道的人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情绪。 “美人,”狐狸用妖力将一片绿叶变大,小心翼翼地站在绿叶之上朝着裴云舒飘来,他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忧,“可是烛尤大人欺负你了?” 裴云舒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他伸出手,水纹波动,将一片泛黄的枯叶送到他的手中。 天下之大,他却被困在院中的一方天地。无论前世成了什么样的笑话,他今生早已定了目标,周游天下,四海为家。 无论云忘是谁,师祖又是谁,都无法撼动他的想法。 他勘他的无情道,裴云舒走裴云舒的阳关路,不出现在小师弟的面前,就是裴云舒对师祖最大的尊重了。 裴云舒将这片枯叶拾起,指尖溢出灵力,被灵力滋养下,枯叶逐渐焕发生机,变成了天地自然的绿意。 他握起这片绿叶,忽而看向狐狸,轻轻勾唇一笑,“花月,这两日多亏有你。不如今日做些吃食,再来些小酒,你我二人好好休息一回?” “好哇,”狐狸喜笑颜开,身后三条狐狸尾巴也从衣袍下冒出,在身后迎风招展,“美人,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捉几只野鸡!” 裴云舒一愣,花月已经兴致昂扬地跑了,他回过神来,不禁莞尔。 无论是烛尤还是花月,秘境中的野鸡总是逃不过被吃的命运。 他从水中起身,弄干自己的一身衣衫,往山洞中走去。被扔在地上的那本书,裴云舒静静看了一会,指尖扔出一团火,火花落在书上,转眼就吞噬了正本书籍。 待到烧得只剩下灰的时候,裴云舒早已出了山洞,一阵风吹来,将灰尘吹得五零四散。 * 因着裴云舒的厨艺着实有限,便只能托付于调料之上。好在狐狸吃鸡的经验比他多得多,裴云舒还是在火堆旁烤着鸡,花月则是自告奋勇,采了些蘑菇回来,说是要炖汤给裴云舒尝尝。 这一烤一炖,香味是成倍的增加,好在烛尤还在这一片,其他妖兽是万万不敢靠近的。也因着这个原因,裴云舒与花月心情轻松,情绪也万分高涨起来。 待到花月炖的汤熟了,裴云舒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银勺,揽住头发,低头细细尝了一口。 乳白色的汤药入唇,热汤烫得他唇色曼丽。裴云舒的神情认真,花月也真情实感地紧张起来,嘴中催促道:“美人美人,味道是不是好极了?” “确实不错,”裴云舒赞道,“美味极了。” 他用银勺又盛起一勺乳白色的汤,还未送入口中,肩侧就传来一道声音,“什么美味极了?” 声线淡淡,这人毫不客气地凑上前,张开嘴含住了银勺,将里面的汤喝进了嘴里。 裴云舒被吓得手猛得颤了两下,烛尤走路无声无息,这一下若不是勺中没了东西,只怕会全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欲转身谴责烛尤,谁知一个转身,他的唇正好划过了烛尤的侧脸。 裴云舒愣愣地捂住唇。 烛尤的侧脸带着冷意,他的唇刚刚碰上去的那一瞬,好似碰到了清凉的晨露,干干净净,可再怎么干净,那也是一个男子的脸。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裴云舒的耳尖红了,他长睫轻颤,想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烛尤昏迷时还未曾感到如此羞耻,现下好像是他主动亲上去似的,这种巧合简直让人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 烛尤却不肯放过他,转过脸盯着裴云舒,面无波澜地说道:“你亲我。” 语气也波澜不惊,但隐隐含着委屈,好似在指责裴云舒占尽了他的便宜一般。 “你……”裴云舒说不出话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裴云舒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只能嘴唇翕张几下,讷讷道:“对不起。” 烛尤歪着头,黑色竖瞳盯着裴云舒,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便将脸凑近裴云舒,从淡色的唇中伸出舌尖,艳红的舌尖快要碰到裴云舒时,被裴云舒一抬手挡住了,他目光含着惊愕,脚下快速后退了几步,“你做什么?” 烛尤慢条斯理收回舌尖,又低哑地重复了一次,“你偷亲我。” 这个“偷”字让裴云舒脸热,急忙解释道:“这是不小心,不是偷亲。” “我也不小心。”烛尤道。 “……” 烛尤见裴云舒不说话了,就缓缓朝着裴云舒逼近,裴云舒却还是推着他。 烛尤垂眸,手覆在裴云舒抵着他的手面之上,炙热的烫感让裴云舒手臂一抖,鸡皮疙瘩也好似起了出来。 他急忙抽出自己的手,烛尤也由着他抽出,只是那双红到发黑的黑眸,沉压压地注视着裴云舒。 “你走了,”他说,“不告诉我。” 裴云舒彻底没话说了。 旁边炖的汤咕噜咕噜响着,狐狸在烛尤出现时就觉得呼吸困难,现在勉强鼓起了勇气,颤抖着声音道:“烛尤大人,云舒美人,趁热吃吧?” 烛尤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出息的狐狸就“嘭”的下变成了原型,棕黄色的毛发根根竖起,双腿发抖,好似下一秒就要狂奔而走。 裴云舒趁着花月插的这一嘴,连忙走到火堆旁坐下,佯装神情专注地去看旁边的烤鸡。 他不知怎么去回答烛尤的话,这人化作人形时,头上的龙角也跟着显得威猛无比,这是这么凶猛的一条蛟,一句话下来,让裴云舒觉得自己好似真的欺负了他一般。 他被云忘带走的时候,怎么去告诉他? 烛尤也坐在了裴云舒的旁边,看了一会被火烧炙的流油的烤鸡之后,裴云舒突觉脚腕一凉,他低头看去,原是一截蛇尾推开了他的衣裤,从裤腿下缠住了他的脚腕。 脚腕骨节微微突出,色如羊脂玉般白皙,蛇尾喜欢极了,还想要顺着衣裤中逐渐往上,但蛇尾实在是太粗,比之前的还大了一倍有余,细端伸进小腿处,就卡住无法往前了。 “……烛尤!”裴云舒。 蛇尾顿了一下,突然变得黏腻起来,大腿也忽的一烫,裴云舒只觉得那布条好似变成了一条拇指粗细的活蛇,在亵裤中开始动了起来。 他被吓得直接站了起来,怒瞪着烛尤,眼中含着惊恐的水光,“你快让它变回布条!” 蛇蜿蜒爬行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吓人,当时在给烛尤疗伤时,裴云舒尚且能欺骗自己他是蛟龙而非蛇,可现在,那条布条分明就是变成了蛇的样子。 他模样着实可怜,烛尤眨眨眼,下一刻,裴云舒发现自己还乖乖坐在火堆旁,他的腿上干干净净,既没有蛇,也没有烛尤的尾巴,原来刚刚那下全是一场幻觉。 虽然是幻境,但裴云舒却不说话了,他拿着根树枝去戳着火堆,每戳一下,火光便跟着跳跃一下。 烛尤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戳裴云舒的脸颊,可裴云舒默默扭过了头,怎么也不看他。 烛尤皱起了眉,双手捧着裴云舒的脸,把他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眉眼间满是不高兴,这股不悦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为何不看我。” 裴云舒挣脱不开他的手,就垂着眸,跟着烛尤较上劲了。 香味在鼻尖蔓延,狐狸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动动手指,还隔空给裴云舒的烤鸡翻了个面。 油水滴落到火堆中,火堆猛得增长一瞬,又恢复平静。 烛尤目光中加了困惑和烦躁,他上前,去舔裴云舒的眼角。 野兽靠近的感觉会让人打心底觉得危险,裴云舒羽扇般的长睫轻颤,抿着唇不出声。 没法偏过头,但也倔强的不想示弱。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清香中夹杂着檀香的味道,从衣服上传来,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烛尤喜欢。 烛尤舔过他的眼角,正要往下时,一方丝帕挡在了他与裴云舒中间。 那丝帕是被裴云舒拿出来的,用着灵力撑着,即使知道挡不住烛尤,但他还是做了。 “看我,”烛尤烦躁得血眸浮生。 寒潭忽而炸起,水流从空中倾洒,让这一片天地忽然间下起了大雨。 狐狸尖叫一声,迎头罩起一层结界,总算没淋成落汤狐狸,这些水也会找好欺负的狐,像是烛尤大人周围,别说水了,风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去吹上一下。 “我不喜欢,”良久,裴云舒终于出声了,他抬起眼,“我不喜欢蛇,我不喜欢你把我弄进幻境,用蛇来骗我。” 他说着自己不喜欢的,觉得自己此时好像不仅仅是在和烛尤说着话。 烛尤紧紧皱着眉,固执道:“蛇不可爱,蛟可爱。” 好嘛,因为自己彻底化成蛟龙了,便也开始嫌弃蛇了。 “……”裴云舒本来满腔的火气一下子熄灭了,他有些好笑,烛尤什么都不懂,他和他计较算什么? 他拉开烛尤的手,烛尤见他终于肯理自己,便也顺着放下了捧着裴云舒脸的双手。 烤鸡就快要熟了,那边的花月见到终于平静了下来,就变出了一张桌子,将炖汤放在上面,再拿出几瓶手掌大小的白色瓷瓶,拔掉瓶塞后,里面就溢出来了浓浓酒香,做好了这一切,花月才怯生生地问:“烛尤大人,云舒美人,一起来喝些小酒?” 裴云舒将烤鸡用匕首切成小片,也送到了桌上,花月又化成人形,长袖从空中划过,稳当当地斟了三杯小酒。 “这酒可不是我狐狸吹嘘,取自极东之地的溪水酿造,加的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莫说是一杯了,一滴就能让人觉得登仙极乐,尝过的没一个说过不好。” 狐狸一紧张便会多说话,裴云舒一向在他停不下来嘴的时候左耳听右耳出,听到此处,心生好奇,一小盅酒被一口饮下,却只觉得酒香,并无其他非常之处。 狐狸:“就是酒劲很大,万万不可贪杯。” 他这句话说完,烛尤就转头去看裴云舒。裴云舒眼角如擦了胭脂般的红,唇也是红润润,眼中迷蒙,一副后劲上头的模样。 烛尤看着他,眼中好似瞧见了什么极喜欢的东西,一瞬间都亮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酒,递到了裴云舒的手中,“喝。” 裴云舒迷茫地看着他,他的双颊已经酡红,闻言动作缓慢地从烛尤的手中接过杯子,正要送到唇边,却眼花缭乱,直接泼在了衣衫上面。 浓浓的酒香从他身上散开,也不知是衣上的酒香,还是他唇上的香气,烛尤伸手摸去他侧颊上溅着的一滴透明的酒,酒香便也粘在他的指尖上。 裴云舒忽地站起,他跌跌撞撞地往寒潭边走去,眉头皱起,“我要去洗澡。” 烛尤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几步之后,又忽的转头朝花月看去,手指微动,一层薄薄的结界就罩住了裴云舒做出来的那两只烤鸡上。 除了他,谁也不能吃。 * 裴云舒往巨石后面走去,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烛尤,手腕一解,外衫已经滑落在地。 没了宽大袖袍的遮掩,烛尤才看到他手上那条细细的银色手链,那条手链滑在腕骨之上,银色华光流转,分外的秀美俊气。 烛尤从这手链上闻到了别人的味道,他蹙眉,走上前执起裴云舒的手。 裴云舒猛然被拽住,他转过头去看烛尤,良久才反应过来,不解,“我要洗澡,你怎么跟过来了?” 烛尤拨弄他的手链,“这是什么?” 裴云舒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手上,学着烛尤的样子歪了歪头,迷茫道:“我不知道。” 他小声道:“我不喜欢。” 甚至讨厌。 但醉酒后着实不清醒,裴云舒摇摇脑袋,定定看着手链,烛尤将手指从手链底下穿过,指甲就变成了布满鳞片的龙爪,他心情愉悦,“我给扯断。” 裴云舒刚想点点头,又觉得不对,他从烛尤的手中快快抽出手,捂住手链,“现在还不能扯。” 一个酒嗝跑了出来。 那总归是会扯的,烛尤点点头,对裴云舒道:“快去洗澡。” 裴云舒乖乖“哦”了一声,却连里衣都没脱,就这样入了水中。 黑发在水面上飘散,烛尤将这一片水域弄得热气腾腾,他定定站在原地看着,脸色的妖纹又遍布了脸颊,但只是看着,却总觉得有些不得其要。 交尾不就是将尾巴缠在裴云舒的小腿上?为何上次他这样做了,却只感觉更加难受了? ※※※※※※※※※※※※※※※※※※※※ 云忘是无忘尊者啦,一个超冷酷的剑修大佬,他之后会恢复成师祖,属性大概会很复杂_(:3」∠)_ 烛尤:交尾好难受 舒舒:…… 五千字奉上,本章发100个红包~下一章也有红包包 第 23 章 在温热的水中泡了不过一刻钟, 裴云舒就在酒香下睡去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待到太阳升到了正高空,裴云舒才悠悠醒来。 山洞内安静无声, 裴云舒揉揉额头,正要坐起来,却突然发现手中多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把磨损极为厉害的钥匙。 除了这钥匙之外,下方还塞有一张纸条, 裴云舒将纸条展开, 上面龙飞凤舞的大字就入了眼。 “夫人初入我秘境,我也无甚东西可赠予夫人,思来想去, 不如便将这秘境拿来献丑。微不足道之意,望夫人不必客气。” 句句彬彬有礼, 和张扬的字迹形成了明显的差异。 裴云舒缓缓皱起了眉。 怎么每一个字都认识, 这几句话却读不懂了? 夫人,秘境,钥匙。 他起身往外走去, 一出山洞, 就看见烛尤和花月两人正站在树荫之下。狐狸正偷偷摸摸地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烛尤,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这是在干什么? 裴云舒朝他们走来, 花月余光一扫, 看到他后手中就是一抖,书本还没被烛尤接过, 就摔落到了地上。 烛尤侧头看了裴云舒一眼, 将书本招到手中, 不慌不忙。 “美人,你总算是醒了,”花月便看向裴云舒,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遍之后,粉面带笑,“那酒后劲可大不大?还好你喝的不多,不然只怕是今日一整天都醒不过来啦!” 裴云舒笑了笑,转而问道,“从我睡过去到现在,可有在附近发现了什么人?” 花月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没人进来过,那钥匙和纸条又是怎么回事? 裴云舒蹙眉,将手中东西拿给他们看,狐狸好奇地眨着一双多情桃花眼,正要去碰那纸条,谁知在还未碰到前,纸条忽而飘起,在空中灰飞烟灭了。 只一把形状古朴的钥匙还留在裴云舒手中,这钥匙磨损的极其严重,好似经历过了许多年的时光。 烛尤沉沉看着这枚钥匙,声音不悦,“纸条上写了什么?” “……” 夫人两个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裴云略下这两个字,道:“那人说要将秘境赠予我。” 他忽而心中一动,转而看向花月:“花月,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东西?” 花月葱白的指尖缠绕着身侧的一缕黑发,目中满是疑惑,“这倒是没有。” 又是秘境,又是夫人,裴云舒只能想起石壁中与那石头狐狸荒唐的拜堂之举,可若是花月没有收到过这些东西,为何唯独他有呢? 他思虑沉沉,烛尤已经从他手中拿走了钥匙,看他的表情,若不是裴云舒还在这,他都能一手将这钥匙给碎成灰了。 烛尤问:“你想要这个秘境?” 他黑眸看着裴云舒。 裴云舒摇了摇头,“我不想要。” 那纸条上的话,连同这偌大一个秘境,都不是什么轻松东西。 烛尤眉角眼梢上布上了愉悦,他抬手就随意地将这枚钥匙扔给了花月,花月手忙脚乱地接住,不敢置信:“给我?” “不要?” 花月被烛尤这余光一瞥,将客套都塞在了嘴里,他抱着钥匙,无比喜爱,美人脸上罩起红晕,“那我就厚着脸皮要了,就把它当做是美人对四月雪树内丹的回礼。不过这回礼实在是重,云舒美人你且等一等,待我将秘境中的好东西都给找出来,再分你一半。” 裴云舒正要出口拒绝,花月又连忙说道:“云舒美人要是不要的话,这秘境那我也不要了。” 裴云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花月见他不说话了,嘿嘿一笑,独自走到一旁,去探究这枚钥匙去了。 * 花月用了一天的时间,拿出的东西几乎要填满了裴云舒的储物袋。 乍然得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裴云舒颇有种走在云端的感觉,待缓过来神之后,他就拿走了储物袋,不让花月接着往里面放东西了。 傍晚,裴云舒坐在寒潭边,瞧着天边出神了一会,开始翻起了储物袋中的东西。 一样样极好的灵植被找了出来,这些,便当做是还师父和师兄们的谢礼。 他不打算回无止峰了。 他不知他会什么时候回去,若是可以,他便永远不想回去了,他想要离师门远些,离师兄们和云忘也远一些。 裴云舒将挑出的这些东西整理好,打算出了秘境就送出,或许能还上师门平日里给他的东西,若是能还上,他也能毫无牵挂了。 除了这些有价无市的灵植以外,裴云舒还掏出了笔墨,给师父写了封信。 让师父和师兄们莫来寻他,这样一来,应当是没有人再将他带上山了。 他忙完这些,才去问花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秘境?” “什么时候都可以,”花月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一榻都是绿油油的灵果,格外奢侈,“若是美人想走,那就明日一早出去?” 裴云舒略微顿了顿,就点了点头。 “美人儿,你还去寻你的师兄们吗?” 裴云舒摇了摇头,“待我们出去,我再传信告诉他们出口在哪。” 他垂眸看了看手上的银链。 青越剑无法斩断这条手链,明日只能依托烛尤了,若是烛尤能切断这链子,那便彻彻底底地断了。若是连烛尤都没办法,怕是整个世间,都对这链子无法了。 想到烛尤,裴云舒就朝着烛尤的方向看去。 那蛟躲在寒潭之中,也不靠近岸边,跑到了寒潭深处去看花月给他的那本书,像是生怕被别人偷偷看到似的。 他竟也有如此嗜书的时候。 裴云舒不由升起了些好奇,他问花月,“烛尤看的是什么书?” 花月眼光躲闪,不敢看裴云舒,含糊道:“乡村野话,美人不喜欢看的。” 乡村野话?裴云舒目露茫然,他从未听过还有这样的书,这又是什么书,种田的吗? * 直到夕阳西下,烛尤才捧着那本书从寒潭中出来。 他周身漫着热气腾腾的雾气,脸上的妖纹肆虐,一直从脸侧蔓延到了脖颈之下。 他烫得别人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了。 当晚,烛尤不在寒潭中泡着,硬是跑到了山洞里,和裴云舒睡在了同一个被褥中。 裴云舒困极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不想和他多计较,就默许了烛尤钻入被子里面,和他一起睡着觉。 不过片刻,裴云舒已经半睡半醒地进入了梦乡,但烛尤好像很不习惯一般,在裴云舒的身后动来动去。 裴云舒翻过身想要让他快点睡觉,但刚刚翻过身,还未说出一个字,他就挡不住袭来的睡意,沉沉睡过去了。 * 第二天一早,裴云舒醒了之后,就觉得嘴唇肿痛。 他试图摸了一下唇,但抬起手臂之后,又扯到了胸前的痛,裴云舒奇怪,他散开衣襟一看,那处竟然也跟着肿了。 一夜之间,处处都是肿痛,裴云舒都不敢张着唇,莫非是他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还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 但怎么是这处……当真奇怪。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原因,裴云舒蹙眉起身,小心翼翼地背对着洞口,趁着换衣服的空,用那乳白色的灵气,想要将唇和那处的肿起消掉,但过了一会,这灵气跟没有用了似的,没起到一点作用。 他只好先穿上衣服,去外面找花月和烛尤。 * 裴云舒原先还不自在,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唇肿得吓人。但花月和烛尤却面色不变,好似裴云舒和昨日一般,没有什么变化似的。 看他们如此作态,裴云舒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多想了。 他们从断崖下飞了上来,花月就在此处开了秘境的大门,只见空中忽然裂出一道口子,口子外面的景色,就是春风楼密道外的景色。 裴云舒御剑同他二人一同往出口处飞去,待快要出了秘境时,他停下了青越剑。 身侧的两妖也一同停下,看着他捏了一道传音符往远方送去,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珍稀灵植用结界布好,随着那道传音符一起飞走。 裴云舒看着它们离得愈来愈远,抬起右手,将袖袍扯起,手腕上的那条银色手链就露了出来,在阳光下反着闪闪银光。 “烛尤,”裴云舒将手送到他的面前,“可以扯断吗?” 烛尤,“亲亲。” 裴云舒无声看着他,烛尤面无波澜回望,但还是伸出利爪轻轻一勾,二师兄炼制的手链,就这样从万丈高空掉落在丛林之中。 只是被扯断的一瞬,裴云舒手上一疼,他往手腕上看去,一枚针眼大的伤口已经缓缓在四月雪树的作用下愈合,短短一眨眼的时间,那针眼似的伤口就消失不见了。 裴云舒收回手,垂眸去看已经没了踪影的手链,忽而勾起笑容,眼中清亮,他看着头顶的出口,毫不迟疑地冲出了秘境之中。 * 正闭眼打坐的云城忽得睁开了眼睛,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后,木盒中的一条精致雕刻的手链已经碎成了白色粉末。 云城的眼神晦暗不明,“四师弟……” 旁边的三师兄睁开眼,“四师弟怎么了?” 云城不答,他抬手用指尖划过了木盒锐角,指尖被划伤,云城捏着伤口,将殷红地血珠落入了粉末之中。 碾成末的手链吸去了他的鲜血,忽而从最下方开始有了蠕动,最后,一只小如米粒的冰晶色泽的漂亮虫子窜出了粉末,嗅着云城的鲜血,从他的伤口中钻了进去。 三师兄沉下了脸,“蛊虫。云城,你的手链中怎么会有蛊虫,你是不是给四师弟也下了蛊?” “只是些对身体大有益处的小家伙,”云城用手帕擦去指上血迹,笑了,“虽还有些其他小作用,但总不会伤了四师弟。” 云蛮表情不好看,但还勉强信他这一番话,只是还未再问他什么,就见一道传音符飞进了山洞之中。 传音符后还跟着许多灵植,这些灵植粗粗一看,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看着这些东西,云忘忽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几乎是踉跄地跑上前,捏碎了传音符。 裴云舒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师兄,”这声音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师弟。” “云舒找到了秘境出口,你们现可随着指引过来。” 三师兄将折扇往手中一砸,喜道:“不愧是四师弟,竟比我们四人早一步找到了这秘境的出口。” 云城从碎成末的手链中抬眸,黑眸幽深,看向空中的那几株灵植。 裴云舒的声音接着传了出来。 “云舒先一步出了秘境,如今已经结了丹,正好下山游历一番。” “莫念。” 山洞中一片静默,三师兄嘴角的喜意僵住,好似没有听清那道传音符最后说了什么话。 “师兄,你可听清云舒师弟说了什么?”他转而问向大师兄。 大师兄颔首,“云舒师弟说要下山历练。” 一时之间,洞中又静了下来,云忘松开手,低头看着手上碎开的传音符。 他将腰间的暖玉拽下,紧紧握在手中,圆润的白玉将手骨抵得生疼,他艳丽的眉眼浮上一层冰霜似的冷意。 他还未和师兄解释,师兄就要逃离他的身边。 白玉重重一压,云忘转身回头,朝着师兄们勾起一个乖巧的笑,只眼中实在逼压,这浮动汹涌的情绪让他的表情看上去也好似蒙了一层灰,“师兄。” 他缓缓笑开,“云忘长这么大,都未曾去其他地方看看过,如今听到四师兄想要去历练,心下也羡慕不已。” “云忘知道自己修为不够,不能下山历练,”他笑了两声,“但师兄们可以护在云忘身边,带着云忘去周游四海,或许还会遇上云舒师兄,若是遇上了,我们师兄弟便可一起回师门了。” “想必师父也会同意的。” * 无止峰上。 凌清真人睁开眼,便接住了一个装满宝贝的储物袋。 随着储物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封薄薄的信。 凌清真人看着裴云舒的信,待那“勿念”两字看完之后,便挥一挥衣袖,将储物袋送到了云忘的房中。 他将信放在一旁,闭目打坐,半晌,却进不了状态。 凌清又睁开眼,环视着房间。 当年他把尚且年幼的云舒带到山上之后,云舒便格外黏他,三不五时要来他房中一趟,这房中处处,都留有云舒的影子。 凌清真人起身,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玉瓷杯。 转眼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玉瓷杯上也已有了几丝裂痕,凌清真人忽而感到几分恍惚,他正正神,将白瓷杯放了下来。 * 街市两侧人潮如织,叫卖声不绝如缕。 裴云舒慢吞吞地在其中走着,不是他不想走快,而是一旦走快,那处就会磨上衣服。 烛尤就在他的身旁,裴云舒慢,他便也跟着慢,一双黑眸盯着裴云舒,好似看不下其他东西,一眨也不眨。 若不是他在盯着看,裴云舒还可以稍稍去解开些腰带,他身上穿的是刚刚买好的衣衫,挑的已经是成衣店较好的料子,但还是比不得道袍的宽松和舒适,一步一磨,疼痛就愈加重了起来。 花月在前方朝着他们招招手,等他们两人走到花月跟前,就见花月指着摊位上的一块琥珀色石头,难掩惊奇道:“他们说这东西叫龙涎香。” 三个没见识的人都往那石头上看去。 龙涎? 摊位老板热情道:“可不是龙涎香?这一点就精贵得很,客人要是想要,给这个数便好。” 他伸出一只手掌,见面前三人无甚反应,就神秘一笑,一手遮住唇边,低声道:“这龙涎香不止强身健体,香味持久,还有些催.情的好处,这要是晚上在床前点上一根,带着一床香气夜夜快活,岂不美哉?” 裴云舒听懂了,他轻咳一声,从这龙涎香上移开视线,觉得这龙可真是……竟然连口水都有这般效果。 花月倒是羡慕极了,他对着旁边的烛尤深深行了一礼,口中赞道:“大人不愧是大人,如此风姿着实让人倾慕不已,连这小小的口水都有这般奇效,世上还有什么妖能和大人相提并论?” 烛尤听了,他轻轻颔首,赞同了花月说的话。 一旁的老板糊里糊涂,他又伸出了一只手掌,将大拇指合上,“若是三位客人着实感兴趣,那便再给三位便宜一个数,这可不能再少了。” 烛尤突然伸手,将摊位上的琥珀色石头拿了起来,只一个眨眼的功夫,这石头就在他手上不见了。 老板睁大眼睛,“你——” 烛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余光瞥过一旁的裴云舒,才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颗灵果,随手扔给了老板。 ※※※※※※※※※※※※※※※※※※※※ 万字更新奉上 三个没见识的hhh 烛尤:哦,老婆在这 没银子了,扔你一颗蛟龙大人亲自摘的灵果,谢恩吧。 老板懵逼,老板谢恩 本章也100个红包包~ 第 24 章 待找到了一家客栈之后, 三人就在此处休整一天。 小二上了茶水,花月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又开始说了起来, “这里距妖鬼集市的地方还有三天的路程,明日会经过一方姻缘寺,据说那儿算的桃花很准,不止如此,小和尚还一个比一个俊呢!” 裴云舒饮了一口茶,闻言便笑了。 出了秘境之后, 面对着陡然广阔起来的一片天地, 裴云舒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花月便见缝插针,要裴云舒同他一起去往那即将举办的百年一次的妖鬼集市。 一路有了同行人,见到了许多以往没见过的东西, 裴云舒的笑也逐渐多了起来。 他如今穿的不再是白衣,束起来的发也格外简单, 但一笑起来, 眉目清朗,好似花漫清香,世间都明朗了起来。 烛尤撑着侧脸, 格外慵懒地看着他, 待看他笑了之后, 便拿手去碰他的唇角。这一路走来, 烛尤总是这样, 若是躲开不让他碰,他就会固执起来非要去碰一下不可。反倒是乖乖让他碰了, 他就会心满意足地就此放手。 裴云舒就没动, 果然, 烛尤戳到他的唇后就乖乖放了手。但这蛟龙很是不知廉耻,放过了裴云舒,却又拿着碰过裴云舒唇的手指放到鼻端,去闻上面沾惹着的茶香气。 裴云舒耳尖微红,他低声呵道:“烛尤!” 烛尤瞥了他一眼,目光定在他的耳垂上,然后垂眸,掩住眼里满是暗色沉浮的神色。 * 花月所说的那座姻缘寺,他们果然在第二日便遇上了。 寺庙建在山坡之上,山上种满了桃树,微风一吹,便迎头吹来一头粉色桃瓣,衬得这寺庙当真是月老托身,处处皆是美而不俗的红尘。 裴云舒拍落一身落花,抬头往烛尤看去时,却不禁忍俊一笑。 烛尤头上也飘落了几片格外大胆的花瓣,其中两片恰好落在他龙角的附近,若是没把角掩住,只怕还可能凑巧地落在他尖尖的角上。偏烛尤眼神冷淡,一双眼睛长得妖异和冰冷,顶着满头桃瓣的时候,还真有了几分可爱。 裴云舒抬手去拂落他黑发上的花瓣,烛尤垂眸看他,抬手折了一朵桃花,指尖捏着,好像要插到裴云舒发丝里。 裴云舒连忙后退两步,“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烛尤眼中开始闪烁,他不说话,只朝着裴云舒勾勾手指,裴云舒就被一阵风推着往他的方向去,待快要扑到烛尤怀里,那股推力才在身后消失。 刚刚站稳,耳侧便被一只冰冷的手碰了碰。烛尤将那朵桃花插入裴云舒的耳边,只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花要插也插完了,但手却还在摸着裴云舒的耳垂。 软肉被揉了一会儿就开始发烫,裴云舒偏偏头,躲开了烛尤的手,还未说什么话,便觉得耳珠一凉,竟然是被烛尤含在了嘴里。 “……” 不知羞耻的蛟龙裹着耳珠,牙齿磨在肉上,发出了野兽般的满足吞咽声。 裴云舒实在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后,烛尤已经顺着在他的耳后落下了一个个吻,裴云舒急了,用力一推,当真把烛尤推了开来。 烛尤被推得撞在了树干之上,树上轻盈的桃花顿时下了场犹带香气的花雨。 透过这花雨,裴云舒看到烛尤脸上的妖纹已经浮现出来了,那妖纹顺着他的脖颈向下,一直曼延到了衣衫底下。 裴云舒下意识顺着向下看了一眼,结果脸色一变,红青交加,沉着脸甩袖离开。 被抛在身后的烛尤看看身下,不解地蹙眉。 图上的人只有一个。 他有两个。 不喜欢? * 花月先他们一步上了山,等裴云舒他们到了寺庙后,这能说的狐狸已经上上下下的都混熟了。 寺中方丈也是个修士,他年纪已大,笑起来便如弥勒佛般亲切,甫一见到裴云舒,便惊奇地咦了一声,“施主,能否让我给你把把脉?” 裴云舒收起脸上的薄怒,挽起衣袖,将手腕伸到老人家跟前。 烛尤一上来便看到了这幕,他眼神瞬间变得凶恶,殷红的妖纹乍起,只一瞬间的功夫,便将裴云舒抱着远离了老方丈,朝着方丈低低怒吼。 方丈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抚烛尤,“莫急莫急,我只是给这位小友把把脉。” 烛尤的气势吓人,他环着裴云舒腰部的手臂上浮现出了一层鳞片,龙角冒出,一双兽瞳煞气浓重,凶相毕露。 裴云舒在他怀中,被他紧紧锢着,他离得烛尤最近,也最清楚烛尤的变化。 黑色竖瞳深处有红光流转,他宛若那日在寒潭下失了智时的样子,裴云舒心中一跳,他压低声音,“烛尤,没事,这里没有危险。” 烛尤听到了他的话,低头看他。 兽性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盯着裴云舒,裴云舒咬一咬牙,他勾上了烛尤的脖子,眼睛一闭,就往前凑去。 准准亲在了烛尤的唇角,他亲完便急急退开,已经不敢去看一旁的方丈和花月了。 烛尤由着他退出怀里,愣愣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再看向裴云舒时,裴云舒已经佯装无事般站在了一旁,只是脸颊染红,这红意证明了他确确实实主动去亲烛尤了。 妖纹如潮水般退去,烛尤垂着眸,瞧着竟有几分呆呆的样子。 花月躲在老和尚身后,看他平静下来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老方丈试着往裴云舒的方向走了一步,烛尤还在摸着唇角,没有一丝暴动的倾向。 “这位小友,”老方丈对着裴云舒感谢不已,“你救了老僧一命。” 裴云舒尴尬极了,不关方丈何事,哪里需要方丈来同他道谢。 “方丈客气。” 老和尚摸着胡子一笑,忽而又严肃了面容,“我能否给小友把把脉?” 裴云舒便把手递到他面前,老和尚谨慎地看了烛尤一眼,才抬手覆在了脉搏之上。 片刻后,他细细打量了裴云舒的面色,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小友,你可知道你体内有一只蛊虫?” 裴云舒一怔,“什么?” 方丈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并不知情了。叹了口气,收回了手,“你被人下了蛊,你体内的是子蛊,若是我没有判断错,这只子蛊已经被人给催醒了。” 花月倒吸一口冷气,裴云舒更是面色一白。 见到他们变了神色,方丈又连忙道:“这蛊虫叫情随蛊,是个对身体有大大益处的蛊虫,百利而无一弊,这倒是不需用担心。只是母蛊一旦吸了主人的血,这子蛊便也跟着催醒了,母蛊和子蛊本是一对,两者离得愈远,相思便愈加重,为了吸引远在天边的母蛊,待到子蛊长大之后,就会散发一种特殊的香味,用此来告知母蛊方向。” 方丈轻咳一声,“只是这香味,不止有母蛊能闻到。” “……”裴云舒捏紧手,心沉大海,“方丈,若是还有些什么,也一并告诉我吧。” 烛尤看到了裴云舒的表情,看着方丈的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起来。 方丈在他的眼神下抖了一下,苦笑道:“这蛊虫名字既然叫情随蛊,那必定跟一个情字有关。若是子蛊不醒便无事,若是子蛊醒了,长至成熟时,会经历两次情动。” 裴云舒闭了闭眼,他尽力平复呼吸,“……那情动……可严重?” 若是今日没上这姻缘寺,若是没遇见这方丈,他是不是要等到出了异状时,才知道自己体内才藏了一只蛊虫? “这个倒是可以放心,”方丈语气坚定,总算是说了句好话,“子蛊离母蛊太远,即便是子蛊迎来了情动,也不会多么厉害,念上几遍清心咒就可抵挡过去。” 裴云舒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是苦笑,他垂眸看着地面,良久,才抬起头重新看向老方丈。 “若是服用了疗伤丹药呢?” 他体内四月雪树的内丹也驱不走这蛊虫吗? 方丈好笑:“这乃益虫,如何有效?” 裴云舒抿唇,又道:“方丈……那可有方法,能将这情随蛊给取出来吗?” 老和尚摸了摸胡子,不答反问,“你们是往哪儿去?” 花月在一旁道:“我们往妖鬼集市去,老和尚,我云舒美人这个蛊究竟有没有办法给解了?” “若是去妖鬼集市,那便就办法可解了,”老方丈道,“妖鬼集市里有一个鼎鼎有名的鬼医,那鬼医对这些小玩意可了解得出神入化,若是他出手,必定能将这蛊虫给引出体内,只是这情随蛊可是个好东西,小友,你真舍得?” 裴云舒道:“舍得。” * 时值午时,正好是用膳的时间,用完斋饭后,裴云舒从房中出来,就看到院中有一颗巨大的桃花老树。 裴云舒对这颗桃树产生了几分喜爱之情,他走上前,轻轻将手覆在了树干之上。 稚嫩的小童声便从桃花树里响起,“大人,你是树妖吗?” 裴云舒带上了笑意,柔和着声音,“不是。” 这童声哦了一声,随即炫耀道:“我可是周围整座山第一个成精的树精,等我修为够了,我就能成树妖啦。” 裴云舒含笑夸赞了他一句。 小树精便乐呵呵笑了,“大人,他们说对着我求姻缘很灵的,您要不要也求一求啊?” 裴云舒一愣,抬头去看桃花树上挂满了枝丫的红色锦囊。 烛尤从身后走到他身边,他刚刚走进,桃树上便掉落了一个锦囊,这个锦囊直直掉落在裴云舒的怀中,裴云舒下意识接下,接下之后却不知该如何办了。 烛尤轻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锦囊,就抬眸去看裴云舒,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去戳裴云舒的唇珠,等快要碰上时,裴云舒却觉出了不对。 鼻尖先一步闻到了香料味,裴云舒下意识张开嘴,将这东西吃到嘴里,才发现是一块香喷喷的肉脯。 在寺庙中吃肉当真是做贼心虚,裴云舒左右环顾,轻咳几声,低声问烛尤:“哪儿来的?” 烛尤不说,只是问:“还想吃吗?” 裴云舒犹豫一会,他又看看了周围,确定没和尚在之后,才点了点头。 自辟谷后,裴云舒也就一同和烛尤吃过几次自己烤出来的鸡肉,早已忘了凡间的食物是什么滋味,原本以为花月的那炖汤就是世间美味了,但这些日子才知道,原来美味如此之多,这些都不算是什么。 烛尤勾唇,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淡色的唇,低着头,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裴云舒,“亲。” “……”裴云舒缓缓道,“那便不吃了。” ※※※※※※※※※※※※※※※※※※※※ 对云舒的主动亲吻上瘾的烛尤 还有一更! 下章发红包包~ 第 25 章 烛尤也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即便裴云舒脾气好,也被他带出了几分人气儿。 这个气,自然就是怒气了。 当天下午, 他们三人就辞别了老和尚下了山,从满山桃花林中经过时,花月招来了一阵风,漫天的桃花瓣便随风倾洒下来。 裴云舒将情随蛊的事情压在了脑后,他御剑飞在桃花林中,烛尤站在他的身后, 一手松松搂着他, 另一手拨弄着他的黑发。 即将入夜的时候,他们就在一处小小集镇停了下来。镇中只有一家客栈,客栈也只有最后两间客房, 裴云舒便道:“我和花月一间。” 这话刚刚说了出来,整个气氛顿时都冷了。 烛尤面无表情, 客栈老板被他吓得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到最后, 裴云舒还是和烛尤一间房了。 还好这房间里有一里一外两张床,裴云舒将一路买来的吃食放到桌上,指着外间那张床道:“你睡那。” 烛尤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手指拨弄着桌上的零食, 拿起一块干肉放在了嘴里。 裴云舒见他吃的专心, 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里间, 连鞋子都来不及脱, 就半跪在床上,将床幔放了下来。确定床幔的厚度让外面的烛尤看不清楚他是在做什么后, 裴云舒才表情难受地解开了衣衫。 凡人的衣衫也分好坏, 裴云舒身上穿的这身明明已经算是好的了, 但还是磨的生疼,现下才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上药。 他低头一看,早上抹上的药都被蹭到了衣衫上,非但没有起到半分作用,看起来还更严重了。 难怪愈加疼了。 裴云舒蹙眉,又回到看了一眼烛尤,隐隐约约见到桌旁还有到人影,便安下心来,拿出药膏,指尖只轻轻抹了一点,就给自己上着药。 他低着头,格外认真,恍然不知身后披散的床幔已经被风吹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 怕衣衫再次把药膏蹭掉,裴云舒穿上衣衫之后还不敢先将腰带系上,直到觉得药膏被吸收了,他才紧紧束上了腰带。 这才想起来他进来里间那么长时间,烛尤竟然也没来催促他。裴云舒心下奇怪,走到外间一看,烛尤不在桌旁,屏风后的浴桶处有水声响起。 天边只是微黑,现在就沐浴了吗? 从屏风四面,还有雾气往这边飘散。 “烛尤,”裴云舒问,“你是不是用了很烫的热水?热气已经朝这边飘来了,若是用热水沐浴,那不能多泡的,会不舒服。” 他话音刚落,屏风里面就传来一声重响,裴云舒一惊,下意识越过屏风往里面一看,表情愕然。 烛尤浑身冒着腾腾的热气,身上没有穿着衣服,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他头上的两只角在浴桶上撞穿了两个小洞,那两个小洞卡住了他的龙角,烛尤便也跟着无法动弹了。 裴云舒愕然过后,就是忍笑。 烛尤见他进来,面上的妖纹更加殷红了,他抿着唇,眉目不悦,正打算强硬拔出头上的龙角,裴云舒连忙阻止他,“等一等。” 他尽力不去看浴桶中一丝不缕的烛尤,绕到前方蹲下,去看木桶上的两个突出了一点的小角,试着动了一下,确实卡得相当紧。 裴云舒突然抬头去看烛尤,疑惑,“角不可以收回去吗?” “……”这个角度,裴云舒无法看到烛尤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黑发,只看了一眼,裴云舒就接着去看烛尤卡在木桶里的角了,只听烛尤道,“收不回来。” “为何?”裴云舒好奇了。 烛尤道:“想交尾。” 蛟龙想交尾,自然要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出来。无论是妖纹还是蛟龙角,在情.欲未散时,是怎么也不会消失的。 裴云舒猝不及防之下就听到了这个回答,烛尤直直白白,不好意思的人反倒是他了。他连咳好几声,咳得脸也带上了薄红,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想法子将烛尤的角推回去,不再去问烛尤话了。 角比浴桶硬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那些城镇里面,一个浴桶坏就坏了,奈何这里是个小小村镇,浴桶也没有多的,店家如此窘迫,若是这个浴桶坏了,只怕这几日也是没法去买新的。 裴云舒用尽了各种办法,最后好不容易才把烛尤的龙角给推了回去。烛尤能动的下一秒,就猛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他伸手去攥住了裴云舒的手腕,黑眸沉积欲.望。 裴云舒被他拉住,“怎么了?” 烛尤低低地说:“想交尾。” 热水从他身上流入水中,嘈杂的水声满是浮躁,烛尤攥着裴云舒手腕的手,烫得让人想要瑟缩。 裴云舒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对了,皮肤开始滚烫,手脚开始无力,好像还有什么奇异的香味在空中四散,闻了几下之后,就更觉得浑身发烫了。 “我想喝水,”他掐着手,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烛尤,我要出去喝水。” 烛尤忽的皱起了眉,鼻尖一嗅,“好香。” 他朝着散发香味的地方闻去,竟闻到了裴云舒的身上,裴云舒呼吸都觉得困难了,他拉开烛尤的手,烛尤放开了他,只闭着眼睛去闻他身上的香味。 裴云舒从屏风后跑了出来,足足喝了满满两杯冷水,又尽力平复呼吸,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味才终于变得淡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裴云舒就想起了他体内的那只蛊虫。 怎么这么快溢出香味了? 莫非是烛尤的情动,让情随蛊也跟着动了? 裴云舒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他直接收拾了东西,连夜跑到了隔壁花月的房间,如今情况特殊,他怎么都不可能和烛尤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花月为他打开门,惊讶极了,“美人,你怎么过来了?” 裴云舒避而不答,“我今晚在你这打坐一夜。” * 说是打坐一夜,但是到了夜半的时候,裴云舒还是睡着了。 狐狸正在灯下看着书生与狐妖的话本,见裴云舒睡了,就想将他抱去床上,但还没靠近裴云舒,就将一条突然窜出来的白色布条狠狠打在了手上。 狐狸倒吸一口冷气,一双玉手都被打肿了。 下一刻,烛尤就突然现身到了裴云舒身旁,他俯身抱起了裴云舒,冷冷瞥了花月一眼,就将裴云舒抱走了。 待将裴云舒抱上了床后,他低头瞅着熟睡过去的人良久,才弯下腰,在裴云舒的唇角旁,轻轻碰了一下。 唇上的肿度已经消了许多,烛尤一下一下的吻着,轻轻落下再轻轻抬起,不像上次那样粗鲁,若是只是这样,应当就不会肿了。 * 妖鬼集市还有四天举行,若是一直御剑前行,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能到了集市。因为时间充足,他们也是走走停停,也算是游山玩水一回。 距离妖鬼集市的地方愈近,见到的妖魔鬼怪们也就愈发多了起来,裴云舒一路来大饱眼福,只觉得眼花缭乱,从来没有想到,这世间除了人之外,还有如此精彩的庞大世界。 但快要到了妖鬼集市举办的地方时,他们却见到了花锦门的人。 他们掩在道路两旁的妖群之内,看着花锦门的魔修抬着两顶玄色轿子从空中张扬飞过,在经过他们时,裴云舒微微侧过了头。 玄色轿子远去,那架势却极为惊人,花月在一旁冷哼一声:“那该死的大魔修竟然也来了!” 裴云舒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远去的花锦门众人,握紧了手中的青越剑。 杀意萦绕在心头,狐族秘境中的侮辱,他永不会忘。 紧握着青越剑的手被另一双手一一掰开,裴云舒侧头看去,烛尤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远远望了一眼远处的花锦门一众魔修,眼中煞气横生,裴云舒都能看出他眼中幽深残酷的戾气。 “烛尤大人,”一旁的花月也感觉到了这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杀气,忙说,“妖鬼集市开始后就不能杀人了,这是妖鬼集市的规矩。我们要是想搞一搞这个花锦门,要么需赶在妖鬼集市开始之前,要么在妖鬼集市结束之后。” 可花锦门的魔修众多,修为高深,赶在妖鬼集市来临之前搞,怕是搞不完。 烛尤不悦,“杀人还要等?” 花月想了想,严谨道:“等的吧。” 他们二人说的不是搞不搞花锦门,而是什么时候搞。一个比一个杀意浓重,裴云舒平静之后,反而勾唇笑了起来。 “那就等妖鬼集市之后吧。” 这次的妖鬼集市之行,找到鬼医才是主要的,邹虞可没有这么重要。 花月忽而担忧道:“云舒美人,可是邹虞那大魔修见过你。” 那日烛尤大人带着云舒美人飞走时,花月可是将邹虞说的那句狠话听得一清二楚,其中的狠意,让他这个妖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花锦门可是臭不要脸的魔宗,手段阴损着呢,若是那日云舒美人没有被烛尤大人救走,谁知道这大魔修会做到什么地步,臭不要脸! 闻言,裴云舒也皱起了眉。 帷帽,他是不会再戴的。更何况周围如此多长相各异的妖鬼也不曾带上帷帽去遮掩容貌,他戴了,岂不是更加显眼了? 他想了想,“妖鬼集市里可有卖面具?” “倒是有,”花月眼睛一亮,“各种鬼怪的面具都有,戴在脸上的时候,任美人你从花锦门面前走过,他们也不会知道你是谁!” “那便带面具吧。”裴云舒一锤定音。 烛尤皱起了眉,他这一皱,就皱到了一行人进了客栈里面。 等房门关上,他才抬眸看着裴云舒,“为何不杀?” 裴云舒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了烛尤面前,“若是杀了,我们就要耽搁妖鬼集市了。” “耽搁便耽搁,”烛尤淡淡道,“谁若不满,那便杀了谁。” 他语气虽淡,但黑眸中有血色浮沉,是真真对了花锦门产生了沉沉杀意。 “要是你在妖鬼集市中杀了人,我们就要被千妖百鬼一块追杀了,”裴云舒细细说着,“烛尤,即便他们不能伤你分毫,但这些天,我们也不能休息。妖鬼集市没了,鬼医也无法去寻,白白浪费了时间。” 烛尤又皱起了眉,他若有所思。 裴云舒见他好像懂了,颇有些做人师的成就感,他笑意盈盈看着烛尤,瞧见他鬓角微乱,便想抬起手为他整理发丝。 谁想烛尤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微闭着眼,着迷地在他腕边嗅着,轻声道:“好香。” ※※※※※※※※※※※※※※※※※※※※ 因为想交尾所以要把最漂亮的一面露出来。 所以烛尤第一次见云舒就干了交尾的事hhh 本章发200个红包包~ 第 26 章 他说香, 可裴云舒并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 烛尤眯着眼,一副已经沉浸其中的样子,他撩起裴云舒的袖袍, 顺着玉般的手臂一点点往上嗅去。 淡淡的香味深入五脏六腑,裴云舒几乎是惊骇地看着他的脸上冒出了龙角,再现出了妖纹。 烛尤说他情动时就会有这些东西。 裴云舒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就往窗口的方向跑去,只堪堪将窗口打开了一条缝,身后就有人抱了上来。 烛尤搂紧他的腰, 头埋在他的颈窝间, “好香。” “不香,”裴云舒抓着窗沿,努力去推窗, “烛尤,我一点儿也不香, 是你闻错了。” 烛尤不满地收紧手臂:“你香。” 窗口终于被打开, 一阵微风吹了进来,裴云舒松了一口气,去掰开烛尤的手, “现在总算是没了香味了吧?” 他是真的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明明上次体内的情随蛊被烛尤带得情动时, 他也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烛尤不说话, 但裴云舒掰开他的手,他就再重新放回去, 头埋在肩颈, 龙角总是会似有若无地划过裴云舒的脖颈。 龙角如此锐利, 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捅穿了脖子,裴云舒不敢大动,最后见他只会在颈窝间拱来拱去,只好无视他,去看窗外的景色。 房间正好对着街道,街道中来往的人形形色色。远处有一座三层高楼的客栈,高耸挺拔,分外醒目,那是这里最好的一家客栈,花锦门的魔修就在那里入住。 裴云舒从高楼上移开视线,就见底下有人在卖丹药,裴云舒心中一动,他偷偷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清心丹,“烛尤?” 烛尤从他颈窝里抬头,下一刻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裴云舒紧紧盯着烛尤,但烛尤脸上的妖纹没有丝毫褪去的影子,非但如此,他眼中的暗色还在逐渐加深。 窗户被一道劲风吹上,门窗皆被关得死死,烛尤抱着裴云舒,不顾他的挣扎,硬是把人抱到了床上。 裴云舒气得眼都红了,“烛尤!你给我停下!” 他拍打着烛尤的背,踢着烛尤的腿,每一个反击都用了大力气,烛尤好似感觉不到疼似的,稳当当地将他抱在了床上。 烛尤堵在床边,裴云舒无处可逃,他真的是被气狠了,一个个法术往烛尤身上扔去,烛尤生生受着,垂眸看着床上的他。 衣衫在挣扎中变得松垮,一双眼睛含着怒气。 烛尤喉结滚动了下。 雕木刻花床堪堪能睡下两人,裴云舒真以为这蛟是开了什么不该开的窍,他把青越剑挡在身前,泛着火气看着他,若是烛尤真的敢为所欲为,他也就不客气了。 客栈中的卧床上有两层床幔,一层薄,一层厚。 烛尤去解薄薄的那层床幔,解开了绳子后,纯白色的两层纱布般厚的床幔就散了开来,隔开了裴云舒和烛尤。 床上的裴云舒一怔。 烛尤在床幔外面道:“你上药给我看。” 裴云舒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他隔着这纱一般的薄薄床幔,去看站在床旁若隐若现的烛尤,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对着我,”烛尤,“上药给我看。” * 裴云舒一剑,将这薄纱给斩断了一半。 青越剑的怒意鼎盛,朝着烛尤而去,只是气势滔滔的青剑还未靠近,就被一股水流裹住,被禁住不能动了。 烛尤皱眉看着被砍断一半的薄薄床帐,他动动手,把剩下的半截拽了下来,又把另一层较厚的床幔给放了下来。 薄的床幔没起到几分隔绝作用,这厚的,就不一样了。 至少能阻挡六七分的视线,只影影倬倬地露出些人影,雾里看花,不清不楚。 烛尤固执道:“我想看。” 打也打不过,若是烛尤真的想做什么,裴云舒真的拦不住。他咬牙看着面前的厚厚床幔,心中开始摇摆不决。 半晌,他开口道:“你只需站在这,不准往前一步。” 烛尤低低嗯了一声。 床幔后的裴云舒偏过脸,羞耻漫上心头,他忍着羞意,拿出膏药,再抖着手解开腰带,解开衣衫。 不敢去看床边人是何神情,上药也总是与伤处擦肩而过,只心中殷切祈祷着,这床幔快快变厚起来。 * 烛尤出了裴云舒的房间,便带着一身滚烫的热意,径自找到了最近最冷的一处寒潭之中。 冷如冰雪的水围绕着他,稍微靠得他近一点,便被热气蒸出腾腾雾气。 他的表情像是喝醉了一般,整个人都带着酒后的微醺,眼睛看到哪,哪里都会出现刚刚那一幕。 洁白雪地,梅花飘香。 他脸上的妖纹更加红了,眼中的血色,翻涌如海潮。 * 在妖鬼集市举行之前,花月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顶鬼脸面具,兴高采烈地给了裴云舒。这面具黑底白描,画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瞧着不可怖,但格外的丑。 “美人,”花月手一翻,另一顶面具在他手中出现,那是一顶尖嘴红毛的狐狸脸面具,“等今夜妖鬼集市一开,你便带上这个面具。我可是把那一整家店都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个这么丑的面具来。等你带上这个,任那个大魔修长着十几双眼睛也一定认不出来你!” 他越说越激动,“等咱们一起在妖鬼集市里尽情玩乐后,出来就去找他们算账,让烛尤大人好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裴云舒带上面具,花月便拿出铜镜让他一看,看到镜子时,裴云舒这才知道花月为何会说只带上一个面具就让邹虞认不出他来的话了。 只因他此刻已经变了一个模样,铜镜中映出来的人,已经是一个浑身只有黑白二色的丑鬼了。 裴云舒倍感惊奇,他又拿下了面具,朝着镜中看去时,镜中人此时又变成他平日的模样了。 花月笑意晏晏,得意的尾巴都翘了起来,“美人,如何?” 他也将手中的红毛狐狸面具带在了脸上,只见艳若桃李的狐狸美人一个眨眼,已经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老狐形象。 裴云舒眨眨眼,他走上前去摸狐狸头上的一双红毛耳朵,竟觉得入手柔软,如同真的一般。 “当真神奇。”他感叹道。 花月照照镜子,也颇为满意,“这模样倒是英勇。” 他说完,便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抬手捂在嘴侧,低声道:“美人,我如今的样子,是不是也不差蛟龙大人多少?” 裴云舒冷哼一声,“他自然比不得你如今模样。” 花月听闻,却幽幽叹了口气,拿下面具后作势拿着香帕拭泪,“烛尤大人天人之姿,花月犹如缸中米粒,无法能和烛尤大人相比的。” 裴云舒被他逗笑了。 花月见他笑颜,不禁香颊一红,却不由自主往裴云舒的身上靠了靠,他闭着眼,鼻尖轻嗅,道:“美人,你身上好香。” 他这番作态,裴云舒瞬间觉出了不对,他掏出颗清心丹便朝着花月嘴中塞去,过了一会,只见花月眨了眨眼,迷茫地看向裴云舒,“美人,你刚刚喂我吃了什么?” 裴云舒离他远了些,谨慎问道:“你可闻到了什么香气?” 花月嗅了嗅鼻子,奇怪,“刚刚好似闻到了,现在却又不见了。” 裴云舒蹙眉。 这次也是,他未曾闻到什么香气,花月却闻到了一瞬。不过清心丹对烛尤无用,竟然对花月有用。 还好储物袋内有足够的清心丹,裴云舒看向桌上的鬼脸面具,眉目一沉,时间紧迫,他需要尽早找到妖鬼集市中的鬼医了。 * 当晚,妖鬼集市即将开启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堆满了等待的人妖鬼。 前两日,裴云舒怎么也不愿见到烛尤,直到现在,烛尤才总算见到了他。裴云舒一出来,烛尤就直直地看了过去,黑眸一动不动,不知他在脑中想了什么,脸上的妖纹又慢慢浮现出了靡丽的颜色。 裴云舒一见到他这幅样子,当即沉着脸转开了目光。 想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却装不出来。 烛尤无知无觉地凑了上来,又去拿指尖戳着裴云舒的脸颊,裴云舒躲开,心中一动,将手中的鬼脸面具带到了脸上。 见着眼前的人猛然变了一副模样,烛尤皱着眉停下了手,沉沉地看着他,黑眸中满是不虞。 裴云舒心中有了几分好似报复成功的轻松愉悦,他从烛尤身边绕开,只是还没走到楼下,烛尤就跟了上来,伸手去攥住了他的手腕,顺着向下,再去牵着裴云舒的手。 裴云舒挣了两下,没挣开,但不肯就此罢休,一直倔强地挣脱着,直到入了妖群里,他还在用着力,只怕手上已经红了。 烛尤瞥了他一眼,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中,眉间微蹙,“别闹。” 裴云舒:“……” 他闹什么了? 周围都是妖鬼,只有极小一部分的修士混迹其中,裴云舒抿唇,不欲在这里与他相争。 他们刚刚安静下来,就听后方有人呵道:“是谁挡我花锦门门主的路?” 裴云舒往后看去,只见花锦门的一众魔修正从后往前开着路,被护在中间众星捧月的,正是他们口中说的门主和邹虞等人。 裴云舒目光定在邹虞身上。 丑鬼外表下,挂在腰间的青越剑响起带着杀意的低鸣。 邹虞负手而立,他虽站在门主身后,但并不卑躬屈膝。一双深目在四周轻佻地巡视,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忽而朝着裴云舒的方向看来。 但那里只有一众其貌不扬的妖鬼,并无什么稀奇。 邹虞挑挑眉,移开了视线。 ※※※※※※※※※※※※※※※※※※※※ 还有一章,下章发红包包 第 27 章 裴云舒平静地移开盯着邹虞的视线, 等着妖鬼集市的开启。 也是在妖鬼集市开了后,裴云舒才明白花月为何对此如此推崇。 他从人群中穿过,只觉得一双眼睛实在是少, 看了左边就无法看到右边,四面八方的稀奇东西,看了地上的就顾不得看天上。 完全没时间看路,还好有烛尤牵着他,裴云舒就把一颗心都放在了两旁,只脚上跟着烛尤往前走着。 妖鬼集市中的客栈自然是用灵石付钱的, 各家都是人满为患, 他们找到一家客栈之后,巧得很,店家只剩下两间房了。 裴云舒在心里向着花月致歉, 自己独占一间了。 他如今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和其他人同睡一个房间。 进了房后,裴云舒就将门窗关紧, 又布下了结界, 待整理好一切,才摘下面具,坐在了桌边休息。 等饮了一杯茶, 他抬手到鼻端轻嗅, 见没什么香气的味道, 才稍稍放下了心。 妖鬼集市大得很, 客栈也格外的大, 裴云舒在房中看了一圈,就在屏风后发现了一方泉池。 泉池还冒着热气, 他看着看着, 就忍不住想下水沐浴, 将青越剑唤到了一旁,脱下衣物搭在屏风之上,小心翼翼地下了这一方池中。 一路走来,好不容易这么舒适,池水的温度也是刚刚好的温热,裴云舒泡着泡着,就枕在了双手上,靠着池边睡了过去。 *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未睁开眼,便率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香气漫入骨髓,闻上一口就觉得口渴难耐。裴云舒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房中一片氤氲雾气,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闻着的那香气,好似都已经浸入到了他的皮肉之中。 整个房间内香味浓郁,裴云舒闭眼重重呼吸,还好他关紧了门窗,还布下了一道道的结界,让这香味一丝不落地全都凝在了这间屋子里。 但也是因为这样,他越发难受了。 裴云舒撑着池边想要起身,发软的手脚却没有一丝力气,醉酒似的潮热感从五脏六腑散发,烫得鼻息炙热。 “……”裴云舒抓在青越剑上,让青越剑带着他飞出池子,“咳……” 好热。 满屋子无可言喻的香气,被牢牢实实地堆积在这一方空间。地面冰冷,青越剑把他的外衫用剑柄勾下,裴云舒撑着手脚披上衣服,只是穿个衣服的功夫,已经开始喘起了气。 老方丈曾说过,因为子蛊离母蛊相距甚远,就算是情动也不过是几句清心咒的功夫。 裴云舒服了几颗清心丹,又在嘴里默念着清心咒,可刚刚觉得清醒了一瞬,更加凶猛的炙热感又窜了上来。 清心咒念不成句了。 他掐着自己的手,刺痛感让大脑出现一片短暂的空白。 这么大的情动,怎么能是几句清心咒就能压下的,这是不是代表着,母蛊的主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唇瓣咬出鲜血,手心刺出伤口,裴云舒感觉空气越来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几乎要进入肺腑的香气。 身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池水,他大口喘着气,却还是觉得如火烧一般的难受。 青越剑瞧着他一副呼不上气的模样,剑身冲向了窗口,想要开一道窗。 裴云舒心中猛得一跳,“不要——” 剑身一停,但已经晚了,窗口被利剑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这缝隙小的几乎看不见,空气吹不进来,但满屋浓得欲滴的香味却可以从缝隙中争先恐后的流了出去。 裴云舒额头流出的汗珠浸湿黑发,他费力的去看窗口,眼前却逐渐模糊。 遭了…… * 烛尤嗅了嗅鼻子,他脸上的妖纹骤起,下一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旁战战兢兢地给他翻找着春宫图的花月一抬眼,狐狸眼瞪圆了,“烛尤大人?” 但不到片刻,他的鼻尖就闻到了一丝清淡的香味。 花月不由自主地闭着眼,全神贯注地去捕捉着空气中仿若随时会消失不见的香味。他跟着香味走出了房间,廊道上已经有不少嗅觉同样灵敏的妖怪走了出来。 直到撞上一头头顶牛角的妖怪,花月才猛得从这香味里回过神来。 他表情惊骇。 这不是、这不是云舒美人身上的味道吗?! * 好难受。 好热。 有手在身上抚摸,裴云舒推着这只手,无神道:“不要。” 凌冽的风声吹拂脸颊,浓郁的香气被吹散,烫意越发明显起来。 月光在树枝下明明暗暗,“扑通”一声水声,人已经落近了一池冷水之中。 清心咒,裴云舒模模糊糊地想着,但刚一张开嘴,冷水就跑了进来。 蛇信随着水跑进唇舌之间,夺走裴云舒的舌尖,吮到舌头发麻。 “……” 裴云舒勾着水中人的脖子,痛苦地皱起眉,他恍惚间睁开眼。 看到了艳如鲜血的妖纹,和一双竖瞳。 * 三更夜半,山野林中。 裴云舒施个法术,去掉自己的一身水汽。等他弄好了自己,才转过身去看还在水中泡着的人。 烛尤的尾巴在水中翻腾,他的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那是被裴云舒咬出来的。 裴云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闷声道:“……回去吧。” 找鬼医之事刻不容缓,这次都已这么严重了,岂不是说了云城已经离他愈加近了? 还好冷水还能起点作用。 裴云舒胡思乱想着,想要忘却自己刚刚和烛尤在水底干了什么事。 烛尤从水中起身,裴云舒连忙转过身,忍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的衣服呢?” 蛟龙挑挑眉,朝着水中伸手,片刻后,水池中被撕成碎片的衣物就飞到了他的手上。 尾巴在兴奋下挣开了衣衫,就成了这个样子。 裴云舒从储物袋中掏出一身衣物给他,等到烛尤穿好后,裴云舒又把那个鬼脸面具戴在了脸上,和他一起往客栈走去。 等在客栈外面的花月瞧见走来的他们,眼睛就是一亮,他忙跑过去,上上下下看着掩在面具下的裴云舒,小声道:“美人,你没事吧?” 只有黑白两色的丑鬼摇了摇头,“无事。” 狐狸的鼻子在这种事上格外灵敏,特别是花月这闻过万千美人的鼻子,只是一闻,就知道美人和烛尤大人没发生他想象中的那个事。 花月只觉得心中一下子轻快了起来,他踮着脚尖走了几步路,再高兴地转了一圈,才笑弯了桃花眼,波光潋滟,“美人,我刚刚也闻到了一丝丝的香气,还好少得很,有不少妖也闻到了,但香味中途就断啦,他们都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呢。” 裴云舒点点头,又担忧道:“我房中还满是香气。” 也不知何时能散得了。 花月想了想,“美人别急,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那一屋子的香味给装到狐妖秘境里去。” 他们三个进了客栈,客栈中灯火通明,明明已是深夜,醒着的人却是不少。裴云舒微低着头从众妖中走过,见这群妖没有反应,才放下了心。 潭水洗去了身上的香气,他此时闻不到身上的香气了,这群妖应当也没有闻到。 今日的香气,裴云舒闻到了,但那日烛尤和花月闻到他身上的香气时,他又是分明什么都没有闻到。 难道是离得越近,或是和他待的时间长了,才会闻到这味道吗? 裴云舒心中思虑万千,在上楼时,却见前方的花月停下了脚步,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一群魔修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一身黑衣,胸前绣着朵金丝线勾出的牡丹,走在最前方的人,不是邹虞是谁? 邹虞神情冷淡,鞭子缠在腰间,带着几分西域风情的眉目沉着,心情很是不妙的样子。 花月脚步只是一停,就继续往上走了上去。 裴云舒面无波澜,就算是什么波澜,也被这一身伪装给挡得结结实实,他只是一手向后,拉着烛尤的手,带着他经过这一群魔修身边。 一群人向下走,一群人朝上去,正当错开时,邹虞身后的魔修突然转过身,朝花月问道:“你们几人既然是在这一层住的,知不知道刚刚那香气是怎么回事?” 花月:“我们还没回到房呢,哪里知道什么香气。” 邹虞抬起深目往他们看来,听到花月的话之后,他眯了眯眼,随手一指裴云舒,“你来说说,你们刚刚去了哪里。” 黑白两色的丑鬼根本入不了魔修的眼中,裴云舒压低声音,沙哑着道:“妖鬼集市夜间也如白昼,看得我们眼花缭乱了。” 魔修们哈哈大笑,邹虞转过身,带着一众属下往下走去。只是还未曾走出两步,他身上突然窜出来了一条金色的绳子,那金色的捆仙绳径自朝着裴云舒的方向而去,裴云舒闪身躲过,捆仙绳就重重撞在了他身后的木柱之上。 已经走下楼的邹虞脚步站定,他转过来了身,深深看了眼自己的捆仙绳,再去看裴云舒时,目光中带上了灼灼的探究和火焰。 “阁下是何鬼?”他,“我倒是没见过。只我这不乖的捆仙绳,好似认得阁下似的。” ※※※※※※※※※※※※※※※※※※※※ 明天上千字收益榜,所以明天(21号)的更新从凌晨0点移到晚上23点!到时候多更补偿大家,本章发200个红包包 再趁机把自己的预收文牵出来遛遛,《我靠美颜征服天下》,古代修罗场,爱好美人的莫错过~ 推荐姐妹的文,60万字,超肥!好看! 《深情男配偏爱神展开[快穿]》by挽轻裳 陆时今穿越进了异世界,绑定了一个深情男配系统,系统要求他兢兢业业扮演好男配角色,为主角无私奉献,推动剧情发展,当观众爽度超过100%时才可回到现实世界。 在现实里受够窝囊气的陆时今冷笑:回什么现实世界?当个随心所欲只为自己而活的妖艳贱货不好吗? 于是,陆时今—— 在狗血剧里帮反派小叔和渣攻争家产【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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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鬼医的长相,也不知鬼医的姓名,但若是鬼医如此有名,应当也不难找。 没人指望烛尤能问出些什么,狐狸和裴云舒兵分两路,烛尤就跟在裴云舒的身边。只是一路问过去,见到烛尤的妖总会战战兢兢地跑开,莫说问路了,连靠近都不曾靠近。 裴云舒无法,只好低声问烛尤,“烛尤,你可有法子让那些人不这么怕你?” 烛尤看着他,突然抬手碰了碰唇上的伤口,也不知他是真是假,“疼。” 裴云舒无言看着他,丑鬼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样貌,烛尤波澜不惊地回望,片刻后,他还是抬起了裴云舒的手,化成了一道如手环般大小的小蛟环在了裴云舒的手上,若是不动时,好似真的一个蛇形手环一般。 还好这手环没有蛇那般的滑腻冰冷感,裴云舒松了口气,便带着这手环打听起了消息。烛尤不在身边,他总算是问出来不少东西,问着问着,就顺着来到一方人迹稀少的偏僻地方。 青苔遍布,水露浓重,裴云舒小心翼翼走过暗处下湿滑的石面,忽觉颈部一凉,原是头顶上方的屋檐正好滴落了一滴水。 这些房檐正好挡住了漫天的昏黄霞光,将这一处潮湿狭小小巷显得如同鬼界般可怖阴森。裴云舒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往看的那些话本。 据闻鬼怪多吓人,喜欢藏在身后或黑暗角落,也喜欢化成美貌女子的样子去骗过路的旅人。 裴云舒想到这,脚步不由加快了,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人窥视,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 走到巷尾,近看才发现青苔下还有一方小门,裴云舒抬手扣了扣门,“可有人在?” 门应声而开,裴云舒顿了一下,收回手,道了一句叨扰。 门内甘苦的药味扑面而来,几座高矮不平的小屋随便放着,裴云舒朝着其中有火光的房间走去,走前跟前,便闻到了一股极苦的药味。房门处安的是帘子,隐约可见有一道人影正在火炉旁站着。 “阁下可是鬼医?”裴云舒问。 屋内的那人低咳了一声,转头去看裴云舒,低哑着嗓子道:“你有何事。” 这鬼医面色苍白,长相寡淡,他细细看着裴云舒,但目光不带分毫波动,仿若面前这黑白二色的丑鬼在他眼中也和其他人无甚区别。 裴云舒低声道:“我体内有只蛊虫,想劳烦阁下看看能否取出来。” 鬼医顿了一下,又特意看了裴云舒一眼,才道:“进来吧。” 裴云舒就掀起了门帘,一踏入房中,便觉得脚底阴冷,屋内没有光,也没点着灯,除了一个正在熬着药的火炉,便只有一张简陋桌子。 鬼医让他坐下,裴云舒坐下后,闻着萦绕的药味,不自觉摸了下手腕上的小蛟,指尖触到了烛尤头上那两个小小的角,心中才正了正神。 鬼医熬药一直熬到了天边微黑,裴云舒正襟危坐着,也并不催促,只耐心等着。直到鬼医放好了药之后,才走到了桌边坐下,对着裴云舒说:“手拿来。” 裴云舒将手递过去,鬼医用泛着青色的指尖轻轻搭在脉搏之上,过了片刻就道:“能治。” 裴云舒神色一喜。 鬼医放开了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低声咳了几下,才接着说道:“你明日黄昏时过来,我要先行准备些药材。” 裴云舒真心实意地道谢,又问:“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鬼医斜睨了他一眼,“诊金便是你体内的蛊虫了,你可愿意?” 裴云舒,“我本就无需它。” 鬼医古怪一笑,他细的仿若只剩骨节的手指摇摇一指门的方向,“走吧。” 裴云舒还想问些什么,鬼医却不再说话了。他只好起身告辞,踏出门外时,侧身看去,只见这鬼医又在炉火上熬起了一盅药。 到头来,既不知人家姓名,也不知需要什么方法才能引出情随蛊,裴云舒叹了口气,只寄希望于明日,期盼这说出“可治”二字的鬼医真能将情随蛊引出他的体内。 到了那时,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便再也没有烦恼了。 * 待裴云舒走后,鬼医又熬制了一盅接一盅的药,待到炉中火光熄灭后,他才停下手中的事,转而拿起一道传音符,低哑着道:“你不是说你师弟分外好看,怎么我只看到了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丑鬼?” 传音符一闪就不见了,不过片刻,就有另外一道传音符飞了回来,鬼医捏碎后,里面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的师弟自然是天人之姿,你可莫要认错人了。” 鬼医道:“情随蛊不就是你的东西?” 对方回来的消息沉吟一声,“我明日才能到妖鬼集市,若是我师弟来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至于情随蛊,你也知那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你可莫要乱动。” * 昨夜是妖鬼集市开启,因此并不算是第一夜。今日黄昏入夜,才算是迎来了妖鬼集市中的第一个夜晚。 烛尤好似喜欢上了做裴云舒手腕上的一个安静手环,从鬼医那里出来后还是不愿化作人形。裴云舒也不强求他,传了道音给了花月,等他们见面时,就细细说了鬼医的事。 这一趟出行竟然如此顺利,先前裴云舒还以为会是花月先找到这鬼医,或是再磨上两日,到了最后,竟是让他先找到了。 花月脸上欢喜,琥珀色的眼睛也好似亮了,“那就是说,云舒美人你明日便能摆脱那蛊虫了?” 裴云舒含笑点点头。 花月喜不自禁,他在原地乐了半天,忽然拽起裴云舒就朝着妖鬼集市的中心而去,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老狐拽着一个丑鬼跑起来的画面,裴云舒只是想想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止是他们在往妖鬼集市中间而去,各个街道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而去,等到了地方之后,这一片空旷的荒地已经挤满了人,裴云舒觉得几乎整个妖鬼集市中的人都已经聚在了这片地方。 虽然不知蛟龙大人哪儿去了,但难得他不在,花月偷瞄了裴云舒一眼,那一颗好色之心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了,他低声在裴云舒耳边道:“美人,妖鬼集市的第一夜是妖鬼们的狂欢,等一会儿会出现许多大妖。你可要跟在我身边,别被其他的妖怪给欺负了呀。” 一张英武的狐狸脸在这时露出了羞怯的神情,花月道:“不若人家牵着你吧?” 裴云舒笑道:“我如今这副样子,你真能看得下去?” 花月一愣,呆呆地看他。 丑鬼根本无容颜两字,黑底白描,眉毛处就是两条弯弯的线,嘴巴处就是一条弯弯的线,无半分好看可言,还算是什么美人呢? 让人看了第一眼,就没兴趣再去看第二眼了。 狐狸小声道:“可这也不是你的样子啊。” 裴云舒却是抬头揉了揉他的一双红毛耳朵,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正在谈天说笑的美人,“花月,你看那几个人可长得美?” 那几位美人有男有女,粉香脂腻,秀发玉面,只是一笑,便是花枝乱颤。 那才是狐狸喜欢的美人样子。 花月一双眼瞬间红了,却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裴云舒,道:“美人,我好难受。” 若是他本来样貌,哭起来本应该是梨花带雨,可怜可爱。可如今带着一个面具,高大威武的尖嘴红毛狐狸哭起来,却是有几分好笑和心酸了。 “为何难受?”裴云舒问。 花月就一直摇着头,只觉得满腹委屈,只是这委屈又是为何而来呢? 狐狸抽了抽鼻子,抓起裴云舒的衣袖就要去擦拭眼泪,只是衣袖一抬起,就见里面藏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蛟,那蛟眼中泛着幽深的光,一双泛着毒的锐眼正直直盯着狐狸。 抬起袖子的手猛得顿住,花月僵硬地笑着,扯着裴云舒的袖子也不知是放下还是接着去擦眼泪,“烛尤大人,原来你在这里啊。” 小蛟从嘴中吐出蛇信,盘旋在裴云舒的手臂上,朝着袖口的方向缓缓爬去。 花月只觉眼前突然有一张血盆大口朝他扑来,他倏地放下衣袖,连忙倒退数步,脚下踉跄得差点跌倒,等站稳后便捂着小心肝,眼泪都吓得流了回去。 裴云舒心中奇怪,掀起衣袖往里瞧去,只见有着两只小角的烛尤正盘在他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小小的爪子还似生怕自己会掉了似的,勾住了几丝袖口的丝线。 原来烛尤竟在他袖中睡着了。 裴云舒放下衣袖,声音带上了笑意,“花月,烛尤睡着了,你怕他做什么?” 花月脸色苍白,嘴上却夸赞道:“烛尤大人的鳞片着实鲜亮,便是原型,烛尤大人的原型也是万妖之中最威风的一个。我看着烛尤大人的睡颜便觉得十分惭愧,虽我生得美,但终究还是抵不过烛尤大人的美,世间这么多的大妖,一会儿纵使来了再多,也不抵烛尤大人的一个爪子,人家这怎么能是怕?是对烛尤大人的一腔崇拜之心。” 袖口的蛟龙尾巴一扫而过。 花月眼尖地看到了,连忙改口,“都不抵烛尤大人一个爪子上的一块小小鳞片。” 他话音还未落,只见远处突然有几道身影往这处飞来,应当正是花月之前所说的几个大妖。 那几个大妖落在上位上,只听奏乐一响,身姿曼妙的女妖便抬着酒肉来到了空地之中。 熊熊火焰烧起,金鼓齐鸣,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花月夸赞烛尤的话也不由一停,他往台上望去,待瞧清楚了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中间坐着的竟是一只狐狸!” 裴云舒听闻,也不由往中间那大妖的方向遥遥看去。 几位大妖坐着的地方拔地而起,有小妖伴在周边,正为那几位大妖斟着美酒。 坐在正中央的大妖身披白银盔甲,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一副十足爽朗俊气的扮相。 相貌不似花月那般艳丽,反而剑眉入鬓,眉目狭长,英姿焕发,瞧着一眼,便觉得此人应当十分张扬。 裴云舒正要转而去看这大妖身侧的其他妖怪们,就听身边的花月小小的“咦”了一声。 他顺着这一声看去,就见花月从衣领里掏出了戴在颈上的钥匙,那形状古朴的钥匙在花月手中,竟然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 四千字给大家,肝不动了肝不动了,今天萎了 明天更新恢复正常时间,中午12点! 放心,师门不洗白,会虐,我按我喜欢吃的那个调调来的,希望你们能喜欢_(:3」∠)_ 第 29 章 钥匙在花月手心动起来的下一刻, 裴云舒就感到背后有人投来注视。 他顺着直觉往身后看去,正好对上一双艳若骄阳的狭长双目,那双目的主人鬓角微乱, 薄唇微勾,一副惊喜非常却又彬彬有礼的模样。 身着盔甲,却像是个书生。 花月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看着手中颤抖的钥匙,裴云舒一手上前捂住,牢牢制住钥匙的抖动, 他背对着台上那狐妖, 低声同花月说道:“转过身去。” 花月抬眸看他,目光茫然,“美人?” 裴云舒道:“花月, 听我的话。” 狐狸心中一悸,乖乖转过身去。裴云舒一手握牢了钥匙, 一手拽住花月的手腕, 带着他从角落悄声往外离开。 等到离开了那片空地,裴云舒才将花月放开,将手心展开之后, 心中那枚钥匙果然已经停止颤抖了。 花月小小“啊”了一声, 裴云舒以为他是明白过来了, 谁知道花月将钥匙随手一拿, 便心疼地看着裴云舒的掌心, “被钥匙戳出了好深的印子,美人, 疼吗?” 裴云舒现在的手自然不是之前那样, 非但没了羊脂玉般的白皙修长, 反而指甲泛青,手臂上漫着黑蒙蒙的鬼气,不止看在花月眼中是如此,裴云舒从面具中看过去时,也是这么一副没有人气的模样。 被花月一脸心疼的小心翼翼对待时,裴云舒总觉得这画面看起来十足的怪异,但他并未拒绝花月的担忧,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无事。” 狐狸正要将他手心的印子给揉开,突然想起云舒美人袖中的烛尤大人,他手脚立刻就老实了,不再对着云舒美人毛手毛脚,而是困惑地问道:“美人,妖鬼集市的狂欢还没开始,我们怎么就走了呢?” “这小狐孙说的对,”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爽朗清亮的声音,“夫人,为何见到了我,你反而就走了呢?” 狐狸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你喊谁小狐孙,又在叫谁夫人?!” 身披白银盔甲的狐妖从拐角走出,擒着盈盈笑意走来,却是无视了花月,而是径自走到裴云舒面前,才文雅有礼地朝着裴云舒作了一揖,“今日终得以见到夫人,实乃戈之幸事。” 裴云舒躲开他这一礼,“你……” 说起来着实愧疚,若是眼前人真是狐族秘境中那山壁中的石头狐狸,那他和花月可真的是生生占了人家不少便宜。 先是在未经过人家同意下,擅自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后又被送下一整个秘境,现在若是说对谁的亏欠最大,无疑就是眼前人了。 但裴云舒的话还未说完,袖中的烛尤就钻出了一个头。 他这会虽小,但龙角龙爪俱全,狐妖看看这从裴云舒衣袖中钻出来的小蛟,面露讶色,他抬眸去看裴云舒,眸子里一半是惊喜,一半是不敢置信,“夫人原有如此大能!自那日与我拜堂之后,竟给我生了头小蛟龙吗?” 裴云舒:“……”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蛟龙从裴云舒的袖中爬了出来,转眼化成了人形。俊美高大的蛟龙当着狐妖的面,淡色的唇凑近丑鬼耳边,就要亲上去。 裴云舒一躲,都不想去理这脑里时时都是亲亲蹭蹭的蛟龙。 狐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是夫人为我生的儿子,而是夫人的奸夫啊。” 他束发高高,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说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让人连反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花月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脸色一变,跑到裴云舒面前去面对着这狐狸,“你说你叫什么?” 百里戈眼中明亮,他看着这小狐妖,微微一笑,身披战甲,锐意却如风,“在下百里戈。” * 云城独自一人踏剑而来时,妖鬼集市已经进入了黄昏之时。 他下了剑,步伐轻松地进了鬼医的门,进门便往周遭看去,“我的师弟呢?” 鬼医还是在熬着药,他泛着青色的手抓着药材,慢吞吞道:“着急什么,我昨日就让你师弟黄昏时分过来,应当快要来了。” 云城便整理了一下衣袖,他今日一身青衣,瞧起来如风月般清爽,待整理好了自己,云城才坐在一旁,面带笑意,“许久未曾见到师弟了,现在一想,倒觉得有些紧张。” 鬼医道:“等那丑鬼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紧张。要么是他遮住了容貌,要么就是你眼睛瞎了。” 云城但笑不语,半晌后,他才开口说道:“我那师弟身边,可还跟着一只蛟?” “蛟?”鬼医眼睛一亮,转身看着云城,终于停下了手中熬的药,“你说的可是一条蛟龙?” “可不是?”云城眼中暗了下来,“是一条浑身是宝的蛟龙呢。” 云城坐在桌旁等着,但是直到从黄昏入了夜,裴云舒也未曾来到鬼医这里。 他脸上带着的笑逐渐收敛,背部挺拔,长发披身,周身的温润一冷再冷,直到黑夜彻底笼罩,他才轻声道:“你说我师弟今日来,人呢?” 鬼医皱起了细长的眉,寡淡的脸上也是意想不到,他从药柜旁端出一盆水,往其中放了几样东西,再加入一根细长的发丝,水面一荡,上面就映出了一副画面。 那发丝正是鬼医从裴云舒身上得来的。 云城抬眸,往水面中看去。 * 狐族秘境中的老祖名字就是叫做百里戈。 裴云舒一行人跟着百里戈来到他的住处,这一路上狐狸总是恍恍惚惚,他还未曾说服烛尤大人让他做小,现在云舒美人又成了老祖的夫人? 他成了云舒美人的小狐孙? “烛尤大人,”花月想了想,还是宁愿做小,也不想做云舒美人的狐孙,他小心翼翼走至烛尤身边,试探道:“老祖叫着云舒美人夫人,你不生气吗?” 烛尤蹙眉,“何为夫人。” 花月懂了,他瞅瞅一旁的两人,压低声音跟烛尤解释,“夫人就是一起睡觉的人,我们狐狸可好色了,老祖第一次见面就叫云舒美人夫人,他是想跟云舒美人睡觉。就是之前你看的那些春宫图的样子,他必定也想着跟云舒美人翻云覆雨。” 他话音还未落,烛尤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杀意弥漫,一旁说笑的裴云舒和百里戈停下,两人俱都抬头看他。 狐狸心里给烛尤鼓气,最好一拳就把这个老祖给打到八千里之外,美色当前,还讲什么祖孙情,这么老的狐还想要占他们云舒美人的便宜。 “烛尤,”裴云舒不解地看着蛟龙,“你怎么了?” 烛尤看着他,眼中神色翻滚,气势高涨,周围的风滚滚而起,蛟龙的怒火如此之盛,百里戈忽而从裴云舒的身旁退开了几步,朝着烛尤奇道:“你这个奸夫,我还未曾追究你的过错,你现在就想先下手为强,将我这原配给杀了不成?” “奸夫?”烛尤冷哼一声,眸中血性浮动,“我是夫人。” 百里戈神情震惊,他不敢置信地看了裴云舒和烛尤好几遍,才勉强接受这个消息,“竟然竟然……” 他神情一肃,忽的朝着裴云舒深深作了一揖,“我不敢称云舒你为夫人,你能收服一条蛟龙做夫人,是我眼拙,之前竟未曾发现。” 百里戈说着说着,面上竟然微窘,玉面也微微红了起来,“若是蛟龙也只能成为云舒的夫人,那我也不配做云舒的夫君,只是……只是我从未做过别人的夫人,可能做不惯。” “若是做不惯,”这大妖耳尖都红了,“也请云舒莫要追究,将我当做兄弟就好。” 裴云舒从愕然中回过神,听完他的话,也被窘得脸上染上了薄红。 他听懂百里戈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着百里戈懂得解蛊之法,便盛情邀约裴云舒一行人前往府中解蛊,百里戈说鬼医虽好,但并无医德,治病好坏也只看他心情,不若先让他看看,若是没有法子,便由他陪同再去找鬼医也可行。 裴云舒只想了一瞬,便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一幅局面。 到了百里戈的府后,他就将丑鬼的面具摘了下来,因此脸上漫上的点点红意,都被几人尽收眼底。 烛尤原本将杀意对准了百里戈,但看到他红了脸后,便凑了上来,去舔裴云舒的眼角和唇。 裴云舒困难地躲开他的舌尖,只是没躲上几下,烛尤就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环在怀中,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就落在了裴云舒的脸上。 百里戈在一旁缓过来之后,就正了一正神,到底是喊不出夫君两个字,只能当做没看到这蛟龙放肆的一幕。 裴云舒挣脱开烛尤,还未发脾气,烛尤就垂着眼,摸上自己的唇。 他淡色的唇上有道小小的伤口,那是那日在水下,裴云舒咬出来的口子,烛尤摸着这伤口不说话,瞧着真有几分被抛弃的模样。 裴云舒心底也涌上了几分莫名的心虚,他轻声道:“我正在同百里戈解释拜堂一事。” 烛尤不说话。 也不知他懂还是不懂,裴云舒还是接着说了,“夫人不能乱叫,他当是,你也是。” 烛尤道:“我和你交了尾。” 裴云舒面上的红意加深,这红意往脖颈而去,几乎发烫了,“何时交的尾,我怎么不知?” “好多次,”烛尤皱起眉,眉眼中的不悦让这一片地都不敢发出丁点的响声,他重复一遍,“好多次。” 这次连百里戈看着裴云舒的目光都隐隐带上了看着负心汉的谴责。 裴云舒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法再去接他的话了,只是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他最后小声道:“你胡说。” 烛尤凑近,“什么?” 裴云舒看着他的侧脸,皮肤发烫,眼前迷蒙,他又小声说了一句,“你胡说。” 烛尤只觉鼻尖闻到了一股奇异香气。 这香味悠然飘在鼻端,烛尤低头去看裴云舒时,果然,裴云舒已经眼角绯红,神志不清了。 第二次的情动,竟是让他直接失了心神。 母蛊的主人,已经离他太近了。 近得仿若就在身边。 ※※※※※※※※※※※※※※※※※※※※ 收藏破两万了,谢谢大家,晚上应该还有一更,23点 云城看吧看吧,看着烛尤怎么亲亲云舒 第 30 章 裴云舒情动起来的模样, 跟着水纹荡在了水盆之中。 他被烛尤乖乖抱在怀中,乌发披落在肩头,肩侧露出的那一小半张脸, 眼角泛着由浅转浓的绯红,眼中却是失了神智般的迷茫。 情随蛊第二次的情动,比第一次的还要磨人,据说还有香味萦绕,若是情动得厉害,香味就越是勾人。 如花汁乍开, 都仿佛能透过水露流到鼻端。 鬼医这时才知, 原来不是云城瞎了眼,而是他这师弟确实长了一副风光霁月的好样貌。 他嗓音沙哑,充满嘲弄, “你给下的情随蛊,也不知是便宜了谁。” 云城垂眸看着水面。 水镜中, 他的四师弟已经被那妖兽抱在了怀中。 裴云舒鼻息渐重, 他开始觉得浑身发热,烛尤让他抬手,他便抬起手, 袖袍从小臂上滑下, 勾在了烛尤的脖子上。 无止峰上, 云城未曾见过裴云舒还有这么一面, 面若芙蓉, 眼角眉梢净是红尘味道,好似他本身就成了醇香的酒, 让人瞧着就已是微醺。 那条蛟龙化作的人在裴云舒颊上落下一吻。 猝然一声巨响, 水花洒了满地, 铜盆颤了好多下,才停止声声刺耳颤鸣。 云城身上滴水不沾,他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手,黑发从脸侧滑落,笑道:“一时情急打翻了你的盆,还望你多多谅解。” 鬼医冷哼一声。 “世间如此险恶,师弟却如此轻信他人,”云城起身,手中长剑缓缓在他手中显形,他迎着红月往外走去,嘴中轻声道,“该罚。” “带坏四师弟的那些人,更应该狠罚。” * 云城为何先一步而来,只因小师弟云忘在半路筑基了。 筑基是踏上修仙之路的开端,小师弟的天赋实在是高,进入宗门没有多久,也未曾下过多大功夫,但还是筑基了。 且筑基之势不小,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惊人了。 云城本就是担忧情随蛊会情动,才会先行一步来到妖鬼集市,谁曾想到,他这一步还是来晚了。 裴云舒身上的香味由着风吹散开来,又被风卷在这一片空间。 定力不够的花月已经被百里戈点成了石头扔在了一旁,而正抱着裴云舒不肯撒手的烛尤,百里戈却是没有办法了。 一身战甲的狐妖将军只能同他好好说话,“府后就有一方天然水池,你抱着云舒随我来。” 烛尤抬眼看他一眼,他此时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妖纹,眼中的波涛汹涌的独占欲.望,地动而山摇,仿若谁碰他怀中宝物一下,谁就会在这地动山摇中而亡。 龙乃万兽之长,百里戈笑着退后两步,率先朝着水池的方向而去。 裴云舒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烛尤的颈部,声音低弱,“难受……” 烛尤抿直唇,抱起他追着百里戈而去。 府后的池水旁空无一人,百里戈在这一处布下了结界,又去为裴云舒找能将蛊虫引出来的药材。 水池弥漫着冷气,裴云舒刚触到水,便猛然打了个寒颤,他从失神中回过了一瞬的神,就见烛尤脱去了衣服,也踏入了水中。 他脱衣作甚? 脑中反应迟钝,裴云舒去摸身上的腰带,他为何还穿着衣衫? 冷水从四肢往着体内冲去,刚把燥热压下,下一刻燥热又猛得燃起。 裴云舒弯下腰,全身沉在水中,还是觉得内里发烫得难受。 好不容易理智的黑眸又失了神,烛尤刚刚走进他的身边,裴云舒便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但烛尤靠近他一步时,他又战战兢兢,害怕地踩着水退后了一步。 烛尤皱起了眉,“怕我?” 裴云舒还是后退着,纵使体内火烧般的难受,纵使香味萦绕在鼻端,他还是害怕地退后着。那双眼已经认不出来眼前人是谁了,全随着本能,不敢让人靠近,远离任何离他近的人。 “莫怕,”烛尤不上前,只是让水波推着裴云舒,等人到了面前时,他覆上裴云舒的双眼,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不交尾。” 裴云舒的睫毛在烛尤的掌心划过,带起几分痒意,他未听懂烛尤的话,但双手却抬起,握住了烛尤遮住他双眼的手臂,依赖地让烛尤继续捂住他的眼睛。 百里戈从房内走出来后就瞧见了这一幕,他看了一会儿,就走上前去,“这情随蛊需要用大妖的内丹给引出来,若是你不肯,那便由我来引。你在一旁看着,若是情随蛊跑了出来,你便用这东西将情随蛊捉住。” 他将一个小小木盒放在了岸边,烛尤看了这木盒一眼,抬眸看着百里戈,“我来。” 百里戈挑了挑眉,“你不怕我趁机夺取你的内丹?” 世间皆知龙不可杀,但蛟龙却是可杀,还一身是宝。 烛尤嗤笑一声,百里戈就不再说着玩笑话了,他对着天道发了誓,断不会在这时去伤害烛尤和裴云舒二人。等做完这一切,百里戈就让烛尤喂裴云舒吃了一颗丹药,严肃了面容,“来吧。” 烛尤化作蛟身,大蛟一出,溢满的水池就往外冲出了水,裴云舒失了蒙住眼的东西,肤色泛着粉意,愣愣地看着这条漆黑的大蛟。 蛟低着头,一颗通体闪着金光的内丹便从他嘴中跑出,径自来到了裴云舒面前。 裴云舒的目光瞬间放在了这颗内丹之上,这东西让他有想要吃下的欲.望,他不由张开嘴,想要去含下这颗内丹。 水波割伤了裴云舒的指尖,内丹在裴云舒的唇前晃悠几下,便朝着他的伤口而去,裴云舒越发焦急起来,过了片刻,他的唇内竟然也跑出了一个莹白的内丹,这内丹伸出绿色的枝条,想要去够飞来飞去的金丹。 百里戈来不得多做诧异,就见情随蛊已被金丹给引了出来,当下拿着木盒,将这小小蛊虫抓在了盒中。 再回头一看,愕然。 只见那莹白内丹已经用枝条抓住了金光闪闪的蛟龙丹,金丹也不反抗,两个内丹离得越来越近,白光和金光闪烁,最后竟然交融在了一起! 裴云舒神智逐渐恢复,在他清醒的一瞬,交融过的两颗内丹分离,染上一层金光的四月雪树内丹餍足地回到裴云舒体内,在树妖内丹归位的一瞬,裴云舒便觉得手脚发软,摔倒在了重新化成人形的烛尤怀中。 * 花月惊恐地看着云城进了府中。 这个人类修士提着剑,身后也飞着数十根细而薄的长剑,他应当是用了某种阵法,因为花月刚刚还是看不到他的,但下一刻,这人就现身在了花月面前。 花月被百里戈点成了石头,没有半点抵抗之力,他不知云舒美人的师兄为何会在他面前显形,但总是没安好心的。 云城闻着空中弥留的情随蛊的香味,对着花月轻轻一笑,一句话未说,利剑就覆上了灵力,从花月的心口穿心而过。 花月瞪着眼睛,人形石头重重摔倒在地。 “若是那日在狐族秘境外就杀了你,”云城看着这狐狸,道,“想必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顺着香味而去,身后的细剑换了阵法,这一下,又没人能看到他了。 但走至半路,云城突然停住了脚步,下一刻,他的嘴角便留下了鲜红的血。 五脏六腑遭到了反噬,情随蛊的母蛊死了。 云城咳出了几口血,他握着利剑的手已经升起浓重的杀意,但手指颤抖,他如今这幅模样,是怎么也杀不了那条带坏师弟的蛟龙的。 他从衣中掏出一块木牌,压下血腥味,用灵气灌注其中,道:“弟子有难,还请师父速来。” ※※※※※※※※※※※※※※※※※※※※ 花月三条尾巴!三条! 别急!提前更新~笔芯 第 31 章 裴云舒只觉得全身也无一丝力气, 他神智清醒,却只能瘫在烛尤怀中。 百里戈将装着情随蛊子蛊尸体的木盒放在一旁,却忽的俊眉一蹙, 察觉到了有人闯入府中。 “怪事,”百里戈稀奇道,“百年以来,这倒是第一次有人敢闯我的府。” 裴云舒问的费力,“是谁?” “一个小小修士,”百里戈不知看到了什么, 神情倏地一冷, “糟糕,小狐孙!” 他转瞬就朝外飞去,裴云舒一听这话, 心中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扯着烛尤的衣服, “烛尤……跟上去……” 烛尤抱着他飞起, 追着百里戈而去。 凛冽的风吹过脸颊,寒风勾起心底不安,手脚发冷, 心沉大海。 裴云舒被烛尤遮住了视线, 黑暗没有之前那般的令人安心, 反而让人不断地去想会发生什么样的糟糕事情。 但等看到摔落在地上, 心口缺了一块的花月时, 裴云舒还是犹坠深渊。 他愣愣地看着花月,想要凑到身旁去看一看, 烛尤却抱着他猛得朝后退了开来。水流分成股去攻击刚刚站的那一片地, 只听清脆剑声一响, 那里就出现了一个人。 云城身后的数十根利剑被水流冲乱,他自己却并不在意,只是转身看了一眼剑阵,就继续去看裴云舒了。 “师弟,”他长身玉立,一手负在身后,黑眸迎着残月,笑道,“许久未见了。” 裴云舒寒意从心底而起,他死死盯着云城,双手紧握发抖,“你杀了花月。”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双眸转也不转,眼中情绪万千,红了眼圈,这幅样子,倒是比情动的时候还要美。 云城挑挑眉,还未说话,他身后的细剑就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去百里戈的一击。 百里戈手握长.枪,高发无风自动,他眉眼寒肃而锐利,白银盔甲威风凛凛,见这一击被云城挡去,他二话不说,再次携着长.枪上前。 只是这一击被一道袖口遮住,百里戈手中长.枪被一青剑反击,这剑逼至百里戈胸口,尖端裹着符咒,堪堪碰到了百里戈,就被百里戈闪过。 “阁下为何伤我徒儿,”凌清真人的声音淡淡传来,“给个缘由来。” 凌清真人站在高处,刚刚那裹着风雨之势的一剑,也只是凭空击去,去救云城一命而已。 他衣袂飘飘,眉目冷而淡,目光在下方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到在妖兽怀中的四弟子时,才微微皱起了眉。 “云舒,”不悦,“起身。” 裴云舒下意识推开烛尤,撑着无力的腿站直,但站直之后,他就被自己这下意识的反应给忡愣住了。 “我为何要杀你徒儿,谁让你徒儿在我府中杀了我小狐孙,”百里戈长.枪撞地,地面就猛得颤了一颤,花草倒地,地龙咆哮,直冲对方而去,他的脸上连同身上逐渐显出数道刀痕,这刀痕刀刀深入骨髓,但百里戈如同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俊美的脸上即便如此可怖,也英姿勃发,“一命赔上一命,你这小道,还不快快滚远些。” 白银盔甲随风而动,战意被长.枪引起,同声声风声一起低鸣。 烛尤护着裴云舒,眼中蠢蠢欲动,也低低吼了一声。 隐隐具有龙吟的吼声加强了山摇地动的威势,百里戈哈哈大笑,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别扭,“谢夫君奸夫的助阵,戈要上前了。” 凌清真人眼中一沉,他未使剑,而是凭空画着符,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长.枪已经冲到眼前,但符一亮,闪着金光朝着百里戈而去。 这符如有千斤之重,百里戈竟生生被压回地面,地伤凹陷,符还在压着他不断往下。 “你莫非是忘了你乃妖鬼,”凌清真人道,“罢了,如若真如你所说,是我徒儿伤了你狐孙之命,我也无意伤害你性命。你修为高深,生前乃是妖中大将,若是入了正道,百年便可化鬼为妖,此番为了偿还你狐孙一命,我可赠你化妖之法。” 百里戈嗤笑一声,手上用力,但妖鬼之身却是生生受了不少限制,他身上有诸多伤痕,那些刀痕宛若酷刑,怪不得一滴血也未流出,原来百里戈已成妖鬼。 烛尤化作蛟龙,仰天怒吼一声,尾巴一扫,压在百里戈身上的符咒被他打碎,金光飘散在空气之中,转眼就不见。 百里戈高声道:“谢过弟弟。” 凌清真人眉间皱得更深,他忽而看向府外大门处,袖袍在空中一挥,裴云舒的两位师兄和小师弟,便已经移到了这一片。 裴云舒看着师父,再看了看师兄弟们,他慢慢往后退,退至了花月身边。 花月的肉身逐渐从石头变得柔软,他琥珀色的双眼瞪大,里面含着惊恐和盈盈水光。 他未曾哭的时候,花月替他哭了;现在花月没哭出来时,裴云舒替他将泪水流了。 他哭的无声,泪水顺着下颔滴落在花月身上。但哭得却格外艰难,好似压下去的哭声藏着野兽,需要弓着背,弯着腰,手死死地扣着掌心的肉,才能压下这声。 云城看着他,被一道风卷至府内的师兄弟们也看着他。 “四师弟哭什么?”三师兄问。 云城看了眼地上死去的那只狐狸,轻声,“哭我杀了那只狐。” 师兄弟们就不说话了。 云忘刚刚筑了基,他被大师兄护在身后,静静看着对面的裴云舒。 从他的发丝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再从他弓起来的背看到他的鞋尖。 云舒师兄是如此伤心,伤心得仿若全身都在颤抖,黑发遮住了他的侧脸,云忘无法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却能看到一滴滴泪珠,颗颗落在死去的那只狐狸的身上。 一滴又一滴,全都给了这只狐。 “二师兄,”云忘道,“你不该杀了那只狐。” 他声音好似被风一吹就散,“你杀了他,云舒师兄就彻底记住这只狐了。” 这下好了,时光都磨不去师兄对这只狐的记忆了。 云城听他这么一说,也皱起了眉。 裴云舒一哭,烛尤就怒气汹涌,他盘旋在空中,蛟身狰狞,漆黑无比的竖瞳虎视眈眈,煞气如锐剑逼人。 风围在他的周身,龙威骇人,还好府内有结界隔开,不然恐怕整个妖鬼集市,都要被这蛟龙从头撕开。 树木草植倒了一地,土地上翻,池中水凭空而起,在空中晃荡时,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红月已被黑云遮住,凌清真人给弟子们护上一层结界,却朝着蛟龙和妖鬼身后的裴云舒看去。 “云舒,”他命令道,“到你师兄弟身边去。” 裴云舒跪在花月身边,他的黑发遮住了脸,好似没有听到凌清真人的这句话。 百里戈道:“夫君好好在此待着便好,看我和夫君奸夫如何把这道貌岸然的小道全给打了出去。” 烛尤尾巴凶狠扫过,百里戈一闪,苦笑道:“好吧好吧,你是夫人,我是奸夫。” 凌清真人声音愈冷,已经动了真气,“云舒。” 大师兄等人被困在师父的结界之中,别人无法攻击过来,他们也无法出去。 云忘盯着裴云舒,忽觉心中砰砰剧烈跳动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扯得脑袋生疼。 他死死盯着远处的师兄,只觉得心中不妙,呼吸紧张。 场面一时就这么静了下来,烛尤和百里戈挡在裴云舒和花月身前,凌清真人却越过他们,去看自己的四弟子。 四弟子恍若没听到他的话,凌清真人眼中一沉再沉,他最后叫了一声,“云舒。” 手已抬起,若是裴云舒不动,他便挥一挥袖,风就会卷起裴云舒送至他身后结界中。 之前那般乖巧听话,现如今却是怎么回事? 下山历练当真是跟着这群妖学坏了,师门就在一旁,却躲在妖的身后。 是非不分。 凌清真人的手还未动,但裴云舒终于动了。 他从花月身边站起,动作缓慢,等直面师门时,双眼已经压下去了泪意。 唯独绯红的眼角,暴露他哭过的实情。 裴云舒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人。 师父,师兄,师弟。 他一一看过。 上辈子至如今,他熟识的也不过眼前几人。 痛苦与欢喜的回忆,也总是与他们相关。 师父将他关在无止峰上的一个小小院落,指责他贪心不足。 院中一草一木,一桌一石,裴云舒还记得他坐在石桌旁,躺在草地上,看着无比熟悉的那片天空。 空中的云最有意思,因为那是结界外的云,因为每片云都不尽相同。 便是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天。 师父说他是白眼狼,那他便是了;师父将他关在小院中,裴云舒便惶惶不可终日。 那日睡醒,云城站在床头,手里举着青越剑的剑鞘。 青越剑被封在泥土之中,一柄利剑活得也不像是剑的样子。剑有灵气,剑鞘虽没灵,但与青越剑心意相通。 裴云舒从床上滚落在地,他修为被封,被云城吓得双腿无力,只能爬着朝外,去躲开二师兄。 青越剑的剑鞘被云城举在手中,它抗拒着,抗拒得被封住的青越剑发出悲鸣。 裴云舒衣衫沾满地上的尘土,他的发丝脱落在地上,他往外面爬,泪水从眼中滑落。 但无论是怎样的恳求,云城还是笑着用青越剑的剑鞘打断了他的双腿。 从此便连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片云都见不到了。 裴云舒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他的目中情绪无可言喻,被他这么一一看过的人,心中好似有只手猛得间攥住了心脏。 “四师弟……”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恨吗? 自然是无法不恨的。 但裴云舒不敢去招惹他们,后半生的记忆越是深刻,就越是如跗骨之蛆。 他想平静以待,他也确实冷静了下来,如若井水不犯河水,如若师门不去在意他这小小的弟子,那该有多好。 原来海再阔,也有鱼跃不过去;原来天再空,鸟也飞上去。 裴云舒从怀中掏出了木牌,那木牌上正写有他的名字“云舒”二字。 这是宗门内的弟子木牌,只要是单水宗的弟子,那么每人就会有一个。天下多少修士为了这块木牌耗费心机,多少人想要进入单水宗就是为了得到这块木牌,成为单水宗的一份子。 “云舒告罪师父,”裴云舒扯起唇角,“愧疚师父养育之恩。” 他捏碎了木牌,“云舒”二字猛然亮起,又随着碎了的木块暗了下去。 木块碎得四分五裂,从裴云舒的手中被风带起,烟飞云散。 “我自此不是单水宗的弟子。” ※※※※※※※※※※※※※※※※※※※※ 写完这章之后得缓缓,下午要是能缓过来就码下章加更,要是缓不过来咱们明天12点见! 我当初标甜文标签是因为主cp的感情甜来着,唉,轻骂 (12点准时更新,没有更新的是晋江还没刷出来,等几分钟就好或者从购买页面去看orz) 第 32 章 眼睁睁地看着裴云舒捏碎木牌, 云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中深深刺入了脑海里,识海一片翻滚,疼得恨不得就地翻滚。 犹如天灵盖被生生掀开, 单水宗的木牌在裴云舒手中就这样烟飞云散,云忘忍着四肢抽搐的疼,忍得双眼猩红,他从水意模糊中死死盯着裴云舒,越看,便越觉得有一股气直冲识海而来。 裴云舒却没看他, 不止没看他, 也没有看师兄弟的任何一人。他只是朝着凌清真人深深弯了腰,再起身,转身准备抱起花月。 花月的肉身看起来已如常人一般, 面容艳丽,好似他还未死一般。 他总是说他有三条尾巴, 但裴云舒害怕, 他生怕花月记错了数,也生怕这尾巴不是命数。但裴云舒还未靠近花月一步,脚尖前就插入了一把利剑。 “云舒, ”凌清真人的怒火已经压抑不住, 他的声音沉如崖下深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只是一个狐狸!只是一个狐狸! 凌清真人气得袖袍下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周围的威势更重, 空气都仿佛静止,凝成一滴滴饱含雷霆之怒的盛火。 裴云舒看着插入他鞋尖前的这把剑, 面色平静地绕过, 他已经来到花月的面前, 将花月的双目合上,动作轻柔地将他抱了起来。 “四师弟,”云城,“只是我杀了一只狐狸,你便要离开师门?” 裴云舒抬眸看着云城,他的目光如此之平淡,眼角的那片红意非但没有软化冷漠,反而看起来更加伤人,“你曾答应过我的话,未曾作数了。” 云城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拳,内伤还未好,当下便犹如被一击打入肺腑之中,口腔满是血腥,他眼中晦暗不明,可怖的吓人。 裴云舒的脚底下忽而升起一卷巨风,这风将他怀中的花月扯下,裹着他往凌清真人的身后而去,凌清真人甩一甩袖,滔天的怒火朝着蛟龙和妖鬼而去。 水流冲断凌清真人使过来的风,裴云舒脱身后就去追花月,待驱散了花月周身的巨风之后,烛尤同百里戈已经朝着凌清真人袭去。 三方皆是修为高深,打起来山崩地裂,天摧地塌。裴云舒抱着花月躲过一个个摔落在地的巨石古树,不到片刻,这府中已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凌清真人修为如此高深,在蛟龙和妖鬼的合击下也渐感吃力,裴云舒抱着花月的双手不由用力,他道:“师父,你回去吧,我们就此别过。” “妄想!”凌清真人衣袖鼓起,怒意翻滚,他剑端变化愈快,缠住了百里戈的长.枪,却挡不住烛尤的利爪。 烛尤利爪就要穿过凌清真人胸膛,裴云舒呼吸一滞,心口猛得一停,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他后颈被一道重击袭中,就此失去了意识。 地面上的一片绿叶瞬息化大,接住了往后仰倒的裴云舒。 红月掩下,天边已经泛起黄昏,只有黑夜和残阳的妖鬼集市中,突然响起一道滔天巨响。 惊雷从天边划过,天边云端凝成一把重剑,猛然朝着蛟龙和妖鬼压下。 烛尤和百里戈被这重云压在身下,凌清真人面容一肃,转身落地朝着身后行了一礼,“师父。” 霞光乍开,染遍天际。 云景等人只觉得有一股淡而黏稠的威严在这一片曼延开来,这威压不重,却压得人喘不过去,他们随着凌清真人的目光转身一看,被生生惊在原地。 云忘已经变了一副样子,他好似在短短时间内长了数百岁,眉眼冷淡,身量拔高,上挑的眼角冷如雪山之巅的冰霜,周身剑意浓重,秾丽容貌上已不见半分青涩。 “嗯。”无忘尊者淡淡颔首,他指尖轻点,一座锁妖塔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目光投在蛟龙身上,在云雾下挣扎不断的烛尤和百里戈便被吸入塔内。 云雾俱散,又轻飘飘地飞到空中。 绿叶载着裴云舒来到他的面前,无忘尊者垂眸看着晕睡过去的裴云舒,长睫如蝶翼抖动。 他终是克制住了,一动不动,看了裴云舒半晌,就转而去看凌清真人。 凌清真人道:“云景,带着你的师弟们来见过师祖。” 大师兄压下面上惊愕,三人正正神,一同冲着无忘尊者行了一礼。 他们还不曾知道单水宗竟有位师祖的存在,更何况这师祖之前还是他们的小师弟,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便是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好好接受。 他们刚刚行完礼,锁妖塔就剧烈颤了两下,无忘尊者抬眸看去,沉思片刻,锁妖塔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一举一动间情绪都淡的很,哪怕对着昔日弟子,也仿若是个陌生人一般。 云城却开口道:“师父,云舒师弟可怎么办?” 凌清真人闻言,他沉着脸道:“关去后山禁闭。” 无忘尊者长睫微动,却看向了远处霞光,面容在暖光下如仙人般出尘,他一言不发。 三师兄沉默良久,此时才突然出口,“若是四师弟醒来后还是想走呢?” 这话一出,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谁都看到了裴云舒刚刚那副样子,他之前那般乖巧听话,如今却硬生生的将木牌捏碎,他下定了决心,便是关在后山,就会歇了离开师门的念头了吗? 凌清真人看着绿叶上的裴云舒,却忽的恍惚一瞬,眼前闪过裴云舒红着眼睛捏碎木牌的画面。 云舒上山已从小儿变得这般大了,今日却是他头一次不听凌清真人的话。 往日的那般粘人,也好似成了许久之前的事了。黏他的时候着实扰人清闲,但云舒要走时,捏碎师门木牌要离开单水宗时,凌清真人却只觉得百感交集、怒发冲冠。 片刻后,他累了一般,道:“罢了罢了,他不是想下山历练?待他醒了之后,就让他历练去吧。” 大师兄在一旁不说话,待听到师父这句话后,他出声道:“师父,以云舒师弟的性子,他不会这般放下的。” 凌清真人:“那该如何?” 他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云景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待到一根枯枝从身侧一古树身上掉落,他才轻声道:“封住师弟的记忆。” * 凌清真人正要进入裴云舒的识海,但却被无忘尊者叫停,无忘尊者面容冷漠,道:“我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放在裴云舒的额上,一只握剑的手便隔着丝帕放了上去,裴云舒面上沾了些断壁残垣带下来的灰尘,眼角带着红意,墨般的眉头蹙起,一副极为不安的模样。 无忘尊者垂眸看他一眼,尾指轻轻颤动了一下,便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灵力从掌心中进了裴云舒的识海。 万千记忆一一在眼前闪过,不知看到了什么,无忘尊者放在裴云舒额前的手猛得抖了一抖,差点从身下人的额前滑落。 裴云舒的面色越来越痛苦,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鬓角滑落,他蜷缩起了手脚,手却不经意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衫。 这一抓,无忘尊者却面露痛苦,他另一只手想去拽下裴云舒的手腕,指尖快要碰到裴云舒的皮肤时,却猛地停下。 好似裴云舒对他而言是什么可怖的野兽,一沾,就会被拉入深渊,尸骨无存。 * 裴云舒还未醒来,便听见了耳边的清脆鸟鸣声。 他缓缓睁开了眼,外面小童清亮的声音响起,“师兄,快快起来,今日师祖出关,要见弟子们呢。” 裴云舒愣了一下,他穿好衣物出了门,打开房门一看,小童就站在侧边等待着他,裴云舒觉得自己好似没有睡醒,他问道:“你说谁出关?” “师祖啊,”小童理所当然道,“无忘尊者,师祖他老人家昨日破了分神期,今日诸多宗门前来祝贺,师兄快快整理好自己,好赶往大殿去。” 裴云舒关上了门,他站在原地,目露茫然。 师门中竟还有一位师祖吗? 他如在梦中,便重重掐了下自己,手臂被掐红了,疼痛袭来,裴云舒才知晓这不是梦。 转身一看,才发觉床头摆放了一身叠放整齐的衣服,他低头一看,那衣服同身上这身也无甚不同,都是单水宗弟子们所穿的道袍。 裴云舒看了这衣服一眼,并未换上衣服,而是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壶中还有水,裴云舒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水应当放的时间长了,已没了温度,冰冰凉凉。 他一口饮尽,凉水顺着喉咙下滑,窗口的阳光正好投在桌前,明亮净堂,裴云舒眨眨眼,却觉得自己如同吃了一个酸涩的果子似的,从里到外都酸极了。 ※※※※※※※※※※※※※※※※※※※※ 我要开始虐师门了,文案名场面也要上演了_(:3」∠)_花月没死,别养肥我嘤我这么勤奋 本章发300个红包!呜呜呜求评论,字越多我越爱(痴汉笑) 推基友的文!对言情万人迷修罗场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去看看! 《我错绑了男主的万人迷系统》by长乐思央 楚音穿进了一本集豪门恩怨、狗血情仇于一身的男频都市异能玄学爽文 而她穿成了那个温柔善良,负责男主送装备和回忆杀的白月光大姐姐 楚音穿过来的时候,正好进行到白月光为保护男主被抢劫犯杀害的桥段 她单手捏弯了砸过来的铁棍,一脚踹飞了恶棍,朝着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主冷冰冰的说:看够了没,再看我要收钱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电子音:十二年河东,十二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你梦想拯救世界,坐拥美人万千吗?恭喜宿主反杀成功,成功绑定万人迷系统 检测到宿主具有万人迷属性,隐藏实力sss,成长力sss,魅力值sss 系统正在为您扫描附近优质女性,叮,成功检测到厉鬼楚音,任务:收服厉鬼楚音 楚音:??? 负责维护主线剧情的万人迷系统看着宿主,性别女这一栏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它绑错人了,为什么女配的魅力值比男主还高! 系统维护中…… 叮,您的万人迷系统已上线,为您扫描附近优质男性中 第 33 章 虽然不知这师祖是从何而来的, 裴云舒还是御剑往大殿中飞去。 但是在飞过无止峰的山头时,心中莫名漫上了一股寒意,裴云舒不由自主御剑离得峰头远点, 等离得远了,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如在梦中一般的感觉,可分明处处是现实,裴云舒想着想着,唇就抿了起来。 小童说师祖破了分神期,分神下一步就是合体, 既然是师祖, 这修为已经称得上是单水宗第一人,但裴云舒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似乎要低了些…… 离得大殿近了,空中也多了许多御剑前行的人, 裴云舒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便加快了速度, 转眼就落在了殿外。 殿中已经有许多宗门的人在等着了, 他们三三两两的低声说着话,裴云舒从中走过去,远远的, 就看到了凌清真人与各峰长老坐的位置。 身旁有无奇峰的弟子走过, 看到他停在了这里, 奇道:“师弟, 怎么不往前走了?” 裴云舒顿了一下, 却转身往大殿外走去,“想起还有东西未带, 师兄, 你帮我同师父说一句, 我晚些再来。” 他走出大殿,手里握着青越剑,但还未走远,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遥遥喊着:“师弟!” 裴云舒转身一看,正是大师兄云景。 云景是跑着过来的,他身为无止峰凌清真人席下的大弟子,举止一向沉稳,如今这一跑,却和往常一点儿也不相似了。 大师兄看着裴云舒,眼中好像藏了些试探,“师弟,你怎么不进去?” 只是他这一句说完,就见四师弟直接退后两步,离他远了,才抱剑淡淡道:“一些东西忘了拿。” 大师兄沉默了半晌,才笑开,“那便早去早回吧。” 裴云舒转身就走,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传进,他心口忽而猛得剧烈跳动了起来,一股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排斥冲上了脑袋,青越剑出鞘,锋利的剑身在大师兄手上割出一道血痕,他眉目冷淡,目光也冷漠如霜,“大师兄想做什么?” 掌心被划出一道口子,血流从伤口中缓缓流出,大师兄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师弟,你发带要松了。” 裴云舒眉心微皱,他收起了青越剑,扔给云景一瓶丹药,“师兄,若是下次你直说就好了。” 他顿了顿,“我不喜外人接近我。” “外人,”大师兄喃喃,黑眸看着四师弟,眼中闪过苦笑,“罢了,师弟,快快去吧。” * 裴云舒自是没什么东西忘了拿的。 但他一走进那大殿,便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来气,索性便直接走了,他在单水宗上到处飞着,却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奇怪得很,他自己那个小院,也是万分不想回去的。 最后,裴云舒还是让青越剑自个儿选出地方,“我们去散一散步。” 青越剑便载着裴云舒来到了后山。 山中格外寂静,只有远处的鸟鸣入耳,裴云舒在两颗古树间扯上了一根绳,便坐在绳上,让青越剑推着他前后晃荡着。 他小时便喜欢这么玩,刚来单水宗时总是步步皆胆怯,熟了后,便上天下水无所不能了。 在师父师兄们面前是乖得很的小师弟,在将他带大的老童眼里,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只是这小魔王惯会装乖,又长得仙气缥缈,仿若观音座下童子,便无人得知裴云舒的本性了。 可老童到底是凡夫俗子,在无止峰上硬生生从小童熬到了老童也未曾修得大道,终究还是生老病死了。 老童死了之后,裴云舒便做了好几日的恶梦,最后只能去缠着凌清真人,才敢在夜中睡去。 在那以后,他也不怎么顽皮了。 绳子被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裴云舒闭上眼睛,风从脑后吹过,本已经松了的发带被风吹落,被带向远处。 黑发没了约束,就放肆地飞了起来,裴云舒正想将发带招回来,就见那发带落入了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站在不远处,周身仿若有云雾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一股低沉的剑意。 “你怎么不去大殿?” 声音也百般好听,淡而轻,如泉水落玉盘。 裴云舒不知这是谁,便问:“你又是谁?” 不知是真有云雾在这人身边陪驾,还是被发丝遮住了眼睛,裴云舒看这人,却如雾里看花一般,怎么也看不清。 这人不答话,只是道:“小心些,莫要摔着。” 实在奇怪,裴云舒索性不再理他,又从袖中掏出一条白色发带,但一看这白色发带,他便愣了起来。 他双手没去攥住绳子,但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只是在别人眼中看来,晃得如此剧烈的绳索实在太过吓人,旁边树上柔软的树枝忽而爬着绳索过来,枝条生长着,在裴云舒的背后接出了一个靠背。 裴云舒回过神,他看了看身后靠背,径自跳下了绳子,随意将头发束起,看向那人时,这才确定,这人脸部被云雾挡住了,好似见不得人似的。 “你手中还拿着我的发带。”裴云舒道。 那人手猛得一抖,好似裴云舒的发带上藏着剧毒一般,慌乱的想扔下,一团火先窜了上来,将这发带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那人好似也没想到,他手还维持着拿着发带的姿势,半晌后,才说道:“抱歉。” 裴云舒不甚在意,一个发带而已,他侧耳听了一会,朝着一处有水源的方向走去。 “你不去大殿?”看不清面容的人又问。 裴云舒道:“不去。” 他不欲再和不认识的人说下去,索性御剑飞走了。 留在原地的人看了一眼树中缠起的那根绳,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又脸色一变,万分狼狈地转身离开。 * 直到大殿中的人即将散了,裴云舒才来到大殿。 他从角落进去,也只是站在角落,淡淡看着大殿中的所有人。 这些人态度恭敬,对着高高坐在上位的单水宗的宗祖,好似对着自己师门中的宗祖一般,那副架势,真真是前所未见。 裴云舒对这师祖没有一丝半点的好奇,甚至只要想起师祖两个字,就觉得心中累极了,有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口,压得连抬眼去看一看都不愿意看。 等到别的宗门的人都走了,现在的单水宗宗主凌野真人叫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们上前行礼,裴云舒混在内门弟子之中,站在后侧,也不想去看一看这师祖长得是什么一副样子。 但等到内门弟子走了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亲传弟子,他却是躲不过了。 “来吧。”师祖说。 这声音万分好听,真如仙人一般冷淡,裴云舒抬眼,就见着师祖长了一副秾丽而淡漠的好样貌,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 裴云舒怔怔看着,面色逐渐变得苍白,其他弟子行了礼,只他一人还直直看着。 师祖抬眼看他,眼中如深潭一般幽暗深邃,但只短短看他一眼,就长睫微颤,转开了目光。 “云舒,”一旁站着的凌清真人道,“行礼。” 裴云舒脑中一片空白,随着师兄弟一起行了一礼。 师祖招手,让人挨个上前,赠下一个个回礼。等到裴云舒时,裴云舒却好似扎在原地,脚下一步也不愿朝着师祖走进。 身后排队等着的师兄弟急了,也不知是哪个峰的,手力大得很,在裴云舒背后一推,就将他朝着师祖的方向推去,“师弟,别愣了。有便宜不占就是蠢蛋啊!” 裴云舒猝不及防,师祖猛得站起,急急走近扶住了他,但刚刚碰到裴云舒,无忘尊者的表情就忽而一变,变得无比痛苦了起来。 他攥着裴云舒的手指在发着抖,待到裴云舒站稳了,他便瞬间退开,将仍然还发颤的手背在身后。 目中不敢看裴云舒,只是淡淡道:“慢些。” 裴云舒也退开他两步:“弟子失礼,请师祖见谅。” 无忘尊者应了一声。 他二人都离得对方远些,相比起之前那些上前的弟子,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过于远了些,也实在过于疏离。 师祖从袖中掏出一件法宝,是一件天品级的攻击法宝,外形如绳子一般,却可变化成万千武器。 裴云舒抬手接过,师祖看着他的手,尾指又颤了颤,凭空将法宝飞给了裴云舒。 这是所有弟子拿到手的法宝中最珍贵的一件,但裴云舒却无甚惊喜,他将这绳子放进储物袋中,就站在师父身后。 身后站在另一侧的二师兄道:“师弟,今早可睡的还好?” 裴云舒垂眸看着大殿中的地面,微微点头,却并不说话。 二师兄微微一笑,“过几日宗门就要开山收徒,待收完徒后便是修真大赛,这一次正是在我单水宗举办,师弟,我们都是要参加的,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裴云舒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只双目看着地面出神。 端坐在上方的师祖余光一瞥,就瞥到了这一幕,他抿起唇,“凌清。” 凌清真人上前,恭敬道:“师父有何事?” “让云舒搬至我的峰上,”说完这句话,他又攥紧了手,“搬得离我远些,就去半山腰上。” 师祖的住处在单水宗的最远处,那处叫做三天峰,若是没有他的同意,谁都不能进入其中,若是裴云舒搬至了他的山峰上,就可离他的师兄弟们远些了。 但,无忘尊者手心被自己攥得生疼,这疼,却比不过内里的疼。 但裴云舒离他太近了。 半山腰上,也是太近了。 凌清真人迟疑了一下,才说了一声是。 师祖又道:“不用让他上山来找我。” 他的余光不由自主地想往身旁一看,却猛得顿住,硬生生转回了视线。 ※※※※※※※※※※※※※※※※※※※※ 放心,蛟龙,狐狸俩都没事 晚上23点前应该还有一更 再解释下失忆,大家看我文案应该就能看出来,失忆这个情节开文前就注定要有的,不能删 本章再发200个红包!嘤,求评论,求白色液体 第 34 章 待大殿的人散了后, 裴云舒还未回到自己的小院,就接到了小童的消息,说是将他的住处搬到了师祖住的三天峰上。 三天峰在单水宗之边, 没有无止峰高,却奇大奇远,灵力也分外的纯净充足。 小童说他的住处在三天峰的半山腰间,离师祖远得很,搬过去后也不必同师祖见礼,裴云舒虽觉得不如意, 但相比于他的小院, 三天峰处确实无人打扰,要更加安静。 于是回到院中就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不多, 衣物和书,再有几样小东西, 这就是全部了。 但收拾着收拾着, 裴云舒在房中找出了一块通体血红的暖玉。 这玉如同被血液浸泡而成一般,其中好似还有红光流转,无半分杂质, 入手便觉温热, 裴云舒看到这玉的下一刻, 就下意识将手探入腰间。 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身上, 又看了看这块被放在房中的红玉, 眉间微蹙。 待他收拾完东西出门一看,小童正在挖着灵植, 裴云舒道:“你挖他们作甚?” 小童道:“师兄你平日最喜欢看这些灵植了, 现下要搬走, 我把这些灵植也给移走,如果你想看了,就不用再回来看了。” 裴云舒看着这满院的灵植,走到石桌旁坐下,他轻抚着桌上的雕刻,缓缓垂下了眼。 外面有人走了进来,裴云舒抬眸一看,正是三位师兄。 二师兄走到他身旁坐下,他一坐下,裴云舒就站了起来,他眉目淡淡,“师兄们可有事?” 二师兄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他黑眸浅浅,映着阳光的暖意,一身白袍干净整洁,身上还有一股无止峰上的檀香味道,若要将他放在话本里和戏台上,怕是人人都会爱的翩翩贵公子。 “师弟,”云城笑着道,“你之前生了病,师兄来为你把把脉。” 裴云舒躲开了他伸出来的手,目中平静无波,只是说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打心底对面前的人升起一股不喜之意。 这不喜来得猛烈,却又没有缘由,记忆中,二师兄君子如玉,与他也并无矛盾。但裴云舒遵从心底的想法,面上的疏离也不愿去遮掩。 小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裴云舒便拎着小童,带着他御剑飞起,把三位师兄抛在他小院之中。 毫不留恋,也毫不亲近似的。 云城看着自己的手,干干净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不出一丁半点的血迹,也看不出他曾握着剑,去杀了那只狐狸。 什么都忘了,却还是不想亲近他吗? 云城垂着眼,收敛了唇角的笑。 * 三天峰长得格外奇异,因着有三处陡峭才有这个名字,陡峭之地就有平缓地方可当做住处,裴云舒的住处,就离山顶最远。 他刚一走进房中,便见桌上堆满了发带,走进一看,各种颜色布料的都有,随意拿起一条,便是丝滑细腻的绸缎。 裴云舒抬眸去看等在房门处的小童。 门处的小童也不知:“先前整理房间时还是没有的。” 裴云舒挥一挥袖,桌上的这些布条就被送到小童面前,“那就拿去扔了。” 小童不舍得,“师兄,里面有好多料子珍惜的发带,你看这条,还是东海鲛人手织的发带,火都点不燃呢。” “那就给你了,”裴云舒道,“出去吧。” 小童还想说话,门却被关上了。 他抱着满怀的发条,觉得师兄今日实在是奇怪,好像、好像整个人都冷下来了一般。 天边已是残阳时分,屋内光线黯淡,裴云舒将储物袋的东西一个个整理好,解开发带时,看着这白色布条又出了神,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走到屏风之后,解开外衫,脱去亵裤,可低头一看,肤上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又披上了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裴云舒倒了杯凉茶喝了,喝完之后却坐在桌边发着呆,好似心中都空了一块,也无事能干了。 杯中茶叶上浮又沉落,裴云舒垂眸,就去看茶叶的起起伏伏。 * 水镜中倒映的正是裴云舒的面容。 他未束发,黑发披在肩侧,更衬得脸白如玉,长睫垂落,那视线好似也在透过水镜望着他人一般。 格外专注,专注得有神。 无忘尊者看着水镜,他心中波澜甚大,水镜也跟着抖了一抖,随即就消失不见了。 无忘尊者静静沉默一会,闭眼,念起了清心咒。 他足足念了一个时辰,觉得道心已经稳固,才正正神,挥袖招出了水镜。 道心已无波澜,应当不会再有起伏。 可水镜一出,就映出了裴云舒正打算脱衣沐浴的画面。 水镜猛得一颤,这次连收回都没来得及,就化成了普通的水,重重洒落在了地上。 无忘尊者闭上眼睛,耳尖微红,却痛苦地弓起了背。 * 裴云舒道:“谁。” 青越剑从池边一跃而起,蠢蠢欲动地拔出半截利剑。 利剑闪着青光,可周围却是无声。 裴云舒踩着水面上了池边,披上了衣服,拔出青越剑走出了房门。 外面已经黑了下来,虫叫鸟鸣,树旁突然有了些动静,裴云舒走近一看,竟是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裴云舒呼吸一滞,他本能地往后退了数十步,直到背部抵住了房门,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条蛇。 可他应当是不怕蛇的。 而现在…… 他抬起手,无声看着自己的手心,刚刚一阵刺痛,应当是太过紧张下指甲刺破了掌心。 但现在迎着屋内烛光看向手心时,只见一缕乳白色的灵力在伤口处缠绕,下一瞬,那细小的伤口就不见了。 裴云舒怔怔看了手心处半晌,他握紧了手,面色沉了下来。 指尖轻轻一弹,屋内的烛光便瞬息灭了,院中只有月光撒下,泛起一片惨白的光。 裴云舒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支匕首,凭空扔出,下一刻,就传来了锐气刺入血肉的声音。那只小蛇被钉死在了地上,抖动几下后就死得透透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裴云舒才走上前,颤着手去碰这小蛇。 把蛇握在手里,再逼着自己拿起,细长的蛇身随着裴云舒的举动抖了几下,仿佛还活着一般。 滑腻而冰冷,蛇头仿若下一刻便能折过来,再狠狠咬上手腕。 裴云舒静静看着这小蛇,待到手停下颤抖后,他就将蛇扔在一旁,重新回到房中。 * 第二日一早,小童就发现了院内死了的那条蛇。 他将蛇给扔了,又在裴云舒门前等着,半晌没听见里面有动静,等喊了片刻,才知道师兄原来已经出门了。 裴云舒御剑慢慢飞着,他在三天峰上的丛林中去找着蛇,大蛇小蛇,也并不杀死,只是将这些蛇定住,再去碰一碰。 从天边微黑到太阳升起,他的唇色越来越白,神智却越来越清醒。 等到出了丛林时,才恍然发现,他竟是一路向上,来到了师祖的住处。 他刚刚要走,青越剑却好似看到了什么,载着他更加朝上,甚至一路急切地横冲直撞,飞进了一处房间中。 这房间如处云端,窗外就是高峰处的云雾,这些云雾好似也从窗口飘进了房内,墙上还挂着几幅淡雅的画,真如仙人住处一般。 裴云舒却没看到这些东西,他只看到面前的桌上有一座黑金两色的小塔。 虽说这塔小,但放在桌上也已然高大。丹田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跳了一跳,裴云舒茫然,他扫过内体,竟有一枚裹着金光的莹白内丹从他金丹中跑了出来,正在上下窜跳着。 裴云舒此时应当好好去查看这莹白内丹是何种东西,但他此时却分不出多余的心神来,眼睛只盯着黑金色的宝塔,伸出指尖,去碰了一碰这座塔。 在他碰了之后,塔猛得动了一下。 裴云舒眨眨眼,他凑近塔中紧闭的门,轻声道:“里面有人吗?” 说完这句话,裴云舒便攥紧了手。 胸口先前空出来的那一块儿,现在又觉得不一样了。 只是他还未得到塔内的动静,塔却忽而不见了。 裴云舒缓缓转身,师祖就站在门处,一身白衣,正表情淡漠地看着他。 “师祖,”他道,“那塔是什么。” 师祖垂下眼,躲开裴云舒的视线,声音冷漠,“你不应当在此处。” 裴云舒一心只想知道那塔跑去了哪里,他朝着师祖走近,可他走近一步,无忘尊者就退后一步。 两人从房内退到外侧,这处就是峰顶,云雾缥缈,再往外,就是陡峭悬崖。 无忘尊者就这样一直退着,退到了院中,再退到了万丈悬崖边。 裴云舒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探究的目光放在师祖的身上,声音仿若被风一吹就散,“师祖,你莫不是在怕我?” 师祖表情波澜不惊,语气冷如冰渣,“满口胡言。” “那师祖为何不看我?”裴云舒道。 无忘尊者眼中闪过挣扎,他终是抬起眼,去看向裴云舒。 屋外的阳光正好,照在裴云舒的身上,更是将他的发丝染上金光,眉清目朗,唇红齿白,那双清亮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在无忘尊者的身上。 识海内一片剧烈的疼痛开始翻滚,分神期的修为反而成了折磨。 师祖痛苦地闭上眼,嘴中不断念着清心咒。 无情大道,若是碰了情,便是无底深渊。 裴云舒于他同毒一般,碰了便万劫不复,道心俱毁,只看上一眼,便万蚁噬心。 不能碰,不能沾。 可是,哪里能忍得住。 ※※※※※※※※※※※※※※※※※※※※ 塔出现get√ 勤奋山山! 改下字! 第 35 章 师祖就站在崖边, 他闭着眼睛,好似宁愿跌下悬崖,也不愿看裴云舒一眼似的。 他真是面若桃花, 但却如青灯古佛般的冷漠,天上之人,对着裴云舒露出这幅表情,嘴中还念着清心咒,裴云舒反觉得格外荒诞。 裴云舒的目光从师祖身上移到他身后的悬崖处。 万丈悬崖,对修士来说也没什么, 更何况是分神期的师祖。 “师祖, ”他垂下眸,眼捷在下眼睑上遮下一片阴影,“弟子想知道那塔是什么。” 无忘尊者还在念着清心咒。 他的声音如冰, 表情如雪,好像连裴云舒的声音, 都被清心咒给隔绝在了外侧。 裴云舒终究还是走了。 待他走了之后, 无忘尊者才敢睁开眼,他看着刚刚裴云舒所站的位置,看了这一眼后, 便不敢去看第二眼。 * 裴云舒御剑去了藏书阁。 单水宗的藏书阁书籍众多, 各种心法道法也多, 越是高楼, 书籍就越是珍惜, 也越是难进,但裴云舒这次去的是杂书处, 这处就简单多了。 他一本本的在杂书中找着法宝详解, 翻遍了不知道有多少本书, 直至太阳落山,他才在书中找到了那黑金两色塔的详解。 原来是一座镇妖塔。 裴云舒的手指滑过这三个字,定定看着,只觉得眼睛发涩,好似书看多了般的涩。 身侧有同门走过,裴云舒合上书,带着这本书出了藏书阁。外面已是云霞漫天,他愣愣看了半晌,直到被一旁长老唤醒,才回过神,往三天峰处飞去。 可真是奇怪。 裴云舒将手放在丹田处。 那塔与他是何关系?为何他的本命剑如此着急,又为何那莹白内丹也如此迫不及待? 虽不知那莹白内丹从何而来,但视察一番后百利而无一弊。也是,若是有恶意,早就将他的金丹毁了,又怎么还会给他疗伤。 许许多多,不论是事是物,记忆中如同断了线的链子,总是这缺一块,那又少了一块。 二师兄那日要来给他把脉,生病?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生过病。 他慢慢想着,一路飞至三天峰,回到房中就点了灯,继续看着那本书。 可翻来覆去,书中只写了这塔是镇妖塔,怎么用、怎么解,却是一个字未提。 裴云舒合上了书,他走出房中,去看遥不可见的山顶。 他想要再见一见那塔。 该怎么做,才能再见到那塔。 * 次日一早,裴云舒便迎着寒露站在了师祖门前。 他发丝上皆是露珠,长睫上也沾湿了水露,天边从黑夜重新变亮,房中却不见有人走出来。 裴云舒静静等着,但直到日已中天,房中也不见有人走出。 他上前,轻声唤道:“师祖。” 房中无人回应,裴云舒推开门,房中已无一人,那张桌上,也无那座镇妖塔。 * 连接着三日,裴云舒都没有在山顶见到师祖。 若是师祖不想见他,布下结界便可,裴云舒一个小小金丹,还能硬是来闯他结界不可? 可分明没有一个结界,无忘尊者却好似没在三天峰一般,他的那处连小童也没有,裴云舒从黑夜等到下一个黑夜,也未曾见到他。 等再一次空手而归时,裴云舒在下山路上抓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那蛇长得实在花哨,短短不过一桌的长度,被关在水球中,同裴云舒一同回了住处。 等在院中落座之后,裴云舒便盯着这花蛇,目中神色难分,他饮了一杯又一杯的凉茶,才将小童唤出,“你可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小童细细看了这蛇一遍,“师兄,这蛇有毒的。” 裴云舒道:“何毒?” 小童羞于开口,半晌后才磕磕巴巴道:“情毒。” 裴云舒沉默了一会,便让小童走了。 他的目光放在这花蛇身上,直到天边暗了下来,他才闭了闭眼,走进水球,抖着手将指尖插入了水球中。 花蛇迫不及待地一口扑来,疼痛便从指尖曼延到了心口。 裴云舒睫毛颤了一颤,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冷了。 * 无忘尊者打坐结束,他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室内,出了片刻神后,便想闭上眼继续打坐。 可总是无法静心,终究,他长叹一声,挥出一面水镜,想要看看裴云舒是否还等在他的门外。 他分明知道看了水镜动摇的还是自己的道心,却是忍不住。夜中冷气如此之重,更何论三天峰顶上,裴云舒如此倔强,若是出了些什么事,他也不好……不好和凌清交代。 可水镜一出,无忘尊者就是呼吸一滞。 裴云舒卧躺在床上,床上的轻纱晃荡,被子被抓起层层皱褶。 他面色绯红,眼角含着水光,黑发披散了满床,被褥洁白,却没有他眼角红意来得艳丽。他蹭着床铺,表情痛苦,忽而睁开了眼,眼中满是难耐靡丽的光。 会来吗? 裴云舒闭上了眼,表情越发痛苦,他紧紧咬着唇,唇瓣充血,忍住想要出口的闷哼。 鼻息越来越重,皮肤越来越烫,而神智,却是越来越清醒。 终于一声巨响,门被人狠狠推开,有人抱起了裴云舒,带着他往外飞去。 凛冽的寒风吹去皮肤上的烫意,丛中树木给无忘尊者让着路,裴云舒尽力睁开眼,就见到无忘尊者冷如冰霜的脸。 但是抱着他的手,分明已经发抖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裴云舒闭上了眼。 寒潭就在眼前,在月光下泛起波光粼粼,无忘尊者看见水光之后,剧烈颤动的心总算得以松了一口气,他毫不停歇,抱着裴云舒就落入了水中。 入了水后,他就将裴云舒推得远远的,给他施了一个法术,确保他不沉入水中,便几乎急切地念起了清心咒。 寒潭极冷,水中还结着冰,冰水包围躯体,可无忘尊者越是念着清心咒,越是犹如被火上炙烤一般,识海一片翻滚,刚刚抱住裴云舒的手,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烫意。 越是不想去想,便越是忘不了。 他袖中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嘴中念的清心咒快得几乎要念不清楚。 痛如刮骨,有如刀割。 一颗颗清心丹服进口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冷静,就被裴云舒的一声闷哼彻底打碎。 裴云舒的黑发随着潭水荡漾,他脸上的水流从额头滑落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入水潭之中。 唇瓣出了血,血染红了唇瓣。 眼中含着的水光比波光还要刺眼,衣衫凌乱,脖颈修长。 无忘尊者手心已经掐出了血。 “师祖,”可裴云舒不放过他,他表情痛苦,唇中却喊着无忘尊者,“我好难受。” 轻的像风一样的话,却如山崩地裂一般的重。 无忘尊者脑中一片空白,他朝着裴云舒游去,指尖颤着握住了裴云舒的手腕。 水声淅沥,每一声响都藏着旖旎和幽深。 烫,烫得一股火直冲五脏六腑,烫得如死一般的痛。 水波开始剧烈浮动,一波推着一波将两人推上岸。 裴云舒背部抵着岸边,水草粘在了他的衣上发上,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师祖,看着师祖脸上无比痛苦和快要崩溃的表情。 他心中冷得裴云舒自己都惊讶。 高高在上的师祖如此表情着实可怜,可裴云舒心中却无一丝波动,冷漠如此,好似他没有心一般。 空空荡荡,只想要那个塔。 师祖只碰了碰裴云舒的手,便心神巨荡,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他欲退开,可裴云舒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手柔软,白皙,却像是深渊罪恶一般,无忘尊者额角青筋暴起,他想要甩开裴云舒的手,裴云舒却将一双手勾在了他的脖子上。 “轰”的一声,山岳崩塌。 师祖的唇不断抖着,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抬头看向裴云舒。 裴云舒脸上带着水,他双颊已红,乌发黏在脖颈,好似恶水中的妖鬼,好似深渊中的妖怪。 拉着无忘坠下深渊,让他彻底毁了道心。 师祖伸出手,缓缓去碰裴云舒的面容,水波荡漾开来,他迎着寒水靠近了裴云舒。 大道无情,他修的正是无情无欲的无情大道,只差一步便可得道,可偏偏要入情证道。 他以为自己便是投胎转世也无法入情,谁知竟会成那偏执样子。 如今即生了情,也生了欲,大道无情,也离他有万丈距离。 也许是一忍再忍下的执念,也许是夜色太深,对方又太过蛊惑人心。 若是生了欲,若是裴云舒愿意,那他想放下这痛苦了。 结为道侣,他愿陪他去云游四方,待千百年后尸身陨落,再剥离七情六欲。 一颗冰冷的心裂出道缝,火热的炙热感便从缝中溢出。 师祖正要环上裴云舒的腰,裴云舒就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师祖。” 他声音动听得仿若雪山流水,干净得让人心折。 “师祖,能不能告诉弟子,那塔里关的是什么东西?” “能不能把那塔赠给弟子?”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鼻端,话却像无情的妖魔一般。 无忘尊者浑身皆冷,心坠寒潭。 刚刚裂开的一颗道心,彻底坠入深渊。 ※※※※※※※※※※※※※※※※※※※※ 只碰了手!只碰了手!最多加脸! 攻是烛尤烛尤烛尤 今天下午有事要忙,不一定有加更了orz我尽力吧,学着做时间的管理者,如果23点没有加更就真的没有了 感谢深水鱼雷!潜水炸弹!地雷!营养液!爱死你们了 第 36 章 “师祖, ”裴云舒睫上的水露滴到无忘尊者的脸侧,“把它给了弟子可好?” 无忘尊者只觉得全身冰冷,仿若寒风从体内呼啸, 手指都被冻得僵硬起来,生死之边,好似从生转死,再从死转生。 他逐渐恢复了清醒和神智,眼中漠然,只是看着裴云舒的眼神, 却还有痛苦被深埋在浮冰之下。 “那塔里关着许多妖, ”无忘尊者道,“最近关进去的,是一只蛟, 还有一只狐。” 裴云舒勾在无忘尊者脖上的手颤了一颤,他还想要说话, 下一刻却被师祖抱在了岸上, 师祖浑身浴水,黑发狼狈地披散在身后,只一张冷如冰霜的脸, 透着仙人一般的出尘。 身上的水从衣衫上滑落, 发丝上的水也被衣衫吸去, 林中寒风料峭, 裴云舒的面上却透着异常的红。 他面皮薄, 只那一点点红意,便会从脸侧染到眼角, 连同白玉般的耳尖都会染上。 师祖泡在冰水中, 看着岸边的他, 突地从唇边溢出一缕鲜血来。 他闭上了眼,对着裴云舒说:“若你想要这塔,便拿其他东西来换。” 这血从他下颔滑下,裴云舒从袖中拿出湿透了的手帕,替他一点点擦去,那一举一动,都藏着无尽的细致和温柔,“师祖想要什么?” 师祖冰冷的唇翕张几下,他深深看了裴云舒一眼,却说:“由你定夺。” * 裴云舒被师祖抱着送回了房中。 他烫意已消,身上的水渍被驱走,师祖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去时抱着裴云舒还在颤抖的手,现在却已稳得如同铁掌一般。 待他走了之后,房中又重归寂静,裴云舒从床上起身,去浴房沐浴。 这水比之寒潭可舒适了不止一点半点,裴云舒衣衫也未脱,就全身沉在池底,眼睛闭上,不知再想什么。 待到青越剑忍不住地来水中去戳他,他才回过神,从水中起了身。 师祖想要什么? 天材地宝,那日赠给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们的法宝各个都让人欣喜若狂,师祖还会缺什么天材地宝? 青越剑在身后推着裴云舒到了床边,无声催促他快快睡觉,裴云舒思路被打断,他好笑,上了床却是未睡,而是盘腿打了坐。 只是一夜过去,第二日,他还是在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身子蜷缩着,身上还盖着薄薄的被子。 黑发一部分已经垂落在地上,裴云舒起身,被子就滑落了下去。 他何时变得这般爱睡觉了。 但睡饱后的舒适让精神气也跟着好了起来,屋外朝阳已升起,小童正在给灵植浇着水,裴云舒出了房门,静静看了半晌,就上前接过他手中水桶,“这花不能多浇水。” 小童“呀”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师兄,我看错了。” “我来。”裴云舒舀了一勺水,细细给院中灵植浇着,这些花草颇有灵性,水露洒下之后,便舒展着身姿,变得格外活泼起来。 待给这些灵植浇完了水后,裴云舒抬头,便见到一道传音符飞到了面前,他伸手接住,里面就传来了师兄的声音,“师弟,你下山一趟,师兄有东西要送给你。” * 裴云舒御剑飞至山下,还未靠近,便看到了站在山脚边的云城。 云城脚边还有一个金色笼子,裴云舒下了剑,“师兄。” 二师兄抬眸,黑眸中就溢出了笑意,“师弟。” 离得近了,裴云舒才看清他脚边笼中装的是什么,竟是一只棕黄色的狐狸,只是这狐狸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自看到了他之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直愣愣地看着他,瞧着十足的呆呆傻傻。 二师兄见他的目光放在了笼中狐狸中,嘴角的笑意加深,温声道:“我怕师弟在三天峰上太过寂寞,便抓来一只狐狸来为师弟解闷。” 这只狐狸还同被他杀死的那只狐狸十分相像,若是师弟见了,应当会喜欢才是。 裴云舒走进,蹲在笼子前,他上手去抚弄这黄毛狐狸的耳朵,只是这狐狸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裴云舒笑了,“瞧着没半分灵动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他抬眸看着云城,“谢谢二师兄。” 这几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云城展开笑颜,云城心中微动,他眸中柔了下来,伸手去抚裴云舒的发。 黑发柔软顺滑,裴云舒不动,目中去看向笼中狐狸。 狐狸反倒是目露惊愕,这人性化的情绪一出来,便让它和其他的狐狸一下子区分了开来。 裴云舒伸出手,去捂住了这狐狸的一双干干净净的眼。 他发上的手终于拿走了,裴云舒垂着眸,轻声问:“师兄,你可知师祖喜欢什么吗?” 二师兄一怔,“师祖?” “我住在师祖的这处,师祖对我很是照顾,”裴云舒道,“上次还给了我一件天品级的法宝,师弟心中不安,也想回赠些师祖一些东西。” 云城拧起了眉,他细细思索着。 师祖修的是无情道,如此照顾云舒,怕是看在曾经“师兄弟”的情分上。师祖喜欢什么他是不知,但他知云忘喜欢凡尘东西。 想来也是有趣,云忘喜欢红尘世俗,浑身沾满了人气,师祖却是一尘不染,仿若没有七情六欲。 “师祖见多识广,不如去凡间看看,”云城,“若是有一些新奇玩意,师祖莫约会喜欢。” “师弟若是想要去山下,师兄陪你一起。” 裴云舒站起身,他拎起笼子放在青越剑上,让青越剑将笼子送去山上,便朝着云城轻轻颔首,“那便和师兄一起下山一趟吧,师兄今日可有空?” 狐狸被载着飞远,忽而开始嚎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尖利刺耳。 云城皱起了眉,朝着那狐狸的方向看去。 只是还未思索,裴云舒便捂起了他的耳朵。 这轻轻一捂,自然是什么都隔不住的,云城却被打断了思路,视线从狐狸身上移开,转回了裴云舒的身上。 裴云舒表情淡淡,似是做了一件寻常事一般,但捂在脸侧的手却是温热,带着清香。 “师兄,”他缓声道,“莫要与狐狸计较。” 这一臂的距离,云舒师弟从未主动离他这么近过,云城抬手,握住了脸侧师弟的手,他喉结滚动一下,低声道:“师弟说什么便是什么。” 裴云舒笑笑,便抽回了手,青越剑正好也飞了回来,便率先踩上了剑,朝着山下而去。 云城跟在他的身后,黑眸越来越亮,看着裴云舒的背影,眼睛不错开一瞬。 裴云舒站了一会,似乎是累了,便盘腿坐在了剑上。 背脊挺直,但谁都看不到的面色却苍白极了。 放在腿上的手在袖中发着抖,他垂眸看着发颤的手一眼,不禁哂笑,原来不仅怕蛇,还怕师兄啊。 原以为只是不喜,现在才分清楚了,不是不喜,是害怕。 裴云舒从袖中掏出手帕,一遍遍擦着手,待到手心泛红才将手帕装好,等到了山下时,手心已经恢复原状了。 他同二师兄走在街市之中,街市热闹,人流如织,但是需要些什么,才能从师祖哪里换来镇妖塔呢。 * 日暮西山,裴云舒才回到了三天峰上。 小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师兄,之前被青越剑送上来的那只狐狸被放在了房中,可是它不吃也不喝,就一直在叫着,这可怎么办啊?” 裴云舒动作一停,“可是在我的房中?” 见小童点头后,裴云舒便拿起了一份被荷叶包裹住的烧鸡给他,“自己去吃吧。” 又拿起另一份进了房中。 他甫一进门,那只被关起来的狐狸就抓紧了笼子,朝他殷切地看了过来。 它应当是哭过,琥珀色眼睛周围的毛发已经湿得透透的了,眼中还有水光,真是只爱哭的狐狸。 裴云舒走到笼子旁,索性也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将衣摆撩起,烤鸡放在一旁,打开了金色笼子。 笼子打开的一瞬,这狐狸就猛得扑了出来,裴云舒原先还以为它是要逃跑,谁知却扑进了他的怀中,呜咽地又哭了起来。 裴云舒讶然,随后就是好笑,“怎么这般能哭。” 他轻抚着狐狸的毛发,应当是被他抚摸的舒服了,狐狸喉咙中发出舒适的咕噜声,摸到尾巴时,先前普普通通的一根尾巴却在这会变成了两根。 裴云舒略显惊讶地去摸着它的两根尾巴,眼中含笑,“倒还是个不简单的狐狸。” 狐狸看着他的笑颜,还含着金豆豆的眼睛又变得愣愣的了,半晌,它抬起爪子捂住了脸,两根灵活的尾巴却是轻轻缠在了裴云舒的手腕上。 裴云舒将它抱在怀中,将烧鸡上的荷叶撕去,肉香味便蔓延了出来,在香味中狐狸狼吞虎咽,裴云舒背靠着床沿,闭上了眼,神情舒缓。 待到狐狸吃完了烧鸡,用爪子勾着裴云舒的衣角时,裴云舒才睁开眼。 他将疲惫眨去,用帕子湿了水给狐狸擦了手和嘴,等狐狸干净后,便摸着它的耳朵,“既然在这住下了,那便给你起个名字吧。” 狐狸又开始怔怔地看着他,瞧着竟有些悲伤意味。 裴云舒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他抱着狐狸起身,外面天色微暗,但明月已经升起。 他心中一动,“那便叫你重月可好?” 狐狸摇着脑袋。 裴云舒又沉吟一会,“月黑风高,那便叫你风高吧。”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狐狸忽的从他怀中跳下去,指着一朵花,焦急地转着。 裴云舒看着他,又去看那朵花。 他心口忽而漫上一股悲意,眼中酸涩,一瞬漫起了水光,又被裴云舒硬生生压下。 “好吧,”他,“那就叫你花月了。” ※※※※※※※※※※※※※※※※※※※※ 欢迎花月重新归队 第 37 章 月光皎洁, 那只狐狸听了“花月”这二字之后格外高兴,朝着裴云舒扑来。 裴云舒将他抱起,这小小的毛绒绒的一团抱在怀中实在舒适, 他压下心中莫名情绪,刚刚要说话,脸侧却感到一阵温热。 他讶然低头,就见狐狸羞涩地埋在了他的怀中,亲了他一口后,黄毛狐狸都要羞成红毛狐狸了。 裴云舒觉得他如同小儿撒娇, 倒是哭笑不得。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已然不早了,就将花月抱进了房中,给他找了处小床, “花月先睡吧。” 他转身欲走,花月却勾住了他的衣衫, 眼中着急, 好似要知道裴云舒要去往哪里一般。 裴云舒一愣,轻轻拂过他的耳朵,放下花月的爪子, 还是拿着青越剑往外飞去。 白日与二师兄去了凡间, 已经买来了东西, 不管师祖是不是欢喜, 裴云舒总是要去试一试。 即便天色已晚, 他也不想浪费时间。 * 裴云舒到了山顶时,无忘尊者还在打坐, 静室内覆上一层层的白霜, 恍若极冰之地。 师祖穿得极少, 身上睫上也有冰霜,气息淡淡,仿若已经没有呼吸一般。 他长得好看,只是剑意太冷,裴云舒歪头看了一会,黑发从肩上滑落,等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他才受不住这室内寒意,喊了一声,“师祖。” 师祖睁开眼,眼中没映出一物,抬眸看到裴云舒时,才眼中闪烁一下,室内寒冰一瞬退去,宛若春回大地。 他起身朝着裴云舒走来,裴云舒往后一退,两人就出了静室,来到了外间。 三天峰夜间更深露重,裴云舒的发上还有些水汽,师祖看着他的发上露珠,忽而抬手朝他碰去。 裴云舒睫毛微颤,“师祖?” 识海一片翻滚,如千百根细针扎入肉身,无忘尊者掩去漫上喉间的腥气,手却很稳的擦去他发上水露,低低应了一声。 裴云舒偏过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开,笑意浅浅,抬眸看着无忘尊者,“师祖,弟子从凡间寻了个东西给你。” 师祖声音冷漠,站在裴云舒跟前的脚,却半步也不往后退,“何物?” 那日的狼狈好似从他身上彻底退去,他容颜浓得很,表情却如冰如雪,裴云舒昨日还可逼着他崩溃,今日,他就好像又建起了一层坚硬屏障,已经坚不可摧了一般。 裴云舒垂眸,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木盒。 这木盒上面刻有一个正在摇扇的仕女图,仕女身段婀娜,师祖只淡淡瞥了一眼,就顿在了原地。 裴云舒打开盒面,里面的胭脂如花般嫣红,好似刚刚凝成的花汁,还带着幽幽清香。 师祖羽扇般的长睫颤了一下,嘴中说道:“这是何物?” “这是胭脂,”裴云舒指尖轻轻擦了一下胭脂,在自己手背上拉出一条红丝,他看着这红丝,道,“师祖,你可喜欢?” 这声问得轻,听在无忘尊者的耳里却如雷贯耳。 他攥紧了手,指甲伤了掌心血肉,才能用一副平淡无波地表情道:“尚可。” 他的目光投在裴云舒的手背上,裴云舒的手白皙干净,唯独这一抹红意深深刺入别人眼中。 无忘尊者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执起裴云舒的手,为他擦去这抹胭脂。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在他还是云忘的时候,便在山下一眼相中了这个胭脂,只因当时想着,云舒师兄唇色总是苍白,若是染上红意,应当分外动人。 可裴云舒却不喜欢。 无忘尊者的记忆实在是好,哪怕现在回想,都能想起那日摊位上摆了多少胭脂,他那日送给裴云舒的胭脂雕刻的是高山流水,但他看中的不是雕刻着高山流水的胭脂,而是另一盒放肆至极的…… 师祖面上染上薄红,他倏地放开裴云舒的手,好似烫着一般,又往后连退数步。 裴云舒将这盒胭脂放在一旁,又将手背在身后,他直直望着无忘尊者,抿了抿唇,道:“师祖,若是你喜欢,那日和弟子说的话可还算数?” 无忘尊者正面红耳赤,闻言,脸色又瞬间冷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将镇妖塔给了裴云舒。 * 等裴云舒走了之后,无忘尊者便独自一人在房中站了半晌,他的手中突然现出一块莹白玉佩,玉佩入手温热,冰冷的指尖一触,就有一丝刺痛感传来。 无忘尊者垂眸,握紧了这块玉佩。 心不动,则魔障不生。 他念了几遍清心咒,余光却瞥到桌上胭脂,心中一悸,脑中闪过裴云舒的脸。 * 裴云舒抱着镇妖塔,被青越剑载着下了山。 到了半山腰上,他就跃下了剑,独自一人进了书房之中。 灯光亮起,黑金两色的镇妖塔被放在桌上,裴云舒细细看着这塔,不放过任何一处。他试着去推了推塔的黑门,可门分毫不动。 这塔看着一点儿也不好看,裴云舒趴在桌子上,盯着门处,轻声道:“有人在吗?” 塔没有动静,但裴云舒不气馁,他离得更近,袖袍搭在桌子两侧,“可有人在?” 话音还未落,塔尖就轻轻颤了一下。 好像有东西正在里面往外冲撞一般。 裴云舒看得清楚,塔中关的分明是各种妖怪,说不定还有不少作恶多端穷凶恶极的大妖,谁知道撞着它的是好是坏?但他却不惧怕,非但不怕,还有一股雀跃之情油然升起。 他想起那日在水潭师祖曾说过的话,便站起身,凑近塔尖,仿若询问一般,语气却软得如同说着醉后梦话。 “蛟龙?” 塔静了一瞬,随即就剧烈晃荡起来,只听一声“咔嚓”的细弱响声,裴云舒一怔,他跟着声音找来找去,半晌,才终于在塔尖找到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小裂缝。 这裂缝小到肉眼急不可见,裴云舒手抚在裂缝上,眼中越来越亮,最后也不知为何,就这么笑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裴云舒就将镇妖塔放在了储物袋中,又赶去了藏书阁。 他在藏书阁待了一天,知晓这塔是师祖自己练成的,除他之外,无人得知怎么收妖、怎么放妖。 杂书处的法宝详解已经被翻了个遍,裴云舒坐在书堆之中,一时之间,一股极大的委屈从心底涌上,瞬间逼红了眼,他藏在书后,咬着牙把眼中水光给逼了回去。 情绪激动之下,他体内的那颗莹白内丹却忽地动了起来。 裴云舒从膝中抬起头,他擦过眼角,掩下这突如其来的崩溃,面色愈冷,径自出了藏书阁。 一盒胭脂换来了镇妖塔。 还能拿什么换来放妖之法呢? 他回了三天峰就往书房中走,一进门就见到花月趴在桌上,见到是他,两根尾巴就欢快地摇了起来。 但见到裴云舒眼角后,又担忧焦急地叫了两声。 花月应当是受了重伤,他如今连化形都无法化,精神力也总是不足,裴云舒今日给他服用了丹药,现下看来,总是比先前要好上了些许。 裴云舒低低道:“我没事。” 他将镇妖塔放在桌上,再去看镇妖塔的塔尖,只见那条裂缝还是昨晚那般模样,他伸手拂过这裂缝,心中又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若他再强些,若他再强些…… 裴云舒突然撑着塔咳嗽了起来,等停了咳嗽,发丝已经凌乱,花月在一旁勾着他的衣角,琥珀色的眼睛担忧地看过来,裴云舒弯着腰,半晌才直起身。 他抓紧了塔尖,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 但忽然之间,蒙着一层金光的莹白内丹开始急躁跳动着,裴云舒只觉得手心溢出一缕乳白色的灵气,这白色灵气溢出来的下一刻,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 裴云舒面露惊讶,下一刻,他整个人就从塔尖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花月被吓了一跳,随即就开始大声嚎叫了起来。 * 正在打坐的无忘尊者倏地睁开了眼,他如古潭般深不见底的眼中此时已泛起滔天波澜,下一刻,他已经从山顶到了半山腰间。 书房中只有一只狐狸在用爪子不断拍打着镇妖塔,无忘尊者脸色一变,却连想都没有,化成一缕飞烟就钻进了镇妖塔中。 花月眼睁睁地看着有一个人消失在了塔中,他浑身的毛发炸起,尖牙呲着对准镇妖塔,吼叫几声,却只能在外面急得乱转。 * 镇妖塔乃是镇妖之用,人自然是进不去的。 无忘尊者却没想到裴云舒竟进了镇妖塔中。 镇妖宝塔共有九层,第一层便是心魔幻境,他匆忙之间便冲进了第一层,但进去之后,里面却无裴云舒的影子。 无忘尊者走了几步,眼前画面就是一转,有潺潺水流之声响起,氤氲热气缓缓升起,水汽袭来,凝于发上。 数百年来,无忘尊者不知进了这镇妖塔有多少次,但却是头一次出现了幻境。 他羽扇般的长睫颤着,抬眸,朝着水声处一看。 一道人影在水雾之间,他身着薄纱,在热水中洗着如瀑的长发,黑发被水流冲洗的温顺,热气蒸腾,好似也有皂角清香从那方向传来。 那人好似也发觉了无忘尊者,于是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声音带笑,眉如墨画,唇上好似涂了胭脂:“师祖。” 这是幻境,这是心魔。 无忘尊者脚下却动不了了,他闭着眼,一遍遍念着清心咒。 那道人影缓步朝着无忘尊者走来,无忘心中下定决心,若是这幻境再往前走一步,他便杀了他。 可那人影停住了脚步。 热气忽而也散了开来,鼻尖香味一变,一道清香中夹杂着檀香的味道就从身侧传来。 无忘睁开眼,就见他坐在裴云舒那院中石桌旁,风声微弱,绿叶浮动,他侧头一看,凌清的三弟子云蛮正轻佻地扯下了裴云舒的腰带,将他的洁白道袍扔在了云忘的身上。 清香扑来,无忘呼吸一滞,他屏息收好道袍,正要站起身破了幻境,只着一身里衣的裴云舒却叫住了他:“小师弟。” 无忘尊者控制不住地回了头。 裴云舒眼角被欺负的已经红了,他看着无忘,好似藏着无尽委屈和期盼,“小师弟。” 无忘尊者哑然,他沉默良久,攥紧了手中衣袍,才哑声道:“四师兄。” * 裴云舒被这一道裂缝吸入了塔内,他重重往下坠着,想要御剑,却发现即便体内灵气充足,却也无法飞起。 高处往下摔落的感觉心惊胆战,难道这镇妖塔内只能让妖飞起来吗? 裴云舒拿出一道符,可是还未用出,就有东西朝他飞来,顷刻间将他紧紧拥入了怀中。 腿部只觉得一紧,裴云舒心中一惊,他低头看去,竟是一只蛇尾缠住了他的双腿! 鳞片漆黑,坚硬非常,裴云舒还未再看,就有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眼中映出一张俊美十足的脸,这脸不断放大,下一刻,唇上就贴上来了一张冰冷的唇。 哪来的……哪来的泼皮无赖! ※※※※※※※※※※※※※※※※※※※※ 改下时间线,先是开山收徒大会,再是修真大赛 (大修大修,需要重看orz先前写的不如意,辛苦了辛苦了) 第 38 章 裴云舒的脸被这泼皮无赖捧着, 唇内的舌头不断闪躲,但最终还是被这人抓住,舌头被吮到又疼又麻, 从未有别人对裴云舒做过这种事,裴云舒只觉得手脚也开始无力,他被这种感觉吓到,一急,就狠狠去咬这个人的舌尖。 烛尤猝不及防之下被咬了一口,蛟龙血从舌尖到了裴云舒的嘴里, 他垂眸看着裴云舒, 妖纹邪气,但黑眸却困惑,“你咬我。” 好似他可以亲裴云舒, 但裴云舒就不能咬他一样。 裴云舒:“你——” 只是他只说出来了一个字,这人又把舌头塞到了他的嘴里, 非但如此, 裴云舒体内的莹白内丹竟也乖乖的溢出一缕灵气,去医治这泼皮无赖的伤口。 蛟龙抱着他,直到落了地, 那尾巴才化成人腿, 但双手还不放开裴云舒, 手臂急躁地在裴云舒的背上来回抚摸着, 衣衫被他都弄出了一条条皱褶。 裴云舒推开他, 脸上板着,但却泛着红, 他看了周围一圈, 这才看清周围不只是这一个妖, 十几双在黑暗中亮起来的眼睛,此时都盯在了裴云舒的身上。 裴云舒心中一凛,他谨慎地倒退两步,却退到那泼皮无赖的怀中。 泼皮无赖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一口,口中叫他:“夫人。” 裴云舒表情一顿,心中掀起巨波。 他叫他什么? “夫人,”蛟龙又抬起裴云舒的下巴,伸出艳红的舌尖,又恬不知耻地想穿过唇缝进入唇中,嘴中说的话却好似大义凛然,“给你咬。” “烛尤,你怎能喊夫君叫做夫人?” 一旁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这声音含着不赞同,有人缓步走来,“你是夫君的夫人,自然要喊夫君为夫君。” 这人终于从黑暗中走上前来,原来是一个身披战甲的俊美妖将,这人朝着裴云舒弯了弯腰,嘴角含笑,彬彬有礼道:“戈见过夫君,夫君想必心中担忧得很,但是不必心急,戈同夫君夫人都并未受伤。” 缠在他身上的想必就是那只蛟龙,那这人应当就是那只狐狸了。 裴云舒说不出来话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神魂恍惚。 他不认识这一蛟一狐,却记得之前那千丝万缕的复杂心情,原来如此着急的想得到镇妖塔,是因为他娶了两位妖怪夫人吗? 他、他怎会如此放浪! 裴云舒脸上变化不断,烛尤环着他,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个个吻,听到百里戈这句话后,不悦地朝他看去,“我的夫人。” 百里戈却不惧怕,仍然不赞同道:“你莫非是想要云舒叫你一声夫君吗?” 他们二人交锋,周围看着的十几个妖怪却道:“百里大将,烛尤大人都说这位是他的夫人了,你怎么还能同妖王大人抢夫人呢?” 百里戈沉吟一瞬,“难不成你们还是认真的?” 烛尤和百里戈二人被关进塔内后就一路打到了顶层,恶贯满盈的妖在长.枪下丧命,其余实力强劲的大妖,都跟着他二人一路上了顶层。 但谁想上了顶层之后,还是没有出路。这一群被关了不知多久的大妖神智也是不清不楚,就地商量着,谁若是能撞开这镇妖塔,他们便认谁为王。 百里戈只以为他们是在说笑,现在看来,难不成还是真的? 六神无主的裴云舒总算稳住了心神,他从烛尤怀中跑开,在这十几双眼睛盯着下,只能强撑着面上的若无其事,“虽我不记得你们是谁,但我绝不会干出娶两位夫人的事。” 百里戈一怔,“你不知我们是谁?” 裴云舒点了点头,却不由自主看向了刚刚强行亲了他的蛟龙身上。 蛟龙好似没有听到他刚刚那句话般,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一双黑眸定在裴云舒的身上,待看到裴云舒扭头看向了他,他淡色的唇就开了口,道:“无事。” 裴云舒愣了愣,忽的偏过了脸。 烛尤上前抱住了他,指尖轻轻戳着他脸上的软肉,说道:“不哭。” 裴云舒本来没哭的,但这人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哭”,他的眼中却突然酸涩起来。 他压下这些软弱,“我何时哭了?” 烛尤低头,唇蜻蜓点水的落在裴云舒的眼上,手又环了上来,“夫人。” 似曾相熟的感觉迎面袭来,裴云舒长睫微颤,偷偷抬眼去看蛟龙。 蛟龙长相着实俊美,妖纹横肆,龙角短短,好似话本里专门勾搭良家妇女的邪妖,怎么看都是一副不老实的长相。 确实不老实,裴云舒移开眼,拽下了他的手,“我不记得了一些事,所以你也不能再这样随随便便就亲上来。” “好。”蛟龙答应了,又凑过来亲了裴云舒一下,冰冷的唇干干净净,仿若花瓣轻飘。 “你……”裴云舒心中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好笑,他索性退到了一旁,自己离这只蛟龙远些。 一群被关在塔内几百年的妖怪津津有味的看着,“烛尤大人没想到会是这般的不要脸。” 百里戈叹了几口气,他看向裴云舒,“云舒可否让戈来把把脉?” 裴云舒抬起手,百里戈指尖轻轻点在腕上,沉思片刻,“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他眼神带着安抚之意,“云舒莫怕,若是放心得下我,待我们离开之后便由我进你识海中看上一看,若是识海中出了问题,那就不是小事了。” 裴云舒思索了片刻,就轻轻点了下头。 塔内昏暗,上方那道裂缝也透不进半分的光,若不是裴云舒凭空掉了下来,只怕是这群妖也不敢相信烛尤真把这塔撞出了个口子。 既然已经撞出口子了,那还怕出不去吗? 烛尤将裴云舒护在结界之中,化作原型,腾空而起,凶猛地朝着塔尖撞去。 他每撞一下,塔内就猛得晃动一下,心中急切的其他妖怪们也跟着往那道裂缝处撞去,可没一个能比得过烛尤的威势。 百里戈站在下方,陪在裴云舒身边,他好笑道:“若不是你的那一句蛟龙,他只怕连那道口子都撞不开。” 裴云舒只觉得有一股热意从脸上漫起,他忍不住道:“我在外面说的话,你们都能听见?” “只能听到一两句,难不成云舒还对着宝塔说了情话?”百里戈挑挑眉,面上的笑却突地收敛,他手中银色长.枪出现,看着地面,“咦,竟有人破了我留在一层的结界。” * 无忘想要闭眼,想要摒弃五感,但却败在裴云舒的一声含着泣音的“小师弟”中。 “小师弟,”裴云舒带着无忘进了房,他坐在梳妆镜旁,抬眸看着无忘,眼中含着水光,“他们为何总是欺负我。” 无忘捏紧了手中的衣衫,“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 眼前画面又是一转,无忘坐在了一处昏暗的房间之中,他面前有一方水镜,镜中的人正是独自在院中枯坐的裴云舒。 裴云舒呆呆坐着,但过了片刻,他忽而从袖中掏出了一块莹白玉佩,格外爱惜地抚摸着。 无忘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莫名有滔天火气升起,这情绪来得莫名,却又格外真实。 他想起来了。 他曾经在裴云舒的识海中看过这个画面,无忘尊者垂着眼,不敢再看向水镜。 “他”会冲进裴云舒的小院之中,将他手中的那块玉佩夺走,并狠狠地朝裴云舒说:“师父厌恶极了你,怎么还会让你拿着他的玉佩?” 云忘当真厌恶极了裴云舒吗? 无忘尊者起身,来到裴云舒院外,他停了片刻,就推开了这小院的门。 在石桌旁坐着的裴云舒惊恐交杂地看着他,他惊慌失措地后退,将手背在身后,“小师弟。” 无忘尊者心中一痛。 这痛丝丝密密,却比识海翻滚还要来得折磨人。 他忍下这痛意,缓步走进裴云舒,裴云舒好似从未见过表情如此柔和的小师弟,也愣愣的手足无措。 无忘尊者牵起裴云舒的手,让他坐在石桌之旁。 手中的这双手仍是白皙,却柔软不再,修为被封,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他做了所有凡人需做的事,白嫩的手心,也被磨出了许多坚硬的茧子。 无忘尊者握着这双手,口中苦涩。 裴云舒不安地坐下,小声道:“我没出去过的,我只待在了院子里,小师弟,我没去你跟前的。” “我知道,”无忘尊者轻声道,“莫怕。” 他将裴云舒手中攥着的白玉拿在了手中,将滔天怒火的表层剥去,随着心意,捏碎了这块白玉。 玉碾成了灰,从他指缝中滑落,裴云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指抖着,眼中就落下了泪来。 “莫哭。” 无忘尊者从袖中掏出了另一块玉佩,轻轻放在了裴云舒手中,“这块给你。” 裴云舒看着手中白玉,脸上还有剔透的泪珠,神情茫然,抬头看着无忘尊者。 无忘尊者看着他的容颜,仿若被蛊惑了一般,抬起了他的下巴。 唇越凑越近,裴云舒眼中的惊骇也深深映入了眼中。 直至鼻尖轻碰鼻尖,无忘尊者才顿住。 原来滔天怒火下,深埋的竟是嫉妒。 他抬手挥散了幻境。 空空荡荡的一层又现出在了眼前。 地动山摇,有人准备破塔而出了。 无忘尊者深叹口气,缓步朝着顶层而去。 ※※※※※※※※※※※※※※※※※※※※ 晚上还有一更,勤奋山山上线√ 上章大修了,没有看过的宝贝们还得重新看一遍orz,辛苦了 第 39 章 只是无忘尊者还未上到二层, 只听一阵巨响,镇妖塔中妖气横冲直闯,一缕光亮从塔顶直直照进塔中, 这塔竟是要塌了。 裴云舒紧紧盯着烛尤,看着那条威猛的蛟龙一下又一下地撞开塔尖,将那裂缝撞出一道大大的口子。 看了一会儿,他奇怪道:“既然可以撞坏镇妖塔,为何之前不出去?” 百里戈也是惊讶非常,他瞧着烛尤这势头, 缓过来了神, 打趣道:“云舒没进来塔内前,他倒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的模样,谁想到云舒一进来, 他就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一般,这个劲头, 都有些吓人了。” 裴云舒听的似懂非懂, “为何?” “……”百里戈摇头一笑,“这就需要云舒自己去探究了。” 塔尖的那道口子越来越大,烛尤的攻势也越来越猛, 蛟身时不时会遮住那塔顶光亮, 待洞口大到可以出去时, 他才转过身来, 朝着裴云舒直直飞来。 洞口处还飞着十几只妖怪, 他们贪婪地看着塔外光亮,却没有一个妖先行出去。裴云舒看着这黑蛟越靠越近, 脚步定在原地, 硬生生止住想要往后退开的欲.望。 凛风带起, 扬起耳边发丝。 裴云舒轻轻一跃,便坐在了蛟龙的身上。 鳞片瞧着冰冷,但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烛尤载着他调转过头,朝着顶上开口而去。 骑着一条蛟龙,这滋味神奇极了,裴云舒压低身子,小声道:“我可以抓着你的龙角吗?” 烛尤轻飘飘地吼了一声。 裴云舒当他是同意了,便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的两根龙角握去。 只是这龙角实在是小,裴云舒抓了几下,总是会从手心中脱去,于是只能收回了手,给自己布了道结界。 一旁的百里戈见此,小声笑了起来,裴云舒心知他是在笑什么,也不禁抿唇一笑,眉眼愉悦。 烛尤不知他二人正在嘲笑自己的小小龙角,他加快了速度,如一道风一般,转瞬接近了那洞口,再从洞口中一跃而过! 光亮袭来,花草香味也跟着而来,蛟身瞬息变大,烛尤却没停速,非但没停,他还越来越快,带着裴云舒冲进层层云端之内。 耳旁就是铮铮风声,裴云舒抱紧了蛟身,侧头看着身边的云雾,过了片刻,他就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眼中逐渐亮了起来。 在云端中飞了一圈,烛尤一个下冲,带着裴云舒就冲入了河流之中。 清凉的水淹没了整个人,裴云舒破水而出,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忽而轻声笑了起来。 身侧也跟着钻出了一个人,这人看着裴云舒的笑颜,也跟着勾起了淡色的唇。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脸侧下滑,烛尤将裴云舒的发勾到耳后,双手攥住了裴云舒的手,唇低下,去寻裴云舒的唇。 裴云舒偏过头躲着,这一吻就落在了嘴角上,温温热热的鼻息喷洒,撩起丝丝痒意。 好似有头发丝黏在脸侧一般,裴云舒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的动作一大,唇就会贴在蛟龙的脸上。 “……你离远一点。” 若是对待着其他人,裴云舒已经冷着脸退开,可偏偏此时,偏偏是他脑海记忆中不存在的这个人,心中只觉得无力又气恼,双手被攥紧,他挣了一下,对方就握得更加紧了起来。 他侧过了头,耳垂便暴露在烛尤面前,烛尤含住了他的耳珠,轻轻一咬,如同尝着甜美的浆果,津津有味地吮吸了起来。 “……” 水流在烛尤身后升起,迎头从烛尤头上浇去,裴云舒捂着从他口中拯救出来的耳垂,转身朝着岸边游去。 他衣衫已湿,烛尤在水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眸中神色闪了又闪,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显出几分微微兴奋之色。 裴云舒刚要给自己施一个净身术,天边就有一道白光闪过,他脸色一变,转身又跳入了水中,不待和烛尤解释,便将烛尤压在水下,整个人好好挡住了他。 刚刚做好这一切,岸边便落下一个白衣身影,这身影一见到水中的裴云舒,便脸上一愣,匆匆背过了身。 “师祖,”裴云舒的声音疑惑,“你找弟子有事?” 无忘尊者直直地站在岸边,他声音冰冷,“你刚刚是否进了镇妖塔之中?” “进去了,”裴云舒道,“只是那群妖逃了出去之后,弟子也跟着跑了出来。” 水声稀稀拉拉地响着,只听这声音,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裴云舒在水中的画面。 无忘尊者不由自主想起镇妖塔中那个幻境,他顿了顿,哑声道:“那为何我追着妖气而来,却寻到你这。” 轻微的声音在此刻都如同惊雷。 裴云舒只要一动,水声就跟着响起,周围安安静静,无一声鸟鸣虫叫,烛尤就在这里,妖气也在这里,裴云舒压着烛尤,以防他冒出头来,转而问道:“师祖,若你抓到了这些妖,该当如何?” 无忘尊者语中不掺一丝半点的情绪,“当杀则杀。” 那不当杀的呢? 什么又叫当杀? 裴云舒抿起唇,“师祖跟着妖气而来,或许是因着弟子的身上也染上了塔中妖物的妖气。” 无忘尊者皱起了眉,正要转身朝他身上看去,就听裴云舒道:“我已经脱去了衣衫,师祖莫要转身来看。” 无忘尊者半转过来的身子生生顿住,他俊容染上薄红,这红转瞬间又染上了他的脖颈和耳侧,他化作了一道白光,匆匆离开这处。 待人已经走了,裴云舒才松了口气,他沉入水中,去寻被他压在水下的蛟龙。 烛尤乖乖待在水里,见他过来了,就主动迎了过来,抱着裴云舒出了水面,游到了岸边。 师祖虽然修为只有分神期,但裴云舒总觉得他深不可测,一个镇妖塔便能将蛟龙困在里面,若是动起手来,蛟龙怕是输多赢少。 他沉思着,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烛尤抱在怀中,徒步走在了丛林之中。 裴云舒眉心一跳,就从烛尤的怀中跳了下来,他看着这蛟龙,觉得他实在是邪门,和他在一起时,裴云舒的戒心好似都离奇消失了。 烛尤坦荡荡地回望着他,裴云舒与他对视,谁也不认输似的,就这样彼此看着彼此,看了足足好长时间。 待到眼睛累了,裴云舒才眨眨眼,认输,“你叫什么?” 蛟龙道:“烛尤。” * 裴云舒不知师祖是否放弃寻找烛尤了,等两人到了三天峰下时,烛尤便化成了一道手环,被他带上了半山腰间。 回到房中,花月从床下偷偷摸摸探出了头,等裴云舒关上门布下结界之后,房中就突然多出了一人。 百里戈盘膝飞在空中,叹息一声,“那人着实厉害,若不是他志不在我,恐怕戈已命丧黄泉。” 裴云舒愣了下,“师祖见到了你?” 百里戈轻轻点了点头,倒是笑了,“怕是戈之风姿着实出众,那大能也不忍取戈之性命。” 他滔滔不绝地夸了自己几句,才看向花月,“多亏有你这狐狸……咦,这不是小狐孙?” 花月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轻盈跃进了裴云舒的怀中。 百里戈面露讶色,他从空中落了地,凑到裴云舒身边细细看着花月,笑了,“还真是小狐孙啊,没想到小狐孙竟还有这等本事,不知现在还剩几尾,是不是已经能成为一方大妖了?” 花月头埋在云舒美人的怀里,觉得这老祖说的话真是句句招人厌。 裴云舒拂过花月身上毛发,转头看着烛尤,若是师祖见到了百里戈,且并未杀他,那又为何偏偏要去追着烛尤的妖气呢? “烛尤,若是师祖在寻你,你还是快快离开好。” 烛尤黏在裴云舒身侧,恨不得化出尾巴,将裴云舒整个人盘住,他埋在裴云舒的肩窝之中,“同你一起。” 裴云舒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若是同他一起,总不能让他一直躲在单水宗上。 他忽而想起了几日后的开山收徒大会,心中微微一动。 各峰真人收徒,师祖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的,便是他不愿意,怎么也不会在那会再将烛尤杀了。 想到此,他推开烛尤的脑袋,又认真地看着他,“那你……” 烛尤歪头看着他。 裴云舒低咳了几声,“那你来做我的师弟好不好?” 这话一说出来,便有些跃跃欲试,裴云舒笑着看他,打趣道:“师兄会好好保护你的,小师弟。” 烛尤一顿,把裴云舒怀中的花月扔到了一边,将夫人压倒在了地上,吻便落了下去。 声音低哑,含着隐隐的亢奋。 “师弟亲亲师兄。” ※※※※※※※※※※※※※※※※※※※※ 二更√ 问:如果烛尤成了师弟,云舒天天和新来的小师弟黏在一起,师兄师父师祖是什么心情? 第 40 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 41 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 42 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 43 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 45 章 修真大赛需等到日头高升才会开始, 参加大赛的都是修真界的青年才俊,各个门派中被寄予厚望的未来英才,裴云舒同他师兄几人, 除了刚刚收到门下的烛尤,自然也是要参加大赛的。 到了无止峰上时,其他师兄早已等在了原地,凌清真人便带着他们,往大赛的地点赶去。 单水宗单独划出了一座高峰留作大赛之用,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大能高坐上方, 有前辈在此,在下方等着的弟子们不敢妄动, 站得笔直,面容肃然。 裴云舒同师兄们站在单水宗的弟子之中, 周身没有烛尤,他便能越发漠然以待。 他一身白衣,冷若冰霜, 静静站着时好似雪山一般,三师兄今日甫一见他,便觉得有些不对,此时忍不住道:“师弟, 你莫不是心情不好?” 见到师弟对新来的小师弟面色冷漠时,他心情愉悦,但等师弟冷脸对他时,却是怎么也愉悦不起来了。 前几日醉酒时还那般柔和,怎么今日, 就像是出了剑鞘的冷剑一般了呢? 他目光紧紧盯在裴云舒的脸上, 裴云舒却是一动不动, 面无波澜,声音也冷,“师弟无事。” 三师兄一怔,他摇着折扇的手不自觉停了,心中不由觉得些不妙,抬步往裴云舒走进一步,低声道:“云舒师弟,你若是心里不高兴,尽管和师兄说。便是想要醉酒消愁,师兄那里也多得是酒。” 裴云舒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还未等云蛮扬起笑,就对上了他无甚波澜的黑眸,只听他道:“三师兄,我无事需担忧。” 他周身的气息极淡,语气也淡,二师兄皱起了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的伸手朝他的手腕摸去,“师弟身体是否不适?师兄为师弟把把脉。” 裴云舒侧身闪过,他抬眸,目光一一从师兄们身上划过。 “我并无事,”他,“只不过前几日,师祖抽去了师弟的情丝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师兄猛得攥紧了手,他瞳孔紧缩,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裴云舒瞥过他发颤的手,宛若真的被抽掉了情丝那般,心中既无喜也无悲,他垂眸,冷得连同春风五月,也变成了寒冬二月,“师弟已经没了情丝。” 三师兄咬着牙,口中漫出一阵阵血腥味,他此时连笑都扯不开了,脸上僵硬,只觉得心口被破出了个大洞,呼啸的风声从洞口席卷了整个五脏六腑,“师弟,莫要同师兄们开玩笑了。” 抽去了情丝,便没了七情六欲,师祖怎么会抽去师弟的情丝呢。 这玩笑可当真不好笑,还让人浑身发冷。 但这句话说完,三师兄就见裴云舒无欲无求的黑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师祖修的是无情道,但修无情道的人尚且不能抽去自身情根,师祖为何要抽去四师弟的情根! 云蛮仓促回头,目眦尽裂地看着云城,“二师兄,情丝被抽可还能——” “不能再动了,”云城面无表情,他双手背在身后,好似无甚波澜,看着裴云舒的眼睛,黑眸沉沉,如暴雨将袭,“四师弟,你对师兄……当真没了任何感觉了吗?” 裴云舒沉默片刻,而后,轻且慢地点了点头。 记忆不在时,身体还帮他记住了许许多多。见着师兄是害怕,见着师父是伤心。 他不知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师祖说的那番话,他忘了的那些记忆,应当是痛苦万分的。 醉酒后求着师兄莫要砸断他的腿,那样的自己,裴云舒也觉得陌生且荒唐。 需要遭受什么样的事,他才会变成那般模样呢? 总归不是些什么好事的。 师祖怕影响他的道心,可师父也曾冷冰冰对他说过:“云舒,你道心不稳。” 说来也是可笑,师父那般说他,便是为了云忘小师弟,小师弟成了师祖,师祖却担心他当真道心不稳。 比师父那句冷言更让师祖担忧会摇动他的道心的,会是如何呢? 师兄三人的目光盯在裴云舒的身上,他们表情紧张,仿若裴云舒嘴里说的话,就成了生死符咒一般。 而他这头一点,他们就好似如坠深渊。 浑身冰冷,呼吸一滞。 云城背在身后的手,手心中溢出鲜血。 梦到的红色眼尾在梦中萦绕了许多日,那日师弟醉酒后尚且能红着眼睛落泪,怎么几日之后,就没了情根。 他推开站在身前的云蛮,也不理忡愣在一旁的云景,径自走到裴云舒的跟前。 身旁其他峰上的师兄弟们也察觉出了不对,往这边看来,还有人扬声问道:“师弟,可有何不对?” 云城置之不理。 待走到裴云舒跟前,裴云舒便轻轻看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平淡极了,好像云城与他,也不过是师门中普普通通一人罢了。 还不如那日他杀了那只狐狸,师弟看着他的眼神。 云城勾起他耳边发丝,顺着他白皙脸侧划过,嘴角带笑,“师弟,便是师兄这么做,也心中无甚情绪吗?” 手心的鲜血顺着指尖,在四师弟的脸上划出一抹殷红的颜色。 裴云舒只看着他,却并不说话。 其他峰的师兄们已经皱眉朝着这里走来,低声呵斥:“云城!” 云城眼中神色愈深,幽沉看不到底,他恍若未听到那些呵斥他的声音,将他和裴云舒罩在结界之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昏了头一般,抬起师弟的下巴,就低头靠近。 但唇还未碰到师弟的唇,他就顿在了原地。 云城低着头,青越剑裹着剑鞘,冷冷抵在他的胸前。 下一瞬,便有师兄弟合力破开了他的结界,他们将云城远远拉走,在周围用绿叶挡去其他门派探究的视线。 云城静静地被拉走,只是黑眸直直盯着裴云舒,半分不错开视线。 但师弟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甚至连看云城一眼都没看,只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拭完脸侧的鲜血之后,就淡淡移开了视线。 “云城,你是不是失了智!”掌门席下的大弟子厉声道,“修真大赛上,你是要对云舒干些什么!” “那是你师弟!” 干些什么? 干些让他能起波澜的事,即便是那日捏碎师门木牌,决意离开师门的师弟,也比现在这般模样要好上许多。 云城缓缓轻笑一声,他正要说话,却见天边一道白光闪过,一身白袍、无情无欲的师祖便落在了高台之上。 云城笑声一止,他眉间染着阴霾,朝着师祖看去。 高台上各门派的掌门和长老连忙起身,同着无忘尊者问好,无忘尊者微微颔首,他坐在正中,目光在下方青年才俊们中看了一圈,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裴云舒。 裴云舒周身如雾如霜,脸上不曾带笑,眼中也不曾含着喜怒。 众多弟子殷切又期盼地朝他看来,可是裴云舒却好似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一般,连抬头看上一眼,都不曾抬头看来。 无忘尊者长睫轻颤,他垂下了眸。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遥遥看去。 便是师兄们表情大变,裴云舒也不受其影响,他静静立在原地,闭上了眼,灵气在周身运转。 当真成了无忘尊者想象中的模样。 无忘尊者看了他良久,忽而想起什么,侧身朝着凌清真人身后看去。 那新收的小弟子果然站在凌清真人身后,身形修长,俊美的脸上也是表情淡淡,正直直看着下方。 裴云舒勾着他的脖子,红着脸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眼泛水光,轻轻喊了一句“小师弟”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无忘尊者手指一颤。 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裴云舒环着的人是他,窝在他的怀中,带着酒香味的朝着他笑,朝他叫道:“小师弟。” 脸泛红晕,眉目舒展。 便是当真最美妙不过了。 ※※※※※※※※※※※※※※※※※※※※ 来了! 第 46 章 封闭五感, 稳住心神,裴云舒静静听着凌野掌门传遍整个高峰的声音,不往身旁的人看上一眼。 原本以为会很难, 做了之后才知晓比想象中的简单。 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和旁人亲近,裴云舒甚至从心中觉到了几分舒适。 将云城拉到一旁并让其他师弟们看好他后,掌门大师兄就走到裴云舒身旁,他看着眉目清亮的师弟,歉意道:“云舒, 等修真大赛结束之后,师兄再为你做主。” 修真大赛会举办七天, 这七天着实不好处理云城的事。 裴云舒看着掌门大师兄,颔首道:“好。” 等修真大赛结束之后, 掌门师兄也不必为再为他做主了。他与百里戈几人早就商议好了,在修真大赛的第七日,趁着当日的忙碌, 他们将会在这一天离开。 师祖不愿让他记着他捏碎师门木牌那幕,便是不愿让他离开师门。那就要小心再小心,在离开之前不能透露出丝毫不对。 掌门师兄见他点头后便松了一口气,他往身后一看, 被几位师弟围起来说教的云城师弟,一双眼睛还是直直放在云舒师弟身上,黑眸中风起浪涌,叫人辨别不出其中情绪。 他皱皱眉,转过身同裴云舒道:“师弟, 不若这几日你跟在我身边。若是有旁人再欺负你, 直接交由我来处理。” 他作势要将裴云舒带走, 云景忽而出声道:“掌门师兄,你莫不是忘了我还在这?” 云景一向性子沉稳,做事也极为稳重妥当,掌门师兄哈哈大笑,道:“若不是你突然说话,我还真忘了你在。刚刚云城发疯,你怎么还不拦着点?” 大师兄垂下眼,半晌,露出一抹苦笑,“师弟被震住了心神,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云城师弟就已经被你们拉拽走了。” 掌门师兄沉吟片刻,看向裴云舒,“还是云舒师弟来做决定吧,师兄之前下山历练了不少时日,怕是云舒师弟不熟悉我,同我在一起也是全身不自在。若是云舒师弟想留在这里,那云景便多多注意些。若是师弟想同我一起,我还能给师弟讲讲我历练时的趣事,师弟也应当快要下山历练了吧?” 裴云舒还未说话,大师兄就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他留在我身边就好。” 掌门师兄一怔。 裴云舒忽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抗拒之情,他先前装得淡淡,便好像是真的淡淡。可此时此刻,却有一股莫名的厌恶从心底升起,他未曾做过决定,便已经替他决定该当如何了吗? 青越剑在手中微微抖动,提醒着他莫要激动,裴云舒压下这些情绪,“掌门师兄既然如此说了,那云舒便同你一起。” 云景的手狠狠颤了一下。 师弟已经被封住了记忆,可只封住了他想要离开师门的记忆,那剩下二十多年,那二十多年——在抽掉情丝之下,他竟是连掌门师兄还要不可信吗? 心神巨荡,他额角突突,握起的手背上可怖的青筋已经凸起。 “师弟,”他以为此时的声音应当是沉稳可靠的,但出口了才发现,他的语气就如同乞讨者一般的低下可怜,“师弟,留在师兄身边。” 裴云舒闻言,终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掌门师兄也一同看去,这一看就惊骇道:“云景,你——” 云景的黑眸中泛着血丝,他恍若没听到这声惊呼,眼睛还定定看着云舒师弟,满是乞求之色。 竟是隐隐有入魔之态! 掌门师兄脸色一变,也不顾是否会被其他门派发现了,扯起云景便上了剑端,想要带他快快上了高台去找师父,但云景却挣开了他的手,固执看着裴云舒,“师弟。” 单水宗的师兄弟们对无止峰上大师兄云景的执拗早就有所听闻,平日里打趣的说法,便是说他像是一头牛,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样的性子,先前只会感叹他在修炼上的事半功倍,如此一颗坚定之心,再加上天资出众,早晚都会有一番作为。 可掌门师兄此时却惊心不已,这时才知道越加固执的性子,就越容易涂加执念。 裴云舒也是心中一惊,他二话不说,快步上了掌门师兄的飞剑之上,“师兄,走。” 他这一上来,云景就勾起了笑,他眼中血色如潮水般退去,面容沉静了下来。转瞬之间,那些入魔之态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师弟还是担忧他的。 他此时的样子如同平日一般,但掌门师兄反而越加严肃了面容,脚下飞剑转瞬之间便已朝着高台冲去。 三师兄站在原地,回过神后,他沉着脸将折扇往空中一扔,随即踏到折扇之上,追上前方的师兄弟。 高台上的凌野真人远远见自己的大弟子带着师弟们赶往此处,他眉间皱起,心生不妙之感。待一行人落了地,就问道:“发生了何事?” 掌门师兄上前一步,面色严肃地在师父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他使了隔音的法术,裴云舒未听见他说的话,但也知晓他是在说什么。他同大师兄和三师兄走到凌清真人身后,一同向师祖和各位大能们行了礼。 因着师祖就在身前,裴云舒十分心神都用来装成“情丝”被抽走的模样,见到了烛尤,也硬是忍下了面上的柔和。 目光平静无波,只专心看着脚下。 直觉不能被师祖发现。 如若被他发现,他不知师祖会做出什么事。 凌清真人眉间同样皱起,他看向云景,“发生了何事?” 云景面上惭愧,三师兄上前一步同凌清真人低声道:“师兄刚刚……有入魔之态。” 凌清真人面上一愣。 不远处的凌野掌门也是面色一肃。 他们说的话,自然是瞒不住无忘尊者的耳朵的。 无忘尊者神情更冷,裴云舒只觉得一股风力围住他的周身,轻柔地将他推到了无忘尊者的身后。 将裴云舒护到身后之后,无忘尊者转身问道:“你可无事?” 其他的弟子刚刚入魔,他却是问云舒师弟有没有事。 三师兄冷冷一笑,师祖说是入了无情道,但恐怕心中的龌龊比他只多不少。 为何独独抽了师弟的情丝,此番又如此关心师弟,莫不是因为自己是修无情道,无法获得云舒师弟的情意,便也想让别人也获得不了吗? 心中恶意滋长,明明对方是师祖,但三师兄此时却是止不了这些恶意。 他将师弟护在他的身后,同样身为男子,一个小小的举动,云蛮便能看出师祖对师弟的独占之心。 着实惹人生厌。 裴云舒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无忘尊者克制地移开视线,他轻挥衣袖,转眼之间,几个人已经身处另外一方空间。 外界还是在看台之上,但周围的空气却泛起水般的波纹,这波纹将凌野掌门连同凌清真人和席下弟子都圈了进来。 凌清真人的面容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云景,你是怎么回事!” 这一方世界安安静静,旁人窥不进来,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连半分风声也无,凌清真人这一句饱含怒意和不敢置信的话便极为清晰入耳了起来。 烛尤面无波澜地站在一旁,眼神却放在了裴云舒的身上。 但没看一会,便又移开。他还记得裴云舒叮嘱他的话,莫要多看,否则他的心口会跳的过快。 烛尤对这些人没有兴趣,脑中开始想着如何将那红色粉末拿到手中。 又想让裴云舒见着他心口便跳的那么快,又觉得若是因为药粉才跳的快,他就万分不悦了起来。 裴云舒不知他脑中想法,此时垂着眸,静静站在无忘尊者身后。 云景听到师父的质问,垂眸行了一礼,转而面向了无忘尊者,深深弯下了腰。他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何神情,但声音却是平平稳稳,“师祖当真抽去了云舒师弟的情丝?” 凌清真人一怔。 无忘尊者羽扇般的长睫一颤,他低低道:“我亲手抽去了他的情丝。” 半截情丝。 可这半截情丝,却将这一众人都给掐去了。 恐怕留下来的那半截情丝,只是无关情爱的怜悯之情,如同对着草木一般,谁于裴云舒来说都是一般样人,便是凌清,也恐怕只会形同陌路了。 更何况这新收的小师弟,更何论是他。 裴云舒不会再环着任何人的脖子,脸色绯红的轻声呼唤了。 莫大的悲凉感袭来,无忘尊者咽下这些悲凉,他闭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念起清心咒。 面上冷漠如雪,这一句话,也说得是无心无情。 “云舒师弟无情了,”大师兄扯起唇角,“师祖,为何要抽掉师弟的情丝呢?” 师祖面上愈冷,“自然是于他修行有益。” 大师兄往云舒师弟的方向看去,哪怕说的是同他相关的话,师弟也没有反应。好似无论他们说了什么,便是就此打起来,师弟也不会变了脸色一般。 那般好看的容貌,却如被冰雪覆盖。 “师弟,”他叫道,“云舒师弟。” 裴云舒抬眸,看向了他。 “你当真,”他将云城的话又问了一遍,声音发颤,口中泛着血腥气,“你当真,对着我,半分情谊也没了吗?” 这话一出,裴云舒脑中却闪过一副画面。 他在一座小院之中,看着天上的师兄御剑飞过。 “师兄!”他惊喜非常,高声喊道,“大师兄!” 天上如仙人一般的师兄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分明看到了他,却是说道:“谁在叫我?” 袖中的手倏地握了起来,裴云舒同云景的双眸对视,他平静道:“师弟刚刚跑了神,师兄刚刚是在叫我?” ※※※※※※※※※※※※※※※※※※※※ 晚上还有一更! 第 47 章 大师兄的脸色苍白一瞬, 过了片刻又恢复了原状,他努力勾起唇角,却没带多少笑意, “师弟, 我却知道你的意思了。” 笑意收敛, 云景深深看了眼裴云舒,转过头对着师祖道:“云舒师弟天人之姿,便是在师门之中也尤为出众, 但怕是以后再也看不见师弟的笑颜了。” 师祖恍若未闻。 “应当不止是笑颜,”他道,“怕是在师弟心中, 我与师父也只不过形同路人。” 无忘尊者终于看了他一眼,袖中白布一闪,裹着云景往远处飞去。 “他心魔已生, ”师祖,“我已将他送到思过崖处,凌野,你安排人去化解他的心魔。” 凌野掌门沉声应了一声是。 修真之人最怕的就是心魔, 云景资质出众,修为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单水宗对其极为看重,若是处理不好心魔,怕是以后修行也万分艰难了起来。 到底是为何生了心魔?凌野掌门瞥了一眼裴云舒,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吩咐完了这些事,无忘尊者道:“你们回吧。” 掌门大师兄便带着云舒和云蛮回到了下方。 无忘尊者并未看向他们。 他身前的桌上放有一杯盛着佳酿的酒杯, 杯中酒水色泽漂亮, 酒香清淡。 他默默看了这酒一会, 便拿起酒杯,在手中轻轻摇了两下。 杯中酒水晃动,下一瞬,里面便映出了一副画面。 裴云舒的脸出现在水镜之中,酒杯只有这般的大小,映出来的面容也只能盛放他一人。 无忘尊者摇了摇酒杯,裴云舒的眉眼便忽的放大了开来。 这双眼睛,眼中仍是清澈,蝶翼长而密,他轻轻垂着眼,长睫便垂下一片阴影。 眼尾淡淡,白的白,深的深,一干二净。 酒杯轻晃,杯中的画面又是一转,出现了一张柔软的唇。 只不知是不是无忘尊者的错觉,这唇,似乎微微肿起了些许,像是在指尖反复搓揉过,饱满得恰到好处。 无忘尊者低首看了半晌,将酒杯送到唇前,唇轻轻触了触酒水,便一饮而尽。 * 裴云舒忽而升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他遥望周身却什么都没发现,用灵力查探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 眉头皱起,但片刻之后,这股感觉已经褪去。裴云舒心中戒备,分出一半心神去注意周身变化。 大赛已经开始,各个擂台上都是青年才俊们的精彩对战,裴云舒看得认真,一日下来,只觉得收获良多。 待到晚上同烛尤一起回到三天峰上时,他还在琢磨几位师兄对战的方法,烛尤见他思索的认真,也没有动手动脚,一路平安地到了半山腰间。 花月早早等在院中,见他们回来就扑到了裴云舒的脚边,爪子抱着美人小腿,雀跃道:“云舒美人云舒美人!” 裴云舒从思索声中惊醒,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脚边的花月,惊喜非常,“花月,你会说话了?” 花月的两条尾巴得意地摇摆着,“我毕竟也是条漂亮的狐狸美人,美人总是有好运的。” 裴云舒眼中含满了笑意,他侧头看向烛尤,这才发现烛尤正在布下结界,贴心极了。 百里戈拿着两壶酒从屋内走了出来,手指轻轻一点,院中便燃起了两团火堆,石桌之上竟也摆满了人间美食。 暖黄的光映在草木绿植之上,虽无鸟叫虫鸣,但别有一番惬意涌在心头。 裴云舒抱着花月坐下,笑道:“莫不是为了庆贺花月能够说了话?” 百里戈严肃地摇了摇头,“再过几日便要走了,走之前怎么能草草度日?我今日带着小狐孙潜下山去,自然是美酒美食都要带回来一起享用一番的。” 他伸手探入怀中,裴云舒瞧见了他这举动,好奇道:“还带了些什么?” 花月把头埋到裴云舒的怀中,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百里戈掏出两册春宫图,正襟危坐道:“那日我说的话,云舒好像不信。我便专门在山下找了许久,特地找了两册画师照实画出来的春宫图来,好让云舒你看一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裴云舒正在饮茶,闻言便被水呛得咳嗽不止,他背过身去,烛尤抚着他的背,眉眼一压,看着百里戈的眼神带着谴责。 百里戈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做得不妥帖了?” 烛尤皱眉道:“谁让你在他喝茶时掏出来的?” “也是,”百里戈将春宫图收起,听了深明大义的妖王的话,“那便等饭后,云舒独自拿去房中观看吧。” 裴云舒好不容易停了咳嗽,一句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手中便被塞了双筷子,口中也被烛尤塞了一筷子的肉。 烛尤眼睛发亮的看着他,裴云舒将这块肉咽了下去,下一筷子又跟了上来。 “……”他无奈吃下,又连忙道,“不必喂我。” 烛尤手上的这筷肉还停留在筷子上,听了这话后,他低垂着眼,“不喜欢?” 瞧着有些委屈,但这委屈应当只是裴云舒自己想象出来的,毕竟烛尤脸上也无甚表情,但只是这么一想,他心就软了,只能张开嘴,将这一口肉也给吃下。 两壶酒被三妖一人分了,裴云舒实在不能喝酒,便掺水只尝了尝酒味,火光温暖,这一顿吃得心中面上都带上了笑。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花月已经醉倒在了酒杯里。 百里戈和烛尤倒是无声地在这比上了酒量,储物袋中的酒一壶壶拿了出来,这两人面不改色,一杯杯地往嘴里饮去。 裴云舒将花月抱起,给他擦去酒香菜油后放在了小床上。花月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忽而抱着裴云舒的手臂,呜咽问道:“云舒美人,你真的喜欢上了烛尤大人了吗?” 裴云舒一怔。 但花月又放下了爪子,醉倒在了床上。 裴云舒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转身回了房间。 池中已经放着温水,一身的酒气染上了衣衫和发丝。 他心知这等表现只是因为那红色粉末的效果,裴云舒未曾喜欢过什么人或是什么妖,此番阴差阳错,在烛尤身上体会了一次心动的感觉,但若是粉末失了效,应当便恢复原状了。 他脱下衣袍,沉进水中,热气蒸腾,屋内都覆上一层模糊水汽。 门声忽而响起,裴云舒转身看去,“谁?” 潮湿水雾之中,有一道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他走得越来越近,发上也沾上了屋内的水汽,俊美的五官暴露在眼前,正是烛尤化作云椒时的凡人面容。 裴云舒道:“你怎么进来了?” 见是烛尤,他便放松了些,但又很快察觉了些不对,这会儿见到烛尤,他心中好像没了那股悸动的感觉了。 脉搏平稳,气息平淡,无一丝羞意,好像面对着此时的烛尤,就如同面对着其他人一般。 粉末失效了吗? 裴云舒心中忽的升起几分怅然失落之感。 烛尤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用的也不是原本样貌,只一双黑眸还是深深,从他的脸侧缓缓滑落到他的脖颈之上。 裴云舒在他的这种目光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自在地沉到了水中,下巴碰着水面后,低声赶着烛尤:“我正在沐浴,你若是有事,等我出去再说。” 肤白如玉,黑发飘散。 雾气下水珠轻滑,应当是水热,面上也染上了白日未曾带上的热意。 纵然他目中警惕,也粉如花儿一般。 烛尤勾起了一抹笑,他轻声唤道:“云舒师兄,师弟为你净背可好?” 裴云舒一愣,“你叫我什么?” 烛尤挑了挑眉,他轻启着唇,笑意晏晏道:“云舒师兄。” ※※※※※※※※※※※※※※※※※※※※ 百里戈:哥请你们看春宫图 [图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