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游戏》 流浪汉 此时是晚上十点三十分。 白杉犹豫了良久，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笔记本，垫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 她就像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白天努力上班，晚上回家玩手机，十点钟洗漱刷牙，然后上床乖乖睡觉，第二天周而复始。 这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生，这世界上许多人都是这么过的。 但白杉又是一个有些特殊的人，只不过这特殊好像也并没有多么的特殊。 在现实里，这时候大家几乎都已经卸去了白日的疲乏，躺到了床上，有的人还在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深夜时光，而有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白杉和这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与众不同。 对于他们来说，深夜并不意味着结束，往往那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从清醒到睡着是所有人都经历过的一件事，周围一开始还是清晰的，能够掌握的，渐渐的周围就弥漫上一层黑暗和混沌。 有人说睡眠是最接近于死亡的时刻。 就在白杉的感官陷入进深层次的黑暗中时，一簇阳光穿越过黑暗，直直的照在她的眼前。 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阳光已经洒了一地。 猛地呼吸了一口气，白杉震惊的爬了起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周围。 这里居然跟她昨晚睡着之前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昨晚她所做的那个梦并不是她犯了癔症，得了精神病，或者是吃错了药。 ——她是真的……遇到了传说当中的“清醒梦”吗！ 白杉想起来了什么，往自己的脑袋后面摸去，她真的摸到了一个笔记本，这笔记本的样子跟她现实中放在枕头下面的一模一样。 她连忙抬头看着虚空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方框。 【名字：白杉】 【性别：女】 【携带物品：破旧的笔记本（有一定概率会使写在本子上的东西具象化）】 …… 古代庄周就曾经写过自己梦见蝴蝶的故事，他不清楚是自己梦见了那只蝴蝶，还是那只蝴蝶梦见了他。而白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就在经历同样的事情。 但这梦境的特殊性和优点就在于——它目前呈现出来的形式就像是一个游戏。 ……哪怕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一个游戏。 这梦境光秃秃的，只有头顶有一片不停变换着形状的粘稠的云彩，脚下有一汪跟橡皮泥一样的河流，头顶上是一轮像电灯泡一样的太阳，还时不时的像连接不良一样闪一下，白杉在这里待久了都觉得有点掉san。 这就是白杉的梦境——以一个清醒人的目光来看梦境确实就会是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样子的，毕竟梦境通常是没有头绪的，杂乱的，不完整的，甚至是诡异的。 不过好在这“游戏”还是有指南的，不至于让白杉像苍蝇一样蒙头乱撞。 此时此刻，这个指南就浮现在她眼前的屏幕上。 【欢迎你来到梦境游戏。】 【本游戏自由度完全开放，你可以享受到最开放最自由的游戏体验。】 【你可以在这里创造出任何东西。】 “任何东西”。 梦境跟现实最大的区别就是梦境天马行空，有个词叫白日做梦，指的就是人幻想在现实里得不到的东西。 光是想一想创造出现实里那些不存在的东西，或者仅仅是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就足以让人兴奋不已。 但想要凭空捏造出一个东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白杉昨晚因为这个提示兴奋了一个晚上，开始不停的在梦境里捏东西……然后现在这个梦境就是她辛苦了一宿创造出来的结果。 ——啊，这河，这云，这天。 这就像一个完全没画画基础的人，无论他脑海中想象出来的图像多漂亮，他都只会画出来一个火柴人。 那这梦境……倒也没什么意思啊。白杉逐渐的从一开始的兴奋不已慢慢的变得无精打采，她觉得自己的创造热情已经完全被周围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给打败了。 就在白杉昨晚无聊的捏橡皮泥云玩，顺便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脑子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冒出了一个方框。 【我愿意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你缺乏想象力的时候……不如尝试着用现实中的某种东西来作为梦境的基石。】 【你可以在睡觉之前把它放到你的枕头下面。】 【但是请注意，能够成为你梦境基石的东西只能选择一次。当你选择了这件物品以后，基石在这个梦境里将没有更改的机会。】 白杉看见最后一行字，就听见了闹钟的声音，她就像被人从梦境里踹出来一样，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还是她那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白杉愣了好久好久，才爬起来上班。 白天白杉一直心不在焉，这是她少有的几次在干活的时候愣神。 到了晚上，白杉回家以后也是头一次没吃完她的外卖。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杉看着床直犯嘀咕，心说这到底还让不让她安心睡觉了，那梦到底是她犯了神经病还是不小心撞了鬼？ 她琢磨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从书架上拿了个笔记本垫在了枕头下面。 白杉压根就不太相信自己还能再做一次那个梦，她觉得自己脑袋出问题的概率都要比那个大。 她已经决定这周末就去医院拍个片子了，但是或许是由于心中那一丝微弱的怀疑，她还是随手拿了个东西。 垫在枕头底下……那硬硬的小物件睡起来就不舒服了，这笔记本扁平的，垫着正好。 抱着这样随意的心情，白杉随便选了个笔记本。 现在她在梦里看着这个笔记本发愣。 …… “啊！”白杉抱着脑袋猛嚎，“早知如此我应该好好挑挑的，为什么要不信邪，为什么！” 她一仰头，头顶的“太阳”似乎是感知到了她悔不当初的心境，跟着一起狂闪…… 白杉激动了一会后，就又冷静下来了。 其实单看这个笔记本的描述“有一定概率会使写在本子上的东西具象化”就知道这也是个好东西，但人有时候就会有些贪心，就会想如果当时拿了别的会不会更好。 早知道还会做这个梦，就让白杉把喜马拉雅山垫在枕头底下她也干。 白杉捏了支笔，这笔歪歪扭扭的，就像个炭棍，她想了想，心说该写什么呢？ 琢磨了半天，她第一个写在纸上面的东西是一个太阳，瞬间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轮“太阳”。 这“太阳”很真实，甚至还在发光…… 白杉一脸茫然的揪起它甩了甩。 这东西就是一个太阳形状的纸片，但摸上去热热的，旁边还有着“太阳光”似的小触手。 白杉又甩了几下，这太阳忽然间在她的手里扭来扭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太阳是有温度的，所以它有种接近于活物似的触感。 白杉身上猛地冒出一身白毛汗，把这“太阳”扔出去老远。 这纸太阳扭了扭，然后也没爬起来，干脆挥着一堆小触手爬远了…… 白杉看着这极其鬼畜的一幕，缓了好半天才缓回来。 她胆战心惊的说刚刚那是失败了？ 【对该物体描述的越详细，该物体具象化就越接近于真实。】 【如果你还不能好好的描述一个物体，那请用最简单的东西开始尝试吧。】 白杉看着又新蹦出来的几行提示，心说要描述的详细，或者是……简单吗？ 她又想了半天，然后忐忑不安的提起笔来，在本子上写下了一行字。 【这是一颗硬硬的，摸起来冰凉的白色鹅卵石。】 ……一秒以后，她的手里摸到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白杉摊开了手掌心，她的手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硬的鹅卵石，它圆润无比，呈现半透明状，在光下散发着盈润的光。 这是一个跟现实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 白杉愣了好半天。 那一刻，她忽然间就明白了当上帝的心态了。 【你已经掌握了梦境游戏的基本技巧了。】 【要记住，你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创造梦境。】 白杉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这地图无边无际，上面只有一个个的小亮点，看起来就像繁星一样。 【这是梦境图，每一个亮点的背后都是一场梦。】 【你可以自由探索梦境，】 【即将开始选择你的梦境身份，梦境身份为当前最适合你自身性格的身份。】 【你的身份会随你对梦境的探索发生不同的变化。】 【请自由选择你将要探索的梦境。】 白杉瞠目结舌了半天，忽然间问，“呃……理论上我去任何人的梦境里都是可以的吗？那我……去我闺蜜的梦里怎么样？” 【正在探索梦境。】 【选择梦境——李鑫。】 “唉……等等，我还没有搞明白呢！”白杉刚刚说了一句话，就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堆黑色的藤蔓般的东西。 这些藤蔓越来越长，白杉感觉自己猛地被这藤蔓扯住，眼前的景象忽然飞快的往后褪去，这藤蔓将她拉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紧接着，她看见了一道门。 那道门她认识，普通的白木门，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手绘牌子，写着“进门请敲门”。 这是……她闺蜜寝室的门。 白杉还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亮起来了最后一个方框。 【现在开始确认身份。】 【当前身份——流浪汉。】 ※※※※※※※※※※※※※※※※※※※※ 开新文啦哈哈哈哈哈哈哈=￣w￣= 本文在打大纲的时候曾经向读者征集过三次元人设，以及他们梦见过的真实噩梦等等东西……还问过一些读者他们家的风土人情，有一百来个小朋友给过我帮助吧，如果文中有涉及到的部分，我都会带上聊天记录放到微博里的。 摸摸头，爱你们哦=￣w￣= 糖果 【流浪汉】 【——意为无家可归之人，四处流浪之徒，祈求怜悯者。】 【初始梦境为“纸箱”，每晚需强制流浪到其他人的梦境之中，初始技能：乞讨。】 …… 闹钟响了，白杉猛地睁开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都是哆嗦的，但其实并没有。 过了大概十分钟以后，白杉才勉强爬起来去洗漱，准备去赶地铁。 刚刚第一次进入别人梦境里的那种眩晕感和不适感让她现在脑子里轰隆隆的，就像是被几个大锤轮着砸一样。 在厕所里刷牙的时候，她越刷越慢，脸色也越来越白。 最终在过了五分钟以后，白杉终于没忍住，冲到马桶那里，吐了。 …… “唉，小白你说奇不奇怪，我昨晚做梦居然梦见你了，而且这梦做的特别真实，就跟你就在我面前似的，你说是不是最近我想你了？”李鑫在视频那边笑得挺开心。 白杉的态度却不是很积极的样子，只有在听见“做梦居然梦见你了”这句话时往上抬了抬眼皮。 “你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样子？”李鑫好奇的问。 “……昨天没睡好。”白杉不想多说，她换了个姿势说：“你这看起来容光焕发的样子啊，是上学不累啊。” “怎么不累呢，我才刚从实验室回来，白天上一天课呢，我跟你说，我那帮室友们现在还在实验室没回来……” 白杉喝了口热水，忽然间装作不经意间提了一句，“鑫子啊，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如果可以梦到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那你想梦到什么呢？” “那还用说？”李鑫理所当然的道，“帅哥啊，八块腹肌大长腿。” “咳。”白杉被这句话给呛住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太难了点吧……” “你说什么？”李鑫茫然的问。 “没什么。”白杉立刻道，“我先下了，昨晚没睡好，今天睡早点。” “行，你睡吧，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不行就去医院看看。”李鑫对白杉说道。 白杉关了视频，上了床，躺在床上就开始沉思。 嘶…… 这事到如今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她脑子的问题了，毕竟她脑子有问题只影响她一个人，不可能还会影响到她闺蜜。 这更像是个灵异事件，却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灵异事件。 而且…… 白杉今天翻了一下压在枕头底下的那个笔记本，震惊的发现上面写着“太阳”两个字。 这字迹很显而易见就是她的，只不过那“太阳”两字模糊不清，仿佛是笔油还未干时有人在上面狠狠地蹭了一下，蹭的整个太阳都花了，那四散的笔印子让白杉莫名的想起来了昨晚那个鬼畜太阳身上的小触手。 “一颗普通的石头”也在上面，只不过这行字却很清晰。 这东西……总不能是她梦游的时候写的吧。 白杉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之中的那一秒，她的眼前猛然变得清晰且明亮了起来。 白杉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凉的水泥地上。 她爬起来揉了揉头发。 果然…… 她还是……不是非常能适应这种突然间清醒过来的感觉啊。 笔记本就在她的手边，白杉把它捡起来，环绕了一圈四周。 她是在一个看起来很旧的老楼里醒过来的。 窗外阴雨连绵，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铅灰色的天，以及外面笼罩在大雨之中的草坪。 白杉在笔记本上面写下了【一把普通的伞】，忽然间，她的手边就出现了一把油纸伞。 她拿着这把伞出了门。 整个楼里都十分的安静，这地方白杉其实很熟，因为这就是她的初中校园。 她和李鑫初中在一个学校，所以她知道李鑫现在八成在哪里。 这里下着大雨，当年白杉和李鑫经常会在这种雨天里躲在一个小亭子里给彼此讲故事玩。 只是白杉没想到这么巧，李鑫的梦里居然会回到她的初中。 教学楼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大雨声隔绝了一切，白杉的耳朵里只有雨点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绕过了下面的塑胶跑道，来到了一个小小的亭子里，那里果然有一个人正呆呆地看着顺着亭子落下来的雨。 “别睡了，快点醒醒，把你哈喇子擦一擦。”白杉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 “嗯……啊？”亭子中的李鑫迷迷糊糊的望着白杉，脸上全然是一片茫然的样子。 “你不是说想要八块腹肌的大帅哥吗。”白杉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来吧，你自己的要求，你自己解决。说，你究竟想要啥样的，我记着。” …… 前前后后，白杉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在李鑫的梦里捏出了一个看起来稍微有些人样的帅哥。 这个帅哥，白杉只能用这么一个字来形容……正。 如果不是这次进入到李鑫的梦里，她都没想过李鑫居然是个白毛控。 这个帅哥有着一头白色的短发，眼睛是碧绿的，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大号bjd娃娃一样，他站在那里就能精准的描述“精灵“这两个字。白杉从这娃娃的外貌上面几乎找不出来任何瑕疵。 但这帅哥……就是有个缺陷。 白杉来到帅哥的面前，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皮肤”，感受着那熟悉的质感。 这帅哥是纸做的。 跟她手中的这个笔记本质感一样的纸。 这是白杉这辈子见过的最逼真的纸人。 “这要放纸扎店得是镇店之宝吧……”李鑫一边戳着这个纸人一边感慨道。 白杉默默的看着李鑫，眼角抽了一下。 她之前以为李鑫跟她一样在梦里能够保持清醒，结果她最近旁敲侧击了几次，发现对于李鑫来说，她的感受只不过做了一场格外逼真的梦，而且梦里有白杉罢了。 能在做梦的情况下还可以如此精准的吐槽，白杉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你。 “那能怎么办，咱们都忙活三天了，这就已经是极限了。”白杉弱弱地说了一句。而在此时，她眼前突然跳出了一个方框。 【你可以祈求她把这个纸人施舍给你。】 白杉一脸的茫然，祈求……把这个东西施舍给她？ 为什么，这东西不是她捏出来的吗？ 白杉满头疑惑，不过她还是对李鑫说：“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了。”李鑫也一脸的茫然。 “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话音刚落，白杉就看见面前的纸人破碎了。 他最先是从脸部裂开的，白杉眼睁睁的看见一张张的纸从他的脸上剥落下来，然后忽然向着她的脸上袭来。 这一幕看起来有点吓人，尤其是在纸人格外逼真的情况下，白杉下意识的尖叫一声，她对面的李鑫也尖叫一声，然后忽然间消失在了原地。 我去，这怂货居然被吓醒了！ 李鑫消失了以后，白杉就意识到这个梦境世界似乎是要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摇摇欲坠，似乎是要崩塌的模样，而白杉自己却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她眼睁睁的看见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纸片所包围。 【一个“人”被创造了出来，但你发现他是没有灵魂的。】 【你徘徊了很久，踌躇了很久，终于做了个决定。】 【……既然他没有灵魂，那么你就要成为他的灵魂。】 “谁徘徊踟蹰了？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白杉看着那行字怒吼。 她最后怒吼了这么一句，就感受到了一种接近于窒息般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她，施压给她。 白杉眼前一黑。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 “这里是……”白杉摸了摸这盒子，是纸做的。 四周仿佛有风吹过来，白杉觉得有点冷，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这盒子的高度根本就无法做到这个动作，她最多也就只能弯腰站着。 “这……这是哪啊？”白杉道。 【这是“纸箱”。】 这个词有些熟悉，白杉一愣。 她想起来了什么，连忙翻了翻以前的提示。 【流浪汉：初始梦境为“纸箱。”】 这里……这里是她的初始梦境？白杉目瞪口呆。 她连站都站不起来，此时此刻她才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份究竟有多么的坑。 在李鑫的梦里她过的还挺快乐的，所以下意识的就忽略了“流浪汉”这个一听就有些悲惨的身份， 她试图从纸箱里钻出去，但那个看似像纸箱开口处的地方却封的死死地，白杉愣是没撕开那层看起来薄薄的纸。 这就是她自己的梦吗？ 白杉叹了口气，心说这纸箱子待的还没有那个鬼畜的纸太阳满地爬的梦舒服呢。 怪不得流浪汉要流浪到别人的梦里。 那她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第一个梦境探索完成。】 【任务奖励：一个空白的纸人。】 白杉扭过头去，不经意间看见纸箱的角落里贴着一张小小的纸。 她将这张纸拿了下来。 这纸已经残破了，是那种包糖的锡箔纸，还带着一股甜味，背后写着几行字。 【这是你最好的朋友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你知道你有些不着调，但她依旧迁就着你。】 【你在她的心里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她总是用一颗颗甜蜜的糖果来哄你。】 白杉翻过这糖纸，忽然在那锡箔一侧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她停了下来。 那锡箔上倒影出来的是一个人的影子，虽然这影子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她的，但她却不会有白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 ……白杉慢慢的张大了嘴。 也是在那一刻，白杉才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闺蜜的梦里究竟获得了多么厉害的东西。 乞讨 “白杉，把这个拿给陈姐。” “好嘞。”白杉接过了递过来的文件夹，朝着陈姐走过去。 ……现在是白杉从梦中醒来后的第五天。 白杉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跟这世界上的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了，可是这点不同对于她的现实生活好像没有任何改变。 她依旧每天上班，下班，玩手机，睡觉。 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 “小白啊。”她们办公室的陈姐忽然问，“咱们单位最近又要有活动了，你们小孩有没有什么特长一类的，积极报名啊。” “特长。”白杉沉思了一秒，“陈姐你也认识我不是第一天了，你看我这人像有什么特长的吗？” “唱歌啦，跳舞啦，弹乐器啦，有特长就上呗，小孩不能老畏畏缩缩的，不招人喜欢。”陈姐笑着道。 白杉忽然想起来做梦倒算是自己的一项特长……不过这个“特长”显然不能跟唱歌跳舞一样。 这特长……不说还好，说了平白让别人笑话。 白杉没打算跟陈姐说“我特长做梦”这种话，毕竟她这人平时在别人眼里就已经够怪的了，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更怪。 “呃，陈姐。”最后白杉试探着问，“你看我说段相声怎么样？” ……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地图上有的光点特别的大，特别的亮，但有的光点很小啊？” 白杉正在做梦。 她现在正盘着腿坐在自己的纸箱里，一边琢磨着这个梦境，一边看着梦境地图。 ——在这短短的五天过去后，白杉已经大概的熟悉了一下这个梦境的基础运作规律。 而且不得不提一件事。 白杉现在在梦境中的样子并不是她原本的样子，而是她之前捏出来的那个纸人的样子。 …… 【纸人：一个有着白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男性，他拥有着李鑫最喜欢的长相。（由李鑫施舍）】 【备注：当你操纵这个纸人的时候，你就会成为他的灵魂。】 这是白杉那天醒过来以后看见笔记本上面写着的一行字。 这一行字就占据了满满的一页。 白杉在看见这张纸的时候目瞪口呆，因为这个字迹就是她的。 多年的学生生涯让她练就了一手独一无二的狂草，除了她没人能写出这样的狗爬字。 这东西是她自己写的？她半夜梦游爬起来写的？ 这一页在白杉的笔记本里是被撕下来的，却又被一张胶带牢牢粘到了上面。明明看起来轻易就能掉下来，但却意外的牢固，白杉怎么翻笔记本都没看见这张纸掉下来过。 当白杉因为好奇把这张纸的胶带揭下来以后，这纸忽然间开始破碎……就跟那天那个破碎的纸人一样。 短短几秒之内，白杉就又像那天一样被纸糊了一脸。 铺天盖地宛如蝴蝶一般的纸屑包围了她，直接把白杉给晃迷糊了。 等到白杉终于从这乱七八糟的纸屑里露出头来，她就又从纸箱角落的锡箔纸上看见了那熟悉的白色和绿色，瞬间意识到自己又变了样子。 白杉在这里待了五天了，但也只是大概熟悉了梦境的这个诡异且变化无常的画风，并不意为着她对梦境了解的就很清楚。 就像这张纸，还有这纸上的字迹……以及她一直都没想明白那个问题——为什么她在梦境里的身份会是“流浪汉”。 她翻看着梦境指引，忽然在上面找到了一句被她不小心落下的话。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梦境，理论上来说这地球上有七十亿人，那么地图上面就能找到至少七十亿个光点。】 哇……七十亿。 白杉感叹了一声。 那得是一个多么大的地图，她想象不出来。 她曾经试过三分钟之内一直不停的翻阅这个地图，连一丁点地图的边都没有摸到。 可能因为她翻的远了点，所以她忽然就看见了一颗比别的光点都要大一圈的光点。 这光点孤零零的在地图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起来颇有些显眼。 【地图上的光点越大，证明该梦境越强大。】 【那个光点是另外一个跟你一样的人的梦。】 “嗯？”白杉忽然来了劲，“这里居然有跟我一样能做清醒梦的人？” 这真是意外之喜。她原本以为这游戏只能单机，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联网的。 【梦境是无拘无束的，如果你可以保持清醒，那么你可以在梦境中做任何事情，甚至是跟许多人分享同一个梦。】 “那我可以进入这个梦里吗？”白杉兴奋的问。 【该人梦境已上锁，陌生人无法进入。】 “啊……真可惜。”白杉失望的道。 她看着那个梦境有些不甘心，不过很快她就决定去干点正事。 “行了，去别人的梦里看看吧。”白杉道，身为流浪汉，她有个debuff，那就是每晚必须流浪到其他人的梦里，否则会遭受惩罚。 【请选择梦境。】 “随便选一个吧……”白杉点了一个跟她相距不远的小光点，“就这个吧。” …… “这是……什么地方？”白杉愣了一下。 她看着梦境的周围，这是个再晴朗不过的天气。 她现在正站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口。 一股特别香的咖啡味从店里传来，白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或许是由于太阳太大的缘故，这周围的一切闪的刺眼，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去看。 仅仅只有咖啡店里还有一点点阴凉。 白杉又努力睁开眼睛朝着街道对面看了几眼，发现自己的确是看不清，对面的街道仿佛都被太阳照白了，就像是在大太阳下直直的看一面镜子似的，再继续待下去她有被晃瞎的可能。 所以她果断的推开咖啡店的门走了进去。 咖啡店里有着冷气，白杉推门进去后眼前一亮，她不是个喜欢喝咖啡的人，不过咖啡的味道她却很喜欢闻。 在咖啡店的柜台后面，有一个小姑娘正在煮咖啡，她穿着身黄色的背带裤，头上扎着两个小小的羊角辫。 店里没有人，只有这小姑娘一个人煮咖啡，白杉看见这小姑娘的动作非常的娴熟，动作几乎可以说的上是赏心悦目。 “嗯？”那个姑娘听见门口挂的风铃声，没有抬头，手下还在忙活着，不过白杉清清楚楚的听见她嘀咕道，“怎么我这破咖啡店里还能来客人呢？” 白杉听了之后忽然被逗乐了。 跟李鑫在梦里待着的时候，白杉就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人在梦里往往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在现实里那样遮着掩着。 不过想想也是，都已经是做梦了……怎么可能还会像现实里那样遮着掩着呢？ 白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对了……她要乞讨来着吧？ 白杉这时候突然就入了戏，她走上前去跟姑娘说：“请问……能施舍给我一杯咖啡吗？” 那姑娘表情看起来非常的不爽，似乎是因为咖啡店没有人气，而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客人，还是个臭要饭的这件事让她很气恼。 “没有，没有，今天还没做成一笔生意呢。”这姑娘说话的声音有些钝钝的，还有点鼻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她说完就抬起头来，似乎是想撵人，结果一抬头看见白杉，忽然间就愣住了。 “……”白杉看见她愣了，自己也跟着愣了。 …… 两个人在咖啡店的柜台前后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 白杉心里隐隐的有些忐忑。 因为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而且现实里更是没有人会这么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看。 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她一个流浪汉家里也不趁个镜子啊。 那天的纸人给过白杉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大概就跟恐怖谷效应一样，明明长的特别像人，眼神却空洞洞的。 这或许也有白杉的心理因素，不过她真的很害怕自己看起来会像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 她本来心里就有些不确定，现在这姑娘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看，她就更怂了。 ……过了很久，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羊角辫姑娘。 她猛地从柜台后面蹦了起来，道，“等等等等一下，我马上做。” 白杉看着这羊角辫姑娘的动作几次张口欲言，最后还是闭嘴了。 她心说姑娘你是以为自己梦里见鬼了吗…… 那羊角辫姑娘手忙脚乱的做了杯咖啡，然后给了白杉，白杉看见咖啡上面还有个可爱的拉花，她在现实里都没喝过有这么好看的拉花的咖啡。 她小心翼翼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接了过来。 不管这姑娘究竟以为自己看到了啥，她都挺好心的，有一说一，白杉活了二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管别人要免费咖啡喝。 白杉低头喝了一口。 真的……好好喝。 白杉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头上“biu”的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粉红泡泡。 她心说这杯咖啡现实里估计得卖个好几十吧……她这算白嫖了一杯咖啡？ 白杉忐忑不安的喝完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杯白嫖咖啡，然后等着屏幕前蹦出来梦境的提示。 ——记得上次就是在她闺蜜“施舍”给了她某样东西后，她的屏幕前就蹦出来那个提示的。 然而这次白杉就乖乖地等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嗯？”白杉有些疑惑。 “怎，怎么了？”那个羊角辫小心地看着白杉。 “没什么。”白杉放下了咖啡杯。 她其实已经不怎么想在这咖啡店里待下去了，这姑娘的态度让她有点心慌，人家好不容易做个梦，白杉不想让人家醒来以后误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白杉忽然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景象，刚刚她觉得外面就热得有些不正常，此时她又觉得外面亮的更刺眼了。 她看见了视野最远处的那个房子已经被笼罩在了最炽热的阳光下。 而那房子仿佛已经被太阳晒化了一样，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虚无的白。 这就是……梦吗？ 【你知道自己乞讨的是什么了吗？】 白杉看着这突然蹦出来的提示忽然一愣。 她心说这乞讨的东西还有讲究？ “不，不是钱吗？” 【有些时候，乞讨的东西跟金钱无关。】 【有些人身穿绫罗绸缎，坐着豪车，吃着美食，但他依旧是一个流浪汉。】 白杉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流浪汉”的身份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她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后陷入了沉思。 她乞讨的……是什么呢？ …… “啊！”某间大学宿舍，一个姑娘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把她的室友吓了一跳。 “干嘛啊？大半夜的。”她室友迷迷糊糊地道。 这刚刚从梦中醒来的姑娘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睛，手还在不停的在空中瞎扒拉着。 等到她终于清醒了以后，她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卧室，忽然间沉默着掐了几把大腿。 “你怎么了？”她邻铺的人迷迷糊糊的说。 “是梦。”这姑娘无声的锤着自己的被子。 “这就是个梦啊……” 星星 接下来的几天白杉又去过五个人的梦中，见识到了不同人的梦境。 这五个人中有老人，有中年男人，有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还有两个学生。 梦境跟现实不同，往往人在梦境里不会隐藏自己的欢喜悲伤，也不会遮掩自己最深层的谷欠望。 白杉这几天就像接连看了几场电影一样，明明她不认识这些人，但她透过这些人的梦仿佛都可以看见他们现实里的人生。 在那个老人的梦里，她看见了几十年前的一些生活景象；而在那个中年男人的梦里，白杉看见的是一些比较压抑的场景，她猜测这个男人最近应该压力很大。 那个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梦中梦到的是她的孩子，而那两个学生的梦里，一个是在被丧尸追，而另外一个……正在做春，梦。 咳咳…… 年轻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白杉也不是喜欢窥探隐私的人，她发现不对劲就立马撤出来了，但剩下那四个人的梦境还是可以给她一些启示的。 首先，梦境一般都是“不完整”的，就像白杉在那个被丧尸追的梦里看见的那些“丧尸”，他们通通都没有脸。 不过她站在这群丧尸面前却能感觉到一种古怪的紧张感觉，尽管他们没有脸，但白杉还是觉得他们似乎都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想要冲着她咬来。 其次，梦是无逻辑的，无论里面发生多么离谱的事情都有可能。 就像如果你在梦里前半段梦见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后半段这只小猫成为了变种人要跟m78星云的外星人一起来统治地球，这都不算是什么离谱的梦。 不过白杉又发现了神奇的一点——那就是她好像会对别人的梦境产生一定的影响。 最明显的就是她所站的地方梦境会稍稍变得有条理一点，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做的是清醒梦，所以连带着让那些人的梦也变得稍微清醒点了。 “我究竟做的哪里不对了，话说你能不能给我点提示啊？就让我这么瞎猜吗？”白杉准备去第八个梦境，她去之前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之所以她现在会抱怨，是因为她除了去闺蜜梦里那次以外，就再也没完成过“乞讨”了。 如果仅仅只是完不成倒也罢了，她开始逐渐有了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一开始这种感觉还不明显的时候，白杉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但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以后，白杉就完全没有办法忽视它了。 ——那种感觉叫“饥饿”。 这想想还挺符合逻辑的，毕竟一个流浪汉如果连着好几天没有“乞讨”到东西，那么他一定会饥饿的。 可是白杉却都不知道自己该吃些什么。 她现在每晚睡觉的时候内心都有点忐忑，头几天她是带着满满的兴奋感入睡的，现在临睡前她居然隐隐的有些害怕了，因为饥饿，确实令人难受。 一开始“乞讨”只是一个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但渐渐的白杉意识到如果她再不乞讨成功一次的话，她真的会一直难受下去。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这次去谁的梦里。”白杉随意的翻了翻地图。 她往常都是挑一些看上去很正常的光点，但今天她选择的是一个看起来小一些的光点。 这光点为什么比别的光点小了一圈白杉也不清楚，不过她这会被饿的心烦意乱，也没心思去猜。 …… 从梦中醒来，白杉抬起头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是条巷子，旁边有着一盏路灯，挨着的是一家还没开门的服装店。 她起身之后发现自己屁股底下是一堆报纸，勉强能够御寒。 不知道为什么，白杉发现最近她从梦里醒来后所处的状态越来越符合“流浪汉”这三个字了。 四周起了浓浓的大雾，白杉的视野最多也就只能看见这路的尽头。 在这雾气之中，有无数的人影攒动着，只不过模模糊糊的，都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 白杉在这雾气之中，看见的最多的就是人的腿。 有男人的，女人的，穿西装裤的，穿裙子的，穿平底鞋的，高跟鞋的…… 周围连说话声都没有，只有鞋子踩在街道上的声音，这些人行色匆匆，大概是要急着上班的样子。毕竟现在这个时间，除了流浪汉以外的人都应该去工作了。 白杉没有上前跟那些“行人”搭讪的意愿。 因为根据她这几天在梦境里的经验，她估计现在她走进雾气里去找那些正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人”……说不定只能看到一双双半截的腿在那里凭空立着走来走去。 要一个不是做清醒梦的人在梦里给这么多的人安上脸，的确是太难了。 白杉坐在角落里，离那些“腿”远远的。 根据她的经验，有时候让梦境保持在一种看起来很“正常”的状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去“揭穿”梦境。 否则像她这样清醒的人很容易看见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白杉猜自己现在坐着的这个小巷很有可能就是梦境的主人白天的时候上班经过的一个环境，或者是他在电视上，手机上看见过的某个画面。 这场景曾经在梦主人的大脑里留下了一个印象，然后这服装店，这巷子，还有这些来往的行人才会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一个梦境。 白杉倒也不着急，因为她暂时还没碰见梦境的主人。 有些时候梦境的主人会跟她会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地点，就像白杉前几天去过的那个老人的梦。 她从入梦一直到从梦境中醒来都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个老人，只是通过周围的环境推测出梦境主人年轻时大概所处的年代。 真正的梦境主人出现时一定和周围的环境有所不同，可能是打扮，可能是长相，反正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的。 既然现在无所事事，那还不如继续想想，这个“乞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白杉缩在角落里想。 她现在的姿势格外顺手，似乎是这流浪汉还当出心得来了，报纸往地上一铺，自己往后面一倒，随手翻着那笔记本，别提看起来多自在。 要是没饿着肚子就更好了。 “大，大哥哥。”白杉正看本子看的入迷时，突然听见面前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说话还不利索，奶声奶气的。 她一抬头，惊讶的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 …… 这小女孩身穿着一身鲜红的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在这几乎由黑白灰组成的环境里是那么的显眼。 她站在白杉的面前，甚至还没有她坐着高。 白杉觉得这小姑娘走路都不太稳当，她都害怕她站着站着忽然一屁股坐地下。 她看着小姑娘身上红色小裙子，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 这，这就是梦境的主人？ 等等……白杉好像明白，为什么这个梦境的光点会比别的梦境小一点了。 老实说这的确有些出乎白杉的意料，她倒没想过会在梦里碰见这么大点的小孩。 ——而且其实这是白杉开始做清醒梦以后，第一个主动跟白杉搭话的人。 这让白杉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她也都进了七回别人的梦里了，每次都是她去跟别人说话，或者是在一旁偷偷的看着，这还是头一回碰见有人主动跟她来搭讪。 换作是个大人跟白杉搭讪，白杉肯定就慌了，但对于一个她人生阅历可以碾压对方的小姑娘，白杉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她害怕把这小姑娘弄哭。 白杉面对着大人的时候总有些小心翼翼，但是面对着一个孩子倒是挺放松的。 因为著名的儿童教育家——白杉她妈曾经说过，小孩子不会撒谎，她困了就哭，饿了就哭，想尿尿也哭，如果她不哭，那就说明她不难受。 这小姑娘一直瞪大着眼睛瞅白杉，黑黑的眼珠半天都不动，虽然这七个梦境下来才白杉始终没找到过一面像样的镜子，也不清楚自己究竟长什么样，不过这小孩看见她没有被吓哭，就说明这孩子不怕她。 白杉心想反正就算她现在长的特别吓人，这小孩应该也不会懂吧，就像她小时候特别喜欢那种眼睛会一眨一眨的娃娃。她每次去商场都死缠烂打的要她妈买……等到长大了以后她才发现，那种娃娃在各大恐怖片里有着极高的出勤率，在大人眼里让人瘆得慌。 这孩子愣愣地看了白杉半天，白杉心里正琢磨她想啥呢？然后就看见这小姑娘低下头，开始在自己的小兜兜里猛掏，把白杉看的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分钟后…… 白杉茫然的看了看小姑娘放进了自己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颗糖果。 包着粉色糖纸的糖果。 “不，不用了，你留着吧。”白杉失笑了一下。 虽然她现在的确很饿，但也饿不死，而且这糖吃了好像也不会填饱肚子的样子。 小女孩有点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角，似乎白杉把糖还给她的这个举动，有点超出了她以往对人类社交的认知。 白杉有些头疼，这么小的小孩估计还天天被家长哄着呢，对这个世界的概念都还没建立完全，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么小的小孩相处。 小姑娘明显对白杉为何会把糖还给她的这件事感觉到很迷惑不解，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居然没走。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没送出去的那颗糖，忽然奶声奶气的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坐在路边啊？” “因为我是一个流浪汉。”白杉看着这小号人类，下意识的就放柔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是流浪汉？” “就是……”白杉想了想道，“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经常饿肚子，靠着别人的施舍活着的人。 ——白杉老师语文小课堂上线。 她打死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一个孩子解释“流浪汉”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条件也好了，白杉有两三年没看见过什么乞讨的了，以前在她像这小姑娘这么大的时候，流浪汉好像还不是这么难碰到。 那小姑娘依旧一脸茫然，一看就是没听懂。 白杉看着这小姑娘茫然的表情，就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这个名词需要跟实际配合相互理解，当然我估计以你的年龄想要理解这个名词确实是难了点……” …… 她还在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忽然觉得头上一凉，一只小手搭在了上面。 白杉猛地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小姑娘，只见小姑娘正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白杉的额头。 “大哥哥，你真好看。”小姑娘奶声奶气的。 嗯？白杉眨了下眼睛。 “你眼睛像……像星星。” 白杉愣了一下。 小姑娘的神色好像很认真。 白杉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流浪汉，但她一定知道什么是星星。 ——星星是在天上的，在童话书里的。 那种被人当成歌来唱的的，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闪闪发光的东西。 白杉人生第一次，被别人说她像星星。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时，小姑娘又忽然问，“大，大哥哥，你，你肚子饿了吗？” 白杉以为这小姑娘听不懂什么是流浪汉，实际上这小姑娘还真的听懂了一部分。 她又开始往自己的小兜兜里翻来翻去，似乎势必要翻出第二块糖来，白杉喉咙一动，忽然道，“不用了。” 她按住了小姑娘的手。 “……你已经给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了。” 周围的雾气忽然散开。 …… 那些行走着的“人”，铺着废报纸的巷子，那家服装店和街边的路灯都通通消失不见。 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四周又泛起了淡淡的雾气，但这一次却跟刚刚那种充斥着黑白灰色调的雾气不同。 这次的雾气是蓝色的，紫色的……慢慢的，变成了七彩的。 “你想看星星吗？”白杉低下头来对小姑娘说道。 …… “如果你想看这世上最美的星星。” “那我就带你去看。” …… 白杉不知道真正的星星到底是什么样子，毕竟她也没坐过宇宙飞船，也对天文学没什么兴趣。 可是在那一刻，她居然真的像模像样的弄出了满天的“星星”。 七彩的雾气之中，无数银色的光点慢慢的升腾而起，白杉和小姑娘被笼罩在里面。 小姑娘呆呆地抬头看着，白杉不清楚她看见了什么，但小孩子那像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是纯粹的黑白。 那眼神清澈的就像是最干净的水。 白杉从她眼睛的倒影里，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还看见了自己身后那满天的繁星。 …… 【隐藏属性已发掘（此属性数据为非公开数据）】 【你以为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是你的桌子上美味的食物？是你钱包里叮叮作响的硬币？】 【不，那是普通的流浪汉想要的，我最想要的东西可不是这个……】 【我想要你感知到我的存在。】 【我想要你的心跳，你的追随，你为我而欢喜或悲伤的每一秒。】 【我想要……成为你的梦境。】 …… “嗯？”黑暗里，一个人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好亮的光。” 他看着面前的梦境地图，一颗原本比别处都小一圈的梦境陡然发出了耀眼的光。 “之前从来都没见过，这是……新人？”他诧异的说：“没想到这附近还有这种新人啊。” 他当时正给一把诗琴上琴弦，眼睛却一直盯在地图上看。 “既然是新人的话……倒不如过去会会他。”那人道，“万一是个可爱的姑娘呢？” 雪林之城 【任务已完成，获得“星星”。】 【这是一个小女孩施舍你的礼物。】 【她的眼睛看着流浪汉，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人，而是天上那触不可及的星星。】 【可她却不知道，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所有星星都要亮。】 …… 白杉的本子上又多了一页撕下来的纸，这张纸同样也被胶带粘在了本子上。 在这张纸的右上角有着一个罗马数字的“三”。 这星星的用途白杉一直没琢磨明白，梦境的一个比较不方便的地方是这些东西写的都模模糊糊的。 白杉昨天从这个小女孩的梦里出来以后，就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她不饿了。 而且回到了“纸箱”以后，白杉在“墙”上发现了一张纸。 这页纸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星星，手绘的那种，被蜡笔涂成了蓝紫色，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就像小孩子画的。 白杉看着这张纸，脑中想出了一个小姑娘拿着蜡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画画的场面……忽然间一笑，觉得心情还挺好的。 或许是因为这小女孩的缘故，白杉第二天保持了整整一天的好心情，哪怕是又被领导叫过去骂也没影响到。 白杉今晚睡觉前又重新恢复了头几天那种兴奋的劲头，临睡前还敷了个面膜，亮亮堂堂的上床睡觉。 她本想着等到她重新“醒”过来以后就再找几个梦境转转呢，结果当她再一次醒来以后，她忽然眼前一黑。 “唔！”白杉头被磕了一下，她发出了一声痛呼，而与此同时，她也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有人？陌生人？ 白杉当时心中一紧。 “哎妈，这什么地方啊这么小……”那声音是个男人的。 白杉也目瞪口呆，她心说她回的不是纸箱吗？怎么还会有陌生人在这里？ “我去……这真是我看过的最小最小的……梦啊。” ……这男人的声音很好听，白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大概就是虽然带着点烟嗓，一听就像烟抽多了，但说话和吐字都带着点独特的韵味。 平时白杉在箱子里还得盘着腿坐，当然她在这里待了几天，已经懂得了如何夹缝里求生存了。 但明显这个刚刚进来的人不懂。 于是他就开始四处乱窜。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手都伸不开……我腿呢？！” 那个刚进来的人和白杉就跟被困在笼子里的两个斗鸡一样，来回你转我转的，整个纸箱都被挤的左摇右晃的。 最后白杉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行了，就连忙喊道，“别转了，快停下！” 那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 十分钟以后，白杉和对面那个人才勉强的找好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尽管两个人已经贴墙了，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不到十厘米。 白杉一脸紧张的看着这个陌生男人。 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而且这货看起来这么的灵动，也一定不是被她在梦里捏出来的。 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杉现在还是那个一头白毛的样子，按照李鑫同志的审美，她心目中的帅哥至少也得是一米八往上，所以白杉现在的身高就有一米八。 但是白杉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对面的那个男的好像至少比她还要高一头。 ……大概有接近两米高？ 这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那个沙哑的烟嗓听起来像三四十岁的大叔了，可是看脸居然也就才二十几岁的样子。 这真的是一个脸和声音对不太上的人啊。 小小的一个箱子装了俩“彪形大汉”，挤的空气都有点紧张，白杉咽了口口水，小心的看着对面的那个男的。 “这地方怎么这么小，连腿都伸不开，早知道我就不过来凑热闹了，而且还是个男的，害得我白激动一场……”对面的那个人看着白杉道。他又转过头去，似乎很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而且还是个长的挺骚包的男的……” 白杉……无话可说。 对面那个人似乎在看见他是男的以后就熄了自己心中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他道，“哥们你这地方也太小了，能小成这样也是个奇迹啊。” 他顺手就一搭白杉的肩膀，这本来就是个普通男性之间的习惯性动作，但白杉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把这人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抖落了下去。 纸箱里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那人想要搭到白杉肩膀上的手就这么孤零零的悬在空中。 不好意思啊大哥，她这是条件反射——这是白杉此时内心的想法。 有那么一刻，白杉都以为自己要挨揍了。然而过了三秒钟后，那个男的很淡定的把手放了下来，挠了挠自己鸟窝一样的头发嘟囔道，“行吧，不光长的骚包，脾气也不好，这样的新人啊，绝对不能要……” 白杉小心的松了口气。 她长这么大也没打过架，看见这么个大个子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还挺瘆得慌的，但是这不代表白杉能够容忍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家”里。 “你怎么来的？”白杉故意冷着脸问。 “嗯？”那人挠了挠头发，很理所当然的道，“你没有锁门啊。” 白杉一愣。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在地图上看见过一个比较亮的星星，但是她却进不去的事情……当时她只想着进不去别人的梦里了，却没想过别人会不会进她的梦里。 然后白杉立刻意识到了这个男人是她的“同类”。 之前白杉还曾经期盼过在梦里碰见自己同类的这种事情，但却没想过居然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果然是个新人。”那人看着白杉道，“看起来还对这个梦境一无所知的样子，年轻真好啊，真是让人不禁回想起了年轻的我……” 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一个劲的回忆当年，白杉觉得这货废话真多。 但不得不说，在意识到这人是她的同类以后，白杉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是跟她一样的人吗？ “八屏，八屏，八屏……”就在白杉刚松口气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叫，这个声音是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那个男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一个小小的木雕，这木雕就像个乌鸦一样，刚刚就是它不停的发出“八屏”的声音。 他按了一下乌鸦的头，然后这乌鸦张开了嘴，从“它”的嘴里居然发出了一个姑娘说话的声音，“八屏！你遇没遇到新人啊？” “没有！”这男人斩钉截铁的道。 他看了眼对面的白杉，然后又小声地说道，“话说你从哪听说的我要带新人回去啊……” “瑾年姐啊！”乌鸦继续用那个姑娘的声音说道，“她说你昨天就跟她说了，还说你希望能看见个漂亮的小姐姐呢……” “王瑾年。”白杉对面的那个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蹦出了这几个字。 白杉默默地坐在箱子一角。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那个男人咬牙切齿的喊出了“王瑾年”三个字后，又立刻放缓了语气，对着乌鸦那头的姑娘说道，“别听王瑾年瞎说，我就出来随便走走，什么新人，都是她胡扯的，而且这年头哪这么容易碰上新人啊，就算碰上了也都被人提前抢走了，哪轮得到咱们……” “哦。”对面那个姑娘的声音微微有些失落。 白杉全程都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对方手里的那个乌鸦，心说这玩意……莫非跟手机一样？ 她倒不是故意要听得，只不过是因为这纸箱子就这么大点，想躲都没地方躲。 那男人连蒙带骗了哄了一会，最后一按乌鸦的脑袋，乌鸦就“嘎”的一声又闭了嘴。然后他转过头来，一脸威胁的看着白杉道，“不要瞎说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啊。” 白杉安静地看他，这男人或许是被白杉的这个眼神盯得有些心虚，于是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给白杉道，“咳咳，既然见了面了，那这个东西就给你做见面礼吧……不过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去外面不许说见过我啊。” 白杉一把接住了他扔过来的东西，握在手里面沉甸甸的。 她皱着眉低头看这东西的时候，那个人忽然间站起来说：“我得赶紧走了，你这个破地方连腿都伸不开，待上半天得憋死。” 这人临走的时候还明里暗里的鄙视了白杉的纸箱一番，白杉抬起头来，刚想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就看见这人已经消失在了纸箱里。 这人…… 白杉鄙视的看着这人离去的身影，转头立刻道，“能把我的梦境锁了吗？” 【可以。】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个沉甸甸，冰冰凉的东西，那是一把铜钥匙。 钥匙的个头不小，差不多有她半个巴掌那么大，上面有着一个雪花一般的形状。 【雪林之城钥匙（凭此物可进入雪林之城）】 雪林之城？白杉听着这个名字，觉得这像游戏的地图名字，她虽然知道这个梦境世界看起来像是一个游戏，但是眼下看见这么个如此游戏风的东西，还是略微有点出戏。 “那个啥，能解释一下这玩意怎么用吗？”白杉问。 【“钥匙”是进入梦境的凭证，也能对梦境精准的定位。】 白杉手中的钥匙忽然间凉的刺骨，与此同时，梦境地图自动打开，白杉看见一个个光点从自己的眼前闪过，眼花缭乱，让她瞬间就看迷糊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隐隐约约领悟了“定位”是什么意思…… 以梦境地图的这个可怕的光点数量，如果没有个定位，确实是分不清楚梦境和梦境之间的区别，就像白杉现在就已经找不到自己前几天去过的那些梦境在哪了。 这地图的移动方向是朝着东边去的，一开始飞快，慢慢的就停了下来，它停下来的时候，白杉还愣了一下。 因为她还以为这地图出毛病了。 这地图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死机了一样，白杉心说这梦境里还有死机一说吗？ ……然后看着看着，白杉忽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皱着眉，尝试着把地图缩小了一点点。 慢慢的，慢慢的，整个地图的轮廓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了白杉的面前，白杉的嘴逐渐张大，一直大到能够塞进去一个拳头。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点”。 ……如果那东西还能被称作光点的话。 该如何形容呢…… 平时那些看起来还挺大的光点在这个光点前面，就像是烧饼上的芝麻一样，白杉比划了半天，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玩意是一个梦境。 “这是……” 【你可以在梦境中做任何事情，甚至是跟许多人分享同一个梦。】 白杉的眼前冒出了一句话。 啊？白杉一愣，因为她对这句话有点印象，似乎是之前看见过的提示，不过当时她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那么这个巨大的梦境是……许多人一起做的一个梦？ 白杉一脸震惊。 她看向了那个“光点”，那上面冒出了一个属性提示，就像游戏里的那种。这也是白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过这种提示。 【雪林之城（中级城市）】 【城主：神秘人a】 【进入此城市需要钥匙，进入城中需立刻查看城中守则。】 【雪林之城可提供自由交易，欢迎各位梦境中人一起来建造城市。】 【是否进入？】 白杉呆呆地看了半天，然后选择了是。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梦境游戏的玩法花样繁多，或许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预计…… 无数人的梦境 【梦境的创造是无拘无束的，无论什么人都会做梦。】 【但总有一些人的梦境格外的吸引人，它能吸引许多其他更多的人入梦。】 【这就是梦境之城——由梦境中人自然而然聚集起来而形成的一些庞大梦境。】 【梦境之城分布在梦境地图的各个角落，由一个人的梦境为基础，其他成百上千的人的梦境为辅的城市，每一个梦境之城都有着不同的规则和不同的风景。】 【那里往往是梦境中人能够聚集在一起的最佳地点。】 …… 一进这个梦境，白杉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梦里的温度低的吓人，她的脚上沙沙的，是踩到了雪的感觉。 白杉一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城门的前面。 这城门十分的高，她甚至要仰着头才能看全它。 这是白杉目前为止看过的最夸张的梦境场景了。 梦境往往会反应出人日常生活中所接触的东西，而大脑中对某种东西的印象越深刻，那样东西在梦境里就会越还原。 就例如说一个普通学生做的梦，他梦中对学校的场景一定要比对上流宴会的场景还原的要真实。 而能清醒的梦出这么巨大的城墙的人，白杉已经猜不出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了。 普通人做梦能够构建出的梦境大小是有限的，白杉最常见的就是一个屋子，或者是一条街道的场景，而且就算是那么小的场景，往往梦境也无法还原出这么真实的程度。 毕竟……那只是梦啊，仅仅只是人在睡眠时大脑里的活动。 她用手摸上了旁边的城墙，这上面有着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其真实程度跟现实里的一些古城墙恐怕也不遑多让了。 这种宛如游戏cg般的场面出现在白杉的面前，着实让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震撼到了。 白杉愣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的嘴一直跟弱智一样张着，于是又赶紧闭上了。 她还没细看这个城墙呢，就忽然被一张吹过来的纸糊了一脸。 “唔！” 白杉把纸从脸上揭了下来，看见了上面的字。 ——【雪林之城地图】 这中间最显眼的一处是位于地图中央被圈出来的一块地方，上面写着的是“交易区”。 她慢慢的把地图放下，心说好嘛，这下子是真的跟游戏一模一样了，像她这种从小就偷摸玩游戏的人对于游戏机制可谓是熟悉的很，连交易区都有了。 那么这座城市里……会不会像游戏里的那些主城一样，有一堆npc呢？ 白杉朝着城门里走了进去，就在她刚刚往前迈第一步的时候，那扇看起来很沉重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朝着两侧缓缓的拉开了…… 里面的场景就这么逐渐展现在了白杉的眼前，她的眼睛慢慢的睁大…… ——还记得曾经哈利波特第一次去对角巷时候的场景吗？ 当年白杉也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也是个小巫师，她第一次看到对角巷，接触到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那一切也仅仅只是白杉的想象。 而今，白杉已经不用再幻想了。 因为，她已经亲身经历了一遍了。 …… 街道的两旁有不少人都身穿着欧洲风格的衣服，他们看起来就像游戏里面的角色活过来一样，走在其中，简直让人有种穿越的错觉。 这里的建筑风格是那种低矮的红砖小房子，有点像以前白杉玩过的那种日式西幻单机小游戏里的小房子，看起来就暖暖和和的，房子的屋顶上都有厚厚的积雪。 透过一些房子的窗户，白杉能看见里面有人正在卖东西，她此时甚至回忆起了自己当年拼命打日式西幻单机游戏的感觉。 有的屋子里挂着兵器，有的屋子里飘出了面包的香味，还有的屋子里挂着各种好看的衣服，这些衣服看起来就像某种游戏的cos服一样。 白杉面无表情的往门里踏了一步，她不是对这个场景无动于衷，而是已经被震撼麻了。 这梦境的真实程度和梦境大小都超出了她的所有预计。 她之前本以为这个梦境跟她之前去过的那些梦境一样，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或者许多东西都模模糊糊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这个梦境几乎就跟在现实里一模一样，白杉目前为止还找不出任何不符合逻辑的东西来。 ——但是光是这么一个像西幻游戏小镇一样的东西会如此真实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了。 白杉走在一群各种各样的人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忐忑，幸好她现在的模样是白发绿眼，所以在这西幻游戏似的环境里倒也不太违和。 为什么这个梦境可以这么大，而且还那么的真实呢？ 这……还算是一个梦吗？ 她的目光投向了周围一个个店铺里，就随便走进了一家卖花的店里，也许是巧合，当时屋子里正好有一个姑娘正在给一束花浇水。 刚刚踏入店铺，白杉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气，那店主姑娘面前的花看起来像是朵玫瑰，根茎深深的扎在了花盆里。 可不知为何，那玫瑰的花苞是向下开的，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裙子，而且在花苞上面又长出了一段花茎。 这奇怪的形状让这朵花看起来莫名的像一个穿着花苞裙的小姑娘，而且还踮着脚尖，像是在跳芭蕾。 白杉当时也就随意的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想这花看起来有点怪啊，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她准备先试探着问一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店的姑娘暂时并没有回头招呼客人。 她给花浇完了水，又修剪了一下枝叶，白杉刚想过去跟她搭话的时候，忽然就看见这花把自己的“头”凑到姑娘的手上蹭了蹭。 那动作格外的灵动，就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 这，这，这是…… 也是在这一刻，白杉当时猛然就明白了什么，这个店主姑娘跟她一样，也是做着清醒梦的人！ 曾经，白杉刚刚进入梦境的时候，梦境指引就让她随便选个东西放在枕头底下，她照做了。 现在想想……如果别人当时收到的提示是一样的，而每个人当时压在枕头底下的都是不同的东西，那么其他人的梦境都会是什么样子呢？ “唉？客人，你想买点什么吗？”那个姑娘回头看见了白杉，就笑着说道。 白杉当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支吾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她立刻推门走了出去，等到她再一次站到了街道上，看着这街道两边的店铺，就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城市里面的所有“npc”，应该都是跟她一样的存在。 白杉拥有着能够将写在本子上的东西具现化的能力，而同样的这里的npc也都拥有着类似的能力。 她自己的能力就已经能让她创造出来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梦幻梦境了……而如果这个城市里面生活的所有人都跟她一样，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白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何这个梦境会如此的“真实”。如果单单凭借任何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弄出一个如此庞大的梦中世界的，所以……这座城市背后是无数跟她一样的梦境中人。 她不是不懂得人多力量大的这个道理，但是站在这条干净的街道上，她还是第一次被这种感觉震撼到头皮发麻。 之前白杉还一直停留在一个人创造梦境的程度上，但她现在亲眼看见了由一群人创造出来的梦境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无数人一起创作，一起守护的一个梦境。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童话。 …… 自打白杉被震撼到以后，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看什么都兴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在城里四处乱走。 虽然刚刚被一个人莫名其妙的闯入了梦境，但白杉不得不说这人给她的这个东西真的是不错，让她心中的恨意稍稍小了点…… 然后她忽然就在街道的一侧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公示牌子，那上面还写着几行小字。 【雪林之城现居住居民：三百七十二人】 【可容纳梦兽容量：三千只】 【可容纳游客数量：一万人】 【城中居民可邀请你认为合格的梦境中人前来雪林之城，雪林之城立场为友好，我们欢迎一切新人。】 【新人注意！新进城的新人们，城中交易随意，不可对梦兽出手。】 【第一次来的新人不防去以下几个地点看一看：斐尔银行，水晶珠宝店，奥菲利亚蛋糕店。】 这是……游戏里的公告牌？ 白杉看着这个牌子，从上面找到了一种浓浓的游戏既视感。 她看着牌子，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地图，在地图上找到了这几个地方的位置，尤其着重看了第一个地点——斐尔银行。 白杉心说这玩意难道就是现实意义里的那种银行？ 嘶……花店、蛋糕店、珠宝店、铁匠铺这种东西也就算了，就连银行这种东西，也能在梦里还原出来吗？ 而且就算真的还原出来了……这梦里的钱又是什么玩意？ 白杉在门口观察了半天，发现真有不少人拿着一个钱袋子样的东西走出来了，里面听起来好像还有硬币碰撞的声音。 她越看心里越痒痒，就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银行的屋子里面大部分的色调都是金色和黑色的，冷不丁一看就跟山寨版古灵阁似的……白杉越往里面进表情越古怪，她心说这看起来倒真有那么点意思。 除了周围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外，房子的屋顶上悬挂着一个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面点着数以百计的蜡烛。白杉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头往上面看。 等到白杉排到了位置了，她在那窗口的位置上看见的不是一个长的古怪的妖精，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姐姐。 这个小姐姐的眼睛上面有着一根金色的链子，瞳孔是金色的，眼角下面有着一颗小小的痣。 她看了白杉一眼，就说道，“哎呦，没怎么见过，是新人啊。” 白杉看着这个小姐姐也略微有些怂了，她本来只是凑热闹过来随便排排而已，结果看见这跟小姐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心说这会是不是该按照游戏流程走了，毕竟这地方处处看起来都像个游戏。 你说她这没事过来瞎凑热闹干什么？ 正当白杉正在想自己当年沉迷西幻游戏的时候兑换金币的对话是什么，是该说“请帮我把这些金币存起来”呢，还是“来吧，我们去杀了那些该死的哥布林”时，她听见前面那个外貌和口音都非常像西幻游戏画风的小姐姐开口说话了…… “来吧，请问你想办什么业务？”那个小姐姐用指甲敲了敲柜台，“需要绑定银行卡吗？微信还是支付宝？” …… “你真的信他说的话了？他说没带新人回来，八成就是看见新人是个男的了，说不定还是个很帅的男的。” 一间明亮的房子里，一个女人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对着旁边的女孩子说道。 那个女孩听闻就嘟囔着说：“怪不得他不愿意多说……等他下次回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行了，反正新人也不一定会来咱们这，毕竟咱们这都两年没来过一个新人了。”那个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的拿起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那亮晶晶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宝石，被托在她的手上闪闪发光。 “你知道吗？一直有传闻，一个地区里的梦中之人的数量不能超过一个值，所以一般有新人，就往往代表着有老人死去了。”那个女人忽然间说道。 “啊？”旁边的姑娘听了后震惊的抬起头来。 “最近他们说遇见的噩梦数量好像比以前多了些。”女人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姑娘半天都没动静，那个女人转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你露出这副担心的表情干什么？反正这种事跟咱们也没关系。” “咱们这种人也不能随便在梦境里走动……” “这种事情，还是让那群能随便溜达的家伙发愁去吧。” 心理咨询业务 白杉从梦中醒来，她看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电脑是打开的。 电脑上停留着的是一个页面，那个页面是某个橙黄色的著名购物平台。 她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疼。 紧接着她就想起来了自己昨晚在斐尔银行里面的经历。 …… 昨晚白杉遇见的那位看起来很漂亮很二刺螈画风的小姐姐，就跟现实里白杉去过的所有银行业务员一样，给她一连串的推荐了一堆东西。 白杉一开始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这真是防不胜防啊，为什么连做梦都能碰到银行业务员？ “唉，等等。”白杉制止住了小姐姐推销过来的什么雪林之城收藏款金币，对她道，“我……自己看看行吗？” “行啊，当然没问题。” 那业务员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牌子说：“具体业务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 白杉走到了那牌子前面，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1.梦境现实货币兑换业务】 【2.货币存储业务】 【3.跨梦境现实店铺业务】 【4.收款匿名业务】 【5.……】 等等，跨梦境现实店铺……是什么东西？白杉看了一圈下来，眼神忽然敏锐的注视到了那个上面。 她又回到了柜台前，问那个业务员，“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 “跨梦境现实店铺啊。”业务员道，“这项业务主要方便有些人在现实里出售跟自己梦境有关的东西。” “你看见那边的那个美女没？”她指着一个女人，小声地在白杉的耳边道，“她在现实里是一家宠物店的店长，但是她店里的宠物都会在梦中说话。” 白杉眉头一跳，看着这女人抚摸着怀里的那只小猫，那小猫看样子是个特别可爱激萌的英短，但是一开口居然是一股大叔味。 “我都跟你说了小猫咪是不会有坏心眼的你为什么就不信杯子不是我推下去的呢你这简直就是在污蔑我再说了不就一个破杯子吗我重要还是它重要我看它不爽怎么了……” ……白杉又默默地把头转了回来。 “从她的店里卖出去的宠物都格外的懂人性，非常的受欢迎，但是后面稍微出了点问题……” 业务员撑着下巴，一脸遗憾的说道，“据部分客人反馈，他们自打从这家店里买了宠物后，身边就发生了灵异事件，有时候他们会在梦中迷迷糊糊中听见房间里有别人在说话。” “于是她就接到了大量的投诉，这对她店内的生意产生了极坏的影响……” 她忽然又猛地一搂白杉的脖子，白杉一不留神又被拉矮了一截。 业务员凑到白杉的耳朵边，神神秘秘的道，“你说，这种对赚钱有极大影响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出手解决吗？” “你们……还能解决这个？”白杉皱着眉问。 “那当然。” 那个业务员又放开了白杉的脖子，白杉猛地往后面一仰，拍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下。 “不要小看我们银行的人，这方面我们都是专业的。”业务员道，“如果连这点小事我们都不能解决，那我们也不用开银行了。” 白杉看着这小姐姐金色的瞳孔，以及她那势在必得的眼神，第一次意识到梦境里的银行……就算它里面的小姐姐还是会推销各种乱七八糟的业务，但它跟现实里的银行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来吧，来吧，钱就是我们的一切，让我来看看你想要卖些什么……”业务员坐了回去，拿出了一张表给了白杉。 “如果想在梦境里进行交易，那就填这个表，如果想跨梦境交易，就填这个表……唉，对了，这一本是物品参考目录。虽说我们能够解决一切事情的，但是还是请不要做出任何主观意义上会暴露梦境世界的交易，我们的业务员会定期回访的……” 白杉看着被递到她面前的一堆表，还有一本厚厚的物品参考目录，她拿起那个“跨梦境现实交易”表看了看，里面各项内容都格外的全面。 有姓名，绑定银行卡账号，想要出售的跟梦境有关的物品，出售的物品在现实里是什么状态，还有出售这样物品会带来什么麻烦之类的…… 她的笔在各种选项上面停留了很久，这种类物品很详细，满满的一大本，有食物、日用品、活物、书籍、乐器…… 再往下翻，白杉甚至还看见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知识、哭泣、爱、死者的记忆…… 嘶，白杉有点震惊。 这也可以？ 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不过白杉想了想自己的情况后，又突然镇定了下来。 这些“物品”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实体的，一类是无实体的，白杉这种情况明显是属于无实体的。 但白杉其实不是想来贩卖什么东西的，她只是想来凑凑热闹的。 只能说这业务员格外优秀，一个不留神，她就被忽悠到了填表这一步了。 “抱歉，我不是很想卖什么。”最后白杉还是说了实话，“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卖些什么。” “我知道，每一个刚进入梦境的新人都不知道该卖些什么，但是做梦是一种天赋，一种正常人永远无法触摸到的天赋。”业务员抬起头来对着白杉笑着道。 “不要觉得羞耻，这只不过是在利用你的天赋赚钱而已，就跟做图表的，写代码的，做饭的，这些靠自己的天赋赚钱的人是一样的。” 她又对着白杉眨了眨眼睛，“而且你就算是填了这个，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这只是让你多了条后路而已。” 多条后路…… 在白杉的心里，梦其实就是梦，跟现实是完全不搭边的东西。 不过业务员说的这句话让白杉心动了。 “多条后路”……谁的后路能嫌多呢。 “好吧，那我来看看……”白杉又翻了翻那个厚厚的本子。 首先要填的是“在梦里能够出售的物品”这个表格，那一本厚厚的物品参考册子上每个物品前面都有编号，只需要将编号填进去就好。 她……能够出售什么呢？ 白杉特意把自己的能力调出来看了看。 【有一定概率会使写在本子上的东西具象化】 是食物？日用品？活物？还是书籍，乐器？ 或者“知识”，“爱”，“哭泣”，“死者的记忆”？ …… 白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写在本子上的东西】这个限定词并没有任何的限制。 …… 简而言之，食物，日用品这些她是一定可以“创造”出来的。 但是“知识”，“爱”这种东西……或许也未尝不可。 因为这个能创造出来的东西本身就没有任何限制。 白杉犹豫了一会说：“呃……能多选吗？” “当然可以。”业务员问，“您想多选什么？” “全部。” 业务员停下了笔。 …… 她抬起头看着白杉，白杉被她那双金色的瞳孔盯得莫名的有些心慌。 ……过了一会，业务员开口道，“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白杉忐忑不安的道。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业务员忽然又重新笑了起来，她对白杉道，“请您继续填表吧，类别写其他就好。” “呃……”白杉之前在梦里没遇见过别人，她这会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我的情况很特殊吗？” “不算。”业务员道，“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见过……不过话说回来，您真的是一个新人吗？” “是啊。” “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业务员笑道，“您所出售的物品在现实里是什么样子的？” ……白杉沉默了很久。 她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梦境在现实里是什么，所以她刚刚才说不知道。 最后白杉沉思了一会道，“……或许是梦境本身？” “嗯？” “我能出售的东西在现实里没有任何形体，它本身也几乎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白杉不觉得那写在本子上面的零星几个字是有人会花钱买的东西。 “它在现实里，应该就只是一场梦。” 【我想要成为你的梦境】——这是流浪汉的隐藏身份补充。 白杉觉得自己如果想要出售什么东西，就只能出售梦境自己了。 …… 那个业务员看了白杉半天。白杉看见她的表情，就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绝对没骗你，当然我也解释不清楚，实在不行我把我的能力给你看看，你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行。”就在这时，业务员突然站起身来。 白杉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惊，她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在梦里，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具体的能力是什么。” 那个业务员忽然轻声说道。 她又凑到了白杉的面前，笑着说：“无论多么好的朋友，请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是什么。” 白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业务员突如其来的正经把她吓了一跳。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时业务员又把身子退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了，表填完了，您的这种情况有些特殊，鉴于您贩卖的物品不太适合于实体店出售，所以接下来我会给您一个网络平台店铺账号，这个账号请不用担心被任何人追踪，取款时请来我这里取。”那个小姐姐扔给了白杉一张卡片。 白杉茫然的接过来，还没等看清楚这张卡片，它就化作了一道白光进入了她的身体里。 “您能出售的物品在现实里与梦境中差异太大，所以我们给您列了一些可供参考的出售目录，请在目录里选择，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欢迎随时过来……” 那个小姐姐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表格，“哎呦，您的闹钟好像已经响了呢。记住，请不要在现实里贩卖任何主观上会暴露梦境世界的东西。” “我们的业务员会定期回访的。” “欢迎您下次再来……” …… 白杉一边刷牙，一边睡眼惺忪的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呵，这哪是银行啊，这整个就是一黑店吧。 不过不能贩卖主观上会暴露梦境世界的东西……那她还能卖什么？ 她除了梦以外，好像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卖了啊。 白杉揉了揉脖子，赶紧去穿衣服赶地铁，坐在地铁上，她掏出了那个垫在枕头底下的笔记本。 那上面又被记录了一页，这一次不是她自己的笔迹，而是另外一个看起来要秀气的多的笔迹。 【店铺的作用：帮助扩大梦境，散播“种子”。】 【何为种子？】 【梦境的产生需要以现实为依据，并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除少部分特殊梦境能力外，其他大部分人都需要种子作为引导他人入梦的“基础”。】 这个种子白杉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看懂，她就很怀疑自己属于那一部分“特殊梦境能力”。 【请在现实里尽量隐藏梦境世界，如果发生任何意外，请及时联系我们。】 【考虑到您的特殊能力，我们为您推荐的职业为以下几个：】 【占卜师，道士，大仙……】 白杉一排排的看过去，一排排的看过去…… 最后她仰天长叹一声，“这不都是算命的吗！” 好吧，白杉知道自己的这种能力很奇特，好像也没什么作用的样子。 她在雪林之城中看见过的其他人好像能力都跟现实有关。 那个能让猫咪开口说话的女店长卖的宠物都格外的通人性，而那能让花成精的姑娘恐怕在现实里卖的花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 她们的能力在现实里都是会产生一定的反馈的，可以让她们在同行中脱颖而出。 可是白杉的能力却不一样。 这种玄玄乎乎的能力，倒还真不如去算命了。 当然这年头算命的人其实也都心里有数，大部分都是图个心理安慰，白杉的大学室友还真的去算过。 ——据这个lsp所说，当时有一个声音特别好听的小哥哥柔声细语的安慰了她半个小时，她觉得这钱花的老值了。 白杉又往下翻了翻，忽然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里面，看见了一个奇怪的选项。 其实”奇怪”是跟白杉以往印象里的职业相比的，实际上在这张纸上，这个选项是相对而言最正常的一个职业。 【心理咨询师】 白杉挠了挠头，忽然间就来了点兴趣。 算命，算心……不都是一样的东西吗？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她不如……在网上开个店卖心理咨询业务怎么样？ 天使1 【心理咨询业务】 【婚姻关系，人际交往，情绪疏导】 【拥有十年经验的咨询师，完美帮助您分析心理。】 【拯救您的婚姻，家庭，学业……】 白杉一边啃着百奇，一边看着电脑上的页面。 她心说好家伙，原本以为这行业竞争不激烈呢，结果一点开淘宝，搜索结果都翻不过来…… 看来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卷的可以啊。 白杉的店开了三天了，没买过广告，没做过营销，这三天的时间里浏览量都是个位数，不过白杉倒也不着急，她本来就是纯弄着玩的。 结果今天她啃饼干的时候，电脑上忽然蹦出来了一个提醒，有一名客人在她的店里下了单。 “我的妈……”白杉一骨碌就从床上蹦了下来，她看着这下了单的顾客，心说这倒霉孩子也挺会选店的啊…… 难道是因为其他的店都五十块一小时起步，就她这家店是三十块吗？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情感问题。” 这是这位客人对白杉说的话。 白杉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左眼睛直跳。 呃……这种时候起手势应该是什么？ 白杉身为一条二十多年的单身狗，充当着她朋友们各种用途的情绪垃圾桶，所以她对于开解恋爱中的男女还真的是有点经验。 她犹豫了一会，在电脑上写下了一行字，“别着急，具体的过程……可以跟我说说吗？” …… 街上的霓虹灯亮起，白杉从梦中醒来。 她看着纸箱上面新出现的一张纸，这张纸就像外卖点餐的单子一样。 【王女士——梦境坐标：261.350.1450.360】 白杉把这张纸取了下来。 今晚的这个王女士跟白杉抱怨了半天，白杉觉得她本来也没打算在网上找个靠谱的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好好的抱怨一下……就跟她室友当时在网上一样。 她充分的发挥了一个情绪垃圾桶的作用，中途吃了两包百奇，喝了两大杯水，大概拼凑出了这位王女士的具体遭遇。 王女士的年纪不大，有一个异地恋的男友，最近她跟男朋友分手了，理由是因为男方劈腿。 她觉得非常痛苦，并且一直走不出来，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最近可能由于工作压力大等等原因，一下子有些没绷住，情绪崩溃了一次。 白杉在这位王女士各种杂乱不堪的话语中隐约猜出来这位王女士跟她的前男友有个非常美好的相遇，那是他们爱情的开始。 套用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或许是相遇时太美好，所以分开时才特别痛苦。 “定位梦境坐标，261.350.1450.360。” 白杉看见梦境地图开始以她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开始移动，今天看后台的时候，这位顾客的住址好像是西北的，离她这边也就半个中，国的距离吧……此时此刻意识到自己即将通过梦境去跟一个千里之外的人相见，不知道为什么白杉的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地图在一阵飞快的移动后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慢慢的来到了一个光点处。 【是否进入该梦境？】 “是。” …… 在西北处的某个出租屋里，一个女孩子刚刚洗完了脸，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准备上床睡觉。 “婷婷，睡了吗？”门口有人敲门，女孩子停了一下，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她的室友，室友有些担心的说：“别哭了婷婷，洗洗早点睡吧。” “谁哭了，我没事。”王婷婷笑了一下，她的室友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安慰了几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室友离开的一瞬间，王婷婷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消失了。 她回到了床上，叹了口气。 今天或许是因为太难受了，所以她居然鬼迷心窍的在网上随便找了个心理咨询的业务，然后跟对面的那个人聊了足足一个小时。 那家店一看就是新店，而且她觉得这店的老板也一定是没有什么心理咨询师资格，因为他劝的话基本上都是她朋友最近劝她的那些…… 不过一想到这个人听她唠唠叨叨了一个小时才收了三十块钱，她就觉得对面也挺不容易的。 睡吧……睡醒一觉以后，明天或许就会心情好些了。 王婷婷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白杉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路上。 她能嗅到露水的气息，还能听见周围小鸟的叫声。 白杉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心说这里莫非是大学校园的一角？ 旁边是一间图书馆，还有两栋教学楼，更远处是一片树林，这个场景跟白杉记忆里的大学校园渐渐重合。 梦里居然还能还原出大学校园啊…… 她毕业两年多了，而且因为大学离得太远所以这两年也从来没回去过，但她其实真的想回去看一眼的。 正在观察的时候，白杉忽然听见旁边隐约有学生准备去上课和自习的声音，而且那些人好像要往这边走来了。 这都是王女士梦里还原出来的大学场景？ 白杉正在感慨的时候，猛地想起了自己这张被李鑫捏出来的脸。 嘶……等等，这张脸……跟校园可是一点都不搭的。 白杉想了想，掏出笔记本上写了几笔。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她的头发和瞳孔慢慢的变成了黑色，就像是被墨色侵染上了一样，那身看起来颇有些显眼的衣服，也逐渐地变成了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 然后白杉把那个笔记本放在自己的胳膊下面一夹，朝着教学楼里走了进去。 她这身打扮，看起来就跟周围的那些学生们没有任何两样了。 周围不断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过来。 “考试时间下没下来啊？没下来我怎么复习啊。” “唉，你上过那个老师的课没？” “昨天我看见个男的好帅啊……听说是国学社的，可惜我没问出来名字。” 学生们的声音让白杉有那么一刻甚至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校园里，这种氛围她真的是太熟悉了。 只是……周围那些或高声，或兴奋，或笑闹着的学生们从她的身边一一走过。 他们都没有脸。 他们的声音越显得开心，他们那张空白的脸就越显的奇怪。只不过白杉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比较熟悉了，所以现在倒可以装作没看见。 普通人的梦境范围一般不会太大的，眼下的这个梦境就略微大了一点。白杉估计可能是由于梦境主人对这个地方太熟悉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执念太深。 她刚刚转过了一个拐角，就在图书馆前面的一棵树下看见了两个人。 其中的一个女孩子脸是清清楚楚的，另外一个男生的脸…… 白杉躲在一棵树后面瞄了一眼，瞬间就打了个哆嗦。 这男生的脸型还是挺好的，瓜子脸，尖下壳，皮肤又白又嫩，然而往他的五官上一看…… 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嘴通通都是错位的，冷不丁一看跟久本雅美那鬼畜似的。 白杉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觉得自己如果在梦里再待下去，说不定再过几个月看恐怖片都面不改色了。 “婷婷，我……”那个长相诡异的男生对着面前的姑娘道，“我喜欢你。” 白杉闭上眼，一脸惨不忍睹的转过了头。 “你……”这时候她听见那个姑娘用小心翼翼的声音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我也……我也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白杉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看向了那个女孩子，虽然打扮的不出色，但是素颜也格外的清秀，即使是穿着身简简单单的衣服，身上也有着一股书卷气。 天上的太阳照了下来，照到了白杉的身上，她躲在一边，就跟个偷窥狂一样小心的看着这两个人。 “唉，同学。”就在白杉探头看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 白杉吓得一哆嗦。 她回头一看，一个没有脸的小姐姐正拿着一张表格，对她用热情的声音说，“同学，来看看我们社团的活动吧，今天报名的话全免费哦！” “呃……”白杉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人，又看了看这个没脸的姑娘，内心里吐槽到前几天自己在梦里刚被人推销银行业务，今天又被人拉过去给社团活动凑人头。 这姑娘是对社团活动有多深的怨念啊。 “来吧，来吧，看一看……”白杉还没等说什么呢，就被人拽了过去，连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咱们俩去图书馆吧。”王婷婷笑着对那个脸奇形怪状的男生说道。 她走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什么都没看到，内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婷婷，你在看什么？”那个男生问。 “没，没什么。”王婷婷说道。 “对了，你这周末去我家看看嘛？”她忽然抬起头来兴奋的对着男生说道，“我家里离这里挺近的，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不用了。”她还没说完，男生就打断了她的话，“我这周末还有事。” “啊……啊，有事啊，那就别去了。”王婷婷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 她其实是想带着男生去看看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的，小的时候她就曾经想过如果将来遇见了喜欢的人，就一定会拉他回去看看。 王婷婷没说过的是，她喜欢男生的原因，是她曾经看见过这个男生打扮成一个天使的样子。 当时是社团的一次活动，这个男生身后背着手工做的大翅膀，脸上带着笑容，对着每一个看向他的人都温和的笑着。 王婷婷小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童话书，书里讲的是一个小姑娘，身边一直有一个天使在守护着她。曾经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想着这个故事入睡，幻想着自己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姑娘。 而在她看见这个男孩子的那一刻…… 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天使”。 天使2 白杉跟王婷婷聊天的时候，曾经偷偷的套过她的话，她还曾经故意的把话题往梦境的地方引。 从王婷婷的话中，她得知王婷婷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而且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白杉装作想要用她的梦来探知她内心的样子，特意问了问她的梦是什么，但王婷婷好像并不打算告诉她太多的样子。 所以白杉只是隐约打听出来，王婷婷一直徘徊在一个噩梦之中无法出来。 其实一般人都会告诉心理咨询师很多东西的，但王婷婷不一样。 从这里就已经能看得出来王婷婷只是把白杉当作一个花钱买聊天的人，而不是一个正经的心理咨询师了。 也是，淘宝上三十块一小时的心理咨询师能有多正规……白杉想。 只不过今晚这笔买卖，很可能划算的超出王婷婷的预料。 …… “唉，我带人过来了！” 那位无脸小姐姐拉着白杉到了图书馆前面的一个桌子前。 这里正百无聊赖的趴着几个人，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吃东西，还有的人在聊天。 这副场景白杉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年她被人拉过去干活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状态。 一般人的梦境里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梦见跟自己无关的东西的，所以白杉猜测王婷婷大学可能就是这个话剧社的，眼前的一幕她曾经在现实里亲眼看过。 当白杉站到那些人面前的时候，玩手机，吃东西，聊天的人都抬头同时看见了她，然后忽然集体一震。 “我去，你从哪骗……呃，不是，拉来的人啊？” 白杉被一群没有脸的学生们围了起来，他们看着白杉啧啧称奇，白杉往哪个角度看都跟看恐怖片一样。 细想想她大学时候也未尝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只不过现在把脸一遮上，就看起来挺搞笑的。 白杉看了眼旁边的广告牌上的内容，这广告牌上的大部分字迹都模模糊糊的，唯独最上面的几个大字很清楚。 【晨曦话剧社】 “你们……是要招演话剧的人吗？”白杉看着这些人道。 “我们正在排一个跟天堂和地狱有关的大型话剧，现在都快杀青了，但是社团里突然有人生病请假，现在就差一个角色，如果你想要参加的话，我们会对你进行免费指导和培训，不用交入社费的哦！”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像是社长的无脸女生对着白杉说道。 “呃……你们还差什么角色？”白杉问。 “我们还差一个魔鬼。” 那个社长说着说着，就转身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对小小的黑色蝙蝠翅膀来，还有一对红色的小角，以及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尾巴。 白杉看着这些东西一愣，心说这玩意看着也挺好玩的啊……尤其是那个蝙蝠小翅膀，做的还蛮逼真的。 “请问，你能扮演这个角色吗？”那个女社长期待的问白杉。 梦里居然还能玩cosplay？ 白杉一脸好奇的接过了那小小的翅膀，她心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对着面前的女社长道，“可以啊。” …… “唉？”那个女社长忽然就像愣住了一样，发出了一句单音。 …… 她说完这个字后，就半天都没有声音了。 白杉倒是一直没抬头看那个女社长，她以为女社长是被她震惊到了，就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扮演魔鬼，不过我以前没学过。” 她把桌子上的那些东西都拿起来，打量了一下，觉得还差一双羊蹄子的鞋。 如果再有一双羊蹄子鞋，那这身打扮就非常完美了。 白杉正琢磨着一会要不要捏一双羊蹄子鞋的时候，忽然间看见面前的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他们会说话会动作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有活力，可是一旦静止下来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雕像。 这些人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定格在了白杉面前，冷不丁一看，真的让人瘆得慌。 白杉当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她看了看周围的那些人还在走动，只有这群人是静止的，而且也不像是在演戏的样子，就伸手在那个女社长“眼”前晃了晃道，“喂，你们没事吧？” “咯咯咯……”那女社长半天没说话，但是白杉从她的嘴里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就像当年白杉小时候用的那种dvd播放录影带，然后卡碟了之后的声音。 “你，你要干嘛？”白杉被这恐怖片的场景吓得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了，结果在咯咯咯的一阵响声之后，那个女社长又开口说道，“请问，你能扮演这个角色吗？” “请问，你能扮演这个角色吗？” “请问，你能扮演这个角色吗？” …… 白杉听她重复了好几遍，又戳了戳她，发现她除了复读外是真的什么都不会了。 这是……一不小心做出了超出梦境能力的行为，所以卡碟了吗？白杉想。 如果把梦境比做一个游戏的话，有些时候时间有点赶，美工没来得及画出那么多的地图和人物立绘，有些时候还会缺失npc对话文件，甚至是剧情设计有漏洞，所以导致的情况差不多就是面前这样。 ——简而言之，这个女社长出bug了。 这个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白杉看了看周围，貌似除了她以外都没人关心这个复读的女社长，她心虚的把社长搬回了椅子上，努力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阿弥陀佛，这跟她没关系啊。 白杉安置好了一切，想要转身跑之前，忽然看了看被遗落在桌子上的魔鬼装扮的东西，想了想，把它们拿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 “唉？这里……怎么没人了？” 王婷婷迷迷糊糊的，刚刚跟那个男生分开以后，她自然而然的就来到了图书馆前面。 她是话剧社的成员，在去图书馆以前她记得社长曾经跟她说过一会记得到这边一趟。 可是等她来了这之后，这里只有着一张空空如也的桌子，还有一些被留下来的散碎东西。 周围都没有人。 唉？社长他们已经结束了吗？他们找到人了？ 王婷婷迷迷糊糊的想到。 或许是因为提前找到人所以才离开了吧……这也是正常的…… 可是……本来不应该没有人啊？王婷婷刚刚脑子里那种迷迷糊糊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女生，另外一个是一个剧本的操纵者，仿佛知晓着所有的一切。 原本那个普通大学生的意识是占上风的，但是现在发生了一些出乎“编剧”人格意料的事情，所以那个人格模模糊糊的觉醒了。 “算了吧，既然没人，那就去别的地方走走吧，还得给社长推荐天使的人选……” 过了一会，王婷婷终于放弃了思考。 她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但可能是由于阳光慢慢的被云彩遮挡，光线暗了下来的原因，所以她并没有看见那地上几个仿佛凭空蒸发后留下来的人形影子。 …… 白杉带着小魔鬼的行头在校园里走着，最后慢慢的走到了一个小礼堂的前面。 她刚才从那字迹模模糊糊的广告牌子上面找到了几个能看清的字，其中的一行就是“校门口小礼堂”，所以她估摸着这里或许就是他们话剧的排练地点。 进了门，屋里没有开灯，看起来有些昏暗，舞台周围有一些散落的道具，应该是最近排练还没有收起来的。 白杉能摸到这个小礼堂倒也不算是个意外，其实她后来走着走着就觉得这校园里面的路有些不太对劲了，似乎所有的路都在指引着人往这个小礼堂里走。 这可能是因为梦境地图有些不够用了，所以所有的路线最终都汇聚到了唯一一个地图清晰的地方，不过这也足以让人看出来一点。 ——这个小礼堂，应该也在做梦人的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一部分。 白杉又往里面走了走，忽然听见里面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进去一看，在帷幕后面，有个人正在弯腰整理着道具，从背后看这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露出来的手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白杉看见他搬的那个箱子似乎装的是一堆白色的羽毛，那男生整理了一会，像是意识到身后来人了一样，就回头看了一眼，刚巧跟白杉来了个对视。 白杉猛地一哆嗦。 看见这人的脸后，她才认出来这就是刚刚哪个在树下和女生表白的人。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话剧社里？ ……其实如果单单拿他的任何一个五官来说，都算得上挺好看的。尽管这家伙在梦里跟鬼畜似的，不过白杉推测这家伙在现实里应该是个小帅哥。 “你好，请问你是？”这个男生诧异的看着白杉道。 “幸会。”白杉把口袋里的魔鬼尖耳朵掏了出来，“我是被找来扮演魔鬼的人。” “唉？原来是你吗？”那个男生一脸惊讶的走过来……这里别问白杉是怎么看出来惊讶的。 白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面就又传出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怎么了？谁来了啊？” 从后台转出了一个女孩，是刚刚跟白杉分开的王婷婷。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头发也忽然短了一截。 白杉忽然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最起码对于王婷婷和那个男生来说。 这看来是把几天的记忆都揉在同一天里了。 王婷婷走了过来，看着白杉的样子，一脸疑惑。 她旁边的男生指着白杉道，“这是李学姐找的人，替小奇演魔鬼的。” 白杉对着王婷婷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李学姐找的人？”王婷婷疑惑的看着白杉。 “对，就是我。” 白杉坦坦荡荡的说道。 “不会吧……”王婷婷说：“我记得学姐说找不到人，所以就把剧本这里改了，删去了魔鬼的戏份……” “怎么可能呢？”白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李学姐明明让我过来扮演魔鬼的啊。” 她看王婷婷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就引诱的说道，“你再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不说，王婷婷还真想不起来，可是白杉这么一说，她就忽然想起来刚刚……不，是前几天去图书馆那边找社长的时候，他们好像是提前离开了，她当时还觉得说不定是他们找到了人选，难道真的是她记错了？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她那个“编剧”的人格察觉到了一丝怪异，正在拼命的发送信号给她，但她却想不起来哪里奇怪。 王婷婷最终还只是缓和了表情，对白杉道，“好吧，你是李学姐叫来的人，就先在旁边坐着找找感觉，先看看其他人是怎么表演的。” “来吧，你先看看我昨天排练的成果。”那个男生兴奋的对着王婷婷道。 “瞧你兴奋的……这里可有学弟呢。”王婷婷白了男生一眼，但眼底却有同为女生的白杉绝对不会错认得甜蜜，“你也没来这里几天，别演砸了。” 白杉在舞台下方默默的坐下，隐藏在黑暗里。 看起来，这男生是被王婷婷给拉到话剧社里的。 他们俩的恋情还有这么一段，这种从大学就开始谈的恋爱确实会有很多甜蜜的回忆。 那个男生从刚刚自己搬出来的那个箱子里，掏出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白杉在看见那对翅膀的时候忽然一愣。 她看见黑暗里放着一个本子，似乎是剧本一类的东西，就拿起来看了看。 【天使】 这是话剧剧本吗？ 白杉把剧本打开，她觉得梦境里应该不会还原出真实剧本的样子，可她没想到自己翻开后看到的竟然是一本画册。 那画册的笔迹也不是十分的流畅，就像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截图拼插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白杉翻了几页，越翻越皱眉，等到她翻到一张有一个男生站在舞台上穿着天使翅膀，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文静姑娘的图片时，她突然抬头朝着前面看去。 舞台上，王婷婷帮男生套上了天使翅膀，然后看着他走上了台，她的满心满眼都是对面的那个男生。 这一幕……简直跟这简笔画上的一模一样。 白杉挑起了一丝眉头，她又往下翻了翻，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缓缓的叹了口气，然后把剧本合上扔到了一边。 “这可真是个悲剧啊……”白杉小声的说道，“如果她一直都做这种噩梦，那的确挺难受的。” 王婷婷隐约觉得白杉好像说了什么，她诧异的转过头去，想朝着白杉的方向看一看。 “王婷婷！”正当她回头时，她突然听见台上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她转过了头。 …… 那一刻王婷婷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别人。 那个她喜欢的男孩子，正站在聚光灯下，宛如天使一样的对她笑着。 白杉坐在舞台下面，看着那个面目扭曲的天使，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什么猎奇的节目。 一个一心沉浸在童话里面的姑娘。 一个负心人。 这种重复的噩梦的确会消耗掉人的精力。 如果天使想要欺骗一个人，那魔鬼……该怎么样从天使的手里把那个人给夺过来呢？ 天使3 王婷婷看着站在聚光灯下的男生，忽然间有些眩晕。 对方那张跟她想象中的天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忽然间扭曲了起来，那些好看的五官好像是被卷进了漩涡里。 王婷婷猛地一哆嗦，台上的男生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王婷婷一晃神，台上的男孩子在她的眼里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她疑惑的皱起了眉。 刚刚是怎么了？ “你们……缺不缺一个对戏的啊？”白杉忽然站起来说道，王婷婷被白杉这突然的一嗓子给吓得回了神。 她还没转身的时候，白杉就已经从舞台下面爬了上来。 王婷婷对白杉这种有些自来熟的感觉有些不适应，微微皱了皱眉，这时白杉已经把小魔鬼的行头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一会，装模作样的掏出了一盒黑色的粉底。 她在眼睛上涂了一层黑黑的眼影，然后又在嘴巴上涂上了黑黑的一层，冷不丁抬头一看王婷婷的时候，王婷婷不由自主的往后躲了一步。 白杉的这张脸本来就是偏欧洲风的，鼻梁很高，眼窝很深，唇色很淡。一旦被涂上了厚厚的黑色眼影，嘴巴也涂上黑色了以后，看起来还的确有点阴森邪恶的感觉。 王婷婷即使是在梦里也对这种装扮很下意识的觉得很抵触。这种长相的人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白杉对着幕布后面演员检查自己状态的镜子照了照，对自己的这副样子还蛮满意的，其实只要脸帅，怎么折腾都帅。 但你如果问白杉在现实里愿不愿意跟长自己现在这样的人搭话，她肯定会告诉你不愿意，而且有多远走多远。 这是个非常具有侵略性的长相。 白杉朝着“天使”走了过去，她可以肯定，自己这么走过去压迫感一定会很足。果不其然，就在她朝着那边走过去的时候，那个男生像是害怕一样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男生不退还好，他退了一步以后，王婷婷竟然就从他的身后露出来了。 “唉，等等……”王婷婷原本还躲在后面的，结果那个男生居然把她推上了前面去，她完全没有预料到。 这一幕别说是出乎她的意料，都出乎了白杉自己的意料。 白杉看着王婷婷，王婷婷的表情一脸的惊恐，而此时此刻白杉正跟那个男生对视着，对方的脸落入了白杉的眼中。 ——他那五官的扭曲程度又严重了一分，那双眼睛像幽灵一样的盯着白杉。 梦里王婷婷和这个男生虽然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实际上无论是男生，还是社团的那些人，甚至于这路上的每一个路人都是王婷婷自己在梦中模拟出来的。 那个男生的脸，也就是王婷婷潜意识里对他现实中的投影。 白杉看着那个男生的眼睛，那个男生忽然躲在王婷婷的背后，对着白杉露出了一个格外阴森的笑容。 那个笑容怎么形容呢…… 他的那张歪斜的嘴缓缓的张开，里面露出了参差不齐的牙齿，上面有着涎水正缓缓的滴下来。 有一说一，白杉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场面。 王婷婷盯着白杉的脸，她紧张的不行，于是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了身后人的手，那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她，可能是因为紧张，所以王婷婷觉得那人的手心是湿冷的。 她尽管心里也怕的要死，而身后的那只手也紧紧的抓着她，越抓越紧，紧的有些发疼。 白杉看着那个男生，他的嘴里伸出了一根长长的舌头，就像蜥蜴一样。 那根舌头慢慢的朝着王婷婷探了过去，而王婷婷却都一无所知，只是紧张的盯着白杉。 王婷婷紧张的不行的时候，她看见白杉竟然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就在王婷婷即将完全靠到身后那个男生身上的时候，白杉忽然加快了速度。 她跑到了王婷婷身边，然后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 而就在白杉伸出手的时候，她眼睁睁的看见，那只蜥蜴一般的舌头瞬间就伸了老长，循着味道一样朝着她的手臂卷了上来。 ……白杉当时就想，这东西如果碰到她了，她肯定原地来一个激光舞。 不过幸好白杉动手的比较果断，所以那根舌头也仅仅只是在她的手腕旁边晃悠了一下，然后就又自己缩回去了。 王婷婷看见白杉跑过来，下意识的以为白杉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干脆闭了眼睛。 结果周围安静了很久，好像没有任何声音的样子。 …… 王婷婷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结果面前猛地有人朝着她扑了一下。 “啊！”这回王婷婷终于没有忍住，直接叫了出来。 她刚刚一叫，就听见对面有人笑出了声来。 “看来我表演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啊。”白杉说道。 王婷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男生想要求助，她刚刚被白杉给拽了过去，所以离那个男生中间就隔了一大段距离，这也方便了她回头。 然而聚光灯下，周围的一切都有些不那么清晰，对面那个男孩子的脸都被照的有些泛白了，最清晰的反倒是他背后那双天使的翅膀，在王婷婷的瞳孔中留下了一个洁白的画面…… 白杉看着那个奇怪的男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这个梦境里真的有危险。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她忽略掉的事情。 ——梦境里如果受伤的话……现实里的人会有什么影响吗？ 那个男生的脸在王婷婷回头之后慢慢的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他用温和的声音问，“婷婷，我有事先走了，你路上小心一点。” “唉？你现在就要……好吧。”王婷婷想要说出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她心说你现在……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白杉听着那男生的声音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婷婷没听出来，但她能听到那男生说话的声音里参杂了一个诡异的声线。 那个声线要更尖点，像是个女人的声音，一开始白杉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她仔细听了一会发现不是。 两个声音参杂在一起，就是种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的声音。 这家伙从见面到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怪了。 白杉看见他临走之前，又朝着她笑了一下，依旧露出了那口尖锐的牙齿。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是梦兽】 白杉的面前突然跳出了一个提示框。 梦兽？ 这个词……白杉曾经见过，就在雪林之城里。当时的那个公告牌上曾经标注过城中的梦兽容量，白杉一扫而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梦兽是现实里不存在，仅仅由入梦人本身幻想出来的“生物”。】 【梦兽的模样千奇百怪，性格也千奇百怪，但少部分梦兽具有致命危险。】 …… 啊，原来是这样。白杉恍然大悟。 这的确是王婷婷幻想出来的一个“人”，但这家伙……好像很危险，而且看这个梦境引导，好像梦里也不是那么安全的。 白杉刚刚想完这些，就看见王婷婷正在瞪着她。 “呃……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白杉道。 梦里人的性格都会发生小幅度的变化，其中最常见的变化就是人会变得大胆且不受控制一些。 王婷婷觉得自己不应该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发脾气，但在梦里她控制不住。 她现在对刚刚吓了她一跳的白杉完全没有好感，甚至觉得她隐隐有点吓人。 “没什么。”王婷婷冷着脸说。 一旦内心里对一个人先入为主的某种印象后，这种印象就不太容易改变了。而一旦觉得白杉这个人有些奇怪以后，王婷婷就忽然觉得白杉这个人很陌生。 这种“从来没见过”并不是指这是一个陌生人，而是指王婷婷从骨子里感觉到这个人陌生。 就好像这个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白杉此时此刻也不敢跟王婷婷解释什么，因为刚刚那个男生的一切她都没有看到。 她只看到了对面的白杉。 “对了。”白杉忽然提起来自己刚刚在那个“剧本”上面看到的东西。 “你很喜欢天使？” 王婷婷被说中了心事，她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一眼你们社团的那个剧本……应该是一本童话的改编吧。” “其实那本童话我也看过。”白杉一边往舞台下面走一边说道。 王婷婷听了她这句话，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前几天问男生有没有看过这本童话的事情。 那个男生说没有。 “老实说，我还挺喜欢那本童话的。”白杉道，“虽然有些地方写的有点离谱。” 王婷婷看着白杉，满脸都是不信。 净瞎说，他这种男的，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小女生的童话，怕不是为了套近乎随口瞎说的吧。 “我有事先走了，你……你记得锁门。”王婷婷说完这句话就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她跑的跟后面有野兽追她一样。 王婷婷离开了以后，白杉又转头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忽然间被她现在的样子给逗笑了。 这长相……确实看着挺像那种坏人的，怪不得刚才王婷婷跑的飞快。 如果是别人还可，可一旦想到这张脸的背后是她，她就真的忍不住想乐。 有时候梦境真的是个很魔幻的东西，能够让人在现实和梦境里变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白杉不光看过那本童话，那本童话书里的天使也曾经是她的童年男神，所以现在一看到这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她就有种自己的童年男神被糟蹋了的感觉。 她想拿起旁边的剧本再翻看一眼，这时周围忽然散出了一阵雾气。 白杉皱了皱眉，她看着周围的灯忽然一下子亮了起来，而门口的天空瞬间就变得黯淡了。 外面有人走来走去，传出了不少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 白杉意识到时间可能又过了好久。 “唉，快来帮着搬东西啊！”幕布后面有人对白杉喊，“再不快点就不赶趟了！” 天使4 这是他们社团话剧的第一次演出。 王婷婷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 …… 他们的这个社团在学校里的存在感不是很高，基本上每次演话剧的时候都是要到处拉观众的。不过今天来的人却很多，因为有很多人都听说了今天演天使的是个帅哥。 这中间排练的事情好像一个飞速播放的影片一样，唰的一下子就过去了。或许是这段时间过去的太快的原因，所以王婷婷其他的记忆都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不停的跟她的那个男朋友交代，这个天使到底该怎么演。 其实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那个男朋友的天赋算不上多好的，有时候演出来的效果跟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王婷婷在这之前曾经想过要好好的安排出一场最好的话剧，可是真的实际操作了以后她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 “一会你上台的时候记住，眼睛一定要带笑。好好演，老师刚刚说如果咱们这次表演效果好，就能去大剧场表演了。”王婷婷不厌其烦的对着她的男朋友说道。 她把自己小时候对于那个天使的所有美好的印象都套到了她男朋友的身上，每一点。只是她的男朋友今天似乎有些心情不好，所以对她的话半听不听。 王婷婷仔细端详着她的男朋友。 他身上的衣服是她昨天来回坐了四个小时的公交车去租的，身上的翅膀是她亲手改的，脸上的妆是她一笔一笔的画出来的，就连他一会上台要说的台词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慢慢确定的。 这是个被她按照自己想象中的天使一点点精心“打造”而成的人。 白杉从后面走过，她看着这个男生，不得不承认王婷婷在话剧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 这男生现在除了脸有些奇怪以外，其他的对于一个小型学校话剧社外都可以说的上完美。 女孩子对于自己的爱人总是有着充足的想象力的，白杉都能隐隐的从这男生的身上找到一丝当年那个令自己心动的天使的影子，考虑到这男的现在的这张脸，能做到这一点本身就是种奇迹般的事情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个男生不耐烦的说道，“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婆婆妈妈的。” 白杉从他们两个人的身旁走过，她看见王婷婷在听见这句话以后，准备帮男生系扣子的手忽然抽回来一下。 “咳咳。”白杉咳嗽了一声，王婷婷听见了声音，猛地从刚刚突然难受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一转头就看见了白杉，皱着眉道，“你怎么在这？” “今晚我也是演员。”白杉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魔鬼角，“你不会忘了吧？” “啊……”王婷婷的脸上确实是茫然了一秒，白杉也不着急，就在那边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王婷婷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她胸有成竹的道，“可是你排练的时候根本就没怎么来，都没怎么对过戏，怎么可能演得好？” 哦，这就是梦境自动修正过的记忆吗……白杉心说。 “我没怎么排练过，不过我演得很不错啊，不然社长怎么会特意叫我来演魔鬼。”白杉理直气壮的道，她看见王婷婷想要说些什么，就又补充道，“至于台词之类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早就跟社长对完了，而且你也还记得那本童话吧，里面魔鬼就是个跑龙套的，本来就没有几句台词，唯一的对手戏就是跟你的。” 王婷婷听了白杉的话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的确跟白杉所说的一样，那本童话里面的确也有个魔鬼的角色，不过这个角色属于那种童话书里的标配反派，只会在天使和女孩之间离间，到了最后大团圆结局时就自己消失了，的确算不上是什么重要角色。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她的主要目的是完全不想让这个人离她太近。 “婷婷！快来换衣服。” “唉！来了！”就在王婷婷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后面忽然有个人喊她，王婷婷不得不放下白杉这件事，回头去换衣服。 白杉跟那个男生被单独留在了一个屋子里，她看了看这间屋子，很普通的化妆小格间。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这屋子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更“真实”了一点。 具体的表现就是原本平整的墙面上出现了几道裂纹，像是年头太久所以有些开裂的样子。原本整洁的屋子里也变得微微杂乱了点，却也更有种鲜活的气息。 好像一切都在都在变得更接近于真实。 无限的接近于真实…… 那个男生看着白杉，忽然间又咧开嘴笑了起来。白杉原本以为这男生已经变得“正常”了点，直到他一笑，白杉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她看着那个男生，自言自语的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那个男生用两种声音交叠在一起的声音问白杉。 白杉忽然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她惊讶地对着那个男生说：“哎呦，没想到你智力还挺高的样子，还会说话啊。” “你不属于这里，你是外面来的。” 那个男生对着白杉面目狰狞的说道。 白杉原本以为“梦兽”大部分都是混混沌沌的，但眼下却发现他们有的也意外的聪明。 她又想起了梦兽的解释。 如果梦兽是人的潜意识的一种投影……那么或许面前的这个梦兽也代表了王婷婷的某一部分。 或许一些由王婷婷没办法说出口的想法，可以从这家伙的口中说出来，只不过梦里的王婷婷自己意识不到而已。 “让我来猜猜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白杉沉吟了一下，在这个梦兽面前说道。 “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在大学的时候相遇，女孩子以为自己找到了完全符合自己想象的那个人，所以就义无反顾的投身了进去。” “明明那个男孩子跟她想象中的天使一点都不像，明明她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东西，但是她都一直都对这些避开不提，直到最后男孩子出轨，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所以她最近一直做噩梦就是重复这一系列的过程吗？”白杉道。 “可她自己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错吧。”“天使”露着尖锐的牙齿说道。 “她对那个男孩子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白杉低着头说道。 “她试图去改造一个人，让他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天使”道，“有时候人太蠢也是一种罪，蠢到将自己的一切幻想都强加在一个人的身上，更是一种罪。而这个女孩子不得不说实在是蠢得可笑。” …… 白杉叹了口气，“唉，所以……她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只能陷入这种一遍又一遍循环的梦境之中，永远逃脱不了吗？” “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梦兽而已，差不多得了，别让一个傻女孩再重复自己过去干的那些傻事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梦兽？”对面的“天使”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他对白杉道，“抱歉，我还没让你看见我真正的样子呢，因为这个“话剧”还没有进行到那里……” 他的话让白杉心里一动，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在这个梦境里也是无所不能的，恐怕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不过你也不用着急，马上你就会看见它了，希望到时候，你不会觉得太害怕。”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只剩下白杉一个人站在化妆间里，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家伙的话里威胁意味很浓啊，而且他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这家伙的话倒不像虚张声势的样子，那他最后会变成什么难以预料的样子吗？ 白杉皱着眉，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梦境里，一下子就觉得这件事逐渐变得棘手了起来，偏偏她还没有什么能够解决问题的强行手段。 她看见旁边的人也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就也走了出去。 后台等待的地方有些陈旧，旁边的那个大镜子里能反射在场所有人的身影。 白杉偷偷的躲在幕布后面看了一眼，下面大部分人都是学生打扮的人，同样都没有脸，脸上是一片空白。 台上的剧情刚刚演到女孩子和天使初次相遇那一幕。 王婷婷穿着一身公主裙，她扮演的就是那个小女孩。 她平日里不打扮，但是一旦打扮以后是非常美的。 白杉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也有这种女生，记得他们学院里当时有个姑娘，平日里素面朝天，就是一标准工科生长相。可是每次有什么大型晚会，都一定要请她去当主持人镇场。 只要那姑娘穿上晚礼服，化上妆，站到舞台中央，那所有人的视线焦点就都是她。 这种人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此时此刻王婷婷站在舞台上，被周围的聚光灯一打，王婷婷忽然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从她的眼中消失不见了。 她不记得刚刚开场前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无论是白杉，还是那个男生的抱怨，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那个从后台走上来的人。 当天使一出场的时候，下面的观众里也都发出了一阵阵惊呼，他们也都被惊艳到了。 这毕竟是王婷婷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一心一意打造出来的一个舞台角色。 “天使真好看！” “女孩也挺好看的。” “挺厉害啊……这么小个社团居然能弄出这么棒的舞台效果，那个演天使的挺有灵气的。” 王婷婷听着下面隐隐传来的声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开心，她心中的一丝小小的虚荣被填满了。 她心想对，没错，这个天使就是她亲手打磨出来的。 完全就是她想象中的天使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个男生朝着她慢慢的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王婷婷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清他的脸。那张脸就像一张白纸。 她忽然若有所觉的朝着下面看了一眼，底下的观众们也都是一张空白的脸。 错觉吧？王婷婷想，是她眼花了？ 可能是，最近几天为了这个话剧，她都没有睡过一场好觉，所以看花眼了也是正常的吧。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忽略了自己心中所有不适，继续朝着对面的天使望去。 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越想看清楚对面那个人的长相，就越是看不清，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无法控制一样。 周围的光线太亮，照的她的眼前仿佛起了一层薄雾，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快被稀释了一样，都随着雾慢慢的蒸腾在空气中。 王婷婷眼睛依旧盯着对面的天使，她努力的忽略了周围那些蒸腾起来的雾气，还有那张空白的脸，只一心一意的看着，仿佛这一刻能停滞到永远…… 而此时此刻，忽然有一个人来到了她的身后。 “醒醒，那个天使不爱你。”那个人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王婷婷忽然浑身一哆嗦。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刚刚沉浸在一场美好的梦中时，忽然有人突然把她从梦里拉出来一样。 她愤怒的朝着后面望去，却忽然看见一身魔鬼打扮的白杉站在她的身后，用一种魔鬼般戏谑的表情笑着看她。 天使5 是……那个模仿魔鬼的人？ 王婷婷把憋在嘴边的那句话给咽了回去。她的理智又重新回来了，现在她意识到这个魔鬼只不过是在对台词而已。 这的确是那本童话里面魔鬼的原话。 “你，你什么意思？”王婷婷瞪着白杉道。 “这个人根本就不会保护你。”白杉道。 虽然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台词，但是这会王婷婷听了这句话，心里有种莫名的不爽。 尤其是在刚刚她心里总有种若有若无的不舒服的情况下，她总觉得对方这句话隐隐的有些别的意思。 “如果我说这个天使在最后会将你抛弃，你在他的眼里将变得一文不值，你会怎么办？”白杉问。 王婷婷一愣。 这句话那本童话书里面没有。 她还没等说什么呢，对面的天使忽然就开口说：“别听他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而已。” 白杉转头看着那个梦兽，他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魔鬼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了，任何相信他们话的人，最终都会被他们拖入地狱。” 白杉还想说点什么，但她突然发现天使在说完了这句话以后，王婷婷的表情忽然就变得非常的坚定了起来。 这表情在舞台上都已经算是有点出戏了，但是王婷婷自己本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台底下的观众也没有，依旧在叹服着台上精湛的演技。 梦里王婷婷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劲，那么其他人同样是不会察觉到什么的。 白杉本来是想反驳的，但她此时此刻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她现在说了什么话，让王婷婷察觉到哪里不对的话，那么王婷婷，那个天使，以及下面坐着的那些没有脸的观众们很有可能都会发生一些不得了的变化。 她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心得，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试图去“打扰”梦境。想到这里，白杉心中一动，看着那边的天使，他嘴角嘲讽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散去。 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好像在等待着白杉说些什么东西一样。 白杉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心里窜出来的那种邪火，笑着对王婷婷道，“你终究会明白我说的这句话的。” 王婷婷理都没理白杉，她又转头看向了天使，就好像白杉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话剧又继续演了下去。 白杉退到了一边，她手伸进口袋里，摸着里面的那个本子，思量着对策。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个舞台的确完全不会被其他人所影响，它更像是根据现实里那场话剧的真实情况而产生的。就像白杉，她刚才的动作已经很明显超出了舞台上应该有的动作，可是下面的观众没有一丝反应，依旧在欣赏着表演。 表演进行的异常顺利，底下的观众在表演结束后掌声雷动，就好像自己刚刚看了一场精彩至极的表演一样。 白杉到了后面就没什么上场的机会了，她靠在幕布后面完全的看完了这个话剧。 这在王婷婷的眼里这是个非常完美的话剧，但是在白杉的眼里，这个话剧的名字大概就是《克总和他san值为零的爱人》。 不能直接挑明。 不能打扰到梦境。 梦境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根据现实而产生的，所以插手的机会也很少。 白杉撑着下巴想，这还真有点难办啊。 话剧结束的时候，天使站在舞台中央，上面有人不断的撒羽毛下来，所有的灯全都打开，整个舞台亮的都晃人的眼睛。 天使张开自己巨大的翅膀，轻轻的将王婷婷护在自己的怀里。他那张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王婷婷像是沉浸在梦境里面一样，完全的被天使给迷住了。 白杉的耳边又隐隐的传出了那个男声和女声合并在一起的声线，这个声线好像在唱着一首歌。 …… 【天国的信使已经来了，你们忏悔吧。】 【你们忏悔吧。】 【相爱之人必将步入天堂。】 【相恨之人必将坠落地狱。】 【天父将会降临神罚至虚伪之人身上。】 …… 白杉猛地抬起头。 这台词…… 她看了眼王婷婷，王婷婷依旧是一副沉浸在天使怀里的样子，并且对这个台词没有任何意见的样子。 如果真的单独拿这个台词来说，这台词跟剧本本身倒也没什么相违和的地方。 天使本身就是从天国上来的，在大众眼里有着审判的意义。 这话剧是个大团圆结局，好人得到了好报，坏人得到了恶报，而白杉扮演的魔鬼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恶人”的角色。 但是白杉真的不觉得现实中的话剧里会有这么一段台词。 那天使唱完以后，白杉的眼前忽然慢慢的变暗，这就是周围的灯要熄灭，话剧落幕的意思了。然而现在变暗的不仅仅只有舞台上的灯光，还包括周围的所有环境。 那些正在鼓掌着的观众们也慢慢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周围开始变暗，直到所有东西都变得一片漆黑，人眼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人在黑暗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那种感觉就像是真的落入了地狱一般。 …… 过了不知道多久，黑暗里忽然亮起了一点光亮。 白杉手里举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柴，她一边用手护着火，一边自言自语。 “看来，这是真的要把我这个魔鬼给扔到地狱里面啊……” 她朝着前面慢慢的走了过去。 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的，看不见任何光线，就好像是一片流放之地。 白杉往前走了走，忽然觉得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 她低头把自己踩到的东西捡起来看了一眼。 那是一朵已经枯萎了的花。 上面的花卡上有着一行褪色的字迹，【王婷婷，情人节快乐】。 “果然，天使唱完了圣歌，就要开始审判了啊。”白杉道。 她把那朵花扔到了地上，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笔。 在她一笔落下来以后，她最后手中的那根火柴忽然间光线变强了好几倍，亮的都有些违背了常理。 白杉看见自己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破旧的布娃娃，涂黑的话剧剧本，废旧的天使翅膀，损坏的桌子椅子…… 她现在正站在成为了废墟的小剧场里。 …… 王婷婷的心情很开心，自打上次在小剧场的话剧演完以后，他们的这场话剧就出名了。 这是她亲手写下来的剧本，她也参与了全程。而且她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帅气的天使是她的男朋友。 学院跟她说年底就让他们这场话剧去学校里最大的剧场里演出，有人旁敲侧击的跟她打听下场话剧还有没有门票，还有人问她有关于她男朋友的事情……一时间，王婷婷似乎是成了院里的风云人物。 王婷婷这些日子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每天过着好像跟前二十年不同的日子。 剧里剧外好像都变成了一个样子，她即使在台下，也像是那个一直被天使庇佑着的小女孩一样。 但王婷婷也并不是一点不开心的事情都没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节缘故，最近的天气总是阴阴的，四处都没有太阳，王婷婷在房间里总是得开着灯。 可是就算是开了灯，她也总觉得光线暗暗的，像是电压太低一样。 “最近天气怎么这么怪啊？”王婷婷坐在桌子前看着剧本，旁边的灯开着，她正看还有没有需要修订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觉得这一幕好像重复了无数遍了，她有无数次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个桌子前修改着剧本。 王婷婷眨了眨眼睛，她又看了眼桌子上的剧本，忽然间发现那上面一行一行的小字变成了一幅画。 画中是一个小女孩被天使抱在了怀里，那天使的样子像是在庇护着小女孩一样，但如果再仔细的看，天使的手中拿着一把刀，正抵在小女孩的脖子上。 下面坐着的观众们掌声雷动，像是在庆祝着这一幕一样。 王婷婷看的心里忽然一冷，剧本就被她掉在了地上。 她再看着那个剧本，剧本上面的画又消失了，重新变成了一排排的小字。 …… “新人引导，梦境规则，梦兽介绍……”白杉举着火柴在那屏幕里来回的找。 可能也是因为太闲，所以她就翻起了那个梦境指引，翻着翻着，还真的误打误撞摸到了一个类似于游戏新手引导的地方。 “有没有能告诉我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的引导啊？”白杉想，“王婷婷现在根本就不想从梦境里走出来，那个天使又对我虎视眈眈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梦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做梦人所主导的，其他人可以影响梦境，但影响度绝对不可越过做梦人。】 正想着的时候，白杉忽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嘶了一声，瞬间觉得有点牙疼。 尤其是在白杉看见下面写的那句【如果一旦做出与做梦人本身想法违背的事情，梦里将会受到强烈的反噬。】以后，她就更牙疼了。 看来她刚才在小剧场里没多嘴的这件事还算救了她一命啊。 难道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白杉生无可恋的往下翻了翻，忽然又看到了一句话。 【如果试图从噩梦中逃脱，那请对做梦人本身下手。】 【做梦人本身想法的改变，才是让梦境发生改变的前提。】 白杉愣了一下。 做梦人本身想法的改变？ 王婷婷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现在的想法大概是……一心一意的把那个渣男当作天使吧。 …… 王婷婷自打那天掉了剧本后，就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 她总觉得自己的周围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像是隔了一层玻璃，但这种情绪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 “王婷婷，过几天就要去演出了，记得好好排练啊。”王婷婷忽然听见老师这么跟她说道。 “哦。”王婷婷停顿了一下，然后答应了下来。 她抬起头，朝着门口望去。 那个扮演天使的那个男生，正跟旁边的一个女生说话，两个人开心的笑着，就像是一对情侣一样。 天使6 黑暗之中，白杉想了很多破局的方法。 首先要改变王婷婷的想法，直接揭露那个“天使”是个渣男的思路应该已经行不通了。 因为刚才白杉在舞台上也只不过提了一嘴，就直接被扔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下一次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婷婷现在应该是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的，她甚至都看不见那个天使脸上那扭曲的五官，目前来说在王婷婷的眼中，这个天使就是最完美的人。 这个梦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大部分都是在“回忆”，王婷婷的梦中都在回忆着她的大学生涯，这个时间段的王婷婷应该是对那个男生没有一丝怀疑，白杉可以改变梦境，但不可能改变的了王婷婷对现实的记忆。 那白杉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梦境继续进行下去，等到王婷婷的梦进行到后面某个时间段的时候才能自己醒悟过来吗？ …… 那就已经算不上是成功了吧。 白杉想了好几种想法，连强攻这种想法都想出来了，甚至还捏出了大炮屠龙刀甚至仙剑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显然没有一个成功的，现在全在旁边堆着呢。 后来白杉彻底没辙了，就只是在本子上瞎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白杉无意识的开始默写当年那本写着小女孩和天使的童话时，她的周围忽然发生了变化。 白杉本来只是想顺一顺接下来的发展的，她想先把自己当年看那个童话的大概内容写下来，再仔细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结果写着写着，她就忽然觉得周围越来越亮。 她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荧光，这荧光……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金色的，漂浮在空气之中。 这是…… 白杉惊讶的看着周围，周围依旧是破破烂烂的那个小礼堂，她抬起头才看见灯全都碎了，也不可能是灯的事，但这里就莫名其妙的亮了起来。 难道是她刚刚误打误撞写下的那些童话所导致的吗？ 不可能吧…… 白杉赶紧读了一遍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话，她自己心里就觉得光靠着童话不太可能，直到她认真的又重新看了一遍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所写下的童话内容肯定不是原句，大部分都是她根据自己的记忆写下来的。 在白杉的记忆里，这本童话也是她的童年回忆。她小时候也很喜欢这童话里的天使，实际上跟她同年龄段的女生就几乎没有人不记得这本童话的。 白杉对这个天使是有着很多滤镜的，所以她写下去的内容自然也是她带着滤镜写下去的内容。 那个天使才是许多小女孩心目中对于天使的第一印象，白杉小时候网络还不那么发达，所以这本童话里的天使就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接触过得天使。 所谓初恋的悸动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或许是因为这天使给白杉留下来的印象太深的缘故，所以再看一遍自己写下去的那些东西，白杉都觉得有种情窦初开的感觉。她看了看旁边那些闪着金光的点点，把笔记本翻到了第一页，也就是那个写着纸片人人设的一页。 她想了想，又落下了笔。 一个真正的天使……是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他人的事情的。 他也绝对不会像一个虚薄的假面一样，全靠着一个女孩子的幻想而存在着，稍微一捅就破。 王婷婷沉浸在天使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可那根本就不是白杉童年记忆里的那个天使，甚至跟那个天使一点边都不搭。 “天使”是王婷婷的心结，也是她逃不出去的轮回。可是曾几何时，那还是一个最美好的梦的。 现实里的王婷婷恐怕都已经听不了“天使”这两个字了，可是她的内心真的就对这个词无动于衷了吗？ 白杉看了看周围的那些金光，心说也不至于吧。 如果真的那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仅仅一段真情实感的有关于天使的描写就会让这个梦境变亮？ 那么……如果她根据自己心中的印象，来塑造一个无限接近于王婷婷心中那个“真正”天使的那个角色…… 那王婷婷会不会就此从噩梦之中醒来呢？ …… 学校的大剧场足足有小礼堂四倍那么大。 底下坐着的都是黑压压的人，王婷婷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明明之前彩排过好几遍了，但她现在还是非常的紧张。 “大剧场怎么这设备还没小礼堂好啊？”开场前调试灯光的时候王婷婷吐槽道，“看起来比小礼堂暗多了。” “哎呀，大剧场都建了多少年了，估计最近没人维护吧……” 王婷婷看着天使，他低着头，靠在墙上，王婷婷的心里有些不舒服。自打上次她看见那个女生跟天使走在一起以后，她就总觉得心里有种若有若无的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她曾经偷偷的问过一声，结果那个男生非常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你事怎么那么多”，她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王婷婷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天使的翅膀，手微微的握紧。她心说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会的，只不过是她多想而已。 …… “不，你没有多想。” “从现在起，一直到大学毕业。” “甚至到工作的几年后……你都会看着他们这样。” …… 王婷婷猛地抬起头看着周围。 是谁？谁在说话？ 她的心里突然疯狂的跳了起来，无端的觉得心慌。 今天是他们社团来大剧场表演的第一天，明明这是她盼望已久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开心的感觉，反而像是要经历某个可怕的事情一样。 王婷婷重新换上了公主裙，打扮好站到了台上。 她悄悄的往下面看了一眼，大剧场比小礼堂大，观众席离得也远，小礼堂里还能看见下面观众们兴奋的脸，可在大剧场里只能看见下面一片漆黑，隐约可以听见观众们小声的议论声。 “沙沙沙沙……”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就跟虫子的声音一样，王婷婷听着听着，就恨不得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幸好这个时候，话剧的音乐响了，表演开始了以后，下面全都安静了下来。 王婷婷松了一口气，走上了台。 …… “你说你是天使？” 王婷婷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天使吗？” “有。” “只不过天使，是这世上最特殊的存在。” “他从来不会轻易地在别人面前出现，所以正常人很难会见到他，一旦他的身份被识破，那么天使可能会很危险。” “所以凡是天使对其展露过身份的人，都是幸运儿，因为那是一个天使对他们最大的信任。” 这是王婷婷自己写下去的台词，她觉得自己会把这句话记住一辈子的，哪怕是她老了以后也会记得。 这段台词过后，王婷婷听见有人从幕后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那是刚刚脱下普通人衣服，换上了天使服的男生。 其实今晚上台以来王婷婷都一直非常的紧张，可能是因为上台之前的事情，所以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到装扮成天使的男生即将上台以后，她的心情又一下子变得高兴了起来。 就好像所有让人不开心的事情都消失了一样。 “等等。”她忽然听见身后的男孩子的声音。 …… “你先别回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婷婷有点惊讶，她不知道男生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底下的观众们鸦雀无声，就像依旧在欣赏着话剧一样。 明明这句话不在台词里面，也不像是能在舞台上面说出来的话，但是现在所以女人却好像都忘记了一样。 “你真的喜欢我吗？”男生问。 “当然啊。” 王婷婷慌张地道，“我当然喜欢你啊！”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我的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 后面沉默了一会。 然后那个天使道，“那你转过身来吧。” ……王婷婷慢慢的转过头去，她看见了那个“天使”。 一张扭曲的脸。 就像是一副被涂乱的画。 他的背后有着八对翅膀。 那些翅膀重重叠叠的在一起，但或许是因为翅膀太多的缘故，所以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天使，而更像是某种扭曲的虫子。 下面的人们开始议论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天使怎么了？” “为什么跟我们之前听说过的不一样？” “莫非是王婷婷撒了谎？” “肯定是她撒了谎，这话剧根本就没她所说的那样好吗。”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婷婷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天使。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天使，面前这个人她完全不认识。 她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结果却踩到了舞台的边缘。 一脚踩空的感觉并不好受，王婷婷猛地回了头，想要跟观众们解释什么，可是就在她回头以后，她看到的那些观众……都没有脸。 空白的，空白的，空白的…… 王婷婷浑身一个激灵。 她又慢慢的退后，退到了舞台的中央，忽然间一阵强烈的心悸让她忍不住在舞台上慢慢的蹲了下去。 王婷婷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想要阻止那些声音进入她的耳朵，但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底下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后，慢慢的变成了另外一些声音。 “王婷婷的那个男朋友根本就没她说的那样好吗，她一直藏着掖着的，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情外面都传遍了，别人每次问她的时候，你看她的那个脸色……” “她男朋友那个小三据说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据说是以前他们俩还在话剧社的时候就一起勾搭上的。” “你说她是不是个傻子啊，骗自己有意思吗？现在谁背后不说她这人蠢。” 为什么…… 为什么…… 她能听见这么多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是从哪来的？ 天使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对面，此时此刻这场话剧依旧还在进行着，明明跟剧本已经完全跑偏了，但下面的观众们还像是没有任何察觉的样子。 相反，下面的观众们看的津津有味。 眼下这已经完全超出一个话剧的程度了，然而无论是王婷婷，天使，还是台下的观众们，没有一个人对此感觉到不对。 这副画面其实白杉曾经见过。 就在她当时看到的那个剧本里。 …… 白杉推开门，她刚刚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跑出来，好不容易摸到了大剧场，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王婷婷正在台上悲伤的痛哭着，而天使正在她的背后笑着。 她是从大剧场的侧边小门摸进来的，一进来就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全都坐的笔直的看着舞台。 这场景乍一看就莫名的让人心里发慌，白杉小心翼翼的从过道穿了过去，中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 那人发出了“砰”的一声，忽然直挺挺的栽了下来，白杉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却忽然发现那是个人偶。 无面的人偶。 台下的所有观众都是类似的人偶，一排排，一片片。 他们并不是观众，而更像是属于一场大型话剧的“道具”。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嗡嗡”的声音，好像是从这些人偶的嘴里发出来的。 白杉抬头朝着舞台上看了一眼，似乎那个天使因为她弄出来的动静也注意到了她。 天空之中又若有若无的传来了歌声，这声音仿佛是从天国之中传来，可明明天使降临时会伴随着灿烂的光芒，但是现在周围的光越来越暗，一切都像是要陷入到黑暗之中。 站在舞台中央的天使抽出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看起来就像是舞台道具一样，刀柄上还镶嵌着一颗宝石，可当刀从刀柄中出鞘的时候，那把刀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审判开始。】 那个天使冷冷地说道。 她就晚来了这么一会，事情居然就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白杉急匆匆的朝着台上跑了过去，路上一连串碰倒了好几个人偶。这些人偶发出来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的剧场里已经很显眼了。 天使冷冷地看着白杉，距离白杉最近的一个人偶忽然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白杉眼睁睁的看见它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那一刻，白杉是真的腿软了。她看着那个抓着她衣襟的手，木头做的，瘦骨淋漓，就像是一具骷髅。 白杉揪了好半天都没有把那只手甩开，干脆手脚并用了起来，挣扎之中，她怀里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 白杉低头一看，本子刚好摊开在一页上，那一页写的是【星星】，星星二字似乎在若有若无的发光。 远处原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天国的信使已经来了，你们忏悔吧。】 【你们忏悔吧。】 …… 白杉皱着眉看着笔记本，她看见这页纸上的所有字都在疯狂的抖动，像是即将要从纸上蹦出来一样。 她摸上了笔记本，然而就在这时，那上面的字就像虫子一样，忽然顺着白杉的手指尖爬了上来，猝不及防的就进入了她的身体里。 白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的人偶“嘴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抱着胳膊退后几步，缩到了角落里。 这一下让白杉成功的从人偶手里挣脱开，她也来不及再管其他的，继续朝着台上跑去。 王婷婷已经哭了很久很久了，她听着天使对她审判的话。 【天父将会降临神罚至虚伪之人身上。】 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画面，这些画面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 …… 原来，又是这个梦啊。 王婷婷如梦初醒。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 她站在舞台的中央，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又一次做了这个噩梦，梦境的最后依旧还是天使的审判。 即使是在梦里，王婷婷也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了什么。 那个懵懂的她和那个上帝视角的她逐渐融合到了一起。 这梦她做了不止一次，已经熟悉到即使是在梦中，王婷婷也已经能想到下面的情景是什么了。 每次这梦境的结局都是她在天国的歌声中被天使杀死。 逃不出，又跑不掉。 既然如此，那就等待吧，王婷婷想。她不试图从噩梦之中醒来，也不试图挣扎，因为这梦境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这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如常，王婷婷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跟之前没有任何两样。 ——直到下一个夜晚的来临。 王婷婷看着面前的天使，心情竟然有些平静。与此同时，她也感觉自己再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 之前的几次都是在天使将刀刺进她的胸口里以后她就醒来的，醒来时对着还是黑漆漆的屋子发愣。 所以这一次一定也是同样的过程。 王婷婷闭上了眼睛，正准备迎接着天使当胸刺过来的的一刀。 然而…… …… 王婷婷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人拽着的手，震惊的回了头。 “醒醒。” 那个人用着熟悉且戏谑的声音说道。 “我都说了，那个人根本就不爱你。” 王婷婷震惊看着身后的白杉。 “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王婷婷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白杉拽住她的那只手。 热热的，即使在梦里，也有着接近于真实的触感。 这个梦境……不一样。 为什么会不一样？ “你看，这些话我早就对你说过了？你早听我的多好。”戴着魔鬼小角的白杉忽然咧嘴一笑，对着王婷婷说道。 天使7 白杉表面上看起来挺镇定的，实际上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那个天使一直在用可怕的眼神盯着她。 白杉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拽着王婷婷的手，小声的凑在她的耳边，实际上眼睛则是死死地盯着天使。 “这话剧还没有结束，对吧？” 王婷婷现在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做过这种固定循环梦的人都清楚，这种梦有时候就像一条轨道一样，最多也只是会在一些细节上面有点变化，但大部分流程都是相似的。 王婷婷尽管现在依旧还在梦里，但她也依旧能隐隐约约的意识到现在好像出了什么非常稀奇的事情。 尽管现在她的脑子不太清醒，还不太能想明白，但是本能还是让她死死地握住了白杉的手道，“对……话剧还没结束呢，我，我们继续。” 白杉隐隐的松了口气。 那天使依旧用可怕的眼神盯着白杉，不过他并没有动手，甚至都没有对白杉的举动说出什么话。 这让白杉意识到“想要改变梦境，就先要对做梦人下手”的这个思路是完全正确的。 既然王婷婷同意这场话剧还没有结束了，那么这个天使无论对她有多么的仇恨，他都是不能对白杉出手的。 自打这一刻发生的事情，就是王婷婷梦中再也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了，无论如何，梦境在这一刻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继续演。”白杉稍稍掐了一下王婷婷的手，“不要害怕。” 王婷婷浑身一个激灵，此时此刻她脑子像是忽然清醒了几分一样，开始有了独立运作的能力。 而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她一方面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一方面却又能完全的沉入进梦中，就像是一个太过入戏的演员一样。 白杉刚刚摸到那个星星以后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实际上如果她现在到后台的那个镜子旁看一眼，就会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差别。 她现在给人的感觉格外的显眼，所有人里一眼就能看到她。 【——你看起来，就像是天上最触不可及的那颗星星。】 正因为如此，白杉现在在王婷婷的眼中一举一动都格外的有说服力。 王婷婷现在完完全全被白杉的思路牵着走了，尽管她这会已经能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她现在看着白杉，心里忽然又生出来一丝疑惑。 …… 这丝疑惑白杉对此一无所知。 她现在正在想的是，如何让王婷婷从这场噩梦之中解脱。 目前来看，能够让王婷婷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解开她的心结。 那么她的心结是什么？ ——天使。 …… 天使在大众的眼里同时具备两种形象。 一种是惩罚，一种是救赎。 正如同神话里一样，天使可以拯救这世上陷入悲惨中的善人，也可以惩罚这世上罪恶多端的恶人。 面前这个手里持着匕首的天使虽然乍一看挺辣眼睛的，但仔细看看竟然还有点威严的感觉。 白杉曾经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文献上看过，天使一开始的样子也并不是那样纯白美好的。 据说天使最开始的样子是非人型的一种生物，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变成了大众心里那个熟悉的样子。 “你们……都是被王婷婷创造出来的人。” 白杉沉默了一会，突然站在舞台中央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后，周围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 刚刚还在下面窃窃私语的人偶们忽然间就跟哑巴了一样，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她。 台下几千个人偶不约而同转头的动作着实能把人吓一跳，原本站在后面等着白杉说些什么的王婷婷心里忽然一紧，一把就死死地捏住了白杉的手，不由自主的更靠近了点。 王婷婷悄悄的看着白杉，眼中是说不出来的焦急。 她心说，你为什么要激怒他们啊！ 白杉刚刚这话不光是对着天使说的，同样还是对下面的那些“观众”们说的。 此时此刻，白杉稍微扩大了一些自己的思路。 其实刚刚从台下走过来，看着那些人偶时，白杉就有了个想法。 或许……这场“话剧”的范围并不仅仅只是舞台之上，而包括这整个剧场，更扩大点，甚至是整个梦境。 所以王婷婷在台上做出了那么多超出话剧的事情，她还能说这场话剧可以继续演下去。 所以台下的那些观众都是一些道具一样的人偶，明明在梦里捏出一些没有脸的“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如果将整个梦境想象成一场话剧的话，那么白杉就忽然有了点思路。 既然整个梦境都是一场话剧……那个这个话剧的主题是什么呢？ “既然你们的一切都是由王婷婷给予你们的，那么又是谁让你把刀对着她的呢？” 白杉看着天使，似笑非笑的说道。 王婷婷现在算得上是似醒非醒的，但这并不代表她能理解的了白杉的大部分话是什么意思，就例如刚刚白杉所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他们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给他们的？ 这好像跟她的某个“常识”相违背，但或许是白杉的话太过斩钉截铁了，所以王婷婷心里竟然还有了一点点底气。 “真不愧是最擅长花言巧语的魔鬼啊。”天使看了眼白杉说道，“他区区的几句话，就能让你开心成这样了吗？” 他的声音让王婷婷又猛地哆嗦了一下，刚刚升起来的那一丝底气又忽然消失殆尽。 这是种长时间受到欺压后的条件反射，事实上在梦里王婷婷死在这个天使的手中已经不下五次了。 白杉看了眼王婷婷的样子，意识到让她能够摆脱这天使的阴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既然如此，她就说的更直接一点。 “你，是王婷婷。”白杉对着身后的王婷婷说道。 王婷婷慌慌张张的点了点头。 “你，也是王婷婷。”白杉指着对面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天使道。 那天使用畸形的眼睛看了白杉一眼。 “你们，都是王婷婷。”白杉对着下面那些人偶说道。 那些人偶依旧保持着直直的看着她的模样，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一群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 …… “这是王婷婷自己一个人的话剧，如果她不想，是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将刀对准她的。”白杉道。 躲在白杉身后的王婷婷忽然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白杉转过头，稍微的俯下身，面对面的看着王婷婷。 “你为什么要杀了你自己呢？” 王婷婷被白杉这么一问，完全就愣了。 她心说她为什么……要杀了她自己呢？ “很久很久以前，天使在你的心里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白杉道。 “那时候你心中的天使还并不是现在的这种样子的。直到你在现实里遭遇了接二连三的事情后，天使的模样才在你的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杉现在完全背对着天使，却也依旧没有回头，像是认准了天使现在不会对她下手一样。 王婷婷依旧呆愣愣的看着她。 “你一直重复着一个噩梦。”白杉道，“可是在梦里象征着惩罚者的，偏偏就是你曾经最喜欢的天使。” 王婷婷现在觉得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清晰了起来，清晰的简直就不像是在梦里。 她现在能够完全清楚的理解白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像是醒着的时候一样。 “不，这……这不仅仅是梦。”王婷婷忽然手足无措的说道，“这不仅仅是在梦里发生的，这，这都是现实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在现实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了啊。”白杉忽然认真地说道。 “你要想清楚一件事，事到如今。这世上并没有人一直在惩罚你。” “真正一直在惩罚你的只有你自己。” 王婷婷呆呆地站在舞台中央。头顶的聚光灯慢慢的照到了她的身上，这光并不是那么的明亮，但是却能将她照的清清楚楚。 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 ——现实里，所有事情其实真的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话剧社在大剧场的第二场话剧，其实也表演的很出色，获得了全部人的交口称赞，王婷婷甚至还因为这场话剧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她跟她的男朋友顺利的毕业，同样的，那个女生也跟着她的男朋友一起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市。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仿佛他们就会这样一直下去。 直到…… …… 其实王婷婷在她的男朋友背叛她以后，她曾经想过好多好多。 她在想……是否是她一开始就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一厢情愿的将那个男生当成天使；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把自己的期望全部都加到那个男生的身上； 如果她一开始并没有因为自己那一时的贪心而故意让自己忽略掉那么多的东西； 甚至，如果一开始，她没有遇到那个人…… 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 王婷婷看着对面的那个天使手中拿着的那把匕首，忽然间低头说：“我承认我有罪。” 嗯？ 站在她旁边的白杉忽然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堆，居然没有任何的作用。 相反，王婷婷好像忽然就更坚定了一样。 “你的罪在哪？”那个天使冰冷的问。 “我……是一个虚伪的人。”王婷婷道。 “你虚伪在哪里？” “我将自己困在一个可笑的童话里。”王婷婷低着头道。 …… “我曾经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世界是会像我想象中的那样运转的。” “我从来都未曾认真的考虑过他人，只是一心一意的创造着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梦。” 白杉在旁边皱着眉听着，她看见在王婷婷说着话的时候，对面的天使忽然举起了他的刀。 就像是审判者对着自己刀下的羔羊时举起的屠刀一样。 “但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会陪我去演一场根本不可能的童话。”王婷婷说道。 她的语气平淡至极，就像是在说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下面的“观众”们仿佛好戏又开场了一样，每个人又都开心的笑了起来，不时的有像虫子爬过一样的笑声从各个角落响起。 “这，或许就是我的罪吧。” …… 王婷婷说完了这一切，耳边仿佛又有音乐响了起来，舞台上的灯光也越来越暗，仿佛是一场话剧即将谢幕的意思。 白杉在旁边瞬间就着急了。 她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结果居然造成了这样的局面，这跟她想的结果可一点都不一样。 王婷婷居然自己朝着那个天使走了过去。 她临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白杉一眼。 “等一下！” 白杉朝着王婷婷的身后喊道，“你没有罪！谁说的你有罪了？” “谢谢你，不过很抱歉。”王婷婷头也不回的说道。 白杉真的急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笔记本上面的东西，就生起了种破釜沉舟的想法，心里一横，就大声喊道，“等一下！” 她拽住了王婷婷的手。 王婷婷的手冰凉，她回头看了眼白杉。 白杉看见她的表情是平静的，可她的眼圈是红的。 “你真的没有罪。”白杉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非常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是我说的。” “你说的？你又是谁？”王婷婷道。 白杉不语。 …… 天空中忽然飘落下来第一根洁白的羽毛。 王婷婷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 她的眼睛，忽然被一阵强烈的光照给刺到了。 那一刻，她在自己的梦里，见到了一种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东西。 那是……一场让人一生难忘的梦。 天使8 白杉从来没有见过天使。 ……不过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天使的样子。 有很多次，她都幻想或许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仿佛真的就存在那么一个天使，就在天的尽头俯视众生。 可是自己的想象，和“将这种想象向他人展示”这二者之间终究是不同的。就像是一个人向他人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样，而且还是一个完全不确定完成度的作品。 白杉心里非常的忐忑，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况十分的紧急，她也是不会直接做出这种决定的。 现在王婷婷看见的应该就是白杉曾经在心中想象过的那个天使的样子。 ——一个有着洁白的翅膀，纯洁的宛如光一样的天使。 白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因为之前在笔记本上写下那一长串东西以后，她生怕王婷婷会出什么问题，就马不停蹄的跑回来了。 她现在唯一能够看见的就是那漫天飞散的洁白羽毛……以及那仿佛要遮天蔽日般的翅膀。 王婷婷呆呆地看着白杉，她看见对面的人在说完刚刚的那句话之后，他那纯黑色的瞳孔和头发忽然开始极速的褪色。 他那黑色的头发慢慢的变成纯白，白的就像是周围的光一样，瞳孔变得像是这世上最澄清的湖水。 头上的魔鬼尖角也在这光之中消失了，黑色的眼影和黑色的嘴唇也慢慢的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变成了最初的颜色。 当天使身上的一切伪装都褪去以后，他就像是一个从画中走下来的人。 王婷婷曾经想象过天使是什么样子，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天使能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 他正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王婷婷忽然觉得周围很亮，亮的刺眼……那是种超出了常规意义的亮，即使她将眼睛闭上，她也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处于无边无际的光明之中。 那是光。 “你无罪。”他说。 他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你说你是天使？我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天使吗？】 【有。】 【只不过天使，是这世上最特殊的存在。】 【他从来不会轻易地在别人面前出现，所以正常人很难会见到他，一旦他的身份被识破，那么天使可能会很危险。】 【所以凡是天使对其展露过身份的人，都是幸运儿，因为那是一个天使对他们最大的信任。】 这就是……天使？ 王婷婷看着白杉想。 她依旧呆呆地看着白杉，但是白杉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光。 那是种她在现实里都很难看见的光，但或许这里是梦，或许人在梦里不会那么的隐藏自己，所以白杉看见了这种光。 白杉那一瞬间忽然间觉得身上的压力很大，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一分一毫。 她知道，自己在编织着一个虚假的梦境，但她要努力的让这个谎言无限的接近于真实。 因为只有这个谎言无限的接近于真实，才能骗得过已经将天使当成了心魔的王婷婷。 “你没有犯过任何错。”她说：“我知道。” 王婷婷在这太过灿烂的光中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窒息了。 “如果你所说的错仅仅只是因为你想要找到天使，那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错误。”白杉道。 “你只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 王婷婷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往前试探，她摸到了真实存在的东西，和那温热的羽毛。 “你……” 一个天使，来到她的身边告诉她她没有罪。 这是个真正的天使，不是她幻想出来的那个样子狰狞可怕，手持匕首的天使。 那是她曾经想象里天使最初的样子。 王婷婷停顿了很久，忽然问，“你真的不觉得我有罪？” “真的。” “你认为我可以结束这种噩梦吗？” “可以。” “你……”王婷婷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真的是天使吗？” “对。”她听见面前的那个人道。“我是。” …… 白杉忽然看见王婷婷身后的那个面目畸形的天使忽然开始慢慢的消融，就像是一个蜡烛一样。 头顶那个一直半亮不亮的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一丝存在感了，因为白杉身上的光已经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四周的所有东西仿佛都在消融。 舞台，人偶，幕布…… 当这些东西一点点的消融殆尽，化成光点飘散在空气中的时候，白杉才发现这个梦境只剩下了纯白的一片。 四周没有了边际，仅仅只剩下了白杉，还有她对面穿着公主裙的王婷婷。 原来，当噩梦褪去后，剩下的梦境空间无非也就是一片纯白。 白杉有点惊讶。 她没想到这么大这么吓人的一场梦境消散的竟然如此的容易，仅仅只需要一个“天使”站在她的面前。 或许王婷婷从头到尾都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她只想要一个宽恕。 王婷婷在哭。 她蹲在那里，很委屈的哭，声音不大，但是听起来就像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白杉也蹲了下来，她身后那对巨大的翅膀也慢慢的跟着合上，当它合上的时候，它就像一个坚硬的蚌壳，仿佛可以阻挡外面的一切风雨。 “睡吧。”白杉小声的说。 “梦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闹钟响了。 …… 白杉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着屋子安静的发愣。 过了一会，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了那个笔记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最上面写着两个字，【天使】。 【他是能饶恕一切的天使。】 【天使是从来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所以这世上所有能找到他们的人，都是幸运儿。】 ……真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啊。白杉打了个哈欠。 她看了看笔记本，把它随手扔到了一边，然后起身去刷牙洗脸。 …… “婷婷，起床了。”外面的女生正在疯狂的拍门，她仔细的趴在门口听了听，里面好像没有声音。 这几天王婷婷睡得都不安稳，她的室友很清楚这件事，如果换作平常的这个时间，王婷婷早就已经收拾的好好的了。 但现在，房间里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坏了，这傻子不会干出什么错事来吧？她的室友心里一紧，当时就恨不得去踹门。 “王婷婷，你快点出来，不出来我叫人去了啊！” “……听见了，听见了，别敲了。”屋子里忽然传来了踩拖鞋的声音，过了一会，门被人慢吞吞的打开。 王婷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头发还有些乱，睡眼惺忪的样子。她看着她的室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呃……”她室友想说什么，结果看见王婷婷这副样子，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的室友只是说道，“那个，要去上班了。” “不去了，今天请假，出去逛街。”王婷婷道。 她的室友一脸的惊讶，她看着王婷婷的脸色，发现她应该真的不是在说假话，而且她的模样看起来神清气爽，应该是睡了一个很好的觉，就兴奋的说：“你终于想开了？” 王婷婷打了个哈欠，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她的室友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想通呢，那个男的有什么好的啊，把你搞得要死要活的，我今天也请假陪你，咱们两个一起出去逛街。” 她的室友沉浸在兴奋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婷婷飘忽不停的眼神，还有一直在点着桌面的指尖。 “小钰，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过了一会王婷婷忽然说道。 “什么梦？”她的室友没放在心上。 “一个……很神奇的梦。”王婷婷道，“你这辈子做过的最离奇的梦是什么？” “最离奇的梦？那就海了去了。”她的室友道，“昨天晚上的那个就挺离奇的，我变成了一只螃蟹算吗？” “不是那一种。”王婷婷说完这句话就停顿了一下。 其实她醒来后茫然了一阵，梦里的事情模模糊糊的，有的能记住，有的已经记不清了，她是坐在这里仔细想了一阵后才又陆陆续续的回忆起了一点。 王婷婷坐在化妆桌前面，一直皱着眉。 “行了，我假请完了，妆也化好了，你也收拾收拾，咱俩出门吧。”她的室友又推门走了进来，却发现王婷婷正坐在桌子前面发愣。 “哦，好。”王婷婷愣了一会后起身站了起来，她做事的时候心不在焉，画眼线的时候更是画歪了好几次。 等到她终于画完以后，她忽然对她的室友道，“小钰，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说出去……我可能是今天起来后有点魔怔了，我只想问，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天使吗？” “又来？”她的室友把包往床上一扔，仰天长叹，“你这哪走出来了，不还是在纠结老问题吗？” “没有！我这回可真没有！”王婷婷立刻摆手澄清道，“我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而已……” “就一个梦，不要在意。”她的室友一把拉起了她，“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不要多想了啊。” 王婷婷哭笑不得，她室友估计以为她做的又是噩梦，所以一个劲的劝她。 她本想说不是，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事有些可笑。 “也对，就一个梦而已，我那么较真干什么。”王婷婷道。 只是……心里有些可惜。 她和室友两个人逛了街，开开心心的玩了一天，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烦恼一样。 等到他们晚上回了家已经是八点了，外面的路灯亮起，四处灯火通明。 王婷婷推开门躺在了床上，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 “唉，今天突然心情变好，估计得吓那帮人一跳吧……先看看今天有什么消息再说。”王婷婷说着就掏出了接近一天都没怎么掏出来的手机，刚一点开，里面果然已经被各路消息塞得满满的。 她一边清理着消息，一边看着各种提醒，时不时的再回个话，有不少人都打听到了她的事，王婷婷也是今天才发现，关心自己的人原来一直都不少。 “微博，微信……”她清着清着，忽然发现一条消息，是淘宝发来的，原来是昨天她找的那个心理咨询店，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本店是新店，欢迎客人您打个好评哦～】 “他这店不会就我这一个客人吧？”王婷婷一边笑着一边点开了淘宝，如果换作平时她还真不会点好评，可她今天心情好，看什么都舒服。 “转眼间又到了睡觉的点了，真可惜啊……那么真实的一个天使，居然是我做梦梦见的，如果那不是个梦该多好……算了，不能白日做梦，人啊，要实在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店家主面，忽然间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她的劫。 那家店铺主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手绘的白头发绿眼睛的小火柴人，平平无奇的站在中间。 逐光 就在王婷婷刚看见那个火柴人的时候。 ——白杉其实转头已经把这件事忘的差不多了。 …… 今天是周五，每逢周五，白杉都会开心一阵子，因为她即将迎来美好的周末。 从梦里醒来，白杉还的确迷糊了一阵，不过一旦上了班，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杂事堆满以后，她就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了，只能认认真真的干活。 “杉子啊，钳子呢？快拿来啊。” “来了！来了！”白杉一路小跑着把钳子递了过去，然后又一路小跑着回来。” 作为一名工科女，白杉平日里工作的地方跟优雅美丽这二字是完全不搭边的，每天都是隆隆作响的机器，还有叮叮咣咣的锤子声。 “呼……“白杉喝了口水，心说梦境跟现实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啊。 在梦境里，周围的一切可以是洁白无暇，没有一丝污垢的，就像昨晚的那个天使一样。 但在现实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实里再干净的地方，也是会有尘埃的。 还是做梦好啊……做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白杉笑了一下，又自问自答了一句。 可是人如果光做梦，那现实里岂不是分分钟就被饿死了？ …… 今天白杉特意留下加了一会班，结束了疲惫的一天后，她挤上了地铁，趁着下班的间隙看了一眼千牛。 现在的时间不是下班点，地铁上人员稀少，白杉坐在椅子上面晃晃悠悠的，忽然发现那个顾客居然已经给自己留了好评。 这是白杉的店里收到的第一条好评，白杉“嗖”的一下就精神了起来，准备点开来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谢谢你。” 一共就三个字。 五星好评，童叟无欺。 白杉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尽管就只是三十块钱。 话说那个姑娘应该已经走出来了吧？ 她不觉得一个梦境能带来什么真实的改变，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能让那个姑娘不做噩梦而已——梦境始终没有办法越过现实，这是白杉心中一直坚定的一个朴实的道理。 一个梦境再离奇，再不可思议，它也就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境，醒来后不会再有任何的意义。 白杉曾经在李鑫身上试验过很多次，每次李鑫的感受都是跟做了一场普通的梦境没有任何两样。 梦境里她也会说话，也会做事，可是醒来后就像她曾经做过的每一场梦一样，有时甚至还会忘了梦境的大部分。 那么如果单纯把它想象成一个梦…… 它的存在，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白杉晃晃悠悠的回了家，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此刻，在另外一边……王婷婷这里。 她已经看了那个淘宝店看了很长时间，看的都已经魔怔了。 王婷婷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而疯了的缘由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这个事情说出去估计都会被别人笑话，她刚刚只是试探着跟自己的朋友说了一句，就已经被笑话的够呛。 梦境里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你会拿一件梦里的事情去认真的跟人家讲这是真的吗？ 【梦境是什么？】 【一种虚拟的经历。】 【当你入睡时，你大脑里的细胞还处在活动当中，所以你会做梦。】 【梦境往往跟你白日里所经历过的事情有关，大脑中的细胞在白日里经过了刺激，这些刺激在睡眠中将会释放出来，所以会梦到你白日里看见过的一幕幕。】 【由于梦境中可以释放出一些现实中的压力，所以人往往在梦境里会蹦出一些清醒时想象不到的灵感。历史上跟梦境有关的趣事有很多，例如苯环的发现，元素周期表的发明……】 王婷婷唰的一下子划过了百度百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 百科算得上是她能找到的最科学的解释了，她看了一遍后，内心里又挣扎了一下。 王婷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关了手机。 正如百科上所说，那只是她的大脑细胞所活动的结果，人在做梦是思路是无拘无束的，所以她才会做出那样的梦……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王婷婷也是学过生物的人，大脑的图片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张了。 既然如此，那就睡吧。 王婷婷铺好了被子，也上了床。 …… 屋子里安静了半天。 一秒，两秒…… 王婷婷忽然如同诈尸一般的从床上爬起来。 …… 果然，有什么事情，一旦不确认，就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能安心啊。 那就试试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王婷婷犹豫着来到了室友的门前。 她听见房间里面传出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她的室友貌似正在看电视剧。 真是精力充沛的家伙啊……王婷婷想。 她逛了一天街，回来恨不得直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这家伙居然还有力气追剧。 “刘钰！”王婷婷拍了拍门道，“别笑了，让我进去。” “来了，来了。”刘钰开了门，王婷婷挤了进去，一推门就看见她电脑上放着的沙雕电视剧，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快快快，别看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刘钰的眉毛微微的挑了起来，然后就看见王婷婷二话不说暂停了电视剧，把笔电合上，又神神秘秘的关上了大灯，只开了个小灯。 接着王婷婷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里面有蜡烛，打火机，熏香，怀表，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要干什么？”刘钰拿起那个蜡烛闻了闻，“还挺好闻的啊，你这是要玩占卜吗？” “占卜什么。”王婷婷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通吗？我跟你说，这都是因为我昨天晚上按照某本书上说的玩了个心理催眠术。” “催眠术？”刘钰停顿了一秒，不过很快就一脸兴奋，“这听上去比占卜好玩，说吧，怎么玩？” “就是……你先躺下来。”王婷婷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格外的正常，就好像以前每一次她心血来潮跟刘钰玩什么东西一样。 王婷婷和刘钰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曾经玩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当年刊登在报纸杂志上的那种作死小游戏，或者是一些类似于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 她们俩并不信那个，纯粹是因为觉得好玩，所以王婷婷刚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借着玩这种小游戏的机会，来干一件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次，她的手心里都在冒汗。 “书上说这个催眠术是要在安静平静的氛围里进行的，最好旁边还有熏香。” 王婷婷把熏香点好，然后就着微弱的小灯，用怀表在刘钰的面前晃悠，心里七上八下的，刘钰倒是没看出来王婷婷心里有多么的紧张，反而看着看着没忍住乐出了声，道，“这玩意……看起来真的跟电影里面一样。” “对吧。”王婷婷道，“你先别乐，书上说这种催眠术最能放松人的心情的，你乖乖的听我说话，放松，再放松……” 刘钰乖乖的闭上了嘴。 “你看见了一片青翠的草地，草地上有着个很多漂亮的鲜花，天空是蔚蓝蔚蓝的……” 王婷婷的声音格外的柔和，刘钰听着听着就困了，她本不想睡觉的，奈何本来今天也跑了一天了，这困劲一上来就退不下去。 “这时候你忽然在蓝天下看见了一个天使。那个天使有着一头雪一样白的头发，瞳孔就像是最清澈的绿琥珀……” 王婷婷说着说着，就看见刘钰已经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观察了一会，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蜡烛和熏香被熄灭，灯也全都被关上，王婷婷站在刘钰的旁边，静静的观察她。 ——梦境是由于现实里的一些刺激而产生的，这样，如果刘钰真的梦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王婷婷也可以说这是因为她睡着以前被自己讲的故事给洗脑了的结果。 为何王婷婷要这么做？因为她的心中始终记着一句话，天使是不可以轻易被别人发现的。 王婷婷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格外的蠢，蠢得就像是一头驴，而且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她居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好几次想要钻进刘钰的脑袋里看看她现在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这样的念头在她的心里翻来覆去，就像一只小猫在不停的抓着她的心。 来之前，王婷婷偷偷的用自己的淘宝小号在某个心理咨询店里下了个订单，而且特意改了各种收货地址，生怕被人看出来一丝一毫不对劲来。 不过她深知，如果真的被看了出来……那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毕竟，“那种生物”在她的心里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王婷婷现在也不清楚自己这种魔怔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这种举动如果被任何一个人听见了恐怕都会觉得是一场笑话。 是可以被送进精神病院里的那种笑话。 王婷婷估计自己进了精神病院，大夫的第一句就会是——你把梦当成什么？ 一场由于脑细胞的活动而产生的漫无目的的游荡。 一场镜中花，水中月。 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把一场梦境当真，除了那些太过沉溺于梦境之中的疯子。 她就是那样的疯子吗？ 王婷婷觉得自己是追逐那月光的孩子。 可是如果有什么……如果有哪怕那么一丁点东西，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像个傻子一样追逐着那虚无缥缈的幻影，那么王婷婷得说，那个东西就是昨晚的那一个天使。 她昨晚触碰到了天使，感受到了他那温热的羽毛，被那宛如神迹一般的情景深深的震撼了。 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不理智且看起来滑稽可笑的举动呢？ …… 因为她觉得其他的东西可以都是假的……但是那个天使，他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对，一定是存在的。 他一定就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那种真实的感觉……是不可能出错的。 王婷婷在进行着一场豪赌。 她看了眼旁边熟睡的刘钰，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只是在等，等待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的结果。 然而今晚，天使并没有来。 …… 白杉其实今晚睡得很早，她回家洗了洗就上床睡了，根本就没有看淘宝订单。 在她的心里，那个店纯粹就是开着玩的，怎么可能连续两天都会有顾客找到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白杉今晚入梦，也并没有去什么别的地方，只不过是去了雪林之城，因为她一回到纸箱，就看见“墙”上贴着一张纸。 【您的第一个订单已经完成了，请来我处领取报酬哦～】 今天银行里当班的依旧是那个戴着眼镜的金瞳业务员，她看着白杉，笑着道，“你的第一个订单完成的不错嘛。” “你……怎么知道的？”白杉挑着眉毛问。 “别误会，我们只不过会对第一个订单进行追踪，防止梦境之人做出什么泄露梦境的事情，以后的订单，我们都不会再像第一次这样跟踪的。”那个业务员笑着道。 白杉看着这业务员的笑，在心里微微的给自己提了个醒，梦境世界里的银行都不是善茬，以后没事要躲远点。 “对了，我想问您几个问题。”那个业务员忽然说道，“你觉得梦境是什么呢？” “梦境……不就是梦境？”白杉道。 “一种虚无缥缈，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业务员听见白杉的话后，微微的侧过了头，小声的说：“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啊……” “你说什么？”白杉并没有听清。 “哦，没什么。”业务员转过头来又立刻笑颜如花。 她对着白杉小心翼翼的招了招手，在她的耳边道，“可是……在一些人的心中，梦并不仅仅只是个梦哦。” “梦不是梦还能是什么？”白杉觉得这人莫名其妙，“难道我在梦里吃了十八碗面，我醒来就能不饿了吗？没有道理吧。” 业务员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白杉，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道，“算了……随你。” 她在白杉开口前抢先一步说道，“先来看看这个吧，我发现您对梦境世界的一些规则并不怎么熟悉，所以今天我要向您好好的介绍一下，首先是被所有人誉为“梦境种子”的东西——钥匙。” 催眠术 “大部分梦境中人其实并不能像您一样任意的在梦境中穿梭的，所以他们需要将其他的梦境中人引入自己的梦中。” “那个吸引他们的东西，就是钥匙。” …… 业务员从柜台下面翻出了一把泛着金光的钥匙摆到了桌子上，这钥匙跟整个银行那种金碧辉煌的土大款风格很配。 “不同人梦境里的钥匙都不一样，由每个人的性格，能力来决定。不过在现实里，钥匙的样子并不一定是钥匙。” 白杉拿起那把钥匙看了看问，“什么意思？” “你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开宠物店的老板吧？”业务员说道，“她的钥匙就是她店里的那些宠物。” 一开始白杉还迷迷糊糊的，可是在这业务员这么一说以后，她就忽然间明白了点。 “相似的例子，城中甜品店的姑娘，她的甜品就是她的钥匙。街边演奏的那个吟游诗人，他的歌曲就是他的钥匙……”业务员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杉道，“那你的钥匙又是什么呢？” “我……” 白杉愣住了，她沉思了一秒，心说她的钥匙能是什么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直认为这是梦境中最需要记住的一句话。”业务员道，“即使是无拘无束的梦境，一些必要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梦境依附于现实，所以如果一个人如果做了某种特定的梦境，那么现实中他一定曾经接触过能引起这个梦境的东西。” 白杉愣了一会，慢慢的把钥匙放下，然后说道，“可是我有时候……根本就没有接触过那些人啊？” “不，一定会有的。”那个业务员意味深长的道，“只不过你还没有发现而已。” 白杉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被业务员往手上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传单，然后又被她天花乱坠的话说的直迷糊。等到白杉终于解脱的时候，她已经捧着一堆传单站在门外了。 这人……某种意义上来讲真的是很强啊。 白杉看着那人递给自己的一个口袋，据说这里面是银行评定了她的第一次梦境后，觉得她有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现实里这些东西会在三天内到货。 她把这些东西打开了以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小小的勋章，铝制的，没有字，只有一个小小的蛇形图案。 这什么意思？ …… 白杉醒来后的第二天，是一个天气很好的周六。她在家里收了个快递，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心理咨询师的证书， 她接到这东西的时候瞬间就惊了，而且仔细的研究了半天……这玩意含金量不高，但是好歹也是个真东西。 为什么要突然给她邮这个？是为了让她这个身份显得更真实一点吗？ 除了这个心理咨询师的证件以外，随箱附送的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杉随便的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一堆跟心理学有关的书，一堆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那种心理咨询师会用的道具，类似于怀表，摇摆钟，心理测试的试卷，香薰，和一些看起来很让人舒服的小摆件之类的…… 她看的目瞪口呆，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格恐怕都得四位数了。 白杉连忙把这东西收好，然后压在了箱子底下，莫名的有了种心虚的感觉。 这年头……这么贵的东西都可以随随便便给人的吗？他们梦境里的银行都是做慈善的吗？ 白杉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在她的心里，银行免费送别人东西跟天上下红雨一样是灾难来临的前兆。为了让自己找点别的事干分散一下精力不要担惊受怕，白杉就点开了淘宝后台，然后一下子就看见了头一天没来得及看的那个订单。 “我去，居然有新订单……那我岂不是把人家晾在那一宿？” 白杉连忙给对面回了话。 王婷婷今天的心情其实不是很好，因为昨晚刘钰没有梦到天使。 这让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有种期待破灭的感觉。 期望破灭以后，王婷婷就没忍住找到了刘钰，把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 “啥啥啥？”刘钰听完了以后目瞪口呆，她用手摸了摸王婷婷的额头，过了一会道，“你没事吧？” 王婷婷无精打采的。 “唉，你啊……”刘钰想说些什么，但后来还是没说。她早就觉得王婷婷昨天那突如其来的开心不是很正常，只不过昨天她光顾着高兴了，就没有提这茬。 她跟王婷婷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这种时候与其骂她，倒不如好好的劝劝她，最起码别让她想东想西的，再想下去人都魔怔了。 “别瞎想，我跟你讲，这只不过是一种小把戏而已。” 刘钰想了想道，“你想啊……昨天你也说过，你跟那个心理咨询师咨询的时候，他不停反复的问你跟梦境有关的东西，对吧？” 王婷婷闷闷不乐的点了点头。 “他既然是个心理咨询师，那这种重复性的心理暗示，说不定就是他故意的，他就想这么不停的暗示你，再加上你最近有点胡思乱想的，所以八成就是他引导你做了这样一个梦。”刘钰信誓旦旦的跟王婷婷说道。 她又道，“你还记得咱们俩以前玩的那些游戏没？这种招式都是咱们已经用烂了的招式了，你以前也不是没有看过解密的啊。” “像是那个连续一个月在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的游戏，还有那种讲一个鬼故事吹一根蜡烛的游戏，不都是利用人的心理来吓唬人的吗？怎么到了这个你就不懂了呢。” …… ——所谓的一个月午夜十二点连续对自己说话的小游戏和讲鬼故事吹蜡烛的游戏都是那种传说中的都市怪谈小游戏。 有不少人都从专业的心理学角度分析过这两个小游戏，它们利用的都是人类对恐惧的未知心理，从而给人进行强烈的心理暗示，最终让人真的以为自己见了鬼。 玩这种游戏会不会被鬼吓死不一定……但胆子小的一定会先被自己的心理暗示给吓死。 所以有时候，未知的恐惧往往比已知的恐惧更为吓人。 王婷婷听着听着，思路又慢慢的跟着刘钰跑了，她此时此刻自己也迷茫了起来。 其实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居然会想着“梦境可能是真的”这本身就是很不正常的行为，王婷婷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发现自己那时候内心里生出来的那种冲动果然是突如其来且完全压制不住的。 虽说这种感觉是因为自己梦见的那个天使太过真实的缘故，但是被刘钰这么一说，王婷婷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头了…… “不过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心理咨询师还有两把刷子啊，我本来以为淘宝这地方的心理咨询都没有靠谱的呢，没想到居然还碰到个真的懂行的。”刘钰心想。 那种传言里够轻易地操控人心理的心理学大师听起来就跟电影里面的人物一样，但刘钰觉得这大千世界里，总有一部分人在某种方面是可以达到某种神乎其神的程度的。 就像她当年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武学大师，然而这种人是真的存在的。 她当年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真心喜欢数学，然而这种人也是存在的。 这种能够凭借着三言两语就能暗示到让人做梦的心理咨询师，恐怕足以被称为现实里的“催眠师”了。 “行了，你快去吃饭吧。你看你从今天早上起来就一口饭没吃呢。”刘钰推了推王婷婷道，“你把那个店铺给我看看，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店的。” 王婷婷犹豫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然后给刘钰展示了那家店铺的样子。 刘钰听王婷婷说“那家店铺上面画的小人跟她做梦梦见的那个天使一模一样”的时候还抱了很高的期望，心说这店面立绘得花了多少钱啊。 ……所以等到她看见那白头发绿眼睛一看就是自己随手涂的几笔火柴人，还有下面那个“月售1”时，就无语凝噎了几秒。 王婷婷依旧举着手机给她看，刘钰脸僵硬了好长时间，最后把手机从她的手里接过来，对着她尽可能温柔的展示了一个笑，然后轻声道，“没事，去吃饭啊，手机给我，我再好好的看看这家店。” “……哦。” 王婷婷走了。 她走了之后的半分钟后，刘钰疯狂的百度如何举报掉一家淘宝店铺…… 她刚刚搜出了方法，准备开干的时候，就突然从王婷婷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消息，刘钰本来打算忽略掉，结果消息通知栏里一看，居然就是她现在正在看的这家店的客服发过来的。 “来的正好啊。”刘钰笑得极其阴险，她点开了聊天页面，看见上面的消息，【对不起，店里就我一个人，昨天睡早了，没有看见消息，请问您下单的这个心理咨询还需要吗？】 【需要。】刘钰打了几行字过去，【怎么能不需要呢，太好了，先说说你准备跟我聊些什么吧。】 对面的白杉看见这个消息后一愣。 她仔细琢磨了几遍，心说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怕不是来砸店的？ 白杉忽然有了点心虚，又钻进箱子里把那堆乱七八糟的心理学证书掏了出来……然后才又重新坐在了电脑前面，回道，【呃……其实这种网上心理咨询业务是需要聊天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能问一下您遇到了什么烦恼吗？】 【我的烦恼就是，我的朋友最近遇上了一个骗子。】刘钰咬牙切齿的打道，【这骗子把我朋友骗得迷迷糊糊的，她前段时间刚失恋，现在还没走出来呢，这两天都被骗得有点魔怔了。】 此时此刻的刘钰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夸这店主有两把刷子的话，她只是一心想为自己的朋友“复仇”。 这怎么又是个失恋的？这年头组团失恋？白杉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没去管。她犹豫了一会，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话题，【这样吧，每个心理咨询师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部分，我最擅长的部分就是解梦。】 【能说说最近几天，你都梦到了什么吗？】 果然来了。 刘钰看着这第一个“心理暗示”，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你没事问我做梦干什么，你难道还能催眠我，然后控制我做什么梦吗？】 ……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随意打出来的一句话，让对面的白杉吓了个半死。 白杉这完全不是在下什么心理暗示，她只不过是由于业务不熟练，所以太单刀直入了点。 吓得她连忙回道，【不不不……我还没有那么厉害。】 没那么厉害……那还真就是有了？刘钰敏锐的从白杉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 白杉这边因为紧张回答的漏洞百出，她一急，脑子就容易空白。 不过她转头看见自己刚刚到的一堆货，忽然间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这样支支吾吾的，反倒容易被人怀疑，如果可以的话……为何不让对面的人认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催眠呢？ 白杉脑子乱乱的，她在屏幕上打了几行字，【不过我确实会一些催眠术，针对失眠很有效，如果您想尝试的话……那我们可以先试一下。】 【但是先说好了，催眠术只是对您心理的一种暗示而已，您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就是一场根本就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的梦。】 天使之城1 “婷婷，你看我跟那个店长的对话。”王婷婷回来的时候，刘钰已经把手机递给了她。 那上面聊了一堆东西，王婷婷接过手机来的时候就有点傻了。 “所以有什么事你别憋在心里不肯说，你说出去就好了。”刘钰道，“你看，人家店长亲口跟我说的，这回你总该安心了吧。” 王婷婷接过手机一看，上面写着，【催眠术这个东西算不上很神，我也并不算学的很好，不过确实对改善睡眠很有效果的，所以对一些做噩梦的人，有时候我会稍微用一下。】 【梦境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有时候人可以通过梦境来疗伤，而且往往只有在梦境里，人才会碰到现实里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看没看见。”刘钰道，“人家店长倒也还算坦诚，没藏着掖着的，你好好看看，这是店长自己说的解释，比我跟你说的科学的多了，所以你别老瞎想，安心。” …… 白杉手里捧着本心理学资料，在这里一边翻一边打字，忙的是热火朝天的。 她察觉到对面那个人确实是被她那催眠术这一套的说法给忽悠的差不多了，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险啊，差一点就被这人给问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一开始那句话倒是真的就是随口一问，白杉越交流越觉得这人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纯粹是她自己紧张过度了。 行吧……估计这家伙是以为自己是个淘宝店的骗子，所以语气才那么冲的吧。 白杉开店第二天就遇上了被人当成骗子的事情，这让她初次体验到了混饭吃的不易。 不过接下来这个人的语气就慢慢的好转了，还向白杉咨询了许多跟梦境有关的事情。 白杉想了想，自己虽然只能算是一个骗子心理咨询师，但是如果说起做梦这方面……确实是没有任何人比她在行了，于是谈到这方面的时候她的语气就稍微硬气了一点，还问了问对面想要做什么样的梦。 【我想……做那种自由自在的梦。】那边的人思考了一会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自由自在…… 这个问题属实让白杉愣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问，“您觉得什么样的梦才是自由自在的呢？” 【那肯定就是我天下第一，这世界上什么我都能看见，什么我都能听见，而且谁都打不过我。】 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听见，而且谁都打不过……姑娘，这不叫自由自在，这叫战神啊。 白杉看着这姑娘提的要求都看乐了，她犹豫了一会问，“那还有吗？” 【呃……】那边又道，【还有……我特别喜欢在梦里飞的那种感觉，你不是会催眠吗？你能让我在梦里飞起来吗？】 飞？白杉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好像自打她开始做清醒梦以后，她就没怎么考虑过飞的事情……这倒也不是她想象力不够，纯粹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就办不到。 想当初她捏个石头都废了老大力气呢，就别说捏一对翅膀出来了。 【你能催眠一下我吗？】那边一提到这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原本还有些阴阳怪气，结果这时候一提起要求就突然兴奋了起来。 呃……白杉愁眉苦脸的。 她心说姐姐，这回不是她担心会不会暴露的问题了，这回纯粹是她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了。 唉，等一下……白杉又犹豫了一下。 她记得自己曾经也跟刘钰一样幻想过自己是天下第一的那个人……那个时候白杉还根据这个幻想编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故事。 只不过这个故事白杉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但是这个故事……倒是完全符合刘钰的要求，只不过故事本身倒是跟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刘钰等着对面的那个店长回话，这个店长自从回话以后，态度就一直挺好的，回复也挺快，这让刘钰对他的印象还算好了点，最起码目前看起来人还不算太坏……不过自打在她问出了那个问题后，不知道为什么，刘钰忽然觉得对面沉默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了点。 这段短时间的沉默在之前店主几乎秒回的情形下其实是很特殊的，所以刘钰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怎，怎么了？”刘钰有点茫然，她有些心虚的想，“是我提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如果这点心虚能让白杉知道，那么她得夸一句没想到刘钰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过刘钰也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她很快就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你确定……真的想要在梦里体会这个吗？】 刘钰愣了一下，心说这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收到同意或者是不同意的回复，但却收到了这样一句看起来有点勉强，但仔细看看好像又并不是不能做到的话。 这个态度绝对是刘钰见过的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之一。 【对。】刘钰回道，【你可以做到？】 【我……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不过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体验到那种感觉，因为我带给你的感受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刘钰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催眠，让你在梦里体会一下你所说的那种感觉，天下第一，无所不能。】 原本根本就没有抱有任何希望的刘钰看见这句话反倒是惊了，【真的吗？】 【对。】 【但是那种体验究竟是好还是坏，只能由你自己所决定了。】 白杉敲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可能会看到一些将san的画面。 因为她自己捏出来的梦境，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 距离睡觉前还有三个小时，白杉依旧徘徊在书桌前。 她翻着各种八百年都不曾翻过的书，想要找找这个梦境究竟该怎么弄。 梦境的形成绝对跟她写在笔记本上的东西有关，有时候并不是白杉在梦境里做不到，而是她写下的东西不对——这是白杉这么久以来在梦境里总结的经验之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经历了两个梦境之后，白杉开始有了种模糊的感觉——似乎自己可以掌握一些更为复杂的梦境了，即使她没有办法将这些梦境完全还原，但是努力的将它们弄得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好像还是可以的。 如果实在不行……白杉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被记在笔记本上面的【星星】和【天使】。 这种她醒来后被自动写在笔记本上的文字好像要更好掌握一些，而且不会有什么性质发生变化，如果实在不行，就多用用这两个？ 白杉从盒子的那堆东西里面找到了一段音频，貌似是那种可以让人放松下来的音频，于是她就发给了刘钰，让她临睡前放在耳边听一下。 而另外一边，刘钰半信半疑的上了床，然后插上了耳机。 “这人有两把刷子的样子啊……但是究竟行不行啊，还弄的这么正式。” 刘钰点燃了从王婷婷那边拿过来的香薰，然后将屋子里面的小灯点开，使屋子一直保持在一个昏黄的灯光下，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困意袭来，她陷入了梦境之中。 …… 【梦境坐标：261.354.1671.732】 白杉进入梦境以后，从箱子上取下了一张纸条。 【是否进入梦境？】 【是。】 …… “这里是……哪里？” 刘钰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现在的她就跟平常做梦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种身不由己的，控制不了，天马行空的样子。 ……她感觉到自己在飞。 不止她在飞，刘钰还看见周围还有许多人在跟着一起飞。 ——他们穿梭在雪白的云层之中。 阳光从云层之中穿透过来，将这些层层叠起的云层都渲染成了橙红色和金色。 金光从天边投过来，照耀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他们看起来都在闪闪发光。 原本刘钰的眼睛是微微睁着的，一股睡眼惺忪的模样，但是当她看清周围的景象之后，她忽然慢慢的睁大了眼睛，最后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 她正在跟一群长着白色翅膀的“人”飞翔在云层之间。 这些人的翅膀展开来有很长，他们都身穿着雪白的衣服，上面有着金色的花纹，当一群这样的人在天空之中穿梭的时候，这简直就像是一副画。 为什么她会在飞？ ……经过最开始的短暂迷惑之后，刘钰已经“醒”来了，她开始有了一些基础思考能力，所以她最先开始思考的问题就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下第一，无所不能，而且还会飞。”白杉此时蹲在旁边暗搓搓的看着刘钰。 她也正是那群飞翔着的鸟人其中的一员，周围的这些人都是她刚刚加班加点捏出来的，刘钰只不过是离得远了一点，所以看的不太清楚。 她要是再近点，估计就可以看见几百个一模一样的鸟人了，这些鸟人可能就仅仅只有眼睛和头发的颜色有些微区别。 那一定是个非常惊悚的事情。 不过对于现在的刘钰来说，她已经想不到这些事情了，光是思考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这件事应该就已经占据了她脑袋里的所有cpu。 至于为什么白杉要选择待在旁边，而且还没有用自己最常用的那张皮，那就不得不说她脑袋里突然蹦出来的那个奇怪的点子。 …… 如果让白杉立刻弄出来一个“天下第一，无所不能，而且还会飞”的梦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正如白杉之前想过的那样，她发现【星星】和【天使】在梦境之中有着非常稳定且出色的效果。 那么……她能不能将这页纸用到其他人的身上呢？ 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白杉在进入刘钰的梦里后，稍稍尝试了一下。 ——她将那页写着【天使】的纸轻轻的揭了下来。 那纸胶带看起来牢固无比，但当白杉去撕它的时候，它居然轻而易举的就下来了。 然后白杉就看见这页纸化成了向四周纷飞的纸屑，几乎是一瞬间就消融在了空气里面。 白杉还没等看那突然碎成纸屑的纸是怎么回事，她就忽然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颗树，很大，仿佛凑近就能摸到实体。但当你真的去触摸时，就会发现这树是虚无的。 这棵树树杈很多，但是一片叶子也没有，可它看起来却并不是光秃秃的样子。 ——因为它的每一个树杈上面，都挂着许许多多的纸。 这些纸的样子跟她的笔记本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上面全部都是空白的。 “这是……什么？”白杉一脸茫然。 她看着那树，树上的那些空白的纸，仿佛在吸引着她写下什么似的，抱着种试探的心态，白杉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用手指凌空写下了【光】这个字。 ……瞬间，一轮太阳从天边升起，照亮了整个梦境。 …… 刘钰现在就在跟着这些鸟人们一直在飞，梦境中飞翔的感觉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几乎所有人都曾经经历过，有人说那是人的远古基因在起作用，当人在睡眠时，人会想起自己曾经作为鸟的记忆。 白杉在刘钰的身边，她所看见的刘钰现在的样子，就是她在梦境中的那副样子。 ——一张精致无暇的脸，还有雪白的头发，绿色的瞳孔。 但是白杉知道，刘钰不能动。 或者说……虽然刘钰现在是在以这个白发绿瞳纸片人的视角来看周围的一切的，但是真实控制着这个纸片人的，是白杉自己。 不光是这个纸片人，这周围的一切，这天空，这云彩，这光，这些鸟人，甚至是这空气的流动，都是白杉一手控制的。 白杉现在“附身”在一个鸟人的身上，但是她如果想，她可以附身到这个梦境的任何东西上面，可以是云彩，可以是空气，无所不能，无处不在。 白杉此时此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在这个梦境里就是神。 而那棵立在白杉面前的半透明的树上，有几页纸已经被写下了字。 其中的一页纸上写着【光】，还有一页纸上写的是【一群飞翔的天使】，除此以外，还有【云彩】，【圣洁的光】一类的…… 还有一些写废的纸被扔在一边，这些纸上面的东西仿佛被涂过了，都是漆黑的颜色。 白杉经过几次尝试，发现只有跟【天使】有关的东西可以被写在树上，其他的东西，都是不可以的。 …… 刘钰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长时间，她终于有了下降的感觉，此时她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光点。 ——那个光点慢慢的近了，刘钰此时才看清，那好像是一个塔尖反射，出来的光。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旁边忽然有一个人飞近。 刘钰听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唱诗班的念诗声一样，轻柔的，就像是最轻的羽毛。 “请问我们现在就要下去吗？” 刘钰迷迷糊糊的，她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从自己的嘴里出现了一个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 “下去吧，既然他们想要来见我，那总是躲着也是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