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号朋友》 第1章 [现代情感] 《第00号朋友》作者:蔡喜曼【完结】 本书简介: 【画廊打理人vsf1赛车手|集团第三代掌舵人】 1. 朋友们都知道,只要宋濯和薛芙一起出现,那必定得吵架。 不是他惹她,就是她不许他号称“最好朋友”身份,管东管西。 平时小打小闹,动手也动脚,别人看着当斗嘴好玩,毕竟两人从小就住同一个家属院,还是隔壁邻居,父母互相熟悉,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快也就能和好。 没有一次意外。 但, 大学后两人异地读书,往日青梅竹马的小恩小怨理应化在时间长河里,随风消散,见面更应该亲。 宋濯在比赛闲空,回了一趟海宜市,却是将青梅的未婚夫给揍得进了医院。 从冷光皮椅站起,他甩着打人受伤的手,血迹没入手腕上的十字银链里,丝毫没有歉意,冷眼薄凉看着青梅心疼她的未婚夫骂他。 他咬着烟,白雾遮瞳,摊手,无所谓,反而嗤说薛芙,“找男人,那么没眼光吗?” 薛芙因此婚事遇凉。 两人也因此冷战,谁也不理谁,谁也不低头。 是任何朋友劝,都不好使。 友谊的小船就此翻! 2. 薛芙婚事告吹,没多久,被人碰见在城郊的冷门医院做产检,手上还拿了孕妇档案袋。 又没多久,朋友1见到她独自进了母婴店,挑选婴幼儿用品。 还有一天,朋友2偶遇她在酒楼,素脸穿着一身红衣,薄衫下,小腹微微凸起,有孕相。 可她的未婚夫,不是早就和白月光复合了吗? 几个朋友聚会,信息一对,一拍手。 瞬间懂了:薛芙去父留子,要自己做未婚妈妈了! 3. 而没人知道,就连一同在家属院长大的朋友们也不知道。 薛芙和未婚夫分手的第二天早上,她是和宋濯一起在床上醒来的。 男女贴身衣物交叠、弥漫暧昧,宣告酒后彼此的不负责。 宋濯人落在浴室门下,薄肌挂着氤氲出来的水汽,肌肉线条起伏,透着侵略未完的攻击性,听了不断嗡鸣的复合电话,眉头轻皱,问薛芙。 “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4. 人前冤家,人后亲亲抱抱,无所不做~ 2025年2月5日修改 ------------------ 内容标签:生子 都市青梅竹马 婚恋 he 主角视角薛芙宋濯 一句话简介:青梅怀了竹马的崽 立意:任何时候都不晚 第1章 朋友间的破事,还不如搞事业爽…… “薛芙,不是说好九点钟在左岸广场咖啡厅等,你人到哪里了?” 夜晚八点五十五分。 离阿联酋航空ek304航班抵达海宜市国际机场还有十分钟。 哒哒哒的高跟鞋敲在薄雪山路上。 薛芙摩挲着冰冷手臂,眼睫上落了细白雪屑,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送她来的司机。 那二十年驾龄的老司机此刻正在焦头烂额打救援电话。 一旁的车,前盖掀起,发动机正汩汩冒着热烟。 是一时半会儿都修不好了。 她转过身子,透过挂雪桐树,远眺了眼山顶点点的火苗光,心里判断着,终点也不远了,就选择了不等救援车辆到来,继续往上走。 尽管鼻尖在寒风里被冻红,冷到她呼吸间都呵了稀薄白气,牙齿打颤,对着催促的朋友还是答,“我临时有个客户,去不了。庆贺的礼物,我给过霖哥,其他的花费,也算上我一份就是了。” 电话那头显然不买账她的临时爽约,“不是,薛芙,今天都周五晚上了,美术馆都下班了,你怎么还有客户?” “你别不是还和他置气,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参加这个惊喜派对吧。你老实同我说,没关系。要是我未婚夫被那样子无缘无故揍一顿,又没同你道歉,我肯定也得和他生一辈子气。但是,你尽管来!道理我们帮你讲,该帮你揍他的,绝对不手软。”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我和他......” 朋友着急,航旅纵横的小程序已经提醒阿联酋来的航班已经准时降落在海宜市。 时间紧,任务重。 “那不是的话,你在哪,我让人去接你。我们这帮三院家属院的朋友都多久没见过面了,很久也没聚那么齐全,缺你一个可不行!” 电话那头还不止一个人在劝,有个人接了手机过去,继续和薛芙温和说,“小芙,今天霖哥帮你做主,不然你把你男朋友也叫来,我按头让他给你们讲清楚,也道歉。” 陆陆续续,电流声里还有应和的,“对啊对啊,薛芙,快来!” “在哪里?我开车去接你。” 太热情了,也太多问题了。 薛芙一时只能选择最后一个问题来回答,“我在闸北区的......” 话音还没落,身边飚过两三辆高速疾驰的跑车,引擎轰鸣将薛芙到嘴边的话都淹没了。 薛芙看了眼大道。 那些人大冬天开着敞篷,丝毫不惧冷意,穿着大衣皮草还迎风半敞,举臂高呼,驾驶着车辆快速过山路的急弯,直入私人领域,速度都没降。 直接无视了旁边蓝色限速标牌。 车,还都是经过特殊改装过的,引擎声明显有重轰,车尾灯过弯都没闪提醒,带着红纹的轮胎在柏油马路上压了薄雪,刮起火花。 星子喷溅,尾气喷涌。 有点嚣张和不合法意味。 加上眼前这批,山顶上都聚集了不下二十辆超跑了。 今晚,在这山顶赛车场还有赛事? 喧嚣烟尘过去,薛芙环视了四周,周边黑黢黢,附近没人烟,只有一条向上的半柏油半原始泥泞黄土的盘山路,连驱散黑暗的路灯都没有。 这地方以前是个茶园,原本种植了一大片的云南黑茶,是座私人山头,后来茶园主出国定居,地转手卖给了海宜市的腾亚集团,做了汽车工厂,又后来响应环保政策,工厂都外迁了出去。 山顶高点是腾亚集团机械工程产品的展览中心和f1方程式赛车场。 她来这里做什么。 起因还得倒回三个小时前,今天是西方节日,海宜市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薛芙本来也要去赴一帮老朋友的约。她带完了潜力客户游览了一圈美术馆的藏品后,要下班,脱下了烟灰色工服外套从展厅要回办公室去打卡。 手机叮咚就响了起来。 有人在社交平台上给她发了私信,说曲北山先生回国了,人现在就在海宜市的某个小区里,让她赶紧去。 还说这个获得英国特纳奖的艺术创作家只在海宜市待一天,机不可失。 于是乎,连下班卡 也没打,薛芙火急火燎地在美术馆门口临时雇了辆出租车,从市中心,一路跟到了这里。 司机以为她追小三呢。 一直猛加油狂奔。 桑塔纳的老牌出租车坐得屁股硌得要命,开高速过减速带都快要散架似的,但是老师傅硬是一脚油门飚了最高速追前头四个五车牌的玛莎拉蒂,还追上了尾巴,一路进了这黑黢的盘山路。 是大力出奇迹。 但,进了这片私企领域,路况不好,又遭遇连环急弯盘山路,桑塔纳车耗到了顶,出租车底盘震颤了两下,在大道上灭灯灭火,彻底走不动,只能停原地叫救援。 前头,曲北山先生的车,已经瞧不见踪影。 司机担心薛芙会要回三百块的额外打赏,下车的时候,他卷了手袖子,露手臂给她看,扬了眉,“小姑娘,这大过节的,给你戴绿帽子,这男人心眼可坏。要不这样吧,那三百块钱不退了,等会儿救援来了,上了山顶,我帮你唵他三拳怎么样?” 一拳一百。 还有坐牢子的风险。 老师傅有点年纪,但是肌肉梆硬,块块分明,比得上格外脆皮的年轻人,听起来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但,薛芙哭笑不得,连忙解释,说,“谢谢师傅,我追的是客户,不是什么男朋友。” “哎哟哟,你这小姑娘不得了,这么卷?周五的晚上追个客户,追了五十多公里路啊?这地方偏僻得要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点都不好叫车。你确定不等等救援车,还要追上去?” “没事,这里,我认得。” 腾亚集团旗下的赛车场,她以前经常来。 更何况这关乎了她转正的事,实习期的她在大禾美术馆的销售业绩倒数,正好有一个藏家想要曲北山先生的雕塑作品,她能不努力?于是就这么一个人穿着高跟鞋,就着单薄的工衣制服,继续走在盘山路上。 山路有些难走,得打开手机闪光灯,来避开硌人的碎小石子,具体往上走了多久,她也不记得了。 直到朋友来了这通电话。 手机里朋友没听清楚她报的方位,被杂音干扰了,反复问着。 第2章 “芙芙,你在哪里?你刚刚说了什么,喂?” “喂喂喂?” “你在听吗?你是故意放我们鸽子的吧!” “小芙,你就是生宋濯的气,那小子,霖哥替你揍他,今晚肯定给你个交代.......” 薛芙被那嚣张的跑车阵油门轰得有点短暂失神,听电话里连续不停的问话才反应过来,启唇要说两句,解释些误会,却发现说出去的话无用。 没人接收。 耳边只剩了单边的响。 她开口问,“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边七嘴八舌,明显听不见。 不一会儿,身边又连续过了三四辆车身闪烁蓝.灯的跑车,还按了车喇叭,将薛芙吓了一跳,手机掉在了地上。 这下,不仅连对面的声音都没了,信号都彻底断了。 桐树上的雪花簌簌下,露出了枝头上白色桐花,风越来越大,刚开的花蕊坠地,裹了一层初雪糖霜,向下斜滚着。 薛芙重新捡起手机,拍拍上头沾染的雪片,知道没信号,就直接说,“就这样,先挂了。” 干净利落。 知道纠缠没任何意义,她也只有到了山顶,才能用上腾亚集团的信号塔。 到时候,再和朋友们一一解释了。 至于一帮朋友要给惊喜派对的,今天要从阿联酋落地海宜市的那个竹马,宋濯。 沾上了盈透雪花的黑长眼睫微微一眨。 随便宋濯他怎么想,爱计较就计较。 不计较的话,就如朋友说的,宋濯还得给她先道歉,她和他才能化解了恩怨,毕竟错也是他先错。 就十二月初的一场朋友聚会,她本想着介绍男朋友孙泽铭给大家认识,还特意选了海宜市气氛最好也最难拿号的夜场,酒水餐食都包了,力求着她的新朋友和一帮老朋友能以酒交友,热切无隔阂。 以后常来常往。 可后半场,半途加入的宋濯,酒上了头,却是与孙泽铭一言不合,拉衣领动了手。 孙泽铭被压在地上,被揍得惨,刚开始还烦躁挥动了几拳还手,可念着满包厢都是薛芙的朋友,他后来又只曲手躲。宋濯却是将人揍得鼻青脸肿,似乎是裹挟了外头惹回来的一股怨气,撒在了孙泽铭身上,叫停都不停,还是被霖哥一帮人强硬拉开,才算了的。 薛芙组织的朋友聚会,最后变成了她男朋友受伤入急诊,好事变成了坏事。 让宋濯解释清楚。 他倒是傲气,拽着一张脸,从冷光皮椅站起,推开了拦人的霖哥,甩着打人刮伤的手,血迹都没入手腕上的十字银链里了,还丝毫没有歉意。 要上前靠近,却先听了薛芙检查完男朋友的伤口后,她在骂。 “宋濯,你有完没完!解释!为什么打我的人!” “说话。” “屁话都不能说了吗,哑了吗?你怎么那么能耐,能打人,却一句不交代,打我人,问过我了嘛!” 薛芙心烦,气自己场都没控住,语气自然不好。 宋濯听了,忽地又压下了戾气,只重新坐回沙发去,嘴边骤冷。 薛芙自然没认为宋濯有那么狂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大学,两人上的都是同一个学校,不是一个班就是隔壁班。父母都认识,脾性都熟悉,如果不是真惹他了,他不会动手。 于是她有些不耐烦,也还算耐着性子,沉下心也沉下脸,先问了自己男朋友,问他有没有说了些话,惹了朋友。 但是孙泽铭揉着淤青的腮帮,嘴边沁血,反而莫名对她抱怨低吼道,“都是你的朋友,你的场子,我他妈的,敢惹他们谁!薛芙,你搞没搞清楚,现在受伤的是我!被揍得发疼的人也是我!” “你这个姓宋的朋友,发狗疯打了我!” 打得他眉骨破皮,直流血,止都止不住。 薛芙要帮压着伤口,被孙泽铭撇脸挡开。 既然这样,她就问宋濯,“你呢?到底为什么打他?不至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也没惹你半分,你就发疯吧?” 她尽量压着脾气,不去管周围的窸窣。 而宋濯咬着朋友递的烟,白雾遮瞳,摊手无所谓,听了这话,厌懒神色,嗤说薛芙,“薛芙,找男人,那么没眼光吗?” 似乎又是说,是孙泽铭惹了他。 是有缘由的! 可这两个当事人,一个摔门而出,一个冷言冷语,就是不好好说话。 警察断案都得讲点证据呢,这两个,直接将案件整成死案。 将她气得够呛。 迎着冷冽的风,盘山路呼呼刮风,越加急的雪花乱撞,冻得薛芙薄薄的皮肤微浮了红,在道上抱紧了双臂。 其实,朋友们说得也没错,她是故意的,一向约定好的事情在她这不容易变卦。 但是在赴约宋濯的惊喜派对这件事上,上天降下了另一个选择。 她自然就故意选了那个对她利益高相关,并且能快速让她身心愉快的。 朋友间的破事,还不如搞事业爽。 第2章 休想她低头 “抱歉,今晚这里只招待特定嘉宾,没有任何邀请信息,不能进去。” 薛芙费了好大的劲,才到山顶。 视线不远处,通体玻璃幕墙装饰的展览中心灯火明亮,对出的空地更是营地灯大亮,赛车道上燃着油桶,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苗。 照亮着原本寂静沉闷的山头。 方才经过她身边的跑车正聚集在空地上,国产车、外国车,车型各式各样,可车辆无一例外,都是改装过的,定制车漆,fly型轮辐,有人故意踩油门,炫耀车尾喉的澎湃音,一浪接一浪,压着欲出笼猛兽的低吼。 一堆人在那说说笑笑。 明显有活动。 安保尽职尽责,将她这个没有任何凭证的人拦在铁门外,再次强调,“请出示邀请函。” 薛芙摇晃了下手机,合情合理,带着被冻得微颤的嗓音,解释,“手机摔了,打不开,也没信号。我想出示的,但......你看......” 情有可原,话听着楚楚,水灵灵的眸上挂着薄雪痕迹,更添了些许的不由衷。 “试了很多方法,都打 不开。” 一路走来,挨了那么久的冻,这点事就要让她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做了半年美术藏品的销售,自然有一张无比伶俐的嘴,更有一颗强心脏,处事不惊,随机应变也特别快。 她无奈耸肩,真诚无比地想从中找空子。 嘴甜,信念坚定,一切自然,安保都信了,甚至拿了个本子出来,让她登记身份信息要放进去。 当然,如果没有拆台的话,是要这么进行了。 薛芙信誓旦旦说着,手都碰上了登记本边缘,嘴边说着谢谢安保大哥的话。下一秒,她原本冻得自动关机的手机又自动亮了屏,丝毫没给她点面子,还陆续涌进了好几条的语音信息。 连续叮叮叮叮的声响,信号好得拦都拦不住,是要装傻都不行。 安保与她面对面,对她眯下了怀疑的眼。 薛芙不用打开也知道是谁发来的,尴尬一笑。短信,她选择晚些再面对,现在面对着安保的阻拦,她继续充楞。 “巧了,手机刚好,信号也刚恢复。大哥,我就直接......哎。” 安保半信半疑,抽回了她手中的笔,收回松口的通行权,对来客保持着客气,展了手,提示她注意背后驶进来的车辆,并指了个位置,“那这位小姐到旁边找一找,没有邀请函不能进。” “好的呢。” 只差一步。 薛芙略惋惜地点头,也才留意到,来客基本都是跑车进场,像她这样走路来的,没有一个。 今晚真是一个坎又一个坎,一点都不好过。 她转到了绿植花圃边,手机里,朋友聊天群里正刷着宋濯航班到达的消息,一帮准备惊喜的朋友如临大考,安排着一切。 为了庆贺宋濯夺了最后一场比赛的杆位,他们特意整了个极星vc24车型的蛋糕,对应他平时比赛那辆黑红色、线型嚣张的f1方程式赛车。 也为了使这次惊喜余韵能久久不散,他们更是掐着时间点,以其中一个朋友出了事的理由邀约宋濯。 五六支礼炮和满墙满地的彩带气球,还有黑红色的派对展板都在一一确认着...... 尽管薛芙不在现场,但是都能感受到现场的热切氛围。 他们紧张也兴奋,更是力求完美。 朋友们一起在三院家属院嬉闹到大,每当一个人有好消息,其他人都会发自内心与有荣焉,遇事也会两肋插刀,帮扶对方,不会推脱。 一向如此,跟亲生的兄弟姐妹没两样。 尽管这些年,好几个搬出了天府雅苑,他们开始工作后也因忙碌,联系得没那么频繁了,但是现在小团体中的其中两个有了裂痕。 他们也想办法修补。 好几个未消小红点,都在问薛芙,怎么样才能消气过去,更问了她人在哪里,晚些他们押宋濯来同她赔礼道歉。 第3章 其实...... 她和宋濯也不是什么大仇。 快冻僵的手滞停在了回复的界面上,轻敲了两三个字。 也还没发出去。 群里有人发了宋濯的车迷在机场接机的图片。 从热带国家回来的人,身上一件宽松的罗意威灰蓝拼接薄毛衣,黑色宽腿裤,全身暗黑系,与海宜市下雪天浪漫的节日气氛恰恰相反,落在机场大型蓝色的环保广告牌前,仿佛是另一时空意外垂坠雪夜的独行者。 干净无点缀,寡淡得,全身上下也仅有那条代表着信仰的十字银手链在手腕处若隐若现,还有点子人性。 面对着镜头,黑色宽檐渔夫帽盖了他大半张脸,帽檐下的薄唇微浮了弧度,当做反馈了粉丝福利。 与旁边笑容灿灿穿着长身白羽绒的车队经纪人是极大反差。 许是整个赛季他服役的车队整体成绩不理想,其他的侧拍,他无不倦倦,透着点漫不经心。 和那晚不解释半句、看着她收不了场、冷眼旁观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一模一样的冷拽。 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关系降入冰点,社交平台单方面拉黑,但是吧,如果真的有心解释,也有心要修复关系的话,他们中间也有许多渠道。 但是就是谁也不破冰,僵到了现在。 无数的手机消息里还夹杂着另外一条,薛芙的男朋友,孙泽铭,发来的信息,他们的关系同样也陷入冰点。 当时她没有强硬地为男朋友出头,也没有第一时间站在他那边。 孙泽铭有意见,同她争执了不止三回,从谁爱谁多一点扯到了未来家庭责任,每个问题都像经年累月不结的线一样错综盘结。 他吵不赢她,她又说服不了他。 最后大家决定好好冷静。 明天,原定好的她要去孙家参加家庭聚会,说好了,孙泽铭要将她介绍给家人,顺便也宣布之前他求婚成功的消息。 毕业了,有稳定工作,求婚,结婚,然后有个一起奋斗的小家。 很早之前,他们就这么协商好了的。 一切都按着他们原先计划走。 但是,点开了那个和她配套的赛尔凯克猫咪情侣头像,三四天没联系的人在那头说,“家里临时有点事,明天的聚会先取消吧。” 话挺体面的,没说取消的原因。 但孙泽铭随后又传来了另一条信息,同她说,“抱歉薛芙,真的是事出突然,家里人生病了。伯母那,我会再找个时间解释,都是我这边没安排好,其他的,你别想太多。” 短信里的话极为克制,给了她台阶。 孙泽铭原谅她对朋友的偏袒。 但,因为莫名让孙泽铭好端端参加她这边亲友的聚会受伤,还破了相,鼻子上缝了三四针,他的家里长辈对薛芙就有微词了。 特别是孙泽铭的姑姑,他父母不在后,作为最亲的长辈,第一时间就找了面相师傅剖析破相的利害,说鼻子破相可是破财运和夫妻运的,怎么得了。孙泽铭说她迷信,不管她找道士消厄的举动,她就将长篇上的面相文章,长期挂在朋友圈置顶,怒而无言。 过了许久,孙泽铭好说歹说也没让她能将文章撤下来,甚至还让薛芙有一天拿他手机找外卖信息的时候,意外看到了。 孙泽铭后面回复的这句,更平添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 但,薛芙也不强求这个聚会,于是体面地回复了个,“知道了,你安排。至于我妈那边,我来解释就好。” 后缀,她还没心没肺地发了个,“节日快乐,平安喜乐。” 但是那头,不知道是否真在忙家人的事,还是在揣度她平白无故怎么明明说了家里人生病了,她还缀了一个祝福在后头,那么奇怪,对于冷战的他们,这条信息又该怎么回,反正久久没反应。 结个婚,还真不是两个人的事。 麻烦极了。 雪花还在降,降在了花圃边没动的人身上,俏鼻都冻粉了。 最终看着那对话框,是连输入提示都没有,就这么息了屏。 于是,薛芙也体面地撤回了那条节日的祝福,当没发过。 叮咚,叮咚。 陆陆续续,手机里还在涌入群信息,一大堆宋濯在机场的路透图刷新着,薛芙依靠在花圃边隔着手机屏幕,等了有一会儿,看着事不关己的人,有点来气,方才要回复朋友的短信也放下。 对宋濯,可不同,是休想她低头。 - 暗蓝天幕下,试行的车辆来回穿梭赛车场,赛道两侧仅有油桶里柴火冒出的暗光,雪花还在飘飘下坠,行驶的视线可以说是非常不佳,再加上还要高速竞赛,那更算得上是视野恶劣。 在这种道上,要是车手车速稍快,注意力微微分散,稍有不慎,都容易铲上墙,翻车。 但道上,还有人在撤油桶。 平时,赛车场有赛事的时候,人潮涌涌。 而现在冬日,全年f1积分赛事已经结束,各车队也在修生养息,观众席上冷冷,雪花覆盖下了湿润,绿色的网纱都反了点幽光。 反倒,聚成了个暗夜里的囚笼。 在赛车中心的第三层落地窗贵宾厅里,一帮操盘的人正在看着屏幕上陆续录入的车辆名和车手名,也看着他们试行的数据。 然后从兼职服务生的手里拿了彩色□□砝码,扔在高脚杯里,下注登记。 汀铃铛啷,都是钱币的声响。 外场比速度,而内场,则是额 外的一场小游戏,谁盲押对了,就能赢一纸腾亚集团的千万合同。 参与者全是陌生且无名的业余赛车爱好者,输赢,全凭投资者的眼力和运气。 是富家子弟一场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这其中作壁上观的,腾亚集团大公子,宋凌霄,人落在景观台上,作为组织者,有点事不关己,一点也没在意谁能赢,随意从人手里接了个筹码,看了个合心意的号码,就投。 他收了手中电话,抄兜冷望着陆续在平地集结的车辆,嘴边带着笑意,同人吩咐,“我弟会过来,今晚进来参赛的,包括腾亚旗下在场执勤的,都让他们签保密协议,不配合的清出去,其他闲杂人不要再放进来。” “是的,先生。” 宋凌霄拿了支雪茄,又想起了件事,喊住了去拿雪松条的人,“等等,派个人下半山位置看看那辆喊了救援的出租车。如果不严重,带个能修的去修,不能修的,车联系人拖走。” 今天他组织了这场赛事,路该拦都拦了,理应没有外人能进来,这坏在半道的出租车可真是踩着禁令前进来的一条漏网之鱼,有点意外。 不过,一个小时前,也就有人通报了情况,将车牌号码、司机、乘客是谁,摸得清清楚楚了。 不在名单内的嘉宾,可却迎来了座上宾。 今夜的买卖可以说得上划算。 那合同花落谁家他是一点不在意,给点小米小虾喂喂池塘里的鱼而已,让他费心的倒是人。 人,可比一纸合同麻烦多了。 “再等等。” 领了吩咐要出去的人,又停下了脚步,等着宋凌霄再吩咐,“是的,先生。” 宋凌霄反手刮了下巴,仔细想了想,眉目里都是商人的精明,无比沉稳说,“把人请上来喝口热茶,听清楚了,是务必。如果人不愿意上来,那辆车能坏多久就多久。明白吗?” 没他一两句吩咐,哪里会有救援车辆能进来。 下雪天,在那里等了那么久,都快冻僵了吧。 宋凌霄觉得安排妥了,又看了眼表,想起今晚要谈的事情,凌厉的眉眼变温,一切都好商量地说,“快些。” 第3章 有些话说得太早,容易打脸…… 盘山路黑寂,工作人员有序地又在赛道上设置路障,增加这场地下野车赛的看头。 闸门起起落落。 车辆进进出出。 又涌进了数辆油门轰鸣的车辆。 在配合了验证身份和签了保密协议后,闸门缓缓下放,已经不再接受任何闲杂人员进入。 薛芙等了好一阵子,以为今晚就要功亏一篑。 但老天没绝她后路。 在一堆跑车里,有辆绿色的出租车夹杂在了其中,没有跟着车流进去,而是停在了车道边。 里头下来个穿着皮短裙高靴的女孩子,她有些急匆从前座下来,手上东西拿得七零八落,又去开了后座门,手忙脚乱地喊着出租车司机等她,往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人看着十分着急,和悠闲开车进腾亚铁门的人明显不同。 薛芙站了起来,一秒判断,她可能是今晚这个场里踩点到的打工人。 既然她手上并没有那通行必须的邀请函,索性就赌一赌,于是自然地走了过去,帮着捡地上零散的袋子,又十分自然地同女孩搭上了话。 “我帮你拿。” 第4章 女孩忙乱,外套都半搭着,着急得整个身体都在腾着热气,没闲暇想来者的目的,见有人帮忙,求之不得,很是感谢,还随口一句,“你也是来兼职的吧?” 薛芙她当然不是。 但却展了笑靥,无比胆大,又自然地点头应,“是啊,你也是吗?” “太好了,你真的是我的大救星了,你不知道,我去拿衣服,结果半道上,服装店的老板说漏了配件,又让我转回去一趟,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把我急的......” 女孩没心机地透露她的一切。 薛芙帮着拿一袋子的服装,一边听着她在说,说今晚是腾亚集团的公子哥临时起意觉得海宜天气一冷,户外的活动都少了一半,没意思。于是,盘山路、赛车场悄悄转身一变,变成了一场地下野赛的集结地。 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奔着三十万奖金池来的发烧车友。 “贵宾就在楼上。” 进了大门,薛芙抬头往上看,在三层楼高的护栏边,莹白灯下,她追了一整晚的人,曲北山先生,他正落在护栏边和人谈笑风生。 她想走过去,却被人拉了一把。 指了另外的方向,提醒她,“这边才对。” 不像她进大门那么容易了。 赛车中心的一楼门口有安保,不是凭邀请函进入,而是得刷脸。 “你是第一次来对吧,我们的更衣室在风洞厂那边,不认识路,你就快跟着我走吧,我们迟到了,换衣服都来不及了。” 薛芙一路跟着,还不知道女孩是做什么兼职的,才刚混进来,也不能突然就这么走了,而且手上还提着女孩子大包小包的东西,得先帮她放下。于是就先跟着进更衣室,手上也被塞了一套衣服。 她拿起来,展开。 极短的剪裁,凯夫拉材质,白红黑混色,是赛车服。 但,不是赛车手的,而是赛车宝贝的。 女孩催促她,“快换呀,码数不合适赶紧换,头发散着或者扎高马尾都行,换完了到门口集合。这条布巾也给你。” 手中又被塞三四样东西。 热门的f1车队一般会出周边,领巾、腰带、手套等,款式丰富,应有尽有。每个车队的设计产品还会根据车队特色文化来设计。 现在分给她,绑在手上的那条绑头发布巾,十字与星体交叠、整体黑红色桑蚕丝材质的联名丝巾,就是宋濯签约的那个车队——极星,应援物。 极星车队的赞助商大头本来也是腾亚集团,动力也是腾亚在背后提供的,会用极星标志的东西,也不稀奇。 薛芙看着系在手腕上的布巾,不痛不痒地想,也还好,今晚碰不上这人,不然得多尴尬。 - 但,有些话说得太早,容易打脸。 换完衣服的二十分钟后,薛芙被领进了三楼贵宾厅里,脚步僵住,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头皮不自主发麻,深深体会到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词的切肤含义。 叶明礼跟在她身后进门,碰了她一把,下巴点点外头观景台,提醒,“那,你心心念念要的曲北山。” “嗯,看到了。” 也不止看到了曲北山一个。 还有另一个。 薛芙找了一晚上的对象就在咫尺,她被冻了一晚上的寒冷得到了缓解,俏鼻上的红缓解了,脑子也无比清晰,手背拍人,同身边的人说,“你的长外套借我。” “那件可贵了,你闺蜜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叶明礼话里带着嘚瑟意思。 还有一层言下之意,就是你最好别打那件西装的主意。 “不借是吧。” 薛芙眉眼里是疏离,冷得清透反光,转身往外,背影都是记仇。 叶明礼急忙拉住了她,“行行行,我让人去拿,也没说不给。” “那你快点,别墨迹。” 叶明礼一向有些吝啬,也只有对女朋友谈利娜才大方,薛芙也是知道的。 但是就在刚刚,薛芙四处晃悠想进贵宾厅的时候,却是意外见这熟人悠悠闲闲下楼,惊奇她怎么在这。 还问她,“难怪我打给了霖哥,说你不在他们那。我还打电话给了利娜,她正在医院值夜班,说你也没找她,也没同她在一起。我就纳闷了,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电话的人,怎么关机了。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 结果找来找去,人就在面前,在同一个地方。 叶明礼是来赛车场玩的,发型打理得条条分明,精英打扮,灰衬衫灰西裤,有模有样地还穿着件英式西服马甲,露着健身有度的大半壮硕手臂,还戴起了四十万的朗格铂金表。 下来的时候,他掌心里转着手机,有点吊儿郎当的,见到了薛芙,挑了挑眉,都省去了打电话的功夫了,脸上转而轻松,上下打量她的一身打扮。 他皱眉,纳闷问,“你缺钱啊?” 大禾美术馆的实习艺术品销售工资可不低,提成也不少,可她薛 芙却是在这个大雪天穿着极星的赛车宝贝衣服在兼职。 一个人打两份工。 很是努力。 “今天过节,姓孙的那位,怎么待你的?” 眼镜下的眼睛促狭,“他,知道你穿这样出来工作?” 薛芙压下眉,借着玻璃看了眼自己的装扮,除了裤子短点,也没哪里缺块肉,无伤大雅。叶明礼有点大惊小怪了,但她不想被多打听,扯笑反问,“你和利娜呢,也没一起过节?” 语气学着他的怪腔怪调。 叶明礼有些无奈,笑出个括号,“她是个小护士,你又不是不知道。节日不一起过,说要去加班,扔下我一个人的,是她。” 他嘴里哒哒两声,痞里痞气,还强调,“我报备过的,今晚和谁在一起,她门儿清。” 甚至,被放鸽子,也没闲着,选择出来为他们的未来搬砖。 “谁叫谈小护士能医我病呢,怎么,我都能原谅她。” 薛芙对他无限包容的爱情观点点头,但略扯了下唇,“叶明礼,你是真病得不轻。利娜不在,你在我面前还得这样装。” “实话。我对你闺蜜的心,日月可昭。” 大冷天,还要这样无缝隙地喂她狗粮。 薛芙冷冷应,“要昭去她面前昭,别污染我耳朵。” 不过,他这么一说,她便也明了。 他们的父母都是三院的,不是医生就是护士,每个岗位到退休前,忙,各种忙,人手不足的时候,放个假过个生日都得临时被叫回去顶班。 根本没有节假日。 作为小伙伴里唯一继承三院衣钵的,叶明礼的女朋友,她的闺蜜,谈利娜,也是一样。 叶明礼收敛了点不正经,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我之前说带你见见世面,让你认识点藏家人脉让你来,你还说有约,没空。缺钱和我说啊,哪个朋友不能借你。利娜要是知道你在这,整这套,她心得痛。” 叶明礼也是家属院一起长大的朋友,和薛芙讲话轻重不分,没禁忌。 他轻摇着头,又啧啧两声,略表对她处境的惋惜。 “你嘴严点,她不就不知道了。”薛芙不知道叶明礼在脑子里脑补着什么,只轻飘地说了句,不和他兜弯,直奔目的,“你能进去是吧,快带带我。” 叶明礼听了她的话,顿了顿,才知道误会了。 他莞尔。 如果真是来做赛车宝贝的,哪里有她这般悠闲态度,不得在赛车场黑白块的起始点那就位,等着赛事的开始。 能让薛芙这么拼命的理由,也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这楼上有她要的客户,或者有她要合作的目标艺术家。 “曲北山吗?这个场里和艺术品有关系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你奔着他来的?” 薛芙闻着味,好看的桃花眼才有波动,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亮了点光,“你认识他?” 叶明礼耸耸肩,抚了抚金属眼镜框,有股凌冽劲,“刚刚认识。你早点说,就他一个人就能让你过来这里,我也不用费那么大劲了,你知不知道......” 话半停,叶明礼也同样在那个准备惊喜派对的群里,看着面前人,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看你这脸,穿那么少都快冻坏了吧,先上去喝点热的,晚点再说。” 叶明礼微侧头,就揽过她肩头,带进了展览中心的门。 薛芙皱眉问,“要说什么?你之前也没说带我来这里。” 叶明礼被问,眼里有狡黠的光,但更多的是精打细算。他今天在这个场,也是想赢腾亚集团的合同的,大学出来创业,和人合伙开了间化工公司,小门小户。 宋凌霄那边,他不熟,难打交道。 他得自己想办法,另钻门道,从其他大头那分点羹汤。 和薛芙没有邀请函、却想办法用赛车宝贝的身份混进场是一样的,他们是同类人,可却不是这个局里的重要角色,但为了赚认知内的钱,努力方向一致。 第5章 他风轻云淡笑,压下银色电梯按钮,说,“没什么,那件事晚点再说。我们朋友一场,现在肯定得帮你。” 又对安保说,“这也是宋先生的朋友。” 安保仔细看了一眼薛芙,却也没有任何疑问,展手放行。 而叶明礼肩膀一斜,带着薛芙。 “以前我们虽然也经常跟着宋濯来这里玩卡丁,但汽车工厂搬出去之后,已经大装修了一遍,路都不同了,我也才找到这破电梯的位置,你跟着我来吧,薛芙。” 第4章 她记仇,气一点没消 有人带,进三楼贵宾厅十分容易。 而且叶明礼也很够意思,一进门,就带着薛芙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曲北山的位置,给她递来了一杯红酒,拇指倒后指了下,倒退着脚步,给她科普曲北山的来头。 “他,也是宋先生的朋友。腾亚集团旗下不止有汽配、智能公司,最近在欧洲还新签了一批新锐艺术家,整了个银星未来中心,办展也放藏品,在拓展国外影响力,这个曲北山就是他们新签的其中一个。” “他人也才刚来,不抽烟不喝酒,只喝柠檬气泡水。身旁那个女的,是他经纪人兼老婆。” ...... “我知道。” 曲北山的资料,薛芙早做好了资料调查,其实也不用叶明礼多说,她都滚瓜烂熟了,也只是缺个机会而已。 但是,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她却停了脚步。 神色有点意兴阑珊。 她抬了下巴,微垂眸,问,“那他在这里,你也是知道的?” 这个他,可不是曲北山。 叶明礼都没往后看,就知道她说谁了。被冷扫了一眼,他嘴边浮着笑意,低了酒杯同她碰了一个,酒杯碰得清脆。 他自己干了,见薛芙酒杯没动不领情,只好举手做投降状,软笑说,“不知道,真不知道的。我找你是有别的事,一定得在这个场合里同你说。” “不过,上次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你们还没和好呢?你们可真是......从小吵到大了,就没一天能和和气气的,让不让我们省点心。” 群里的信息,他一条不落地看过了,知道薛芙放了谁鸽子。 这次的梁子结得可大了。 哪个正常朋友,能在人主场揍别人的未婚夫的,想想也不像话。 他知道劝和没用,于是停了脚步,对薛芙说,“但,现在重要的是,人曲北山明天一大早要走,也只来同宋先生打个照面,比起那件事,眼前的更机不可失,不是吗?” 他拍拍薛芙的薄肩,“忍一忍,你不是准备下定一套南平区的房,眼前曲北山,就是你未来客厅的砖。你多赚点,我家小护士也不用跟着你蜗居,住那才30平的两房,我给她订的月季都没地方放了,你知道吗?” 薛芙拂掉他放肩的手,可不受资本家洗脑话术,冷眸回,“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可不是你公司员工。还没进门,在楼下你就说找我,肯定有其他打算。” “先交代。” 叶明礼没否认,“等你加上曲北山的人脉,再找我算账也不迟,而且今晚,我要告诉你的那件事,你说不定还得感谢我呢。” “什么事?” “我保证,绝对是好事。” 他积极鼓动,软硬兼施,可又落了目光在薛芙身上,上下打量了次,拍拍额头,有点头疼,“差点忘了,你这身衣服可一点也不商务,去到那些人面前,不得体。” 他忘记了薛芙现在穿着一身赛车宝贝的衣服,小腹露一块,蝴蝶骨也露一块的,一进门都吸走了大半贵宾的目光了。 有点太抢眼。 也,有点过于招惹了。 在家属院的一帮同龄里,有一个议题,一直是悬案,那就是薛芙和谈利娜两人究竟谁更好看,一直以来,投票五五分,长期都争执不下。 但是出来了外头。 在贵宾厅里被暖光照着的人,冷白皮肤泛着细腻光,眉眼间是一股不经意的冷艳,美得清透,如山巅触不到的雪。 是孤品。 就薛芙进门这当口,就引来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她,无疑是一张极速能吸引人的名片,很能拿得出手。 作为女伴,有谈资。 这也是他爱带着她社交的原因。 总有人会被她那张脸给迷糊住,而他叶明礼又很能混消息,能趁着人迷糊赶紧咬鱼饵。 往往 ,他们两个悍匪到这种场合,点头后,就各自发挥所长,只要配合无间,就没有拿不下的人和事。 但,在这个场里,薛芙不需要出风头。 “你这样过去,曲北山的老婆不把你拦住才怪,过来吧。” 他转身,摆摆手。 薛芙微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叨了句方才十分宝贝外套的人,“感谢你还记得我的窘境,”话一转,她转向另一头说,“但,不用了。这个场,我不奉陪。” 她大可以不买叶明礼的这个情,去门口、去机场等曲北山。 叶明礼几步挡住她的路,拉住她,先语重心长,小声说,“好好想想,别那么好机会都浪费了。西装借你,但别给我整坏了,我回去可不好同利娜交代,行吗?” 话有劝服,但还没等薛芙应话,他大步一跨就先走进了曲北山那些人的社交圈,并且聊了起来,往后指薛芙的方向。 煞有其事地,还喊了她一声。 “薛芙,真的是你仰慕许久的曲先生他们夫妇,没认错,他们说也想认识认识你,过来吧。” 薛芙掐了掐指腹,咬了唇,是没想到他这么堵她的后路,但面对着那群人,全都是和善的打量目光,于是她也刻意展了笑颜,不受控地,下意识,咬牙说,“马上。” - 观景台,雪花都被暖器烘没了。 叶明礼等了会儿,似笑非笑地来请她,薛芙在角落里穿上了他略大的西服,扣上了两三颗扣子,将头上极星的丝巾扯了下来,随意拨了藻发在前,干净利落恢复气场。 她塞了发带放到来催促的叶明礼掌心里,冷冷说,“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行~” 薛芙轻瞥了耽误她不少时间的叶明礼一眼,嘴边轻换了笑,是捕猎者,可却伪装成了小白兔,低调地走进了猎手群里。 十拿九稳的。 叶明礼笑笑,很是熟悉这样的薛芙,像个戴王冠的小女王一样,自信有分寸,带着不容忽视的星芒,他很放心,只跟在背后,作为掮客,是一点也不需要去帮忙。 她拿下曲北山,也就是时间问题。 打照面。 他开场。 等介绍了薛芙,彻底清闲。 隔着三四人,叶明礼给自己添了点红酒,在薛芙走进隔雪帐篷下时,他单手抄兜,侧了身子,敬了敬身边人。 三楼观景台,同一个雪花微盖的灰咖帐幕下,宋濯在,人闲闲地依靠在了栏杆边,手臂耷拉在上头,手缝夹着一根细长的蓝色烟,还没点。 酒杯被碰。 他先看到了叶明礼贼兮兮又不明所以的目光,黑瞳蹙了下,微带着点不爽利的问候,嘴型无声先出口。 而后耳边便听见了熟悉声音,他下意识地收起了闲曲懒散的长腿,侧转了脸,视线随着踏进他们空间的人。 “你好,曲夫人,我是薛芙。久仰大名,一直很喜欢您的油画作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 “还有曲先生,您好,大禾美术馆里购入过您的作品,社交媒体上沾了您的光,对我们美术馆的讨论度不小,一直想邀请您来做客。” “这是,宋先生,对吧?您好。” 声音轻俏,像暖风而过。 不得不问候的人还不止三个人,还有......宋凌霄旁边的熟人。 视线一对。 宋濯转了烟,有点意外,她会空三秒给他,于是礼仪手空了出来,十字坠子都晃了点雪花光,而青梅的手则是经过了每个人,可独独到他面前,整虚的,笑容没停留。 只冰凉空气围绕。 指尖微触。 啪。 直接拍开。 意思明显,她记仇,气一点没消。 - 吃了白眼。 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烟管闲闲捻在手上,在修长骨节里,像玩具,肆意把玩。 宋濯薄薄一笑,看着青梅游刃在社交圈内,沁着甜笑说话,内容关于展览、关于画廊、关于国内的艺博会、品牌媒体合作......聊了许多,话都没落地,自信明媚。 他微拱着肩胛,听着,一句话没搭。 人笑靥清妩。 像宋凌霄这么挑剔而有主场意识的人,丝毫也不反感薛芙在引导话题,还推波助澜说起腾亚集团的银星未来中心,说有兴趣和大禾美术馆合作交流,主动给了名片。 “腾亚集团控股公司董事、执行总裁?” 薛芙看了眼名片上的职位,眼里有星斑在动,比起艺术家,藏家来头不简单,更是得上供着的甲方,更得费心经营。 第6章 弯弯的卧蝉聚着,她才知道叶明礼今晚是来巴结谁,也才觉得今晚还收获了一个潜力无底限的藏家,不亏了。 宋凌霄给足她面子,又提,“薛小姐,我加你联系方式?” “好,我扫您。”薛芙眼眉微跳,她都还不敢提呢,宋凌霄就先给台阶了,她求之不得,即刻也掏出手机来。 别人不知道薛芙,宋濯能不清楚嘛,以前只在固定的社交圈里,来来去去就只交往三院家属院的朋友,都不愿意踏出一步的人,现在却为五斗米折腰,积极主动,竟都是谄媚。 若仔细看,还能瞧见她嘴角压不住的弯弧,一切合着她心意,心情可真是不错。 可当宋凌霄提到了车展,话题无意引到了宋濯身上的时候,他的青梅,薛芙,却是微愣怔了下,平直了唇角,淡淡一句,推脱,“合作展这块,是大禾的其他同事在负责,我不太熟悉,不介意的话,我稍后问问。” 转过头,她去添杯中的红酒,话就这么跳了过去。 叶明礼听着,手边捅了捅宋濯,低声说这么大好的机会,趁机开口,聊上几句,女人无论什么年纪身份,都是得哄的,让他主动和薛芙道歉。 而宋濯是不爽利添了好几分,面上冷淡,又因才坐了长途国际飞机回来,略疲倦,手上的烟,还一直没找到打火机,视线里更没有看到,有些烦。 嘴上答,“随她。” 第5章 这小恩小惠的,是不是还不如某…… 宋濯摊手朝圈外的人比了个手势,宋凌霄关注着他座上宾的一举一动,比他还更快地抬手招人来送打火机。 烟点了,他畅快,更悠裕后靠栏杆,等着宋凌霄。 他们有事要谈。 可也想着,上次和薛芙互相看不爽,同样也爆发过一次大吵架是什么时候? 仔细一斟酌,宋濯扯了嘴角。 随便一找,就想起来了两三件。 一件是薛芙高一的时候,因为期末成绩在班上倒数,她拿着试卷在他们两家对出的门口健民秋千上哭哭啼啼,说高考要完蛋了,申请国外学校的平均成绩也不够。 小小一个人穿着略大的白色羽绒服窝在秋千座上,脸靠着冰冷铁链,压了印子,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鼻子红通,抹着眼泪珠子,自来水一样断都不断,哭得让人心烦。于是他在紧迫的f3比赛训练行程之余,还特意给她每夜辛辛苦苦辅导讲题。 结果薛芙高二一开学,没有任何预兆,就和他宣布,化学物理太难了,她不努力了,转头在高中半途加入艺考。 他的一番心血,喂了狗。 整理许久还没给出去的辅导笔记,他转头在社区废品站那卖了十块钱,拿着陌生的纸币回家,刚好,碰见了拉着一堆废旧家电也去卖的薛芙。 他说她想一出是一出,又揶揄她,美术学校是没有深厚功底,只要想考就能考的吗。 刚报名画室的薛芙被打击,也的确没有任何规划,只是听人说艺考可能容易些,就硬撑说自己有在默默努力,他看不到而已。 他看穿了这身高才刚刚一米五九的人,明明不够底气,却还在他面前装二米的气场,因而冷说,“对,很努力,在很努力浪费别人时间。” 两个人因此翻过一次脸,扭头走向两个方向,许久都没说话。 可也又是高三的时候,艺术生比普通高考生提前进行校考,薛芙要去考试,两家家长都同在三院工作又是隔壁邻居,来往密切。 当时的宋濯母亲,叶静澜女士就安排了已经被国外大学特招的他,护送薛芙考试。 海宜市美术学院,是国内八大美院之一,想考进去的人很多,入校考试那天,门口拉警戒竖铁马,排了七拐八弯的长队,人潮拥挤,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薛芙在车上同宋濯说,紧张得快要吐了,早餐吃不下。 脸色惨白。 他也早知道,这人临到考试,就娇气,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于是提前找了自己心外科的爸开了些安神补脑的药给她,每天耳提面命督促着她吃。 现场又拿了巧克力让她缓解。 两个人的妈妈分别给他们一人一条十字手链,说在教堂祷告过,主会和他们同在。他甚至也给了自己的那条手链给她,说,“双倍效力,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薛芙戴着两条手链,提起手腕,来回晃,那两条项链男女款不同尺寸,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就像大小套圈,她在车里摇了摇,觉得有些滑稽,被逗笑了,消除了点紧张。 车外人来来往往,她缓了会儿,看了一阵,也习惯了,接受说,“有点用,我好多了。” 但她临要下车、看着外头密密涌动的队伍,又退缩了回来,转头和宋濯说,力度不够。 “那你想怎么办?” 薛芙让宋濯先别回去,希望他在校门口等,一直等到她考试结束,等她出来,问行不行。 人恳切,小脸认真,面临着人生大事,同他要求,葡萄似的眼睛,长睫很黑又密,竟带着微颤,屏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羽绒服下的手还曲卷着,紧张无比。 他当然也全力配合,话语温温,摸摸她扎着个丸子头的脑袋,安抚,“行。” 作为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亲的竹马,尽心尽力。 宋濯有求必应。 在校门口等了一上午,抽烟,听歌,刷手机,百无聊赖,想睡会儿,可又想着薛芙会不会在考场里紧张到晕了,方才她在车里的最后交待,越品越像壮士断腕的遗言,仔细回想话语有凄切。 一闭上眼,满脑是薛芙那熬了几个大夜、挂着青黑眼圈、惨白得如女鬼的可怜兮兮脸。 他睡不着。 别的家长送完孩子都先回去了,而宋濯,天下第一好竹马,硬是在美院门口,愣生生在车里车外站站坐坐一上午,无处安生,抽完了大半包的烟。 驻点警察来关切,问他怎么还停在大道上,是想做什么。 “抱歉,我等人。” 他没参加考试,却是如火在烹,如坐针毡。 所幸,上午的考试是从十点到十二点,才两个小时,才没让宋濯在考场外焦虑过度,心脏先焦灼而亡。 而两小时后。 好消息是薛芙没紧张到晕倒在考场上,精神抖擞着出来。 但,坏消息是,小没良心的依旧没良心,从考场出来的人抱怨他给的破手链缠上了她的,考试时候,来回摩挲间互相绞断了,还掉进她的颜料盒里,捞出来的时候,颜料混在了一起,影响她发挥,色彩都没铺好。 她一进车里就带着怨气将手链扔回给他,给他脸色看。 但这也没事,高考影响多巴胺,他宽容。 可,这薛芙却是开了染坊,上颜色,趴在前座哭,肩膀抖着,颤颤的,怎么都哄不回来,就怪他。 让他头疼,又抽了剩下的大半包的烟。 也或许两个人的妈妈在天主那祷告有点用处,薛芙的初试明明万事不顺,紧张得还发挥失常,可结果却过了! 宋濯帮她从小区收发室里拿到通知信,他宣读结果,并且通知她复试的时间。 薛芙拿着信,一直反复问,“看清楚了吗?是写我的名吗?有没有拿错?” 宋濯看着这明明心里激动疯了的傻瓜,存心吓她一下,不怕事大地说,“那可能真不是你,是这天府雅苑还有另一个薛芙,我去找?” 薛芙咯咯笑,没让他走,接过了信,从头看了一遍,捏在手上,贴在胸口,又拿起来欢喜看着,大大地松了口气。 “宋濯,我半只脚踏进海宜美院了!我本来都准备好了要复读,可过了,过了!” “嗯。” 可能也因为这结果,她得到的,有点轻易,所以又一次,她肆意妄为。 到了复试那天,一大早,宋濯特意请假了蓝斯车队的f3方程式训练,要接薛芙去海宜市美院,他人先去车库开了车停在两家楼栋中间的马路上,候着。 到点了,迟迟地,薛芙人却没有出现。 待他去隔壁家敲门,掐点看时间,心急如焚,以为她怎么了。 却是见薛芙揉着惺忪的眼睛开门,手里拿着手机,上头是游戏的界面,声音还开着,对方正在问打野怎么挂机了。 她是一晚上没睡,都在打游戏。 开门后,听他来意,她打了个呵欠,依靠在门框边,像没骨的蛇,轻飘飘地同他说,“啊,你没看我发给你的短信吗?我也报了平京市的美术学校,那边初试也过了。我要备战那边的复试,海宜美院的复试,我就不去了。” 人生大事,她自己选择,没毛病,原本也不关宋濯的事,他只是个工具人。 可,又, 又是这样。 被她拿捏、一次次将他好意善意都无视,明明她问过他考哪个美院好,他找了许多资料,托人问师兄姐,还请人吃饭确定信息,考虑她种种,同她推荐了海宜美院。 第7章 但是,和高一那次一样,她总是煞有其事让他担心,可给了意见,她最终却无视,甚至听着语气吧。 怪气人的,是根本没将他的意见纳入她的计划内,和她现在懒散态度一样,是一边同他说话还玩着手游,心不在焉。 只给了他点小小面子,走个海宜美院过过场,尝尝咸淡而已。 却也不同他说,让他白忙活一场。 游戏里的连线网友还在催着薛芙,过道里回响着机械音,里头连麦说她再挂机就拉黑好友,薛芙难得找了个大神在带,甜声甜气地请求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走,低头还立马看起了手机,改了挂机状态。 一边,嘴里继续打发宋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看到短信,让你一大早还跑来找我。辛苦了,等平京市那边的复试结果出来了,我请你们大家吃饭吧,当做赔罪。” 她眼瞳微蹙,紧张着推塔局势,肩膀都紧绷了。 睡衣裙子斜了领口,肩膀露着,都没空拉。 站在门口的宋濯听着,却是笑了笑。 十分无语。 也无话可说。 “宋濯,你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就这样吧。” 她先要用脚关门,头也没抬。 本来宋濯要转身走了,可也退了几步回来,一把推了即将要关的门,从薛芙的手中,抽出她在界面上手指滑动得飞快的手机,无情而又直接地按了关机键。 让一切嘈杂机械声,偃旗息鼓。 回不了头。 薛芙抬起头,圆咕噜了眼睛,不可思议,根本够不着他高举的手机,“宋濯,你有病嘛!让你早起是我不对,可我说对不起了!” “怎么,道歉能当饭吃,稀罕你一餐饭?” “那,不行,就两餐!手机还我!” 宋濯还也不还,顺着楼道往下走,对着三院的叔叔阿姨客气让道,却将薛芙的手机放在五楼楼梯拐角消防箱那。 留薛芙一身睡衣,还得回避走上楼的长辈邻居,气得鼓成河豚,不得已转身回去穿外套,在后头骂说,“什么毛病啊!” 对,是宋濯有病,才这样,才这样屡次让薛芙爬上头,意见被忽略,不被当回事。 于是,这次架比之前任何一次小打小闹吵得还要大,平时吵架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也有对方的父母拉着劝和兜底,所以最后总能挨到一块,又和好。 但,这一次,特别不一样,高考后,他们一个去了平京市,一个出了国,都不在一个半球上,见也见不着,于是大吵,变成了长时间的冷战,还有彼此可有可无的节假日短信敷衍。 是之后,三院家属院的小伙伴,叶明礼和谈利娜宣布他们在一起的那场朋友聚会上,他们碰巧坐了隔壁,许久没见,各自有在大学里洗涤回来的成长,于是手中酒杯碰了碰,一笑泯了恩仇。 总之,大大小小的架真的吵过不少,他们就和四十度下相见的白磷一样,暴露在对方面前,就总能燃上,然后只能彼此中间隔墙。 就像现在吧。 雪花还在涌,翻飞不止,飘进帐幕下。 薛芙站得有点出了边界,她的烟灰色暗纹西装沾了雪,头发上也沾了冰晶,她顾着应酬,丝 毫没留意。 而旁边的宋濯,垂眸,侧脸看着几度侵扰他手臂的冰冷发丝,暖器离他们近,那些冰晶还化了水,要没入她的衣服去,沁沾他的肌理。 他下意识伸手,去拍了那些冰晶。 可没想到手链钩挂了几缕乌丝,一卡顿,让薛芙倒嘶了一声。 话题的中心还在她身上,正在说着曲北山先生在日本的一场生态学与环境保护主题的艺术展览,她却忽然在温和话题里发出了些不得体的声音。 一帮人转头看她。 她也诧异,吃痛仰了白颈,皱眉回头。 叶明礼先抬手无辜。 薛芙看到始作俑者是谁了,玫红唇瓣挤压得无色,是很熟悉的要发不发的隐忍。 却半响,只拧了眉心,又转回去。 可能他也真犯贱吧,宋濯看着那咬唇表情,更是作弄心起,扶她腰往帐幕里带。 看到了如同那晚他揍她未婚夫,她活生生气鼓鼓的骂意一样,迎着那微有斥责的杏瞳,他低耳嗤说薛芙,“好心得遭雷劈?” 话只薛芙听到了,因为同个圈里,作为今晚这场地下赛车游戏的组织者,宋凌霄看了眼时间,引了另外的话题,打趣道,“这外头的雪是越下越大,冻得连影子都没了,都冻到了薛小姐。我看比赛也快开始了,不如我们都进去取取暖,凑凑热?” 话缓解了薛芙的尴尬,一帮人微笑赞同了宋凌霄的话,纷纷应和,一起转场往室内去,没将这个小插曲当认真。 薛芙在原地起伏了下心绪,背边不冷,还往暖气旁靠近了,才终于认认真真看了宋濯一眼。 小泡灯莹润,倒在虹海里。 黑瞳里认真三分,玩弄五分,戏谑还有七八分。 她摆了摆手,让他更低,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就这小恩小惠的,是不是还不如某三个字来得好?” 说句对不起来听听呢。 她折笑,鼻梁上淡淡而俏皮的小雀斑微浮,像暗夜里悄潜的猫,狡黠而古灵。 而宋濯轻扫了她一眼,抬步先走,更是昼夜伏击的黑豹,有来有往,“恐怕,我更喜欢的那三个字得让你失望。” 第6章 菜鸡互啄 薛芙沉了眼,问,“哪三个字?” 侧回身的人一整晚都没什么话,懒于应酬,只等着宋凌霄。现在出口的话也一样又慢又缓,诚意缺缺,凤眼薄薄无情,嘴边却似笑,“你想听,就敬杯酒,清一下刚刚当不认识的债,如何?” “你稀罕我一杯酒?”薛芙听了并没当真,但瞬间也变脸,只有应酬意思,“可惜,酒,我刚刚都喝完了,空了。” 她倒转了空杯,一滴红液挂壁,顺着圆弧杯体落下,酒水体量少,很快也就消失于杯壁面。 她放了空杯在旁边的圆桌上,不打算敬。 两人谁都记起了上一次见面时候的不愉快,稀薄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让对方低头的较量,但是也混杂了虚情客套。 也念了往日旧情,不去撕破脸面。 他们与前头先走的人群已经分了界,宋濯慢条斯理,手链滑落在骨节位,伸手探向圆桌,四两拨千斤,唇边略过一丝薄笑,应,“酒有的是,能添。” 圆桌上就放着用冰桶醒着的平古斯红酒,是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都不用喊远处站着的服务生,随手就可得。 “服侍你一回,也是绅士该做的。” 但,又一次。 银白一闪,他的手被无情拍掉。 “不需要,酒我今晚喝够了,要喝,你自己倒着喝。你想做绅士,可我不想做这个淑女。” 薛芙遮了杯口。 宋濯手都没碰上酒瓶,转而微耸了肩,看向那黑漆漆倒映着浓稠夜色的桃花眼,他嘴边淡淡,丝毫也不介意,“就得这么同我计较?这些年身高不见长多少,脾气倒是一年比一年高。” “彼此彼此,也才两个礼拜不见,你敷衍我的态度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随便,只增不减。” “有吗?” “没有吗?” 宋濯莞尔,游戏人间的态度,“那,这么默契的事,是不是更值得喝一杯?” 薛芙也虚与委蛇,“好说,喝一杯之前,有些事该说得说,你说是不是?” 眼神里僵持着,谁也没让步,话都没再接,旁边在撤离酒水的服务生忙忙碌碌。 而他们真是菜鸡互啄,绕来绕去,僵持无度。 真没意思。 薛芙都说不清对宋濯在期待什么,明明对他这人的脾性了如指掌,还妄想着他能低头同她道歉、好好解释打孙泽铭的事。 是她想太多了。 宋濯是硬骨头一个,当初他的父亲宋柏舟想让他继承衣钵,从医,反对他玩车做职业赛车手,他是一点没听,年纪轻轻就自己做主,转头签进了极星的青年车手学院。被家长发现后,宋柏舟威胁要断绝父子关系,让他退出极星,可他不在乎,还直接搬出了天府雅苑。 是后来叶静澜好言好语劝解,答应让步,才让宋濯重新回了家。 宋柏舟和叶静澜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和叶明礼他们一起到过宋濯搬出去的出租屋。 一张军旅床,十平米大小的隔间,还是城中村环境,最偏避巷弄,无光照的一楼。洁癖的他却愣是住了三个月,他们去探望他的时候,宋濯脸上被咬了大大小小的蚊子包,身上不明原因被咬了红疙瘩。 他却也没抱怨半句,还给他们颠勺做饭吃。 当然那顿饭,是难吃得令人印象深刻,最后只能她和叶明礼他们凑钱下馆子。 但,宋柏舟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日子都苦成他得去兼职,学业赛车两头兼顾,难以为继了,他也是倔得和牛一样,不回家。 第8章 就这臭脾气。 现在就薛芙三言两语,波澜都没拨起一丁点,不痛不痒的,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就不该和他说话! 雪下,一行人往室内走,腾亚集团的礼宾部服务生拿着盘子和小推车移动着他们的酒水甜品,更撑了几把大伞来遮风雪。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服务生理所当然地将伞斜举在他们头顶。 还提醒他们注意脚下融化湿滑的雪水,让他们稍微站近些,一起走铺好的防滑地垫。 骨伞很宽阔,圆弧倾盖,够遮两个人,一点雪花都再也侵蚀不了。 但是薛芙凝了气,好不容易有点好心情,却被碰了个粉碎,看着宋濯也没有要再提一句半句那件事的意思,她是一点也不想和宋濯站在同一个空间下。 视线里寻了寻熟人的影子,往前急走了两三步,她要去找叶明礼。 宋濯却倏地拉住了她。 掌面很热,悬紧了她手臂,喊了她一声,“薛芙。” 薛芙被扯近距离,撞在他肋骨上,眉心骤拧,十分不自在,积聚了怒意,很不耐烦地骂,“宋濯,你烦不烦啊!” 但随即就听见了玻璃碎地声响,一个高脚杯掉落,碎渣子溅在了她脚边。她瑟缩了下脖颈,听见了服务生在身后道歉,还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 心跳骤然起伏。 原来是服务生在身后捧着大大小小的杯子走了过去,她差点就撞上,被宋濯拉了个错位,避开了。 呼吸微乱,脸微赤,发丝也乱,但也很快地强制恢复好了。 她转头戏谑,“你也不会稀罕我的谢吧。” 对于宋濯又一次的“好心”,薛芙冷冷地抽出了落在他掌心的手,没有任何感激,转身,冷冷冰冰的,往室内方向去。 而宋濯在背后,不咸不淡地垂了黑眸,只有静默。 “薛小姐?” 半路,宋凌霄拦下气得脸涨红的薛芙,温言,“雪大,地湿。” “谢谢宋先生提醒。”她展笑,礼貌应答。 “你叫了车?”他还留意到了她打开着的手机界面。 宋凌霄眼眉诧异抬了抬,稍有疑惑,转身往背后看了一眼,看见了他的员工正在收拾着一地玻璃碎片,回过神后便轻拦了她手肘,“薛小姐是伤到了,要找医生?” “没有,没事。” “在我这受伤了,那还得了......那你怎么要走?” “我没事,只是......” “没事吗?那怎么这会儿要走了?这......可惜了,我方才想了想,如果腾亚要和大禾美术馆合作办展,主题定位为时光,展出腾亚上世纪60、70年代研发的汽 车,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先例,还想和你再聊聊。” 薛芙有所耳闻,腾亚以电器配件起家,改革开放后,他们为了转型急速进入汽车行业,当时那一系列的汽车设计稿,就找了同样也是毕业于中央美院的谢良坤,而谢良坤大师是工业设计学界的佼佼者,更是建筑设计大拿,艺术造诣很负盛名。 一直以来,在每一次教授课案上,总会拿他案例来讲设计。 要办回顾展,这,当然好! 无疑能引爆大禾美术馆人流,让媒体聚焦到大禾美术馆身上,也让它身价提升,这比她搭上曲北山先生的人脉,仅仅卖出艺术品来抽佣,更好。 宋凌霄见眼前人在动摇,话又有所保留了,带着点为难的样子,温笑,摆手招人,“但薛小姐可能有事,或者下次吧。这里不好叫车,我让人送你出去。” 薛芙一下子在心里衡量好了,赶紧摇头,“不是的,宋先生,我只是帮家人预定了出行车辆。我们可以聊聊您的设想。” “这样子啊。那薛小姐,雪有些大,你先到我伞下来。” “好。” 薛芙往前走了几步,拍拍身上的雪花,落下脚步与宋凌霄详细谈,也一下子忘记了后头让人整晚都不自在的存在。 两人并步齐驱,宋凌霄步伐大,还特意放慢,照顾她。 他声音徐徐,进退有度,有成熟男人的风度,也有生意场上浑然天成的高情商,行为举止才更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国绅士,言语间充满了包容,话都和煦如春风的舒服。 也无明显棱角,可不像某个人,那么有脾气和个性,让人不爽。 谈话间,宋凌霄也在打量着身旁的薛芙。 比起话术,他欣赏像工艺品一样值得探索的女孩子,薛芙估摸着二十四五的年纪,就在纯情与成熟之间,像还未熟透的半盛桐花,枝叶半展不展,一举一动就带着惹人探索的念头。 肩边的距离,近看,果然也年轻。 淡妆、细腻垂顺的乌丝,白净脖颈一直延伸向饱满的颅骨,像只高傲妍丽的黑天鹅。一颦一笑间,手上比划时都带着馨香果甜味,不是艳俗的名牌香水,而是浑然一体又自然的青春气息。 但,女孩也甜里带涩。 他听了礼宾部负责人来同薛芙又郑重道了歉,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插了话题问,“方才,被吓到了吗?没想到宋濯处理得这么没轻重,他刚回国,坐了九个小时的航班,这阵子又一直与车、机械在打交道,有点倦,就显得不近人情。” 薛芙明显不愿意提,甚至说也不说两个人就是青梅竹马,隔壁邻居,只回答了个让人没得遐想的词,“刚刚多亏宋濯拉了一把,才没受伤,他挺好。” 已经三十二岁的宋凌霄,洞悉世事,有所领会,缓缓一笑,也没再延伸话题。 伞下话题平和,偶尔有趣,荡着点点笑声。 叶明礼原本走在最前头,也听到了后头的碎片动静,转头,见着薛芙进了宋凌霄的伞下,也注意到了宋凌霄嘴边耐人寻味的笑容,不由得看向薛芙。 他们约定过,如果社交场合感到不对劲,她就打手势让他去打圆场脱身。 暗号手势不明显,但足以让他看到。 可,薛芙良久没有任何暗示。 是他想多了? 第7章 宋濯,你还是不是她朋友?…… 其实,宋凌霄背着手,和薛芙两人之间是社交距离,也没过分的暧昧举动,可是听着他们说的话,叶明礼是渐渐皱了眉头。 “我可以叫你薛芙?” “可以啊,宋先生。” “薛芙,你是哪个学校毕业,今年多大?大禾美术馆是刚应聘进去的?” “中央美院毕业,今年六月底进的大禾。” “大禾美术馆可难进,学历要求高,颜值要求也高,在业界,他们招聘条件苛刻出名,堪比选空姐空少,老板姓厉是吧?为难你没有?” “是姓厉,大禾美术馆虽然是民营私人性质的美术馆,但一切都合规的,福利好,不会为难人。” “如果有为难的,倒是可以和我说,银星未来中心刚组建,也缺你这样冰雪伶俐的人才,只要你同我提。” “谢谢宋先生。” ...... 习惯了声色犬马的应酬场合,叶明礼很是明白男人的花花套路,若一个男人对一个明显在攀附自己人脉的女性不拒绝,更有好感的话,那就会一直满足她的胃口。 就像这会儿,宋凌霄抛出了橄榄枝,在不知不觉中捆绑了薛芙在身边,笑语温煦,展现着最绅士的一面。 他隐隐担心,转出手机,在百度上搜了下宋凌霄,立刻也就有花边新闻出来了。 主播、模特、网红,还有女明星......新闻图片各种各样,出入的场合不少,夜店、酒吧、私人会所、高级消费场所,宋凌霄可是大大方方揽着女方的腰际,潇洒自在,一点不畏惧八卦记者镜头。 无疑是个很肯为女人花心思的大方男人。 叶明礼寻着这其中的不寻常,他落下了脚步,朝向身后抽完了烟、举伞走过来的宋濯。 他快步低头走入宋濯伞下。 两人都很高,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并列后,都还比腾亚礼宾部精挑细选的男服务生高挑,身材疏阔,线条紧致修长,不同于场内成熟微福态的男性,他们俩个有格外的清爽和张扬,脸上少了很多的虚伪客套。 肩头并行间,碰了下,说话直接,是熟人间的信赖感,自成一道墙。 叶明礼鼓鼓身边人,仰脸点前面两人,意味深长,“你觉不觉得,宋先生对薛芙额外关心和照顾?” 宋濯伞面未抬高,前额微卷的头发稍稍遮了眉骨,原来在回复着手机的信息,闻言,黑瞳抬起,扫了一眼身旁带了热度近身的叶明礼,收了手机后,单手抄兜走着,问了另外的问题,“她是你带来的?” “门口碰上的。”叶明礼答,面上稍紧张,盯着薛芙他们的一举一动,目光深如幽潭。 冷不丁,却听旁边的宋濯充满试探的一句,“实话?” “什么?” 叶明礼一下噎住,停了脚步。 宋濯没等他,继续走着。 第9章 他随后跟上,无端背后出了点冷汗,见宋濯冷着眼眸,随即他也想了许多借口,在想着该用哪个。 而后,叶明礼微叹了气。 知道也瞒不过,就老实笑说,“宋凌霄让我想办法,找她过来。” 话都说了,索性也交代个明白,同宋濯,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之前在这见过我和薛芙来看过f1大奖赛,薛芙可能没印象了,但我带过她和宋凌霄打过招呼。薛芙为了买婚后房子,很拼,让我带她进社交圈,要藏家人脉,我们利益也互相分着就是了。这种场合,她是自己想来,我也只是搭了把手。” 他忽而握住了宋濯手臂,脚步略停,低声,“但来了,我也不知道宋凌霄想在想什么......你看。” 视线里,前头,薛芙不合脚的高跟鞋微滑了下,失了平衡。宋凌霄不知道用了什么借口伸手让薛芙搭上了手臂,又很有耐性地等她调整鞋面。 两人隔着伞柄的距离也更近了些,宋凌霄眼眸温,注视着她。 “你瞧,像不像那回事?” “哪回事?” “就是......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要说不正常,过节你不找谈护士,竟然拉了薛芙来这应酬?这才奇怪,不是吗。” 嘿...... 怎么和薛芙一样,都这么调侃他。 叶明礼眉头皱了皱,有点烦躁扯了扯领口最高的扣子,在交代的时候热意丛生,可也想急于摆脱些愧责,就反问,“不是,宋濯,现在也不是追究问我薛芙怎么来的时候,还有利娜她......哎,总之,我答应宋凌霄找薛芙来,可没打算让她进虎口。现在我也琢磨出来,楼下为什么会有个熟人在。” 叶明礼索性一口气全说了,丝毫无隐瞒,吐得干干净净。 雪轻飘飘落,宋濯表情还是淡淡,听完后,下颌微紧了下,不笑的时候,比风雪还冷肃,只有生人勿进的疏离。但笑的时候,也颇玩味冷清。 抓不准究竟如何,叶明礼问,“现在,你觉得我对宋凌霄的判断,对吗?” 举证举到这个地步,他只等着一个确认。 但听到的却是,“他,不会。” “不会?” 叶明礼不信宋濯看不出来,这宋凌霄还喊人来要帮薛芙买双新鞋子,这无事献殷勤,不是非奸即盗吗?他托了下金属边眼镜框,手拍住宋濯的肩膀,这会儿交代干净了,开始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拉着一起受罪,沉眼寻思着,又问,“你和薛芙到底怎么回事,上次那件事,就得闹那么僵?隔那么久了,你还不和她道歉,到时候真记恨上了,人家婚礼请帖都不给你一份。” 宋濯一点也没有被他感染了着急,稍微倾了下伞面,雪簌簌落在地面,继续走着,他只是风轻地答,“倒好,省了一笔。” 更何况,薛芙挑选的日子,他那时候也正要进行新赛季的比赛,本来也参加不了。 一切那么急。 叶明礼转而抱臂,啧啧啧三声,“我认真的,孙泽铭同她求婚了,他们都准备见家长办订婚宴,利娜在帮着写宾客名单,上头可真没有你。” “嗯。” “......” 就一个嗯? 以前在医院家属院进进出出,哪个场合都要捆绑着的朋友,卡丁车一起玩,展览一起去,从小到大,学校也一个学校,补习也是一起补,高考前重要的岁月里都没有缺席过谁,就这么不管不问了? 太天差地别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样。 按年龄,他们比薛芙大,又因为薛芙和宋濯是邻居,他们两个走得比三院家属院的同辈都近。甚至薛芙的父母忙加班的时候,宋濯就负责带薛芙上下学。 身份上,他是哥哥、也是朋友、更是监护人之一,对待薛芙,比对待同样是家属院“妹妹”级别的谈利娜严多了。 学习管着,朋友把关着,都总会让人误会,他是薛芙亲哥。 现在,一场吵,却是各自疏离,不管不问了。 叶明礼微叹了气,做不到卖友为荣,心里更压着女朋友谈利娜的负担,微歪了头,有点怨艾说,“她看不清,难道你也看不清?她,我了解。有姓孙的,她也看不上其他人。可是宋凌霄是什么角色,三十岁成熟且有为的男士,要真落入他那,她能不能脱身,都难说。” 他无奈,“宋濯,你还是不是她朋友?” 进了室内,伞上的雪花坠下,在空气里消散。 宋濯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促了下眼眶,合起伞,抖了下雪片,放入了服务生指引的竹藤桶里。 “你说呢?” 话是反问的,微微有情绪。 叶明礼也才想起来。 好早之前,薛芙就不容得宋濯管了,在青春期里,她选择了走和他们不同的路,又在高考志愿上选择了离家千公里的北方城市。 是急于改变,脱离旧日尘埃。 第8章 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行,你不管。可,我也算是她哥,还是她好闺蜜的男朋友,我管。”叶明礼气略不顺,要朝宋凌霄他们那群人的方向走去,宁愿坏了一单大合同,费了今晚的铺排,也得说明白,让薛芙保持清醒警惕。 只是,他也还没去灭了可能恶性发展下去的苗头。宋濯先在背后叫住了他,说了另外的一件事。 话徐徐,听得站在原地的叶明礼背都僵了下。 - “宋濯和宋凌霄是堂兄弟?” “是,我也刚知道。宋濯今年与蓝斯车队合同到期忽然换到极星,就是这个原因。宋凌霄抛的橄榄枝,并且是以家人的身份,威逼利诱。” 叶明礼轻拉了拉衣服领子,如释重负,“我就说,他在蓝斯好好的,怎么换极星了。” 现在恍然大悟。 更是想起了,以前宋濯刚开始接触赛车,就是先进的极星青年车手培训学院,他们一帮人也是蹭了宋濯的光,才能自由进出腾亚集团封闭的汽车工厂和卡丁车培训俱乐部。 他不由得以陌生的目光投向站在宋凌霄身边的宋濯,心里万千感叹。 好兄弟有了“腾亚集团”、“宋家子弟”这样的标签后,他感觉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宋濯,黑瞳微蹙下,他笑问,“有没有觉得,他陌生了,和我们以前认识的宋濯不太一样?” 叶明礼问身旁的薛芙,寻求共鸣。 薛芙眼里划过点诧异,才知道宋凌霄身上那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但平淡应,“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也没变形。哪里不一样。” “不是,薛芙,你难道没觉得本来和我们一样应该拼命工作的人,现在变成了宋家有钱人家少爷,有资本了,不微妙?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那他还能是什么?地球上还有什么其他新开发的人种,是我不知道的?” 薛芙话很淡,没起伏,听起来兴致没有刚贵宾厅的时候高,结识了曲北山的任务完成后,她眼里笼了浅浅一层水雾,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宋濯身份转变的事情有所感慨,而像是高度社交后、席卷而来的懒倦意。 在叶明礼面前,她不需要伪装,轻松自在,但也和平时两样,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薛芙,你就抬杠吧。知不知道,他是宋凌霄堂兄弟这话的含金量。”叶明礼同薛芙循循善诱,指了指彼此,挑了眉,强调,“这就意味着,我兄弟,你竹马,他一句话,就能搞定我们今晚在奔波交际的事,懂?” 薛芙轻打了个哈欠,抱臂,应,“哦。” 就一个哦? 叶明礼对薛芙的愧疚感降下去了,因为从宋濯那听说了宋凌霄其实有门当户对、来头不小的金融背景未婚妻并且妻管严,外头种种也只是以前,更没一个认真,肯定不会对薛芙有心思。 于是他心里负担小了,等从宋凌霄身边应酬完的薛芙回来了,才告知这件事。 但同样的不在乎,也发生在了薛芙身上,她点了点头,脸上无风无浪,平静地接受了宋濯是宋家人这件事,然后她伸了手,问叶明礼。 “我知道了,那你的车可以借了吗?” “......”叶明礼拧眉又开始强调,“我的车刚提的,落地才半个月,你知不知道?” 他佩服薛芙的胆大,“为了帮大禾拿腾亚的合作,你真的要去和那堆玩命的一起比?看来,我刚刚的话,你并不懂。” 薛芙扯唇说,“反正也只是试试,宋先生说了,赢了当场签合同。我也问过厉总,他说如果拿到了合同,我即日起转正,并且加30%基本工资。” “你不考虑,让宋濯帮忙说几句。” 薛芙落了脸色,摇头,划线,“不用,就踩油门的事。” “你和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但我得提醒你,下头的那帮发烧友开的都是改装车,动力三百起步,为了奖金来的,和我们平时拿卡丁车玩玩,还有那种正规wrc比赛不一样。没有规矩,全靠速度和野蛮,而且我的车没改装过,比不过。” 第10章 “我知道不一样,所以也没打算要赢。只是让宋先生今晚节目有看头。就算输了,今晚他不给我盖章的合同,那之后他看在这耍猴一样的表演上,也得给。” 叶明礼听着她的话,先是被逗笑了,微扶了额头,清楚有即将可得的大饼挂在前头,薛芙不咬,就不是她风格了。 看来,她无比清醒自己的定位,并没有被宋凌霄的迷魂汤灌晕了头。 他多余担心了。 而且,她早晚都得下去赛车场,既然是宋凌霄提的,他倒也省了件事,就答应,“行。” 也为了弥补刚刚涌来的亏欠,不像借衣服那么推脱,他从口袋里爽快地掏出了奔驰跑车钥匙。 只吩咐,“想着点我的车维修费不便宜,油门少一百五十迈。” 薛芙钥匙抓在手里,才散了点倦,笑笑,爽快承诺,“行。” 想起什么,有些不放心,叶明礼又扯住薛芙衣摆,尽管被抬杠了无数回,同她依旧是年长一辈的那种语重心长,“等等,你刚刚喝酒了吗?我刚和宋濯说话那会儿,没注意。” 薛芙弯了嘴角,心领,“一直都喝着你给的葡萄汁,哪里能醉。” “清醒就好。那你记得碰到谁,也别急眼。” 谁? 薛芙微凝了秀气的眉,正要问。 叮铃叮铃—— 背后动 静。 厅里,散落在角落的人零零星星聚到宋凌霄这个组织者的周围,窸窸窣窣了起来,宋凌霄在助理的提醒下,随意地敲了下红酒杯当做是比赛开始的信号。 他的游戏开始了。 也与此同时,监控大屏幕上,得了信号,数台熟悉了路线早已经跃跃欲试的跑车轰了油门,先一批从起点冲了出去。 饿了许久的猛兽,终于松了铁链,出笼觅食,多少有些迫不及待和凶狠劲。 它们速度快,尾气也顿时弥漫昏暗车道。 贵宾厅的人则碰杯,一派悠闲,甚至言语轻松地互祝,“goodluck。” 碰杯声清脆,人影叠叠交错,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无论手中筹码压了多少,都想在这游戏里分到点好处,自然脸上有讨好。而在其中闲闲坐在白色圆形沙发上,臂肘撑在腿上的人,却在这个名利场八方不动,等着人送烟。 宋凌霄走到他身边,亲自介绍他给别人认识,聊着,对方递来名片,有屈尊意味,酒杯子都碰得低。 他从容,游刃其中,只意识到了稍远的视线时,掀起了薄薄眼皮,穿过重重影子,侧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不同了。 薛芙捏了捏手中车钥匙,转头,出门去。 倒不是一人得道,他们能鸡犬升天的快感,而是解脱似的,浮了丝艰涩的笑。 第9章 前缘 杯酒交错,叶明礼抻直了马甲西装,身旁有宋濯,他底气比之前足,自然而然闲闲落定,不用再找任何借口刻意接近宋凌霄。 话题也不再拘谨,渐渐放松。 但明显地,少了话题中心的薛芙,他们的谈话略有点客气无聊,宋凌霄好几次看向了室内大屏,去寻倩影,有点可惜放走了他们的甜心剂。 有薛芙在的时候,笑声不少,有趣的事情也惹得人频频问,现在人不在,话题温度都降了下去。曲北山他们是客,叶明礼更是,都不敢得罪他,怕踩界,多少带着小心。 不像薛芙心细也胆子大,踩线有度,让人也不觉得冒犯。 屏幕上现在只有在盘山路抢道的两辆车,油门急收急放,摆尾过弯,差点撞上了路旁的油桶,又两车并行,前后不让。 宋凌霄不过心,也没多关注,是没瞧见他要看的人,就放弃了寻找,转而同宋濯关心起了他在阿联酋的比赛成绩。 这位,虽然是亲堂弟,他们父亲辈血脉相连,但是他们的角色却反了过来,作为堂哥他得供着、连哄带骗地让堂弟宋濯赏脸来这个聚会。 他们并不亲。 宋濯也只淡淡嗯了声,回,“还行。” 宋凌霄拍拍他肩膀,“我记得你4月铃鹿那场比赛,第三圈换完红胎后,你被后车借drs,距离太近,擦撞肩膀受伤。后续的专业治疗,你也没去,这次回来,可得听团队安排。” “嗯。” 宋濯不咸不淡的,稍微挂了点脸。倒是曲夫人拍了手,忽然想起了同样是4月,在日本铃鹿美术馆的事,“老公,去年四月份,中央美术大学的教授不是带了一群学生到日本看我们的联合展,你还记得吗?” “是啊,怎么了?” 她指了指,刚出现在一楼方块起始点的人,“薛芙。” “薛芙怎么了?” “薛芙就是那群毕业生的一员啊。” 曲北山笑着,有点意外,看着屏幕上出现在一群雄壮男车手当中的秀气纤细身影,应,“哦,哦哦,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薛芙有些面熟。我们之前原来见过,她是那群学生的其中一个啊。” “我也是听了宋先生这么一提,才刚想起来。这得说是缘分,还是这世界真的太小了。” 叶明礼没想到他们和薛芙还有这么一层前缘,敬酒帮腔答,“那肯定是不可多得的缘分咯。” 众人笑笑,宋濯蹙了眉,若有所思,也转头看向了屏幕里出现的薛芙,她全然不知在她离开后贵宾厅里依旧绕着她的话题在说,断都没断。 他看着她人从车内探出了身子,仰头问赛车裁判规则。屏幕大,将她巴掌小脸都放大了数倍,发丝轻敲在肌理上,眼里星星斑斑,透着明媚鲜活。 宋濯嘴里气泡水缓缓下咽,喉结轻动,微暗了眸子。 叶明礼和宋凌霄攀谈上了合作机会,兴致高昂,坐回他身边又同他碰杯,觉得他心不在焉的,手机也一直拿着,在回复信息。 他给宋濯添酒,问,“霖哥他们的信息?” 宋濯没让添,说是开车来的,又应了他的话,“嗯,说松太工作上不顺,加班到现在,投资也赔了,喝了一晚上的酒,发酒疯要跳湖,一帮人拉着他在天府雅苑老地方在劝解。” 叶明礼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说破,就说,“你和宋凌霄的事谈完,要走了?” 时间其实不早了,比赛一喊了开始以后,陆陆续续成绩也出来,也就等个结果。这结果对宋濯来说也不重要,他嗯了声。 但叶明礼还是挽留说,“要不等等吧,我们都是回天府雅苑的,等薛芙一起,她说绕一圈就回来了。” 宋濯也无所谓,回了信息后,应,“她可以就行。” “哎,我做主。薛芙她还欠我人情呢,到时候,我说行就行。”叶明礼摆摆手,领子放松了几颗,酒意在与宋濯的放松交谈中渐浓,心里也免不得在想,薛芙是不是犟种,有这么好的桥梁不用,还要费劲。就算有过节,也可以先放一放啊,何必下场委屈自己呢。 是不是傻。 这话,放心里,也没说出口,但远在赛车场的人似乎听见了。 监控里,他的车,薛芙正在开的奔驰跑车从无人机镜头面前过,速度快得摄像头连车牌型号都没拍上,没入暗夜里。 也没过一会儿,斜了一个弯,跑车出现在另一个无人机前,从赛场护栏边擦了过去,刮出了喷溅成金线的火花条。 叶明礼不可思议,一下子站起来,生了鸡皮疙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中酒杯都快捏爆。 “靠,我的车。” 下一秒,他才想到车里的薛芙,盯着屏幕里堪堪停稳的车,前盖完好,但是停泊在原地汩汩冒起了烟,没了动力。薛芙坐在了驾驶座上,抬了头,眼底的倦意是彻底消失了,红了眼,起伏着呼吸。 明显要赢。 是说好的不开超过五十迈,结果却是没听,还杀红了眼。 - 在十五分钟前,薛芙还只打算全程慢悠悠维持着四十迈的速度,开着老爷车一般的时速从黑白块起始点出发。 初雪天,地上薄薄一层糖霜,她不急地转过赛车场的沥青道,一直往外开进了外围泥泞盘山路,绕着七拐八弯的坡往更高的信号塔方向去。 车速慢,足以让她慢慢赏雪景,更在沿途还发现了一片巨玫瑰葡萄园,车灯不经意间打了过去,她被那沉淀浓郁的红艳色泽惊了惊,心想着有空的话,得来这里的果园一趟,买点年末的伴手礼给孙泽铭的姑姑。 可能她再用点心,那么把孙泽铭弄破相的事情在长辈那里或许也能慢慢淡化了吧。 她妈,吴凤君总是嫌她对孙泽铭的长辈不上心,说如果以后真要和孙泽铭定下来搭伙过日子,那么嫁的可不只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背后的一整个大家族,让她费点心经营,别一心只看着眼前只有三瓜两枣的工作。 她今天早上上班前还咬着老面馒头,嘴硬回了,现在的年轻一辈不同了,有清楚边界,喜欢自己经营小家,不像老一辈没分寸爱搅和在一起。孙泽铭有担当,他会处理好他家的事,不需要她费心。 第11章 可真的到了彼此关系要再进一步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自家妈的话不是没道理的。 叭叭—— 车速悠悠。 她是这场地下赛事的工具人无疑,身边快速而过的车手略微疑惑地看了她这个慢速车手一眼,闪了超车灯,示意要加油从侧边过。 也嫌她挡道,喇叭急急按,按得她耳朵发疼,散了思绪。 打右灯,让道,就这么转了一圈下来,毫无意外,薛芙的速度最慢,八公里的路,她晃悠了整整四十多分钟,是吊车尾的五倍有多。 让在贵宾厅的宋凌霄看到这垫底的成绩,都不由得笑着同叶明礼说这个小妮子心思可重。 “是做不了第一,就故意要做倒数第一,是吗?” “这下子,谁能不认识她薛芙,四十多分钟?是去山上看风景去了吧,哈哈哈,她可真有意思。” 叶明礼没应,是觉得这成绩也是离谱得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在承认和不承认之间,他来回摇摆,选择默默地吞下了红酒。 而后也转头调侃身侧的宋濯,“你以后别承认以前她车是你这专业车手教的了,有损名声。” 宋濯笑了下,后靠了沙发背,手延展在椅背上,看着,也没反驳。 薛芙下了车,不理会别人的调侃也调戏的口哨声,她自有主意地往风洞厂去,脚上的帆布鞋是同带她进门的女孩子借的,她穿的高跟鞋实在不方便,找人换了。 鞋略大,整程都磨得她不太舒服。 放下车门,她打算意思意思完了就回去贵宾厅,然后三言两语在话题里抱怨个太难了,笑混过去,她的表演也算完了。 宋凌霄是个注重刺激玩乐体验的主儿,言谈间不爱中规中矩,容许她去冒犯,更放饵让她踩线。她也乐意配合,能让他在这个雪夜里觉得有趣了,合同就不会推脱她的。 风洞厂没人,四下很静,赛车宝贝们还在车道上,薛芙就自己换回了衣服和鞋子,留言了感谢的话,就要离开。 但,更衣室的门口却有人在说话,让她停下了要推门的手。 “医院那边催交款,我都交过去了,今晚我请了隔壁床的大姐帮忙看着她,你可以再收留我一晚上吗?” “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来求你的。就一晚上,她也不会知道,我之前不也去过,不是一点没露馅嘛。我保证小心!不留下一点痕迹,再说你家里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不是吗?” “我也没求你什么......”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女人声音很温柔,在求着人收留。 薛芙无意中听到,稍迟疑了片刻。赛车场只开了风洞厂这边的洗手间,人家可能也是为了避开空地上那些人来说悄悄话的,她就想着也别给人困扰,就落在了更衣室的门内等着他们说完。 而下一句,却是让薛芙脑瓜子在轰鸣,眉心蹙紧。 “林敏,你自己说的话,你信吗?” 手抓在了把手上,拧眉,要开门出去。 又听女人在央求说,“我知道已经很多回留宿你家了,不太好。但是你清楚我状况的,钱都交给医院了,实在没办法。你和她说清楚情况了吗?如果她真的那么介意,那等小优病好了,我带着她再也不来就是了......” “是这个问题吗?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这个问题,那难道是我妨碍到你了?你什么时候那么在意别人怎么看啊,以前,你不是说了不会把女人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吗?她有什么不一样,值得你那么设立原则的?” 男人在叹气,淡淡应,“她值得。但也不是这个问题。” “我不明白。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我们当没这回事,不就好了。我可以睡沙发床的,你看着小优的份上吧。求求你了。” “不方便了。” “怎么就不方便了?” 门外窸窸窣窣,可能是拉扯,好一阵,男人铜墙铁壁,好几声叹气怎么也不松口收留。女人则是胡搅蛮缠,情绪上头了,接着便是嗫嚅哭声,声音闷着,一直在说着保证的话,也谈起了旧情。男人原先嘴硬,等人哭久哑声了,他心软下来。 “别哭了,林敏,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先把眼泪擦干净了,行不行。你别逼我太紧,我给你的承诺,有哪样没办到的?别逼我,给我时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冷漠拒绝我,一点不顾之前的情谊。我现在成这个样子,你没点责任吗?你当时爽了,而负责任的却是我,公平吗?” “这......怎么这么说,我说过负责的,是你不把小优给我。”微叹了气,男人无可奈何就应了,“好吧好吧。” 外头转而哭变成了喜,连连说了好多句的谢谢,并且转眼就说要跟车,一起上山顶。 他们已经刷了今晚最快的车速,位列第一,奖金无疑要落袋了,所以话语里轻松,商量着要去看雪夜里的海宜市夜景。 最高处,腾亚信号塔上,能远眺到城市地标,视野开阔,心情也能好,可以驱散阴霾。 “嗯。” 女人哭得眼里红彤彤的,肩膀一抽一抽,所以男人话语也温,带着点宠溺和无可奈何的鼻音,答应了。 人渐走渐远,声音也远了。 薛芙手僵麻,开了门,在他们背后出来。 “还真是他们啊。” 感应灯亮着,她看见了熟悉无比的身影,身高颀长,短寸能见青皮的饱满清俊头型,脖子后有一个羽翼纹身,是她选的图案,亲手描摹上背的纹样。 视线里,他们并肩走,男人抬手抹掉了女人脸上还残存的泪痕,摩挲又摩挲,多少怜惜意味,低头低声哄着别哭。女人止掉了哭意,窝靠他手臂边,他手也没有就此垂下来,而是揽过了那个叫林敏的,摩挲她背脊,还在劝哄着,一路往外走,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他亲自给人开车门,送入副驾,还习惯性地敲扣了车顶。 这嘚瑟的小习惯,不是她的未婚夫,孙泽铭,还能是谁。 上了车后,孙泽铭抽了纸巾再递给了副驾驶的林敏,林敏想起最近背负的医院债务压力,一个人扛了许久,有了突如其来的关心,刚刚收起来的泪又往下掉。 说道医生下了多次病危通知的时候,她话都噎住了,捂脸痛哭。 也落进了孙泽铭的怀里,抽泣不止。 薛芙就这么从风洞厂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走下来,看着这一切。 林敏,她认识,是孙泽铭的前妻。 两个人共同有一个叫小优的女儿,离婚后,女儿判给了林敏,林敏也带了女儿回老家,没再回来海宜了。 孙泽铭交过底。 她清楚。 但是,薛芙不知道的是,他和前妻还能有那么亲密的举动,更是因为小孩,有牵扯。 她一向不怕事,也不容易在一段感情里上头,失控。于是走近,这次没再等车内的人收拾好情绪,到了车前,她敲下了前盖,摆手让孙泽铭下来。 车内人被打断,明显眼神惊慌,手脚无措。 而孙泽铭当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因为怀里抱着林敏,也可能因为很多事情瞒着薛芙,更可能是因为在短信里说好的家里人有事不方便见面,节日里放了薛芙一个人,冷着,现在却和前妻见面,还未拒绝怀里可怜兮兮人的吻,一时忘情在靡靡气息里,耳膜湿润,脸红脑热。 竟然,惊愕也害怕,一股寒凉从脚底窜上脑门,一脚油门下去,就这么跑了。 第10章 关心他个屁,这是常识…… 宋濯开车到失事点的时候,薛芙已经从失能的跑车里出来了,她正打开着车前盖,弯腰,忍着汽油味,用手机闪光灯找到电瓶位置,重新拧紧桩头。 腰线下凹,细长乌丝从腰际垂落到细细手臂边,气质不俗,惹了路过的车手一阵口哨,问要不要帮忙。 薛芙头也没抬,应也没应,冷冷拒绝。 随手拿极星手环将碍事的发丝系上,又检查了其他动能,尝试再次发动车辆。 可,却还是不行,车辆恢复了基本动能,前灯开着,发不动。 热出了薄薄的汗,她靠在了车门边,拿出了手机,脸上在无意间抹了机油黑痕也没管,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 不想拖泥带水。 “薛芙,过来!” 侧车道上,叶明礼从车后座落下车窗,喊她,她在薄雪前灯中眯眼回头,心微浮气也燥,见了朋友,瞬间冷水直降,平静了下来。 也犹豫了好长的半刻,风刺刮在脸上,太冷了,她才踩了冷雪,拉开了他们的车门上车。 车内,屏去了外头的萧索风雪,死一般沉寂。 两个男的都没出声,宋濯拨了拨暖气风口片,调高了车内的温度,伸手试探温度。 叶明礼则在后座随手拿了件毛毯,递给前座的薛芙,也没空去管那辆他刚提的车了,本来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搜刮了各种词汇,又闭嘴。 第12章 车子打了双闪停在草坪 内,几辆高迈车速的跑车从他们车前过,又避开有车损的道,极速而去,未做停留。 车内则诡异的氛围持续流转,也实在安静得不像话了,正常的慰问没有,丝毫的安慰也没有。 都在看薛芙的脸色。 几瞬呼吸。 “你们都知道?” 薛芙后知后觉,睨了他们两人一眼,没去接那件毛毯,等答案,目光从宋濯到叶明礼,再从叶明礼到宋濯,他们要不微避开,要不直视着她。 沉默代表默认。 而后,叶明礼先举手投降,坦诚,“我今天才知道的。” 那宋濯…… 宋濯松了方向盘上的手,敛目,启唇欲开口,薛芙却是让,“你闭嘴。” 她多余问他的,他当时揍人会没有缘由嘛,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但也没怪责谁,薛芙无语地扯过了那条毛毯,负气地往后靠,想起了下来车道前叶明礼的千叮咛万嘱咐,而后有点被气笑了,“你们是怕我想不开,还是觉得我处理不了这种事?当我几岁啊。” 她又不是以前那个遇事就只会躲在他们背后的人,也不是还会第一时间求他们帮忙的那个小屁孩了,她笼了毛毯在身上,牙齿气得打颤,扔了手机在中控台上,也不想和他们说话。 宋濯有点不置可否,脑子里瞬时间也过了很多事,微皱了眉,但也没出声。 叶明礼给薛芙递了纸巾盒,碰了碰。 遭了她一记白眼。 “误会,不是怕你哭。是你脸颊这里沾到了机油,擦一擦。” 行,擦一擦。 薛芙就着前镜随便擦了两三下,纸巾扔在中控台,继续安静坐着,自己消化今晚的所有事,在这之前,孙泽铭有异常,比如回手机信息很慢,比如被朋友偶遇过出现在三院住院部,最近又多次避开她讲电话。 她问了他缘由,他说是他姑父开拓了北半球市场,公司无人机的国外业务忽然增多,人手不足,因此导致加班忙,部门人员连轴转,有些疲乏。 跑医院也只是送同事的小孩去的,是下属加班通宵了两天,小孩疏于照顾,发高烧惊厥了。 解释得很完美,她都没怀疑,还叮嘱他别太累。 在自家亲戚公司打工,还得这么007作息当牛马的,只有他了。 孙泽铭家的情况属实也有些复杂,他的双亲去世后,他就寄养在了姑姑家,姑姑虽然是同血脉,可又有亲戚般的远疏,没放他在公司管理层,而是下放他在偏僻的工厂。孙泽铭也没怨言,适应得很快,该努力工作的也努力工作,一点不敢松懈,不像富家子弟做派,能吃苦。 所以,有时候,薛芙也劝他要不就跳出来,去南方城市看看。 孙泽铭还应她,不着急,为了她想要的南平区那套一百二十平方的房子,他可以再忍忍。 她笑窝在他怀里,跟着他在工厂里吃盒饭,摸着他疲惫累出来的青胡渣,可怜他也戏谑说可不想等能买上了,却累没了男主人。 他也答应了她不会,会照顾好自己,也不可能将那么难追的她拱手让人,从大学毕业告白后,娇养她大半年,才这么短时间就要和她异地,舍不得,也做不到。 承诺很美,话很甜。 谈利娜多少让她小心着查查他手机,薛芙没上心管,也同孙泽铭警告且带撒娇意味地说了,一次不忠则终身不用。 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人信誓旦旦,同她发誓,说他曾经在前任那里摔了跟头,吃了太多的亏,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宝贝长宝贝短地应下她各种苛刻条件,承诺以后种种。 考验都过了,结果却是这样。 身体逐渐回暖,薛芙脸在冷风中被冻僵了,呼吸稍不畅,却也转了转中指上的求婚戒指,脱下来,放在了口袋里。 然后静默地又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叶明礼担心着她,想要跟下车,看了眼前座的宋濯没动,于是他也没动,也不知道薛芙要做什么,一路眼神追随着。 在车内看着她绕过车头,笼了薄薄一层孤寂雪光,走到了主驾驶位的门前,拉开了车门。 她问宋濯,“担心吗?” 冷风卷进车内,宋濯本来也穿得很单薄,还是穿着从热带国家来的那一身,锁骨微微露在衣沿边,曲线蜿蜒,黑瞳里在冷中微蹙。 两人在这个时候无声破冰,没有争锋相对,他理所当然地挑了墨眉,觉得这话白问。 也看到了她曲手,眼神的示意,指了指他的车。 “行,不担心我弄坏了你的车,就下来吧,你去副驾驶。”薛芙绕过车前的时候,看了眼车标,车型她认不出来,但是车标,她认出来了。 三叉戟,挺贵的。 是和奔驰车一样,若是返厂维修,价格上千上万起跳,得花多少,她心里也有数了。 钱,她能给,气,她也要出,不想憋屈着过夜。 叶明礼闻言,在后座先愣后笑,见薛芙精气神都还如常,也没有要哭啼的迹象,反而一副追究到底的架势,他玩笑话也就敢继续说了,苦笑着也认命地同宋濯说,“看看我的车,这种情况,你敢给她开?” 他落下车窗,手指敲在车沿,说薛芙,“冷静没有啊,薛芙?报废了我一辆车,再报废了宋濯的,今晚,你可大负债啊。” 薛芙平静,在风雪里丝毫无畏,像个野心大口气也大的赌徒,反问,“能有多少。” 宋濯看了眼前斜靠路边的奔驰车,她车速开到了一百迈以上了,失控后,也只刮花了车边缘,稳稳当当控制了下来。 腾亚的检修人员正在查故障,几下也就又重新着了动力,只是不放心地还再查查其他地方,一时半会儿交不了他们车。 车没什么大碍,人也没事,借车,那就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微弯了嘴边弧度,他解了安全带,从主驾驶位下来。 让位,叮嘱,“小心些。” 薛芙说了谢,代替了他的位置,掌了方向盘,在叶明礼慢点再慢点的啰嗦下,重新又开向了最顶处。 去抓那对逃跑的男女。 - 处理背叛的事,薛芙也挺干脆。 推开了上前要先解释的林敏,不和她牵扯,是非分明,一巴掌先给孙泽铭。 见他还护着楚楚可怜掉着泪花的前妻林敏,她扔了他的求婚戒指,骂了他怂货,也没理孙泽铭追上来,同她再解释,她又一巴掌打在了孙泽铭脸上。 声音脆响,劲一点也没收。 坐在车内的两个男人不同程度地倒嘶一口气,替着外头的人脸疼。 他们虽说一起长大,可一点也不知道从小参加运动会跑两步都费劲、容易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能有这般扇人力气,还上脚踢了人高马大的孙泽铭,让人挨痛,劲不小。 但,男女力气本来也有差,孙泽铭死死拉着薛芙不放,薛芙一米六几的身高在他面前,显得娇小,力气其实真也没人家大,她推搡了下,就被孙泽铭倏地连拖带拽地拉到了怀里,箍住了。 两人在雪下,他抱着她,她冷漠以对,垂着手。 孙泽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是越抱越紧,手臂用力,薛芙却是越听越不愉快,咬唇,一脸倔强不服。 她在应话,但表情明显冷静而克制。 “好像,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姓孙的,看样子也不敢动薛芙,只有挨打的份。” “嗯。” “出来之前,我连马甲西装都脱了,都准备上来教训教训这姓孙的了,但是我们薛芙,眼泪没有,战斗力爆表,我真是白白担心了。利娜还给我传了简讯,让我替她也打两拳,这,机会也没呢。” 叶明礼讪讪,双手抱头,后仰看戏,嘴边带着丝嘲笑。 宋濯摩挲着指腹,也只说了,“等她吧。” 叶明礼往前倾身,托了托眼镜边,又说,“果然还是你最了解她,薛芙就不爱听别人道听途说,只信她眼前看的。这下子,也能让她知道,那小子就是花,还想坐享齐人之福。薛芙是他能这么对待的,啧。” 但他也蹙眼疑惑,“宋濯,你说宋凌霄他管这件事做什么?你真的确定,他对薛芙不上心?” 宋濯沉了下眼,情绪一直在低云层,“不是说了。” “那真是奇怪......难道宋凌霄和孙泽铭有仇,非得揭发来解气?是孙家人和腾亚抢市场了?之前还传腾亚打算给旗下极星v系列汽车配 备无人机系统,孙家也有合作意向,看来是黄了,是吧。” 宋濯没应,拉开了中控台的储物格,拿了烟。星火明灭几瞬,温焦在口腔内转,又抿了出来,薄白的雾气遮了他的黑瞳,有点高压比赛后又坐了长途航班连轴转的倦。 只能靠着一点烟草来醒点神。 “腾亚集团内部决策的事,我不清楚。” 他落下车窗,夹了烟,手落在了车窗沿。 第13章 百无聊赖时看了眼被孙泽铭掩护坐在车内的那个对象,林敏。 他们都不是事件的中心,是围观者。 在这间隙里,清闲得,留意到了对方投来的打量目光。他们很自然的站队分明,彼此有敌意、有探索,更有不知道塔下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谈完,结束这夜纷争的无奈。 他们进不去事件中心,等着审判似的,留意着他们的朋友动静,不能去过多干涉。 相隔数米,同样的情绪,有点燥。 林敏先移开了湿润红肿的眼,又去看了旋涡中心。 宋濯和叶明礼点了烟,白雾缭绕指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这场审判也没太费时间,错对很明显。 塔下的人谈不拢,薛芙很快就挣脱了孙泽铭的怀抱,回了车内,摊手,找宋濯也要烟。 人是卷着冷意进来的,指尖微泛白。 宋濯翻转了烟口递给她。 她很快抽完了一支,却也没享受到半丝烟卷的温麻,很急呛了下,又要了第二支,车外孙泽铭站了会儿直直看向他们车内,看到了为薛芙撑腰的两个朋友,也对上了副驾驶懒倦同样也抽烟的宋濯的视线。 风是真冷,锐利得碰脸都有痛感了。 孙泽铭敛目,轻呵了声,捡起了薛芙丢的戒指,握在掌心成拳,踢在了车前盖上,惊得车内的林敏缩了缩,让车内的女人又瞬地捂了嘴哭。 他烦,但也做不了什么,薛芙很坚决,他也无从解释一时的鬼迷心窍,就垂丧返回了车内,开车带走了林敏。 塔下重归了平静,薛芙他们的车内也是,也不用问结果,都知道其中的两败俱伤。 两三支烟过去了,宋濯垂眸看向薛芙空荡的中指,问,“回家?” 薛芙点了头,挂上了安全带后,没什么战斗力,靠着椅背,沉在一口酥麻中,不太想应话。 又忽然,被宋濯接过半截还在燃着烟管,压在了一个奖杯盒里,她手上空虚,温和焦麻都没了,就甚是不耐地看向宋濯,眼里有怨。 垂目,看到了他手上那盒子上内里的英文“polepositionaward”,想起什么,她摇头,抬眼冷静问道,“现在圈速第一的还是孙泽铭吗?” 宋濯难得有点笑意,问,“你想比?” “我试用期能不能提前结束就靠这单了,怎么能不比。奖金拿了,我请你们吃日料。” 叶明礼在后座,拍拍薛芙,觉得薛芙今晚实在赌性大。 而且恢复得也太快了,一点悲春伤秋都没有,还惦记着她的转正和她的合同佣金,和当年她的第一场恋爱相比,截然相反,当时是眨巴眼睛就要哭,谈利娜也陪了她好多个不眠日夜,现在却已经是铜墙铁壁,万伤都不侵。 于是他搭腔,“薛芙,不应该先赔我车的维修费吗?还有,如果要十拿九稳赢下比赛的话,这车应该让宋濯开。” 宋濯未等她确认,已动手打算松了安全带,轻言,“我来吧。” 这种比赛,对宋濯来讲,其实只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没有难度,也能很轻松地拉高位下地,一趟的事。 薛芙扫了眼前。 塔下,其实也不止他们两辆车,这里是赛车的回程点,每辆车都得经过。平台上,还有提前结束比赛在高塔栏边看夜景的。 他们的这番动静都让有些车落下车窗来瞧了。 薛芙按下旁侧的安全带,扣了下去,让宋濯坐回来,她亮了车灯,说,“别添乱,你是签了车队的人,参加这种地下车赛在合同里是白纸黑字违约,还得被罚赛的。就算你是宋凌霄的亲堂弟,人多口杂的,谁能保证签了保密协议的人不找事不爆料,我的事我自己来。” 叶明礼重新倾回了后座,自行先扣好了安全带,见薛芙态度都和缓了,车内气氛好许多了,又是往日和谐友爱的氛围,笑,“这你都知道,其实还蛮关心宋濯嘛。” 他充当和事佬。 而薛芙嗤了下,不入套,冷冷回,“关心他个屁,这是常识。” 第11章 别和我置气 大屏上,排名实时滚动更新,倒数第一的薛芙半个小时内,两趟来回,从最尾,一路翻倍往上蹭,缓冲都没有,直接登了顶。 屏幕前,一堆人聚在前头,指指点点,看着,也议论纷纷地检查手中筹码。 面面相觑,问,她是谁? 宋凌霄和人在说着话,听见了贵宾厅的惊叹声,留意了眼屏幕,也毫不意外这个结果,宋濯在,薛芙成绩哪能落人后。 他眼眉弯笑,在谈话间隙里,招了助理去备三份合同,盖上章。 一份给叶明礼,一份则给代表大禾美术馆的薛芙。 还有一份合作协议,给恍然站在水泥空地上,手臂边站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拿着蓝白头盔满是愁容的人。 是个赌徒,都输赢难论。 但今晚,他得了一个承诺,反正不亏。 - 楼下,比赛结束后,薛芙拿了奖牌绶带,瞟了一眼实时转账的奖金额度,手里拿到了腾亚的合作合同,心里畅快。 脚步轻,走回车旁。 一点没留意到站在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子的油桶旁,孙泽铭和林敏诸多起伏情绪的无力目光。 叶明礼刚从车上下来,同她击掌完,转头撑扶着墙壁在草丛里吐。 几个连续快弯,他刚刚坐在后座,感受最强。一下车就将喝下的酒水都呕了出来。 边吐胆水边抱怨宋濯,“油门你让她加那么猛,是不要命了吗?薛芙,她可不是职业赛车手!” 他在后座抓着安全带,薛芙问拿第一需要加多少油门,宋濯答加满,他都还未来得及说出安全第一的话。失重感陡然加剧,被吸入黑洞般地眼前先失焦,明明戴了矫正镜片,却是晃过了暗绿树影和雪花交织的割裂画面,全程蒙太奇,引擎动静从脚底开始四通八达,身体和牙齿到现在还在颤麻。 耳膜里也还隐隐有轰鸣余韵。 这两人可真是一个敢开,一个敢教。 真行。 宋濯去餐饮自助区拿来了矿泉水,手也抬高了,薛芙下意识举高了手,高兴一笑,对上了眼,但随即反应过来。 是冤家。 她笑微僵了下,而后袭来点点尴尬,嘴边这次说不出谢。 但,倒也没拒绝他给的台阶,随意拍了下,当庆贺也当了感谢,只是力度不大,不清不楚的别扭,不情不愿的小心。 宋濯走过她身边,水放到叶明礼的肩头,一瓶水递给了他,然后又回来另一瓶给了掩鼻嫌弃的薛芙,拇指指着她,对叶明礼说,“她也才加到一百八十迈,还不到车的极限。” 叶明礼抗议,“什么叫才?” 听听这丧尽天良的话,再快,都快要他命了! 薛芙也在笑叶明礼,不知道他晕车,他们以前可是开竞技型的卡丁车,时速120公里不在话下的,她也说,“你喊着不舒服,油门,我也没踩到头,已经充分考虑过你的后座体验感了。” 叶明礼漱完口,呸了一嘴,脱了眼镜揉揉额间,手指来回指着他们,哼声冷眼,“你们俩,要不就得吵,要不就合伙闷声做坏事,配合无间的,放三不管地带,可真适合打家劫舍,草菅人命。” 薛芙听了,不知道在朋友嘴里,她有这么个评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爽了,赢了,不就行了,过程不重要。谢谢你的无私奉献,你和利娜有好事,我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行嘛。” 叶明礼咬牙,都搬出他的小护士来了,他还能怎么样,抹掉嘴边水渍,不计较,冷讪而说,“成,明年就给我备好了。” 薛芙弯笑,眼聚了个小卧蚕,她拧不开矿泉水瓶的盖子,随手放在了车前盖上。兴奋劲还没消,还说着叶明礼怎么和以前不一 样,那么点车速就要吐,是不是生意应酬多,缺乏锻炼,腹肌是不是也没了,利娜是颜控,可不爱有啤酒肚的男人。 叶明礼上前箍颈半威胁着说这件丢人事不准告诉谈利娜,两人嬉嬉笑笑地闹。 不多时,旁边手肘一冰,宋濯不知何时已经接过去,拧开了水瓶盖,再递给她。 习惯成自然,薛芙自然接回来,继续还在和叶明礼说笑抬杠,一边喝。 叶明礼说,“你们啊,就一只狐狸一只豺狼。” 宋濯意外,哼笑了声,抱臂斜靠在车柱沿,脸上弯了点括弧,转头问身旁人,“你说你是狐狸还是狼?” 薛芙撇嘴,悻然,“可不敢和你抢。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都认了,也挺合适。” “好听点,两者都是有勇有谋的。只是在你这,两个词都不是东西,你,就得这么拐着弯骂人,对我还有意见?” “嗯嗯,不明显吗?我现在才想起来你瞒了我两星期这件事,看我笑话,挺开心?” 宋濯莞尔,耸耸肩,两人还算友好地站在一起,等着叶明礼恢复过来,雪还在下着,落在了肩头和发丝上,隐于无形。 第14章 话虽毒,可许久没那么平和过。 “还倒打一耙。”他伸手碰眼睫上落雪、眨眼不舒服的人。 薛芙微眯了眼,视线不清。 话的确她说过,让他离远点,不许干涉她和孙泽铭的事,是只要提一句都不听,油盐不进,很绝情。 是以前被管太多回,有抵触情绪了。 宋濯手掌有茧子,薛芙眼睫被擦了下,微有不适,她用手挡掉,不耐地啧了声,“是我说的没错,我认。以后一样,你也别管。反正我自己挑的人,我自己能承受后果。但......” 她轻咬红唇,松开后淡淡说,“但,下次我问你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别置气,直接告诉我。” 宋濯被说,微失神了片刻,手上沾了湿,不干不净的,让人不舒服。 薛芙虽然是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和孙泽铭处了大半年,心也不可能像无风的湖那样静,更何况耳边也不休止......几口冰水后,她还又听到了不远处林敏的哭声。 她心里被堵,皱了眉头。 林敏哭了一晚上,有点没力气了,蹲了下去,嘴里一直念着她女儿名字,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孙泽铭本来看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他们这三个三院家属院的朋友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在探究着究竟要不要上前,趁着薛芙情绪还好的时候挽回点什么。 转头看见蹲在地上的人,听她在喃喃的名字,他跟着也蹲了下去,手放在了林敏的肩膀上,叹了气。 说是他的错。 薛芙扯唇一笑,转过身,换个角度。 背后的两个人,他们有共同的苦楚,想把奖金给住院的女儿,彼此牵绊深,根本不是能轻易断开的关系。 和前妻,根本也不是孙泽铭说的那样,年少轻狂又各自不懂事,所以结婚快也离婚早,没感情了。 薛芙本来还畅快的心情,又变得郁结。 怎么,就活像她在欺负他们似的?这口气,她难道不应该出? 冰水下肚,薛芙缓和着不平的气息,耳边一温,听见宋濯忽警惕立直了身子,在提醒她,“后面。” 薛芙碰到了他的手链,被冰了下,不适。 随即,就先被带了个转身,换了个方向,掩在高大如荫的身后。 林敏朝着她冲了过来,声嘶力竭,拍着心脏,“薛小姐,你如果有气,就朝我发。为什么要这么剥夺我孩子的生存权,她是无辜的呀。“ 避让还算快,但是林敏还是在宋濯拦阻的手臂上抓了一道红痕出来。 他嘶了声。 在他身后的薛芙听见了。 林敏被拦,说出来的话沙哑干涩也颠倒是非,没了一笔明明能落袋的奖金后,她有些崩溃,从车道上没管车辆在行驶着,认着薛芙在的位置,直接穿走了过来,手抓薛芙。 孙泽铭随后,同骤然停下的车辆道歉,也急忙跟了上来,扯回林敏说,“我再想办法找人借,林敏,你别这样。” 林敏哭得声音沙哑,“你的钱都给她要去买房了,一分一毫都上交,哪里有钱给我。你姑姑更是打发乞丐,只给了一万块,叫我别缠着你......我和小优好歹也算是你们家人,为什么这么对我。” 话又刺在了薛芙的心头上。 可远远不止这些,林敏披头散发,也看见了薛芙方才击掌庆贺开心玩笑的样子,她心里生了怨,就指着她。 有点鱼死网破的出口,“她到底哪里好了,心那么毒,你还帮着说话。明知道我们会赢比赛,那笔钱对我们很重要,她却故意抢走了小优的生命钱。” 话很轻柔,却伤人,“她就是贪你家背景,贪你给她付首付,才哄骗你和她在一起。我亲眼见着她刚刚在三楼平台那被有钱人搂在腰边,不干不净的。呵,还说什么有信仰不能婚前性.行为,也就你才信她话。” 说出口的没有一句体面的,林敏斥责语气面对孙泽铭,可是句句落在薛芙身上,在说她。 薛芙原先平静,只冷眼看着他们,但是听了指控,脸倏地红温,看着拉着林敏的孙泽铭,倒不是那些指控她在三楼的无谓事让她情绪起伏,而是她不知道孙泽铭将他们的私事告诉了林敏,她气。 孙泽铭让别说了。 林敏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她,偏偏又说,“你不是说,如果小优喊你妈妈你也应嘛,你想要小优,不想让泽铭关心我们,我可以给你。” “都给你,不用这么耍手段。” 薛芙那些和孙铭泽调侃说出来的玩笑话,一字不落地从林敏口里出来,她眉心紧蹙了。 她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是孙泽铭收到了女儿小优的两周岁周年照片,在手机上来回滑动,看着那圆嘟嘟的面孔,身边的薛芙忍不住也夸赞了可爱。 孙泽铭捏了她鼻子,问她怎么能那么大方让他去参加小优的生日宴,不嫉妒,一点味也不吃,还陪他买礼物,是不是对他不爱。 她在百货商场里挑了一套启蒙玩具,又买了睡眠安抚玩偶,又问了已经有小孩的朋友,给林敏挑了一本《法国妈妈育儿经》,整了个礼盒,放他手里。 说了,“小朋友不懂这些,而且我干嘛吃个小朋友的醋。” 孙泽铭挤眼碰她肩说,“那你陪我去参加她生日宴?” 薛芙指尖压了下他头,“你有点分寸,我是不介意,但是你能保证我去了,不被他们拆吞下肚?好好一场生日宴,最后别变狗血了。” 她知道孙泽铭为了给她安全感,故意这么说,她也同样开玩笑给他空间。 孙泽铭折眼,郎朗在笑,牵了她的手,亲了下,眉目都是柔情,“我真希望小优是你给我的。” 她那时浸在这种满眼是她的无边安全感中,笑话他说糊话。 后来,生日宴后,孙泽铭还真带了小优来了海宜市,他们两个人一起带着她玩,小孩子话还讲不利索,坐在宝宝椅里,伸手要吃东西,却勾不到。 薛芙在和孙泽铭说话,小优小声地喊了他们,拉了她手袖,没引起注意,就习惯性地叫了声妈妈。 那时候,薛芙被扯重了衣服转过了头,见她手上冰淇淋脏了衣服,赶紧帮着擦,没留意她称呼不对。 被孙泽铭看着,也听到了,当做调情,揽过她在耳边说,“听到她叫什么了吗?” “什么?” “妈妈。” 薛芙处理完,扔了他纸巾,好好两个座位被硬挤成了一个半,让他端正坐回原位去,也解释说真没听见。 而孙泽铭笑她,继续说让她红温的话,“应了这声妈妈,以后,可是我的人了。” 薛芙手靠在脸颊上,另一只手兜兜茶杯边,歪头笑说,“小优叫了妈妈就是你的人?那她刚刚也喊了服务员妈妈。她也是你的人了。” 孙泽铭更揽了她,“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薛芙故意答,“不知道。” 孙泽铭追了薛芙很久,很宝贝,有时候被她气,却也能知道她说反话,手划拉她脸,又爱又恨的,但是前者占多。小优看见他们打打闹闹,跟着一起咯咯笑,她的冰淇淋又没了,又拿小勺划拉,到处喊妈妈。 薛芙推掉孙泽铭又帮着着急的小人挖一小勺,又被他温笑在耳说,“不知道,又应了?” 薛芙被他闹,就说,“你真烦人,小孩不懂,应了又怎么了。哼。你快看看小优,衣服都脏了。” 后来,她也多次纠正小优称呼。 可一个私密的生活小玩笑,却被传成了这副不堪的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薛芙在背后暗暗搞鬼,不要脸地觊觎这个妈妈位置。 话源源不断。 薛芙摔了水瓶。 水花炸在地上,林敏瑟缩了脖子,愣了眼,指控的话倏然也停。 第12章 西瓜、芝麻,还有牛马 薛芙要往前。 宋濯伸手揽肩,往车的方向将她拉回来,低头说,“看看周围。” 周围怎么了? 薛芙压制情绪,扫了一眼,身旁不仅有闲杂人在围观,还有无人机在头顶转,这场纷争一字一句都在直播,画面都无时差地传到了三楼贵宾厅了。 这样,无疑落成了别人的谈资。 “别气了,倒该庆幸能这么看清一个人。”宋濯拍拍她的肩膀,被她皱眉拂掉,他侧头,垂睨着她,表情里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轻说着,“既然今晚那么多秘密藏不住,你要不要也说他个一两件。” 薛芙习惯地咬了唇瓣,红温忽然褪成白。 他分明在笑话她! 两人视线一低一高,压低声音继续说,叶明礼先缓和过来,看着朋友脸色都差,薛芙脸上被骂的都有红温了,而且似乎将出不了的气一并波及给了宋濯。 宋濯低头在她耳边,弯着肩胛,不知是劝还是哄,她脸色才慢慢好,可也抬头推了宋濯,隐隐还有气。 虽然宋濯今晚不是那个恶人,但这会儿他是了。 第15章 叶明礼抄兜站着,不带客气地斜了孙泽铭一眼,他们都清楚明白,争吵的源头来源于这个不能和事的男人。 “喂,孙泽铭,体面点,行吗?” 手撑腰,青筋微紧,他立在了四人的楚河汉界上,让孙泽铭赶紧带着吵吵闹闹的林敏离开,别添堵。 是谁再欺负薛芙,他就没完。 孙泽铭捂住了林敏的嘴,浓眉黑眼里都是愁绪,他也烦得很,两边不是人,略过前头的两个男人,他同薛芙道歉,“对不起,她气急了乱说话。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叶明礼笑话他,往旁侧一步遮了视线,“你知不知道,我们也不关心。再不走,我们也可以气急了,找你们俩麻烦。” 这个夜,本来赢了比赛,拿到了合同,和许久未见的朋友聚会喝酒,万事皆顺畅的。 “还不走?” 他手拍上了孙泽铭的肩,眉目恢复疏离冷峻,已经不太愉快,话里话外都是警告。 “薛芙,这里头太多误会了。”这次不是林敏,而是孙泽铭不想走,还看向薛芙的方向,急着要说话,往前走了三四步,“我们再聊聊,行吗?” 叶明礼啧了一声,“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他更不快了,也寻思动手了。 却听身后薛芙喊了他一声,“叶明礼,别脏了手。走吧。他们,现在还是以后都和我没关系。爱闹就让他们在这闹,看笑话的那么多,舞台那么大,爱演就演。” 她也同孙泽铭说,“要说的,刚刚在山顶都说清楚了,没什么可聊的。” 叶明礼抄兜转头问,“那这女的说你的那些呢?都是脏水啊。” 薛芙拍了拍展臂拦挡的宋濯,示意没事,不用像母鸡护小鸡那样维护她,宋濯又说了什么,她有些不耐地说了知道,然后从他手臂边绕过去,她直面控诉,“是,是真脏。但,说了,逞能了,是能刮我一块肉吗?” 垂睨了眼前来哭诉的人,她抱臂又说,“你是真那么没钱,就得穷到连酒店都开不起,现在又是家人,又是得乞讨怜悯的,求人收留。还得往我这挖钱?” “凭本事赢得东西,怎么就是你小孩的生命钱?银行有钱,就是你家的了?” 林敏睁大了圆溜的眼睛,见她走过来,微怕,脚步踉跄,被堵得没话,更看了眼孙泽铭,想求庇护。可孙泽铭正认认真真听着薛芙的话,盯着她的脸,似乎在从中找寻任何失落痕迹。 也句句承受,动都不能动。 他没有要替她说半句话的意思。 林敏失望,自己要反驳,薛芙举了手机,敲敲屏幕录音键,“说,多说点。我一字一句录着。你记着,为你每句话负责。我爱赚钱,你说多点,也就律师费点劲,我乐意的很。” 手机伸到了面前。 林敏对着话筒瞬间眼懵,闭了嘴,将话都咽了回去。 薛芙见她秒怂了,垂下手,面目恢复冷。 就得逼她那么不体面。 没意思。 而孙泽铭终于从薛芙的话里读出了怨气,眉目和缓又说,“薛芙,是我的问题,没处理好这件事,我道歉,也替她同你道歉。” “不需要。” 转头,薛芙对道歉视而不见,制止了争吵后,她觉得多说就无趣了,摆手让叶明礼上车。 是懒于同他们再计较,也不想纠缠。 宋濯随后,让她去后座,他去主驾驶位。 错位交换间,他略过了又哭得窝进了孙泽铭怀里的人,轻摇了下头,嘴边划过一丝冷嗤笑。 也就在林敏歇斯底里之前,方才他和薛芙两人在平和交谈的时候,薛芙问了他。 “为什么我赢了,却还是不痛快?” 他看着在转手机的人,而她看着那串突如其来的也很可观的奖金数额发愁,眉心微凝了,淡淡伤怯。 问题的答案,其实她清楚。 宋濯说她,“你也只对我狠,其他人就善心泛滥。” 薛芙啧了他一声,桃花眼都紧了,“说什么。” 但的确薛芙拿了奖金,想着一张曾经在她怀里软绵可爱喊她姐姐的小脸,于心不忍。她和大人过不去,可没想过要拿一个小孩来开刀,而且他们需要三十万那么一大笔的医疗费,这个小孩子又是得了什么病,得做多大的手术...... 思绪乱,手机在手里转了数回,迎着宋濯似笑非笑的眼,薛芙嘟囔了句真烦人,说自己已经想好那三十万要怎么花了,要请客吃饭,要赔叶明礼的车损,她还要买下一个巴塞罗那艺术家的雕塑品,放未来家里的玄关门口,一分钱都不可能会剩下。 而宋濯听着她絮絮,又很是肯定她会改变主意,说了句是吗。 他也清楚地继续说,“你的钱大部分跟着叶明礼放投资了,没现钱,要借多少随时说。” 薛芙咬了唇,没开口,但随后坚持,“你怎么废话那么多,我说了,我没要给他们钱,也没要借你一分钱。” 宋濯拍拍她的脑袋,早早就将她只想出气,并没打算咄咄逼人的意图看透,暖掌下,薛芙抬眸瞥他一眼,万般不愿,但在心里也咒骂了自己一声,一晚上都在较什么劲啊。 也的确没坚持多久,那笔奖金在账户上躺了五分钟不到,她就微叹了气,也不和自己过不去了,找宋濯借了现钱,整合了五十万,连同孙泽铭以前上交的买房钱,利索地都转账给了孙泽铭。 她总是嘴硬心软,却也被人误会,以为是伪装白兔的恶狼。 实际...... 飘白夜色下,行车灯亮起。 孙泽铭眼倏地微酸,懊恼搅动心肺,跨上前要去拦阻车,却被身旁的林敏紧紧拉住了手臂,而他也才见了手机上的银行入账通知,上头备注留言,“分手快乐,谢谢以前的所有照顾。” 还有,总是那么耳提面命的一句,“别让女人哭。” 她说过,她很玻璃心,如果没有安全感,随时就会走。 不是开玩笑。 - 车缓缓。 丢了西瓜,没了芝麻,但幸好还有工作。 回去的路上,一路夜色沉降,霓虹斑驳倒映入车内,薛芙将一纸合同拍给了老板,简要地汇报了下情况。 厉川这个老板也很够意思,凌晨时分了,在香港谈了一天aigc合作,在酒店已经歇下,还给她发来了回复语音,附赠上了个辛苦红包。 并问,“我这边和aigc的团队谈妥了,下个月他们的团队会进驻大禾,这个团队里可有不少我们的老熟人。策展这边缺人手,你要不要考虑兼做策展运营,对 接对接?” 人工智能时代,大禾美术馆也在寻求突破,又是引进技术,整文创,又是谈品牌跨界合作的。厉川开会时总和他们说,当艺术品进入销售环节,也就和艺术没关系了,它就是商品,只和资本挂钩。 话很现实,也有铜臭味,但无疑给刚入行的薛芙上了一课,他们表面光鲜亮丽,日月无争,但,实则高压。 业绩非常高压。 每个月都有指标,连实习生都不放过。 薛芙刚完成了一个任务,也不客气地回复学长,话俏皮但有分寸,“学长,要想马儿跑,也得给马儿吃点草。学长给我两份工资,下周一我立马签定岗合同,不带犹豫。” 厉川总是忘记薛芙才新入职,当时面试她的时候,看着她的外形条件,他们原本是打算放她到相对轻松的媒体传媒部。 但是薛芙却是反问了面试官各部门的薪酬,自己选择了当艺术品经纪人。她对自身要求高,厉川也对她这个学妹留下了深刻印象,尽管薛芙不是管培生,他也按管培生的标准来培养她这个行业新人。 现在听了她的吐槽,知道她最近压力够大,工作够呛,是有怨言要吐的,于是就又给她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 他承诺从香港回来,带支红酒给她,到时候再和她吃饭详谈,而对于她提的再加点工资的事情就没再提了。 谈到钱总伤老板的感情。 薛芙没强求,谢了红酒的礼物,在后座又回复起藏家的咨询,轻声柔语地应了好些海关政策和艺术品通关情况。 业务娴熟,对着催促,也没有多余情绪,专业而平静。 一连处理了好久,车都已经下了高架,过了江,重新回到了热闹的市区,到了东埔区。 她也不知道。 抬眼,要出声,“我不是......” 看了眼前方,算了。 为了工作的方便,薛芙和闺蜜谈利娜这个月开始就在美术馆的附近租了三十平两房的房子,周末很少回三院家属院的家,低头的那一阵,车已经反了方向朝着天府雅苑开许久了。 开车的还是宋濯,她也就没说。 后座安静了,霓虹灯前,叶明礼摆手,眼神示意后座,“看,我们的朋友可一点不像失恋的人,钢铁般的强心脏,牛马一般的工作觉悟。” 薛芙抬了一眼,松了手中的语音按键,“我听得到。” 第16章 叶明礼回头,笑问,“不想和我们说些什么吗?真没事?” 薛芙头也没抬起来,直白,“要说什么?” 叶明礼看她这工作狂的样子,连忙举手致歉,敬了礼,“那抱歉抱歉,您忙您忙,继续继续。” 好不容易,想发挥点失恋后朋友的安慰作用,但是当事人丝毫没给他机会,也不太领情。 但,“薛芙,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真的可以随时说,我和利娜,还有......”他指了下旁座的人,说,“都会帮忙。” “嗯,我没事。” 薛芙淡淡应,重新看回手机屏幕。 如果真要说困难,那只有两个字,缺钱。 今晚给完了身上的现金流,还同宋濯借了一笔,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口袋一毛钱没有了。 人有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下个月指标要从哪里挖,才能还债。所以她很快恢复了精神,也立刻邀约了一个知名网红博主这周一起下午茶,朋友圈里,她刚刚刷到了,这个博主发了新入住的临江宅子,照片里头的宅子简洁法式装修,墙壁上空荡荡,家具摆设软装也都没有。 美术馆刚进了一批新签艺术家的作品,正好可以看看对方有没有兴趣。 车缓缓开着,又慢又稳。 叶明礼结束了应酬,松懈下来,不用安慰薛芙,也懒散轻松,手机转在膝盖上,同还在三院值班的谈利娜说明了情况,也开始关心起了主驾驶位上的朋友。 这人提早从阿联酋回来,并且今晚还意外到了宋凌霄的地下车赛。 他可看见了群里面八卦的一些图片了,“听说林若瑶也回来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进展,忘记和我们这帮朋友说。” “什么进展?” 宋濯单手控着方向盘,黑瞳垂看了下仪表盘,一回来,车就走了上百里程,油表已经降到了低点。 他导航了个较近的油站,车停后,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上前来问,同他答了几句。 又升上了车窗,浓烈的汽油味还是不可避免地窜进来,他微蹙鼻听着叶明礼在继续说,“一个是比赛才结束,就急急回来,一个则是平时很少回国,也都这当口回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是准备好事近了。你爸妈最近还从天府雅苑搬出去,不是在给你腾婚房?” 宋濯薄笑,“哪里来的传言?” “不是吗?我从新闻上看到的。你一回来,不光是你的机场新闻图,林若瑶的航班也随即落地海宜,也出了新闻图。记者问的林若瑶,她说谢谢大家的关心,很快会有好消息的。都这么说了,那不就是了。哎,我们这些朋友,还得从媒体那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 他刮刮太阳穴边,话里话外心寒。 油加满了,宋濯要拿手机付钱,背后薛芙先落了车窗,招手车旁的工作人员到后座,扫她的手机界面。 是一点人情都不想欠他的,能还一点是一点。 敛回了左侧镜子里的目光,宋濯打了方向盘,重新入车道,应,“我爸住院了,她来看看。” 叶明礼不知情,诧异,“柏舟叔住院了?” “嗯。” “严重吗?自从搬出了天府雅苑,我都很少碰见叔,也不知道。不是三院吧,不然利娜怎么没提。唉,薛芙,你不是住隔壁,你也不知道?” 薛芙在后座应了嗯,也才刚知道,问,“那柏舟叔还好吗?” “胃部息肉微创手术,不严重。” “嗯......” 宋濯抬眼看了后视,处理完一轮工作后,薛芙人倦着,微开了一小缝窗,缩靠在车窗边,问完宋柏舟的情况,她手里点着手机屏幕,有点出神,也好像在等着什么信息,屏幕熄了又点,点了又熄的,一直没熄屏。 叶明礼在一旁感叹,“这么说来,林若瑶也是挺有心的。你们在一起,是不是有大半年了?我们都记得,你在比赛里还给她弄了个告白式。” 说起这件事,他更心寒了些,“啧,宋濯,你自己说吧,这事我们也是在媒体上知道的,朋友,哈?” 宋濯听了调侃,扯了笑。 出了减速带,他看了眼前方人行道,打了右转车灯,车速再降,踩刹车,停在了一个凌晨还没关店的商场门口。 叶明礼意外,离天府雅苑还有一大段路呢,在聊的话题停了,茫然转头问,“停在这里做什么?” 宋濯解了安全带,倾身出去,沁入风雪里,“买烟。” 而后座的薛芙也开了车门,急急走了下去,一阵风似的,头也没回,只留话音尾巴,“我上洗手间。” 嗯? 车里剩了叶明礼一个人空寥寥的。 他揉揉鼻尖,有点醉意上头,抱臂说,“这俩刚刚停在加油站的时候,怎么都不去。” 第13章 早恋与十字链 前头,商场广场,一帮人围聚在三米高的冷杉树下庆祝二次元偶像的生日,手机拍着大屏幕,高举着,正在一起激动倒数。 少年少女青春洋溢,脸上有热盼。 车内,叶明礼看了他们一会儿,观察了那些小年轻一阵,浮了笑,往前倒个四年,他们三院一帮人也是这么到处闲晃,在课余之余乐此不疲地找乐子。台球馆、游戏公会活动、演唱会、赛车场.....海宜市,哪哪都有过他们的踪迹。 但现在工作应酬多了,有时间,他却只想回家也只想找谈小护士,根本没外头这些人的闲情逸致和活力。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等候着下车的两个人。 和薛芙一样,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手头先回复了在天府雅苑等着的朋友的信息,又问了问女朋友值班情况...... 直到一两条信息之后,车门重新打开,宋濯买烟回来,扔了包1916在中控台。 叶明礼自然而然地挺坐了起来,接过 烟,拆包装找打火机,想打散酒意。 也温笑继续着方才话题。 “叔住在哪个医院,我找一天去看看他。”他笑,“但为什么不在三院,是信不过自己人?” 宋濯摩挲了下微凉的掌心,被外头的那帮年轻人乍然骤起的欢呼声引了下注意力,淡回,“三院太多他的老朋友,他坚持得换间私密性高的。地址,手机上发你。” 随手,他拿起了手机,转发了个地址给叶明礼,还有一条要转给后座的人。 信息倏地一声出去,一条顺利到达,毫无阻碍。 另一条带着红色感叹号。 宋濯也才想起来,自己被拉黑了,躺在薛芙的黑名单里已经好久,一直没有解禁。 后座,薛芙的手机近在咫尺,没带下车,正在嗡嗡鸣响,界面上弹跳出了个性化猫咪头像,熄了一会儿,又接着来。 他微蹙眉,也没说什么,耳边听着叶明礼收到了信息后在继续说着,“柏舟叔真是一如既往地要面子,可无论得什么病都挺受罪的,静澜姨也担心坏了吧?” 烟买回来,就扔在中控台,视线内又找不到打火机了,宋濯轻靠回了椅背,手机也放回中控台,手搭在方向盘上,轻敲着,不可闻地叹了气,应话。 “恩。” 继续下去的话题很多,从长辈的住院安排到比赛,再到这个月的工作安排,两人一对,竟然接下来两个星期,都碰不上彼此行程。 年底了,都是大忙人。 “送你们回天府雅苑,看完松太,我就走。” “这么晚了,还要走?” “在首都有事。” 宋濯还是神情恹恹的,单眼皮耷拉,有种疏冷厌世感,他食指点着,倒数着时间,看似耐心也看似没耐心,但总归比在腾亚赛车场的时候温了许多,在那个场合里,都见不到他有半丝笑。 不是熟悉的那个同他们说说笑笑放肆玩乐的兄弟,而是很冷肃专注、有种高于同龄的成熟、也有赛车竞技手的傲然感的宋濯,混合起来,就是叶明礼今天深深体验到的那种陌生感。 隔着层看不见的罩,隐隐有距离。 意识到旁座没接话,宋濯转头,打破寂静,笑问,“怎么了?” 这一笑,又瞬间打散了叶明礼心头的顾虑。 “没事,你说你这打火机又放哪里去了,老半天我一口烟都抽不成。” “我不买,你还不抽。” 叶明礼插科打诨笑答,“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其实,宋濯,还是对朋友亲和的宋濯,也没变。 叶明礼也觉得薛芙说得对,哪有人会因为身上多了些标签而变得不同,纯纯一些莫须有的虚荣在作怪。而且他们共同经历年少,有许多共同患难记忆,别人根本不懂,也插不进来。 比如叶明礼这会儿拿着抽不了的烟,又不想下车买,嘴里抱怨,视线里转着转着,就留意到了宋濯骨节边的那条十字链。 可能也是被外头穿着制服,又背着双肩包一脸稚嫩的学生感染,他回忆起了学生时代,也就是高中的时候,宋濯和薛芙也有这么一条十字链。 第17章 他煞有其事问身旁人,“宋濯,说实在的,你当时知不知道静澜姨为什么在考试前给了你和薛芙整了这么一条十字手链?” 敲在方向盘上的手停顿了下,宋濯凝眸,“你怎么知道?” “那看来你们都不知道。” 叶明礼想起这件事都浮笑了,在多年后的今天侃侃而谈。 他们的家长都是三院的职工,早年得益于分房政策,很早就有了安稳的小窝。叫“天府雅苑”的三院家属院社区,连着大学,占地上千万平方米,面积大,像个公园一样,绿化也有、湖泊也有,幼儿园也有,小学也有,人口不算少。 但是,小区里的消息却可以迅速地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 也就在他们这一帮人刚升上高三的上学期,家属院里一个小孩早恋被家长抓到,并且带到三院修补处.女膜,就这么平地一声雷,让他们那一片区的家长们瞬间如临大敌,背着小孩们私下建了个群商量对策。 就怕他们这群同龄的少年少女日处晚处会早恋,发生道德问题。 家长们火速地拉着他们一堆小孩,东敲敲西打打,绕了好多问题,来打听他们有没有早恋,或者有没有听说朋友哪一个有苗头。 要扼杀于摇篮里。 一场车轮战后,也不知道是谁,就爆出了宋濯晚自习曾经被女同学叫走、并且和人在天台谈了两节课才回来的事。 当时的宋濯母亲,天府雅苑小区业委兼活动中心主任的叶静澜女士得到了消息,表面上不声张,但是背地里儿子去上学或者是去车队训练的时候,她就进他房间查蛛丝马迹。 宋濯有逆鳞,敢做自己的主,为赛车搬出家门,骨头硬。所以她一点都不敢大张旗鼓查,也一句不敢明面问。 很小心。 刚开始是没找到些什么,叶静澜也觉得自己的儿子盘顺条净,从里到外养得很好,有礼貌懂交道,学校成绩和赛车兴趣都好到让其他家长艳羡。 年纪轻轻,甚至还能拿奖金倒补家里开支了。 而且从外到里也没有发现过宋濯有什么不端正思想,除了抓过几次抽烟问题,其他都如小白杨一样,冷疏雅正成长,风光霁月的。 叶静澜查着查着,都觉得是自己闻虎色变,大惊小怪了。 但,小道消息陆续传来。 听别人说,宋濯经常和女生一起晚间在社区人工湖附近聊天散步,从薄息雾气的傍晚走到星云高挂的暗夜,两个人同戴一副耳机在栏杆边吹风听歌,甚至还有人曾经看到他们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牵手上车要去哪里...... 叶静澜是越听越上头,拧眉问了是谁。 对方煞有其事地说了。 听了名字后,叶静澜忽地爆笑一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摆摆手对对方说,“不是,不是。那是我们宋濯教着薛家那小丫头英文呢,她成绩差,期中一考试完就蹲在门口秋千那哭,任谁看了都觉得老可怜劲的,我们就让宋濯给她补习,都补了三年了。宋濯比赛的团队经常有外籍工作人员,他口语好。哎呀,不是的。” “可他们还牵手呢!” “他们从小牵到大,哥哥妹妹的,有什么稀奇的。薛芙那小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马虎的很,又爱走神,过个马路,宋濯他身为男的,护着,应该!” “可他们已经是高三学生,男女有别了。” “行了行了,是谁,都不会是他们俩,这俩一点不来电,就昨晚上两个人在我家饭桌上吵着最后一颗红烧鸡蛋该谁吃,一点都不让对方,甚至最后拌上嘴,还掐上架,打赌篮球比赛输赢,谁输就谁洗一周碗,当对方小跟班。” 就为了颗红烧鸡蛋,说出来,真是贻笑大方的幼稚笑话了。 早恋? 在他们之间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一点火花也没有。 叶静澜同人说完话,摆摆手,让邻里不要乱传,然后就轻轻松松回家去,洗菜剁菜,切肉爆油,知道他们爱吃鸡蛋,还特意多准备了好些。 砂锅里炖着鸡蛋红烧肉,她开开心心地在围裙上擦手,拐进儿子房间,想着养了一个这么好儿子,都不需要她挂念操心的,青春期除了为赛车的事情和他们闹过别扭,其他都没岔子,日子真的顺心。 顺心到,她还哼起了春风小曲。 心情好,还想着宋濯晚上集训回来,得给他换个干净被套,得给他的房间打扫打扫干净。 结果,春风小曲戛然而停。 用着鸡毛毯子扫书架灰尘,她抽出了其中一本不太和谐排序的书本,也就在那本书里,找到了一封未署名的情书。 上头的笔迹,还很眼熟,像是...... 她心里大骇,就是她说不可能的,那个隔壁家薛家小丫头,薛芙! 这件事叶静澜也立刻就打电话给了在急诊科护士站值早班的薛芙母亲,吴凤君。两人在当事人还没回家的半天时间里,火速合谋。 先找了叶明礼的妈妈,在她工作的百货公司专柜买了两条十字链。 然后回家后一起吃饭,两个人一鼻一眼,印发小单张,宣读希伯来书,美曰其名为他们的考试还有比赛增加玄学,但实际旁敲侧击,宣读教义,想用上帝来束缚一些不该有的青春躁动苗头。 叶明礼的妈回家后把这件事当案例讲,同时也教训叶明礼心思多放学习上,叨叨了他一晚 上,还顺便教训起了在心外科升不上副高的叶爸,吵起了架。 所以这件密谋事,叶明礼知道,也记得牢。 毕竟,也还是他不小心爆了宋濯和薛芙的事,“不是,那封告白信是隔壁班女生塞给薛芙,让她转交给宋濯的,下雨天,薛芙放口袋里不小心掉了,她重新誊抄的。” 于是叶明礼的妈又告诉了薛芙和宋濯的妈,这件事才被当做了小乌龙一件,家长们都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提。 再加上后来两个当事人还吵上了大架,薛芙一高考完甚至早早去了平京市报道,也不去机场送要出国读书的宋濯。 哪里说得上有一点点感情,是着着实实的冤家才对! 于是,这事不了了之。 随着时间推走,成年了,工作了,这件事尘封在记忆里,差点也都淡忘了。 “是吗?” 宋濯现在也才刚知道,莞尔了下,翻转了手腕,看着眼前梵克雅宝的十字链。这条手链也不再是当初的那条十字链了,是新的,是他比赛的幸运符,每场比赛都戴。 别人送的。 叶明礼也知道这十字链和以前不是同一条了,只是缅怀一下当年往事,等着薛芙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而已。 不过他也笑说,“家长们是谈性色变,操碎了心,可当时,正处在知识高峰的少年少女,谁不多多少少有点小门道知道点。” “你,我知道,就不用说了。” “但,薛芙以前是怎么那么可爱,被静澜姨和凤君姨哄得一愣愣的,还写下了保证书,发誓绝对不早恋,也绝对不乱搞男女关系的。” 当时的薛芙天真的很,软绵绵的,一眼好糊弄,与现在的差别可大,现在是一点委屈都不吃,飒气也英气得像带刺野玫瑰一样,判若两人。 但,潜移默化的,是不是现在还信长辈们宣读的那个教义呢。 叶明礼刮刮太阳穴边,嘴边还是忍不住笑,又说回了宋濯和林若瑶。 “你和林若瑶两个人工作都那么忙,还长期异地,可别搞信教那套,还存天理灭人欲的,成年人正常需求,很正常。” “听说过没,无色不成妻。” 重点,“别学薛芙,把前男友整的吃素,吃得都找前妻去了。” 忽地,冷风嗖地从背后灌进来。 薛芙正好回来,开车门正好听到这句。 叶明礼嘚嘚瑟瑟地正在摊手宣讲他的成人三观,调和点气氛,一时半会儿没留意外头脚步声,听到车门开的声音后,背僵直了,转头瞬间闭了嘴,尴尬若有其事地咳嗽一声,又一笑。 “回来啦?” “恩。” 薛芙进到车里来,无表情,抛了便利店买来的饮料给叶明礼,也给宋濯。叶明礼摸了摸凉飕飕的后颈,心虚说了声谢,打算当没事发生。 但随即,却被曾经“天真可爱”的薛芙在后座幽幽冷骂道,“叶明礼,听说过无色不成妻,那你听说过没,无气受人欺。” “听过啊,大文豪苏轼说的是吧。” 邦邦两声响,后座的两个抱枕砸进了装疯卖傻的叶明礼怀里。 “你可真有大病。” 第14章 和宋濯真没事了? 继续回程的路上,毫无意外,又开始了死一般的寂静,前座的两个男人未再交谈过半句。 车内密封空间,明明开着暖气,但是体表温度却比外头飘雪的气温还低。 此刻,薛芙的脸色,就是车内冷温指标。 但,这次,是谁也没再冒这个险,敢再踩过界,惹一句今日万事不顺的薛芙了。 第18章 特别是叶明礼,眼观鼻鼻观心,谨言慎行,道了歉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玩笑话,随后还说自己喝醉了,是嘴瓢。 连自己以后怎么打算对待女朋友谈利娜,也一并说出来。 “我觉得薛芙做得对。男人天性犯贱,就该这样,忍得住,受得起考验,才是真正负责的男人,也才是圣经里说的‘婚姻人人都当尊重,床也不可污秽’的圣人,妙得很。我支持这样的婚姻观。” 薛芙还是听出了揶揄味道,换了姿势坐,冷眸也缓点头应,“是啊,妙得很。你刚刚说的,一字不差,我都发给利娜,我就看着你怎么做圣人,以后怎么给我做榜样。” 叶明礼喝水呛在嘴边,差点喘不过气,怨艾无力回头,“喂......” 怎么还殃及池鱼了。 薛芙切了声,翻转手机给他看,她也是开玩笑,嘴瓢的,根本没发给谈利娜。可也才提了一句,就接了这么生无可恋的怨气,她无趣靠着后座,长指绕着长乌丝,眼里玩味,像条小毒蛇,“你们男人就得说一套做一套,累不累。做不到就别承诺,将来打脸可疼。” 叶明礼吃了虚晃的一招,微扶下眼镜框,今晚吃的瘪够多,不再调侃薛芙,耸耸肩虚惊一场,应,“行,我错,以后绝对不死装。但宋濯也没惹你,别一起骂了。” 薛芙梨涡浅浅,憎恨分明,“也只骂你,你刚先惹的我。” “你说了你们男人。” “谁应了,谁是啊。” 这嘴可利了。 “诶,薛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去了平京市四年换了个灵魂回来,宋濯,她以前这样吗?” 不这样吧,以前可甜,可乖。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地叫人,糯米丸子般甜糯,三院家属院的人提起薛家小丫头,都会不自觉弯笑,宠溺地喊她本地方言里的“妹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牙尖嘴利的。 宋濯听着他们斗嘴,抬眼自然对上了后头清冷视线,虽然人和记忆深处的青涩模样相去甚远,多了成熟妩媚,姿态里也有霜雪般傲然,但总归还是那个人,他确认。 “不也一直这样。” 是一会儿让人咬牙,一会儿又维护着将人捧上高处的存在。 从来也不是单一无趣的。 叶明礼本想着在男人原罪的问题上,和宋濯站在同一阵营,但没想到自己却单独在对立战线。 他脱下眼镜,揉揉眉心,调侃,“行,这亏我吃。反正从小到大,你们两个吵架可以,可要是谁说了你们其中一个,就得不对。你们都这种革命友谊了,高中那会儿是在闹什么,现在是不是也能说一说了,唉,薛芙,你知不知道当初手链的事啊。” “什么事?” 趁着酒意,叶明礼又将当年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一遍。 薛芙听着,无意识地轻点手机屏,反应不大,但是表情里微愕,明显也不知情。 听完后,她微点了下头,那条十字链在艺考的时候绞断后,也不知道扔去哪里了。现在知晓糖果包裹下的真相,她也只强调,“反正我不信教,你别再乱说了。” “你不信,那干嘛让姓孙的吃素?难道是......” 叶明礼根本不知悔改,还欲开口。 “关你什么事。” 薛芙将手机也一并扔了出去,砸得叶明礼在副驾驶上闪避,再次知趣闭嘴。 而对于之前的恩怨矛盾,她则大概回应,“高中那时我成绩不好,又临时转艺考,压力很大,自己和自己较劲,得好好学习了,和他没仇。” 叶明礼不太信,反问,“没仇?” 开着车的宋濯轻握着方向盘,聚着神,也抽空淡淡应,“的确没什么。” 可没仇,在车内那么久,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谁也没对对方的话题感兴趣过一次,连应付下对方一句话也没有。 和以前不一样啊。 误会理清了,可根本于事无补。 叶明礼本想缓和一下他们的恩怨,这么一打听,竟然也无从下手,点了点眼镜边,他们的结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结下的,就也无语在想,是不是有一种可能。 从前再好的朋友,如果不好好维护关系,也可能,就此走散? 夜有些深沉了,盖着海宜市的烟火。 叶明礼同薛芙斗完嘴皮子,后叹了气,惆怅,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靠回车座,陷在酒意里又陷在友情取舍里,一时无话。 也一点没留意到话题静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无声里脸上略过不自在,还在不小心触到镜子里的彼此视线后,闪避,沉下,平息。 反正,车内没人再说话,彻底静下 来,弥漫微妙。 直到回了天府雅苑,进了一帮朋友事先准备好的庆贺惊喜里,被彩带气球围绕,欢呼声冲破耳膜,这三人行的尴尬才告一段落。 也被人诧异。 “芙芙,你怎么和他们一起过来了?你不是去了闸北区......” 不来两个字隐了下去,霖哥从后头拍拍说话人的肩膀,让人让开进门的道,调转话头,“外头冷,都快进来暖一暖!酒都备好了,今晚什么恩怨,都好说。” “白的、红的,黄的,热的,冷的,想要什么都有,快进来快进来。” 在屋内等候许久的人也才看清,三人进门,是叶明礼推着薛芙的肩膀。 薛芙拧着眉,同人打招呼和笑都是勉勉强强,是真的不想来。 而庆贺主人公宋濯则落在了最尾,手里闲闲无趣转着烟盒,被礼炮炸了一身彩条,懒倦刚散,眉微皱,手捻掉三两根彩线,眼瞳里颇意外。 两冤家中间隔着叶明礼。 叶明礼朝他们使眼色,让他们什么也别多问,什么也别说,找个人陪薛芙喝酒就是了。 薛芙被推进门。 随即,家属院的三四人反应过来,原来是冤家路窄还碰头了。 大事不是很妙,就赶紧拉薛芙进屋,坐到了沙发的一边,捻掉了她身上的礼炮金碎片,聊天。 也问,“究竟怎么了,薛芙?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们说,待会儿我们也让宋濯同你道歉,你随时可以叫上那个孙......孙什么来着” 旁边人提醒,“孙泽铭。” “对,叫上你男朋友孙泽铭,今晚,我们就一次把话都说开了。宋濯如果真错了,我们也不偏颇,你打电话,现在叫。” 薛芙连忙按住手机,摆手,说,“没有,别听叶明礼瞎说。我今天真的是去签大单的,刚好碰上他们,都已经说清楚了,没事的。” “和宋濯真没事了?” “恩。” “发誓?” “什么呀,这种事还要发誓,你看我合同都拿着呢。” 薛芙指了下在文件夹里的白纸合同,倒扣手机在上头,不去管那些不断涌来的短信和电话,笑笑,转移话题,赶紧问起朋友近况。 可,也主要是别人说,薛芙应和,她寻思着家也就在隔壁,等吴凤君做完弥撒回来,有门可进了,她再找个借口离开就是。 而另一头,那引诱宋濯出让场地,并且让他赶来的理由,朋友林松太,则一脸抱歉到了宋濯跟前,喊了一句宋濯哥。 人毕恭毕敬地敬上酒,解释并没有工作失意,而是已经跳槽到了一家本地五十强的正规游戏开发公司,不用再受创业老板二十四小时指使的窝囊气了,工作很顺遂。 短信里的一切要死要活的话都是骗他的演技。 最小辈分的,话坦白,歉意诚恳,霖哥这个组织者,拍拍林松太的肩膀,在机关单位和事习惯了,一副老大哥的派头,爽朗笑,敬酒也继续开着玩笑说,“演技好不好,评一评吧,宋濯。” “好。” 宋濯微咬牙,扔下了车钥匙在桌上,被这忽然的惊喜也是冲昏了脑袋,一时间崩着的弦断开,微点了头,又再确认地问了松太几句,才放松落坐。 手掌也大力拨了那不像话的臭小子的头,警告没有下次,他不太喜欢这种惊喜,让人猝不及防,无从把控。 很厌恶。 可,看着屋里的一帮庆祝的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熟面孔,他浅浅笑了下,就算被算计,也气半消。 转而宽笑,恢复舒展游刃,他摊手问,“那说好的酒呢。” 立马也就有人拉了环递过来。 铝罐子冒起了泡,汩汩都落在了他指节上,碰杯沾了沫,潮湿黏腻。 但,眉目化冰,心情不算坏。 一帮人还有庆贺的礼物要给,两个女生从厨房里转了一圈,毫无所获出来,其中一个拍拍沙发上的薛芙,小声附耳,“薛芙,你知不知道宋濯他们家剪刀那些工具在哪里啊,在厨房都没找到。” 薛芙在手掌里画步入式橱柜方位,她们摇头说刚就是进去那,找过了好几遍,没找到。她想那橱柜有暗格也难开,一直没修,索性就带路去。 哒哒两声,在厨房拐角暗处盲开开关,拿了东西,她递给两个女生。 第19章 “薛芙,那你再找找,看看有美工刀吗?” “给。” 她又拉出了里头的蓝色塑料小盒,从中拨出了一把美工刀,给了两个女生。 “果然还是你熟悉他家。” 薛芙嗯嗯两声,不过心问,“还有什么要拿的?” 两个女生说没有了,便走了出去。 而厨房的洗碗池不知道是哪个粗心鬼忘记关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打着响,薛芙留意了,就没跟着出,停下脚步,顺手一拨,关了。 也看了一眼厨房。 格外空荡。 宋濯的父亲是心外科医生,注重养生健康,一向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所以叶静澜总是花很多时间在倒腾各种吃食。 厨房工具齐全,五年前装修的时候,还特意弄了岛台,整了很多拉篮收纳,叶静澜以前一直说,不仅要听宋医生的吃得健康,也还有,为了家里两个孩子的健康成长,要吃得漂亮。 特别是高中,同班同学都窜了个子,宋濯也猛窜了身高长到了一米八,而薛芙却还依旧在一米五九里徘徊,长也没长。 吴凤君升上护士长在急诊科忙,两班倒,没空照料家里,薛芙跟着宋濯在补习,就搭了宋家的饭桌一起吃。 叶静澜看着他们一起并排进门,同放下书包进房间,海拔差天差地的,很惆怅。明明是同个饭桌喂养出来的,怎么差这么多,顿时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更加每天变着花样整美食,塞给薛芙。 再加上宋濯赛车训练强度不小,体能消耗快,得补充高蛋白。 所以,每回上学前,薛芙和宋濯的零食袋里,必定满满当当。 酥炸的小玩意,还有水果片,蔬菜脆,牛奶、钙片,牛肉干.....营养足,花样多。 有一回,宋濯和薛芙他们在学校饭堂吃着,打开后,甚至还发现叶静澜女士给他们的水果片雕刻上了动漫人物的大头。 龙猫、哆啦a梦、米奇米妮...... 简画,但很生动。 薛芙鼓鼓身边人给他看一眼,宋濯笑,她就麻溜吃完精心准备的水果,将针织袋里的牛奶很顺手递给宋濯。 宋濯和叶明礼他们一帮人在说话,随手接过,插了吸管,在不锈钢桌上,侧线推回她面前,察觉不对,就停了话头,转而面向她,弯唇但严肃语气,“初中,我妈备课间零食,就只给我塞社区饭堂带回来的老面馒头和水煮牛肉。现在,托你长不高的福,我也是过上好日子了,快喝了。” 薛芙刚吃饱,压力有点大,同他耍赖,眨巴着黑溜溜葡萄似的眼睛,将牛奶挪他面前去,心思多,歪点子也多,“那不是更不能喝,你的好日子才能长一些。” 她挑食,宁愿把胃分给小卖部的蛋挞、酸奶冰淇淋,也不想让白花花饱腹的牛奶占地方。 “不行,喝了。知不知道,我现在每次和你说话都费劲。” 牛奶又被推了回来。 薛芙知道宋濯在说她矮,努努鼻子,略微气馁,见他不帮,就咬着吸管慢慢喝,实在不想喝,就一口口地抿。 等一帮人在饭堂吃完饭,得回课室午休了,她的牛奶还是满满当当的,仿佛没动过。 宋濯叹气,让叶明礼他们先走,留下来看着她,敲敲桌子拿走让她分心的手机,让她,“快点。” 喝了两三口,她还赖,但盛在嘴甜,拉着宋濯,哥长哥短,甚至为了让他帮忙,连爹都可以叫。 宋濯没办法,比了嘘,捂了她没分寸的嘴,耳根微红地迎了旁座同学的目光,同意,但也没让她太耍赖,说,“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的我处理。” 饭塔子、零食搭子如此贴心,薛芙当然是十分配合地再意思个两三口。 但是吧,长期如此,两人狼狈为奸,配合无间,自以为不会穿帮,可还是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叶静澜女士逮到他们在接近家的小巷子里,停在那, 宋濯帮着处理薛芙的每日配额。 薛芙当天有体育课,玩排球玩到上课,忘记了吃,刚好宋濯去车队培训了,没能提醒,还晚回来,为了不穿帮,两人坐在石板凳上分食。 见她来,做贼心虚,立马塞食物进彼此嘴里,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的。 叶静澜第一时间不是教训这两人,虽然严肃着脸,但心里觉得很是想笑,甚至想拿手机拍下来,立马分享给老公和吴凤君。 想让他们看看,有两个小孩的家庭多欢乐,多像两只她在短视频上刷到啃葵花籽的可爱小仓鼠。 但也挺伤心的,不知道她的一番心血造成了那么大的负担,因此还特意找薛芙好好聊,才知道宋家偏本地清淡口味,而薛芙随父亲偏爱川辣口,所以,饭桌上,薛芙总吃得少。 还觉得牛奶腥,因此很勉强在喝。 寄人篱下的孩子不敢多挑剔别人家的吃食,默默忍着。 叶静澜问清楚了,也总算明白了,很快脸色舒缓,雨过天晴,没事说,“弄清就行,哎呀,这也没多大的事,加点辣子而已嘛,我以前进制衣厂工作也去过重庆,也爱吃辣。就是这两父子口淡,我才跟着变。” 她也顺带教训包庇的宋濯,“你和薛芙在学校吃饭堂,怎么没发现她爱吃辣。你还一天吃五顿,怎么没噎死呢。我就说你一学期时间,身高怎么一下子火箭似的窜,都想给你预约三院体检科了!” 原来是有原因的。 宋濯要说什么,薛芙悄悄靠近,从背后捏了他腰,让他闭上嘴。 于是他侧看了身边人,静静挨批,也没说出房间的抽屉下面一个锁起来的小箱子里头装的并不是他方程式赛车机械零件和扳手工具,而是满满当当薛芙辣条泡椒零嘴。 反正那之后,宋家的厨房里就经常备着中式、西式调味品,更有一些冷门到得去特定小店买的东南亚风味酱料,也从那天起,在宋家的每顿晚餐都开始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有火辣辣冒气的,也有清蒸甜口的。 宋濯在讲物理题的空隙,手斜撑在了木椅上,看着那时候做题总爱鼓着腮帮子依旧还偷吃辣条的薛芙,看着她手在动,嘴在动,鼓鼓囊囊的,提议,“要不你试试,同我妈说,想吃澳龙?” 薛芙皱了皱鼻子,是非分明,斜乜他一眼,“你是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打什么主意,竟然想坑亲妈! 宋濯啧她嘴边红痕,抽了张纸巾给她,也捏她那张利得不得了的红彤肿嘴皮子,说,“是咯,到底谁是。以后别在学校喊我哥,还叫我爹,我听不得不是亲生的妹妹女儿乱认亲。” “谁稀罕叫啊。” “谁应了,谁就稀罕。” “胡说!” 叶静澜同医生丈夫讨教过后,薛芙不用再喝牛奶,只要吃钙片和营养剂代替,她就也过河拆桥,不服气,同宋濯认真起来,在桌子上拍下水性笔,转身,打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 但宋濯拿走她辣条,挑衅地咬了最后一根,又随即被辣得裹纸巾吐出来,皱眉,“和你上次买的不一样。” 薛芙很珍惜也舍不得变态辣辣条的最后一口,一直细嚼慢咽,也一点没打算分他,见他抢走了,还浪费食物,瞬间炸毛了。 “不是说不吃辣!” “我也没说。” “我就说上星期才买,怎么一大袋子吃那么快,你偷吃。” “没有,是你吃得太快了。” 两个人书桌前一言不合,嘴上一来一回,手肘互碰,动手还动脚,都箍到对方颈上脸上去了。 却门一敲,被叶静澜进来送水果打断,瞬间又端正静止,和好如初。 记忆也随之戛然。 宋家的人都很好,除了狼心狗肺、永远没正形不像话的宋濯。 而宋家的厨房,应该有满满当当的调料品,还有中药材分罐和花茶玻璃瓶,长年添置,分类放在分层架子上,五花八门,应该排得像百货开架一样。 但是现在,全部都空了。 连冰箱。 薛芙咳嗽了两三声,冰箱也已经许久没通电运转过,打开后,迎面一股霉呛味,空无一物,也是早就清空了。 第15章 眼前人,纯纯混蛋一个…… “什么?宋濯,你也要搬出天府雅苑?那,我们这群人,也只剩下薛芙他们一家、谈利娜他们一家,还有霖哥他们一家,还坚守在这了吧。” 外头客厅里在聊天,细数着留守的人,也飘了点话音进厨房。 宋濯估计在喝着酒,可能点头应了,薛芙在厨房里并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但也才知道,这里,原来也并不是准备要翻修做他的婚房。 三院家属院是九十年代末建的房子,和红色入口大门一样一律都是清水红砖墙面,带着时代改革蓬勃生机,复古雅正。但,经过了几十个年头,当时的好看到现在也过时了,外墙斑斑驳驳的,南方还多水,覆盖了青苔,有点萧索。各家也修修补补,却还是没有外头电梯商品房香。 第20章 社区很多房子挂牌在出售,宋濯他们家也不是第一户往外搬的,清空了这里,不住了,也人之常情。 毕竟谁愿意待在老地方原地踏步,就连薛芙自己也拼死拼活,想买南平区的房子呢。 客厅里,有人还继续问,“宋濯哥,那你要搬了,房间里好些赛车模型和手办,我们可以捡一捡漏吗?” 宋濯慷慨应了。 外头就一阵小雀跃和踏楼梯的声音。 这次聚会,虽然都是三院家属院的朋友,但也有一些不熟的,奔着宋濯名气来的,也有来蹭热闹,谁家的表妹堂弟之类的,来喝酒的。宋濯也不介意就是了,就连他们得寸进尺的要求,也一一放过,一点没挂脸,随他们上二楼去。 “对别人倒是挺好。” 薛芙在厨房里腹诽了一句,在冰箱里也没找到冰块,讪讪走出。 酒太温了,都不冰,一晚上,喝得她没劲。 她出来。 那两三个喊着去捡漏的人急急上楼,从宋濯房间又急急下来,跑过她面前,一个推着另一个,商量着话。其中一个剪刀石头布输了,壮着胆子晃着手中一个银色的东西,在客厅里,问宋濯,不是手办的东西,他们有用,能不能给。 薛芙咽了一口啤酒沫,一眼也懂那是什么,呛酒,捂嘴轻咳了几下。 沙发上的宋濯正和人专注说话,侧过脸,眉微蹙了,却也接过,面色不改,反问,“要这东西做什么。” “我们大学有<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xingzhen.html target=_blank >刑侦剧本杀,铐犯人可以用。” 旁侧的人扫了一眼银光闪闪的手铐,上面还垂挂了两个小字母,于是肩臂边互相碰了碰,意有所指,点出,“上头还有宋濯名字拼音,是定制的哦。” 笑,意味深长,把那银色手铐都染上了难以言说的颜色。 宋濯侧头,靠在沙发上无语一笑,神色敛在疏淡冷瞳下,掂量了手中银铐,风轻云淡,明显当一个玩笑在回应,“这就是车迷送的礼物,寓意锁住好成绩而已。在想什么。” “哦?” 吃瓜群众不太信。 饮了冷啤酒,宋濯话也跟着微冻,只是脸上反倒带着嘲弄神态,看起来无比坦荡,痞笑问,“又哦什么?有什么屁不能放的。” 那人笑呵呵,可怕吓坏了大学生们,说,“没什么。” 而旁边的两三个女生意会到了,抿了嘴,脸微红,偷偷瞟看了眼干净无尘的宋濯。 明明是很冷冰的人,没想到私底下玩那么大,竟然有些浪里浪气的,没否认这件事。不过赛车运动员光是拉动方向盘就得大耗力,平时训练强度大,精力肯定就得好,那方面肯定怎么会差呢,就,也不意外。 再看一眼宋濯,隐隐都觉得他衣下肌肉硕实,梆实的轮廓若隐若现,难免心小鹿微撞。 但也可惜,人有主,还是宣告了全世界的那种。 再亲,也惦记不上。 那两个去找到手铐的人继续眨着清澈眼眸,见他们玩笑了一轮,也没回究竟他们能不能拿走,就还问,“那宋濯哥,我们可以要这个吗?” 宋濯这次不大方了,淡说,“不行。” 霖哥也温笑制止,没等那些人还要再讨,先说,“你们捡漏归捡漏,也别乱翻别人东西啊。真是不像话!宋濯,按我说,别惯他们 ,多半是想拿你的东西放网上卖,还说什么社团的,来喝酒就喝酒,别惹事。” 他责了几句,那两个人惊弓一下,摸了摸兜里已经快满出来的胜利品痕迹,有点做贼心虚,便也没敢再多要,就赶紧溜了。 宋濯没太当回事,但也被人扔了个小橘子在身上,还被笑意盈盈用手指点了点。 他耸肩无奈笑,手指倒刮了额间,越解释越欲盖弥彰的,他也懒得说。可转头,却看见闲闲落定在厨房铝门边上的人,她嘴边淡淡挂弯,手里一罐啤酒,斜靠站着,边喝边看着那手铐的笑话。 就莫名有些不爽利...... 同样,对上冷冽视线,薛芙一下子笑容僵住。 但也并不是因为宋濯抓包了她的幸灾乐祸,而是霖哥他们送礼物,千挑万选,从里头提出了个印着大禾美术馆的小袋子。 竟然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大家伙儿给宋濯的礼物,而且第一件礼物就是她的。 霖哥视线游转,眼尖,摆手招呼远处的她,眉眼带着和事笑意,将小袋子递给宋濯,“这是薛芙送的。” 宋濯意外,看向薛芙,扬了手中的手铐在桌上,见她直盯着,不知为何就更想拆了。围坐在沙发边的一帮人也有点期待,薛芙是学美术的,还从事艺术品行业,眼光一向不差,给人送礼物总是能送到心坎上。 于是纷纷瞩目,都在看。 “换其他人的先拆吧,我的,小盒小礼物,晚点?” “没事,礼大礼小都是心意。” 薛芙老早就打定不来参加这个惊喜派对,都忘了还有给礼物这茬,她想拐弯避开,“小礼物而已,不是什么心意。那,慢慢,你们拆,我先去下洗手间。” 想走。 家也就在隔壁。 吴凤君还没回来,她没钥匙,顶多在楼道多待一会儿。 却被人拉住,重新坐下,“不急啊,拆完这个再走,顺便说说礼物的含义嘛。你不在,谁帮你说明呢。” 他们总想牵线,也总想找个机会让两个旧友和好。 宋濯接过,也幽幽抬眸说,“去洗手间也行,含义先说吧。” 薛芙一点也笑不出来,回话硬邦邦,死撑着,“庆祝你积分赛圆满结束啊,还能是什么。” 嘴犟,淡淡地咬了唇,无声里使眼色让他别开,但是宋濯看见了,却瞥开视线,当没看见,还高了些声音,隔着四五个人谢她花心思准备。薛芙被架着,推脱的词都憋了回去,想着那迟早要来的尴尬,还有他们这帮和事的朋友随即可能会来的三四句评判。 快要体面不了,燥热得慌。 这个夜,太折磨她了,以至于脸上都有不得体的潮红。 撕开了包装纸,一层又一层,宋濯慢慢,不着急。 指尖也斯文,还从包装封口一点点刮胶。 看似对礼物尊重,可,无疑对薛芙,是凌迟。 薛芙在脑海里,不断想该怎么圆,连手上啤酒要不直接上去泼宋濯都想了,在腾亚的场里巧舌如簧的人此刻在熟人面前犯难,看着宋濯也已经拆完了外包装,漏出了粉蓝小礼盒。 是嘴再硬也来不及阻止了。 她笑,但笑得无意,手都掐在了衣服褶皱上。 小礼盒样式少见,翻转左右也没看见嵌合开关。 宋濯拿在手里转了转,有些犯难地折了下眼皮,又忽地一笑,随后放在一旁,说这包装精美,一层环扣一层,还不好用美工刀,要不晚点再拆。 薛芙没被凌迟,当然求之不得,赶紧应和点头,“是啊,画廊的东西,包装有点复杂,不好拆。晚点,宋濯,晚点我帮你。” 她笑笑,眼弯如月,也是今晚,第一次对宋濯笑。 狡黠藏在盈盈润润的亮眸里,真诚的,痕迹都几乎无。 “好啊。” 宋濯迎着这坐立不安的笑应承,看得出对方生怕他反悔,也看得出她卸下紧绷的肩膀,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不用打开,也知道这里头的东西,多半是会让他或者她难堪的。 是一如既往,要共灭,同亡。 但送个礼物,就让两人关系和缓许多,甚至也对上话了,围着等拆礼物的朋友喜闻乐见,也就顺势说,“行,晚点,让薛芙亲自给宋濯拆,谁也不许动。” 盒子里头的确是艺术品,但不雅手势,标语满是脏话,是对宋濯的怨气。 薛芙也没想过今晚宋濯会帮她在腾亚出了一口气。 再来,她那么骂宋濯,别人也不必知道。 她点头,看着那礼物放在了茶几下,终于放了心,“好。” 可该来的还是得面对,这个“晚点拆”也没多晚。 喝了些酒,薛芙人微微浮了红晕,被人问了她和孙泽铭是不是真打算三月摆订婚酒,选定好了哪个时间没,他们好请假。 她打发了。 又随即被问他们三个人今晚究竟去了哪里,怎么凌晨才来赴约,又怎么碰上宋濯那么巧...... 还又被人问宋濯和林若瑶今晚都到了海宜市,怎么没见林若瑶。 说一件就得坦白另一件,她乏累,有关无关的事,都来问她了,也是她不想来聚会的原因。 “薛芙......” “芙芙......” 真,够了。 不是今晚主人公,却被人问个不停,实在无从招架。 她手机里信息问了母亲吴凤君回家没,也没得到回复。她就提了罐啤酒,随便应付过去,借口抽烟,独自出去,坐在前院的竹廊下。 院子里,一晚的时间,早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白白的冬日雪,竹廊搭着红墙墙体延伸,围栏上攀满常年绿油的爬山虎,密密麻麻,拦了点冷风。 第21章 下方有个很小的休憩空间,里头摆了一张螺钿花梨木茶桌和四五张靠背凳子。 薛芙顿时清净,耳边也只剩远处蓝楹花树撑着枝冠摇摆的声响。 她脱了高跟鞋,坐一张圆弧凳,又踏着另一张圆弧凳,脚上轻点,火星闪着,沉浸在焦麻里。 什么也不想。 也惬意没多久。 伸出竹廊的长枝被拨,后头脚步声,两三步温靠近,落在身后,戏谑而问,“不是说拆礼物,躲这里做什么,拆吧。” 话像经久的皮筋,绷在了闲裕放空的人心里,无限扩张,再扩张,像快吹胀到临界的气球。 薛芙强制自己沉下心,转头看着早就察觉她礼物不对劲的人,他溺在无边夜色里,居高临下,苍劲站立,冷疏的线条里全是无界限。 一双凤瞳垂看着,冷得她像沁入了北极雪夜里,可他又笑,嘲弄得又如风雨飘摇的海域,充满危险。 稍稍醒神,她不得劲地放下桌子上刚要喝的酒,见他手中根本也没拿那件问候他的礼物,而是拿了苹果过来,就冷哼了声,“看来我这礼物,还也真没送错。” 眼前人,可爱看她笑话,就纯纯混蛋一个。 第16章 作弄不休 宋濯走到跟前。 平安夜,屋内的人在分食苹果,分享温馨,他拿了一半红彤滴血似的的蛇苹果,悬提到薛芙眼前。薛芙礼物送得不得体,就没拒好意接了过来,也没防备地咬了一大口。 但瞬间,清冷的面庞都皱了起来,酸得牙齿都在软。 苹果看似熟透红艳,表面凝光,实际汁水没多少,干粉干粉的,果肉青涩。 “谁买的苹果啊,是坏果。呸呸。” 宋濯敲了下她额头,滚了手中剩余另一半在茶桌上,微扬了下颌,闲闲提醒,“你的。” “我没买啊。” 但薛芙很快也就想起来了,她是没买,宋濯的礼物她也一点没用心准备,是随手从大禾美术馆的营销滞销品里挑的。 礼物分量太小,很轻,她还随后塞了员工节日礼物,一起放进大禾美术馆的文创袋子里,然后转交给了霖哥。 当时那么给,是因为还在气头上,不想用心,万分敷衍。 而现在未婚夫都变成前男友了,她送不出去随手而就的礼物,就显得有点尴尬。 哪知道这里头还有一颗酸到掉牙的苹果,就更说不清了。 茶桌上的另一半苹果有齿痕,宋濯明显吃过,受害过。 薛芙将果渣子吐了出来,揉揉发酸的腮帮子,怨声怨气,“下次补。” 宋濯眼神微点了下她。 薛芙人一半在暗里,一半在月色里,竹廊的水银灯都没开,朦朦胧胧的,只有室内客厅里半斜的暖光照了点光明出来,她微醉微晃眼,看不太清宋濯表情,也不确定他指什么,于是抬手,皱眉问,“要烟?” 烟已经抽了一半 。 手上的卡比龙还是屋里头的小伙伴让试试的新玩意儿。烟管很细,只好看,口感温和,还没宋濯给的和平烟够劲。 “让个座。”膝盖碰了她的小腿,椅子四五张,就得挑她踏着的那张。 找事无疑。 但她也没打算找宋濯事。 薛芙把脚挪开,腹诽,说,“别挑我迷登的时候来找我茬。礼物找个我有的能负担的,你到时候,告诉我就是。” 宋濯坐下,微靠茶桌,侧转了脸,问,“我说了,你就给?” 薛芙有点警惕,将咬了一口的酸涩苹果放在桌上,人往后靠,察觉自己给的范围太大了,抱臂就说,“我送个礼物,还得看你脸色啊。挑什么我选,你给个搬家后的地址,我寄过去。” 宋濯浮笑,伸手,护了下差点滚落边缘的苹果,他重新置放好,继续在夜色下闲坐,长脚延伸在有错落的台阶上,温温慢慢,也在散酒意。 “这个地址,可能不在国内。” 薛芙不知道,微微诧异了下,要移民吗?可想想林若瑶是外籍华人,如果他们有要成家的想法,这个家的确也该搬到一起去,是新加坡还是美国来着? 也......不太重要。 想到之后他可能移民,见得更少了,她愉快,话音轻快,不经意间有梨涡,“那这礼物,我也不用送了。” 宋濯可不满意她嘴边的那抹笑,认真侧看着她,微倾身,“我也没说不回来。你就得那么高兴?” 薛芙都高兴不到三秒,摸了下泛酒意温红的脸,是太明显,笑容都挂脸上去了吗? 刚想重塑下表情,却先又挨了一下子。 这次不是额头,而是压制不住笑意弯浮的嘴角。 她扯开脸,踢了宋濯一脚,轻,却让宋濯吃了点苦头。他皱了眉心,抓了她的脚踝压下。她脚在他掌心抽不出来,踏在软肉上,就更踢,他也悬握得更紧。 “你刚刚碰苹果,没洗手!” “自己的口水,都嫌脏?” “是嫌你的。” 两个人就得一见就掐,动静不小。 可忽地,外头声响,薛芙扫了一眼院外,原本温顿的眼瞳急促,没提前招呼,一把抓皱宋濯衣服,大力扯到跟前来,紧张兮兮让他,“挡一挡。” 也很顺手就将烟套放给了他,微抹了下唇边焦。 宋濯接过,烟夹在指缝,三两下转到了食指间,见她那么惊雀,也知道后头来了谁。 他微微提了烟管,稍稍离她远些。 转而也侧头笑,留意后头,“不是说已经不是十几岁小屁孩了,怕什么。” 薛芙话都没能应,借着影子看远处,只嘘他,“别说我在。” 身后,墙头上几株茉莉花盆栽没人打理,绿叶变黄,枯萎了,在根茎上摇摇晃晃,碰上白雪,直直下坠。 落叶隙间,有人停了车在院门口。 车头灯灭,主驾驶的男人摩挲了手掌,先下车撑了把伞,小跑到副驾驶,开门,将副驾驶的女人接出来。 下车的,风姿绰绰,五十岁的年纪依然婉约有韵味,远远能认的,是薛芙的母亲,吴凤君。护士长今天打扮得漂亮,穿着双排扣大地色嵌毛绒边外套,提着小白鳄鱼皮包,嘴上有红脂,头发也盘在了后头,柔净明艳。 他们一起走过宋家门口。 留意到灯光,吴凤君意外,没想到宋家有人在,停了脚步,隔着一道鎏金栅栏铁门,同里头的人弯眼打了招呼,“宋濯,你回来啦?” 宋濯谦谦,自然应了,“刚回。凤君姨,晚上好。” “你爸妈也回来了吗?” “没,今天就几个家属院的朋友聚一聚。” “朋友聚会啊?那薛芙也在?” 宋濯笑笑,摇了头,“她忙。” 吴凤君就也没多问什么,温啐了句,“那丫头一天到晚的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朋友难得回来一趟,也没来看看。” 她转而温笑和宋濯吩咐,“那你们都没碰上吧,她和你说了没,她三月打算订婚,酒席我们两家还在问庙里师傅求个具体的好日子,到时候你得来。” 宋濯沉眸,并没被告知这事,甚至听叶明礼说,他并不在被邀请行列,本来要说没有,话都出口一个“没”字了,背被人推了下,还被捏了下,他就改口,违心,“提过。” “说了就行,一定要来。” “嗯。” 简单招呼,吴凤君身旁的男人听着吴凤君介绍廊下的人是薛芙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帮过不少学业的事,还是死党,他就也朝宋濯同步也点了下头。 雪还在漂,说话都有雾,一下车就激冷,男人摩挲了吴凤君的肩臂,耳边提醒不早了,早点回去。 吴凤君说知道,就再同宋濯点了个头告别,两人就一起从院墙边略过,脚步慢慢远去。 也一点没看见竹廊下其实是两个人。 自家女儿怕她叨叨抽烟问题,严严实实地躲在了宋濯懒阔的身影里。 “走远了吗?”薛芙伏得低低的,戳着宋濯后背,气音问。 宋濯转头看还和以前一样怂的人,言简意赅,“没。” 走远的吴凤君他们还回头看了一眼难得灯火明亮的宋家,二楼的阳台边有人互相抱着,交颈取暖,是一对小情侣在腻歪,窝在彼此胸膛里打闹,笑声轻快。 他们看着,被感染,也笑了笑,觉得小年轻真是热情奔放,又看着竹廊下形只影单的宋濯,也交谈了几句他那众人皆知的婚事,穿过小巷,才走回隔壁楼栋。 人影远了,薛芙才在遮蔽下微松口气,吴凤君是见她抽一次烟,就逼着她去挂中药科一次,要她尝试戒断,说女孩子家哪里有抽烟的,都没形象了,孙泽铭他们家肯定不喜欢。 不停对她叨叨。 中药难喝,薛芙怕苦,更也不想因为要配合别人的不喜欢,所以她就得戒的言论,能躲就躲。 再加上......吴凤君身边还有人。 看来,今晚这个家是回不去了。 第22章 宋濯收回目光,重落回薛芙身上,在她沉思里无声抖落静止时手中烟集聚的白灰,划刮上头唇印,问:“崇礼叔呢?” “老家。” “他和凤君姨?” “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年头的事。” “你没同我说过。” “长辈的事,说来干嘛。” 宋濯想问的,停在嘴边,对于薛芙的家庭变故很恍然,也竟然一点不知道,但是她话应得也未免太过于冷薄了。 有问才有答,也一字一句,带着防备,不由得人去打探。 “你......” 桌上的手机又在响,薛芙接过,实在也烦了,就干脆应承了对方,然后暗沉了脸色挂了电话。 对于宋濯,她并没打算和他在这个夜晚详细讲父母的事,更没留意他还要问话,说,“礼物的事,晚点再说。我等个人,你二楼哪个房间空着,我可以方便歇息下吗?” 她撑着椅背歪斜站起,口吻客气,不再随意乱进宋家任何地方,这次先问过房主人。 宋濯也瞬地面目疏冷,先说,“哪个房间你最熟悉,就进哪间,需要问?” 她稍怔,而后也无从选择地应了哦,又觉得他话里有话,莫名在责难,真是无礼奇怪,就心气不顺地又鼓气应,“这不是怕也像别人那样,看见些不该看见的。” 她调侃。 却不痛不痒的,拍在棉花上。 闻言,宋濯冷哼了下,嘴边薄笑,神情烟雨不侵,轻挑了眉。 薛芙倏地蹙紧了桃花眼,没再撒气,见好就好,却身形晃了晃,脚边踉跄,她于是脱了让她无法平衡的高跟鞋,转身要走。 又被喊住问。 “他来做什么?” “什么?” “孙泽铭。” 薛芙压了下被风吹到嘴角的头发,被酒精影响,整个人温顿,三秒金鱼记忆,忘记了两人君子协议,他不准提半句孙泽铭,而耸肩回,“不知道,但,院里左右那么多熟人邻居,我真怕到时候我不出现,他就在楼下喊我名,我可不想一夜出名。” 宋濯似笑非笑,摩挲了手中口红质地,润润的,他倒手刮了眉尖,觉得情有可原了,“难怪,着急 得,这么打发我。” “我……” 薛芙要反驳没有,迎了他的指责,转了回来,看向如暗夜礁石般黝黑的瞳子,“你别张嘴就来,我也没说不给你,怎么就打发了。礼物,要什么,你说就是了,我等下就下单。” 宋濯弥散温燥,盯着眼前人,“你说的。” “嗯,我说的。” 竹廊里就他们两个,隔着一扇玻璃门,客厅里头在嬉闹,分食切好的蛋糕,二楼阳台的小情侣也不知道何时进了屋。外头,宋濯靠近,仔仔细细打量微醉站不稳的人,从水盈眉眼到尖润下巴,判断她醉到几分,能记得话几分,说的话能多少算数,他又能要什么。 薛芙被他盯得不自在,觉得眼眶有点疼,不想和他绕别的,“一分钟,不说,我就走。” 很没耐心。 面前人不语,莞尔,不紧不慢。 可能是因为他本身颀长疏阔,气场盛,薛芙总感觉他才走进身边几步,明明还隔着点距离。可竹廊下,她却被大大地侵占了空间,闻到了淡淡冷杉香,又闻到了薄荷烟草味,他的衣服上还沾了点p房里会有的化工味道,还有破了这些气息而出的独属宋濯的霜戾。 让人不适,十分不适。 等待他说话的时候,她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希望他就停在那,别再动。 可,他停是停了,薛芙的耳边却被轻碰,发丝被挽到了耳后,带着薄茧的手划过丝丝缕缕,稍作了停留,她不用抬头,都能察觉风拂过,她的长发丝就刮在他浮动青河的手背上。 他低头,微斜肩胛,温热刮过肌理,在她的耳边,说了要的礼物。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清晰。 话未完,她气不畅,手心握紧,成了拳,也就近搡了一把。 风动,火星闪烁,烟草腾起薄白雾,绕了指缝,从两人之间漫了上来,混着彼此身上很明显的酒气,冷雪也都盖不住气息辗转,游离。 混混浊浊的,看不清。 薛芙也不知道,他又有多少戏弄。 可宋濯还是那个宋濯,扰乱人心不止,作弄不休,见她颦着眉摒了呼吸,转而举手,无奈投降般地温笑说,“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先去休息,我们晚点聊?” 聊? 哼,分明报复客厅的两三事。 第17章 这架,疾风骤雨的 雪越下越大,屋内却是越来越热。 不知谁喊了要玩扑克,屋内四面八方就响应了号召,围了一桌,洗牌,押注,玩起牛牛。玩牌的输赢是小数目,过家家级别,没有腾亚赛车场那种拿命博的惊险,也没人会真急眼,一派和乐。 不玩的,则零散在宋濯家的各处,各有各的聊,也有看着时间不晚,提早走了的。 叶明礼一晚上连着应酬两场,西装脱了,搭在沙发上,改喝茶,都是熟人的场合,酒水切换随意,松懈自在。 霖哥在他身边,熟手地泡起功夫茶。 水声淋淋,茶叶飘香。 就这会儿功夫,霖哥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他的化工厂环保整改问题已经被上级收批了,可以复工。 “真的?霖哥。这,哎,我这次去云南还特意给你买了绿水塘,放在了车上,本来今晚要带过来。但我的车出了点事故,送了维修,东西都放在上头了。” “客气啥,你都整改到位了,我也就写个资料,递个资料的事。” 霖哥递了茶水给他。 叶明礼双手接过,低了茶杯敬他,年中,他的工厂因为员工操作不当,静电引燃了可燃蒸气,烧了一间厂房,被消防还有环保局责令整改。眼下准备着腾亚集团的大单,急需把整修好的厂房开起来,可递了单许久却一直没被受理,问只有等通知。 找中间人送礼,更是原封不动退回来,再问只有无限期。 他有些焦头烂额,在合同落成前就试着找霖哥。 没想到。 有人真的好办事。 “霖哥,太谢谢了。我明天一定给你送。” “不用,不用。” 霖哥厚笑着给他还添茶,反而还关心问,“你先着急你的上下游,恢复正常生产才是正事。” “问题不大。” “有底气,那就好。你还拖带了多少三院家属院的人在你的化工厂一起干,你再不复工,我都顶不住那些人来问你的踪影了。” 叶明礼微叹了气,就算千难万难也每个月给化工厂的员工正常发工资,可工厂熟人实在太多,停工太久难免会多问,他暂时解决不了问题,就也不露面。 现在万事都解决了,万分谢,压在心头的大石没了,一向是朋友聚会里最早走的,也留到了最后。手头拿了腾亚集团的合同,够化工厂一年不用踌躇业绩,逢人便也说他明年就打算把“成家立业”的前两个字做成了。 “恭喜啊!这猝不及防的,又给我们一个红色炸弹。” 薛芙是一个,宋濯是一个,还有一个叶明礼。 明年好事连连啊。 “红包好说,来了就行。”叶明礼起身朝周遭合拳拜了一轮,心情澎湃,脸上喜气,嘴角带笑。 却立刻也被谈利娜在工作间隙,手机短信里给他发了两个大问号,问怎么那么多人突然来恭喜她明年有好事。 叶明礼警觉,又双手合十站起来,放在额间,大声让大家保守这个公开的秘密。 “我还没和谈小护士说啊,大家先保个密。” 众人笑嘻。 霖哥也拍拍他,吹着一杯滚热的茶水,语重心长,“你啊,一上头,一点都藏不住事,和宋濯简直两性格。” 一冷一热。 叶明礼闻言,倒是觉得和宋濯难兄难弟的,“宋濯?他什么事都被新闻媒体聚焦放大,想藏也是藏不住。在日本和林若瑶摆尾气告白,在座的谁不知道,比我高调多了。林若瑶回海宜,他们好事近了,也众人皆知。” 霖哥不然地笑了下,“那可不一定,有件事,你知道?” 叶明礼不明,“霖哥,你也知道些什么?” 霖哥又给他添了一杯茶,品了品他的“也”,指了指他的合同,划拉了腾亚集团两个字,叶明礼笑,瞬间了然,两人知道的是同一件事。 同在天府雅苑那么多个年头,竟然也没人知道宋濯和营收千亿的腾亚集团有关系。 霖哥见叶明礼并不惊讶,“你也知道。” 叶明礼点头,声音陡然放低,转了转手中腕表到正位,说,“今晚我们就是从腾亚赛车场过来的,宋濯去见他堂哥宋凌霄,我这合同,说实在,一半原因,是宋凌霄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的。” 他的工厂停工,腾亚集团那么大的上市公司有严格的生产线标准和验收要求,没做点背调,随意选择他,他们此前也根本没有合作过,理应千难万难。 第23章 今晚,他倾了身家,赛车下注也输了。 却依然有一纸额外的合同。 原因无非是宋濯。 霖哥缓缓点头,多少听人说点腾亚集团的事,宋濯没提他也没问,既然有人知道,他便也就将知道的,顺嘴说了两句。 叶明礼听完,摩挲了下巴,坐姿不由得端坐了起来,越听越拧眉,都想找宋濯聊聊了。霖哥却摇头制止,不让他去喊宋濯进来,而是说道,“让他自己处理吧,需要我们的时候,他会提的。” 叶明礼点头,也觉得宋濯肯定是自己能把握,所以才没说。从小到大,他莽撞冲在前,也总是宋濯在兜底,他的确冷,可也足够理智,万事都比他有章法。于是就放宽心,继续和霖哥泡茶,继续和谈利娜在手机上来回聊。 谈利娜也没有和他细纠大家说的是什么好事了,发来了信息检查他醉没醉,他随手举了茶杯,拍了个和霖哥一帮人饮茶的视频,发了出去。 那边艳羡,说几床的老太太痰堵住了喉,呼吸不了,一张脸乌青,大半夜抢救,很惊险。又说刚刚跑去急诊室借了呼吸机,被护士长说她没交待好,擅离职守,劈头盖脸先被骂了一顿。又信息刚发出来那会儿,护士长给她塞了个圣诞礼物,说误会她了,很抱歉。 一晚上大起大落,上洗手间的时候,谈利娜有些委屈,心情不畅,想找 他安慰,问他有没有空。 叶明礼收到了消息,同霖哥举手示意要找个角落打电话,霖哥摊手请他随意。 叶明礼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背靠了墙,长脚微曲。 手里急通电话,心疼电话里有点鼻音很委屈的谈小护士,准备了一通安慰的话。 电话一接通也准备喊宝贝。 可话还没开一句,却被谈利娜在电话那头小声又无情地说在忙,快快挂掉。 耳边徒留冰冷,刚酝酿好的情绪也全部被截断。 他啧了一声,心里难得一处酸软却没处使,有些无语。 但,习以为常了。 就也没再打过去,又绕回霖哥身边,叹了气,说这个成家也可能是他的一厢情愿,谈利娜那么忙,一心只有病人和工作,又不愿意辞了那么累人的工作,只专注家庭。 他这求婚,可能也玄乎。 霖哥笑笑,对于他们小两口的事也不参合,只给他再倒茶,“不急,不急。” 叶明礼抱怨归抱怨,随后收到了谈利娜抱歉和亲亲抱抱的可爱软萌表情包,顿时又精神起来,也想起,得给女朋友拍拍聚会现场。 手机焦距调整,对着室内一张,发了出去。 过了又好一阵,谈利娜那边收到了,问怎么没看到薛芙,他就又晃着手机镜头到了室外,竹廊下的,薛芙。 还有宋濯。 手机取景框里,对不上焦距,因为隔着半开的玻璃门,玻璃门反光,阻碍视线。 身边人在说话,说着天府雅苑哪一栋楼要新装电梯,一楼的用户觉得被遮挡光线了不愿意在闹。 他放下手机,扶了眼镜,见竹廊下薛芙步履轻晃,有点酒意,拂掉宋濯要撑住她的手,眼眸里有怨怒,三四句话在说着,竟然比和孙泽铭谈分手时,气更盛好几分。 耳边一帮人还在说,“不止拒绝签同意书,还往人家门口堆放垃圾,像话嘛!” 他也叹气,对啊,像话嘛。 叶明礼摸摸整夜微烫的额头,发语音给谈利娜,“看看,这两人,一晚上也不能消停,又来了。” 又不知道在整什么幺蛾子了。 他起身要出去劝两句,手刚按在膝盖上,却停了动作,目光里,宋濯视线抬起在他这,意识到他正看着,黑瞳微阴,人在薛芙耳畔边,低头还言语。 同时的,薛芙话停,转头也看了室内一眼。 两人对上了他的目光。 叶明礼打了个冷颤,下意识避开,低头。 过了会儿,又摸摸后脑勺,没明白自己躲什么,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没想起来。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了,怕宋濯做什么,虽然是债主,但那可是正儿八经、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也虽然得找他搭人脉,偶尔资金不畅,找他投资和解燃眉之急的,可是,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宋濯呀。 收起惊诧,他摇摇头,觉得酒是喝多了,就同霖哥专研起了泡茶的艺术,搭话了几句那增设电梯的话题。又过了会儿,他才又坦荡荡去看竹廊下的两个人。 猜,怎么着。 竟然又是和谐的,一人站一个位置,泾渭分明,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架,疾风骤雨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知道他们又聊了些什么,薛芙在廊下,点头两三下,手里提着高跟鞋,光脚先进室内,换了双拖鞋,又从桌子边捧了两三瓶的酒水,说上二楼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整理些思绪,等会儿有事,待会儿也不用叫她走了。 叶明礼在她上楼的时候,见她直线都走不直,搭上一两句,“你不是回隔壁吗?那么近,也不回家了?醉了,要不我送你?” 薛芙上楼脚步重,头也没回,拎着高跟鞋的手向后摇摆两三下,应,“不回了,怕碍事。” 而宋濯在廊下抽完手上烟,散了烟气,踩灭在脚下,同客厅的叶明礼摆摆手,让他出去。 叶明礼就也没再问薛芙怎么回个自己家还碍事了,拿上西装,边穿边走,走到半途,又绕回来重新整了个新杯子,手上来来回回倒腾,学霖哥整了杯热茶,到竹廊下。 吵架的余温还在,他能感觉得到,因为宋濯才抽完烟,烟味还在廊里飘着,他又找不到打火机,在问他借。 叶明礼递了茶,也示意没打火机,问,“和薛芙在吵什么?” 宋濯一顿,将烟重新敲回烟盒里,接了他的茶,“没吵,孙泽铭等会儿来,她负气。” 难怪呢。 “难怪薛芙气呼呼的,这人在赛车场的时候万般维护另一个女的,都那么天造地设的苦情了,还想来找薛芙复合,求原谅?脸,他还要吗” 宋濯倒没回答这个问题,见着他轻拉衣袖,暗响着手指关节,似乎还准备亲自迎孙泽铭了,他也没有劝这把火,而是问,“你知道,她父母的事?” 叶明礼正起着火,以娘家人的态势想问问孙泽铭什么时候来,忽地没转过弯,冷说,“那姓孙的父母早早过世了,他跟着家里姑母过,上次聚会的时候,他亲口说过。” 他转头疑惑看宋濯,“不是,他双亲不在,影响薛芙不原谅他嘛。” 这理由,值得让薛芙善心泛滥,收一个出轨男? 他也有所顿悟,方才屋内有些人问薛芙和孙泽铭的事,薛芙也没有将话说死,而是留了空间,说他们还是老样子。 原来以为薛芙处理感情干净利落,实则也不然,还和她的第一段感情一样,看似分都分了,可重感情不能轻易断舍离。 “今晚,为了他们的事,我可也受了不少罪。这姓孙的要来,我第一个过不了关,我倒要问问他,这嘴,在车里亲得爽不爽。那玩意儿,翘没翘。” 宋濯只薄饮了一口,便放下茶杯,轻笑,重新再问,“我问的是,薛芙的父母。” 叶明礼没明白,“你是说崇礼叔和凤君姨?” “嗯。” “他们离了。” 事情说来话长,叶明礼踏上了台阶,拍拍肩上的雪花屑,看了二楼阳台有人,就也站到了廊下。 说起来,他也是间接,且偶然知道这件事的。 第18章 她不会觉得烦? 薛芙的父亲,薛崇礼,原本和宋濯的父亲一样是三院的心外科医生,八年前从三院体制内辞职,去了江城,入职了间规模不小的心脏病专科医院,主刀了好几台高难度心脏移植手术,口碑挺好,还上过当地电视台的名人专访,在朋友圈传播了一阵。 但去了大概三年,又辞职,放弃了耕耘大半辈子的专业,和人做起了心外科医疗器械的代理销售,开了间公司。 生意忙,应酬多,人也就长期在江城,很少回海宜。 离婚,还是吴凤君特意请了假,去江城办理,薛芙陪着去的。 当时谈利娜医学院快毕业了,回来海宜,在三院实习,给薛芙打电话,问她为什么忽然请辞了海宜美院老师的实习工作。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的,一会通,一会儿不通,谈利娜听出来薛芙在高铁上,薛芙才说正坐高铁去江城,有事。 可也没透露离婚事情的一句半句。 是后来很久以后,他们在天府雅苑看见就这小区门口的爱家房地产的沈先生在和吴凤君来往,越走越近,还进了家门,才知道原来薛崇礼和吴凤君两人感情破裂离婚了。 信息再一对,也才知道薛芙消失的两个月,是做什么去了。 “两个月?” “对,两个月,我们都以为她当时不去美院实习,是直接从江城回学校闭关做毕业展设。可转眼六月底,毕业典礼都快到日子了,我们当时想去给她送花,都联系不上。我就给利娜出主意,让她直接和薛芙留信息,说我们已经到中央美院了。过了两三天,薛芙才回复她有事不在,让我们回去。我们才知道,她在江城待了两个月,毕业典礼也没去。” 第24章 叶明礼徐徐讲着,也就年中的事情,记得很清楚,薛芙处理完事情回海宜的时候还特意找他们请了顿饭,说了抱歉,他也体谅,“薛芙脸薄,一点也不想麻烦朋友。” “原因有说吗,怎么得闹到诉讼那么严重?” 叶明礼摆手,“没,大家知道那会儿都挺诧异的。平时薛叔从江城回来,都开着小车载着她们进进出出。就连疫情那会儿,江城严重,凤君姨见他出不来,找不到办法,都快急哭了。三院当时组织了一批赴前线的志愿者,她还第一批报名去了江城呢......” 他 撑着手臂在凳子边缘,眼镜下千帆过境,当时他父亲也过去了,但是自家母亲却是三四天也不带一通电话问候,照样下班例牌麻将,电话也没问候半通,他还感慨一番以后无爱不婚,但没想到到了今年,院里最恩爱的一对模范夫妇也散了,就叹道,“估计是崇礼叔那边不愿意,或者凤君姨先变了心。” 哪知道呢。 毕竟这人心,这感情,也不是铁镶嵌的,不能一直稳固。 叶明礼越讲越唏嘘,扬了下脸,觉得话题有些沉了,就笑说,“怎么就问起了这件事,今晚薛芙失恋,提这事不是更戳她心窝。” 他怪责宋濯,可目击了刚刚他又无端惹薛芙不快的一幕,现在理解了薛芙莫名的气盛,有点劝解着无奈说,“少惹她一点,行吗?” 宋濯在沉思里没应,眸子冷冷。 “看看她,被你欺负的,以前粘着你,什么也都愿意告诉你。而现在......半句都没提了是吧。宋濯,你就说说今年来,你光顾着女朋友和比赛,满世界到处飞。也不光是她,还有我们这帮在国内发展的朋友,很多事,你都不知晓了吧。” 叶明礼侧头看着宋濯,一年到头,他们这帮朋友其实也忙工作,平时见面少,但是宋濯就更是了,比赛训练任务繁重,长期各个国家飞,一会南半球,一会儿北半球,而关于他的信息,作为朋友,很多时候都是从赛事和采访上才知道丁点。 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楚宋濯回国的次数。 这十次里,有两次就惹了薛芙,五次行程冲突和他们聚不上,还有三回,连联系都联系不上。 宋濯扯了下唇,轻抿茶水,皱眉看了几眼茶汤,茶渣在嘴边微苦涩,淡说,“没惹。刚刚,她家人路过。” “原来是这样。” 叶明礼点了头,“所以才知道了,问一两句,却没想到踩薛芙雷区上了。” 他拍腿笑,“宋濯,你发现没,你比孙泽铭还更让她气,姓孙的还能滚得远远的,让她看不见。而你,太熟了,有共同朋友,家在隔壁,父母彼此也都熟稔,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是藏也藏不掉,还要被揭旧事,得怪难受的吧。” “难受?” 宋濯重复了两个字,后知后觉,杯中茶只有苦,怪没滋没味的。 但,他排在谈利娜之后,不太意外,而排在叶明礼之后...... 眼沉降。 宋濯微扫了摆姿态的叶明礼一眼,绿荫竹廊下,叶明礼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话里话外都透着洞熟世事无所不知的优越,左脚翘在右大腿上,鳄鱼皮鞋一晃一晃,俨然一副大老板讲话的姿态,甚至揶揄他不止两三句。 从胸膛里冷哼声,他直身,垂眸,说,“有没有发觉一件事。” 叶明礼侧过脸,洗耳恭听,以为又是需要他来解决的事,又来请教他两三事。 却听宋濯笑容还算和煦,可嘴巴应该抹了百草枯,说,“哪哪都有你。” 而且,“知道太多秘密,又被随口一问就说,不缺德?” 话里寒气森森,字字溅血,对上了刚刚隔着玻璃门的那眼陌生阴鸷,叶明礼恍惚,背脊渗着凉意,一时没能接上宋濯的话。 缓过来后,连忙放下翘着的腿,苦笑冤枉说,“哎,哎,哎,也只有你,我才告诉。其他人,我没说。薛芙的事情,你警告过,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别人不能碰,也不许过问。” 宋濯看了眼院外,才回头淡应,“是吗。” 低压中。 叶明礼又赶紧再补充,“天府雅苑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我人不在,你也不在,不能天天看着管着,我就嘱咐了霖哥帮忙让有些人闭嘴。除了对你,绝对严。” 甚至还捂上了别人的嘴。 也没让薛芙知道。 这友情局,怎么说,他都占好理。 可,随即又被冷目冷脸的人算账说,“宋凌霄的局呢。” 提起这事,叶明礼又有些理亏,宋凌霄和宋濯是堂兄弟,血脉亲戚,听霖哥说,腾亚内斗,他们是一个阵营,但宋濯却似乎不怎么待见宋凌霄。矛盾,又在他和薛芙两个还偏偏从宋凌霄那都得了好处,他一时判断不准好坏了,顺着话锋回,“下次绝对先查清楚再带薛芙应酬,我也担心了一晚上......这不,连新提的车都赔了。” 叶明礼斯斯文文折笑,宋濯没应,他微紧张,扫了眼,原来是宋濯的手机在嗡鸣,他看了上面的姓名,却接也没接,毫不犹疑直接挂了。 隐隐能看到第一个字是“宋”,后面...... 等电话停了嗡叫,叶明礼来不及考究,从屏幕上快速收回目光,又说,“薛芙,也是我的妹妹和朋友,我不可能背叛她,卖她。” 宋濯嘴边还是薄淡,“嗯。” 听不出来是真计较还是假计较,还是人在天府雅苑而其实心挂念着别处事。 叶明礼也看了一眼院外,风雪漂落中,那里有车灯开着,渗着苍白光线,迟迟没有下一步动静,车牌,也不像熟人,“宋濯,刚刚我就想问,外头那大冷天穿着西装,戴白手套,撑把黑色伞,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人,是等你的?” 宋濯轻应了声,单手打字,回复了刚刚没接的人的电话催促,扔回裤兜里,不再理会。 := 叶明礼也才想起他看完松太就要走,这司机应该就是来接送的了。 “要进去说一声,还是直接走?” “明天才走,也别同他们说我就要走。”宋濯一向不爱一群人送行,觉得矫情,也应不来下次何时能再回来各种情深义重的话,所以吩咐,“你们难得聚,再玩会儿,酒水多少,我报销。要散,就让门口的司机送你们。” “行。没问题。我等会儿进去说。”叶明礼站了起身,接过他的杯子,见他都喝了一大半,差点忘记,就笑问,“怎么样,这杯,我刚同霖哥学的闷茶,手艺如何?想喝的话,去完首都,早些回来。” 宋濯回头借着点点光,看了一眼浓郁色泽的茶汤,微叹,是一点不想有下次再喝这杯茶的机会,苦到舌头都在发涩,没有半丝回甘。 但,叶明礼的话落脚点是在早日回来,而不是茶,便也就此放过,评价,“还行,下一个赛季前,我都会在海宜。下次吧。” 叶明礼面色略喜,将茶放到茶桌上,看到上头的两个苹果,只分别吃了一口就没吃了,想起件事要提,但正好两三个朋友出来,同他们招呼,准备走。 宋濯吩咐了司机送,三三两两往外走,他也暂时放下。 等送完朋友折返后,两人话其实还没说完,还继续在竹廊下。 宋濯问,“你外债还有多少?” 叶明礼抄着兜的手,伸出来拨了头发,一席话后有点汗,他搓搓冰冷的手,说,“还有一点。本来是焦头烂额的,但是霖哥刚刚告诉,工厂能全面复工了。公司再接了腾亚的单后,过几天他们订金打过来,现金流就没压力了。” “是吗?”宋濯笑笑,“现在年底了,就算复工,还有长假、工人返乡。” 叶明礼一时高兴,被泼了冷水,瞬间清醒,眼镜下的瞳子都凝了起来,想起加倍的人工成本和节前可能临时找不来工人有点愁。 “你们投资还剩多少,周末前转给我。有一单快进快出的投资,可以做,能垫你这两个月成本,还有她的首付。” 叶明礼今晚仿佛中了彩票一样,一时间愣住,不敢相信又听见了什么,脸上微出汗,怕自己今晚会不会只是做了一场豪赌的梦,怎么件件好事都砸在了他头上,因此很谨慎,问,“宋濯,你,怎么知道?” 宋濯又下意识地拿烟盒,打开看见那根曾被捻出来过的烟,不可闻地失笑,又合上,“怎么,亏得一分钱没有了?” 叶明礼赶紧说,“倒不是,还有些。” 只是他谁也没告诉厂里的现金流即将断,只对外吹牛着,他没问题,撑着所有体面。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倒霉样子问,“这件事,没告诉薛芙吧?要是知道二十万投资餐饮都打水漂了,估计她得疯,也得砍了我。这钱,我还打算补上给她的,等腾亚的 ......” 宋濯看透了他,微叹,“剩多少都转过来吧,别等了。”他话微顿,“宋凌霄那,再说。” “好,我听你的,宋濯,我也抱歉......”裤兜里,手机叮咚两声,叶明礼以为是谈利娜今晚又碰上了事。 第25章 但是打开后,却是薛芙的。 她在说,“你衣服今晚还是先借我,等明天干洗了,我还给你。ps,下次聚会,别来宋濯家,要啥啥没有,快冷死人了。” 叶明礼忽地笑,薛芙就是对他无比信任,才同他合伙投资。但他急功近利,信了酒局朋友的话,投资了连锁烧烤店,至今还被套着加盟费,最坏的结果,他都打算自己扛后果了。 却,在国外的家人不知情,还体谅他工作忙碌,给了一辆车。更有一帮朋友一直支持,嘘寒问暖,有忙就帮。 而宋濯,虽然不在,却也依旧帮着兜底。 今晚,他是迷路赌徒,但也是个知错悔改的。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个人,想起了薛芙的事,叶明礼更觉得他得帮一把,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今天刚好有机会才说,可以一箭双雕,也可以不让薛芙泥足深陷,又可以摆脱孙泽铭的纠缠。 他眼神示意,同宋濯提,“松太喜欢薛芙,刚在里头分苹果,谁问都没给另一半。我调侃了他几句,就招了,那半颗苹果,他就只想给薛芙。你看,松太人老实长得不错,我们也都知根知底,要不撮合撮合。姓孙的,看见薛芙身边有人,也好滚蛋。” 宋濯疑惑,挑起眉梢,“松太?” “是啊,很久了,看着薛芙身边一直有人,他一直没敢动。你觉得呢?” 看来是真太久没回来,很多事都没跟上,竟然不知情。 宋濯看着走到他们跟前递来打火机的人,林松太在他们一帮人里出社会最晚,一股嫩劲,青葱幼苗一般,但是个头样貌清扬优良,灿烂带着锐气,无疑潜力上等,不是能让人一眼注意的,但肯定是雨雪后会露真容的雪松树,挺拔可靠,是真的不差。 叶明礼又问一遍,“如何?” 宋濯对着叶明礼的挑眉,有些反感,情绪淡,说,“她不会觉得烦?” “有人爱着,谁会烦!说不定,有戏呢?我不也是这样趁虚而入,追上谈小护士的。” 说话间隙,林松太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身高和他们一致,干干净净的面庞透着礼貌谨慎,更没有花花绿绿的感情史,实属难得。 林松太迎着目光露齿笑问,“宋濯哥,明礼哥,你们在说什么有戏?” 叶明礼觉得可行,兴致昂扬,也没再问宋濯,立刻揽过林松太,告诉他说在二楼休息的薛芙在喊冷,让他找件暖和的被子毯子去,还吩咐,“她刚分手,你多安慰她几句,等下,这楼下有什么动静,都别让她下楼来。” 林松太意外,大冷的天,在风雪里,只听了这几句话,手扒扒后颈,耳根竟然就微红了。 若是没点心思,根本不会这样。 “好,我去送。” 他也没问叶明礼缘由,毫不拒绝就点头应承,手势说没问题。 还转头问宋濯,亮着眸子,“宋濯哥,你家的毯子在哪呢?我去拿。” 宋濯目光淡淡,半沁笑意,微扬了下二楼方向,“我房间有。” 叶明礼拍拍林松太,让他赶紧,薛芙可不爱等人,他嘴里哒哒两声转头望着宋濯,所有外债都没了,自在地,和事、转事都不在话下。 笑容自然如春风。 竹廊下,十二月的初雪还在下,打在叶片上有唰唰声,急步跑走的人,更是踩响了夜。 宋濯瞧覰着逐步远去的人,听着身旁人还在说着些事,手里按着银壳打火机,上上下下,指腹茧子位置在发热,无话。 第19章 有些关系断不了 凌晨两点,薛芙倚靠在沙发边似睡非睡,身上盖着件长羽绒,手里划拉小组本周工作进度汇报表,定格在附表一处,在其中两件待售的艺术品上,填上了自己姓名。 社交平台上,她也更新了一篇展览动态和看展建议博文,点赞的小红点在上升着,她再审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就看了眼时间。 辗转过了十分钟,预计孙泽铭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时间也还长。 手往地上一捞,三四瓶的铝罐,掂量了下,又空了。 都喝完了。 叮咚两三声,手机涌入信息,在香港的厉川也还没睡,组了个线上群,把她也拉了进去。看群名,是aigc的对接,厉川简单文字介绍了情况,群里的大禾员工在半夜都齐齐回复了收到。 薛芙也想随流,但忍着没回,这个时间点布置工作,就是场服从性训练,于是退出。可也很快就收到私信,厉川表情包问她,睡没睡,后头又说,看见你填表了,群里回复下信息。 他竟然连谁在线几点编辑线上文档的,都看了。 随着问话来的还有个红包。 薛芙没收,但是点退出时,衣服袖子却不小心拍了拍老板的头像。 于是尴尬。 厉川发来动图,打了个问号。 薛芙就只能顺手回复了个睡觉的表情包,依旧还不回群里信息,也问他,老板是不是拉错人了,她都没答应过要接策展岗。 他装糊涂,她也装傻,厉川明显直接要赶驴上路,她不上当。 而老板也不愧是老板,伸缩有度,说忘记了,然后抱歉打扰她休息,又是笑呵呵地让她早点睡,还说辛苦她大半夜还在工作,等他回去再说,还是那老一套的,给一棒子再给点糖。 但也没将她从对接群里移出去就是了。 薛芙转着手机,琢磨着这个小插曲,其实厉川愿意给机会,她也有考虑,进了大禾之后,她身边有很多海归,每个人背书都是qs前100的学历,他们的人脉库占着天然优势,业绩很稳。但她,除了学历好看些,样子占点好,其他家世背景都平平,的确需要这种额外助力。 但,如果答应厉川,也不能只是纯粹兼职多岗,做牛马,做无用功。 她有另外的打算,于是就拖着,不松口。 懒懒靠回沙发,她想,要是当年薛崇礼没有任何意外,也不自负,是不是她大学也能顺顺利利出去镀个金,然后现在就不会像头野狮子一样,欲望那么大,心那么无底线,无论肉好坏,看到都想咬了。 但,凡事也没有如果。 细发折在肩头,她指节压在了脖颈边,头歪在一侧,被酒精影响,整个人温温顿顿,被十度的酒浸染得舒服,软绵如猫。 宋家的哪个房间,她都没选,也都没去,印象中知道二楼有个阅读空间,有张充了海绵的懒人沙发,她就走到了这个尽头角落,待着。 敲了敲合同,她看累了,放在一边,沙发舒服,也可以好好休息。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不是密闭的空间,不隔音。楼下打牌在闹着,连续好几次都是庄家通杀,赢得盆满钵满,她是听得一清二楚。 酒精灌了许多,可睡不着,根本不影响她继续精神,继续工作。 她拉扯过滑落到脚边的长羽绒穿身上,要下楼去拿水。 外头白雪下了一整夜,皎皎润入空气中,让人迷眼。 经过落地窗边,点点白鹅绒里金尾巴在闪烁,她的目光被吸引,瞟向楼下,方才她站过的位置,三个人正在那说着话,还不约而同地朝着二楼方向注意了过来。 叶明礼笑着拍了拍林松太,林松太递给宋濯打火机,男人间说笑,气氛和谐,勾肩搭背两三句话,林松太朝叶明礼和宋濯点了点头,就急步往了屋内走。 没多久,二楼,楼梯处,她就听见脚步声。 有人进了宋濯的房间,翻找东西,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脚步放轻着,生怕惊扰了夜晚出没的精灵,直到走到了灯光明亮处,现了身影。 林松太先意外,拿着件毛毯在手上,见薛芙没休息,正站在窗边,还看着他,稍微有点不知所措,像被抓包了什么事情似的,有些心虚,事先做好的设想被撞碎。 又努力镇定下来,走近,“薛芙,毛毯。” 一句话,一个动作。 却是第一次那么不自在,薛芙笑笑,接了过来,说了谢。 两个人自然而然就开启了几句许久未见的寒暄,又交流了最近彼此的工作。在一楼的时候,薛芙被一群人围住关心,七嘴八舌,话太密了,也轮不上林松太插上一两句 。而林松太也跟在宋濯身边,一会儿说着工作上的新事,一会儿问了点国外报税情况,两人没交集。 现在,他慢慢走近,在适当的空白中,温润交谈,又趁着薛芙心情不差,话一转,说了些让她意想不到的内容。 话停了,薛芙笑容一僵,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可没想过这件事。 “可以给我机会吗?” 林松太问,也不敢多靠近她身边,眼里盯着她,无比虔诚。 而薛芙迷蒙着,没有立刻回答林松太的问题,缓缓地,她拉上落地窗,拉上窗帘,拿了毛毯,绕坐回原来那张单人沙发上,垂眸,问,“是叶明礼、宋濯让你来送毛毯的?” “你发了信息给了明礼哥,他们关心你,我也,所以......” 第26章 林松太点了头,也跟着绕回来,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摩挲白贝耳环,没有铺展那条长毛毯,而是闻言浅笑,微倾靠在沙发的一侧,在思索。 内容不知道与他有关还是没关,但是他已经紧张到喉咙有点发紧,手不自觉的放在背后,互相嵌合。 面前的姐姐像一条小青蛇,无声地在他的心里钻啊钻,整整快三年了,要是她此刻伸出蛇信子和长獠牙在他血脉处咬上一口,他想,他不仅不会怨毒,反而会因为高兴而颤栗而癫狂,更会伸长脖颈问问她要不要再来一口。 只要一口,一句话,他就愿意为她做尽任何事。在天府雅苑到底是“谈利娜”还是“薛芙”比较好看的问题上,他一直都是芙派,没有动摇过。 现在,她问一句,他也老实答一句。 “他们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 “他们鼓励你来的。” “是。” 问完,薛芙缓缓点头,哦了一声,手无意识地在划拉着驼绒毛毯,还是没有给他答案。 第一次和人告白,有点莽,甚至一束花,一份礼物都没有准备,只捧着一颗心要献上就来了,现在想想,的确有点像被人大冒险游戏惩罚过来的。 看起来诚意不够。 他赶紧补充,发誓,“绝对不是闹着玩,也不是他们怂恿,我才站在这。” 薛芙还是捏着耳环,在醉里沉浮着,没应。 林松太掐着自己的虎口,薛芙明显不吃他的解释,但也没拒绝他,不上不下的,已经将他的心都快钓到了嗓子眼,就先提,“薛芙,我知道你今天刚分的手,我是有些唐突了,但是如果不说,下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胆,也有没有这个机会。所以不用着急回答我,我随时都可以等。” 薛芙莞尔,手从耳环上落下来,终于看了一眼林松太,其实答案也没有第二个,只是一直在心里酝酿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友情添上一些难解的东西,现在想好了,欲启唇。 但,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她一向都接。 接起来后,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听,也在很久后应了声“嗯”。 又拧了眉,说了句,“然后呢?” 电话那头在说着话,薛芙这边没有多余的回答,沁了冰寒,往后窝进了沙发,听着,手还又绕上了在肩边的几缕细发,转啊转,把一旁的林松太转得更无措,眼里尽是她乌丝落着的奶白脖颈处。 因为薛芙刚刚一直靠坐着,黑色发丝彻底贴着她的肌理,与她共生,柔媚细软,弯弯绕绕,就在指节还有锁骨边。她天然媚意,面庞又带着纯白,不带讨好,处处是猎人陷阱,让人一时眼神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摆好。 唐僧是入盘丝洞坐怀不乱,而林松太被盘得整个人在热,有点无措。 就在他要憋不住的时候,薛芙接着电话,薄哼了声,朝他招了手,无声里对他说了几个字,他没太明白就往前走了几步,落蹲在薛芙眼前,与醉酒的她视线平行。 浸在了盈着水的桃花眼里,挪不开视线。 她问,“松太,你刚刚说什么?” 他于是滚落着喉结,毫无保留地再重复了一遍。 薛芙折了笑,声音盈翠,点头说,“好。”她还侧着身子,没骨一样地问他,“但是我有洁癖,你和别人做过吗?” 林松太脸刹红,摇头。 薛芙有些意外,觉得他也真的是纯良的太少见了,见着他说不出话,就手伸到他下巴处,摸了摸他的喉结,挠了下,说,“没事,反正我可以教你。你呢,介意吗?怎么说不了话了?” 林松太欣喜,摇头,不介意,被她纤长的手指节握着,感觉像被滚烫的热铁熨帖,所过之处都在沸腾,他现在整个人暴露在馨香空气中,没处藏,无疑是只烫虾。 “你的意思,是可以给我机会?” “但我还没和孙泽铭处理好关系,你可以等吗?” 当然可以! “好,那......” 林松太握住了她的手,心跳猛升,下一步是不是该拥她入怀还在犹疑,却见薛芙倏地从中抽出了手,毫无预兆地变了脸,也放下了耳边的手机,笑容没了。 手机界面变灰,显示通话刚刚才断。 他瞬间落冷,不明不白地观察着那刚断的电话,才领悟到了薛芙无声嘴型里说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她方才招他过来指着电话是怎么回事。 被玩弄了,却只有酸,勉强露了笑意,“薛芙,你和孙泽铭在打电话,然后利用我?” 薛芙否认一半,没否认另一半,“不利用你,有些关系就断不了。我刚刚是......”顿时歉意,“对不起,我以为你是看明白了,才走过来帮我的。” “我明白,我明白。” 可表情失望,分明又不明白。 薛芙微叹了气,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再次侧头盯着他,认认真真又诚诚恳恳再问一遍,“刚刚你都当真了吗?” 林松太垂下眸子,感觉喉咙眼被堵住,过山车似的起伏,他反应不过来。 “从哪一句话开始不是真的?” 第20章 看你干的好事 答案,林松太明知故问,也才因为薛芙的一句反问,而有点生气。 他微紧了下颌,脸在沉落着。 见状,薛芙也不敢多一步,放软姿态,微倾了身子,很抱歉,说,“对不起。你的事,我们下次聊,行吗?我喝了很多的酒,这会儿我要是答应,说不定也只是我一时情绪上头冲动了,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等我清醒点,你还愿意来同我说,我们再谈。” “这算拒绝吗?” “不,算吧?”话微顿,她弯了眼笑,手指着他空荡荡的手心,“再说,和人告白,你光靠一张嘴皮子和你干净的身子吗?我,也像话嘛?” 林松太紧张而凝气的劲头一下子松掉,和薛芙对视了一眼,被她开玩笑感染,他也觉得自己赤条条就这么来告白不太对,于是换了姿势,重新抬了眸,变得慎重,“对不起。今晚喝了不少的酒,的确上头,思绪也乱七八糟。你喜欢别人怎么和你告白,你能同我说吗?下次绝对改正。” 薛芙想了想,无论告不告白,好像结果也都一样,就也很无心地答,“有心就行。” “有心就行?” “嗯。” “还有吗?” 薛芙摇头,“没有了。” 很简单的话,可做起来,不容易。 林松太经验不足,却也应允,跃跃欲试,“好,这个我肯定有,百分百有,你放心。” 薛芙见他能同她说笑了,轻松了不少,眨着眼,压着沙发边,说知道了,她要下去拿水,林松太要撑扶她站起来,她看着那双等待着的手,满是负担感,就摇摇头又说算了,夜晚喝多了水,容易水肿,不走这一趟了。 林松太积极,说要下去帮忙拿,不喝也放在身边,以防万一。 薛芙更是制止,连忙说不用,还说困了,不想喝了,让他别麻烦。 林松太看出了什么,就落在她跟前,又低首说了对不起。 薛芙笑说,“要不,你从头数数,我们两个,今晚到底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 怎么就别人一句话,简单戏弄挑拨,遭罪的是他们。 “对不......” 薛芙眼睛折了小褶,不由得噗嗤笑,笑弯进了沙发里,倒了一边,“干嘛啊,这是。” 林松太挠挠后颈,也觉得太奇怪了,两个人尴尬一阵,笑一阵 ,他拍拍发热的脑袋,松了心,所有抱歉也都停了,生气也都消散。 薛芙笑出了眼泪花,抹了下眼角,说,“你和我的事,就是你和我,和别人一点关系没有,不用别人怂恿,不用别人点头。更,不要和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可以吗?” 林松太反省了下,知道一开始就错了,得了她的反感,于是应承说了好,只要没被拒绝彻底,这种利用,这种软拒绝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我再这里陪你一会儿,你需要聊天,或者孙泽铭再打来,我都能帮。” “不需要,我想一个人。” 薛芙摇摇头,拒绝,打了个小哈欠,看了下时间,如果半个小时内,孙泽铭再不到,她就要回去了。 她指了楼梯旁的墙,手指得不太稳,“要帮,就帮我关个楼梯口的白灯吧,谢谢。” 虽然是帮忙,但却是让他走。 林松太脸上小失望,但也不是不能等,薛芙今天晚上和男朋友分手纠缠,男朋友这会儿还要准备上门来肯定不好受,他不能强人所难。而且他所有隐藏的小心思已经被一览无遗,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甚至,以后可以明目张胆地对她好,是好事。 他完完全全可以退这一步。 见林松太还没走,薛芙从毛毯里露出了眼睛,捏着边角,紧张又笑问,“嗯?还有对不起要说吗?” 第27章 “没,没有了。” 林松太弯笑着,站了起来,心情被轻抚得愉快。 小蛇依旧在他身体里钻着,这会儿,咬了他一口,还成了两个人单独的秘密,他无比高兴。 薛芙则盖上了他拿来的毛毯,把自己盖得密不透风,没有了顶头的白灯照着眼睛,旁边的阅读灯也关了,这会儿才有点困意,楼下的闹牌声顿时也变成了白噪音,只有催眠感。 林松太没和她纠缠,应声起了身,走了,很轻的脚步声,下楼还吩咐了人已经深夜了让小点声。 她感激,也带着今晚唯数不多的暖,能小睡一会儿。 夜真的静下来了。 窗户都关着,隔绝了泄入的风,心都开始寂。 连什么时候一帮聚会的人走了大半都不知道。 薛芙在毛毯下微叹了一声,杂念四起,可之后便也陷入睡沉,梦也没一个。 也不知什么时候了,过了多久了。 忽地,人腾空飘起,她以为在梦里失重,陡然睁开眼,脑袋发懵。 下一秒反应过来被人抱着,而且有熟悉的味道霎时入鼻尖,身上的毯子还哗啦掉落,碰倒了地上的铝罐,发出声响,将她彻底炸了个醒,吓出了一身大汗,她要推开,要下去。 却听着隔着手臂,宽展的胸膛里传来冷沉带着威迫的声音,说,“再动,你试试谁会上来看。” 抱着她的人,并非好意,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薛芙身体僵了僵,心咕咚咕咚跳,他视线冷得,直直将她拽入暗底。 二楼安静,阳台的小情侣也不在了,灯也没有。 窗边的绒布帘子荡出涟漪。 踢开了脚边歪斜的铝罐,一路往过道走。 临近门,知道要进哪里,薛芙不可思议地拧了抱着她的人一眼,伸手扒拉住门框,死死用力,指节泛着白,坚决不进房。 宋濯站着,饶有意思垂看着她,陪着她耗,也没动,两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僵持,视线里对峙,暗涌着,裹挟着对方妥协。 夜很长,谁都没了睡意,身上酒意在缠绕,一些能想不能想的东西都在浮现,纷纷乱乱,没有浮萍可以上岸。 她气。 他也不爽利。 一直僵着,谁也不让。 若不是有人听见了点楼上动静,以为薛芙摔倒了,朝楼上喊了句薛芙你还好吗,声音越来越近,还要上楼,他们还得继续。 无息的较量里,薛芙先瑟缩了身影,应了楼下没事,将手松开。 门关了,上了锁。 一下子掩去了两人交叠合缝的身影。 “明天,和我去首都。” “没空,明天是难得的周末,我约了松太。既然你们给我送了人,好坏,我都得尝尝,我能和他好好耗,还有孙泽铭,一天谈不完,我......” 忽地,被人拉着脚踝扯进身,生生撞上了板硬,被单因此成了皱,她也仰了颈,霎时失声。 咬唇,脸失了血色。 想出声。 可又不能出! “我,你都受不住,更何况那两个。” 长发丝落在了洁白无痕的枕头上,薛芙听着嘲笑,压着不平的呼吸,冰冷的脚踏在了宋濯的肩上,抵着,酒意更上头了,她微出了汗,拧眉看着他,屋内的灯没开,只有带有岁月感的方窗透了光亮,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拉扯在了一起。 他半跪在床尾,手两指嵌入衣领内,从上提了衣服,扬在了旁侧,瞬间露出精壮的臂弯和疏冷轮廓,侧了脸,垂视着她。 她其实看不太清楚宋濯的表情,光线折了一半,他一半如痴魅,一半如恶魔。 但是对于他的意图...... 脚被重新放置在了肩上,薛芙微抖了下,床单拧旋,脚又滑落些许,从踏着的那块胸膛肌肉上能察觉得到,他起伏,躁动,不安,同样也在微微出汗,吐息绵长,掉了冰冷的壳,是分分钟想侵吞了她。 不带怜悯。 而在刚进门的时候,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屋内没开灯,方向也不难辨认,宋濯的房间,他们都熟悉,他生活了二十来年,物件方位一直没变,床摆在正中靠墙,书桌在窗沿边,一排顶格衣柜靠入门墙。 屋内整洁,没有多余杂物,不用开灯,都能盲走。 对于薛芙来讲,这房间,也占了她青春期大半时光,白天来,晚上来,甚至宋濯不在,她也来过,以前周末家长们上班不在,中午,她、谈利娜、叶明礼,宋濯,四个人就在这个房间里开空调,补习完后,在这里吃冰午休,其实跟回自己家没区别。 但现在,抱着她的人脚步停顿在了中央,她却慌了,悬了他脖颈,扑腾小腿,死活不肯下,“不要!” 宋濯在暗影里叹息,说,“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大冷天,就这么睡在外头,不怕感冒。” “就不要在这!我冷死,感冒,也是我自己的事。”薛芙更抗拒,要从他臂弯里下来,不肯落在床上,几下挣扎,人就要掉落,宋濯往内揽回她腰际,任她在怀里不安分,转了个方向,放她在房间的书桌上,圈着她。 “介意什么?” “介意你床脏。” “铺了罩,不脏。” “你多久没打理过了,怎么可能不脏。门口挖过道,修过水管,改过电线,烟尘滚滚的,你不回来,又知道多少。” 灯还是没开,薛芙不领情,伸了脚在桌上,往后一退再退,坐到了窗沿边,笼了一身银白的光,倔强如牛,伸手推抵着宋濯,满眼怨气。 再往后退,就贴上了陈旧的窗沿,方格子窗已有年岁,几片透明玻璃沾着雪花,在风的撞击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也很冰。 她嘶了一声。 宋濯担心着她,不由分说往前扯了她一把,将随手带进来的毛毯,也盖她身上,声音凝冰,说,“我弄好就是了,别动。” “不用弄,我不待在这。我和孙泽铭聊完,就要走。” 宋濯捏着她手腕,再次冷了声音,强调,“你和他能聊,怎么和我不能聊。我也聊聊,没其他意思。你不睡,我也得在这睡。” 薛芙被蒙了一头黑,从头扯下了蒙脸的盖头,发丝起了静电,乱七八糟的凌乱,她嗤着,“外面不能聊吗,非得进这里聊,还得把我挖起来。” 这话,怎么那么像男人在床上,说进来就蹭一蹭,绝对不动你那样,那么不可信呢。 “我也困了,在外头不方便,也浪费时间。索性,一起。” “一起?” 这么顺便? 薛芙眼皮起小褶,白了他一眼,就想问问他,自己听听自己说的话,荒不荒谬。 而见她不再后退了,宋濯让开了空间,本来要应她的话,也要问她话,却听外头有动静,拧眉而停。 楼下的人上来了,没见到薛芙,走去阳台,影子从他们房间门口略过。 两个人在暗里都静了下来,吵闹没了,静静看着那来回的黑影。 外头的人又叫了一声 薛芙,没有应,又过了会儿,停在了房间门口,自言自语,分明看见沙发边有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还在晃荡着的,也明明听见薛芙刚刚在二楼应话了,怎么就没人了。 那人不信邪地又去角落里看了一遍,见薛芙的合同还落在原地。 二楼本来就有两个楼梯,室内一个,室外边侧有一个,绕了哪边下去,错过了,也不好说。 估摸着天府雅苑一向治安不错,也就没纠结,说了句奇怪,就也迷迷糊糊走了下去。 黑影离开,地板门缝重新归了白。 房间内,静止没动的人,才又看了眼对方。 薛芙松了呼吸,心恢复跳动说宋濯,话没饶过他,“看你干的好事。” 第21章 待着 宋濯看着像乞丐一样头发乱糟的人,浮笑,伸手拨得她头发更乱,听着她小嘴叭叭叨叨,伸了利爪子似的一直在抓挠他。 他低头听着,但没应,应该嘲笑她一番的,却也不惹薛芙了,转身去开了衣柜,拿下最高处的一个箱子,将里头的被套拿了出来,扔在床上。 今晚不走,他得在这个闲置了许久的房间安置睡处。 也才一扔,微微粉尘浮动,沿着自然光,向上走动。 “看吧,还说不脏。” 薛芙冷静了些,快速理了头发,抱着手臂,吐槽他。 宋濯则拆了搭扣,说,“每个星期都有安排人打扫,预着人随时回来住,哪里不干净,这些只是织物纤维。” 怪懂的呢。 也怪有理的。 但薛芙没理,人从书桌上下来,寻思着走,被冷扫了一眼,也站了会儿,见人拉开了床罩,是正儿八经要铺床,并不是来同她计较吵架的,像是真要好好聊,于是也就等着,重新宽心。 宋濯的房间,和一楼一样,也空。 “你,这里真不住了?” “嗯。” 第28章 得到确定答案,薛芙浅浅笑,划拉了下也罩着网纱的书桌边缘,安稳坐靠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脚交替叠搭着,小脚微微晃,拖鞋都传达出了愉悦,哒哒哒地也轻晃。 宋濯捕捉到了她话音里的喜,眼没抬,动作稍停,问,“又高兴了?” “嗯。” 话,两人没再说,静默。 他们一人占了一隅,相隔十来步,各自安好,闹不出什么动静。 宋濯铺床,薛芙无所事事。 见着他不紧不慢,主要是也没开灯,抓瞎铺床,正反难分,速度不快,又偏偏有些偏执症,方角都得对好,一丝不苟地弄了好一会儿。 薛芙又说了他一句,“臭毛病。” 就彻底侧躺靠在长绒沙发上,等他,也等到脑袋昏昏沉沉,发倦,手枕着脸,在暗里迷迷瞪瞪,慢慢听着指尖划过衣被的摩挲声响,听着脚步声在四个方位挪走。 有点催眠,也有点安逸。 她打了小哈欠,而又逐渐松了警惕。 人在忙,她发懵,实在无聊得紧,不知怎么还想起了以前宋濯住在城中村,她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电费被停了,就这么点了根照不亮出租屋的蜡烛,给深夜到来的她,换干净床铺。 那时候的宋濯高,但瘦,穿着黑背心,袖子口都略空,背她上楼的时候都感觉到肩胛骨硌着人微疼。 可很奇怪的是,尽管宋濯那时候清瘦,未彻底成形宽阔骨骼,是未成年身形,却像大树一样宽展树荫,罩着她,真的和大哥哥一样,包容,任由她各种作。 也即便从天府雅苑到城中村的公车不畅,她走了很长的进村路,迷路了几遍,被穿着裤衩子露大圆肚的男人和派发特殊卡片的人吓跑了几回,掉了鞋,还是千里迢迢、风雨不改去找他诉苦。 讲的也是一些现在想起来都要发笑的事。 晚上电视被薛崇礼霸占着看足球啦,她看不了快乐大本营,或者是,被逼着练两小时的钢琴,手指头发酸,还打排球被人砸懵了,运气差到要死。 又或者是,她养的蚕宝宝,被薛崇礼油炸当下酒菜,还逗了不知情的她吃了好几口,还说香。 诸如此类的事,她以前就爱在他面前叨,小嘴碎得要命。 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要说,还动不动要哭。 但是,现在不了。 一点都不。 视线里,宋濯弄好了一切过来,蹲在她面前,手搭在了膝盖上,见她迷瞪着,对上他的眼,她眉毛一下子拧紧了,对着他好像有话要骂,好像要一股子的气要出。 宋濯特意等了会儿,挑了挑眉,却也没等到她说一个字。 他就弹了下她的脸蛋,伸手,要将她带回铺好的床上。 薛芙却是拍掉他的手,没被往日温情迷了眼,咬牙说,“信不信我扇你。” 宋濯浮笑。 面前的人能耐得很,从进门开始,就和他一直作对,但也不准确,应该是从他回来海宜两人见面开始,就一直梗着。 于是他就也没纵容,推了她恶狠狠发凶的脸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嘴沁毒了。”宋濯往后坐,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后撑着自己,手被拍红了,没计较,视线落在薛芙的脸上,看到了她的唇瓣上,“对我,就没一句好话。好心当驴肝肺啊,薛芙。” 薛芙可不想和他开半点玩笑,揉揉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等了实在太久了,又被吵醒了,哼说,“好心?” 好心到,给她三更半夜递送男人,让她在酒醉的舒服中还得同人互相道歉。 而且,还是她刚和孙泽铭闹了分手,她心气极度不顺的当下。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张在面前反倒怪责她的冷脸。 他在这里颠倒是非,存心找架吵。 她蒙脸盖着自己,不想和宋濯费劲,转到另一侧去,背影绷着,全是冷漠。 是等他终于空闲了,反而什么都不想聊了。 但却感觉到,手臂边被动。 她烦,抬手。 手臂还被动。 她不耐,转了个身,朝宋濯扇了过去。 没在脸上,打在了锁骨位置。 他稍怔拧眉,但没动。 她更打。 三四下,却也被擒住了手,单手抓在了沙发边缘,高悬在了头顶。人被压制,他的衣服宽,碰到了她的脸,十字链更碰了她的手腕,硌了她细腻的皮肤生疼。 但效果奇好,她动弹不得,平着呼吸,终于在想着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像是她三番四次要睡一会儿,却老是被吵醒,所以很生气。 等冷静了,她也才看见宋濯另一只手拿了一瓶水,已经悬好了瓶盖,要给她。 是真的有好心。 可,因为这动静,水洒出来了大半,将两人都沾湿了,水浸透了厚厚的衣服,肌理现在才察觉到了冷。 宋濯大腿边的裤子透了,她裙子也晕染了一片。 两人都狼狈。 “下去。” 薛芙推宋濯,气息凌乱未平,脚边沙发被他的膝盖压下了一角,男人身形疏阔宽大,满是压迫感,鼻边更是他身上味道,不想闻,反感。 太近,呼吸都微互搅乱着,更烦。 再看看闹了老半天,发脾气的是她,但是被死死压制的又是她,怎么算,都是她即将要吃亏,手更是被压了痕出来,发着酸。 她看着没动静的上方人,斥道,“听到没有,下去。” 钳制住人的手才霎时松开。 沙发重新恢复一个人的重量,冰冷地板上又重新有了黑影。 地上水渍,也被盖上了毛毯。 秩序重新恢复,屋内气氛却也不同了,没有刚刚拾被铺,安稳静候的和谐了。 宋濯看着薛芙接过水,焦急在喝,光润润的水凝在她的唇上,像是忍了好久,渴坏了,小小又秀气的喉结咕咚咕咚着。 他看了会儿,一时无话,移开了眼,冷风余韵还在,两个礼拜前见薛芙的时候,夜店包间里,她穿着厚厚的高领毛衣,也没觉得她瘦,现在大禾美术馆的翻领外套衬托下,一览无遗,薄薄红润的肌肤,透着点病态的苍白和柔弱。 工作后,她好像就一直是这副德性,可也老是装着没事,是多少伪装隐在这皮囊下啊。 她水喝好了,重重放在了地上 。 宋濯盘坐着,缓缓又打量,没灯光,但没有风雪打扰,已经看清了她每一寸模样,他看着还气鼓鼓的人,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开口就问,“四月,你去没去过铃鹿?” 薛芙握着水瓶的手微滞,以为他要聊的内容是刚刚礼物的事,也可能是林松太的事,也可能是她今晚的一些琐事......应该是近期的,可没想到牵扯到那么远。 愣着,她反应着,没回答。 而宋濯没给她停下想答案的时间,又开口,“那么难答?” 那换个问法,他接过她捏得紧的水瓶子,放在了远处,回眸问,“怎么到了孙泽铭那里,戒瘾戒色那么彻底,你的病好了?” 还有,“就得故意在电话里,那么勾林松太?你知不知道,你让他别说的,他都告诉了我和叶明礼。” 薛芙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纯净水,冰凉下肚,润了热,但只觉得更渴,开了个口子不满足,而想伸手再拿水,再解焦渴。 却被拨掉了手,水也被拿开,放得更远,勾都勾不着了。 宋濯悠悠闲闲,同她落条件,“一个答案,换一次水。” 呵。 荒谬。 薛芙抱臂靠后,饶有意思看着面前人,他可以强买强卖,她也可以拒不配合。 “水是你家的啊?” “不巧......” 还真是他家的最后存货。 被酒都浸染得嘴皮子不利索了,薛芙缓着劲,想抬手。 “最后一瓶,泼了我,就什么都没得喝。” “......” 薛芙不自在地放下了如他说的意图要举起的手,再问,“你刚刚说什么?” 但宋濯可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而是缓缓点了头,若有所悟,更上扬了薄薄的眼尾,眸底里都是探究,也有猜测,更有狡黠,“那就是我想的那样,林松太说的是真的,孙泽铭你也有心敷衍,铃鹿,你去了。” 三个答案,他先下了结论。 薛芙盯着眼前人,水波微微在眼底晃动,下意识欲开口反驳,但屋内的窗户被风吹了下,发出了砰砰声,她眨了下眼,瞬撇开了脸,微微恢复理智,说,“我以为你要聊什么呢,无不无聊,陈年的芝麻事也拿出来说。那么久的事,我......” “失忆这招不好用。” “谁说我要失忆了,你,就得这样。就得这样!” 气得够饱,又不想开口了。 宋濯收回了放在地板上的手,懒懒散散搭在膝盖上,四两拨千斤,按下她指责的手在手心,不着痕迹微微平抚怒气,“那你又得这样,别别扭扭,不应我一个回答,扯东扯西。” 第29章 “没有,我只是醉,嘴慢。” “那第一个问题,你和林松太,你拒绝了他。” 薛芙被气,被他言之凿凿的指责,顿时脸红,也上了头,都没转过弯来,怎么就得那么听话,就嘴比脑子快,先回了,“我哪里拒绝了他,他知道我利用他,有点生气,怎么拒绝,没拒绝。让他保密,是因为你们作弄......” 话未完,宋濯侧了侧头,微扯了得逞的笑意,可也瞬间嘴角平直,落了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薛芙也才反应过来,说多了,他刚开始不是这么问的。 也分明炸她。 林松太嘴严,从来也不是嘴碎的人。最多下楼了,他们一问情况,他有点难答,宋濯从中推测而已。 可是她却是被激得,不打自招了。 但,那又怎么样,她话一转,抽开手,移开眼,“怎么,你们推上来的人,我拒不拒绝,你还得管?你有本事,等我酒醒了,再让我回答你问题啊。” 说着,她伸手去拿水,说好了回答一个问题,就能拿水。 可宋濯却提了起来,举高了手,再问,“你没拒绝。” “没!你这是第二个问题!”薛芙喝了酒,本来视线就有点飘,抓了几次更是对不准,微哑声音,一把火在胸膛烧着,“不喝了,我不喝。” 她手脚攀爬,从沙发上下来,人摇摇晃晃,推开挡路的人,要往门口去,却被拉着。 心又紧了起来,只见宋濯拉了她,在唇边比了下。 视线在门口。 门外,三四个黑影,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在问,“宋濯,我们要走了,薛芙的东西还在二楼,是一份合同。听她说,还挺重要的,她应该是回家,忘记带走了。” 宋濯要起身应,却又听门外人自行又在说着,“房门都锁了,宋濯,你睡了是吧。” 没听到回答。 门外是两三个人一起上来的,便有人也在说,“里头睡了还怎么回答你,别吵宋濯了,他比赛回来都没停过,还应酬了我们一个晚上,酒也喝了不少,你现在说,他也记不住的。我们短信留言吧,明天看到了,他们会处理的,他们两个家也就在隔壁,问题不大。走了,走了。” “但是,好像里头有声音啊。” “灯都没开,里面怎么会有说话声。” “也是,那,那,宋濯,我们走啦。” 门外的人没有留太久,实在也太晚了,没人纠缠房间里迟迟不应还有点动静这种小细节,散了走。 薛芙听着脚步声远了,也想走。 孙泽铭来不来,她都要走了。 跟着一个同样是酒疯子的人,在这里讨论作弄的事,没点意思。 于是走了一步。 却手边发紧。 她打算抽出来,下一瞬,就已经稳稳无误地跌落回沙发上。 罪魁祸首宋濯站了起来,酒意弥散着,五官在暗里深邃且冷,不容置喙,却也不清不楚的安排她,“待着。” 第22章 你以前教过我怎么奖励你的。…… 楼下,雪斜飞,大院门口在告别,宋濯人微倦,还是下去送了一帮朋友,他人缘好,收到的邀请不少,有让他记得回来参加长辈寿宴的,也有让他回来后,记得去试试朋友新开张的店,更有让他从首都回海宜的时候,带上林若瑶去参加年末同学会的。 话难断,还有人请烟,司机在一旁候着,也没催。 叶明礼拍拍宋濯的肩膀,想起上一次见面也都是两个礼拜前了,进了车里落下车窗,攀着窗笑着调侃,“宋濯,你上一次回来,女朋友都有了,下一次回来,会不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大家闻言笑,联系着新闻,好奇问,“怎么,林若瑶是有好消息了?宋濯,你真不够意思啊,这事怎么没说。” 宋濯扫了眼车里多嘴的人,冷嗤,“醉了,少说点话。” “是是是。”叶明礼笑呵呵的,满脸醉意,抬手抱歉,也连忙摆手澄清是玩笑,但也说如果一语成谶了,也不错,“宋濯,再忙,再远,你办喜事,我一定都去给你当伴郎。” 宋濯揉着眉心,被他闹了一晚,耳朵微疼,拍拍车身,吩咐了前座司机,“送他回去。” 司机听吩咐,车直接就上升了窗,一脚开走了。叶明礼还在探头,还有些话要说,来不及再说,唉唉唉的,找按键没找着,被生生隔档了回去,只能缩回座位,话音全消。 原地,耳根子顿时清净。 霖哥住在天府雅苑,家离得也不远,路很近,和宋濯一起目送着叶明礼他们一帮人走,他笑呵呵地摆手,见尾灯消失在拐角,他便拉着宋濯在院门口,在雪中又说了一阵。 话题似乎不轻松,挺严肃的。 薛芙从二楼房间望下去,看着院灯下,宋濯静静在听,偶尔一句半句说着,目测他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就没遵守“待着”的单方协定,走出房门,回到了刚刚懒人沙发的位置,想拿上自己的东西,拍拍屁股,走人。 宋濯也只在天府雅苑待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他就得走,之后又是天南地北跑行程,而她也不在天府雅苑住,工作说忙也是挺忙的,两个人见都见不上,交集也交集不到。 他管不上她,更扯皮不了对方几句。 她可以走。 不用听他的威胁。 于是轻手轻脚出来,到了沙发边,疑惑地转了又转视线,到处翻找了一轮,连沙发底也看了一遍,没有。 没有。 都没有。 她暗下了眼眸,才几分钟的时间,不 至于凭空消失,猜测也只有那一个了,尽管人不在眼前,可却让她焦焦躁躁,不休止。 楼下,话慢慢到了头,霖哥开了自己的车来的,聚会又喝了点酒,就直接将车停放在路边,打算走路回去。 “宋濯别送了,你喝了不少酒,而且也还有事吧,快回去。” “没什么事,这里路暗,我送你。” 从小巷穿近道,宋濯酒后温温,送了霖哥一小段,直到霖哥拐过大道,有大灯照拂了,也被说不用再送了,他才抄兜停在了原地。 过了小桥,远处的人彻底没了影,他也才脚步反转,折返回自家。 散去喧嚣热闹后,屋子里很安静,客厅里也留下了聚会后的狼藉,到处都有些凌乱痕迹,而这些,宋濯暂时没管,无心在意,而是顺着楼梯,一步步回二楼。 脚步略沉,精神略疲,却也不累。 这一晚,他本来想过要走,可现在不想了。 啪嗒一声。 房间的灯开了,薛芙坐在沙发位置上,被明亮的灯光刺了下,她下意识拿手遮眼,等适应了,才斜靠在沙发上,回头看向门边人。 视线轻碰。 她眼神里哀哀怨怨的,目光不算友好。 但宋濯走了进来,忽略掉这些怨气,唇角轻微地抬了下,并不意外她还在,他手里带了三四瓶酒水,放在了地板上,人重坐回了原位。 他打算和她耗,和她慢慢过这个夜。 指缝衔烟,薄白徐徐在飘。 酒水之上则扔下了薛芙刚刚在外面找也找不到的那份腾亚合作合同,他轻吁了一口,火星子死灰复燃,转而烟摊手转给薛芙,不紧不慢让她继续,“第二个问题。” 薛芙敛回了盯着合同的目光,虚虚一笑,微醺的眸子星斑在动,这次她没有问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了,她此刻像是落入了陷阱的小兽,被抓进了四方牢笼里,脾气藏不住,表情管控失败,得体没有,体面没有,被激得全身在冒刺,眼瞳里许久不见的难堪隐隐浮现。 同样在这个房间里,一个炎热的夏天,当时的她稀里糊涂地撞破了一个秘密,于是有了那个病。 烟,她没接。 压制情绪,几瞬后,她缓眨了长睫,喉咙微发涩,习以为常宋濯的作弄,泯灭掉所有的不良情绪,淡说,“病快好了,初见成效,还不错。” 然而问题接着来,“怎么改的?” “内力外力,都有。” “什么内力,什么外力?” 薛芙咬了唇瓣,被步步紧逼的,透不过气,她指着宋濯的烟,要另外的。宋濯眸色深了下,但也给她重新弄,她衔了新的烟管在嘴边,温焦却也缓解不了此刻的焦虑,因而拖着,慢慢吞云吐雾。 他也等着。 两个人无声地待了会儿,视线交错在房间里,也错峰在对方身上,不小心碰到了一起了,薛芙才想起,歪头折了梨涡笑说,“你水没有了,就拿烟来敷衍客人吗?” 宋濯在啤酒盖子上按了灰,话忽然多了指责的意味,薄笑问,“和我问的问题有关系吗?” 薛芙在白雾中看眼前人,刚刚水都能拿来威胁她,现在却没关系了,他分明就是来同她过不去,也是来翻旧账的。 于是她也点头,缓说,“的确没关系,我也都会说,也没什么关系。” 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大禾的冬日工装太薄裙子也短,她曲了腿,反盖了借来的羽绒,在温热里才开口,“我那病......我想想啊,该怎么说呢,起初我也以为难戒,但是同孙泽铭说了,他却意外地愿意陪,也愿意忍耐,觉得无性到婚后没什么。” 第30章 “交往期间,他有空就带我爬山运动看电影,就算没空也给我布置任务,让我看书,他检查心得。光是上个月,我就看完了这么厚一本《百年孤独》。为了检查我是不是敷衍,他还真较劲了,让我......” 手同步比划着,煞有其事地认真,如果倾述对象是闺蜜谈利娜,这可能有点温馨,还能借着点由头,纾解心中烦闷,痛骂吃回头草的前男友,谈利娜肯定也会关心她今晚分手心境。 两人指不定还会大买醉,抱头哭,第二天又烟消云散,污糟全散,当没这回事,计划着拿银子买乐子。 可偏偏对象是宋濯,他蹙紧了眼,毫无共鸣地压烟打断,“我要听的是这个?” 一点温情滤镜也没有。 薛芙继而话停,也诚恳反问,“不是?” 她无辜笑,也没有一句不是实话。 宋濯紧了又紧薄唇,不是很习惯别人请的烟,太温了,落着张脸,明明五官英挺,却显得很冷淡且有距离,不说话了,就更显得薄情,也抬眸看着薛芙时,黑瞳沉得如雾。 这个夜那么长,谁也消耗不完。 薛芙耸耸肩,摊了手,反倒轻松自在,对着面前冷脸的人说,“不满意吗?我诚实说了。你没问的,我也说了,还有什么?” 宋濯满身都是不好糊弄的冷疏,不接她的茬,薛芙说是都说了,可是这态度对吗? 看似配合,可实际也都是不配合。 于是良久,他启唇,“不满意,去掉那个人,再说。” 就在他下楼去的那段时间里,面前的人明显想清楚了什么,态度都变了,闻言,还噗嗤笑了,手点在他肩上,一下下地同他在说,“我也就客气客气,你还真带挑刺的啊。我看,你就不是真想问我好没好,你就是想要找茬,或者是想要逼着我道歉。” 倒打他一耙。 宋濯淡哼了声,微挑了眉梢,也换了姿势,不像是真在意,可话沉也冷,扬脸薄笑,“那,你道啊。” 薛芙开玩笑说的,没想到得到他确认,眼波里微颤了下,笑容一时僵住,很尴尬。 烟迟迟,才只燃了一小节,静默中,薛芙捏了烟嘴,然后微叹了气,妥协,垂下了眼眸去看他手腕上的十字链,手轻轻覆盖了上去,摩挲了下,转到了镶嵌宝石的另一面。 上面小小的字母缩写,和那副被人不小心挖出来的手铐上的字母牌如出一辙。 是她的杰作。 她总爱做标记,无论是画的画,做的玩偶还是人。 她把烟放在铝罐上,伸手解手链,就跟当初帮他戴上去一样,熟门熟路地又拆,一边说着,“就是戴了这个,才被我传染得都有毛病了,别戴了。” 她找卡扣位置,张口就来,“我道歉。以前我年轻不懂事,拉着你乱来,但谁年轻没有一段荒唐的事,就这么算了,行不行。仔细算账,我们谁也没吃亏,身上也没少块肉,我是折腾你多一些,但你爽了,我也爽......” 呸。 捋直了舌头,她重新说,“是我不应该,我错了,对不......” 小嘴叭叭叨叨,宋濯却是越听越拧眉,渐渐在燥,她从沙发上滑落下来,人近在前身,玫香气混着酒气若有似无,而手却在他腕骨上拆禁锢。他身上血脉在急流,更看着她正经又实际不正经地在回话,态度轻浮,是一副游戏人间很无所谓的表情,与当时坐他怀里,划拉他脸颊,威胁着他在国外洁身自好完全两样,他绷着的弦断裂,拂掉了她的手。 也就着手腕上的一抹温热,用力一拉,将分不清故意还是无意道歉的人扯入怀。 薛芙慌,用手隔,往后撤。 却没有男人力气大。 被大掌在后背死死禁锢着,没能动弹一点,肩边更是被脸和呼吸硌着,听他近在咫尺,在耳畔说,“我如果接受了,是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话都反着说,刚刚那么不配合。这会儿让你道歉,又那么听话……” 呼吸混着。 薛芙觉得太危险了,往后,隔手平衡着,“一晚上你不给水,不给烟的,我这样配合了,你满意了,不好嘛?” 彼此的脸都近在眼前,鼻尖擦划而过,她再往后也就碰了沙发壁,没得再退,于是正视着眼前人。 他目光沉沉如蔼,却有僭越,“怎么,表现好了,顺我心了,是想要我奖励你吗?” 声音微微砂砾,哑然得疲惫,刮过了薛芙的心脏。 她慌笑,佯装 着镇定,“水没了,烟也没了,奖励什么啊。我可不上当了。” 这根本也不是重点。 她依旧胡乱在扯,就是没一个字落在他想要的答案上。 宋濯手抓紧着她,指节泛白,抬起了脸,盯到了她的唇边,眸色更浓,听着她声音其实微在抖,往内弯了唇,“你以前教过我,该怎么奖励你的?” 薛芙心猛跳,想起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她可铐了不少次宋濯,在他身上画画或者蒙上他的眼做其他的。 往事回溯,她脸霎地微红,小腹下意识地缩了下,撇脸到了另一侧。 “怕?” “做过的事,我也不反悔。你别动手动脚的。” “比起你做过的,这算吗?” “......” 怎么就反驳不出他的指责。 哎。 酒真害人。 薛芙感觉着腰际边的手在热,他呼吸变了粗,气息在颈边,很难忍,还往上移了些,目光若有似无地就近梭巡,她微离,也好在他始终没有再继续,让她稍能平静。 她的病,好像也传染给了宋濯,所以今天晚上他才这么癫,醉酒了,就敢在这三更半夜没人的时候,抱上了她,还落吻在了她肩边,怀抱还越来越紧。 她拍拍他,安抚,想着该怎么说。 毕竟,从前和现在,都是她先惹的。 “宋濯,你喝醉了,我们......” 可也还没有等她开口,房间门口就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那人边上楼边喊着宋濯的名字。 听声音是霖哥的,他折返了回来。 也意外地在二楼,在宋濯没有遮掩的房间门口,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房内,一男一女坐在地板上,抱在了一起,宋濯微弓背,手里抚着纤细的身影,低头说着话,支着怀里人的脸,不知是哄还是吻。 霖哥意外,也眉眼略喜,“这,唉,宋濯这是你那位,她在啊?难怪你刚刚心不在焉的,我这没眼力见的.......那个,我没事,没事。你同我说一声放哪就行了。” 霖哥退了几步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女人被护在了宋濯怀里,埋头埋脸的,十分害羞,他没点破,也没打扰。 匆匆一眼,宋濯手臂边隔着长发丝,也瞧不见具体的身影身形。但如此亲密,也就只有那位,传闻中的未婚妻,林若瑶了。 原来当所有人都不在,这未婚妻就悄悄来了天府雅苑呀。 难怪宋濯今晚留下来了。 霖哥万分抱歉,打扰了他们,他回来是因为忘记拿宋濯的车钥匙,宋濯不在海宜,车他帮着养护,刚刚忘记拿上走了。 “宋濯,我楼下等你。” 宋濯没回头,薄淡地应了门外人。 怀里的人打了抖,窝缩着,他耐着性子,拉了毛毯盖住薛芙,也微摩挲了下她的脑袋瓜子,安抚说人在门外,不会进来,他处理,别慌。 他也就站了起来,开门,去楼下拿了车钥匙给霖哥。 “好的,好的,宋濯,那你别送了,上去吧。” 霖哥脚步微浮,不是直线,酣然叫宋濯回二楼去,笑意深深,同时还指了指二楼方向,挑挑眉,意有所指。 宋濯淡然笑,收下暗示,这次,也没再送人了,负手站着,手在背后摩挲着温感。 直等着,等人出了院门,铁门哒啦响了锁扣声,他脚步才转,两三步楼梯当着一步走,又想着她的抗拒,略平息自己而又缓了下来,一步步恢复了正常步调,回房间。 薛芙没走。 人在毛毯里,没动,像未启封的雕塑一样僵住了。 缓缓地,他松了口气,蹲下,将人揽进怀里,才听见点她的心跳声。 不是假人。 “他走了,门,我也锁上了。” 薛芙没应,任由摆布,也不抗拒了,头抵靠在他胸膛上,无话。 见人没动静,怕她吓懵了,宋濯慢慢地拉开了毛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低着头的人,而薛芙似乎也不是被吓的不动,呼吸慢慢,吐息缓缓,视线在他手臂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发呆。 刚才的逞强,刻薄,作对,凶恶全部消失不见了。 软软绵绵。 宋濯弯了眼,捋顺她乱糟糟的发丝,低头,也笑她此刻温顺又怂怂的样子,拍拍她的薄背,问,“不骂骂我?” 没应。 “嗯?” 膝盖微抬,颠了下怀里人,也将她更往怀里带,紧紧贴合着,她还是没应。 第31章 他捏了捏她的手,手冰凉,但手心里沁了汗,很冷,在出虚汗,他抚着她的冷意,耐心地摩挲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就戏谑着笑问,“是不舍得我走,要哭吗?我去给你拿纸巾。” 发丝微动,薛芙这才在他怀里动了下,才启唇应了,“有病。” 人缓了过来,宋濯也就继续,“那刚刚说实话了吗?要不瘾别戒了,跟我在一起。忍着,容易憋大病。” 薛芙缓缓抬起了头,也抬起了眼,一时发愣,都忘记了还在陷阱里,清醒了,桃花眼里略过不可思议,见着眼前人在发浑,撩拨着她,随口戏谑她。 就大力推了他一把,乜了他一眼,还更骂了他一句神经病,说,“这样调侃我,好玩是吧。下一句,我也会了。” “什么下一句。” “问问你自己,说了多少次我们就将就将就吧这样的话,没分寸的混蛋。” 人恢复了活力。 话都多了。 宋濯笑呵她,“我认真的。” “作弄我,你最认真!” 薛芙费劲地将毛毯从身上扯开,本来要扔地上,看着莞尔的人,很不爽,一把撇到了仰头不正经开着玩笑的宋濯脸上,还大力按了下,才彻底离开他的怀抱去了屋内的洗手间。 捏下毛毯,宋濯目光向后随着,弯着脸上小括号,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说,“还有第三个问题。” 而洗手间门关上,余音与他方才说的话又一样。 “内急,这次,换你等着!混蛋!” 她生气,因而也照着他的方子,炮制他。 第23章 那年夏天的秘密 浴室的镜子聚着水雾,朦胧不清,水龙头开着,薛芙往自己的脸上狂泼了一把。 水冷,激得她一下子醒神了许多,更咬了牙帮,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 那个秘密。 大一假期的秘密。 夏日炎炎,蝉鸣包裹的一天里,薛芙拿着吴凤君腌制好的虹豆泡菜穿过两家过道要给宋家,和平常一样,她熟门熟路,咬着个苹果,抱着个玻璃坛子就进了院门。 蓝楹花开得紫灿灿的,从院墙冒了大半出去,风一动,叶片和碎花飘了满地,也落在了肩头。 不知道叶静澜和宋柏舟出去了,她手臂伸进铁门里,从内拉了门栓开了宋家屋门,也和往常一样,在厨房里放下东西,捻掉了盖沿上头的几片花叶,摆正好位置,就往二楼宋濯的房间去。 一楼安静,鱼缸里的尼莫鱼在水里蛄蛹着,游的自由自在,完全不知道外头夏日的黏腻和烘热。 那年的夏天异常热,阳光是烫的,天府雅苑被焗得浪滚滚,外头做核酸的志愿者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裹得都冒汁了,三院家属院里家家户户的空调外机更是没日没夜地在转。 管道老旧,晕湿了清水红砖墙面。 人人都在避暑贪凉,宋濯家,也不意外。 空调在转,家里有人。 宋濯从国外回来,在家。 但,薛芙那时候可不知道关好的门是不能随便乱闯的,隔了一个学期,和宋濯的恩怨喝酒碰杯化解了,她也习以为常地像以前一样,上二楼,没敲门就进他房间,打算说说叶明礼和谈利娜的事,也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在海宜有比赛,更要问他和那个高中送情书的女同学如何了,怎么没消息了。 两个人刚刚一起线上游戏,游戏输了,还吵架着呢,她想着台阶她来给。 可也就因此迎了一双错愕又红猩、浸得水水润润的凤眼。 房内空调呼呼在响,温度低到令人打颤,玻璃杯掉地,里头的汽水来不及冒泡就撒没了,冰块也噼里啪啦地融在空气中。 薛芙嘴边的苹果掉在了地上,顿时合不上嘴,等到反应过来了,就砰地关上了门,大骂了宋濯脏。 一件小事,一件小秘密而已。 两人关系不错,应该也就这么过去了,宋濯说她大惊小怪。 这种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她日后顶多拿出来调侃朋友血气 方刚,开窍得真早就是了。 但是,这个秘密不吓人,回去后,薛芙脑子里反复滚动着的东西,更吓人。 蝉鸣刺耳,月盘高挂,梦里纷纷乱乱,屋内人喉结起伏下落,薄薄的欲失控的气息,要忍难忍的小腹收缩,微启又抿的薄唇,从中溢出不得体的声音,不断地侵蚀再侵蚀。 人有欲望,没什么,男人有欲望也很正常,宋濯在做的事,没毛病,是她闯进了私域。 不是他的错,他也同她道歉了,当下就同她道歉了,宋濯捏着耳根,见着她一脸不高兴,还应承可以随她说一件事,他可以做。 可看着宋濯,明明清俊的脸孔,正经如常,眼瞳清澈,更是没半点其他的萎靡不端,还是一样干净明透,如白杨,和院里那些整天将不良词语挂嘴边又在台球馆见了美女吹口哨要联系方式的同龄人不同,一点不会胡来乱来,灿灿如骄阳。 品行良优,没一点污点。 但,实在也没想到宋濯其实也和普通的男生一样,就是了。 知道他没错。 薛芙却死活原谅不了他,也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字字句句,只是垂下了眼,在想,什么感觉。 能让他那样子的,是什么感觉。 宋濯成熟了,出国去了,半年里,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认识的人越来越广,他的世界越来越大,有些他和别人谈的话题,她还听不懂。 怎么她很努力了,到头来,三院家属院里的小伙伴都走光了,要被丢下在原地的还是她,连宋濯也...... 可她却还不开窍,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问了谈利娜,谈利娜说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循规蹈矩的,不知道。谈利娜和叶明礼的恋爱也刚开始,没试过。 说起这个,谈利娜脸更是刹红了,碰大禁忌似的,让薛芙别探究了,根本也不敢和她多谈,说以后迟早会懂的。 薛芙就问叶明礼,叶明礼倒是大方,给了她一个网址,让她自己去摸索。 影片她看了,面无表情看完了,也更不明白了,全片聚焦在女人身上,咬紧牙关很痛的样子,也那么吵,耳朵都疼了,那男的呢? 她也问了林松太,林松太愕然,和她在天府雅苑的篮球架下抱着颗篮球,和人三对三,正在休息,听了,喷了嘴里刚喝的脉动出来,看着她真挚提问,有些窘迫,红着一张脸,说让他回去想想。 然后第二天,薛芙得到了三张a4纸关于男人肌肉、神经、多巴胺、荷尔蒙的研究报告。 上头,各种专业术语,晦涩难懂,也明显是不孕不育专科的林家爸爸的研究课题。 看了三遍,她放下了。 而她想要弄清楚宋濯为什么那样,没答案。 明明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很不一样。 于是,问题缠绕着,整个暑假里记挂不上别的事,某天吃完饭、消食的晚上,宋家人都出去湖边散步去了,宋濯在给她科普着空气动力学,说着牛顿第二定律,讲着f1方程式赛车的流体力学,她拄着腮帮子,没听进去多少。 手上无意义地写着拼起来没意义的单词,画着铅笔画。 见她一心三用,宋濯严肃也严厉,转过脸,敲敲桌子,“是你要听,要我讲,但你又发散。究竟听了多少,我讲到哪里了,复述一遍。” 她点了点头,似听了,可也心思在别的地方,根本也答不上来,然后又摇头。 外头的蓝楹花开得实在太好了,夜晚,还引来了蜜蜂在花丛里留连,吃醉了甜,摇摇晃晃撞到了方格窗上,落了下来。 她拿铅笔的橡胶头在纸上拨了拨,让蜜蜂翻了个身,辅助它跌跌撞撞又起,也落在了宋濯的小组课题作业上。 上头写着组员的名字。 quella,xena,aron,mason......她不认识。 不像以前,他的同学,就是她的同学,也是三院里的朋友,看一眼,就能浮起长相和性格。 “quella是谁啊,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华侨。” “棕发还是黑发,是你发照片出来的哪一个?” “混血金发,左一那个。” 宋濯抽起了本子,明明在问着她问题,回笼她思绪,她倒好,飘得更远了,还关心起不认识的甲乙丙丁。 课题论文,他扔到了一边,脚一划拉,转过她凳子,与她视线平行,半年和眼前人没见面,她长发都剪成了齐肩,裹着一张略施粉黛的脸,还描了眼线,线条微微晕染在桃花眼的尾端,上挑得更像狐狸了。 一看,也是个有个性且天马行空的艺术生了,和以前循规蹈矩的样子,不同。 是灵气天然,又鬼丽妖俏,眼睛里像浸过雨水那样,朦胧,眼波流转间隐隐有心事,倔强还别扭。 他有耐心地点了她脑袋瓜子,看着她眼下略不和谐的黑眼圈,抱臂而依旧长辈语气,语重心长,“问你问题,也出神。是哪个单词不认识,还是吃饱了,醉碳水。” 第32章 薛芙心里有事,还犯懵,“没有啊,问你同学名字,关心你学习而已,怕你带坏别人了。不给问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他们的名字拗口死了。” 话里小抱怨。 人继续趴在了桌子上,无精打采。 宋濯微浮笑,她嘴里的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一如既往,舌灿莲花,可怎么一天到晚书桌前静不下来的人还反而关心他学习了,分明口不对心的,于是鼓鼓她肩膀,问,“还在生气?” 被问这个,薛芙就索性转了脸向另一侧,也盖了手臂遮着。 一天不解,会永远没完没了。 宋濯可了解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性子是怎么回事了,他踢了踢她的脚蹬子,让她回神,她才有点反应,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挺起身,说,“是有点生气。等你走了,我可能就好了。你也少问我,我可能也不想告诉你。” “你这生不生气还是薛定谔的猫啊?”宋濯倒是笑了,将书本都合盖上,说,“那你也不用等太久,我有集训,后天就会走。” 薛芙瞬间无话,她的长假到八月底,还有一个半月,可以随便挥霍,而宋濯的长假却要终结了,的确听说过,他得为明年f1的比赛提前做准备,为正式车手做计划了。 很多他职业规划的事,薛芙没去关心,两人冷战了许久,她只听着吴凤君从叶静澜那里聊的,偶尔提一句半句,也不清楚。 他要走了,也是当晚这么一提才通知她,于是烦闷地看了他一眼,又趴回去,应了声哦。 不稀罕知道。 “那再见了,我有事,明天去不了机场送你,一路保重。” 宋濯看着趴着的身边人,静了会儿,微颠了椅脚,往旁侧抽屉拿东西,说,“但如果你不生气,我就晚一天走。” “有什么区别。” “你喜欢的摇滚乐队,在海宜有livehouse,我弄到票了。” 薛芙眨了眨眼,顿时来了精神,挺直了身子,但转过了头,也表情复杂地看着宋濯,他明明说过摇滚乐吵死了,他欣赏不来,不去的。 “因为我生你气?” “不然呢。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就这一次了,心情好些没?”他又侧歪了头,笑说,“忘了,你说明天有事,那这票没用了......” 薛芙落了脸。 宋濯笑她情绪都挂脸上,明明想要,却也不表现,他拍拍她的脑袋,安抚了下,在抽屉里没找到,就起身去拿外套口袋里的票据,“实名制的票不好退,其他事情推一推,抽个空?” 薛芙捏着票据边,嗯嗯嗯地 不着意应着,但心里却也更懵,捏着凳边,低了头。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身边就有宋濯,他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大家都默认宋濯就是哥哥。哥哥不会犯错,哥哥从来都是对的,哥哥从初中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并且敢于和家人反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做事有条理,从不行差踏错。 薛芙你要学学宋濯,薛芙你要听宋濯的...... 这样的话,源源不绝于耳。 可她终于看到一次宋濯“犯错”了,还同她反过来道歉,低声无奈在哄他,在她面前不得章法,拧着眉头,不知道从何解起。 话说一个字,还担心得罪了她,而观察着她,仔仔细细在斟酌。 甚至这会儿,还妥协,要陪她去摇滚乐演出现场。 她就是那刻开始犯病的,隐隐恶作剧心作祟,也隐隐想看哥哥跌落神坛,和她一起。 也在他们看演出的那晚,车停在了车库里,宋濯在主驾驶,她在副驾驶,因着屋里面一帮三院的大人们在讨论着生死离别的话题,太严肃,他们不想掺和。 于是,两人躲在车内喝酒,被强烈的音浪冲击了一个晚上,就着余韵,打开了车的天窗看着满天星际,徐徐聊着天。 酒越喝越多,躺在了车椅上,一瓶瓶喝得迷糊。 宋濯酒量一般,喝的眼角挂红,在缓。她转头看着他起伏的小鹿角般喉结,上下滚动着,透着薄薄的皮肤,欲出不出的,就犯起了病。 明明知道不可以,会不对,却盯着宋濯黑漆如墨的凤眼,跨过中间小台,缓缓而靠近。 倾了身,她落座于主驾上,嵌入他怀抱里。 学着叶明礼给她看过的东西,仗着自己俏皮也可爱,宋濯一向也不反感她这么放肆,也不会推她走,她再坏,他万事可以纵容。 也真的纵容。 酒后又裹了一层贼胆。 他明天也要走了。 然后她就不听大脑使唤地,手不安分顺着他胸膛,顺着裤沿,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外头蓝楹花在盛着花期,展展摇曳,侵入了别的地方。 那一刻,世界寂静,沉如瓮底,让宋濯要批判她的话停了,还凝眸凝息,脸色霎变,眉关成川。 她有病。 被他问了一句,她还哭,缠休不止,用了很多的借口,让宋濯妥协。 于是,车库门下落。 在一片暗里。 她不懂,弄得他疼,基于理论,第一次实践,完全不在道理上。很久很久,车内窗子上都挂起了水雾,花瓣都从顶窗飘了进去,落在了两人间。 她被颠了下,差点失衡摔到后座去,又被拉了回来。 天气太热,车门牢牢关着,狭窄的车座承着两个人,任谁都会硬生生地憋出汗,根本也探究不出究竟是热的,还是闷的。 那个夏天真是将天府雅苑都罩在了火炉里,焗得人脑子发懵,理智都放后。 耳边是衣物摩挲声,外头,时不时飘进来屋里头一帮大人的说笑声,可,更有做坏,而心脏狂敲肺腑的紧张。 薛芙整个人发麻,脑袋麻,手也麻,在多次调整后,才慢慢有序。 也缓缓地,靠在她肩头的人,一身热,吐息渐静。 她低头看着手掌,花瓣终于落在掌心里了。 终归,她又看见了那双误闯私域而水润红猩的眼睛,宋濯被她掌握在手上,她把控着他的情绪起伏,他微微出了密汗,手抓在了她小臂上,手掌脉络凸起,眉头紧了又紧,情绪难明,一只手放在同样热出一身汗的人背上,而另一只手则覆盖在了眼上而茫然。 他好像不太高兴。 声音哑然得不行,有些低,“扶手箱里有纸巾。” “哦。” “疼吗,还是......” “闭嘴。” 她也热乎乎的,头发都被黏腻打卷了,她靠在宋濯的胸膛上,仰头看着他散温热,喉结缓缓落,缓缓上,一句没再说。 但,所有缠着薛芙的旖旎画面,终于她都亲眼看了一遍,掌握了窍门,因而咬了唇,眼里聚了月亮,得得意意地笑了。 她不安好心,是她拉宋濯进泥沼里,玩这种替身游戏的。 哗啦—— 薛芙在浴室里清醒了脑子,沉浮了情绪,回过了神来后,实在难以光明正大地启齿往日的为所欲为。 但所幸,她也没有一错到底。 她酒醒了就和宋濯说了,游戏是游戏,别认真,谁都可以喊停,告诉对方一声就行了。 而他也告诉了。 就在今年四月,f1铃鹿赛场上,他和林若瑶的婚事宣告了全世界和她。 只是有件事,她有些不明白。 - 浴室门打开,薛芙出来。 宋濯没坐在原地等她,而是站在床头柜的位置背着浴室门,接着电话。 通话的声音小,听见浴室动静,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也黑瞳微蹙。 薛芙饱满的脸蛋上,额头压了红痕,好像是在里面趴着睡了一觉,又好像为了醒神,往脸上泼了水,一张粉白的脸湿哒哒地挂着水珠子,凝着水雾,看起来寒气森森的。 鼻尖冻粉了。 冷水也直直地顺着下巴,在滴,渗入了肌理,也渗到了衣服里,湿发贴着流畅的鹅蛋脸,卷曲贴合,乱七八糟的,故意的一样。 宋濯走上前,反手抹了一下,测了下她脸颊边的温度,对于她大雪天泡冷水的行为,不甚理解。 话对着电话那头在应,他将她扯进了浴室。 “医院那边有探访时间,别太晚。” 宋濯站得离薛芙近,单手从架子上扯了条毛巾给她,示意她很干净让她擦掉脸上痕迹。 而隔着手臂距离,薛芙能听见电话里有女人在撒娇,在说着,“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吗?你管宋凌霄呢,陪陪我嘛。” 薛芙接过了毛巾,见着镜子里头,她身后,宋濯插着腰际,听了请求的话,嘴边有一丝无奈,但也笑着对电话里温温说,“没人能吃了你,你也可以不去,应付不了,或者等我回来再说。” 是林若瑶。 她要去见宋濯的父母,紧张,找他陪。 而宋濯在首都有事,不能陪,接着电话,一边在哄着也商量着。 夜深人静,浴室里任何声音都放大了,还有回音。 第33章 他连拒绝人,都是百年不变的迂回。 “也可以啊,或者我跟你先去一趟首都,再跟着你回来,我上次去首都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你办事,我旅游,不烦你。对了,你明天几点飞机,我去找你,你现在是不是在天府雅苑?” “在......” 闻言,在镜子里对上了宋濯停顿而来的视线,薛芙回过神来,被当头敲了下似的,要问的事情也不问了,快速地抹干净了水滴,将毛巾挂回原位,拉摆了整齐,然后对着镜子朝宋濯,无声嘴型里说,她要走了。 得了信号,她很体贴,不给人制造麻烦。 去了沙发边拿上了合同和手机,穿上了外套,又从口袋里拿出了样东西,塞宋濯掌心里,提醒他手臂伤口位置。 不想欠他的。 就继续往门口走。 宋濯接着电话,低头捏了那一管消毒药膏,上头贴着便利店的胶带,心一顿,明白了意思,知道了她刚刚在怀里发懵在看什么。 也皱了眉,意识到电话内容她听得见,于是三四步往前,落在她行进轨道上,低头,摩挲了她的脸颊,有安抚意味,让她别走。 薛芙不听,从手臂下狼狈绕了过去。 两人拉扯,谁也不听谁的。 薛芙就被托了起来,挂在腰际,抵在门上。 砰的一声,电话那头都听见了,好奇在问,“宋濯,你那边什么东西掉了吗?” 两人皆微愣,宋濯倒也不惊,回,“没什么,在拿东西。” 东西? 他才是东西呢! 薛芙不可思议,怨气上浮,扑腾着想下地,但衣服摩挲声让她胆战心惊。 “拿衣服吗?这声音,听着像是拿羽绒服,你在屋内那么冷,还需要穿厚衣服吗?” 宋濯微微一低眼,薛芙穿着男士的羽绒服,的确挺厚的,应了,“嗯。” 薛芙瞬间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无声挣扎着,手都垂上了宋濯的肩,几次三番在下滑。 宋濯就直接挂了手中电话,无奈问,“怎 么了?” 他还反问怎么了。 “我,怎么是东西了?” 他神色无恙,“挂我身上了,难道不是?” 薛芙脸涨了红,被人当玩偶一样托起,蜉蝣撼大树一般,一点推不动,太丢脸,她又推了又推宋濯揽她腰际的手,也纹丝不动,常年举铁健身的人压制住她,和控他上百公斤的赛车一样,毫无压力。 她憋着气,但也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提醒他,“放我下来,你电话又来了,不接,不让她来,女人的第六感都很准,你会完蛋。” 宋濯按着她,接了,开了扬声,眼神落在她这,开口问那头的林若瑶,“还有什么事?” “不是,正在商量着事,你干嘛挂我电话,我最讨厌人无缘无故挂电话,一点manner没有!宋濯,你可别那么嚣张。明天我决定自己去探uncle,也绝对会同他们告你状。” 宋濯应了嗯,说了随便,直接又挂了。 然后电话又来。 又接,又挂。 两个人来回闹着,像是情侣之间的玩笑,没界限,没分寸,往前是情调,往后也可以是地雷,薛芙没见过林若瑶,但是都能想象得出她此刻脾气的火爆。 肯定,被宋濯的冷疏无礼气得够呛。 她不也是嘛,被拦着,被控在门上,当“东西”挂着,她心头聚着一把火,明明和宋濯的关系在四月就整理完毕了,铃鹿赛场上的新闻一出,她也没去打扰他半分,自动切割所有关系。现在却莫名其妙往回纠缠往事,在这个夜晚里,没完没了。 这太诡异了。 她应该要骂宋濯,骂得应该比林若瑶要狠的,扇他巴掌也该不手软,可手机屏幕亮着,她只能咬唇忍着,一点气息都不敢出。 门板薄,动一下就有声,她僵得要命。 宋濯意识到她要滑落,抬脚顶了下,稳稳扣好,手给她作垫,眼神示意她别再乱动了,让她伸手攀住他脖颈。 薛芙不从,实在坚持不住了,也只抓他衣服边缘,小指捏得都泛白了,根本无济于事,又往下滑,被人又抱紧了几分,她用手隔着距离,别别扭扭的。 看出了薛芙微咬唇瓣在介意什么,宋濯笑了笑,看了眼手机,不哄也不灭林若瑶电话里的火,反而放手机在旁侧的桌子上,任由电话里继续批判他。 他则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眼里打量抱着的人。 深夜里电流嘈嘈杂杂的。 他就着薛芙的忍耐,手摩挲了她微冷的脖颈,指节嵌入了她的发丝里,将乌丝绕在手指里把玩。 看着她在无声里更僵直了,气鼓鼓,脸都涨红了,还同他无声嘴型在说,“孙泽铭来了,我得走了!” 他低头,听,“嗯?” 她气声,回,“孙泽铭,楼下!” 他没反应,指尖里浸满了她的香气,摸到了未擦干净的水渍,他转而拇指支起了她下巴,探究着她桃花眼里不仅有水雾,还稍带了红,有泪浸过的痕迹。 宋濯在心里叹了一声。 于是,话,他忽略,被捶了,他抓着,被踢了,他也将人再悬起,合缝抱着。 薛芙错愕,感觉这姿势熟悉且危险,得制止。 而凤眸已垂落,错开了鼻尖,低头先尝了软绵。 在她耳边还低声说,“你都湿透了,怎么出门。” 第24章 其他人,你谁都行 手作垫,空出了缝隙,指尖在微摩挲。 刚刚为了躲霖哥,薛芙坐在了地上,沾到了那早前打湿在地上的水,她却也莫不做声,还进了浴室里,将自己弄得更狼狈。 喝了多少,不清醒多少,她又想要清醒多少。 宋濯想着,看着薛芙身上的那件略宽大的羽绒服,将它剥落下来,扔到了一边去。 “湿透了,别穿了。” “那是......” 因为通话未断而一切被动,宋濯胆大到隔着电话,依旧肆意按着他的意愿行动,一点也不顾忌。 “宋濯。” “宋濯......” “宋濯!” 屋内呼吸更乱,舌尖翘开了唇齿,越尝越深。 薛芙避着,转了脸,却被硌着,下巴边被高挺的鼻梁轻磨,一路又被吻了腮边,鬓边,到耳骨边。 水声充盈耳际,鼓鼓囊囊的,让她更乱。 在这其中,还有一道林若瑶问着宋濯怎么不回话的电话,那头用英文在倒数着,脾气渐差。 “喂,宋濯,我是在对着空气还是木头讲话吗?” “i'mcounting,three,two,one。” “宋濯?” “电话,电话叫你呢。” 薛芙提醒。 宋濯却慢条斯理抹了薛芙唇边磨出来的红,转头应林若瑶,本以为他要挂断,却是听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手边在忙刚刚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让她再说一遍,还问林若瑶刚到海宜有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地方。 话题继续往下延续。 薛芙不可置信地转头回来看着宋濯,他根本没一个字为她着想。 放肆到了极致。 而电话那头,林若瑶倒着德国时差,人还精神着,根本睡不着,听了意外的关心,反而心情大好,对宋濯的责问没有了,转而侃侃说。 床垫弹簧轻压,她翻转了个身,还继续拉扯着,“宋濯,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你今天才比赛完,应该没那么早要睡吧,你干脆陪我聊一会儿。” 薛芙手敲着宋濯的手臂,蹙眼让他赶紧拒绝,也拉着他,怕他不知道她意思,而极其小声说,“第三个问题,我还没说,你挂电话。” 但是宋濯没讨到半点好,被她撇脸,胸膛还用双手抵着,什么也没捞着,反而还被她咬出了个小水泡,嘴里带着血腥味。 他抿了下唇,舌头微抵了伤处,刺刺的,垂眸没应,静静看她干着急。 薛芙急的快跳脚,又敲了敲他胸膛,极其不安,也极其不耐,在他耳边,又提醒,“你想干嘛。” 他就势而低头,在她湿润润的耳边,不怀好意,反问,“我该干嘛?” 话里乱重音,浪荡不堪,直把薛芙都听燥了。 薛芙红温着,头重,可也缓歇了劲,握了拳,捶他。也真想让新闻媒体、论坛、车迷群里觉得宋濯冷冰不近人情的人,来听听看他说的什么话,内里又是怎么样一个轻浮的人。 赛场上冷静果断的神。 屁。 分明是浪荡的狼! 而电话那头林若瑶一点没察觉不对,还在说着海宜是南方城市,大冬天下雪,屋内没暖气,比屋外还冷,她盖了两床的鸭绒被,冻得骨头都在打颤,保姆阿姨三更半夜正在杂物房里找着踢脚线取暖器。 林若瑶问着宋濯以前怎么忍的,没得到回应。 她疑惑地叫了句,“宋濯?” 宋濯手里抓着薛芙扑腾的手,被打断,视线在薛芙红肿的唇上,对着林若瑶的电话,面色不改,应,“在看团队发来的赛后复盘分析,你,继续说吧。” 第34章 胡说八道,更甚至,脸不红心不跳,游刃有余。 这是出去国外浸染多年,冷疏下全是浪气,更比从前盛了? 玩挺大啊,宋濯。 薛芙拧他。 他却热气扑耳,怪她,说,“三更半夜,别动手动脚。” 薛芙憋得快内伤,往下看。 明明是他的手在她腰际边游走,还从她的外套里抽出来在嗡响的电话,看了眼后,反问她,孙泽铭家工厂是做无人机的,什么时候开了银行,955开头的电话怎么是前男友了。 话被戳破。 可也没等脸红的她回答,宋濯便随手一扬,将她的手机扔在了更远处。 “他来不了。” 宋濯摩挲着薛芙挂在腰际边那冷冷的脚掌心,常年四季,她都这般冷,连带着他一起受罪,还美曰其名他火气太旺,她屈尊当个小空调帮他各种方式降降火。 她以前的花样可真多,这会儿芥蒂却是不少,还各种不安分。 他用 手给她作托,扶她上来些许,让她能更稳地靠在门上,学着她低声,像做贼一样地,煞有其事解释说,“小区大门管道深夜抢修,出入的车辆都塞在那,现在谁也进不来。”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薛芙见着他胆大,也敢稍微出点声,但也还不敢完全松了警惕,附在他耳边,窸窸窣窣,“那我也得出去接,大门不行,东南门,还有西边的小门。” 将人又提了几分,让她能更靠近耳边,话变清晰,宋濯贴着她耳边,徐徐回,“还去找他?他背叛你,你不该让他受点罪?冷落冷落,或者报复?踢我、咬我,你那么会,那么重的一脚怎么没往你前男友那里去。” 薛芙被套了进去,小脾气来了,鼓囊着腮帮子应,“谁说没有,谁惹我,我不会让他好过。你有种放了我,我等会儿揍了人,就反馈。怎么会比踢你轻了,胡说!” 迎了他一笑,胸膛在颤,连带着薛芙往下掉了点,薛芙攀紧着,而后反应过来,露了眼白,转头说,“那也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有。” 侧首,平视,宋濯挑起一旁的手机,见她窝得难受,扯了床上薄毯子做垫,带她到沙发上,安稳放下她,说,“你差别对待,就有关系。” “我们君子协议过,你不管这些事的。” “什么时候?” “上次,你回来的时候。” “是吗?” “你......失忆这招不好用!” “你鹦鹉学舌吗?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怎么都得做一遍?” “不能学狗吗?” 鼻子被重捏了下。 “哎呀,你......” “嘘。” 薛芙揉揉鼻子,紧张兮兮地盯着宋濯手上的手机,太近,又一句不敢哼。 看着他,在不清醒中,也探究着。 实在也看不明白今夜的宋濯。 他到底要做什么。 林若瑶持续在电话里说了好多话,还说起了两个人同回海宜,机场记者的采访内容,忽然听见一句差别对待的话,莫名,“哈,我怎么差别对待了,所有媒体记者我回答都一样。内容,我们之前彩排过,一句纰漏没有。” 而宋濯没反应,见薛芙很安静,乖乖在等待,就手里划拉着她的耳垂,微微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打这个耳洞时,她怪他没帮她敷好药,而发炎窝在他怀里嘤嘤哭的旧事,还是在缓着今晚渐渐弥漫全身、全无道理逐渐失了克制、以至于没明白究竟想要什么的酒意。 林若瑶后续说了许多,三番四次得了冷冰,她自觉无趣,“宋濯,你是困了吗?到底有没有在电话边,怎么那么久才回复我一句?” 宋濯,也只有电话里的林若瑶喊了名字,才有点反应,寡淡地应了,“有些。” “有些困了?” “是吧。” “那你准备睡了?” “湿的衣服脱了。” 话应得都离谱了,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可电话却也不挂。 两人似乎很习以为常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下一瞬,林若瑶毫无怀疑,转了话头,让宋濯等一会儿,她那边阿姨敲门送取暖器了,她得去开门。 电话里磕碰声响,手机放下,林若瑶也看不见,只关心自己的冷暖。 这一边,男人早就又在纠缠着女人,吻着,屋内水渍声又充斥耳膜,盈盈湖水不静,溅起瓢泼,这次宋濯支着薛芙的脸,准确无误侵着,唇边纠缠,直逼着她不能保留半分。 想消燥,无道理。 薛芙手脚并用,全身抗拒,却也因酒意在发软,挣脱了纠缠,转头踩到了地上的毛毯,差点滑磕到瓶瓶罐罐的酒水堆里。 心吓未停。 薛芙被宋濯揽了回去,两人前后背贴着,呼吸渐在一个频道,她的手被拉,他摊开了她的掌心,茧子摩挲,细看。 只是有压碰的红痕,倒也没事。 宋濯温温关心,问话在耳际,薛芙点点头都有一时恍惚,现在是什么年份,是老地方,是旧人,究竟还是不是在年前。 能不能这样。 但,这么纠缠,也肯定不是年前了。 薛芙抽回了手,冷漠说,“不关你的事。” 人低头就能抱,香气在散,脾气鲜活,也实在是许久没尝过这滋味了,宋濯贴了贴她的脖颈边,不松,继续着,听着她的冷言,手更紧,以至于吻着人,挤出了两人间的空气,手顺势而下。 摸到了裙子上细小搭扣腰带,扯也扯不下来,停下来,皱了眉,找不到能解的方法,而不痛快,挂了脸。 薛芙在这空隙里,得以喘息,撑着他的手,躺靠在了沙发上,踢了他一脚,看见停下来的原因,而哼笑他。 宋濯却侧歪了头,也不费这个劲了,往上掀裙摆,将人扯进,熟门熟路探旧路。 没想到能这样。 “宋濯,不行!” 薛芙这次没管电话还通着,多少次想着宋濯不至于到这一步,他玩弄她,报复她,玩够了,迟早会适可而止,也会照顾着未婚妻的脸面,而停下。 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好像错了,她咬得他抹了唇瓣,她都尝到腥红味道了,让他吃了许多苦头。 他却依旧。 还要下一步。 不行。 不行。 薛芙手抵着宋濯,在喘息中,挡了他的手,禁止他再褪她衣服,更也顾不上其他,在他的倾轧中再次狼狈攀着沙发,坐到沙发上去,一身热,说,“做了,以后朋友也别当,也不要再见面。” 手滞停。 她总是一句就在要害上。 宋濯以前妥协,和她划界限,今天,却不想顺她意,他额头抵靠在她耳边,粗粗喘气,黑瞳里似笑非笑,“难道现在就不是这样?” 联系方式删了,朋友聚会一两句话说不上,宋濯将这一年度所有的赛事公关票都给过三院家属院的朋友们,其他人无论远疏亲近,都多少参加过一场。 就连不能出国的,也去观赛过他在海宜的大奖赛。 而眼前人,没去过一场,踪迹全无。 永远在忙。 进入大禾美术馆以后,据说一心扑在工作上,一会儿是美术馆的全月主题协调上,一会儿是埃及或中东哪里来了一批文物,她得背一大本的讲解资料,不得闲暇。 朋友那里听来的。 他差点信,但现在都要失笑。 方才听到了什么,她其实有空,有空的时候,孙泽铭带着她到处去,带着她吃喝找乐。 整个海宜市都逛遍了,再偏僻的山都徒步过,再犄角旮旯的农庄都踏足了,更闲得还能在家看完好几本名著,也没空参加他一场比赛。 今晚,霖哥还特意围事,说了薛芙本来不想来这场聚会,让他多让让她,也找个机会同她解释清楚。 往日好友,青梅竹马,不必要为了件小误会而互生龃龉,坏了多年的交情。 但,现在的他们,说不上互相支持的青梅竹马,更谈不上相处融洽的朋友,更像两条平行线,得他稍倾斜,才有交集。 薛芙却觉得远远不够。 听到他要搬家,高兴溢于言表,竹廊下薄薄真切笑,知道他以后不住天府雅苑,开心得在书桌边荡起了小脚,整个人舒泰。 更现在手撑直了,抵着他的肩,愤愤在说,“当年,我只是好奇,我哪知道你不经逗,又这样喜欢作弄我。早知道这样,我早知道这样......”她微咽下了被酒意影响的话迟,在后悔着,眼边拧了小水花,说,“早知道,我就找其他人,也绝对不惹你。” 宋濯冷冷问,“其他人,你谁都行?” 薛芙酒里有胆,点了头。 “谁?” “你管我谁呢,我随便勾勾搭搭,能找不到人吗?” 话真轻浮,瞬时又刻薄了起来,绝然得有些不屑。 第35章 宋濯捏了捏面前冷薄的小脸,尽管醉意浸粉了脸颊,她还不至于不清醒,她说的是真的。但,他半步也没退,眼眸里应该有狂风,却也是风平浪静地看着眼前人,任由着她推搡,也没退。 缓了会 儿,抬眼看了眼外头闪烁的光线,眼里讥诮略过,低头,他慢条斯理地解了十字链。 轻一解,一勾,提在手尖,十字链放进了薛芙的外套口袋里。 银光没入暗袋。 禁锢没了。 他,没了束缚,眼里道德全无,冷如夜叉,说,“既然,谁都行,那份礼物现在给我。” 第25章 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我没应承过是这种礼物。” 薛芙咬着唇,薄声,在心里思量,桃花眼里有微微水珠子在晃,听明白了宋濯的意思,避讳着电话,担心着电话那头的人随时绕回来,会听见他们几乎不体面的对话,而紧张。 也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通话时间,忍着,问,“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却被吻在唇边,“你说呢?” 薛芙咽下燥,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缓眨着眼,视线前只有宋濯的深邃五官,真是要命的近了,她撇开眼,说,“你找林若瑶啊,消遣我做什么。” 黑瞳垂落,就停在咫尺之地,醉意压制理智占了上风,“找她来看我们,现在这样?” 薛芙涨热,“你......我怎么是这个意思了?我是让你,离我远远的,爱找谁找谁,别像个受害者一样,我们说好了的,你说话不算话,真的很烦。” “烦?所以,以后再也不见?” “对!” “你好歹假惺惺思考个三秒。” “就是对,不用想。你每次回来,总得惹我,总得让我不好过,我又不欠你的。上次打了孙泽铭,这次又扯芝麻蒜皮的事,下次呢?我就是不愿意见你,一次也不想。” 话真的刻薄,宋濯都有些负气,又觉得可笑,这种事,她总应承得很快,决定得也很快,仿佛他就是块过期的狗皮膏药,得快快甩了好。 更推了他一把,踢了他一脚,让他,“滚开!” 他眼瞳沉降了下来,松开了她,也离开了她身边,一把捞过手机,彻底挂了林若瑶的电话,按了关机,扔在了一边。 地板上重重一响,惊得薛芙捂耳,又一颤。 宋濯对她这样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有些心惊,脸上也有难堪。 可也来不及被影响,宋濯沉了眼眸,落了更多的不爽利,“好啊。” 薛芙直视着宋濯,难以置信他说了什么,脸上的水蒸气在蒸发,原本有点冷,冻着腮帮子,说话都些许停顿,这会儿,更是完全失去了管控表情的能力。 “你到底要干嘛?” “你以前在这里做过什么,现在就做什么。” 薛芙脑子一轰,茫然地看向了那张铺好的床。 在这里,可做过好多事啊。 但又觉得不应该,表情跟着不自在,问,“什么?” 宋濯垂下眼眸,落唇在她耳畔,又到了她血脉跳动的脖颈上,捋过了她遮蔽着白皙肌理的发丝,薄笑说,“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擅长明知故问,心里坏水一堆,想法一堆,却总让别人去做,但你其实清楚明白的很。” 薛芙蹙了眼眶,听着他对她的评价,字字讽刺,没一个好的。 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里这么个形象,她有点意外。 “若是真不想,你早就走了吧?薛芙。” “如果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看向那里做什么?” “今晚,那么多次又激我做什么,赛车场、孙泽铭、林松太、以前的事、还有现在......” 薛芙背上汗津津的,捏紧了手,不自然地咽了呼吸,她抬头看了宋濯,迎了满是醉意的眼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楚河界限又不清了,三番四次纠缠在一起,让人迷乱,可明明宋濯好像并没有醉到完全不清楚自己,也不像只是醉后发泄。 他虹海里风波无浪,万籁皆寂。 看着她。 没有任何情谊温情。 这是有瘾了吗? 仔细回想过往,前期的宋濯虽不怎么配合她,经常冷脸告诫她适可而止,心放到学业事业上,但后期可反转了过来,还主动买玩具给她玩,集满了一抽屉那啥,也爱作壁上观,中途就撤,就看她辗转无助的样子。 就爱戏弄她。 可真有病。 失神片刻,卷在他的冷疏里,薛芙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反应无能,撇开了眼,思绪。 却被支回脸,又听他问,“不想吗?” 他言之凿凿,将她钉在十字架上,审判得体无完肤,可也又像以前一样,纵容她作坏。 勾着她的陈年旧病。 窗户边闪过霓虹,深夜了,不知道车道上谁的车快速而过,减速带前未停,前杠碰地,有猛烈冲撞声,那人应该是下车查看后,觉得倒霉,在深夜里大喊了一句脏话,然后开了警示红灯,闪烁着,大灯映过毛绒雪,摔在了他们屋内的玻璃上。 薛芙冷到发麻,僵了许久,无话许久,然后听到了外头的吵闹,意识到是场事故。她看了眼也狼藉得像场事故一样凌乱的他们,屋内其实挺大,但她却困在一小小禁锢空间里,哪里也没能去,承受冷责。 稍抬了脸,虚浮了笑,欲启唇,应该反驳,却,话到嘴边,也还没说出什么,宋濯的话竟然也都对。 她没有立场为自己申述。 可也终于想起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乜了宋濯,心气不顺,“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林若瑶。” 却也被摩挲了下巴,被不咸不淡地应,“你不也有个未婚夫,孙泽铭。”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薛芙拧眉。 宋濯拨了她的发丝,挂在耳后,沉沉稳稳应,“我也没和她在一起。” 薛芙不屑,“她不在天府雅苑,就不算在一起嘛!你真能掰。谁不知道你们的关系,真能找借口。” 大掌慢慢滑下经过了蝴蝶骨,经过了背脊,又经过了凹入的腰际,男人话有蛊惑性,又带着丝丝从容,“真没,也或许是你在找借口呢,从以前到现在,从爬到我身上,肆无忌惮地做坏,又怂怕,胆小鬼一样的若即若离。你,每次做事都从不想后果。” “所以今晚,你来让我尝恶果来了吗?” “不该教训你吗?” 不讲道理,根本不讲道理! 时间在走着,窗子上都凝结了一层冰雾。薛芙神色渐渐静,藤蔓滋滋长长,争先破土,旧事逐一过眼,越想清理就越不静,也不清。 缓缓闭上眼,酒意蔓延,晕乎乎的。 却也还算清醒地知道,这件事宋濯同罪,凭什么他就高高在上指责她,她重新睁开了眼,唇边在颤,要大骂,却被先堵住了唇,颤了眼睫。 话变微,“那个,高中送情书的吴雅宁呢?” 不知道宋濯是不是没听到,他答非所问,“这个赛季,增肌了五公斤。” 什么意思。 手被牵着,搭在男人的肩臂上,薛芙的眼睫又快速地眨了三四下,朋友们工作后多少都疏于运动,多了点小肚子和小囊肉,而宋濯是在役赛车手,要对抗50公斤的头盔负力和高速行驶的离心力,定期都有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颈部肌肉和核心肌群远远优越于普通人。 薛芙手搭的位置,隔着薄薄的黑衣,能碰到壮硕有力的斜方肌,更往上,脖颈线条凌厉,底下浮动青筋,都是野性,满是蓬勃生命力。 常年运动,宋濯皮肤是小麦色,却干净,无垢无痕,似乎很适合往上咬上一口,让皮下血脉喷涌急流…… 她还在徐徐打量每一寸。 宋濯微微弯了嘴角。 她人就被揽腰,一把带起放在了书桌上。 视线里一上一下。 额间互靠,鼻尖互触,轻易就呼吸渐乱,心脏无序骤跳。 都打散了薛芙本来要说的话了。 书桌冰,窗户泄进来的风侵蚀 骨髓,交颈后,才能攫取点温热。 “林若瑶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你等等。” “什......也和我没关系,不等!”三个字打散旖旎,薛芙回过神,惊诧,说,“游戏结束了,你不停,我也要停了。” “真不想见我了?” “不想!” 而男人霸道,寻旧道容易,根本不费力。 被缠吻了一会儿,呼吸都快不过来了,薛芙拍拍宋濯的胸膛,微咬了他舌尖,才得以在喘息中,一股脑地说不满,“宋濯你混蛋,以后不见你,多好的事,能不想嘛。今天晚上就有多少人来我面前说你好,好个屁好,谁知道你多混蛋啊。” 宋濯手指节摩挲她咬得近失色的唇瓣,吻着她额间的细汗,眸眼渐迷,像被风雪添了层霜,又像被蛇咬了一口,微疼得瞳孔蹙了又蹙,抬眸一看薛芙,她也一样。 第36章 于是他慢条斯理吻到她耳际边,继续添火加柴,“还有什么要骂我的?” 薛芙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一眼,又仰头看他,缓了许久,精神快被他弄得出走,白了他一眼,然后嗤笑说,“你有大病。” “变态,混蛋,渣渣,王八蛋,扫把精,惹事鬼......” 一连串,词不穷。 “还有呢?” 竟然还要求骂的。 但,她的确也有一堆要骂的,毫无预兆撕破协议,还翻旧账小肚鸡肠,更道德沦丧不干好事,要骂他斤斤计较,表面正经生人勿进,冷疏得没人情味,背地里却坏事做尽,浪荡不堪,就爱折磨人。 还有还有! 四月铃鹿的事情一出,朋友太多太熟同一个圈,避无可避,他在国外事不关己,一心比赛,无风无波。她在国内被叶明礼他们问,被吴凤君问、问院里的叔婶伯们问,完全不知,也错愕。 更得划清界限,同朋友们解释,同长辈们解释,她和宋濯没联系不知道,宋濯是宋濯,她是她,井水不犯河水,不清楚不了解。 却也还摆脱不掉。 今晚,更是多少朋友又在劝和,让她多想想往日的好,说宋濯当她亲妹妹那样疼,关心则乱,才冲动失控。 不要为了一个异性,坏了娘家人的感情。 但是这是哪门子关心!才会在她刚和孙泽铭分手,就给她送上林松太,又来问责她,还...... 要骂的很多,嘴上这些可远远不够。 “靠,真他妈强词夺理,还是不是人了!” 对,他就不是人。 谁那么会骂! 话不是薛芙说的。 窗外,大院对出的大道上,事故处理着,兴许是没谈拢,有人大骂了出口,义正言辞地谴责着车违停占道还动手打人的话。 声音破了夜色,惹来了狗吠。 更惹来了被吵醒的人拉开窗子,发自肺腑的怒,“你们处理事故就处理事故,三更半夜的,那么大声,要死啊!再扰民就报警了!” “几点了!有没有点素质了!” 接连的不满动静,叠着好几声好啦好啦的劝解,打在窗沿上的车灯都没了,车道的吵闹也瞬间安静,薛芙手搭在了宋濯的肩上,差点整个人碰了背后玻璃,又被紧有力的手拉了回去。 两人皆快因这而失神,薛芙缓缓侧脸要往后看一眼,但啪嗒一声,立刻屋内就陷入了暗里,五指难辨。 宋濯拉实了她背后的窗帘,揿灭了屋内的灯。 他声音微哑,贴着她被水打湿的发鬓,问,“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的事啊。” 薛芙鼻尖微红,眼睫湿润润地,咬牙回,“他骂得多对,你得听,用在你身上正合适。” 下一瞬,耳垂被咬,克制中带着冷哼,“骂什么了,你亲力亲为再说一遍。” 薛芙的背又碰到了窗,被冰了一把,嘶了一声,“骂你不是人,不干人事,我行我素,出尔反尔,良心被狗吃了。” “后面的,是你加的吧。” “你管呢!不是听不见吗,宋濯,我真的......”薛芙还要接着骂,但是舌尖被缠,被堵回来了三四分,不缓不慢吻着,瞬间呼吸都没了,而失了声。 又是这样,根本也不给她说。 “明天你什么安排?” “上班。” “周末,你上什么班?” “加班!” 吱唷,吱唷。 窗外雪还没停,薄薄寒气从缝隙里泄进屋内,书桌子有点年岁了,全是木架子,只一个薛芙的重量,也能轻易就碰响。 “别去。” “我怎么要听你的了,你!” 宋濯轻睨了她一眼,不管她这种容易戳破的小借口,咬在她下颌边,略靠下的位置,她总在这个位置能服软,“陪我去首都。” “不去。” 秀气纤薄的手从唇边放了下来,抓在磨损了的书桌边缘,屡屡用力,也屡屡而脱,在不同的位置上,留下了潮湿的指痕印记。 因为家里久久无人居住,书桌上头放了纱罩,几经褶皱,已经完全溜到了一边,更在男人抱起女人的一刹那,被手指勾连着,轻飘飘地落了地。 薛芙感官集中与一处,又散向四方,知道男人的多次故意,她忍着。头抵靠在他胸前,抓着他的衣服,薄薄喘息,怎么样都不出声,随便他折腾。 却又被放在床上,被凝视,而不得不捂脸不给他看她的失态。她疼,小肚子涨着不舒服,时隔太久,太陌生,但也宁愿不吱声,也不哼哼半句。 有几次,她差点要骂出口,脚踏在了宋濯的胸膛上,咬了唇阻拦。 宋濯却也一点没怜惜,两指勾掉碍事的,继续说,“就明天。” “没空,明天是难得的周末,我约了个客户,对了,我约了松太。既然你们给我送了人,好坏,我都得尝尝,我能和他好好耗,还有孙泽铭,我......” 应话不得男人意,脚踝被扯了一把,更吃痛。 宋濯无缘无故在生气,朝她发难。 她不想问原因。 而她越这样,吃得苦头越多,于是,慢慢地,抿下呜咽,也在多次朦朦胧胧的无限舒泰后,脚得以重新踏在了软绵的被褥上,沉沉地,她就着酒意、困意推开了宋濯,而入了眠。 身边人帮她盖好了被子,埋颈,在她耳边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但大概是上次他为什么打了孙泽铭,好像是他听了孙泽铭炫耀了这种事,肆无忌惮地散播私密,但是这次也发现…… 是假的,她真的在戒。 薛芙嗯嗯嗯地敷衍。 推了他一把,直接埋入了松软的棉被和枕头里睡了觉。 也不管他后面又说了什么,脸边被狠狠地捏了一下,拧了眼眉,她骂了句混蛋,侧转了身子。 不管他。 一夜雪,一夜寒风,在凌晨破晓时分悄悄停,屋外覆盖了一片银白,窗沿上也积了一层,屋内却也不冷,窗帘密实遮光,薛芙身边有温热,脸上沁着粉,这一觉睡得异常沉。 直到天微微亮,被手机的嗡鸣吵醒,她才朦朦胧胧转醒。 男人不在身边。 手机也不在床头,跟着衣服一起凌乱在地上,她往地上捞了捞,摸索了许久口袋,才提了起来,但电话那头等太久,直接就断了。 接着是信息涌入的声音,她乏累着,许久没被人这么折腾而觉得骨架在酸软,又慢慢睡了过去,等了一会儿,又听到了手机嗡鸣,才半眯眼点开了语音内容。 一听完,就顿时失了困意,猛然而清醒。 掀开被子起了身。 赤脚踏过了地上一堆男女混叠的衣服,又踏过了凌乱痕迹,她掀开了屋内的窗帘。 外头路灯已关,晨曦薄雾,满眼冬色,人行道上减速带一大早就停了辆车。 车的前盖掉落着,正是昨晚的事故方。 而站在车旁,摩挲着手掌,往她居住的楼栋眺望的。 是孙泽铭。 握在窗帘上的手渐渐收紧。 酒醒后, 许多话又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曲北山先生是临时受宋凌霄邀约来的......” “宋濯是宋凌霄堂弟......” “955开头的电话信息是你前男友......” “小区大门口在修管道,车辆进不来......” “关心别人的事干什么......” 薛芙冷汗直出,思绪渐清,瞧着外头的晨景,愣住了。 浴室的水声停。 门打开,目光扫了床上,看向了窗边。 宋濯人落在浴室门下,薄肌挂着氤氲出来的水汽,肌肉线条起伏,透着侵略未完的攻击性,看着她手里不断嗡鸣的复合电话,眉头轻皱,问她。 “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第26章 好朋友,下次见 室内飘着冷杉香,混着缠绵过后的靡靡气味。 宋濯将沾湿的浴巾撇在了床沿,习惯了大冬天也洗偏低的水温,薄肌微微泛红,走近了,垂眼而下,还能见他腹部上有一个红彤彤的皮扣印子,是昨晚她裙子腰带难脱,也不知道倾轧着,鼓弄了多久,而落下了痕迹,现在还没消。 手机还在薛芙掌心里嗡嗡鸣叫,他看了眼窗外在灰色电线杆下同步打电话的人,抽走了这通电话,要接,却也没等按下,对方就先挂断了。 索性也就不管,像昨晚一样扔到沙发上。 他低头,问愣怔着的人,“不冷吗?先去洗个澡。” 薛芙身上空寥寥的,除了内搭和沾了许多痕迹的及膝裙子,没有其他保暖的衣物,她抱臂,对于从后拥来的怀抱,躲避。 也瞬间了然昨晚怎么非得在这书桌上做,而眼里风烟俱净,说,“外头又下雪了,衣服借我。” “这个时候走?” 她恍若未闻,转身略过,打开衣柜,指尖划过一排罗意威去年的款式,从中随便挑了一件。男人的卫衣大,罩在她骨架娇小的身上显得有点松垮,她又从衣柜里拿了件厚实的长外套,穿上后,将拉链一下子拉到了顶。 第37章 宋濯在身后看着,依靠在书桌边,注视着。 被无视。 “不是说好陪我去首都?” 还是被无视。 手袖子太长,薛芙的手完全都埋没在了宽大的羊绒连帽大衣里头,帽檐遮了视线,整个人像真冷的不行,穿的严严实实的,露不出一点缝。 能露出的部分,一双眼睛沉着,不悲不喜,无怒无愁,自己消化了所有风暴。 没应,就要离开。 “薛芙,怎么了?” 湿漉漉带冰凉的手,再一次拉住了她,将她的头发往里头拨了出来,又将她卡到鼻尖的拉链往下三四分,帽子也扯了下来,就怕她将自己闷死在大衣里头。 “这是在干嘛,要憋死自己吗?就这么着急,睡了就要走?” 薛芙往后退三四步,拍掉他的手,随意应付了句昨晚的各种失态和失误,“都喝多了,就这样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动作,无意,但在宋濯那,让他稍稍愣神,她不耐烦,活像一夜情后,她急于摆脱不想负责,而他像求安抚的那方。 接下来的,冷言、继续无视,也的确是要划割界限。 如果不是床上被褥堆叠得乱七八糟,他都能疑惑,在那上头是否发生过,缱绻的、迷醉的、混乱的,以及她扶他腰际,抓在他肩胛上,粉着一张脸,眼神迷离带水,吐息在他耳际边,让他快点别折磨她的嘤嘤求饶。 宋濯脸上跟着一起落冷,两人仿佛是被外头又忽起的风雪冻住了笑意,只剩客套。 “工衣,先放你这,你早上飞机走,钥匙放老地方,晚点我回来拿。” “屋内乱,你应该也没时间整理,我到时候找钟点工。” “还有什么……” 她语气不紧不慢,随意得像日常。 对于昨晚说好的,她陪他去首都,已经不回答,也不作数了。 冷绝得又如初了。 人走到了门口,按下门把,宋濯打量了她许久,才开口问,“孙泽铭,知道你心里有人吗?” 薛芙也挺习惯,碰上他,就得冷一阵,忧一阵,又愧一阵的,面无表情,没过多解释,转头回,“你不也有。” 游戏的开头,她为了体面,说是为了一个拒绝她多次的学长,而掉在了病里无常,才酒后认错了人,找他发泄呻吟。 而当时的宋濯不同,他身边有人,也就是高中时期,让她送情书的隔壁班转学插班生,吴雅宁,那人水灵漂亮,母亲嫁给了三院的医生,从海岛城市搬进了天府雅苑,也转籍到海宜,到了他们的高中。 是个学霸,一场摸底考试完,红纸榜上占了一半,立刻就引起了轰动和追逐。 也不知何时,就在宋濯的心里留下了痕迹,听人说,他们两个人经常在晚修,在学校的顶楼和操场频繁见面,如果不是家长们闻风丧胆的搞了一场阻止早恋的运动,也如果不是薛芙灯泡似的在身边,后面又缠着宋濯,从中作了梗,他们可能都早一步好了,也没林若瑶什么事了。 但这些也都是往事,宋濯既然没选择吴雅宁而选择林若瑶,那她也不想提了,扯扯唇边,要走。 宋濯却没松手。 薛芙拧眉,被阻拦了两次,语气很冷,直接说,“我玩不过你,不玩了。游戏是我开始的,那就由我正式当着你的面说结束。” “我怎么就玩你了?” 手腕被抓得紧,薛芙还是绷不住,大力挣脱,“你,有大好的前程和合适的对象,悬崖勒马,适可而止,别疯了。” “我们又不是喜欢对方,怎么就得和怨侣一样,在这里指责对方,玩这种不入流的游戏。” “没意思,你不觉得吗?” 宋濯眼里划过无奈,将又满身冒刺的人拉进身,摸摸她的脸,温说,“我没有指责过你。” “没有吗?昨晚你怎么说我来着,而且你还事事管着。”薛芙咬牙,可还记得昨晚他说她一肚子坏水的事,他怎么就能这样理直气壮说没有,她有些生气,体面不了,问,“昨晚的事情哪一件和你没关系,你说一件来听听,哪件不是寻我不痛快,说说。” “我……”宋濯嘴边被冻,“有吗?” 薛芙甩开他的手,笑了笑,忽略他肩边被她在最爽的时候咬的牙齿痕,也忽略掉宋濯凝霜的眉眼,她客套地说了句,“别再烦我了,走了。” 砰地一声,门大力关上。 原地只留一夜的旖旎和实在也不无辜的男人。 外头,飘着雪屑,窗台上结了晶。 宋濯缓闭了凤眼,不是很爽利地揉揉眉心,听着脚步声,他手上拿了烟,点上后,走出了房间,到了阳台。 薄烟轻飘里,薛芙匆匆下楼,跑过了绿植,从蓝楹花树下,推了铁门出去,急急走过人行道,薄喘气息后,落在了等了一夜的男人视线下。 男人惊也喜,直接就将人揽进了胸怀里,还怕人冷,摩挲她的背部,将衣服揉成了皱。 关怀的动作娴熟,这大半年来,估计这种温宠不会少。 宋濯在二楼垂眼看着,温焦在嘴边吁出,面孔肃然凉薄。 明明看见孙泽铭打量了薛芙的颈子边,那里有不清不白的痕迹,却是见他没有任何疑问地当了无事发生。 只是朝她跑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平静地只看眼前人,满脸愧疚更盛之前。 道上,唰唰唰的扫雪声在响,他们经过一夜,已经没有昨日的激烈负气,心平气和地聊,温温和和在说话,薛芙也没抗拒他的怀抱,窝在他的心头位置,听着。 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薛芙的态度和昨晚不同了,却是真的。 宋濯衔着手中烟,拇指划拉了把下颌位。 与楼下真真实实的“怨侣”相反,他这个竹马,这个朋友,闹出来的动静,却是与他们情侣间分分合合,拒拒不休的拉扯不同,承了冷冷的一巴掌 。 人在离开之前,指责了他一通,报了昨晚批判她的仇。 “宋濯,你也发现没,我的病,十有八九,是你惯出来的。” “我一肚子坏水,你不也清楚得很,明知却不制止,还往里浇灌,壮养它长大。你无辜吗?” “如果我是魔盒里的潘克斯,那你就是释放它的潘多拉。” 弹掉了烟,大道的拐角位置,转进来了辆黑色商务车,他敛回了视线,直了看闲戏的脚,还有事得走了,得去首都。 不能像昨晚那样抓人过来问,困她一个晚上了。 小猫急了会伸爪的。 而说起无不无辜,他也只不过在宋凌霄安排好的局,多问了一句,“请的是哪个朋友?” 宋凌霄本来只请了叶明礼一个,知道叶明礼陷困局,他会帮,不会放任不管,于是摆了局,想要拉拢他站到家族企业斗争中的同一阵营。却也不知道宋凌霄从哪里知道,就神通广大地多邀请了一个薛芙。 他有罪吗? 可能有吧。 本来可以不去的局,听见了她的名字,而改变了主意,目的地从首都换成海宜,却又招惹了她一回,本来不清不楚的界限,现在一下子被划了明白。 只是朋友。 得不偿失。 二期的楼栋门口,陆陆续续有晨练的人走了出来,齐全的野跑装备,戴着水壶和遮阳帽,原地热身跑动,见大雪天外头停靠的事故车辆,回想起昨晚的吵闹,从帽檐里三四眼多看了门外搂着的两个人。 是薛家的小姑娘啊。 仿佛也不意外。 “小芙,早。” “早。” 简单的问候,薛芙身体绷得紧紧的,家属院里绝大部分是熟人,她头埋得更低了,刚刚就这么跑了出来,衣服太长,踏上小台阶的时候,踩了一脚,扑了一把。 就扑进了前男友的怀里,也好像被误会了,孙泽铭抱她抱得紧紧的,还关心她冷不冷。 但她身上慢慢地在出着薄汗,心咕咚咚跳着,喉咙发紧问,“外头冷,能进车里吗?我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不想碰到任何熟人。 万一有一个人和吴凤君打报告呢。 “车昨晚撞坏了,里头比外面更冷。要不,去你家?” “我没钥匙,我妈昨晚做弥撒,可能不在......” “那附近有没有已经在营业的店?” 薛芙摇头,这一大早,除了拐角楼栋一个退休护士,每天早上会在自家一楼,开个小窗卖自己做的饭团和豆浆,就没有店铺会那么早营业了。 她缓下了气虚,不自在地推开了孙泽铭帮扶的手,脸涨得红红的,鼻尖里全是宋濯的味道,都不知道抱过她的人是不是也闻见了。 “你在这里等了一夜?” “嗯,我不想让误会过夜,薛芙,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行吗?昨天太乱,人也多,就我们两个再好好谈谈,成吗?” 孙泽铭给她塞暖宝宝,她往后走了三四步,摆手不要,又看了一眼对出的健□□动器材那,有人在锻炼,视线看着他们。 第38章 孙泽铭觉得她各种在意别人目光,就将暖宝宝硬塞她手心里,提议,“我打个车,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薛芙点了头。 两人就落在了道上,站着等外头的车应召进来。 他们略微没话题地说话,说着天气,说雪,又说走过的邻里邻居,没一句提昨晚。 很尴尬,憋着一口气,怕像昨晚那样,而视线都不看对方。 一大早,车也不难叫,就是要从大门兜转进来费点时间。 慢慢地,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薛芙以为车到了,抬了下眼,却愕了下,手放在口袋里取着暖,差点快捏爆了那没什么温度的暖宝宝。 只见商务车的车窗落下,后座的人已经是清爽干净,又凌厉的样貌,也像个不怀好心的妖孽一样的,招手让她过去。 “是你那个玩职业赛车的好朋友。” “嗯。” “他在叫你。” “嗯。” 因为是朋友,没理由落脸,更不能不往前去问问他要做什么,她走上前,一个纸袋子递了出来,最上方有阿联酋带回来的手信,巧克力骆驼奶,还有当地人像工艺品,杂七杂八的一些特色花纹地毯和围巾,大大的一包。 但是拨到了最下。 她手都抖了抖,是她刚刚换下来的一套工衣。 他应该是听到了孙泽铭的话,同她告别,侧了脸,多少有点嘲弄意味,说,“好朋友,下次见。” 心猛猛跳。 薛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碍于身旁有孙泽铭,也问不出话来,也只能笑,笑得僵硬无比,看着车内的人隐在冷疏下的嚣张和张扬,不得不应了声,“嗯,再见。” 这游戏,仿佛她现在说停,也不算了。 第27章 薛芙因为宋濯而不来? 在更早之前,这场闹剧般的游戏本来是可停的...... 天府雅苑建好之初,分了两期,一期临湖,是一排带院落的两层小别墅,二期靠山,是8栋8层楼高并配备底商的景观住宅楼。 九零年代,当时分房按职称职位来,主任医师、教授级的优先抽签,宋柏舟和薛崇礼同级同工龄,跟着同导师,同在心外科,师兄弟互称,两家老婆因此熟稔。 在抽房这件事上,家里的两个女人做主,因着不错的交情,叶静澜就提议做邻居,好上加好,打算若是抽到了同样的房型,就同人置换楼栋和楼层。 吴凤君是个软脾气的,容易摇摆,点头同意。 但,随机的事,纯凭手气,没能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而一个抽了临湖小院,一个抽了景观住宅楼,房型不同,都不好换。 只能就此作罢。 正式新家入伙那天,是秋天,落叶萧索,满地黄梧桐叶,天府雅苑却热火朝天,好几个搬家师傅开着卡车来来回回搬运家具,过道上上下下,楼梯拥堵,小孩子尖叫奔走,整个社区热热闹闹的,还放了鞭炮花,炸沸了1998年的秋天。 两家人互相给对方闹居,一来一回,发现虽然户型不同,但也仅仅隔了一条马路,并不远。 依旧常来常往。 连带着子女都有缘,前后脚出生,更是异地里处出了亲友感,吴凤君和叶静澜一起育儿,互相照应,一家没空就另一家带,再然后等孩子长大了,就是大哥哥带着小妹妹,小妹妹有点娇憨,经常做马虎事气得大哥哥没脾气,两个家长则当着欢喜热闹看,经常喊着他们是冤家,又一边拉拢劝和。 就这么和和睦睦地过了十来个年头。 可能相处久了,难免都有看不惯对方的事,长辈们体面,暗里无波云涌。而薛家和宋家两个小冤家却是装也不装,直接放到表面,架吵了不少,矛盾也累计了不少,长大了,没有两家人想象的那么好,成为兄妹那样的好关系。 而是高中一毕业,各散东西,有了新朋友忘记旧朋友,吴凤君问薛芙关于宋濯在国外读书比赛的事,薛芙说没联系,不知道。叶静澜同国外的儿子视频电话说起薛芙和同学在办公益展览筹款救济孤寡老人,宋濯也是笑笑,不知情。 “你们大一暑假,不是还同进同出,多好呀。我就说送你出国那天,不对劲,薛芙又没去送你,你们肯定是吵架了,老宋还说不是。我就闻着味儿了,说说,你们这次又吵什么了?” “没吵。” “薛芙也这么说,可怎么那天庆贺你本赛季比赛结束,她又没来家里呢?你走之前不是还和她两个人去演唱会,又喝酒凌晨才回家的嘛,酒后你欺负她了?” 任谁被老妈连环追问,都会有点无奈。 宋濯稍停顿了片刻,想起夏天的事,面上无动静,嘴边喝着一大杯冰水,应,“真没事,没欺负她。” 叶静澜可忧心这两个小的了。 “总不会是因为老宋和老薛的事情吧,你们俩家伙可别听别人瞎讲瞎传啊,你爸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吗?我们家三瓜两枣的,怎么有闲钱去贿赂云老,去断老薛的晋升,让他辞职去江城的。这件事 偏偏有人在你爸要进心外学会委员的时候,拿出来碎嘴,你们别信。” “等老薛从江城回来,老宋说要在家里摆一桌请他吃顿饭,你们可别这节骨眼上吵架添乱。” 宋濯应了,在国外公寓里独居,他那头落地窗前是凌晨霓虹灯景,而叶静澜国内才早晨,摆着紫米饭团配玉米汁,一口没吃,和他话家常。 “真没什么事,放心吧,我会找薛芙聊聊。” 叶静澜没问出什么话,还忙着教会活动,要给三院肿瘤患者办一场节日活动,没空,就同即将在年底回家的宋濯吩咐,“行行行,也不管吵什么了,你是男的,担当点,过年回来,你先道歉。还有,之前你教她开车的,回来了,再教教她上路。前两天,她提了车,直接撞绿化带了,这车技啊,还说过年带我们去城隍庙上香,我心有点慌。” 宋濯笑笑,见叶静澜明明怕,捂着胸口担忧皱眉,却也不和薛芙明说,反而让他去教,觉得本末颠倒,有些滑稽。但也没多说什么,车的确是他教的,就应承了,挂了电话。 而等他回国、居家隔离完,可以出门的时候,时间却也转眼到了农历春节,天府雅苑挂起了红灯笼,下着小雪,已经是另外的氛围了。 因为疫情的特殊,三院家属院的许多外地籍职工都没能回老家,叶静澜就在小区附近的饭店包了两层,把留在天府雅苑过年的三院职工都招呼上,一起庆贺新年。 宋濯刚出隔离,闷了差不多一个月,叶明礼他们一见他出现,就热情招呼他到他们那一桌,收拾了桌子上占位的两个手机,让他坐。 人很齐,全部也都是同辈熟面孔,分了三桌。 许久没见都在寒暄。 也有一起留学的,比如吴雅宁,同大家分派着小手信,见他来了,同他招手,让过去,指着地上的一些小袋子,说了两三句。 一会儿,宋濯才回来坐下。 叶明礼转了转手中提前拿到的精致礼物,“这么客气啊,你和雅宁还给我们带了手信,谢啦。” 吴雅宁事事周到,去哪儿都会给人带东西,这次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是一小盒当地礼物,边说也会边指向宋濯方向,将有份出钱的也一并带上。 “饼干是我备的,茶是宋濯买的。” 一路派,一路说,人太多了,吴雅宁都有些惯性了,派到他面前,宋濯也同其他人一样伸手接,她反应了下,拿礼物反拍了他的手,笑笑将手信收了回去。两人在国外,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这份礼物给宋濯显得有点多余。 也明显是玩笑。 吴雅宁弯着眼,说他,“这黄油饼干茶,你还没喝腻啊。” 宋濯闷了许久在家,有点从监狱释放的好心情,闲闲打趣道,“你反正也派不完,再提回去不嫌重吗?” “我多付了行李超额费才带回来的手信,辛辛苦苦跨洋跨国,又费劲带来这里,给你这个经常能喝到的,浪费了。” 吴雅宁说他两三句,就笑笑略过他,眼边见有新进门的老朋友,就又稍离开去了交际,她暑假没回来,同朋友们一年没见,现在回来过年,大家对她好奇,热情打探近况,加新的联系方式的更是多,轻易就将她绕了一个圈,问东问西。 也等差不多人坐齐了,她才绕回来,小声对宋濯说,“还真应了你的话,没能派完,给给给。” 最后两份黄油饼干茶,她塞给了宋濯,嘴上略嫌弃,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也因为过节同场有那么多的朋友在,餐前被喂了许多应酬的酒,而面上红粉霏霏。 “就这么刚好啊!”桌上有人大声调侃,“宋濯说有剩就能有剩啊,我也想要呢?还有没有?” 吴雅宁拧了对方一眼,然后坦坦荡荡地应,“有人没来,就有剩啊。你什么时候变得爱喝茶了,那改日来我家,我家里还有伯爵茶,比这个更好。” “是不是听者有份啊?听说你家把楼上那户也买了,新装修,还整个了桑拿房?” 第39章 “是啊,来,随时欢迎。” “就他去啊?” “都来都来。” 茶水端起碰着,吴雅宁应付着起哄的人。 话倒也没有偏颇,叶明礼在桌上剥着花生,嘎嘣嘎嘣咬着,听着一来一回的话,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从调侃里有点后知后觉,就凑过来问宋濯,“雅宁是怎么派出了喜糖的气势?” 宋濯拿了两盒茶,都放在了隔壁座上,轻扫了一圈在场的人,让他多喝茶少废话。叶明礼见他没回答他问题,就拍拍他肩膀,给他倒了杯茶,心里揣摩着点搞事的念头。 “她和你读同个专业,都是航空工程,你们在国外一个学校,经常约吧?” 他挑挑眉,话里的约可不是聚餐吃饭那种约,而是生理需求的约。 吴雅宁给宋濯送过情书,这件事,全桌人也只有他和当事人知道了。 这在异国他乡,仅仅他们两个中国人,又是同乡人,孤男寡女、报团取暖,能没有点故事? 他也就一步到位,问到了底。 宋濯微紧了下颌,敛回视线,还未开口,叶明礼已经先被旁边听到的谈利娜敲了下手臂,叫他有点正形,长辈们都在。 叶明礼连忙笑着转了话锋说,“吃饭吃饭,我的意思是,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吗?” “很少,我经常不在学校,车队要训练。” 吴雅宁同人说完话回来,坐到了宋濯身边,听了这个问话,提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礼仪标准地给他们倒了茶水,说,“我们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是他这个大忙人可难碰了,只有重要考试才出现在学校,又或者是发表课题论文才看到他连线。” 她转头问宋濯,记不太清,“我们上次见面吃饭,是圣诞节的时候吗?” 叶明礼不怕事情大,对着宋濯笑得眼里有桃花,大胆插话,暧暧昧昧地问,“哦?圣诞节,你们单独约会啊?” 吴雅宁很习惯这种调侃,“是啊,就我和他单独吃饭,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都是朋友,你们怎么老爱弄这些。” 那是怎样嘛。 叶明礼提了提手上礼物,想问,“那这个?” 没等回答,门口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窸窸窣窣的,一帮人都看了过去。 宴席七点开,薛崇礼带着吴凤君踩点到,当时薛崇礼刚开医疗器械公司,有人脉有渠道,生意火旺,意气风发的,特意带了些江城的特产和年份茅台,让服务员用了三四辆小车推了进来,引了不少注意目光。 餐厅里氛围顿时也变得奇妙,三四个以前薛崇礼底下的门生看着现任嫡系导师踌躇,不知道该起身问候还是不起身问候,也有些人记着薛崇礼去了私营医院,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说了体制医院派系争斗,窝里都是草台班子,没有点真才实学,只会找导师蹭论文挂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哪间医院,但心外科圈也不大,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海宜前同事的耳里,很多人直接臭了脸。 是宋柏舟先站了起来,喊了声师兄,才打破了僵局。 陆陆续续又有人站了起来,同薛崇礼问候邀坐。 三院人多,派系多,纷纷扰扰的传言不少。但都是体面的职场人,权衡里选最优,倒也和谐客气,而晚辈们不是,有话直说,仇都得当场报才行。 薛崇礼他们都就坐了,来自江城的东西传递着,分到了年轻辈的这一桌,有人就问起了薛芙怎么没来。 谈利娜在,正在往葡萄酒里混雪碧,就说,“薛芙前天拔了智齿,疼着呢,还有点小发烧,凤君姨就没让她来。特殊时期,怕她抵抗力低,又人多,万一呢。” 叶明礼坐在谈利娜身边,接过混低了浓度的酒,笑说,“怎么就得春节前夕去拔牙,春节好多吃吃喝喝的活动,她是准备不参加了?” “牙疼啊,还能怎么办。” 同桌的一人,也在找薛芙的踪迹,哼笑问,“是真牙疼还是假牙疼,怕不是今天宋濯来了,所以就借口不出现吧。” 谈利娜瞥了开口说话的人一眼,吐槽道,“没完了呀?” 吴雅宁不明所以,缺席一年,很多事没跟进,不知道,也接着话题问,“发 生了什么事啊,薛芙因为宋濯而不来?她平时不是最爱这种热闹了。” 那人抬下巴,朝对面人一点,“是啊,宋濯年中时候惹的祸呗。” 提及了自己名字,宋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自然就问,“什么事?” 那人朝桌上的人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嬉笑收了,正经起来,煞有其事地换了个姿势,然后倒了杯酒放到布菜的旋转玻璃上,转到宋濯面前说,“先别管什么事。宋濯,问你个问题,这个问题可关乎了薛芙的一片心,你可得仔细想想,并且遵照内心真实,再答。” 桌上一双双好事的眼睛全都聚了过来。 宋濯被当焦点,瞬间成了话题。 但常年曝光在媒体下,长枪短炮,高压问答,他其实很习惯,并没有任何压力。 只是被这般故弄玄虚,大摆鸿门宴的架势,弄得开席了,还没能填肚,略烦,他接过了杯子,还是蹙了下眼眶,扫了一圈桌上人,思绪繁复,想想年中时候的薛芙和他...... 轻易就想起某个蝉鸣夜晚。 凤眼微微垂下,抿了点酒。 冷着眼眸,等着对方开口。 第28章 私人恩怨 可能多少察觉到宋濯眼里有点凌厉冰尖,坐对面发话的人,自然而然放下了翘着的腿,自己也先喝了一杯,有点不清楚哪个字得罪了宋濯,抬杯赶紧说,“就是夏天那会儿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事?” “就是8月,那什么库......”对方缓大劲,想了下,才拍桌子,确认说,“巴库,你巴库赛道的比赛。” 吴雅宁转头看了眼身边宋濯,总感觉他等话都额外冷,话简,但是仔细一看,又正正常常的,服务员在旁边添酒,他只是注意力暂时不在,又接过服务员的递杯,在喝酒而已,本来也是冷疏的人,没表情的时候,气场都冷淡。 服务员一走,他视线看着对面人,耐心在等说完,也没什么不对。 她笑着圆场,“什么啊,原来是要问比赛的事啊。” 叶明礼在旁边看着那人故弄玄虚,急性子,看着服务员都将冷盘上了,还没人拆保鲜膜,就说,“哎呀,我来问吧,宋濯,你巴库那场比赛,没换胎跑了全程,中途工程师不是建议你进站嘛,但是你那时候让他shutup,leavemealone的,到底是车真的故障了,还是故意迷惑对手?” 他手指对面人,“就这么件事,他和薛芙赌,谁错了,谁给对方叫爸。” 那人止住叶明礼再继续说,禁止他透漏选择项,不让宋濯能包庇薛芙,这两个人虽然吵吵闹闹,但是护短上面,却是一致的默契,胳膊肘绝对不往外拐。 薛宋是一家。 “到底是哪一个?” 那人等着个答案,半年前的赛事,依旧记得清楚,也记得转播赛事的体育台解说员分析了一轮,说是配合作战,不换胎是迷惑对手的进站策略,但是听回放,宋濯与工程师不太友好对话,又不像演的。 因此成了谜,他和薛芙就有了不同意见。 就等宋濯回来,一问究竟。 “哪个?” 这答案关乎了两个人,一个是因朋友职业关系而多年关注方程式赛车,入坑赛车比赛,到现在了如指掌,能专业输出,成了专业车迷的。另一个则是凭直觉靠猜,却理直气壮,说自己对的。 大家屏息等。 宋濯嘴边略过笑,说,“前者。” 桌子上目睹过打赌现场的,知道答案后,笑了。 吴雅宁可不知道到底谁输谁赢,左右看了眼,判断不出来,多问了一句,“那到底谁要叫谁爸?” 叶明礼扶了下眼镜框,指着对面人。 那人扶了额间,不可置信,“还真车辆故障啊,不是,宋濯,那故障了,你还不进站还顶着个破轮胎走全程。那就是说,你也没预料到后面会有选手出事故而出安全车,却从第五冲到冠军?” 宋濯将酒倒满,转了回去给他,说,“赛场上以秒计算夺冠机会,没到最后都难说。” 叶明礼揉揉快笑弯的腮帮子,也倒了一杯,请对面人再喝,“终究还是实力。内外线切得多快,轮胎再差也输不了!那谁,你到时候和薛芙喊爸爸,记得叫上我们见证,不带语音发过去敷衍的!” “去去去!” 几颗花生在当中飞来飞去。 桌上几个人笑没停,“哈哈哈哈。” “我早知道私下问宋濯,被你们架上来了,面子都做大了,下不来台,得亏薛芙今天没来,我还能缓几天。” “哈哈哈哈哈,敢赌还怕丢面子啊。” 来回调侃,笑声清亮,都掩盖掉了长辈桌忽冷的氛围。 那边,不知道哪个白目起了酒,迫不及待地端上敬科室主任宋柏舟,说看了一篇心外科科室关于心脏移植的论文,收获良多,希望以后有机会成为他的副手,一起上手术台,并还说他绝对有资格成为分会委员,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40章 似乎在帮着辟谣近期传言的一些东西。 但那论文,偏偏是薛崇礼在三院任职时候写的,一时间尴尬纷纷,让话题都不知道怎么接。 直到宋濯、叶明礼他们这一桌的笑声传了过去,才有人和稀泥般打圆场,说试试新菜,才平静。 看了一眼长辈桌,叶明礼提醒宋濯,“等会儿,我们也去给薛叔敬下酒吧。最近天府雅苑不太平,搞得凤君姨和你妈两个人在教会都分开坐,好些天没说话了。” “因为入委员会的事?” “不止,还有人在传物业费被拿走了大半......” 宋濯沉下眼,看着指向自己的手,嘴边都无语,“我需要?” 叶明礼说归说,敬酒利索,“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捕风捉影呗。哎,早晚能打他们一巴掌,不到踩上来,别掺和。” 宋濯看了一眼长辈桌,也赞同,淡说,“自证是最蠢的,喝酒吧。” 这些恩怨,当事人都在,应该也不难解。 时间问题。 而他们的桌子上,一场玩笑,尘埃落定,绕着薛芙又讲了些事,有说薛芙进了学校就加入了学长姐的工作室,创了个品牌,也有说薛芙上个月车撞了绿化带,保安大爷都吓坏了,现在因为她,天府雅苑规划了许多女士专用停车位...... 人不在,话题却不少。 之后有人问起吴雅宁和宋濯他们在国外留学的情况,说说笑笑,但也都没有打赌的事情热闹,而归落了日常交际。 一帮人也在等赌局兑现,等着新的局。 但,赢了赌的人,却好些日子都没出门,迟迟没有动静。 不仅叶静澜组织的春节小区活动没参加,朋友聚会,还有后面几家相熟的人相约去温泉山庄,薛芙也没影。 “怎么又只见薛叔和凤君姨,薛芙的牙疼还没好?” 朋友在问,他们穿着温泉山庄的统一翠白服装,泡在同一个人参水池里,各个角落坐着或站着,依旧是谈利娜这个闺蜜在帮着答,“那个啥不方便,她就没来了。” 霖哥在,都笑了,“薛芙怎么回事,平时回海宜,几次要约人,都约不齐,还说我们难聚。这个春节倒好,大家都齐全了,她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宋濯跟着弯了笑意,手延展在瓷砖石上,身上挂着水珠子微泡了红,难得休闲,有点不习惯。叶明礼在旁边,约人麻将没打成,心里想着什么都是赌,同他说,“赌不赌,大后天你的工作室成立,薛芙她去不了。” “赌什么?” “你有什么我赌什么。” 叶明礼避开谈利娜的视线,趁着她和吴雅宁在讨教理财听得认真,在掌心里小比了个手势,他觉得稳赢,所 以数目都比的大。 宋濯泡得有些久了,黑瞳染了氤氲,从温热的水里起身,宽肩窄背,携着水花而出,在池边捞过浴巾,擦了发尾说,“可以。” “走了?” “有些工作邮件得回,晚点再出来。” “这才泡了多久啊,就觉得无聊啦?” “不是。” “雅宁还在这呢。” “你们玩。” “可别回房间和薛芙串通啊,你们两个搞花样,我可看的出来的。”叶明礼没戴眼镜,眼睛却也如鹰隼一样,锁住摆手再见的人。 “行。” 宋濯其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说行的,自从某个人在他出国前一晚做了坏事后,第二天跨洋跨国的电话里她支支吾吾同他说了是游戏,之后隔三差五的短信也没怎么回,一问就是导师严格在看展写心得报告,要不就是人在朋友的雕塑工作室,在苦恼合作作品。 她很忙,节假日短信都不一定有空能回。 他回国了,提议玩游戏的人无影踪,他也倒想亲眼看看,究竟她多忙。 但是这个亲眼目睹也来的快,一行人从温泉山庄回天府雅苑的时候,看见了。 车路过社区饭堂。 叶静澜在前座副驾驶上说着饭堂改造的事,落着车窗,手指了坡下印象中应该一片斑驳灰白的墙。 宋濯听叶静澜在说,顺着话题看过去,车前,不远处,现出了一片焕然一新的粉白墙,与以前不同,整个饭堂换了新的门面,新生了,也闪过了薛芙全副武装的样子,又半年没见的人,到肩头的头发已经变长,到了腰际,她正拿着画板,踏在人字梯上在那片墙上做彩绘。 坡道斜壁,起了一阵穿堂风,风微微迷眼,扬起头发,她有点嫌碍事,就将咬在嘴上的画笔当发簪,在手里转了一圈,束上长发成髻。 后脑勺饱饱满满,还露出了一小截光润白皙的脖颈,奶白色圆领衣服都没她肌理透白明亮。 “薛芙还在呢,老宋你停下车。” 叶静澜拍拍宋柏舟,提了一盒子糕点,转身对后座宋濯吩咐,“小区流浪猫不少,我们专门在饭堂这里整了个区域做救助站,薛芙带了她同学,帮忙做墙绘,辛苦一天了,你给他们送点吃的。” 叶静澜的心思,有点刻意。 糕点准备得刚好,不多不少,只一盒,而且平时他们从大门回家,也根本不用绕过饭堂,今天却兜了远路,特意路过彩绘墙前。 还不由分说,不等应话,袋子直接塞到了后座的宋濯怀里,半命令道,“快去,忙一整天了,别饿坏她。” 叶静澜两三次单独约薛家到家里吃饭,被推说等薛芙牙好些再说,这会儿春节过了大半,也有些急了。 宋濯本来也要找薛芙聊,就推开门,提着叶静澜心意下车,顺着斜坡下道。 越往下走,就能见在彩绘的有四五个人,他们还摆了个小摊,支了个易拉宝,在宣传自己创立的品牌和手工艺术品。 饭堂这时候人还不多,零星人路过。 墙边的人,专注,刷着大面积的色块,被同伴忽地递了个酸奶在手臂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从专注里出来,灿灿笑着,接过酸奶,在喝。 下了梯,她没身边的男生高,抬头说话,仰着脖颈,碎发碰在了毛衣上,夕阳光照着,都笼了一层小金边。 一只小野猫闻见了食物的味道,从墙上跃下来,在脚边缠她脚踝。 她就盘腿坐在地上,将酸奶盖揭下来喂起猫,对面人也许看着可爱,拿出手机,帮她拍了一张,还给她看了眼。 两人遮着余晖反光,靠得很近,看照片,手上还一起撸着那只橘色猫咪,说说笑笑。 傍晚时分,看着十分惬意,比彩绘墙更像一副午后人景画。 宋濯停了下坡的脚步,她的同学那么多,他手上才一盒饼干都显得寒碜了,于是将一小袋子的吃食放在了斜坡边的花坛上,发了条信息,转着手机,闲闲而等。 那边,喂着猫咪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信息都读了,但又放了回去,没回,全然不在意地继续着嘴边话题。 小摊子那,引导几个路人加的微信后,两个女生同学没事了,也有空来拿酸奶吃,和他们一起闲聊。 “薛芙,你以前的高中同学,宋濯,是不是最近回国了呀?” “嗯?你们认识他?” “不认识,之前我们去过腾亚赛车场,有看过他在海宜的比赛,刚刚我和小一在聊天,她说他是你邻居。没想到真的应了那句'六个人就能认识任何人',你能介绍介绍吗?有个活动,需要职业特别点的,他是赛车手,正合适,不知道他能不能来。” “可以啊,我问问。” “薛芙,你跟他那么熟,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明明问活动能不能参加,却跳到这个话题,薛芙也不意外,落落大方,话随口而出,“渡边彩萌那种的。” 她身边的男大生听出来了,笑了下,接走她手里吃完的酸奶盒去扔,不太方便参与女生话题,选择避开。她的手机也再一次地嗡叫了起来,但还是看了眼后,开了静音,放回口袋里。 随便它怎么响动也没要接。 两个女生听了名字,上网一搜,见着百度百科上详细的介绍,再往下浏览了几个网页介绍,啊了一声,脸上微带粉。 薛芙抱着小猫到围裙上,见他们纯真,好像经不起这种没边界的话,笑说,“开玩笑的啦,他有喜欢的人了,是那种得体大方,情商高,学霸型的女生,人在国外,挺知性漂亮的。” “原来有女朋友了呀,这就没意思了,还得单身才行的,那,别带我们认识了。” 薛芙没想到他们放弃得那么快,装也不带装的,瞬间还没了向她打听的兴致,笑了笑,还想仔仔细细同他们说说吴雅宁是什么样的女生,也没机会。 “单身帅气的医生有吗,这家属院里应该不少吧。” 薛芙想想,搜罗脑海里的信息库,点头,“有几个,长得不错,可比宋濯那冷冰冰的扑克脸,好看太多了,我问问。”说完,还就拿了手机,联系了起来。 第41章 短信里,立刻也有三四个回复应承参加活动。 两个女生高兴,“那薛芙你那天也来帮我们一起拍视频。” “你们到底拍什么主题?” “撩男人的。” 薛芙微微意外。 刚好几个家长带着小朋友来饭堂,经过了他们满是气球的摊子,过来问他们怎么加群买手工玩偶,话题就戛然而停了。 她负责彩绘墙,忙活一天了,才画了一半,反手抹了下脸颊,见一天也做不完墙绘,同伴也还没回来,就先歇息,与小猫玩一阵。 小野猫是只橘猫,经常在饭堂转悠,吃百家饭长大,肥肥胖胖的,不怕生,露出了肚皮,呼噜噜地给她玩。 她兴起,临时起意盯看了几眼小橘猫,就提了只笔,占了丙烯,用简笔线条画在了墙边。 她画着,有点全神贯注。 最后一笔,一勾,完成,正要招人来看。 却被捏了下耳朵,一只手伸进了她脖子边,冰凉得她瑟缩了下,而抬起了头,看见了双垂覷着、薄薄眼皮的清俊凤眼。 许久没见,一时愣住。 又以为白日见鬼,不确认地缓缓眨了下黑眼珠子。 “这么开心?” 宋濯蹲了下来,与她平行,脚长,手在膝盖上,都触地了,姿态百年不变的懒散,看起来嚣嚣张张的,也像来找她算账的,上次一别,两个人就没见过面,她扯扯嘴边笑,而他侧头看她墙上的简笔画。 墙上,小猫咪张牙舞爪,利刃划在了与它对打的q版小人儿身上,小人儿脸上被划出了三道爪痕,汩汩流血,十分凄惨,还被踩在猫爪下,在求饶。 他敲敲愣怔人的脑袋,“下次,说人坏话和整蛊人之前,先看看周围有没有熟 人。” 这小人儿是宋濯的社交头像,某个人十二月的时候,作为生日礼物给他画的,说完完全全按照他的特征设计,其他地方绝没有翻版。 这画纯携带私人恩怨。 刚刚,她和同学的话,明显也是。 第29章 这核桃是帮你报仇来了吧 薛芙转了笔,赶紧往墙上多涂了两下,伤痕变成了小爱心,画风一下子变得诙谐可爱,她可怕被记仇了,做了点亏心事,现在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展颜,异常热情问,“啊,宋濯,你怎么在这?” 又看见了他提到面前的一盒点心,指了自己,“给我的?” 动作刻意,扭扭捏捏,造造作作,还又说了句,“原来静澜姨说有人会来送点心,是你啊。你们不是去温泉山庄玩了,怎么好意思让你屈尊走一趟。” 宋濯怎么听,怎么别扭,轻扫了她一眼,闲闲散散应,“是啊,这不一个娇气又作的,在这免费义务劳作,忙了一整天了,就怕她饿死索命。” 薛芙皱了下鼻子,笑容收了一半,“去海外镀金,人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我就说,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底蕴深,一辈子学不完,肯定比洋墨水有讲究。” 宋濯笑,风雨不侵,“拐着弯骂人都额外多了几句成语,女大学生造诣可深啊。” 薛芙瞪了他一眼,嘴边平静,“放屁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俗语,这都分不清,你忘本啊。” “这成语可出自元曲,你要不要查一查,看谁忘本?” 真是熟悉的感觉。 学渣对学霸,就没有好果子吃。 薛芙语塞,但不计较,又不是高考生死局,管它出自哪里呢,阴阳到人就好了。她龇了下牙,便随手拆他递过来的饼干盒包装,也没有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第一个拆了先给宋濯,第二个再自己吃。 但吃了几口,却拧了下眉头,不再碰。 “挺好吃的,帮我谢谢静澜姨。” 说着接连喝了好几口的水,去扔垃圾的同学回来了,见了宋濯,朝他稍微点了下头,本来要走过来问候,但是两个人谁也没邀他,都直直盯着他在看,似乎氛围不太友好,不适合临时介入。 他就挠挠头指自己负责的那面墙,说他继续画了,然后就礼礼貌貌地只剩了他们旧友聊天,不打扰。 宋濯看了一眼那男生,跟着坐了下来,问,“这个是同学还是学长?” 小猫从怀里跳走,薛芙拧眉,嘴都不太愿意张开地应,“同学。” “那你说的是哪个学长?” “就,集训画室的一个学长,你不认识。”薛芙心神微不宁,又打开了水瓶,喝了些水。 “不在海宜?” “不在。” “什么原因拒绝你的?” “哼,我怎么知道,不过男人肤浅,原因无非那几个,别人身材比我好,屁股比我翘,胸比我大,学业心事业心比我强,之类的吧。” 她稍稍不耐烦,揉了腮帮子。 接连的应话都带情绪,宋濯转头看她,接过她手中的饼干盒子,眼神点了旁边,让她随后去隔壁没人的偏巷。 这时也已是下午五点半,冬天,入夜早,天色灰暗,路灯都亮起了,陆陆续续,饭堂门口更多人进出,更有些三院的员工和家属,说了他们几句。 “不是听说薛家和宋家在闹矛盾,看他们两家小辈都没被影响,还在一起玩。” “一直很好呢,有人见过他们坐公交都一起挤坐一个位置,宋濯抱着薛家的小姑娘,还经常三更半夜一起绕湖散步的,但叶静澜说他们是兄妹,没点那意思。可你们说,薛家的小姑娘像不像老宋家的小媳妇?” “什么封建话啊,宋家的那个有在处的朋友,除夕那晚吃饭,骨科室的吴家小姑娘就坐他旁边。他们就是兄妹。” 窸窸窣窣,猜测纷乱,薛芙都听见了,转头看了那些不熟的叔姨一眼,应该是新招科室的,一个也叫不出名字,都不知道回怼从哪个开始。 最近连她是不是宋家女儿、薛崇礼长期在江城是不是有个新家都有人在传,离离谱谱的,见风就是雨。 本来就烦,对着家属院的人一向嘴甜,薛芙一下子眼神不耐,冰利了起来。站在饭堂入口的人咯噔对上眼,意识到都被听见了,就扯了扯对方,散了。 薛芙嗤了一声,拍拍尘起身,避开了人,拐进了小巷。 这,还有个更令她烦的。 还不知道仗着大几个月的架子要说她什么呢。 而拐了进巷子,宋濯人耐心地候着,勾勾手,让她先到跟前,说,“张嘴。” “哈?” “不是不舒服?核桃饼,拔牙后不能吃,你不知道?” 薛芙吃了那口饼,人就一直不安,牙床上硌着个小东西,怎么喝水都不管用,一直在想是不是碰了伤口,怎么一直在酸软,让她精神出走,烦烦躁躁,完全顾不上宋濯说什么,问了什么,只随便应付,想快快结束。 牙疼真是要人命。 小巷子是条死路,后面有个防空洞,堆着空心圆柱,不知是哪里的工程停工,这些圆柱常年放着,都堆成了比人高的小山了。平时这里也很少人走动,只栖息了些流浪猫,光是圆柱里就趴了好几只不同龄的,繁衍不息。 这会儿,听见了他们的动静,惊走了几只。 宋濯站外,薛芙站内,两人都在死角位置,他手抬起她下巴,让她把嘴张好。 “你行不行?” 指尖都能感受到薛芙疼得已经连张嘴都发颤,“看得见,就一个小的,你忍一下。” 薛芙站着,人没有宋濯高,仰头费劲,垫着脚尖,而他低头,拱了肩胛,视线还是不太好,也觉得费劲。 薛芙于是拍拍他,指了圆管,坐在了上头。 这样彼此都不用将就,也方便。 但方便了,却也让薛芙瞬间后悔,尽管宋濯专注视线在她的齿贝上,可就此迎上一张冰雕脸,的确如她和朋友说的,宋濯这人沉眼不说话的时候,特别有气场,可能是赛场多年厮杀下来的沉淀,分秒都在计较输赢和策略,沉默不语,就比起山峰上万年凝结的冰棱,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年没见了,他脸部线条越发凌厉,那种熟悉的生涩少年样,都没了大半,让她微陌生。 人好像对她,也没以前耐心了,说着两三句,就容易一言不合,说她,批判她。 脾气都差多了,没了小哥哥模样。 唯有这会儿,手上动作温柔,还几分像从前。 薛芙低眼,微梭巡,数着他垂下的睫毛根数,数到了上百,没耐心数完了,就往下看,薄薄的眼皮下,凤眼温润,好像在替她疼,眉心都微微紧着,其实也没那么凶。 宋濯意识到视线,抬了下眸子,刚好撞了她的打量,薛芙视线被撞乱,顿时也不知道看哪里好,而只能选择闭上眼睛。 并抱怨,“你能不能轻点。” 粗糙的手指从唇边入,滑过她的齿贝,从牙床边粉嫩敏感的地带勾着那颗要命的核桃碎,手指带了点津液,来来回回磨着软肉,弄得她耳膜鼓鼓囊囊的。 脸都憋气涨红了。 第42章 宋濯试了好几次,都差一点,更捏紧了她下巴,吩咐,“嘘,别说话了。” 她有点疼,拉住了宋濯的手腕,轻声说,“你碰到我伤口了。” “就在伤口边,我轻点,别动。” 她捏着手臂忍耐再忍耐,酸软到不自觉皱紧了鼻子,眼边都疼出了泪花,连带着人都快站不住,抓眼前人的衣服成漩涡,指节都嵌了进去。宋濯抬眸看了眼额间微在出汗的人,出声安抚,又往前再走近几分,碰到她膝盖才停,支了支她的下颚往上。 她疼得捶了下他胸膛,他掀起眼皮,见她长睫湿得打结,在颤,稍微恍惚了下 ,滞住了手。 她问,“到底看到了吗?” “嗯。” “那你怎么手不动了?” “看着的,快好了。” 直到他的手指完全退了出去,薛芙才和缓了,得以松懈和呼吸。 她揉了揉腮帮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濯掌心里沙砾大小的东西,就那么一小颗,简直快要了她的魂。 她略略郁闷,还是挤出来几个字,“这核桃是帮你报仇来了吧?” 大白天还真不能在背后蛐蛐别人呢。 宋濯收了她怨念,笑了笑,反手抹干净她嘴边带出来的几丝涎线,就着她带过来的水,洗手。 薛芙反应过来后,皱眉,微嘟起了嘴,愤愤不满,抬脚踢人,“你刚那会儿是不是没洗手?摸过猫没有!” 她赶紧呸了两三口,极其嫌弃。 但是该咽的也早就咽下去了,早已经为时已晚,也于事无补。 “下次等你疼死,再帮你。”宋濯也一点没心软,拍拍她在腿边印下的脚印,直说她洁癖发作的不是时候,冰冰凉凉带教训意味的手推了下她额头。 又说,“没碰猫,手上都是你口水,我有说你吗?” 两个人许久不见的重逢温情,维持不过一分钟。 连虚伪客套,也仅仅保持了五分钟。 就一个拍掉了他的手,一个重重地捏了她下巴颏,都得让对方疼一疼才罢休。眼神里分别都带着挑衅,风起云涌的,冷倔不服,又因为巷口走过人有脚步停顿声,而都双双松手停下。 宋濯拍拍她,带起,往内走了两三步。 “这情况维持多久了?” 薛芙看着他视线,是看向外头刚刚说他们闲话的人的背影,应,“从柏舟叔廉政审核,委员会的人到访三院,就开始了。乱七八糟,说了一堆。” 宋濯拍了拍薛芙还在揉腮帮的手,倒水给她洗手,又见她都揉红了,让她晚上过去他家拿止疼药吃,薛芙摇头,“不用,只是酸软,还不至于要疼得吃药,我回去敷敷冰块就好了。” 听了拒绝的话,宋濯说,“得来,有些事得你帮忙。” “你不是不给我碰吗?”薛芙直接咕哝低声,“现在怎么主动让我去。” 宋濯垂睨着,略冷,“故意的是吧?” 第30章 玩,我陪你玩这个游戏 “嗯?”薛芙看向宋濯,尽管他没挑明,但下意识,她猜,拐到小巷子没人的地方,肯定是谈私密事,也只有那一件事,横亘在两人间。于是扯扯嘴角,先说,“没故意,我反思过了,随便去别人家吃喝拿要,是不对的。” 吃别人豆腐更是。 她举了手,发誓,五指并拢。 宋濯见她三四分认真,发誓的手势不伦不类,也没提醒,只反问,“在说什么。我是让你晚上说买止痛药,带上薛叔一起,半路找个借口来家里拿。” 竟然不是谈她的病,薛芙黑溜溜的眼珠子晃了晃,惶惶然地哦了一声,将发誓的手收了回去,尴尬摸摸鼻子,又朝他笑了笑。 她想了想,“但,这借口是不是有点硬?” “薛叔不来我爸的饭局,一直说等你牙好,你主动,他肯定没的说。借口,你随便编,落东西了,我欺负你了找我算账,随便说,到时候打个招呼。” “那我肯定......” 薛芙话还没完,小俏皮地亮了眸,从被风轻拂的发梢到轻点圆柱的指尖,到处都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妖俏感。宋濯敛目,把她的愉悦看在眼里,水放在了圆柱上作为支点,站着毫无意外点头,应,“选我欺负你是吧?” 薛芙笑,指指牙,被他先一步料着了,略有不服,“这不你自投罗网给我送核桃饼,外面地上一袋子都是灭口未遂的证据,不用选。” 宋濯唇边浮笑,她说的倒是真,借口现找都有,“行。” 达成联盟,击掌成交,两人静了下来,又瞬间没了话。 其实刚刚的话题都聊到了年中的事情,彼此也都想坦诚布公地谈一谈,但是实际面对面的时候,你看我,我看你,视线打转,尴尴尬尬,谈性色变,都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一说一,生怕对方敏感,不能轻易开口。 没有上回见面时,热浪翻涌而又夏日黏腻的风,只有冬日的寒,呜呜刮进巷弄里。 却感觉也同那时差不多,心燥难静。 脚边猫咪在打架,撕咬得没赢家,等了会儿,猫跑走了,原地沉默得有点不对劲,像雨后泥土潮潮湿湿的,浸润一半,不翻不行。 于是不破不立,话题转得都有些生硬。 宋濯靠在她旁侧的圆柱上,脚边微分开另两只准备斗缠的小猫,开口问,“你和那学长聊过吗?” 薛芙踢踢悬空的腿,垂下视线,看那两只还不罢休的小猫,说,“没能聊,他就出国了,我也没他国外的联系方式,没有。” “海宜人?” “是。” 宋濯记着刚刚的问话,“他是出国读书还是移民?” “读书。” 他侧头问薛芙,蹙眼,认认真真看着她,“那怎么,刚刚你说不在海宜?”继而敏锐也严肃,又问,“天府雅苑的人?” 薛芙刚牙疼都没记住宋濯问过什么,她又回答了什么,一时愣怔,转而微微不满,“干嘛啊,查户口?不能给我留点脸面嘛,被拒绝了,还得交代我心路历程,我自己不能有点秘密?” 宋濯若有所思,也像检查她每一次的作业逻辑,不容许她有半点思路含糊,没放过她的蛛丝马迹,“姓什么?” 薛芙抿了唇,就不说,和他僵着。 然后切了声说,“你又不是我哥,真还要管我,我问你半点在国外交朋友的事了吗,听说你们车队去给内衣秀站台了?” “那是商业活动。” “内衣秀哪个模特的身材最好,你和哪个交上朋友了?又叫什么,姓什么?你和人一起过夜了吗?” “你怎么就得扯远了。” “那你就不要用这种审犯人的语气和我说话。” “薛芙,你......” 宋濯略无奈。 “薛芙!” 朋友在小巷门口喊了一声,天色暗了,光线不好,小摊和墙绘已经弄不出名堂来,他们打算撤,见着她和一个高大也长的不错的男人拐进了巷子,就礼貌地保持了距离,从外喊了声。 薛芙转头应,让他们先别走,要请他们吃饭,然后又转了回来,对宋濯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特意照顾我情绪走这一趟,我没什么事。你也别放心上。倒是你......” 宋濯听着,等了她一会儿,耐心听她说完。 然后就见她收敛了所有不良情绪,只勉强笑了笑,说了一句十分随便的话,“那件事,就当过家家一样,游戏随时能停的,玩玩而已。你别觉得负担,你不说,我保证也不会说,没人知道。” 她探了身,想起了个影子,又不确定地看了眼巷子口。 拐角位置,朋友在等,旁边,还有听到她名字而驻足下来的吴雅宁,也向巷子里在探望,在确认别人喊的是不是她认识的。 一年没见,薛芙认出来了她,高高瘦瘦的,披散着黑长直,理性和知性味道越发浓郁悠远,更浸染了半熟女人的韵味,气质绝绝,在来来往往的人里很是突出。 就像朋友圈里,宋濯发过的一帮 国外同学合照,她站在他旁边,纯正的中国风美人,板板正正,一眼可认。 她也瞬间明白宋濯是为了谁在和她谈,于是拍拍宋濯的肩膀,让他往里头走。 她比了个嘘,眨眨眼,生怕人见到他,出去不好解释,贴心地将他扯到了死角最里,然后才下了圆柱台阶。 轻跃,惊了睡觉的野猫飞奔急走。 原地更有余韵回转。 “像过家家一样?” 宋濯无奈又讥诮地笑了声,这会儿,薛芙鬼鬼祟祟吩咐他五分钟之后再出去,更让他脚步轻点,声音小些,别被人发现了,是在帮他打掩护? 本来,他们的游戏到这里该停了,直接该结束。 但宋濯倏地抓住了要走出去的人,将人扯回了圆柱边。入夜起了风,本来就有点冷,连带着他也显得凌厉异常。 薛芙以为他要吩咐什么,问,“怎么,五分钟不够,那十分钟?我和她不熟,可没有那么多能聊的。” 第43章 而宋濯却说,“玩,我陪你玩这个游戏。” 残灯萤光染上了他,缠缠绕绕,他头低着,背着光,神色全压在了眸底,看不清具体情绪。 脚边猫咪因为躲避他们的忽然拉扯,进不去圆柱里,而叫出了抗议声,喵喵声连片起伏,动静着着实实让薛芙都吓了跳,捂住了胸口。 外头朋友还在喊。 “薛芙?要不我们先去饭堂那等你?” 薛芙有些语塞,连忙应,“不,不用,我马上来。” 过了会儿,他松了手,薛芙从身边小跑了出去,去迎了催促的朋友,两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从小巷走出来时,飞蛾扑火的路灯下,几道斜影叠在一起,薛芙和吴雅宁寒暄,客套也客气。与她同行的男同学见她腮边红红的,就转身跑去饭堂借了一包冰,让她缓解智齿痛,她意外,对别人的贴心说了谢谢,与见他的紧张不同,松懈温柔,笑容轻松,轻易就聚起卧蝉。 宋濯转身上坡,要走的是相反方向。 但是听着背后嬉笑声,脚步一转,抄兜,目光略过中间闲闲杂杂的,大声叫了不远处的人,“薛芙。” 薛芙冰块捂着腮帮子,顿感牙又疼,她停了脚步,笑僵住,缓缓转头。 被吓了第二跳。 “记得刚刚在巷子里说的,今晚九点,准时过来。” 薛芙屏息滞住,在听,一时颊边血上涌,耳边还是小巷里圆柱边,他靠近,又热息扑耳,低语的一句“后天庆祝仪式结束,你一个人来我工作室”的话。 是邀约,单独的邀约。 让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占有念头,又要浮浮沉沉。 那话也很轻,如羽毛在飘,痒痒麻麻的,直挠了心肺,到现在,她还没缓过劲来。 “知,知道了。” 吴雅宁不知道还有宋濯在,朝着远处的人挥手招呼,温笑问身边的薛芙,“刚刚宋濯是和你在巷子里?” “有事商量,关于我爸和柏舟叔的。”薛芙沉了眼答,看着斜坡上的宋濯,智齿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在想,他故意的吧。 绝对故意的吧。 宋濯故意让她吃饭前都要坐立不安的吧,是对墙上那孔乙己意味的画有意见,在报仇吧! 内心波澜未静,朋友们见她脸粉着,就问是不是智齿这会儿还很疼,要不改日再吃饭。薛芙摇摇头,应没事,别人被她游说来帮忙,没有让人不吃一顿饭就走的道理。 而吴雅宁家里没开伙,吃了好几天的外食,油水多,想吃点清淡的单独来了饭堂,刚巧碰见薛芙,又见到宋濯也在,她就不随薛芙多说,走上了斜坡,与宋濯并肩,聊了起来。 人从口袋里拿出了巧克力,递了出去,话题好像还聊到了她,朝她看了几眼。 薛芙脸红温,好心被当驴肝肺,一口气不上不下,转而拿出了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开那个她画的q版头像,编辑了好几个字,发了过去。 头像上方堆积了好多的红色数字也才瞬消。 宋濯同吴雅宁说着话,低头打开手机信息,只看了眼,没任何波澜动静,手机放回去,继续和人上坡往了相反的方向,礼节有度,并肩,徐徐而聊。 却学了她,短信已阅不回。 但也担心人被激了,晚上的事不配合。 宋濯八点半就给薛芙打电话,问她如何。 她也终于肯接电话。 “在准备演技了,等会儿。” “哪个借口。” “你不是能猜嘛,还要问?” 又反被将了一军,再见两字也没说,就留嘟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冷酷而无情。 电话挂了,带着小脾气,宋濯挺习惯的,扔了手机在桌面,也不急,坐在书桌边,往后颠了颠椅子,看着院外覆雪的蓝楹花树,等。 他总不喜欢意外的事情,凡事有计划,一步步走,但是现在却能等,从八点半等到九点,直到在房间里听见了叶静澜在一楼热情招呼人的声音,才下楼。 人还挺准时。 不多不少,九点整,外头还下着薄薄雪,白压压一片,酝在泛蓝夜色里,薛芙就带了家里人,踏进了院门。他从楼梯转下来的时候,她戴了个口罩,正在说着吃了核桃饼磕了伤口的事。 声音带着点鼻音,楚楚可怜,又娇娇软软,和个讨糖吃的小屁孩差不多,在叶静澜的身边,声情并茂还原事实,一半真,一半诌,倒也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叶静澜拉她口罩看,的确红红肿肿的,心疼摸摸她巴掌大的小脸蛋,手指了从楼梯下来的宋濯。 “她才刚拔过了智齿,不能吃硬东西,给你的袋子里有软桃,你怎么就给她核桃饼了。又怎么没带她去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直接帮她处理,这么乱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严肃让宋濯,“过来道个歉。” 一旁,薛崇礼笑说没事,他看过了,伤口愈合得很好,就是女儿娇气怕疼,非得吃上一颗止疼药才罢休,也忍不了走到服务中心,才来讨颗止疼药。 宋濯看人演技那么好,看着局势,自行判断,说,“我粗心疏忽了,抱歉。” 薛芙点点头,靠在叶静澜的肩边,踩着他的界限,也在一瞬不瞬的视线下,大肚地摆摆手,微红着脸回,“行吧,我接受了。” 做戏做全套,没有的事答得飞快,帮她处理了核桃碎,谢谢倒是也没听见她说一声,宋濯总感觉是因为她发了狗东西的图片给他,他没回复,才招来了这没提前招呼的事。 但,结果对了就好,薛崇礼来了就行。 外头,接着准时有动静。 今晚的宋家格外热闹。 “哟,这么巧啊!老薛你也在呢!” 从外走进的人听着一屋子的热闹,人未到,声音先到,叶明礼随着自己父亲走在身后,他们两个人用网袋分别提了个砂锅,又沉甸甸地放在地上,锅盖未掀,已经香气四溢。 “老薛,那先别走了,我整了甲鱼焖鸡和水煮杂菜,我正找不到人陪我喝呢,家里那位在辟谷不给我在家小酌,说闻不了这香,影响她道心。正好,咱们师兄弟今晚喝点。” 宋柏舟不知道叶爸要来,也不知道薛崇礼也来,闻声从书房出来,见着有大好的破冰机会,赶紧摊手,往里请,说,“我家里有酒,管够。坐,坐,坐。” 薛崇礼还没应,看了眼自家女儿,叶爸就先一步揽肩压他去了客厅沙发,直接唤了叶明礼搬吃的上桌。 “得咧,叔,我来给你们布碗。”叶明礼斯斯文文搬,斯斯文文放,办好了事,托托眼镜,朝宋濯他们嘴里哒哒两声。 很有邀功的意味。 又馋一口甲鱼,也跟着坐在客厅沙发上,招手让他们也过去。 宋濯冷着脸,看着总藏不住半点事的,转头,当没看见,而与他们同站一个方向的叶静澜的确没看到,她忙着想要招呼,又想着手边靠着的薛芙要拿药,不知道该忙哪个,嘴和动作分了两处。 薛芙也没理叶明礼的招手,笑笑,指指宋濯,不让叶静澜麻烦,“静澜姨,罪魁祸首陪我去拿药就行。” 宋濯抬抬下巴,也没等叶静澜发话,说,“薛芙,过来吧。” 踏过灯影,他们避开了吵吵闹闹的烟火,往了厨房旁边的杂物间去,拿了药后,推了小门,又往屋外走。 影子重合着,手因为外头有照不清的台阶也牵到了一起。 第31章 难道这酒也不在你的计划内?…… 蓝楹花树下,光线不多,隔着白雪,遮着两道若即若离的影子。 宋濯在屋内闷了许久,想抽烟,衔了支在唇边。 却倏地被人拿了下来。 两个人视线对着,无声,达不成共识,就上手抢。 地上影子一会儿交叠,一会儿又散,在雪上踩了点零碎脚印,但最终碰撞在了一起,还是身高高的人占了优势,从纤细的指缝轻易挑走了烟,高举了起来,而宣告了胜利。 薛芙薄薄喘气,够不着,就也不费劲了,她也想抽,碍着牙疼,啥也不能干,白白看着馋。 鼻尖被刮了下。 示意了围墙上放着的止痛药和水。 屋子里正也酒酣,宋家的二层小楼里里外外都亮着灯,三个师兄弟忆苦思甜,酒接了一杯又一杯,说开了近日的一些事,彼此叹气,有些无奈。 叶爸话多,主要他在问,另外两个答。薛崇礼是老板的风范,话少,宋柏舟虽然是科室主任了,出席过大大小小会议,医学论坛上发言也沉稳老练,理应侃侃能说,但因为不能吃辣,辣杂菜吃得他斯哈吐气,啤酒灌了不少,额间一直在冒汗,话都微磕绊。 她看着,转头笑说,“你爸这肠胃受不受得了啊。” 宋濯也往那看了一眼,说,“他有分寸。” 薛芙吃着药丸子,就着温水,又说,“那你是什么分寸?” 她不想兜兜转转,直接问了面前人。 宋濯烟没点,掀了薄薄眼皮,也停问,“你呢,那个学长,你又是什么分寸?” 第44章 “......” 得,话被堵,一拍两散。 薛芙喝完了水,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转身去扔了手上的一次性杯子,再回来。 宋濯捻下烟管,也重新思虑了下,说,“我应该和你说过,我不喜欢计划外的事,从进入方程式赛车开始,每一步,每个成绩,别人看着都是玩票。但,在我这,一步差错,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撑,职业生涯随时就会提早结束。” 薛芙听着,点了头,的确知道。 “而你,是不是不一样,从不计划,走到哪算哪,总是做完了,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芙想想,她对人生的规划,一直模糊,本来想做游戏策划师,高中理科不太行,又计划出国留学没成,中途换了艺术学科,现在和人一起做工作室,研究艺术品品牌营销。 的确是一点规律没有,哪里是风口,能混,她就去哪里,全凭当下感觉,随性至极。 可被人看得透,她不太高兴半沉着桃花眼说,“然后呢,你又要说我什么了?” 宋濯隐隐而叹,拨了下她沾雪的前额刘海道,“不是要说你,而是说我。其实,有时候像你也好。”他看了眼远处逐渐寻他们而来的叶明礼,垂下手问身边人,“你和人打赌,怎么就能信誓旦旦确认,我的车故障,却肯定能赢?” 这种随机的事,她是怎么猜的。 青梅竹马,默契? 薛芙都忘记了打赌的事,被提了,才说,“其实......”她顿了顿,也不故弄玄虚,说,“其实,我看过那场比赛所有选手的资料。” 宋濯意外,挑了下眉,抄兜看向她,“都看过?” 薛芙不是很满意被说没点计划,想扳回一城,老老实实地讲,“我也不是没点底就和他赌,每个参加比赛的车手历年排位赛成绩、最擅长什么赛道,比赛前,我就已经了解过一遍。” 连荷兰选手参加比赛靠卖房,法国选手撞车费奇高得跑商业代言还,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然专业不懂,但八卦她能扒,也了如指掌,“跑到最后圈了,应该拿冠的人,却拿第五,不是你身体不适,那肯定就是车不行。” 说起这件事,她目光冷冷,言之凿凿,想起那天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还觉得有些气,但转而,眼里又像狐狸一样狡黠又胸有成竹地笑,声音轻轻脆脆的,像他们脚下哔啵相融的雪。 “看比赛的时候,我就说了是你的车不行,他偏偏得和我杠,站起来拍桌子唬我架势,说我不懂,却也不问我怎么分析的,就说我是门外汉别乱说。” “我就想,好啊,你不怕丢脸,就赌,我也不怕多个儿子。” 薛芙说着,叨叨如往昔,全然也忘记牙疼,人越说越多,越说也越兴奋,脸上有小得意,葡萄般的眼睛漆亮,长睫眨了又眨,鹅蛋脸上微微因牙痛红肿些,但也不影响她面庞清透,染了月光银色,皎皎明媚。 她视线转回到了他身上来,小嗔怪说,“就是你回来太晚,我晚认他这个儿子半年。” 手也指了他的方向。 隔着距离,点了他人。 宋濯莞尔,跟着她一起感染了笑意,完全话题偏了,都没留意。 她同样也没留意,说完了,痛快了,也扫到了叶明礼快走到他们这了,问拿了烟都还没点星火的宋濯,“刚刚,我们说什么来着?” 明明记着好像有点生宋濯的气,说爽了,都忘了。 但这会儿,叶明礼也走到了树下,看着宋濯在笑,薛芙也在笑,两人和和谐谐,根本不像因智齿闹矛盾,就也笑问,“说什么好玩的事?” 话题已经被打散得乱七八糟,记不起开头。 薛芙就说,“巴库赛道打赌的事。” 叶明礼说,“这事不是翻篇了嘛,什么那么好笑,别不是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做局的吧?这可缺德。” 宋濯收了烟放裤兜,抄兜冷看人。 薛芙则白了叶明礼一眼。 两人不想和满肚子阴谋论的人聊,叶明礼其实也是随口一说,收到了同样的两份冷漠,就抬手投降样,转笑,说,“不管是不是了,走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寻我们自己的乐子了。” “什么乐子?” 当完了中间人,三个晚辈都没什么事,见长辈们在牵线下都谈开了,叶明礼就应了霖哥的局,说要带着他们,一起去。 薛芙略担心着,看了屋内一眼,摇头,“不去了,我只是来要颗止痛药,晚回去了,我怎么圆?我也得看着他们,别喝多了,到时候,我带不了人回去。” 叶明礼手倒指屋内人,同薛芙说,“放心,他们从本科开始聊起,按我爸那嘴,要聊到跟着博导进手术室坐垃圾桶旁边实习,至少得到凌晨三点。都是医生,他们不会喝太多的。我们凌晨前也肯定回来了。” “这个局,霖哥组的,去捧个场,露个脸,转一圈就回来了,走。” - 雪下着,车从车库开出来,停在道上。 大灯照着雪中说话的两个人。 宋濯落下车窗,闪烁车前灯,打断他们的话,招手让上车。车稍停,副驾驶上的一包烟也随即放进了中控,他单手在方向盘上轻点,候着。 薛芙被说服了,答应去,人走到车边,刚碰上了门把,身后的叶明礼啧了一声,推她肩膀,说她不懂事,往后座带。 薛芙不明。 宋濯见他们都进了后座,也抬眼看了眼后视。 “还有个人,得接。” 叶明礼报路,等车兜到了大马路花坛边,副驾驶坐上来了吴雅宁,薛芙才明白,在后座低声问叶明礼,“你们这是什么局?” 叶明礼眼神瞟向前座两人,也低声在她耳边说,“这不明摆着嘛。” 车开了出去。 前座,吴雅宁不熟练地用着导航,帮主驾驶位的宋濯报路,声音细细,温柔指方向,不时问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给他们分零食吃,她拆包装,食物半露,碰着宋濯的手臂,体贴有度,小心翼翼在照拂。 明不明摆着,薛芙不想评价,见宋濯温说着不吃,她就打了个小哈欠,闭上眼缓药劲。 只专注牙边时不时痛一下的酸软。 等过了一阵,车里连连好几声对不起和安慰的话来来回回,她才睁开了眼。 出国一年的人,定位定错了,还用了国外的导航导国内的路,一眨眼,他们的车就上了出城高架,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吴雅宁双手合十同车内人道歉,重新又导了一遍地址,说着没错啊,怎么回事。薛芙在后座看她手忙脚乱的,叶明 礼却没要帮的意思,反而看宋濯,好像是等着主驾驶位的人来解围,而没管吴雅宁,让她自己倒腾。 “手机转过来,我看看。” “宋濯,你稍等一下......” 高架上有并行的货车,捆绑货物的帆布飘飘,随风在扬,也略靠近。 宋濯专注开车,有点要超车的意思,被迫分心。 薛芙觉得,就算明摆着,这也得分时候分场合啊,就倾身上前,伸手要接过手机说,“我来吧。” 吴雅宁摆手说,“没事,我重新找霖哥拿了新地址,导航也重新下了一个,不用。” 扫了一眼界面,“可你导的是步行的。”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你按错卫星导航了,关掉后,显示会正常。” “知道的,你越说我越乱。” 话音才落,车辆微往旁边打了方向盘,旁边货车压实线,导致他们的车为了躲避而偏离原来的车道。霎时间的变化,好死不死,吴雅宁的手机没握好,一下子掉下了中控台,滑入了主驾驶位下。 这下,不光吴雅宁,后座的两个也顿时脸色大变。 宋濯倒冷静,打了灯转了方向盘往应急车道靠,稳稳当当停车,拉手刹,也捡了脚边手机,重新递给吴雅宁。 似乎是觉得前后座这么做很危险,他转头同薛芙说,话冷肃,“让雅宁导吧,晚点到就晚点到,我们也不急的,是吧。” “安全带系上。” 薛芙愣怔了下,盯着宋濯,久久没应,也蹙了眼眶后,抱臂翘腿,后靠了椅座,转去看车外黑黢黢的高架景,没再出声。 怎么就得同她说这句,仿佛她的错? 深呼吸,她压制着某个念头,牙很疼,而不想理人,连叶明礼在旁边问她有没有事,也没应。 结果,就是整整比原先计划的路程多兜了一个小时,四人才到了市中心,进了霖哥的k房。 他们姗姗来迟,包厢里已经满满人,许久不见薛芙的拥上来抱了抱,拉着她热情入座。 也刚寻了个位置要坐下,屁股刚要落,就被人使了眼色,指挥说位置有人。 让她们再找找其他位置。 在边角的谈利娜站起来同她们招手,帮薛芙早也留好身边位置了,她给她递纯净水,就着音乐说,“芙芙,你们已经是第五个被从那个位置叫走的了,刚刚我一进来也懵圈。” 第45章 “那位置,留给谁的?” 谈利娜笑笑,抬眼,看向门边。 薛芙顺着看过去,才晓得,一晚上,三院家属院的朋友在组的是什么局,宋濯停车晚到,包厢里沙发位置人满,可吴雅宁身边位置却刚好空着。 他也就坐她身边了。 原来,组的是红娘局。 薛芙对这帮热心的朋友也明了,知道他们肯定得搞很多花样,像谈利娜和叶明礼还捅不破纱窗纸的那段时间,他们也拱过一样的套路,又是大冒险为难谈利娜,让叶明礼做喝酒骑士,又是玩手指游戏,让他们躲都没法躲,又是单独给他们包厢聊天...... 今晚如果没有故事,肯定也会有很多的意外。 比如,现在,宋濯和吴雅宁刚刚坐下,倒了水,坐在菱格皮沙发上在聊着,他们前头就轮坐了三四人,在移动皮椅子上,拉他们玩游戏,引话题,撩暧昧,制造各种出其不意。 吴雅宁许久没招架过这种架势,不一会儿就被人弄得脸上羞赧,红粉霏霏,酒喝不下寻骑士帮忙。 她看了一轮,找最熟的人,自然要给宋濯,又记着他是开车来的,明天工作室还得准备开业的事,而踌躇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摸着一张醉酒的脸,笑说大家欺负她,让放过一马,下次的局算她的。 却被笑说不带欠账的,而迟迟下不来台。 “他们玩的可真狠,雅宁太久没回国,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都看不清其实她只要不进套不就成了......”叶明礼说着,表情轻轻松松。 他手里揽着谈利娜,浪里浪气地随手玩着她的发丝,绕在指尖里,轻舟已过万重山地问,“我们之前也这样吗?” 谈利娜回想了下,小酒窝折了,噗嗤笑说,“我光顾着紧张了,哪里记得是怎么样的啊,递给你酒的时候,手其实都在抖。” 叶明礼第一次听,亲了亲谈利娜的额边,“谈医生练针,都练到帮人打手臂针都不抖了,给我递酒抖啊?” “不是医生,我以后是要做护士的。” “那谈小护士,给人打屁股针抖不抖啊?” “你小声点啦!” 叶明礼没皮没脸,把耳朵凑谈利娜嘴边,“没人听,你偷偷在我耳边说说。” 真,真斯文败类。 薛芙听得鸡皮疙瘩,不用转头,都知道旁边的两个人借着这个劲,说着说着,嘴对嘴,轻碰了下,甜蜜无边。 她微遮了下眼,旁边的朋友也扶额,耳边同遭了文化流氓的罪,朋友笑,附耳同她调侃说,“要是这楼上有酒店,今晚的房肯定有他们一间。” 薛芙抬了水,碰了朋友一杯,也没有赞同,谈利娜,她了解。 叶明礼浪,可谈小护士肯定是被逼的,她家里有十二点门禁,是不可能随便去陌生地方和人滚床单的。 也果然,谈利娜窝了下叶明礼颈边,还顾着包厢里的人和她,有点人性,往叶明礼的胸口上敲,拒绝着再继续,一张水蜜桃一样的脸,已经比喝了酒还红嫩,却还惦记着身边人,转头问,“芙芙,你们来的时候是又吵架了吗,怎么从进门就没什么兴致?” 叶明礼揽着谈利娜的肩膀,见惯不怪,帮着回答,“在车上,宋濯说了她一两句,就这样了。下车后也不等我,自己上包厢。” 他伸手,隔着谈利娜,捏薛芙的手臂解释说,“刚刚在车上是真的危险,你是想帮忙,好心。兄弟我明白的,没人怪你,宋濯肯定也没有,只是担心大家的安全,维持原样最好,话都是无心的。” 薛芙摇头,“我没计较。” “没计较怎么挂脸了?” “牙疼啊。” “最好是哦。” 薛芙扯扯笑,其实也真没计较,被叶明礼碰杯后,他们情侣就窝在一起耳语在高架上的危险事,她听着,没搭话,移开眼,自己喝。 也有点心不在焉,轻点着手机屏幕,看着时间。 十一点多,倒也还有空余,但人没劲。 桌上辣鸭掌、咸鸡肾、薯片,没有一样能吃的。歌,她嘴也张不开,也没能唱的。除了见许久没见的朋友,聊了几句,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来干嘛了。 以往会和她坐一起的宋濯,落在了对面。 哦。 可能是来见证又一对三院家属院的情侣吧。 那边,小小的起哄声,吴雅宁好话都说尽了,还是逃不过酒,一直举着杯,像困在金丝笼里踌躇无措被人逗玩的雀鸟,散着凌乱的羽毛,又低不下头,知性里带着一股哀绝艳艳味道,让人怜惜。 而宋濯,最终,还是亲自打开了这个笼子,怜惜了她,绅士地接过了她的酒,做了骑士,帮她解围,也同朋友散漫在笑说自己开车,不能喝,记下次。 有人偏偏就闹说,“宋濯,我帮你叫代驾,停车费这里二十四小时免费,一会儿,我帮你办。” 一杯酒提了许久,宋濯旁边的朋友看不过去,主动站起来,说,“我来吧。” 刚才宋濯停车晚到,就是为了等这个朋友一起赴局。现在 他正式同一帮朋友介绍,“mason,车队的实习工程师,也是我工作室的员工。” 名字微微耳熟,薛芙听过,好像是宋濯的同学,但具体是不是也不记得了,这打扮时髦染着一头金发的陌生人mason第一次来他们的局,也不怯,融入得快,将这杯惩罚意味的酒,高举,当做初识酒,举高杯同所有人空气敬。 干净利落下喉。 让一帮人瞬间起哄落了下来。 但也有人还记着,手一指,指过了一桌子人,用麦克风说,“宋濯,这不行啊。人雅宁找你做骑士,你让朋友来替,上次暑假的局,薛芙找骑士,你可是喝了,叫代驾的。” 也有人帮记着,“不一样啊,那时候宋濯第二天没工作。” “怎么没有,宋濯第二天有野外培训。” 调侃越说越多,薛芙倾了身。 他们闹人,关她什么事。 被点到头上了,她一把拿过了叶明礼唱歌的麦克风,知道宋濯不爱这种推盏,觉得无谓,却偏说,“喝呀,难道这酒也不在你的计划内?什么都讲计划累不累啊,宋濯。我有驾照,牙疼也不能喝酒,刚好做你们司机。” “那一小杯,多大的事,是男人就喝,我等会儿送你们回去。” 麦克风一扔,转出了刺耳声响。 叶明礼捂了谈利娜耳朵,说了句祖宗啊。 包厢里的人笑,拍拍宋濯肩膀,“看,你亲妹子都这么说了,刚刚那一杯,跑不掉。” 宋濯无表情地看了坐对面的人,似笑非笑,提了下嘴角,这下子,也没再推脱,接过了新的一杯酒,开了荤,倒了个干净。 而这一开酒,后面就更加躲不完,只能喝了。 越喝越茫。 茫到后面,薛芙什么时候带他回去的,一帮人又是怎么去了他工作室,也不知道。更连他和薛芙的游戏怎么提前了,也意外。 第32章 你牙会疼吗? 彻底倒下前,宋濯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片段。 凌晨时分,工作室的伙伴们在,对接着国外的事务,也在紧锣密鼓地检查工作室对外开放那天的活动安排,矜矜业业,确认每个小细节。 一进门,他茫到扶额,身上燥燥热热,外套搭在了沙发上,扯了扣子,卷起衣袖,坐了下来。 酒品倒好,也不吐或者涨红,只头痛涨眶,人浮燥而已。 见状,mason就主动担了介绍工作室的活儿,招待一帮友人。 他则揉着太阳穴闭目和吴雅宁小聊了会儿,说了什么记不清了,大致是与开业有关的东西,零零碎碎的。然后要上楼,不知道在哪个拐角的位置就听到薛芙挂了通电话后在哭,没预料他在,她委屈凝聚,低头撞进了他怀里,肩膀颤颤抖抖的,气息在他胸口位置绵绵扑着,让他酒意更甚,头也更疼。 多久没看到她哭过了,高中之后更是少。 提着瓶冰水,他陪她蹲着,却摇摇晃晃,跌坐地上,有点狼狈,薛芙破涕而笑。 他盘腿支着手臂无奈摇头,也待她情绪和缓,得了句没事了才走。 倒在床上前,他电话问了叶明礼,叶明礼说,不知道哪个缺德小孩拿响炮炸猫,把一只小三花炸得皮毛都掉了,脚边血肉模糊,嗷嗷在叫。薛芙帮着上药,共情了,到处打电话问宠物医院还开没开门,可凌晨了又是春节放假期间,没能找到一间,就心情低落。 “你帮看着,有二十四小时药店,叫个跑腿。” “看着的,人在我身边坐着呢。刚带着去了趟社区服务中心,找叔他们要了些外伤敷料,那只猫现在精神些了,没事了。” 有叶明礼看着,谈利娜虽然不在,没人开解,倒也小事一件。 酒将意识打散得支离破碎,挂了电话,宋濯便也没有多问。手机在身边振,有好几通的未接,还有好些短信,视线无法聚焦,也没能回。 只还有些薛芙同他斗气的画面,还辗转在脑海。 第46章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泼了红酒在一楼前台的白墙上,痕迹不好处理,工作室伙伴随口一句这面墙怎么装饰起来,看起来还是空,现在红酒渍更明显了,要不贴张团队画上去好了。 叶明礼就随着说,“薛芙,你不是会画画吗,要不帮宋濯画点人像上去。他的社交平台头像,不就是你画的?” 众人闻言惊诧也翘盼,还找了三四只不同颜色的马克笔,但薛芙却冷撇了眼醉醺醺的宋濯,摇头,说,“画了一天墙绘,手酸,抬不了手臂了。明天我也一整天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们开张。” 她隐隐在赌气,不情不愿,也只有想推脱的时候,借口特别多,扯东扯西,不说真正原因,也不正面回答人问题。 要或者不要,行或者不行,都烫嘴。 更有高架上,她人没坐好撞上了前座,倒嘶了声。刚刚下车,他拉住问她有没有事,她头都没回,拐了弯进门,只应,“再有事,也没有醉成鬼、站也站不好还得一个女人扶的人有事,你顾好你自己吧。” 转身就走。 令人头疼。 这人,问一句,堵回一句,还动不动甩脸色看,也动不动情绪反复,就算两三年前,青春期,她看场悲剧电影就得哭,一包纸巾哭不完,就扯他,往他衣服上蹭,还得哄,看个恐怖片吓得三四天无法睡,吵着去庙里拜个平安符辟邪,拉着他爬千级天梯,爬不动,还得他背。 她总作,作完后,也能意识到添了麻烦,到跟前嘴甜,扯手挽臂,软绵绵接近,捧人到天上去,将人的不情愿都能弄得服帖没脾气。 两人甚至闹过不少矛盾,她总耍小脾气,不管街上人多不多,手机都在他手上,她身上没有分文,就拗着当街转头走。 他没管,原地等,她却也最后能回来为自己的无理取闹道歉。 从没有这样难以捉摸,无法预判过。 终究是小女孩长成小女人,心跟海底针似的了。 看也看不见那根针究竟落在哪。 卧室的窗子开着,一帮朋友在院子里的草坪聊天,窸窸窣窣说笑,其中两三句话,是她在说,零星碎语地飘了进来。 “不知道,宋濯出国后,我和他没怎么联系,他现在的喜好,我真不了解,你们还不如翻翻他的朋友圈或者社交平台,总比我乱猜强。” “他头像,我随便画的,工作室准备开展这个业务,我拿来练手,你们有需要随时联系,对,就是岩羊工作室这个。记得帮我关注宣传,谢谢了。” “问我意见?没什么意见,他和吴雅宁一起,郎才女貌,一冷一热,打灯笼都找不到那么般配的。以前没见过他有过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没有模版可以寻。今晚你们没闹成,可能他又是什么破计划,女朋友得放到哪个节点才考虑吧,哪知道呢。” 薄薄无情,急急撇清关系,但也有些好话...... “宋濯脸是经常臭,人跩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但吃软,多求情几句,女孩子多撒娇几下,他挂不住那冷脸多久的,最多一个小时,就没事了。” “喜欢吃什么?好像不挑食,就是别给他点太辣的,他那肠胃遗传的,泡椒这种程度的辣就受不了。” 叶明礼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下去,“芥末也不吃。” “芥末不会比泡椒辣吧?” “不是辣不辣的问题,而是有一回愚人节,我们拿芥末当抹茶恶作剧,让薛芙吃呛过一回,她连座怪罪,说闻不得那个味道不准吃,就再也没碰。薛芙,这件事你可霸道啊,现在生鲜吃得那么欢,还记不记得不让我们吃芥末的事?” “有吗?” “你还不记得这回事了?我是当着你面不敢吃,宋濯和利娜可都真戒了。” “那真奇怪,那薛芙和我们老大到底感情好还是不好啊?” 而某人却消了声,没回答。 只有叶明礼,圆场,“那肯定好啊,从小到大铁到不行的哥们,亲到不行的青梅竹马!薛芙,是吧,别让人看笑话了,等会儿奶茶到了,就给宋濯送去,我给他点了蜂蜜水,一会儿酒醒了能喝。” 薛芙的声音没听到。 倒是听见吴雅宁说,“我来送吧,刚刚我和宋濯说过了,等他酒醒,我上去找他,正好也有事和他说。” 一帮人绕着他,小话题不断,还玩起了游戏。 宋濯揉揉额间,耳边渐远这些稀碎声音,转了身,意识渐沉,闭眼而歇。 直到了凌晨三点。 外头复古钟摆发 出响亮的三点敲钟,又耳边手机震动,他深沉的意识里才开了个口。 来人步履轻,进了门。 在床头放下东西后,没走,停在床边似乎在适应黑暗,好像在看他,视线游转。 之后又在室内走了一小圈,走过了开放式衣柜边,指尖划过一排排挂着的衣服,碰出了点衣架声响,又到了窗边,停了脚步。 动静轻盈,一进来,屋内就有若有似无的馨香,是女人,走到身边来时,宋濯鼻边已经积聚了满满果香。 床榻下凹了一块,她脱了鞋子,两三下挪到了他身边,观察了一会儿动静后,发丝拂过,手碰了碰他锁骨,好像是在帮他拉被子。 指尖冰凉,却俏皮魅惑,沿着骨沿划过,在喉结处做了停留。 倏地,他也轻易一扯,就将人拉进被里,同罩在了五指不见的黑暗里。 低头吻了香软的人。 而身下人明显被吓,说了句不是后,僵硬,一点嘴也不张,也可能是爬了三层楼上来,没缓过劲在喘气,呼吸重,手放在心头,胸膛急促起伏。 吓都吓坏了。 嘴巴也闭得紧紧的。 他等着,等她平息。 又慢慢地,等着她随着他的节奏,微张开唇瓣,浅浅尝着舌尖纠缠的滋味。 嘴边,渐渐放松张合。 两人克制,却也沉溺,像外头雪花落在棚顶,被棚下的暖炉触热融化,应该缓慢顺着弧度下坠,却因为风的再一次冰冷搅动,而凝在一处,迟迟滚落不下来。 很磨人。 也像蜂蜜入喉,甜了一次又一次,被浇灌到食髓知味,而不能停留在浅尝辄止上。 宋濯支起了她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脸颊,带着哄的意味,也带着安抚的意味,无声鼓励她大胆包容他的放肆存在。 初学者技巧生,但的确是个好学生。 追逐,缠绕,还逐渐敢用齿贝轻咬人内壁。 嘶的一声,宋濯微停,却也从胸膛里哼出了声轻笑,她吻技生涩,但人却肆无忌惮地在探索他的腹部,指尖冰冰凉凉,打圈后下滑,停在了不该停的地方。因而他手也抓了她,更往下,她却怂怕了往回缩。 “嗯?” “我没衣服换,你别闹。” 不是有贼心而没贼胆,而是担心没衣服。 于是,不由得一笑,他往她腰际边轻捏了一把,引人闷哼了一声,又继续,衔上她的唇瓣。 呼吸交乱,一室光阴拉得缓慢而长,潮湿的被褥里混着果香、冷杉香、酒气、微微浑浊。外头是寒冷雪夜,但是却硬生生闷出汗来,也忽然,身下人打了颤,探索都停了下来,被门口随之而来的脚步声吓到,更被宋濯在耳边嘘了一声,而僵硬。 她窝到了他颈子边,埋头避着。 叶明礼在外敲门,咚咚咚三声敲着,“宋濯,你醒了吗?雅宁,你在里面吗?” “你们看到薛芙没有,怎么一转眼,人就跑哪去了呢,凤君姨在找她......” 叶明礼接了通电话一层层上来,已经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找不着人,最后一层楼也没得到回应,就按了门把。 门没锁,叶明礼推门瞧了一眼。 屋内静悄,满眼幽蓝,只有窗帘旁的灰色布在褶皱飘动。 床上人大冬天罩着厚厚被子,没有动静。 “雅宁来过了呀?” “怎么她人也不在这,也不在楼下,这一个个都去哪里了?” 桌上放着奶茶店的袋子,四四方方,带着点荧光可认。 见床上人没应,要找的人也不在,叶明礼就也梭巡了一圈,无果后,转身关门,走了。 等他走了,身下人立刻推开了身上承压的重量,穿上了鞋子,仓皇开门,下楼去。 宋濯朦朦胧胧,就势仰躺在了床上,人其实还在酒劲里,还在眩晕,感觉到嘴里微微刺痛,舌尖抵了下,但也闭上了眼,就着不清不楚的余韵,又歇了回去。 楼下,院子里的聊天动静没有消,工作室伙伴和朋友都还在,兴致勃勃,拿了扑克在玩。也有些人在整开业的物料,正在喷漆,气味浓烈,惹来打牌的人一阵嫌弃。 这局,他们一路到了通宵,有要到天亮的意思。 又过了会儿,一帮人嬉笑声渐大。 宋濯也才在解酒剂的作用下清醒了过来,人混沌,头重,从没喝过那么多的酒,一醒来,发丝耷拉着,拉了下衣服,也全是酒气,还混着ktv包厢里的气味,而皱紧了眉头。 第47章 他拿了件简单的衣服进了浴室,手抄过了一夜都不安分的手机,顺手回复了几条短信。 吴凤君来了三通电话。 他回拨了回去,却没有接,应该是要问薛芙在不在他这。楼下,叶明礼也还在,他醉死了,那肯定吴凤君也问过叶明礼了,于是手机就放在洗手台上。 但也微微不放心,洗完了一把脸,他打了给薛芙,薛芙在一楼接,说知道了,回过电话了。 “有说什么事,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我爸和你爸他们喝酒,打翻了砂锅,不小心碰了底下的炭火,烫伤了。我妈带着他去医院处理伤口,急诊科还挺多人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打电话给我,交代了些话。” “严重吗?” “伤口已经做了处理,问题不大。” 声音说道后面,人在户外,被打扑克的高低逗笑声干扰,而渐渐降。 宋濯又问,“就你爸受伤?” 薛芙淡淡答,“嗯,他刚好坐在炭火前,拿手机的时候,碰歪了,其他人衣服好像有被烫......就意外,离得也远,没事。”转而她意识到电话对面人思维的清楚,问,“你酒醒了?” “嗯。” “那......” 还有话说,但她身边忽然有窸窣女声,电流声持续着,停顿了几秒后,在一阵摩挲动静后,她才又继续说,“吴雅宁说要去找你,现在上楼去了。” 电话准备要挂。 宋濯从浴室出来,拿着床头上的水在喝,略觉不对劲地皱了下眉,问,“给我点的是什么茶?” 茶底浓,一口苦,过期一样。 薛芙讪讪说,“叶明礼点的,吴雅宁挑着给你送的,我不知道。” 放下茶,宋濯脸上水珠凝结,带着清透寒气,坐在了床上,目光扫过枕边,扫过被褥,拧了下眉,漫不经心地提,“是吗?” “不好喝?” “嗯。” “那可能一个点错,一个送错了吧。和我没关系,你,找他们去吧。” 熟悉的极力撇清,事不关己。 宋濯也没说找不找,话一转,只说,“都忘了问你,你牙会疼吗?” “我牙不......” 意识到试探,薛芙呼吸一滞,停了许久,老半天没有话,语塞住,像在思索,也像要解释,然后有点破防了随便说,“人家去见你,你把衣服穿好了,别一酒热,就脱衣服,没礼貌。” 嘟嘟挂断。 第33章 她犯病,就想作坏 工作室坐落在创意园内,原址是罐头厂,多年废弃,无人管,重新开发后,摇身一变成了艺术中心,厂房改成了一幢幢小楼。 陆陆续续,各种工作室在优惠政策下进驻,画廊,咖啡店,书咖,一间间依照厂房特色开业,高挑层高,粗矿水泥钢筋,临江观景台,带时代特色的水塔,以前破旧不吃香,转眼,也成了香饽饽念旧地标,变成了闲暇可逛之地。 宋濯的工作室就坐落于创意园的其中一处,三层的小房,白色漆墙,面向门口的一侧,全是半透明的落地玻璃幕墙。 薛芙挂了电话,抬头,就见三楼落地玻璃前,吴雅宁上了楼,和宋濯落在咖啡色窗前聊。 圆球灯在楼顶开着,镀着暖光。 宋濯配合着人的身高,微微躬背,吴雅宁背靠着白色廊柱, 侧站着,手上抱了一个沙发枕,手指尖在上头打转,话题应该轻松也愉快,距离很近,肢体动作都不少。 不知道聊到什么,吴雅宁抬手敲宋濯手臂边,又意识到视线,他们同时都看向了一楼。 薛芙心虚,撇开了视线后,转头进了休闲帐篷下,坐在打扑克牌的朋友身边,也没看清楚局势,就跟着人匆匆下注。 一把筹码,立刻全军覆没。 叶明礼转了一圈,找到了她,落到身侧,说,“凤君姨刚没找到你,转了笔钱给我,让我给你订间酒店,你没带钥匙出门?” 口袋里除了钥匙和手机,倒没其他东西。 她默不作声,表情平静,反问,“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你要订哪间酒店?要不也别浪费这个钱,去我家客房待一晚上,等他们回来?” 薛芙想想,“我还是去酒店吧,身上衣服都是你们造了一晚上的烟酒味,明天一大早我还有事,得出门,那边有烘干机,我也能换衣服。就这创意园前面就有一间快捷酒店吧,你们要散的时候,我再走。” 叶明礼扫了眼她手上的筹码,一转眼就只剩薄薄一叠了,他替着她心疼说,“都输不少了,别再玩了,起来,进屋里休息会儿,我帮你赢回来。等要走,我再喊你。” 叶明礼有时候人爱嘚瑟,但是对朋友也是挺仗义,说好要帮人赢钱,随即有人要让位给他,他却摆手不要,打开手机指南针,定方位,找财神,才落座。 认认真真,银色金边打火机放正南位,竟然还玄学了起来。 薛芙笑笑,对于他若有其事的排场也习惯。 “雅宁呢,怎么找到薛芙了,雅宁还是不见?” “楼上,和宋濯在一起呢。那,三楼,窗前。” 众人挪了下身影,都往玻璃落地窗那里瞅,一男一女,独自在处着,没人打扰,在说话,“闹了这老半天,这两个人终于要单独谈谈了,你们说今天就成的机会有多大?” “没有八十也有九十吧。” “啧啧啧,我就不同意见了,他们肯定能行。” 窗边,吴雅宁给宋濯递出了个礼物,叶明礼手上拿着一副好牌,心情不错,耸耸薛芙,问,“你呢,觉得能成吗?” 薛芙摇头。 叶明礼整了牌面的顺序,见庄家还在那里捻牌,合上,侧问,“是不知道还是觉得不成?” 但转眼也看了吴雅宁同人谈完了从楼上下来,到了他们之间,同他们宣布,“对不起了,小伙伴们,我和宋濯谈过了,现阶段还是以学业为先,先不加入你们工作室了。” 工作室的人闻言,惋惜也哀嚎,又同她说了好些挽留的话,但吴雅宁已经做了决定,谈也谈完了,温笑着说以后吧,早晚的事情而已。她还安抚人,其实也没差,只是没有正式员工名号,开业活动,她依旧会来的。 “其他的呢?关于自己的,有没有进展。” 吴雅宁被人闹了一晚上,像个新婚被闹洞房的小新娘,轻易脸又红了,但话变得谨慎,“也是一样啊,别问我啦,你们要问问宋濯。” 薛芙也没听他们后面再说什么,拍了拍叶明礼的肩膀,把手上的一堆筹码都给了他,说进屋休息,让要走再打电话给她。 叶明礼一坐下就输了一把,顾着手上洗着牌,头都没有抬,“去吧。” 她站起来,就也没再听他们继续说。 走过院子的汀步,踩过白雪,鹅卵石刷刷响,脚步刚开始慢,而后变快,呼吸细喘,一进了室内。薛芙刷地一把关上了玻璃门,依靠在了门边,隔绝了外头的嬉笑吵闹声。 心脏蹦蹦跳,如鼓,如鹿撞,难以平息。 本来该去待客室待着,也该去那里的,而她却走过前台,路过满墙浮雕成员名单,那中间位置特意保留,地上有着预备成员的名字字母,即将也将贴在上头,即将那个人和宋濯会像并肩作战的创业夫妻一样,扛起这间名为“sz”工作室的重担。 但现在没有了。 踏上楼梯,她往了三楼走。 三楼,浴室水声正淅沥沥,飘着水汽,工作室整体翻新过,美则美,个性也个性,管道设备却和个日暮的老大爷一样,水流细细,透着年岁的慢。 热水都得慢慢等。 没点耐性都不行。 宋濯粗略试了水温,围上浴巾,踏入其中,也刚没入才到腰际的水里,就听见了外头门开,又有人上来找他。 寻着水声,人径直打开了未锁的浴室门,进门。 咔哒,再次关上。 宋濯以为来的是叶明礼或者工作室的男□□,却见门边站着的人,而面色沉了下来。 来人皮肤白皙光嫩,进来后,脸上小绒毛不由分说沾了浴室里的热气水韵,眉眼秀气,带着点未脱的稚嫩,也带着点妖冶感,在纯白与欲之间,来回摇摆。 一双桃花眼弯了弯,朝他略展了笑靥。 是薛芙。 室内水声哗啦啦还在响,打在了浴缸的瓷璧,水带着热,氤氲得,白雾缭绕,一片朦胧。 两人之间隔了层薄白。 但也没有。 薛芙脱掉了鞋子,乖巧放在门边,人往里走,脚丫子踏上了水珠,沾上了地上残留的泡沫,越走越近,视线没闪躲,只在他身上。 直接破了那层朦胧。 宋濯手划过额边,放了下来,搭在浴缸璧沿,也在梭巡着她,她眼眸清澈,没有喝酒,比起他来,她此刻无比清醒,也明知进的是哪里而故意闯禁室。 “我台球输了,一个白球进袋,他们直接就清了台,再也一杆球没打成,不想玩了。打牌也输了,叶明礼说要帮我赢回来,开局却也输了三家。今晚,我的运气可真是差劲极了,连家门也是......” 第48章 她小抱怨着,走近,像从前,毫无隔阂,分享心事。 但手滑过瓷台,缓缓坐了下来,就落在了宋濯延展山峦手臂的尾端,血脉奔流的尽头,在他伸手可碰的位置,知道他现在清醒,话问得小心,“我爸妈他们在医院,我没带钥匙,回不去,能在这里留宿吗?” 工作室其实离天府雅苑并不远,从西门边穿出,再穿过个医科大学,过两条马路,就是了。 虽然工作室是座三层小楼,格局大,与车队的风格一致,冷硬暗黑工业风,配色硬朗,还配了健身的空间、招待台、赛车模拟房,理疗室,台球室,桑拿房......和小别墅也没差。 但改造后,卧房也只有一间,就他们所在这一间。 外头,复古钟摆又敲出了半点的声响,叮了一声。 凌晨三点半了。 宋濯漆黑带润的瞳孔才动,也才回了神,嘴边浮笑,觉得无稽,问,“他们还没回来?” “没,”薛芙爬了三楼,微微喘着气,往他耳朵边靠近,像条小蛇,找着猎物,伸着蛇信子,视线在他凹凸有致的胸肌线上,煞有其事,又煞无其事,小声说,“干嘛那么紧张啊,我也就上来问问可不可以留宿。如果不行,我就去前面的酒店开个房。以前我们游泳都是一起学的,潜水还是你带的我,现在,哪里不一样?” 一样,吗? 闻到了点恶作剧的味道,坐在浴缸里未动的人,手抬起,抹掉墨眉上的水,眉川里凝着浅浅淡淡的纹路,想起楼下大冒险游戏的动静,想着多半,她是被罚上来的。 听着靠近的人略鼓的心跳,他痞笑要起身,随手拿浴袍,带起了点水花,转了话,问,“才爬了三层楼,就这么累?” 却仅倾身,而止。 薛芙小皱了鼻子,按下他肩膀,没让他起,手轻拨了拨他发梢上的泡沫痕,又吹了吹,她也学着他笑说,“没洗干净呢,都是泡沫。你别动。” 男人重新入了水,落眼看肩上的手。 薛芙捻掉了他发鬓边的泡 沫,展手,给他看了一眼,然后手伸进了水里划拉了下,又说,“我不爱运动,你也知道的。” 宋濯闲闲靠回,轻叹,“知道,你一向不是缺练,就是缺操。” 平时体能教练的一句话,他随口而出,但落在了这,意味变得很奇怪,不是单纯的调侃,反倒成了男女之间的撩拨。 在此刻,停顿得有点无解。 欲再启唇。 解释又欲盖弥彰,而彼此安静了片刻。 薛芙以往这个时候都得骂他轻浮,却没有,噗嗤笑了一声,没介意,支了身子,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了更深处探。 顺着宋濯无应答的视线,她抬了脚丫子也没入了同个水底,碰了碰已经浸得发软的人,圆圆润润的脚趾头踩着,“宋濯,有时候,你真装,明明和叶明礼他们你什么都说,黄腔也开,却说我是女孩子,不准我说一个字,或者......” 宋濯小腹微缩了下,被冰凉所触,敛了垂下的视线放进来人身上,悻悻然说,“来骂我的?” “不是啊,是真要问,我,到底能不能睡这里。你一直没应,到底可不可以。啊,就这么,你就硬......” 脚边作坏,小指头划拉小腿,到大腿,又到......宋濯眉心一跳,抓住了还往上攀走的脚,将人一并拉进了浴缸里,扯了她近身,捂了她的嘴,低头反问,“你想睡哪?” 热息微痒,薛芙扑沾了满身水,手没扶到支撑,沉下去,先吃了水,又浮了上来。 毛衣泡水,重重下坠,染得没有一处干的。 宋濯比她还更清楚这种恶作剧该怎么终结,就说,“这么想留下来,衣服湿了,没得换了,然后呢?赶紧回家,出去。” 薛芙反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子,听了挑衅,笑笑,推开了拉她吃水的手,反手交叉就把毛衣脱了,手一提,一扬,扔在了浴缸外的地面上。 水滴顺着脸颊,没有了遮挡,过了锁骨,通畅往下。 她的骨架匀称,纤细有度,虽然不是高个,但是该有的一样没差,像刚出笼的白面馒头,皮肤也细腻得没一点瑕疵。上身一件薄薄白色小背心,裹着不小的风光,下半身一条缀着蝴蝶尾的深蓝真丝迷你半身裙,腿长直,划过水莲。 此刻她如美人鱼。 在退鳞。 轻轻拉了拉链,当着宋濯的面,起身,踩掉了长裙,也一并扔了出去。 宋濯这才看明白了,不是大冒险恶作剧,是她的病又犯了,不是想借宿,而是来玩游戏来了。 又是那个不见名不见姓的学长勾了她心神不宁,一股女儿家心绪燥郁无处安放了。 她的手放在了人鱼线上的围巾边缘。 只差一扯。 宋濯拉住,促了眼眶,酒意明明退了,又毫无道理地袭来,问,“薛芙,你自己在做什么,清楚吗?” 话是带问责的。 却也没阻止,没拂开。 宋濯会纵容她,就算有吴雅宁,只要她想,她硬来,他也会纵容。她明明窃了吴雅宁送茶水的位置,和他被褥里缠绵过,清醒后他还试探过她口风,又只要有心问多一句吴雅宁,就能知道。 将她训一顿。 但他又不戳穿,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他拿她没办法。 薛芙清楚知道。 也就更轻而易举地大胆靠近,人被浸得泛水光,身上因为冷,毛细孔在叫嚣,她狂忍,一下子不太适应这冷如冰窖的温度,直接手嵌进他怀里,可怜兮兮取暖。 和她冷冰冰的躯体不同,男人身上像暖炉,暖了她,让她能把话不带抖地说下去。 “那个学长有女朋友了,我对他的好多心思,他全没放眼里,根本没把我放心上。” 宋濯闻言,听着她话里带着鼻音的委屈,原本要冷冰冰说她什么,但态度软了些,任她靠着,扯过了旁边一条干净的浴巾披盖在她肩头,知道她冷,也按着她背倾身往前,手一拨,将水龙头的温度调到了最热。 话也都在听着,思维敏锐得可怕,立马反应,问,“官宣女朋友?你没他联系方式,怎么知道。” 她胡搅蛮缠,脸扎着,“反正就看到了。” “在哪里看到?” “眼睛看见的。” “在饭堂,你没和我提过。” “也就才发生的事情,国外有时差。” 宋濯沉了眸子,嘴边顿时无奈笑了下,“所以,他人到底是在国外还在国内,天府雅苑留学的人,我也认识几个,这个年没回来的......” 薛芙拧眉,不满意,也不可思议,“我不开心,你反倒幸灾乐祸,是不是!” 这颠倒是非的小东西啊。 他也故意,应,“是。” 也毫无意外地迎了她几下锤,又被水泼,水花子四溅,眼都半眯睁不开,他将人拧在了怀里,两个人水鬼一样的狼狈。 混的湿湿嗒嗒的。 “男人,果然没半个是好东西。”薛芙力气没人大,很快就被制服了作乱的手在身后,却也不服输,直接在他肩头上咬了一口。 很轻的一口,一点牙痕都没有,只有撩拨。 瓷璧滑,水流缓缓撞壁又回,来回摇晃波动,宋濯微缩了下肩头,不痛不痒,将人带起,往后靠璧,支了她的脸,垂眸冷肃,一点表情都没有,问,“到底,我有几分像他,你来找我?” 身上的水淌到了一起去,落进浴缸。 桃花眼蹙紧了眼眶,晃过水波,看着同样眼里倒映水痕的人,一阵瞎胡闹,心跳得没法藏,可自尊心作祟,一些没办法破的关系也在困扰着,尽管大胆进来的是她,脸上早已赤红,却倔强地咬了唇瓣。 这学长,其实不就是一个嘛。 只不过,面前人更冷,更现实,也更残酷些,一个子儿都没有把她的心意放心上。 比她口中的“学长”狠太多了。 进了工作室,他们同吴雅宁坐在了一起,每个人都在规劝,“雅宁,你什么时候答应宋濯啊,都已经帮忙做工作室的活儿了,不来领一份工资。” 还笑着调侃,“不过,雅宁,以后说不定也是我们的老板娘,这份工资不稀罕,是不是。但放心,白墙的创始成员中间位置,我们都给你留好了。” 吴雅宁也喝了不少,捧着红温的脸,用冰凉的手在降温,温温笑说,“饶了我吧,闹一晚上了。” 他们的话题,从“f1花花公子詹姆斯亨特”到“纽博格林赛道”,又到“dnf”和“alo”。 宋濯酒醉,坐在沙发上,人却沁笑,兴致高地应着这些事,与在ktv包厢不同,真正热爱的东西,会主动搭上一两句话,也会分享他的赛事趣闻。 一楼厅里的一个大屏幕滚动着他往年赛事片段和团队的工作内容,吴雅宁瞄见其中一个片段,兴奋地拍了身边宋濯,说,“去年,为了收集比赛数据,我们不就自驾了纽博格林赛道,悬转木马位置差点报废了赞助商的奔驰车,差一点就翻,和今天我们在高架上差不多,甚至更惊险,是不是!” 第49章 他浅笑,靠在沙发上,懒倦着,但也明显记忆深刻,脸上难得小括号,应,“纽博格林赛道70多个弯道,海拔差上千尺,路况复杂,一向都是'绿色地狱',多亏你当时提前做了数据分析,不然,那段路程,难以想象。” 吴雅宁笑说,“数据,本来就是为了我们大学的方程式赛车比赛做准备的,刚好能帮上你的忙,派上用场,我真的很开心。美中不足是,我们的车还是刮了,我在副驾驶没坐稳,也还是受伤了,耽误了秒数。” “那晚你载了我去医院,陪了一晚上,还没谢你呢。我那天还穿了裙子,还得你背上背下的,好狼狈啊......” “没事。” 原来,过去留学一年,他们竟然已经在一起发生了那么多故事。 说着话的时候,宋濯衣领上被工作人员拆画框的泡沫屑沾染上,吴雅宁直接就当着众人面伸手帮捻了下来,默契使然,两人甚至都看了眼对方,无声而笑。 真的,也只差吴雅宁的一个点头了。 薛芙没醉,人在宋濯怀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迷乱不堪,占着人,头脑发涨,想起她送的含着心意的四格漫画被放在了工作室楼梯最边,心不平,应,“像。” 就是同一个。 “都挺薄情寡义的,他 高二就和这个女朋友约定好了出国,我一直不知情。你评评理,有别人了,怎么就不划好界限,他是不是十分没眼光,心眼都被猪油蒙住了,才都不把我列入他的选择项?” “我哪里比人差,漂亮我不输,身材我也有,虽然没人家胸大,但也有c了!” “高二?” “是,就是高二!多早啊,他就认定好人了!” 她抬眸,看着宋濯,又低头见着他扶了她手臂,牵引着,让她彻底地坐得稳,而眼里更茫茫然。 就又为什么要对她好呢? 但答案也不难猜,他们父母从他们出生时候就认识了,熟到像一家人,他们天天都能见面,更因为父母忙碌的工作关系,经常寄居,两人互相依靠,她和跟屁虫一样,落在宋濯身旁。 “宋濯,你好好照顾薛芙。” “宋濯,你多让着点薛芙,你是哥哥,她是妹妹,你多担待。” 家长们都这么吩咐,他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他自然会像兄长一样,对她好啊。 她也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艰难跟着他的每一步,连薛崇礼酒醉后,刚刚从医院打电话来斥责,“你是哪根筋不对,胳膊肘往外拐。老宋对不对得起我,他在云老那里做了什么,动了什么手脚,我能不清楚。用得着你牵线,给他铺脸,你就得上赶着,给人家做童养媳,外面说的多难听了。你他妈的,究竟谁生的。” 他身边的吴凤君抢过电话,手拍打着薛崇礼,在三院都是熟面孔,她压着声音颤着说阻止的话,摇摇欲坠的。 她可惹大祸了。 但宋濯说着她的埋怨,当着她作,在发小脾气,低头在笑她,“我怎么薄情寡义了,对你哪里不好,难道,不是一直以来,你不理人,任何事都能找我麻烦?” “麻烦?” 她只是想借口和他多待,学习也是,也不是真差劲到得补那么多的习,一股脑地学方程式赛车也是,想拼命安利他给车迷们,但,自我感动为多,一厢情愿给人添麻烦,脑子真是坏了,才这样跟着他转。 可算了,他不会懂,也不用知道。 祛魅的方式就是拥有。 既然多次试过割舍不掉,薛芙就想彻彻底底试一次。 也就在吴雅宁在一楼问她这个青梅意见的时候,她回答了相反的话。 “宋濯会喜欢人粘着他吗,你和他从小到大在一起,应该最了解他脾性,朋友一起做生意都能成仇,我怕太靠近他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没有未来。” “是吧......” “你的意思是,别太近么?” “嗯,男人不是都喜欢新鲜感嘛......”薛芙冷,听着问话,头低在了高领毛衣里,踢了踢脚边雪,不咸不淡地应,也为自己卑劣而抬不起头,却也听从了内心,提过了沉在犹疑当中的吴雅宁手上的东西,说,“茶水,我去送吧。” 她犯病,就想作坏。 每个人都说她乖巧,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 就像某个雨天,一封情书明明可以放进书包最内层,安然无恙到达某人手上,但她却抽了出来,放在了浅口袋无封装的书包外层,随它在狂风里飘落。 让沾着香气和心意的书纸落在沾染了杂叶水泥的地面上。 被雨水拍打得字迹模糊。 而见死不救。 第34章 衣服脏了,我穿你衣服,可以…… 水痕从小暗门蔓延出来,滴滴答答,一路从随意能造访的房间氤氲到了另一间隐蔽能反锁的静室。 语音房。 烟丝燎燃,白雾慢慢在男人的手缝中上升,遮了垂眸打量的目光。 薛芙没有喝酒,但是却微红了一张脸。 屋内灯光暗着,幕布里播着某一年巴林国际赛道的f1比赛赛事,观众欢呼和引擎轰鸣一浪叠过一浪,发车后,选手发生碰撞事故燃火,观众席涌起探头,惋惜惊呼,而掩盖了沙发上旖旎动静。 “门关没关。” “反锁过,进不来。” “什么时候锁的,你抱我过来的时候?” “你手不安分的时候。” 声音低低,薛芙搡了下宋濯,仅两人交耳交颈能听到,更羞臊的两三句很快也被幕布的声响给掩盖,里头播放的赛事一开始就出了事故,被喊了暂停,出了安全车。 连续闪烁的画面,事故火苗和城市光影一起,片片光斑投在屋内各个角落,投在了依靠在一起的身影上,薛芙有洁癖,但是此时无所谓男人出的汗,听着他偶尔不受控的低嘶,看着偶尔拧了又拧的眉头,眼神里迷蒙也温柔,她心里的蝴蝶狂飞。 一楼打牌的声响不时传来,赌局激烈,关注集中,三楼没人打扰,得了安宁。 他们的游戏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咽下了舌尖勾出来的点点甜,宋濯手指轻压了她唇边,微往后撤。 “干嘛?” “你的伤口还没好,容易又发炎。” “哦。” 薛芙轻离,经验不多,但也不太贪,任由着夹烟的手抚她每个地方,停在了膝盖上,意犹未尽地笑了笑。 “这里怎么淤了一片,高架那一下,撞的?” “不是,是前些天在小区里开车撞了绿化带,碰淤的。” “怎么撞的绿化带?” 见人忽然的闲裕,薛芙努了努鼻子,本来生怕乱来,他会疼,一下子加重了下,迎了垂沉的眼后,她低头看了眼,才咬了下舌头,娇说,“刚提车,太高兴了,没分清楚那些表盘按键,也一下子分神,不小心就把绿化带撞了。” 但,被隔离了一个月的人,“你怎么知道的?” “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宋濯用力捏了她下巴,眼神冷冷警告她的恶作剧,适可而止,也扫了眼身上湿润未干的人,她的发梢上还挂着些水,已经用浴巾都擦过了,但因为长,并未彻底干透。 他用指腹捻掉尾端的水渍,将她的头发都往后拨,看着她锁骨往下的位置,又问,“这里也是?” “嗯。” 冬日,衣服厚重,遮盖得严严实实,一点也没发现。 现在面对面,醉意消弭,视线明晰,一清二楚。 薛芙低头,看着宋濯手放在她胸口那块很小的淤青上,在轻摩挲。 “没擦药?” “前些天还没这么淤,以为没什么事,就没擦,反正也不痛。” 话音才落,人按了下,她就轻啊了声,拧眉。 不痛才怪。 “松手。” “嗯?” “另外一只手。” 宋濯拍拍她的腰边,她才停了手,让开了沙发可以起身的缝隙,看着男人起身走去了落地的一个柜子边拿药,忽然的关怀和正经事,理智倏地回归,让她望着人挺阔背影,清楚无比的轮廓线,浮想连篇而视线热烫,转过脸,不能细细再想。 等候的时候,她拿了抱枕,微折了身子,遮了自己,曲腿躺进红色沙发里,屋内的暖气开着,呜呜的发动机在鸣叫,也不冷。发丝粘在了沙发上,她懒得像猫,抬眼看了眼比赛,依旧满是火光。 落地的幕布里头全是观众诧异的面孔。 而,旁边是找着东西的宋濯。 他们单独在一起。 明明昨天以前还都互相冷淡,一味客气,但转眼,却不同了。 三两下,东西找了回来。 宋濯手一过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她坐在他腿上,他帮她擦药。薛芙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小伤口,反而因久久没见到水润的眼,不满意,往前贴了贴,手划拉着他块块分明的壁垒,就着手上黏腻,又继续。 第50章 药,淡淡薄荷味道,很凉。 刺激了鼻腔。 两人同看一处,却手上各忙各的,薛芙侧头弯了眼,看着,宋濯的手指修长,抹了透明膏体后划过她肌理,又支了她的下颌,检查她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淤痕。 药擦着,之前像这样的触碰不少,但今晚却格外灼烫,让薛芙呼吸不由得都变了慢。 他手上动作慢慢悠悠。 也让她继续了年少时候没完的一件事。 好早之前,谈利娜在追一个偶像团体,练就了一个技能,只要扫一眼,就能分辨图片上的手是属于哪个偶像,神乎其技。 就 算遮住所有特征,露个指甲盖边缘,谈利娜都能在三秒内说出正确答案。 薛芙也在那时候开始观察身边人的手,特别是坐公共交通的时候,他们的手放在栏杆上,拉在吊环上,放在座位把手上,她视线就轻易转不动。 会仔仔细细辨认。 有那么一天,被低头收蓝牙耳机的宋濯发现了,她就分享,“利娜能分辨得出她追的偶像的手,我就也看看你们的。” “你不知道,可有趣了,我们之中竟然有一样特征的手。利娜的,这里有颗褐色痣,松太也是同个位置有。” “也有很有个性的,比如叶明礼的中指位置有两个厚茧子,霖哥两只手的中指不一样粗,结子这里有个疤,像个箭矢......” 地铁转换轨道声略吵,她说了老半天,宋濯低头,认认真真听,竟然没有他的,于是就问,“没了,我呢?” “还在看呢,被你打断了,还没看出什么区别。一路上,你一会儿握栏杆,一会儿又扯我,没看清楚。” 宋濯闻言,看着那惋惜的表情,就松了抓在门把的手,摊开给她看。薛芙也刚要伸手去抓,但还没看清楚呢,地铁随即播报到站语音。 上下班的高峰期,车厢内挤满人,上班族、学生、游客,好几站人上不来,车里人下不去,门口堵着,仅能顾着所站的一小方天地。 一到了站,车内人急急地推着前头人,鱼进鱼出,他们站在门口,被急着出去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也来不及探究,两个人就被人潮涌了出去,天府雅苑临近两个地铁口,他们提前下车也行。 她也就没了机会再详细看了。 只记得上了地面,外头冷,她没带手套,拉了书包拉链要塞公交卡,却被静电电了下,赶紧呵气取暖。宋濯发现了,手套给了她,她脚上打滑,他也牵了她,走了一路,慢慢走回天府雅苑。 印象中,宋濯的手比她大,轻易就能握完她的掌心,还有余。 也很暖,常年暖和,能覆盖掉她的冰冷。 但,对于细节,模糊不清。 现在,擦完了药,宋濯的手就搭在了沙发上,一只手内扣着烟管,指尖有雾绕,一只手搭在她腰边,护着她平衡。 她也才开始重新观察宋濯的手。 淡淡隐在掌面下的青筋,指甲盖干净方正,没有多余的白线,底部都有着浅浅的健康小太阳。 手掌很宽,有微微的茧子,摸着她肚脐附近的肌理时,有点痒,偶尔她太用力了,他的手就会浮三四条脉络,轻捏她的胯骨,抬眉无声撇她一眼。 也在烟燃尽到末端的时候,按掉了烟,灭了火星子,他完全覆盖了她的手,半拽她胳膊进身,没了让她慢慢描摹的耐心,而自行消燥。 薛芙盯着他水润润的凤眼看,他们就在窗边,视线清晰,她明显能见吁掉了最后一口烟的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坐怀不乱。 笔挺的鼻梁轻皱,烟丝薄,没了序,他还抿了下薄唇,更乱了雾的形状。幕布里,最后一圈的冲刺赛,赛车过了线,主持人狂呼出冠军的名字时,他也一下子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人在抖颤,胸膛起伏,连带着薛芙都感受到了那股无法阻挡的快意。 汗密密在手上,她摩挲着宋濯凸起的指骨,感受着他的粗重呼吸,沿着青色的痕迹划拉白色的印记。 她弯笑问,“衣服脏了,我穿你衣服,可以吗?” “嗯?” 拿他的东西,她从来也没问过。 一会儿,更高的观众欢呼冠军的声浪,房间里做主的换了一个人,宋濯随手扯过了旁边一件厚实的毛毯把她裹在了其中,她投入他怀里,随意晃荡着搭在沙发两侧的脚。 像只初出人世的小妖精,笑都透着流萤,迷人而危险。 薛芙额头搭他肩边,“他们打完牌会找我,我现在应该在一楼待客室里睡觉,但是你看看我......” 她轻轻抬了眸子,带着鼻音,撒娇在说,“衣服得换,人湿透了,也可能会感冒。一晚上,我好像什么好也没得到啊。” 宋濯本来要应,可心头一顿,回味过来。 心脏在敲着理智。 抱着人的手,略僵。 薛芙在他耳边说着话,手根本也不松,勾着,引着,问,“在他们来找我之前......嗯?”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过去,倒数着不多的私密时间,幕布里赛事结束,已经都是一片黑了,屋内就更是了。 余韵还在全身弥漫,理智这时候根本也找不回来。 而薛芙还抬了头,绵绵地蹭了蹭他颈子边,又舔掉了上头磨了一个晚上出来的汗滴,绵密清新的气息停在了他喉结边,似触也不触,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也破了荷尔蒙进鼻尖。 静静听着呼吸和心跳声。 轻轻的脚边碰撞,薛芙视线忽变,就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只见那秀气也牵过她无数次的手褪掉了她所有的遮蔽,撑在了她两侧,在黑暗里看着她。 视线如在猎物的狼,幽幽深深,又丝毫不藏一口要吞人入腹的欲望。 被人这样直视,那种滋味真是让人害怕又着迷,深陷了其中不能自拔。 薛芙压抑着嘴边笑意,划拉人的喉结,可没打算让他能有一点点的清醒。 宋濯低哑了声音,俯身在耳边,咽下干燥,问,“都和谁学的这些?” “还有谁......” “学长?” 她大胆,手随着他喉结下滑,垂了湿答答的眼眸小心翼翼往下看,却又见到了不一样的那玩意儿,而屏息倒叹了口气,转而双手把脸捂了,耳朵羞红红一片,才挤出了两个字,“不是。” “那还有谁?” “你啊......你房里那些.....” 假把式的可爱,都是虚架子,宋濯哼笑了声,也未等她完整应完,就步入了美蛇布下的结界,吻上她捂脸的手,亲在她也汗湿湿的脸颊上,贴合着唇瓣,因不能再继续吻,而只能克制再克制,换了个地方相贴,浸在软香里,不顾一切地在她身上横冲直撞了。 却也意外地皱眉,觉得不对劲而变了慢。 “薛芙,你......” “嘘!” “那你别紧张,也别绷那么紧,我慢点。” “好。” 宋濯变了柔,等着人缓过劲来,也过了一次,才渐渐肌理相贴,厮磨到天光,只剩更多的意识留白。 待一切尘埃落定。 薛芙去洗了个澡。 宋濯等着她,时间太久了,闭了眼,倚靠在沙发上睡。她将每一处可疑的痕迹都清洗,穿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按着酸胀的小肚子,磨磨唧唧回来。 人轻坐到了旁边,没打扰,只继续将幕布里的另一场未完的比赛看完。 法国保罗里卡德赛道的比赛,mason做摄像记录,吴雅宁戴着顶黑色绣着sz的蓝斯车队应援帽子出现在了其中,镜头里,她紧张兮兮地反复问着mason,他来了吗? 背对着大屏幕和赛道,她看不清楚宋濯的车会何时出现在道上。风大,按着要飞掉的应援帽子,吴雅宁同摄像一直在确认,脸上小兴奋和期待,等着要与即将经过赛道的车合影。 镜头一转,扫了眼弯道,又拉回来素净的脸上。 “来了来了,快点!” 全黑的赛车从弯道那边像头虎豹一样极速冲驰入视线,v12的发动机,波浪音轰得头皮发麻。 时速太快,轮胎与地面都摩擦出了红痕,刮出高扬的尘雾。 屏幕里的吴雅宁原本比了个高举手的姿势,却在倒数一的时候,一阵风 ,抬了头。 定格的那一瞬间,帽子飞走,她没能按预定的姿势,匆匆与“黑豹”留下了遗憾合影。 语音室里,宋濯闭眼歇着,旁边小茶几上的笔记本还敞着,是吴雅宁在窗边送的礼物。 牛皮外壳,是一本笔记本,里头有许多她和mason手写的数据分析记录,也有张比赛后续的照片,吴雅宁在围场里,蓝斯车队的p房里,将那未完成的合照印记,垫起脚尖,亲落在了宋濯的头盔上。 薛芙按下了遥控,彻底关掉了影像。 拿过了迷你茶几上的笔。 第35章 熟人 倾身向前,薛芙扶着熟睡人的膝盖,轻悄又熟门熟路地坐了上去,就着吴雅宁吻过的位置拿笔而画,又一不做二不休的,创作欲望大发,往下画了好些。 第51章 骷颅头,暴力熊,毒药,十字架,全部往宋濯身上招呼。 笔触,带着极强的破坏力,将一个气质干净冷疏的男人,变成了暴力电影里,全是禁忌符号、生人勿进、满是纹身的危险人物。 肆意描绘,任意勾勒,偷着做的事情,肾上腺素飙升,多巴胺都在上涨,薛芙觉得这比画饭堂的墙绘还有趣些。 画板是鲜活的人。 这样一具胴体,平时训练有度,分块都是汗液下累计的成果,她每下一笔,他的肌肤纹理就因呼吸而动,底下的血脉也微微潜伏在躁动。 又描摹一处,就能想起方才就是这么腰腹相搭,腿挨着腿,彼此互磨砺,她痛他也跟着痛,她舒服他也跟着舒服,呼吸同频,彼此可谓粗暴地占有对方,而每个毛细孔都痛快。 一时沉溺。 却也没发现,什么时候,宋濯已经醒了,半耷拉着薄薄眼皮看着她。 画才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未完成。 她还下笔。 “在画什么?” 蓦地,男人出了声。 薛芙吓了一跳,心骤紧,抬起头来,收敛了所有念头。 男人精神清醒着,抬起了手,因为画是反转的,他倒转掌面。宋濯侧了头,眼神里探究,见是绕着条毒蛇的十字架,薄薄勾了唇边,摆摆手,让她靠近。 “等会儿,你是想亲自和那帮提前来备采的媒体,还有楼下那些朋友解释这画哪里来的吗?” 满满危险信号,薛芙警惕,笔放下,笑着撇清,“记者会是你的,画在你身上也就是你的了,我要解释什么呀。” “有你的签名。” “那里谁会看啊,除非你爱和媒体分享那么私密的地方,你有露那里的癖好?啧啧啧,宋濯,我就说你装,你还狡辩。” 谁在狡辩。 宋濯倾身,伸了手。 她的画板动了,还要抓人。 她赶紧从人膝盖上撤下来,脚曲久了有点软,踩到了地上带了痕迹的毛毯,打滑了下,又堪堪自己站好了,尴尬转回来。 身上是宋濯的衣服,还赤足,楼下一帮人在大门口,出入仅一处,没他的帮忙,她哪里也去不成,而只能原地背过手,眼神流转回宋濯那,但对于在他身上涂鸦这件事,死不悔改,也绝对不可能开口承认一点错。 “自己过来。” “你一晚上也没答应我能留宿,他们好像打完牌了,我得走了,我还约了人。” 一地乱,处处也都是留过宿的痕迹,但她不认,也恶作剧完要跑。 宋濯好整以暇问,“你怎么走?” “你让他们下班。” “那你过来。” 休想。 至少隔壁房间,能去避一避,薛芙转身要去。 却,遽然,被人伸长了腿,勾了一脚,抓着衣边,拉了回去,靠在了人胸前,迷迷糊糊,又一起陷进了缠了一晚上的沙发里。 楼下牌局刚散,在清算结果,零散结伴要离开或者进工作室里,宋濯天亮了也有车队的会议要开,很多事得做,却满身涂鸦,还挺精彩的。薛芙的画风好认,个性十足,饶是辩解别人干的也没用。宋濯瞧了眼全身,除了背部和腿上没遭殃,其他都是她的画作。 密密麻麻,都是张扬画技。 额边挨了一下子。 薛芙哎哟一声,挣扎了两三下,根本拧不动,使劲都纯属无用功,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求饶也赶紧说很好洗的,大不了,她帮着搓。 “电话都打来了,你留得下来?”宋濯看了眼一旁手机上浮现的人名,是叶明礼。他揽着人肩头,防止人跑了,又换单手箍住她的手,压下,空闲了另一只手,径直接电话。 那边疑惑问,“薛芙?” “是我,宋濯。” “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她人呢?” “她人,趁着我睡觉,在我身上涂鸦,抓着呢。” 叶明礼静了下,继而在电话里狂笑,没料到有人敢在老虎身上拔胡须,但这也的确是薛芙能干出来的事,他笑声大,郎朗开口,声音都从一楼院子传上三楼的语音室了。 “是高架上的事吧,我就说她牙疼是假的,一晚上在包厢里那么挂脸,问什么都没兴趣,果然还记着仇。她敢这么做,你宋濯多少有点责任,对着她就得那么凶的语气吗,反省反省,也忍忍吧,哈哈哈哈哈......” “凶?”宋濯反问。 但也不知道是问电话里的叶明礼还是面前薛芙。 反正薛芙点了头。 只有电话里的人没心没肺还在笑,说,“是凶啊,你什么时候黑过脸那么说过她。对了,她在你那,你问问,还去不去酒店了,我这边牌局完了,准备要走了。” 宋濯微松了手上力道,说,“没帮我弄干净,她走不了。你们先回去,别等了。” “行啊,那你折腾完她,记得送她回去。但宋濯,嘱咐你一句,注意分寸,去了平京市一年多,她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跟着我们后面跑的那个软萌妹妹了,昨天让你喝了那么多,现在琢磨起来,多半也是故意的。” “是吗?” 宋濯垂眸看了眼坐在他膝盖上低头把玩他指节的人,电话那么近,她其实一字一句也都听着,但是不像刚刚应他凶不凶那样,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仿佛默认。 “那啥,我真得走了。赢了牌,答应了和她五五分,手机上已经转给她了。你让薛芙记得也别和谈小护士说我一晚上通宵。” 宋濯的手从薛芙的手里抬起来,捏捏她下巴,薛芙才点了头,她听着这通电话,脑袋里借口想了无数个,但没有一个能圆得了或者解释得了她明明在一楼歇息着,却莫名其妙上楼找宋濯。 可宋濯却化解得那么风平浪静,更是拍了拍她,手一悬,将掉落的笔重新放她手心里,将她拉到了与他同方向,在怀里,电话也没挂断的情况下,就下巴点了那幅未完成画作的手,低声说了。 “话都说出去了,继续,画完。” 赛车手或许都有颗强心脏和几秒判断后果的能力吧。 她反正不能,也略微晕乎地继续画完了。 笔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外头陆陆续续传来说再见的告别,她分心着,也被外头已经亮起的清晨光线晃清了一晚上混沌的思绪。 手边碰触到了冰凉,一惊,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马克杯。 里头的水撒出来,晕染了牛皮笔记的痕迹。 声响让他们同时回了头。 宋濯挂了电话,要去提那本湿哒哒的笔记本。 却被薛芙在手上狠狠咬了口。 约法三章。 “游戏开始,洁身自好,不许有其他人存续。” “游戏开始,随时可断,但必须提前告知对方。” “游戏开始,也不许破坏家人、朋友关系,他们认为我们是什么样的,我们就什么样,永远不准说,不准翻脸!” 宋濯要去提笔记本的手放回脑袋边,微枕着,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面色淡淡,问了声,“还困不困?人都走了,要不,去睡一觉。以前做考前突击也要熬到天亮,现在还得继续熬鹰,受不受得住?” “我不 困,还得去画墙绘,你快回答。” 宋濯也没动,梭巡了认真发布命令的人的面庞,一晚上过去了,她脸上还是微绯着,嘴唇上红红润润的,眼神婉转,嘤咛了好一阵,睫毛还湿润着,任谁现在进来一看,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清白。 动动嘴皮子,他应了,“哦。” 虽然应得随便,但总归没再去看一眼那牛皮笔记本。 薛芙松了口气。 也就这样和宋濯一起过了两年多的私缠时光,两人猫鼠一般的关系平添了层不为人知的私密。她也没有再去问关于吴雅宁的事,吴雅宁在工作室里后来怎么样了,和宋濯又如何了,她自动避着。 也只记得在语音房里,有那么一张被她扔在垃圾桶的照片背后,写了这么一句话。 “sz,nomatterwhathappens,you'llalwaysbemychamp!” 她清楚知道,有一天,女孩这样情深意重的字句,会亲口说出,他们会互通,总会知道的。 迟早而已。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她需要做艰难抉择的时候。 - 天未亮,海宜整座城市还在前一晚的沉睡里。 白雪飘飘。 租住的两房一厅,客厅里开了小夜灯,薛芙匆忙洗漱,素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直接抓了鞋柜上的车钥匙,穿了大衣,就要往外去。 开鞋柜,拿鞋。 谈利娜在房间里听见声响,敷着片面膜,身上穿着睡衣,小心地开了个门缝,瞄了眼,见是她,松了口气,敞开门说,“我以为是小偷呢。今天周末啊,芙芙,睡懵了么,才五点,你起床做什么?” “客户有事,我去看看。” 谈利娜打着哈欠,还没睡饱,她要上早班,八点就得去就位,因此起得格外早。但薛芙不是,大禾美术馆九点上班,开车过去,就算堵车,也就十来分钟车程。 第52章 根本不用起那么早。 更何况薛芙前些天还宣布同老板成功谈判,职位升了一级,加了工资,做了馆助,请了他们吃饭。 怎么升职加薪的人反而忙过之前了,最近几天晚班回来,人碰不上就不说了,连早班下班回来洗漱完要睡了,也不一定能见她回家。 两人合租,都和她一人独居没区别了。 谈利娜心疼着,“芙芙,哪个客户早上五点钟不睡觉,这样折腾你。现在美术馆也还没开门吧,你不是上的行政班,这样下去,都快和三院差不多了。” 薛芙苦中作乐,合上了鞋,这几天一直涨着小肚子,她揉了揉,微微蹙了眉,说,“的确快和三院差不多了,但人真的很帮衬我,我去看看。先走了,我们等会儿见面再说吧。” 谈利娜撕下面膜,拿了个暖宝宝让她贴在肚子上,嘱咐了人雪天开车小心些,等门合上了,才反应过来,转身,“等会儿见?芙芙,你说在哪里见,我们今天有约了在哪里吗?” 话还有余音,撞上了已经关闭的门,对方早已按了电梯下楼,什么也听不见了。 早上八点,谈利娜和晚班准时交班,心外科科室的副主任和护士长吩咐了些注意事项,查房交接病人走了一轮,她去急诊交接一台借出的除颤仪,也才知道薛芙说的等会儿见,是在哪里见。 原来是在三院。 薛芙的客户,凌晨在浴室摔倒了,撞得手和脚骨头移了位,入了急诊,她带着人挂号借轮椅拍片找医生,来来回回转着各个楼层,替着人奔波。 x光的结果还不太好,人还得住院。 她安慰着拿到结果哭着说倒霉的人,也蹲在地上,给这个客户说了很多话安慰。客户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薛芙小个五岁左右的姑娘,侧歪在了轮椅里,手和脚都肿得不像样,抹眼泪,她耐心地安抚。 说了挺久,劝止了丧气念头,起身的时候,人都有些低血糖地站在原地,闭眼站了会儿。 见状,谈利娜让同事先带着除颤仪回去,去了小卖部买了份早餐,随后,跟着进了骨科大楼。 电梯被急着手术的病患征用。 她也就改走了楼梯。 三院新建的骨科大楼每一样都崭新,连天花板吊灯都没有任何灰尘,中央空调都没有吵闹的嗡鸣声,比心外科破破旧旧的住院部好太多了,她一路看,一路转进了骨科住院部的护士台,知道薛芙他们肯定会先去那里报道,等安排床位。 就从走廊安全门拐了进去。 薛芙的确在那,和人说着话,脸上带着淡淡浅浅的笑意,但和平时的她不太一样,话不多,四处看着,有点不自在,好像很想快快结束话题,也好像在忍耐,手指尖都掐在了轮椅上的橡胶把手上。 再仔细一看。 同她说话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好像是已经出国好几年的吴雅宁,她拿着个病例本,问着轮椅上人的情况,她身边站着个同样也眼熟的人,高高大大,穿着宋濯以前服役过的蓝斯车队外套,如果没记错,是以前带宋濯的体能教练。 对了,三院新建骨科大楼,就是为了开个理疗中心,也今年一开,就立刻也和海宜的各大运动项目有合作,蓝斯车队就是其中一个,理疗中心为他们车队提供医疗支持。 现在是f1赛车的休赛时段,好些车手都来了做日常健康管理和赛后康复。 就这么巧碰上了。 都是认识的熟人,得问候几句。 谈利娜也要上前,但是却见吴雅宁看了眼手表,拍了下病历本,刚好是整点应该是预约了什么项目,就带着人匆匆一起先走了。 原地,剩了薛芙。 平常待人待事都温温圆融的人。 在他们都转身的那刹那,笑容都收了,脸色也很不好,死灰一般的苍白。 第36章 杂七杂八的事 等走近些,谈利娜又觉得自己看错了,薛芙今早小肚子不舒服,时不时就揉着,应该也不是不想和人说话。 而是身体不适。 走到薛芙跟前,护士台正在清点着当天出院的病人,安排床位。薛芙在旁等候着,转眼也都已经加上了那两个人的微信,并且发了大禾美术馆的展览信息给对方。 还是热情友好又不忘尽职尽责做宣传工作。 “陶土展览和埃贡席勒的画作展就到这个月末,提前在上预约就可以了,你们要过来,告诉我个时间,我让运营部的同事帮忙导览。” 对方很快也答了谢,在信息里回说,“上次在猫本碰到你,要和你约饭,都没说上几句,你就被宋濯带去围场。这次在海宜碰上了,我们一定得约一个。” “好啊。”薛芙应着,放了电话,也不知道谈利娜跟随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 见原来是热腾的包子放在了手臂边,转而笑着接过,说了谢谢。 “肚子还不舒服吗?” “有些,可能姨妈要来了,但也没事。” “先喝点热豆浆暖暖吧。” 薛芙接过,抿了口,身体回暖。 又听身边人在问,“3月份的时候,你去了墨尔本看宋濯比赛吗,你那时候是不是在那待了一个月,所以是宋濯帮你办的工作签?你们两个怎么都没一个人提这件事?” “我去看展览,顺便去的。你怎么过来了,你那不忙?”薛芙轻描淡写而过,又想起病人没吃,转头问了声。 谈利娜反被问,注意力被带走,笑说,“我们科室年底轮着休年假,我明天一大早的航班,就也没给我安排重要的活儿。” 两人说着话,一起看向轮椅上的小姑娘,被简单处理过伤口的人有气无力地对着食物摇了头,已经痛得额头冒虚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耷拉着脑袋,并没有胃口。 可是吧,明明一副很疼的样子,手里却还举着个手机,一直没放下。 薛芙就着谈利娜的不解目光,简单解释,“夏圆,生活博主,得记录生活。” “她没亲人在这 ?” “一个人住,助理提前放了假回去了,就找了我。” 谈利娜双手插在护士服兜里,同也倚靠在走廊墙上,恬恬静静地小声说,“找个护工吧,芙芙,你这样吃不消的。刚刚你蹲在那里帮她擦眼泪,自己都低血糖没能站稳,我都看见了。” 薛芙点着头,将夏圆安置到角落安全的位置,说,“请了,十点左右才能来,她也没有亲人在海宜,我能帮先帮吧,反正老板出差了,美术馆也没什么急事。” “售后做到这样的还有谁,只有我芙芙了。”谈利娜折了酒窝轻叹,又指了指人,“但,她怎么回事,汗都打湿病服了,手都抬不起来了,还举着台手机拍,要不要劝劝她啊。” 薛芙有劝过,但是却反被说服,用着夏圆的话回复给了谈利娜,“她一条视频就有两三万的广告收入,青春饭,也不知道能吃几年,房贷车贷不少,所以停也不敢停,很有危机意识,我也不好说什么。换做是我,肯定也一样,更死了烧成骨灰,也得拍上一条,才能瞑目。” 谈利娜听出了点缺钱的意思,想起了有天早上碰上了应酬回来的薛芙,她全身上下穿着男人衣服,脖子边还有两三点草莓印,一进门就进了浴室洗澡,问从宋濯家离开后,是和谁过的夜,却含糊其辞。 她就有点忧心着问,“以我们的交情,宋濯也不会催你还那二十万啊,最近应酬那么多,是因为这个吗?” “芙芙,你听说没,宋濯和柏舟叔一起去首都参加了宋家的家宴,就这一趟,宋家就给柏舟叔送了腾亚股权和一间科技医疗公司。” 薛芙听着,自动避开某个人,诧异问,“柏舟叔要退休了?” “应该是,我们科室都在传这次柏舟叔休假那么久是这个原因。听叶明礼说,宋家家族内斗,以前柏舟叔他们被划出家谱,也从不认不来往的,这次认回去,就是以宋凌霄父亲为首的这一支脉络为了从腾亚掌权人那里分更多羹。” “但柏舟叔不是手术后,还在住院休养吗,怎么去首都?” “包机去的,据说也因为这样,宋家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家宴上把手话从前,说对不起柏舟叔。” 薛芙都笑了,哼说,“以前不管不问,都不熟,一见面就能哭,多半是戏吧。” 谈利娜点了头,“那可不,总之,有些复杂,我说不明白,等叶明礼有空了,我让他和你仔细说。现在柏舟叔有资本了,宋濯是绝对不会催你还钱的,你别跑那么多应酬,让那些臭男人占你便宜了。” 被占便宜倒没有。 薛芙听着,也不想谈利娜担心,开玩笑,假装十分可惜地摇摇头,“哎,要是占便宜就能提升业绩就倒好咯,牵牵手一千,亲一口一万,拍拍屁股提成十个点,你说我能赚多少......” 她还上手给谈利娜示范怎么占便宜。 谈利娜看着她在闹,暖暖在笑,这哪里有半点心情不愉快或者工作疲惫的样子,待人待物都和外头雪天里暖融融的阳光一样,是她多虑了,不还是她的开心果,明明媚媚的朋友嘛。 第53章 正要问薛芙肚子是不是还不舒服,怎么时不时手还按着肚子,要不要去挂个号。 余光里,见了走廊安全门拐进来的人影,谈利娜立刻收敛了笑容,站直,也赶紧示意着薛芙别再说下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回心外科去了。” 薛芙噤声,直觉不妙,转头往后,果然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吴凤君在身后,正严肃地看着她,已经把她刚刚一番市侩爱钱愿意给男人吃豆腐的言论都听了进去。 一张脸黑沉沉的,是吴护士长要训人前的前摇风暴。 但,万事,反正先微笑。 “妈,早啊,产科今天不忙吗?” 吴凤君好些天没碰上薛芙,两个人工作都忙,吃饭也没约上,她听小护士说好像在骨科见到了她女儿,以为是薛芙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过来一趟,见着她没事,就和她冷说,“再忙,也得和你吃个饭,你,今晚跟我回家。” “可我还有事。” “什么事。” “工作。” “什么工作,你一天到晚都回不了一趟天府雅苑,又什么事,你和孙泽铭订个婚,让你们赶紧去庙里求个好日子回来,到现在还没消息。你知不知道那间酒店2月前的席都订完了,酒席紧得很,你们两个还在那里慢悠悠地说忙,再忙,终身大事不用先考虑?” 来了来了。 也完了,完了。 吴凤君虽然语调不凶,声音也细细,但是教训人的时候,话会很多,连带着好久之前的旧事都得提。 “让你去看看你柏舟叔也是,拖了多久没去看,之前人帮了我们那么多,住院都多久了,宋濯都从国外回来了,你都没去问问。你又是说工作,工作。” 薛芙赶紧到吴凤君身边,摸摸手臂安抚,赔笑,“好好好,消消气嘛。吴护士长,轮椅上的是我的客户,你别像叨小孩一样叨我嘛,给我点面子,今天晚上推了工作,一定回天府雅苑,如果不回,我绝对姓倒过来写,我发誓。” 吴凤君朝轮椅上的年轻小姑娘看了眼,见人痛得挂了泪痕,是哪里来那么可怜的客户,脚肿得快和足球一样大了,她敛眉,心稍静,又看回薛芙身上,“你呀你,总是得我叨你,你才能答应我一回。” “晚上我就回去陪你吃饭,带点榕园的菠萝包,好不好?” 冰镇黄油菠萝包可是榕园的招牌,排队也难抢,是吴凤君的好。 轻易也能哄她开心。 吴凤君听着有心的话,稍微和缓了脸色,朝自己女儿鼻子上划拉了下,两三个礼拜没见她了,这女儿的脸庞是一点也没圆润,眼下还有淡淡青黑痕,于是惆怅着说,“你有没有在好好吃饭?” “有啊,最近早午晚按时吃,一顿没少,还吃宵夜呢,一天至少四顿。放心吧,吴护士长,你女儿我饿不死自己的。在美术馆上班,闻着负一楼的饭堂有饭香了,掐着饭点,我绝对是第一个去冲锋陷阵的!” 吴护士长点点头,听着话,略满意,可转眼又看见了刚刚谈利娜给薛芙买的早餐,就挂在轮椅的把手上,塑料封条都没拆,分明一口未动。 “睁眼说瞎话,就这张小嘴能瞎编那么多小故事,一个劲地骗我。把那早餐认认真真吃了,再说。” “等会儿就吃,我先把客户住院的事情安排好,行不。” 薛芙态度软,眉眼弯弯。 吴凤君自然也没办法,女儿再怎么,也都是自家的独女,工作有业绩压力,很辛苦,她也是知道的。 这会儿,护士安排好了床位,可以进房了,薛芙一个人撑起受伤的小姑娘上床,抱人的手都在颤,咬着牙忍着,都没点以前的娇憨气,更没有以前遇事哭啼第一时间就找她或者隔壁家叶静澜儿子宋濯的孱弱娇娇模样。 搬人上病床的时候,头还被那小姑娘举着的手机不小心敲了下,声音不小,她也没吭,反倒笑着安慰别人说没事没事。 瞬时间也就心软。 吴凤君不舍得再多说两句了,转头,赶紧帮着叫了个熟脸的女护工,去一起帮忙抬人。 “还是妈好,心疼我。” 吴凤君受用,嘴上却也没饶了薛芙,“我心疼你有什么用,孙泽铭以后能不能让你少吃点这种苦,让你少去几场男人扎堆的应酬,才重要。我真的担心,现在他们家求个订婚日期都这么不重视,你嫁了他们家会吃苦,更还有他那个姑姑......” 薛芙接着话,不赞同,“咱们不靠男人,我自己赚钱嘛。” “钱一辈子赚不完的,重要的是慧眼识人,有个能相辅相成的另一半,如果不是看着他对你好……” 哎,还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安排好了客户入院的事情,薛芙随意将头发扎了起来,嗯嗯应着,头也点着,毕恭毕敬,温顺如午后猫,不敢反驳,反驳只会被越叨越多,于是就赶紧说还要工作,匆匆要走。 吴凤君话还没说完, 拉住她,问,“大周末的,不好好去约会,又去哪啊?” “还有个小客户要安顿。” “又是什么客户?” 薛芙也没好意思说,这个小客户是夏圆的三岁拉布拉多犬,怕吴凤君说她安安稳稳的美术老师编制不去考,而做着那么累人的工作,年纪轻轻就掉钱眼里,又拉她念经。 她模模糊糊地打马虎,笑说,“就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客户,妈,我不耽误你工作了,走了啊,晚上见。” 说着,人挥了下车钥匙,手上拿着一摞子缴费单就溜出了走廊,去大厅,坐电梯下楼。 但,却也还没逃过。 微信里,吴凤君又给她发了四条60秒的语音。 薛芙微叹了气,没回复,另外打开了一个喵咪的头像,按下语音键,“找一天,我们一起和两边的长辈说明情况。提前给了礼金的亲戚朋友,也得还回去,也得道歉,就这周,我们整理完。” 医院里,查房时间,薛芙在电梯里将语音发了出去,电梯门在一层层地开,她随人也往后走。 有点年岁的医生带着一帮实习走了进来,他们刚查完房,实习生里还有外国面孔,老医生用英文问着,“就这样吗?还有谁要补充的。” 气压顿时低。 薛芙本来手上回复着信息,也和榕园的经理在预订限量的面包糕点,耳边仿佛听到了当年课堂上面对自己不会的科目老师提问的窘迫,一抬头,果然回答问题的实习生脸色此时已煞白,没了自信。 没有哪一行往上爬是容易的,她想。 老医生的话快落地,下一瞬都能想到即将迎来几句冷斥。 “我来帮着补充吧。” 一把温柔的声音从实习生里破局。 说的内容,好多专业名词混在一起,薛芙也不太懂,但是看着提问人,很明显,眼里有笑意,也有点头赞同的认可。 低压解了,薛芙也觉得轻松了些,又低头要忙自己的事,到了一楼,随着出去,听着落在最后面两个人小小声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在说,“这一大早我紧张得胃部都在痉挛。谢谢你啊,雅宁。刚刚如果不是你帮着我补充,我肯定完蛋了,他绝对让我滚回去熟读理论。” “万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被提问了,能知道自己不足,也是好事。” “可那么刁钻的问题,你都能答啊。” “我也只是刚好前天晚上刷到相关病例,再多,我也不会了。” 吴雅宁从口袋里给人掏出了一片巧克力,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侧颜在笑,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和以前不太一样,学生气褪了,成熟稳重,气质利落。 话也让人舒舒服服的。 落在她另一边的男人比她高些,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递了瓶水给她,她余光看了眼,嘴边挤出谢谢。 “你是不是有点感冒了,听你发言的时候,微微沙哑。” 关心的话一出,刚刚那个说紧张的实习生立刻也要让出私人空间给他们。 但吴雅宁拉着人没让走,说了句没事,有点别扭又避嫌地埋头跟上前头的队伍,水也没接,快步走了。 他们走远,和薛芙相反的方向。 “吴雅宁,不是和宋濯一起读的航空工程?怎么成了医学生,她没进他的工作室或者车队吗?” 薛芙在谈利娜离开前,问了两三句。 谈利娜一知半解,和出国多年没回来的人也没交流过近况,说,“吴雅宁他们一帮人过来三院实习是骨科研究所拉的项目,国外学生,过来交流学习临床的,也就这两个礼拜的时间吧。她进没进宋濯的工作室我不清楚,但她和家里人介绍的才俊一起留学学医,经常走在一起,这我看过。” 怎么和几年前信誓旦旦迟早要进工作室并肩作战不一样了呢。 又身边有对象了,可蓝斯车队的体能教练谈及了宋濯,吴雅宁却还是一副关切如当初,神情专注仔仔细细聆听的模样,更听了他说她第一次去猫本却大部分时间都宅酒店里,问她。 第54章 “薛芙,你去澳大利亚,宋濯一向很会招待朋友的,却没带你出酒店玩吗?” 玩是玩了,看以什么方式玩。 旁边还有撞过他们一两回在酒店同进同出的蓝斯车队体能教练,薛芙回想起那一个月除了宋濯训练比赛,他们的沉溺与疯狂,也只回,“有的。” 就没再说。 站在骨科大楼的门口,雪下着,薛芙鼻尖碰了雪,老板厉川又在遥远的出差地给她发了条信息,她回过神来,还有事,便去了停车场。 但心里怀揣着太多杂七杂八的事。 早餐又原封不动地提进了车内,放在副驾驶,一动没动。 第37章 就当看戏吧 送了狗去了宠物医院,薛芙回了车内,又按着老板的吩咐,车绕到了腾亚集团公司楼下。离约定过展览方案的时间还早,负责的同事也还没到,她已经是饥肠辘辘,有些没力,就拆了早已凉透的包子和豆浆吃。 打开袋子,闻着味道,她不确定地嗅了嗅。 肉包子一股猪肉腥味,放久了,油透了塑料袋,味道难以形容的腐臭,早上去接夏圆,人摔倒在浴室里,倒在了混着酒水的呕吐物里,也是这股味道。 一联想,失了胃口,就也只喝了几口水。 开窗透气。 cbd地段,钢筋高楼,腾亚集团的三十八楼高的圆弧金币状办公楼周末了,大门口还许多职工在进进出出,也年底了,提着文件袋和礼盒拜访的客户不少,聚在门口在安保的指引下扫二维码填写信息,比商场都还热闹。 薛芙的车就停在了临时车道上,后面一辆也是到访腾亚集团的车不讲规矩,急急又粗暴地插在了前头,挡在了她主驾驶位旁侧。 尖锐的轮胎急刹摩擦声,引人注目。 薛芙下不了车,刚要探头说对方,只见商务车先下来了两三人,扶着一个拄红木柺杖的华发老人缓缓而落,她又瞬间咽下了嘴边话。 老幼病残,倒理应相让。 薛芙耐心等着。 腾亚办公大楼里的安保见状,则跑出来两三个人帮着疏散过道,也为了让腿脚不便的老人轮椅能顺畅而行,开了入口侧门。 煞有其事的阵仗,让薛芙猜,这些人肯定是腾亚的人了,也肯定不是小职工。 轮椅上的老人穿着件厚实的中山褂,搭扣间挂着金鱼链,儒雅模样,看着彬彬有礼,但身旁人蹲下仔仔细细地往他腿上盖上了毯子,为他掖着每一寸角,对着安保的慌张和给其他人造成的不便,却视若未见。 只按着他们的行事节奏来。 他们离薛芙的车近,薛芙能见他们把老人扶到轮椅上的时候,动作小心也缓,老人其中一条裤腿空荡,只有支架,像是新装上去的,不太适应的样子,他们还帮揉着骨架衔接位,缓解不适。 “辉叔,公司的公章真要带下来,给他们吗?” 坐在轮椅上被称为辉叔的人满是褶皱的眼皮轻掀起,握着红檀木的四指也浅浅抬了下,话没出,车里更年轻的女助理就将一个黑色的盒子带下车,连着钥匙,交给了问话人。 “辉叔?”捧着盒子的人又再确认了一遍。 辉叔也终于开口,嗓子像被火炙烤过一样,沙沙哑哑,头颤颤着,摸了摸手腕上的一串菩提,声音低,同身边人说,“给了他们也无妨,卖个面子给那老家伙,也省得腾亚的人说我黑心肝,在外面传得我没一样好,折福折寿。” “可辉叔,他们是压着小岳总的......” 辉叔手抬起,又摆了摆,制止了身边那人劝说,也没身边人挂脸而急的样子,沉如泰山, 按了按红檀木柺杖,他身上的小金鱼挂链随着咳嗽动,晃荡了两三下,“既然他们路都给我铺好了,就进去吧。” 身边的人早就已经整好了一切,只等着发话,闻言轻叹了口气,便按着老人家的意思,推着轮椅上斜梯,从侧门进了腾亚的门。 但,一行人走了,车却还在原地。 薛芙的后头还有来车,后车没看清楚大门位置正堵死着,又进来,将她卡死在死角,进退不得,甚至还按了她两下喇叭,让前车的她赶紧走开。 腾亚的安保小跑过来。 同事没到,薛芙说会掉头进地下车库,让安保协调后车让个空间。 一身西装服的安保却笑说,“误会了,薛小姐,不是赶您走,是凌霄总请您上楼。车钥匙尽管交给我,我去停车就好。” 宋凌霄大周末的竟然在公司,薛芙意外,也不知道他怎么瞧见的她,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先说,“可我在等同事。” “稍后您同事到了,我们会带他上去的,放心。” “可是......”薛芙又看了眼车前空间。 安保意识到商务车挡着,后车也堵着,她下不来,就协调了后车,让空间。明明协调商务车更快,他们却视若无睹,管也不管,任由着它继续停在入口处,也宁愿去开旁侧因周末大厦清洁而围蔽起来的空间,叫停清洁,而不去说一句车上叼着烟,闲闲在吞云吐雾的司机。 真是怪事。 薛芙被客客气气地请下来,又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电梯,被人指引着,没进会议室或者办公室,而是进了办公楼里的会所,被安排在了一间悠然飘着茉莉线香的茶室里。 临近着午时,会所的员工端着菜品进进出出隔壁包间,经理则给她备了茶和糕点,说凌霄总就在隔壁,现在忙着,让稍等会儿。 薛芙也就和大禾的同事说了声。 电话那头的同事不再是赶着交通的声音,一片静,说,“我也刚到,但前台的人说我不用去会所,带我到会议室了,负责过方案的黄经理也在呢。要不,你过来?” 薛芙手上拿着新增的极星赛车征集观众涂鸦互动方案,在动摇,随即被帮着斟茶的会所经理双手展在眼前,温笑着提议,“薛小姐,凌霄总在等着你的,这方案如果需要送过到楼上,我们可以效劳,不用你跑一趟。” 可能,宋凌霄是要找她详细问展览那周的媒体安排,毕竟腾亚集团平白让利,合同天平倾向于大禾美术馆。但,再怎么让,对外的口碑和形象宣传,还是得顾,这点已经是“不平衡”条约里,对腾亚唯一的好处了。 于是她应了好。 会所经理还特意拿来了个牛皮档案袋装,并且上蜡封装,贴上封条日期,郑重对待。 薛芙见状,说了谢,问,“宋先生是和人在隔壁谈事吗?可以方便透露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是还有其他人?” “宋总在,腾亚的各部门高管也都在,大概二十来号人在里面。” 那,这是在开会吧? 答了问,会所经理开门出去,吩咐人往楼上会议室送文件,也就这当口,隔壁宋凌霄在的包间里,就忽地传出几声玻璃落地的声响。 从里头出来的服务员一脸倒霉样子,小声同外面的领导交代情况,心有余悸地捂了胸口。 薛芙还在想着,光天白日宋凌霄这么大的火气同一大帮的高管发飙,这会儿请她进去,莫不是忽然察觉和大禾美术馆合作,是亏本生意,要毁合同的? 她正想看看条款里,毁约的话,腾亚集团得赔多少。 下一秒,三四个人从包厢里出来,经过了茶室的透明玻璃门前,最前头的一个沉着脸,侧脸带着红肿巴掌印记,西装领带歪斜到了一边,纽扣都扯掉了一个,满身燥气。 更人一出来,迎面撞上了送餐食的服务生,没扶人也就算了,还上脚踢人,扯了领带往人身上鞭。 那服务生要捧进去的菜肴撒了一地,身上满是菜渣子,他打骂得人卷缩到旁边去了,却还觉得晦气,大骂,“不长眼。”又高昂了颈子,转头指桑骂槐,“到底他岳辉是谁的老子,帮着宋凌霄教训我,靠。” 会所的经理闻声来,拉起那哭着的服务生往旁边避,让开了路。 后头跟着出来的人则拉着这个暴躁的人,一直安抚在说着小岳总小点声,可人却也不理,径直摔了手臂出去。 幽静的会所被他弄得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不敢上前也不敢劝。随后人走,还嫌道上木兰盆栽挡了眼,直接推了一把,碎了花瓶,也没人出声让赔。 只等人走后,习以为常地,才静静收拾。 薛芙在茶室里看到了这一系列的动静,有些咋舌,琢磨着包间里的火气应该与她无关,也和大禾美术馆无关,却也平添了忐忑,不知道要被叫进去做什么。 没等她再想,随即也被敲了门,会所经理在人离开没多久,展手请了她。 “我,现在进去?” “是的,凌霄总叫的。” 薛芙心脏鼓鼓,想着最近对接腾亚集团的事项,她都在跟进,一路走一路复盘。 等踏进了隔壁,双双虎狼眼齐齐盯过来,她都咯噔了下,三十人的大桌,上头的菜肴一动未动,飘着寒气。她才知道还真的有人拿吵架当饭吃,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第55章 室内残云雷暴的气息还在萦绕,宋凌霄站着,吩咐着人重新布菜,他扫了进来的人一眼,未开口介绍,先手里从服务生的盘里提了瓶酒,绕过大圆桌,给人倒酒水。 但那人不接,拨开了席上的杯子,让宋凌霄倒了个空。 这个不接的人,就是薛芙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个坐轮椅的老人家,他拒了宋凌霄,从厚重的眼皮里抬看扫了门口她一眼,用沙子磨砺喉咙的声音问,“你的新助理?” 宋凌霄放下玻璃酒壶,未在意被落脸,“这薛小姐,可是我的贵客。” “怎么说?”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上一个紫檀木盒,里头黄色锦布里包着一尊北宋的菩萨,他喊了还在判断屋内虚实的人,招手,“薛芙,你来的正好,来来来。这是我的叔父,岳辉,今年刚好七十岁大寿了,这大礼是你帮着我购入的,细节你比我清楚,帮我介绍介绍?” 说着帮忙,其实和吩咐也没差。 薛芙迎了这个话题,再觉得唐突,倒也展了笑,东西是在她这里收的,细节自然很清楚。 无论屋内在她进来之前发生过什么,地上有被扫下的羹汤,一片狼藉,她通通当没看见,也听懂了宋凌霄的暗示,体体面面说,“领导们好,冒昧了,既然宋先生点名了,那我就简单说说?” 宋凌霄摆手说,“薛芙,你尽管说,就同这岳老先生说。” 薛芙笑笑,“先祝岳老先生寿比南山桃李。这紫檀木盒里的木胎水月观音,是北宋的藏品,是宋先生千吩咐万嘱托我们美术馆从海外收回来的。佳士得那些拍卖行都没有这么保存完整的好东西呢,岳老先生好福气啊。” 场里所有人都在静静听,佛像大小,观音来历,工艺细节,一一铺展。 知道这种专业的介绍肯定会有人走神或不爱听,她还不忘捧着人,声音甜甜,大家也都一下子目光聚焦,全看着她,薛芙清楚知道在这里,自己是什么角色了,倒也不慌不忙了。 在大禾美术馆里轮岗过导览岗位,每一件藏品资料都背得滚瓜烂熟,更带过线上线下上百的观众参观美术馆,比在座三十人都还多,经验有余,于是气定也神闲,范儿都起了。 知道别人爱听什么,转而她就说什么。 “人人都说,拜观音就可脱难化苦,能得大慈大悲照拂......这水月观音之前卖家一直不肯售出,适逢岳老先生大寿年,它就亲自上了门,背倚明月,手持净瓶,是有缘为岳老先生开路。” “岳老先生必有福,菩提定常青。” 岳辉听着,扫了两眼那被助理捧到眼前的观音,脸上虽没笑意,却也稍微比薛芙进门前温和了些,同身旁的宋凌霄压了压眼,说了句,“有心了。” 宋凌霄朗笑,“这不应该的嘛,叔父,祝您寿比南山。” 大 圆桌上才有人又站了起来,敬岳辉鹤年。 气氛一下子转了好。 而很快,宋凌霄也就转头大声唤人酒换茶,跨过了一地零碎的玻璃渣子,弯腰,恭谦的态度,同人说,“叔父就算退休了,以后还是得您给我们这些晚辈做照拂,时不时来腾亚看看,来给我们提提意见,就像那水月观音一样,佛光常注,腾亚才能有福不倒。” 岳辉从胸膛里哼了声,这才浮笑,咳嗽了两三声,抬了手让助理收了观音的礼,手指了旁边位置,让宋凌霄这个侄子坐身边,又才开口,语重心长地说了好些腾亚从创立以来辛苦开拓,血肉驻基的事。 宋凌霄颔首在听,应着是是是,叔父说得对。 周围人屏息随着他附和。 看起来像是场祝贺长辈生日的席,但除了宋凌霄敢这么满场子帷幄,其他人都坐在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眼珠子溜溜转,只提酒,竖着心眼在两叔侄身上,观风向,不敢动。 薛芙被用完了,也不知道该坐还是不能坐,该走还是应该留,一时间站着,目光转着。 “过来。” 圆桌里,背对着她的一个人,这时候转了过来,同一桌子战战兢兢的人不同,独一派的悠裕自在,他抬眉,示意身边位置。 薛芙看了眼其他地方,又看了眼宋凌霄。 也不能随便坐陌生人中间那么突兀,更也不能跑宋凌霄身边去坐主位那么离谱。 一进门,可不知道他在。 因而落脸。 就着他身边坐下,旁边人示意了服务生添茶水添碗筷,照顾着,耳边轻语,“岳辉,是腾亚的董事,创始成员,在集团里位高权重,说风是雨,宋凌霄刚拿了管理权,他就煽动了一个技术高管带着核心人员辞职,这会儿宋凌霄在杯酒释兵权。” 薛芙没应,还记着旁边人给她留了一堆的麻烦,她烦他。只跟着桌上人看了主位的人一眼,心里了解了个大概,也清楚了叔侄那么别扭的原因,而有了底。 观察了会儿,的确也是如所说的那样。 局面上,宋凌霄表面示弱,可实际不是,明明刚刚说不懂水月观音,不知道藏品含义,只知道岳辉喜好佛像就送。 这会儿当着一帮腾亚高管的面,又笑说,“水月这两字来自《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的意象,正好和叔父现在一样,该放下的,放下,不被俗世虚幻无常所困扰,境界高啊。” 岳辉温温挂着笑弧,但他的身旁人刚和缓的脸,顿时又沉了下来,只默不作声,隐隐有意见。 薛芙都能感受到桌上又风云莫测起来。 这个席,可真是鸿门宴啊。 但旁边人却淡淡说,“就当看戏吧。” 薛芙想想也是,自己是局外人,也不是宋家人,更不是腾亚集团高管,不用站队,也不用看风向,紧张个什么劲呢,于是拿过了面前杯子,要喝点水。 但,旁边人又提醒,“我喝过的。” 薛芙已经抿了杯沿,水滞在唇边,闻言,呸了一嘴,也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不友善,带着刺。 她拿起来的时候,他就该提醒的,等她都喝了,他才出声,肯定故意。 若是周围没人,这场不是应酬场,她肯定直接泼人了。 但也这么一转头,接过了人重新喊服务生给她弄的新杯子,才见到宋濯脸上,右边的脸颊上划了一条痕。 尽管已经贴了ok绷处理过,但上头有淡淡的碘伏印子,还渗出了血迹,伤口新鲜,也不像是玩赛车弄的。 “去首都打架去了吗?”薛芙沉眼,调侃。 一饭桌上的人在观察着主位的动静,同席而坐的他们两个置身事外一样,老友话家长。 宋濯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嗤笑,也不在乎这点小伤口地说,“刚刚出去的一条疯狗,扔了个茶杯过来,茶杯碎了,不小心刮到的。” “你咬人家了?” 宋濯勾勾唇笑,没否认,嚣张带了几分,不认输也是有的,见了她喝完了一杯茶,继续给她倒。桌上已经布好菜的圆盘才终于有点动静,他转了起来,说,“只是报个仇,你祝寿的那个对象,喊那条疯狗给我跪着赔礼,那杯子就借着劲要扔他助理,实际朝我。” “可真卑鄙,小人行径。”薛芙跟着同仇敌忾地吐槽一句,往桌子前一瞧,难怪她前头的桌布晕湿了一片,但迎了宋濯的点颌赞同,她喝着热茶水,反而说他,“你就爱惹事生非呗,占这种割不到肉的便宜,要是刮深一点,你那些女车迷得跑一半,不会躲远点啊。” 宋濯平静而耸肩,瞥了一眼她,“跑了也好,省得有人老是说我桃花太旺,小嘴叨叨。” 薛芙不置可否,跟着回,“你宋濯也有今天啊,终于妻管严,不能浪荡了,是吧。真活该。” 宋濯眼底里还氲着点雷暴,但似乎才有人可聊两句,而压制,收紧着,说,“浪荡什么,破相了,后头好些活动都只能推了。” 薛芙再仔细看看,就他脸上这点小伤口根本破不了相,一两个礼拜也就好了,说,“不用那么可惜,划了那一点,也不影响你貌美如花,貌比潘安。” “就得这么揶揄我啊?” “没意思,你可以转过去另一边,别和我说话,影响我看戏。” “那么爱看戏,给你抓一把瓜子好不好。” “你……” 以为她不要,但接着,“你拿少一点!旁边,旁边那小番茄拿两三个。” 两个人旁座都有人,分别是腾亚集团市场部和营销部的高管,他们听着这肆无忌惮,聊闲话的阵势,看了他们一眼。 又对上了宋濯冷到出棱子的眼神,想起方才的饭厅动静,同是姓宋的,可这位宋先生不好惹,宋凌霄能屈能伸,对着岳辉表面捧着,实际心里有主意,拿他儿子小岳总开刀,讲体面。 而这位宋家人,却是直接摆脸,不给面子,要那位小岳总以命抵命,话里话外凉薄,是虎狼架势。 惹不起。 于是他们看着脸色,转头回去,尽量装着没在听。 第56章 这张桌子坐了三十来个人,说大也大,说小,却也让宋凌霄在应酬长辈时能抽空能看他们一眼,迎了堂弟的裹着不爽利冷冷的目光,他也终于意识到进来好一阵子了,局却还没开,于是开口说大家动筷啊。 第一筷子,宋凌霄亲自夹给了岳辉,才刚阴阳完,又是一副晚辈孝敬长辈的样子。 而岳辉也没说什么,默默吃了一口。 其他人见状,看清局势,也才开始动筷子。 薛芙早餐没吃,也终于有了胃口,先喝了面前的一口汤。 对面的岳辉却看了过来,对这个伶牙俐齿,又圆滑的小姑娘注意了起来,刚刚在介绍那观音时,他就一直在看她的人,现下她又坐在了宋濯身边。 看着方才同他狠戾放话,根本不给他这个长辈面子的人,竟然破天荒地在照顾着她。 于是就问,“这薛小姐和我们宋濯是什么关系,如果我没记错,他的未婚妻姓林吧?” 一口汤烫着。 薛芙又闻到了那股似曾相似的猪肉腐臭味,而想吐。 第38章 都快成为划线小能手了吧…… “我没记错的话,那赛尔诺集团的千金,虽然在国外长大,但是人是华裔,姓林吧。” “在养病期间,我可都看到新闻了,宋濯在赛车场同人告白,阵仗闹得真大,连着第二天的股市也不得了,腾亚和赛尔诺直接封了板。” “今天怎么林小姐没来,反而薛小姐来了呢?我们腾亚的饭局,薛小姐是来找凌霄还是来找宋濯的?” 问题不太友好,让人有紧迫感。 更还意有所指。 找谁,谁都是有主的人,说清说不清都会有人揣测。 薛芙放下了汤匙,抬了头,见着老人平和佛样,捧着一杯茶水要喝不喝的,等着他们回答。 一旁的宋凌霄跟着抬了眼 ,也跟着轻笑,先介绍说,“薛芙是宋濯邻居家女儿,朋友。” 也不用他们两个当事人答,他还讪讪说,“我刚刚是不是忘记了和叔父说她是我贵人的原因了?自从宋濯进了极星的车队后,今年腾亚的汽车销量都比叔父您在的时候翻了番,我还担心接过腾亚的管理,叔父您底下人耍性子带走了一帮员工,又停工又砸厂的,我得完。” “托了宋濯的福,不仅赛尔诺和腾亚签了框架协议,他还给我介绍了薛芙,这姑娘神通广大,短短时间内竟然给我找来了这尊北宋的水月观音,也让叔父您能放心得将公司放给我,化险为夷。叔父,您说,这一个是不是我福星,一个是不是我贵人。” 岳辉放下了茶,咳嗽了两三声。 “您这嗓子不太行,痰卡住了是吧,多喝点热茶,上好的云南老班章,能润喉。您老的身体,可真让我忧心。” “......” 岳辉问了两三句,又被堵回两三句,要打探的话也全部抿了回去,还开口要说,压压场子,但接不上宋凌霄密密麻麻的话,梗了下喉咙,又咳了两三声。 旁边人递水,他却只顺着胸口,摆手不喝。 原本桌上的人都聚焦到了薛芙的身上,打量起了这能坐上桌,还一坐就坐在新晋宋家香饽饽人物旁边的人。目光从“好友”到“红颜知己”,岳辉的话一出,添上了好几丝不可说的暧昧,又添了许多疑云。 却,一下子被宋凌霄一席话散了。 几个高管坐得近,都来找了“贵人”薛芙敬酒。 “薛小姐,久仰久仰。” 薛芙作为腾亚的乙方,也只是大禾美术馆初出茅庐的一个小经理,也不知道对方这个总那个总哪里来的久仰,于是跟着应,“也早闻领导大名,请多多关照。” 一顿的胡来胡往,一下子手机里又多了四五个潜藏贵客。 也瞬间治好了她的恶心。 宋濯看着她脸色刚刚明明沉了,眼里这会儿亮晶晶的,满满星斑,手从她的椅背自然地收了起来,低头,淡淡笑说,“收收你的小獠牙,怪吓人的。” 薛芙放下了手机,因着他被人指点,阴霾了一阵,收获了资源后而瞬间驱散阴云,食指从桌子上划了一条三八线,低声吩咐,“有妇之夫有点自知之明,如果超过这条线,别怪我不客气。” “倒挺熟门熟路的,都快成为划线小能手了吧。” 她比了下嘘,笑笑不同他计较。 但也避嫌,不再和他说话。 而另一边,岳辉身旁人忍了许久,帮着岳辉抚背,看不下去,提醒宋凌霄,“宋总,辉叔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更将那闹离职的人也劝回了公司。今天,更是还特意带着小岳总拿走的公章过来,哪里有你说的那些事。” 宋凌霄看似意外地哦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问,“那东西呢,不问自取,最近这些天可搞死我们财务了,是不是啊,沈总。” 座上一个叫沈总的人站了起来,“是啊,电子章很多场合都不能用,底下人来来回回地跑业务,都打算麻烦点就麻烦点,去挂失了。” “既然人都特意送回来了,沈总赶紧来点点吧。”宋凌霄摆手让人清点。 那人也要准备绕桌上前。 岳辉却压了下手,不着急让身后的人交盒子,抬眼先看了宋濯,同宋凌霄笑说,“我也只是关心关心宋濯。” 稍稍顺气,他深喘了口气说,“为了这东西,凌霄,你不是没看见我那儿子都同我翻了脸,甚至刚刚连我也一起骂。这,也算是我给宋濯的一份回家礼了,让他来拿,也同我敬一杯吧,什么恩怨都算了,以后谁都不提了。” 宋凌霄为难地滞了下,看向宋濯,别人他叫得动,宋濯,能出席已经是给面子了,怎么叫,刚刚都为了宋柏舟的事情,挂上了脸,至今都还没松口原谅这个叔父呢。 局略僵,他试探地问了句,“宋濯?” 薛芙继续看着这阳奉阴违、暗怀鬼胎的场面,随着一帮人也看向身边人。而被点了名,宋濯早已经收了所有的和煦,清冷着脸色,饶有意思看着宋凌霄和岳辉这两戏霸。 是没想到戏唱了老半天,还将他拱上了戏台。 他分明也不想配合,反问,“关心我?” 就薛芙刚坐下那会儿,宋濯虽然和她开过玩笑,但凤眼底就隐隐压着戾气,是被人踩上头来冒犯,又不得不同台的怒意,已经极度压制,也已经体面在共处了。 肆意做自己的人连在媒体前也不装,在外头早已有冷面名声,更不用说有脾气会藏掖,更少会为了谁而低头。 人不犯他,他便不犯人。 一向如此,没有变。 可,宋凌霄又在对面喊了一声宋濯,说岳辉是长辈,几分薄面也是该给的。然后笑着也看向了薛芙,两人眼神隔着大圆桌对上,宋凌霄似乎又想她像刚进门那样,指使她当中间人,和缓僵了的饭局。 可这回,薛芙却不想在当中做任何角色,动也没动,当做没看懂宋凌霄暗示的眼神。 也有个猜想,在她心里渐渐成型。 第三次,宋凌霄喊了宋濯。 薛芙见着身旁人弯身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在桌子上放下了长餐巾。 她不由得手跟着捏紧了,没想过宋濯会妥协,也从来都没看过他和谁妥协过的样子,于是又蹙眼看了对面的岳辉,那个老人在温笑,似乎怕宋濯后悔,转头还吩咐了身边人上前来引。 她自然地咬了唇,很想做什么,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那把砂砾般的嗓子,在安静的会所包间里,语重心长说着,“宋濯,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齐心协力为腾亚,一条心,没有必要有隔阂的。你们家长期在外,可能不知道,这些年腾亚发展停滞,就是这些外头在传的派别在作怪,又说我岳辉短视激进,搞什么汽车金融圈,只是为了私利,海外资产多少多少。” “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有的事,我所有的钱分毫都压在了腾亚的新项目上,跟着一起生死共荣。凌霄接集团,做出了新的变化,能有不错的盈利,我躺在病床上就能不停进账,哪里会嫌钱多,又怎么会不欢迎你们来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桌子,颤颤着头,骂,“全是我那儿子混账,惹了些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回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加以管教。” 服务员在帮着倒茶水,放了两个杯子在岳辉的面前,岳辉举了一杯在手上,打算等这个侄子走近的时候,主动敬上一杯,聊表歉意。 “宋濯,来。” 他热情切切,与对待宋凌霄不同,有点拉拢这个新的宋家人的意思,姿态略低。 宋凌霄也没插话。 “不必麻烦。” 随即,岳辉却得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茶杯重新放了回去,挤了下酸涩略花的眼睛,又掀起厚重的褶子看着宋家这位他不熟的新人。 宋濯站了起来,抄着兜,耐心早已磨尽,轻微抹了下脸上的伤,撕掉了那不太管用的ok绷,已经看了一上午的戏,清楚明白岳辉是什么样的人物,似笑非笑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我哪门的叔父,我们不同姓,就也不攀亲了。岳老先生是吧,您的佛,知道你这么包庇一个死不悔改杀人未遂的儿子吗?事故发生那么久,他到过我父亲病床前探望过一回,忏悔过一回了吗?” 第57章 “没有吧。” 凌厉的气场,并不把拿辈分压人的人放眼里,更转而看了眼宋凌霄这个有意和事的人,说,“等有了,我再来和宋凌霄一样,尊称你一句叔父,再来敬你手上这杯茶,也不迟。” “这顿饭,你们慢慢吃,不奉陪了。” 薛芙手臂边被碰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她也跟着人站了起来,转了出去。 原地留下了一帮面面相觑的。 宋凌霄也喊了助理跟上,却也劝不回 来人,他转头接过了岳辉那杯落空的茶,又说了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了。 电梯里,出来的两人一人站了一边,宋濯在手机里查看着自己车辆停放的位置,薛芙则咨询了同事的会议情况,问是否还需要帮忙,那边答复了会议已经结束,腾亚对方案满意,也已经上了审批,没什么事了。 然后就一片沉默。 电梯无声在运转。 宋濯从手机里抬了头,对上了正面镜面里的视线,转而与她面对面,先安抚笑说,“放心吧,一码归一码,腾亚和大禾美术馆的合作,宋凌霄不会反悔,不会殃及到你。” 薛芙转身,也看向宋濯,不甚理解,问,“叶明礼的合同,也是这么来的?” 宋濯点了头,两份合同,对于腾亚集团来讲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就楼上那帮高管,以前在岳辉的授意下,都不知道开了多少空壳公司,走了多少私账。 宋凌霄也只不过清了那些裙带,转而给他身边人点利益,以此维系和他的关系,对于掌权者来讲,就是一些人脉小游戏,喂喂小鱼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薛芙明显的不高兴,凝着眉,咬了唇看着他,问,“宋凌霄不会平白无故给我们利益,那你都答应了什么?” 答应了...... 还真不少,从蓝斯转极星,又和赛尔诺集团的千金联姻,还有像今天这样,时不时应付一些难缠无理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 她声音微颤,又在问,“什么叫杀人未遂,柏舟叔不是简单的息肉手术进的医院吗?继承家产,这种事柏舟叔答应了,也没什么毛病,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但,进油罐的老鼠都知道,贪越多,就越出不了局。你跟着宋凌霄,心里清不清楚啊。” 这应该是自四月后,两个人唯一一次这样开诚布公地谈。 电梯是专属电梯,没人进,没人出,直直平稳在下落。 宋濯也同样坦诚答,“回了宋家,就在局里了,也没差。能拨给你们一点是一点,你不是要买南平区的房吗?” 薛芙并不领情,甚至脸微微红,“我买我的房,和你没关系。” 更也不要被他们这样耍。 而且,“我不想欠你任何人情。” 宋濯浮了笑,又听她在划界限,往前走了两三步,到了她跟前,直直站着,垂看着人。 薛芙往后退,不习惯他身上裹挟了那么多同人争吵斗输赢的戾气,更不满意问了那么多句,他只轻描淡写回了没差。 宋濯见人后退了两三步,在死角没空间可退,还脸瞥向了一边,又同他生气了,他就弯了肩胛,侧问,“欠了又怎么样?我们划不清就划不清,从小到大一直就没划清过,现在一副亏欠我的表情做什么。我被你咬一口,也好过被上面那堆人撕了。” 掰抬了薛芙的脸,他摩挲了人的下巴,问,“担心我?” 薛芙的眼里微微有水痕在晃,不可思议,“你还想被人撕了?怎么想的你。” 呼吸微急,她低了头,抓了他衣摆,晃进了他怀里,头抵靠在了他胸膛上。 宋濯心头被热了下,话也骤停,手随着扶在她腰际,拍了拍,也颇意外刚刚还同他划界限的人,会主动进怀。 没想到会是为了这种事。 想想,薛芙上次这么主动,都已经是年初,他们在澳大利亚厮混的时候了,短短的一个月,一晃而过,而怀里人却是史无前例的,没有丝毫顾忌,和他在异国他乡,牵手逛街接吻做.爱。国外对这样的拥抱见怪不怪,更不会投射任何异样目光,她也入乡随俗,跟着胆大,逛个金灿的黄金大道,就靠在他肩边走,在童话小镇里逛久了,走不动路,就粘进他胸膛里,环腰撒娇,说回酒店。 而回去了,窝在沙发上舒服了,又开始寻思其他东西,来折腾他。 东西可能是一条领带,可能是买东西绑在袋子上的一条长缎带,被她绕在指上,垂顺而下玩着,也很快又会被放在他的眼上,手骨上,腰际上,成为她撩拨人的工具。 疯了般,天天溺在一起翻云覆雨。 “薛芙,我们......”他刚要开口。 而怀里的人却先说了,“你先别动,我不是故意的,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头有点晕。” 却,原来是误会。 歇了两三秒,她松了手,缓了回来,又站回了原位,问,“刚刚说到哪里了?” 又是一副界限分明的样子了。 宋濯呵笑了下,敛目看了眼自己的口袋,走得急,烟都放在会所了,他摩挲了下指尖,耸肩说,“我也忘了。” 薛芙眨着干干涩涩的眼睛,她又没惹他,怎么他莫名有火呢。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外头,物业的人等着,一双双眼睛看着,薛芙也来不及琢磨。 就先走了出去。 物业指引他们车辆停放的方向。 薛芙报了自己的车牌,但他们查了两次都说没查到相关的信息。 “怎么会没有呢,十一点多的时候,我的车就停在了腾亚大门口,你们值班的安保过来说帮我停车,那人姓李,你问问。” 腾亚的安保说了饭局后,他们会直接将车开到大门口,现在她和宋濯提前离局,车却找不到了。 宋濯听着第三次物业说没有该车辆的信息,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站在旁侧,拉过薛芙的手臂,说,“我晚点帮你要回来,先跟我的车。” 薛芙确认了几回,忽地也明白了过来,自己也是鸿门宴里的一份子,竟然也遭了无妄之灾,秀秀气气的眉眼里有一整天应该看个黄历再出门的懊悔,哼着说,“宋凌霄把我的车扣了?” “嗯。”宋濯倒也平静,习惯了宋凌霄的作风,摆摆手,“走吧,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说。” 他按亮了电梯边停车位里的大奔。 薛芙被人算了一道,表情不好,问,“你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天塌下来,不还有我在你前面嘛,听话,吃饭。” 薛芙也不知道宋濯打算怎么要,这次他没按宋凌霄的安排走,又会怎么样,但他也不急,见车一时半会儿也要不回来,她就走了相反的方向进电梯,说,“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处理,得回趟家。” 宋濯重新锁上了车,转头,笑问,“你矛不矛盾?” 薛芙见着他纯心又要和她掰扯,气也跟着上来,奈何体力跟不上,血糖供给不了她的嘴毒,她抓着电梯扶手,身体微微发麻,愣是一个字都没从嘴边挤出来。 被人察觉到她脸色的差。 宋濯轻易也就踏进了电梯,不管她划分的界限,将她重新带了出来,也将她塞进了车里,说,“不是心愧,在家招待我一顿,可以吧?” 切,这人不是不记得在电梯里和她争执什么了嘛,这会儿又想起来了。 第39章 宋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薛芙她们租住的房子不大,但社区胜在幽静,房东又是个退休的初中音乐老师,斯斯文文,有什么事都能柔声柔气沟通,大中午赶回来,房东太太也已经带着物业水电师傅在门口等候。 浴室的水管坏了,不停在漏水,房东太太带着人来修。 谈利娜得上班,薛芙赶着回家,给他们开门。 门一开,一股子的花香味。 薛芙头点了下沙发让宋濯坐,房子小,连着沙发也小,一米左右,却一半位置放满了月季,地上和茶几上也是,屋内姹紫嫣红,馨香环绕。 她泡了两杯花茶给了房东太太和修水管的师傅,问候了两三句也聊了两三句,又转回到客厅,宋濯却也 没闲坐,提着楼下超市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自行动了手。 小厨房,东西放得很规整,他也丝毫没有客人意识,大大方方的,直接有什么用什么。薛芙路上买了瓶可乐喝,人好些了,就打下手,拿了些一次性碗筷出来,放在旁边给他用。 但初中吃过一回宋濯的炭烤鸡翅和炭烤小白菜,她心有余悸,还是凑到了旁边看了看。 水咕噜噜冒泡,方便面在下着,他也没加什么东西,倒也让人放心。 掌厨的人看着凑过来的脑袋说道,“包熟,不用看。” 薛芙笑说,“方便面本来就是能干吃的,你把水煮开了,就行。” 她对他的要求不高。 但也不是,稍微有一点点要求,“煎个鸡蛋,你会吧?” 转而想想,他肯定得做成炭烧鸡蛋了,她就找了个平底锅,打算自己来,但是她也半桶水,以前在天府雅苑有社区饭堂,家里家长不在,他们就往那里跑,也不用自己动手,又加上两方家长都厨艺不错,爱倒腾美食,以至于他们两个平常就负责帮着洗菜洗碗,进厨房也被叶静澜推出去说去学习,因此做饭还是搬出天府雅苑后才开始学的。 第58章 洗锅,开火,才刚下了个油,薛芙就被滋地呜哇乱叫,拿锅盖防御。 还是宋濯接过了锅铲,说他来吧。 “鸡蛋,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半熟都成,实在不行我生吃。” 但人宋濯在国外比赛的时候,长时间住公寓已经也能简单做这些餐食了,他单手颠了颠平底锅,手法娴熟了不少,好像也不一样了。 鸡蛋有惊无险地煎好了,宋濯拿了袋子里的虹豆出来,问薛芙,“这东西煮不熟是不是会中毒,帮我查下怎么才能煮熟。” 两个厨房菜鸟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要煮一餐,还计划着至少三个菜,配着面吃。 薛芙查了查网络,又是得焯水又是得再炒一遍的,太复杂,扬了努力过的笑容,她拍拍宋濯,让他关火,“保住个泡面,袋子里的鸡翅、牛肉,淮山,虹豆,我们别动了,点个外卖吧。” 宋濯嗯了声,与她同站着,刚削了两三下淮山,手就红痒,两人默契十足地没再尝试挖掘没天分的厨艺,而宋濯也瞧了眼他们这间厨房,灶台十分干净,锅虽然有,但明显是房东的,薛芙和谈利娜根本也没有备任何的调味料,连碗筷他们也是一次性的。 外卖吧。 至少外卖保命。 浴室只要换个水管就好了,很快房东太太付完了维修费用,到了小厨房来吩咐两句。 “薛芙,水管,师傅修好了,你们是新搬进来的,注意些别往里头倒些腐蚀性的清洁剂就行了。” 房东太太闻着厨房里的泡面香,见两人是男煮饭,女在旁边等,笑着又说,“我这房子以前都是租给情侣或者是合租的同事,还没有租过给夫妇,如果以后小孩子生了,也给这房子添喜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送红鸡蛋。” 薛芙咬着筷子,尝着咸淡,愣怔了下,摆手说,“不是的,房东太太,他是我朋友。” “哦,哦,这样。那......”她指了指浴室里,而后也想起来,“对,你们当时是两个女孩子一起过来租房子的,另一个圆眼睛圆脸蛋,像个小鹿一样的女孩子叫利娜,是吧。” “是,这位是我朋友,只是来家里吃顿饭。” “哦,请吃饭,吃泡面啊......” 薛芙放下碗筷,有点不好意思说还叫了个外卖,见他们已经都弄好了,就先谢了房东太太专门走了这一趟。 房东太太见他们煮着面食,知道他们大中午还没吃饭,打量了下身高不俗面容也英俊的男人,颔首打了招呼,看着他们俊男美女赏心悦目,温和慈目地笑了笑,就也没多叨扰,带着师傅走了。 关门前,那物业师傅对薛芙有点印象,同房东太太说,“这小姑娘,这么快就换了个男朋友啦?上次来的,头发比较长,是个双眼皮吧。” 房东太太余音也有,“现在的年轻人确定关系前,都说是在处朋友,应该是的吧。” 不是啊...... 但门都已经关上了,小锅子在咕噜噜滚着泡,声音也不小,宋濯看着火候,垂眸专注,应该也没听见,薛芙便也随着去了。 面放在了小茶几上,屋内连个餐桌也放不下,两个人在鲜花簇拥的小空间里,拿了个小方毯坐垫,打算盘坐着吃。 简单的面,并没有什么花样。 他们跟着医护父母的职业习惯,饭前都会洗手,口诀“内外夹弓大力腕”从小也都会背,宋濯手上沾了煎鸡蛋的油渍,下意识问了洗手间位置。 薛芙从冰箱拿了两瓶饮料,无声指了指,站在门边,目光随着,直到他关上了门。 这时,叫的外卖也到了,她也才收回了视线,也放了饮料,去了门口应。 过了一阵,宋濯清理完了手上污痕出来,问,“你们怎么买了那么多的月季?” 不光是洗手台上有,一路从洗手间出来,窄窄的过道,两旁还摆放着各种品样的月季花,数量多到也不止沙发,还有杂物柜上、鞋柜上也都是,大大小小,颜色不同,花团锦簇。 也一个没留神,脚上都绊了下,落下三四朵饱满的花瓣来。 薛芙直直地看着他,等着他入座,嘴边咬着吸管,咬得扁扁的,桌子上的外卖也开了盒,摆放得整整齐齐,没吃,见人问了月季,她放下了饮料,才拿了筷子说,“叶明礼送给利娜的,每天一束,就堆了那么多。” 宋濯坐了下来,手边又碰落朵真宙,他捻起放掌心里,转了转,笑说,“还是老样子,怎么摆排场他就怎么来。” 薛芙吃了几口面,见他要扔了那真宙,赶紧阻止倾身接过,将那朵被碰掉的真宙放在了茶几下一个小编织篮子里说,“也得有一个也愿意配合着给情绪价值的小护士,他才每天这么积极。利娜可是连掉了的花,都不舍得扔,还得存起来做干花呢。” 两个家属院的朋友,叶明礼和谈利娜,从大学开始谈到了现在,天天和热恋一样,人在的时候,必定黏在一起,不在的时候,超乎寻常数量的满屋月季,连卷着朋友一起感受着他们浪漫。 “明年,利娜嫁给叶明礼应该也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她是不是都知道了,叶明礼逢人就说。” “是知道了,你上次回来,惊喜派对那天,一堆人发信息来恭喜她,是不知道都知道了。但,她让别说就是了,至少得让叶明礼还有点等她点头的紧张感。” 薛芙抬头看了眼宋濯,见着他吃了一大半了,脚边踢了过去,问,“言归正传,你还没回答我,究竟柏舟叔住院是怎么回事。” 宋濯盘坐着,小茶几对于身高腿长的人来讲有点逼仄,但是他尽量适应,也本来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宋家乱七八糟的事,但今天在腾亚会所的事情闹了不小,各高管也都在,迟早都会传出去。 说了也无妨了。 “我爸当时下班驾车进隧道回天府雅苑,被人故意加塞撞上,见只是失能,他们还倒了车再撞了一次......” 薛芙听着,听到对方还提了汽油往车里灌,心里发寒,跟着咬牙,没想到这种刑侦剧的情节竟然会真的发生在生活里,又听了,原来也不止这一次,从年初,宋凌霄开始接触他们一家后,叶静澜就时不时受到了陌生人骚扰,曾被人扔去了十几公里外的水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用以威胁宋柏舟不准回宋家。 “所以,你们才不住天府雅苑?” “宋凌霄安排了有安保的地方给他们。” 这样听来,会所的事都算小了。 宋濯的脸上平静,将过去大半年的一些争斗稍微简化着说。 薛芙听着,慢慢懂了,也慢慢理解了眼前人。 她抿了抿唇,问,“那你和林若瑶,也是为了腾亚,在联姻,是吗?” 宋濯已经吃完了,等着她,手撑在地上,长腿随意伸展,看着薛芙点了头,他在楼下便利店也买了烟,摊手,问了她能不能吸烟。 薛芙也是个烟鬼,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耳濡目染学会了。当时,也是她先会的,宋濯抓到了她,本来义正言辞让她改正,却不知怎么地,两人双双都染了瘾,更以前在小巷处理叶静澜的食物配额时,怕回家会有味道,两个人偷偷分享一支 。 但这会儿薛芙却对他摇了头,“利娜不抽烟,我也在戒,你想抽,就去阳台吧。” 宋濯垂眸看了眼未拆的烟盒,便也放下了,主动收拾了桌子上的两份一次性碗筷,放进了外卖袋子里,问,“不仅那个瘾也戒了,烟瘾也是?” 戒的还真是彻底。 刮骨剜肉将一些不良事整理个干净,其中也包括他。 薛芙吃饱了,打了个小哈欠,应了嗯,懒懒往后靠了沙发,还让他,“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能戒也快点戒掉了。” 一番义正言辞。 没有了腾亚会所里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闲闲吃完饭,闲闲而坐,徒生了一种难得的午后惬意感,客厅里有阳光照着,一半铺在人半身,一半则落在了黄灿的月季上。 暖光细碎,恍惚间,仿佛落入葳蕤花园。 薛芙靠在沙发边,头上都沾了几片红月季,她捻了下来,又放入了编织篮子里。 宋濯跟着放松下来,往后撑着手臂,戾气都被午后阳光驱散。两人尽管话都没说,却也不尴尬,很习惯这种相处,安稳平静,彼此中间隔的那堵墙都没那么明显了。 但总也有不速之客。 一通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散了混沌的梦。 宋濯接了起来,电话里头是宋凌霄的声音,说了两三事。 他听着,微压了眉头,又看了眼薛芙,似乎不想在她面前说出一些狠厉的话来。 只“嗯”,或者说了“再说”,“我会看着处理”,很简洁。 薛芙见状就站了起身,进厨房去切了盘水果,等回来,他电话也说完了,她陪他继续坐着。 “宋凌霄又要让你做什么事?” “不是那个岳辉的事了,过几天腾亚开年会,他让出席,应酬媒体。” 第59章 “如果他让你也去杀人放火,你会吗?”问出口,薛芙却觉得白问,宋濯也根本不是这样子的人,迎了宋濯的温笑,她转而又说,“宋濯,其实我今天就特别不舒服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他们一个个都说关心你,又说是你的血脉亲戚,但每个人却拿利益捆绑你。” 宋濯耸肩说,“我也没当他们是亲戚,只当着社会上的人,来就打交道,不来,井水不犯河水。” 薛芙弯了眼瞳,听着倒也舒服了许多。 宋濯凤瞳微扬。 薛芙赶紧又说,“不,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拿了好处,想问问,那我怎么才能帮你?”她换了个姿势,沉眼想了下,又抬眸严肃,“作为朋友,我该怎么帮你?” 宋濯看着她,眼底温了下说,“或者像这样。” “怎么样?” “就像现在这样,换我和你叨叨这些宋家的事。” 薛芙有既得利益,心里过不去,思忖着。宋濯随即也站了起来,落在了她身边,拨开她的手,枕在她腿上,“让我在这儿睡一会儿,行吗?” 薛芙本来要躲,又听见他说累,跟着一帮人玩心计,比玩赛车不痛快,心一软,她也就没动了,手放在他的眉梢上,划拉了下,又抚了抚他浓密微卷的头发。 像以前她遇事,他总聆听,也老是安慰她那样,反了过来,她安慰这个大哥哥。 其实大哥哥也是有烦心事,需要人安慰的。 宋濯说着睡,其实也只是小歇,耳边还在听着她的动静,她手覆盖在了他眼帘上,温温的,帮着遮了阳光,他便默不作声,贪着安逸。 小睡了会儿,直到她真的无所事事,拿了水果刀,打算处理没弄干净的苹果核。 他才从歇息中抬眸,醒了,接过。 宋濯可怕她这样向里拿刀了。 在猫本的一次,她就这样在手上划了痕出来,于是他离了软怀,撑起身,同靠着那低矮的沙发,接过了那把小刀。 薛芙被人看扁了,抗议,“我会。” “我知道你会,但让更熟练的人来,不是事半功倍?还记不记得,在墨尔本,你也说煮泡面你来,结果呢?” 两人并肩坐着,想起了那件事,薛芙还觉得手微微烫,她跟宋濯说吃多了面包果汁,中国胃想吃点中餐,然后拉着他去了国人开的超市选购了一轮。 回到酒店后,拿了个电煮锅就跃跃欲试,一样是面食,东西都放了进去,等着滚开了就好。但她转头,却见着沙发上坐着看数据资料的宋濯,安安静静的,莫名冷绝,又轮廓锋利,更是分寸里都透着股禁欲感,她想破坏,就靠了过去,问他在看什么,一样样地讨教。 结果,还没讨教完,资料从沙发边滑落了下去,她人坐上了他怀里,两人浅浅密密地接吻,就在沙发位置上,衣服也没脱,轻轻拨了一侧衣服,拉了个小空间,她凝了眉尖进,他扶着她腰肢帮着缓和。 压制着低声的呜咽,不是第一次的上位,但是在不同的地方,两个人都上头,也无法控制地就这么做到了结束。 但也没彻底结束,上位的人夹了一下,身心舒泰,懒猫一样地靠在了沙发上,一双玲珑小脚却还划拉着那轮廓,手里捡起了那掉落的资料,看似好学生地翻着刚刚宋濯讲过的工程师笔记内容,一行一行在过。 时不时还问一两句,“这里写的涡轮增压和自然吸气按需选择,具体有什么不同啊?” “还有这里,什么叫抽尾流?” 眼睛眨着,天真烂漫,头发扑散在白色的沙发上,有些落在手臂边,黑白分明,清清透透,一点歪念头都没有,反而像精灵。 宋濯也拿过了那本笔记,看了眼,被人嗤的一笑,他才发现她问的问题可一点都不在翻着那页笔记上面,要将她拉扯过来,她反倒放下了笔记,下了沙发,人小跑进了房里,关了门。 敲门不开。 但门也没关。 他进去了,抓了她人直接压在了床上,声音都因燥而低,背脊也因她撩拨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只剩了一个得好好教训她的念头,说,“你再问一遍。” 问了一次,两次,三次。 也要了一次,两次,三次。 撞得她七零八碎的,最后都想不起来最初的问题是什么,只剩了无序喘息和密吻。 等结束了,他帮着擦她嘴边的水渍线,处理痕迹,拉好衣服。薛芙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拍拍他,让他让位置,出去看那正在煮的面。 却早已成了糊。 她迷迷糊糊,人发软着从房里跑出来,伸手去摸了那锅的把手,被烫了个小泡。疼得,委屈巴巴地又找他哭,说以后她不煮饭了。 宋濯拍拍她,肩边沾上了她好多的小泪花,应承着,“行,以后我学,你不用学。” 回想起了那糊糊泡面的事情,也自然就回想起不该回想的事,薛芙记着还要问的问题,掩盖下了一小阵的心紧,往嘴里塞了三四块的苹果,没接澳大利亚的事。 只问,“上次,你说和林若瑶的事情很快会结束,有时间嘛?” 没看人,她嘴里一片清脆响,水果甜一阵,酸一阵,话都被淹没在了咕噜声里头了。 宋濯没听清她说什么,看了她一眼。 她小脾气上来了,“没听见就算了。” 却被人拉着,也得了旁边人肯定的回答,“我尽快,过完年之前,嗯?” 薛芙嘴里鼓鼓的,瞥了眼听见装没听见的人,觉得被戏耍,又被人一瞬不瞬侧看着,上次她还信誓旦旦不想见他,骂了他一轮。这次她先自己服了软,实在是有些不清醒,也很丢人。 不行,还得再想想,所以她没应话,赶紧收拾了吃完的水果盘子进了厨房去。 打开了水龙头,就着冷冰冰的水洗。 水冰到透心。 脑子才稍微能思考。 但耳朵边,却也都 是医生在说,“看看,这个小豆点,已经成形了,这里连着的一条线,就是脐带,以后孕妈妈你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你有点低血糖,记得多补充点营养哦。” 手冻红了,一个盘子洗了很久。 她迟迟也不出去。 宋濯拨了帘子进来,等了她许久,没等到她说另一半,来到了她身边,见她已经将盘子洗得发光发亮,伸手要接过。 薛芙不知道人进来,吓了一跳,盘子掉在了盆里,碎成了块。 宋濯将她拉到了一边,挽袖子,要处理。 薛芙看着他手腕上露出来的十字链,连呼吸都紧了,骤地扯住了他伸向洗碗槽的手,心跳纷乱,但听从直觉,说,“宋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第40章 可等不得了 碗槽里的碎片没人管,水龙头也还没关,水哗啦啦在流,打在瓷片上,溅在薛芙侧身。 宋濯拨了下开关。 眼前人从他进出洗手间就在观察他的神色,这会儿,她抓着他的手腕,捏得很紧,犹犹疑疑想说什么,却也没说。 他拍了拍她衣服上沾染的水渍,见她裤沿边也都是水,知道她心里有事,轻抚了下她腰际,将她放坐在台子上,抽了几张厨房用纸,擦。 也就着这个能平视的高度,捏了下她鼻子,问,“要说什么?” 宋濯等着,知道事情肯定和他有关,应该也是件难说的事,所以她才几次三番地难开口。在客厅里她等着他从洗手间出来,喝着饮料的时候,就把吸管咬得扁平,又说着谈利娜爱惜那些月季,听他在说话时,手边还不自觉地捻碎了一朵,沾了花粉。 又现在洗个瓷碟,发了呆,魂不守舍。 “薛芙?” 薛芙被盯得回了神,两人吵吵闹闹习惯了,忽然的正经关心,被凝视,关于一个小生命的事如此重要,她反而说不出,老半天,才指着十字链,开口说,“这东西,你干嘛又戴回去啊。” 十字链,是她陪他在澳大利亚比赛的最后一天,她临走前买的。 当时她人都还没离开呢,眼前人就不遵守游戏规则,去参加了品牌方的活动,晚上很晚结束派对才回来,满身酒气,黑色衬衫上胸膛位置还有女人的粉底液和唇膏印。 更一回酒店,她正气鼓鼓的,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打算睁眼到天亮,一大早就打车去机场,结果宋濯喝醉了回来,一点也没发现她在生气,也没发现她摆好的行李箱。 他径直进了浴室,洗完澡后,靠了过来。 醉得不行,晕得不行,从背后,身子压在她身上,下巴枕在她的肩上,问怎么还不睡。 她没说话。 在他洗澡的功夫,她已经在他的手机上看见了别人发的派对反馈图。 gif,生动还原。 有个金发的澳洲女郎,超低的胸线,超短的高叉红色裙子,拿了杯酒,坐在他大腿上,捏着他下巴,喂了他喝黄汤。 酒水倒得太快从他嘴边溢出,女郎伸手接,还对着镜头,伸舌头舔掉了手掌上那滴酒水痕。 第60章 照片上两个人一个勾唇意外,另一个媚眼媚骨,妖娆得简直没眼看,都是暧昧。 她问是谁。 宋濯聚焦也聚不到,蹙了眼眶,在醉意里浮沉,随口而说,“lia,还是sebrina,也可能是gina?”他揉着额,也疲累了,牵了她手,要拉着她回床上睡觉,却也扯不动,没察觉深夜了薛芙穿戴得很整齐,身上根本不是睡衣。 是随时准备要走了。 “等我酒醒了,你再问我,嗯?” 虽然醉,抱人的力气还是有,宋濯直接将沙发上有气无处发的人不由分说地横抱了起来,薛芙却是听着那么多的人名,顺手将等凉了的水泼他脸上,“醉成这样了,你又知道我是谁?就拉着我睡觉。” 澳洲的秋天,夜晚凉,外头下着毛毛雨,有霜冻,宋濯脸上湿漉,差点以为是还从外头回来的路上,是幻觉,又因着手边有人,才顿时酒醒了两分,凤眼垂视,却也醉笑着没停脚步,将人继续抱到了床上,手揽着,说,“小作精一个,还能是谁。” 薛芙更气,杯子还捏在手上。 他头枕了过来,又说,“错了,明天你要走,不该晚回来。” 薛芙并没有要睡,腮帮子鼓鼓,头发边也被弄湿了,不满意也心气不顺说,“马后炮,你明明和人玩得开心,不记得回来。也说好了你会早点回来,带我去市中心,今天,我一个人去,东西也都是我一个人提回来的。” “不是给你请了司机?” “讲英语的司机,我和他讲话,就像在参加四六级考试一样,紧张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品牌方临时又安排了对外活动,我走不开。”人笑着,伸手从腰边揽过,话因醉很缓慢,头也枕在她头发边,轻说,“要不,下个月你陪我去日本?我给你赔罪。” 薛芙记着那乱七八糟的照片,没动,也没答应,“你让lia、sebrina陪你。不遵守游戏规则,我现在都不想理你。” 掰开腰边的手,挣脱怀抱,她转到另一侧,拿了前台电话就要让前台叫车。 宋濯听着目的地是机场,头重着,跟着转了身子,拿过了电话挂上,霸霸道道的,关灯,将人拉在怀里,手压着,“别闹,明天一早,说好的,我送你去机场。你不是说和人说英语,像考试一样,自己过去,司机、地勤、免税店退税,你打算怎么办?” 手被抓着,小脚也被强有力的大腿搭扣着,薛芙动弹不得,“不要你送,混蛋宋濯,你不遵守游戏规则!我等你回来,是通知你游戏结束了,你管我怎么办,我比手画脚,也能回国。” 宋濯实在困顿,应着,“光是你一个,都够折腾了,我还存续着谁,吃不消。” 薛芙见他吊儿郎当的,更气,“你去看看那些照片,一晚上多少个,我看你能的很,怎么吃不消,你也就是醉了,才不行,走开。” 人没听她的,更靠近的瞬间,他低低在她耳边自嘲也解释,“玩游戏被惩罚的,我又不是打桩机,能伺候得了那么多人。” 薛芙本来气着,闻言愣了下,忽然想起了社交平台上刷到的永动机,莫名好笑,也被他的形容气笑,宋濯听见她笑,额头靠着她发鬓边,说,“你清楚知道我是什么人,却老爱这样闹。” “那我哪知道你和多少人玩这种游戏啊……” “就你一个。” 薛芙没应,垂了眸子。 “能帮我倒杯水吗?” “喝那么多酒,却水都倒不了,你就这样吧,活该。” “头疼……” 薛芙转头看了眼,见人眉心聚了个小纹路,酒量不好,却喝成这副鬼德行,没他办法,怕他真难受了,明天没人陪她去机场,她可真得要和人手舞足蹈又得拿个翻译器鸡同鸭讲地去退税,更头疼,于是就下了床给他倒。 他醉成这样了,她也没办法。 事也这么了了。 第二天起来,薛芙想想自己怎么那么好哄,越想越不对,宋濯说洗漱完准备刮个胡子就送她去机场,完全也没再说昨晚的事,她就沉了脸,他再问她这一个月玩得开不开心,她就唱反调摇头。 宋濯拿着她一起床就给的礼盒,问,“这是昨天你说的,庆贺我阿尔伯特比赛结束的礼物?” 薛芙转头,抱臂,哼了声,“不是,是送给狗的,现在不想送了,等会儿房间要收拾了,你让客房服务员收了。”但想想,这东西还挺贵的,是她在工作室接了很多活儿,又熬了很多个通宵换来的,都是血汗钱,比眼前人难赚多了。 她伸手要拿走。 却被人举高了,也打开了,十字链子,银银闪闪,镶嵌着三四颗宝石,上头定制的小牌上有“sz“两个字母,明显就是给他的。 宋濯看着口不对心的人咬着唇,他挑了下眉梢,说着试戴看看,便自行搭系。 却也单手不便,屡次都要滑落。 薛芙看不过去,啧了一声,说他手笨,帮了忙 ,也听了他靠耳边说了声谢谢。 心情微好些,她在他怀里挺直了身子,手点了醉了一晚上的人,划拉着人脸上的胡渣子,口气恶狠狠警告说,“我不在,你洁身自好。” “所以链子是这意思?” 要锁了他?约束他? 薛芙歪头笑说,“可多意思了。” 要赶飞机。 宋濯抱起她一起进了浴室,将她放坐在洗手台上,她手勾着他的脖颈,帮抹着胡须泡沫剂,恶作剧地点画在他脸上,晃着脚,说,“一想起你招待我,都是像昨晚那样同人卖身又卖笑的,实在不容易,我便也犒赏你呗。” 真是一张嘴就不饶人。 而宋濯也不被刺挠,目光如水,拨了她耳边的碎发,不打扰她的兴致,顺着说,“那我还得再谢谢你的打赏咯?” 薛芙扬着笑意,俏丽也调戏,“那可不。”她手挠挠人下巴,像逗猫一样,刮拉两三下,连着指尖的泡沫都粘了上去。 脚尖也不安分,晃着,有意无意地蹭他的小腿。浑然天成的一股娇憨和媚意,混在一起,惹人怜荡。 宋濯手绕着她的发丝,配合着,也明白她意思,就也低头,他脸上白白绵密的泡沫到了她脸上,缠混在了一起。 清冽的柠檬薄荷香,竟然是这个清晨里第一个尝到的味道。 薛芙展了笑,被她犒赏的人吻了下来,唇齿相依,柔情覆盖,让她发麻也发昏。 他们做着游戏,沉溺其中,可渐渐地,界限不明,她很久没提过学长,他也不提吴雅宁,一起做完了情侣会做的事情,也做完了夫妻会做的事情。 薛芙有时都混乱,这游戏的界限该怎么分,她又该什么时候喊停,如果她不喊停,宋濯是否会一直这样纵着她放肆下去。 更是现在,一个没留意,在她租的房子厨房里,短短的时间,被他抱了起来,她握着他的手腕,手边轻揉捏他的骨节,他的腰就在她的膝盖边,轻易能嵌,她都能描绘出他精瘦的腰线了。 两人无比靠近。 游戏仿佛时不时就要开始,他总是这样顺着她意思。 薛芙脸微热,拇指轻微摩挲他沾了水的掌面,他便也再往前了一步,微挑了眉琢磨她,也没有任何疑问,就手放在了她腰际上,低了头,视线搅在一起,无声云涌。 似乎得有一场激烈的密吻,才能解了这双双沉在海底、浮也浮不起来的打探追逐游戏。 外头午后的阳光正好,从厨房的窗子进来,照得人懒懒的,像发梦一样。 是薛芙碰到了他的手链,被冰了下,一下子回神,才伸起了湿漉漉的手。 “见我一回,打我一回?” 薄薄凤眼垂落了下来,扫了那准备掌掴他的手,微叹了声气,侧过了角度,额头放在了她肩头上,无奈说,“朋友,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不是说好了,你会帮我,站我这边。话怎么反悔得这么快?” “我......不是,你刚刚,不对,你现在这么靠近,不是要.....” “我怎么了?” “你不是要......” “要什么?” 薛芙疑惑了下,眨眼再看,人眼里风平浪静,哪里有一丝不轨,而她刚刚也的确说过,因为心愧受益,要帮他忙,更还说要对他好些,累了,可以在她这休息。 可转眼,他微微靠近,她手却都举起来了,防备十足。 好像误会他又要开始游戏,而尴尴尬尬的。 猝然,手换了个方向,转而拍了拍他肩膀。 她支支吾吾,解释,“你看你,衣服这边也溅到水了,我帮你擦一擦。” 嘴角弯起,眼瞳也跟着聚起像轮明月,解释一听就很假,更何况宋濯的衣服上也没有沾水。 但宋濯也没有戳穿,头抵着,嘴边勾了下,从胸膛里低哼说,“以为我事情没处理完,又要和你开始游戏,是吧?倒是你,手在干嘛。” 薛芙一打抖,另一只手还牵着他,捏了他指骨,揉了两三回,被一点,立马放开。 第61章 “你和孙泽铭的事情处理完没?” “我......” “外头沙发上堆的那些书,是他给你列的书单?”他在耳边说,“那本《百年孤独》的书,塑料封膜都还没拆,你是怎么和他分享心得的?” 眼力好,记性还好,一样样记着,连同上次见面她说的话一同堵了回来。 薛芙进大禾美术馆就职后就忙得跟陀螺一样,看书的时间根本没有,书买回来一个月了,一本都没拆。 又像上回那样,她被人拆穿两三件事,呼吸小急了,要开口骂他多管闲事,却刚提了个你字,肩头上靠着的人,语气略疲惫地说,“刚刚被你削苹果的动静吵醒了,没睡好,回去了家里也会问今天腾亚的事,没完没了,你这里能借我休息?” 她吞咽下责备,嘟囔,“我家又不是你的酒店。” 宋濯说,“我连夜从首都回来,这会儿身上还有联姻的事,去开酒店,外头现在信息那么不安全,别人看见了,该怎么写。不是朋友吗?” 朋友两个字一出。 薛芙吃了哑巴亏,懵懵的,又琢磨了他的话,软了态度,但也推开了人,她先下了台子,拿了个垃圾袋把碎了的瓷片全部捡了起来,将垃圾袋口束好塞他手里,连着吃的外卖垃圾也一起,推人出门,“窝一窝可以,垃圾满了,你先去扔了。” “要走再扔?” “现在扔,满了会有蚊虫,快去。” 急急地打发了人,推着人的背,让出去,垃圾分类回收站的位置也没同他说一声,门就砰地一声关了。 宋濯在外头问,“你不是有话和我说?” “就是让你扔垃圾,不然利娜回来了,我怎么和她说,我一个人竟然吃了那么多,你快去。” 薛芙站在门后,听着外头远离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想着,对啊,以后他们就是朋友,游戏不该开始了,为什么自己又起了恶念,想拿这事来霸占他。 不该这样了。 于是心悸,也决定,孩子去留,她自己做主。 而人等会儿还会来,她已经答应借他房间小歇,她便也不再多想,进了房间,将挂在衣架上的私密衣服都收了进衣橱里。 收拾好了,再带他进门。 “那么干净?” “要睡就睡,别叨叨。还嫌,就给我睡地板。” 房内一米二的单人床,淡紫色的床单,宋濯扔了垃圾回来,进了房间,被迎头扔了一床新的床单,薛芙同他说,“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晚点也要回趟天府雅苑,你休息好了,就自己锁上门,利娜今天是早班,四点回来,你看着点时间离开。” 宋濯哦了声,看了一眼房间,她们刚搬过来,好多纸箱子都没有拆。 格局和薛芙在天府雅苑的房间不同,但布置还是透着她的个性,衣橱上,她自己手工做了挂钩,又做了彩色的针织线钩的动物头像,套了上去。 上头挂了她每一场参加艺术展览带回来的参观证和工作证。 还有小小的一张书桌上,透明的桌垫下压着她画的小像,每到一处,她都拿了张卡片用水彩临摹当地风土人情。 北方城市的垂柳河岸,早市赶集。 南方城市的流水乌篷船,水乡里清晨蹲石阶上洗菜的人家。 还有东南亚国家潜水,见到的迤逦珊瑚鱼群。 ...... 她全都画了下来,缤纷无比,是他缺席了大半年,她的足迹。 宋濯其实不困,只是找个借口待一会儿,难得的平静,想再贪一会儿,客厅里的人拿着电脑在忙,坐在刚刚他们吃饭的那张桌子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和人在开会。 口条好,将那个姓厉的老板临时吩咐下来的工作一一分发下去,被人抱 怨了大周末美术馆人流多分不开身,她软硬兼施,一边说是老板硬性要求,会纳入考核,她也会帮忙。一边又说和老板争取了福利,今天可以报销下午茶和提了晚餐餐标,压了别人的怨声怨气。 处事独当一面,也不是任何事被人怼一两句,都得找他商量又哭哭啼啼的人了。 躺了下来,枕着手,宋濯看着书桌上她和孙泽铭一张爬山的合照,爬的也不是海宜市的山,植被高耸茂密,又周围有外国人入镜,应该是国外。 两人身上都是专业的登山设备,雪景里,薛芙高扎了马尾戴了帽子依偎在高举了登山杖的孙泽铭身边,笑容明灿。 他们一起互相支撑着,克服高海拔带来的挑战。 彼此信赖,透着不用言说的默契感。 肯定不止一回这样。 她书是没看,但是两个人同伴同游,互相陪伴做了不少事,也因为这样,孙泽铭出了轨,在腾亚赛车场两人已经解了婚约。 但,到现在却也没彻底分干净。 叶明礼说吴凤君还向他打听了酒楼的消息,说以前那间心仪酒店的酒席被订完了,要考虑别家,重新订席。 霖哥他们也说,薛芙同他们订了好些新年的礼盒,说要给孙泽铭那边的亲戚朋友。 于是,凝了眉,他拿了手机。 手机界面上还是宋凌霄给他发的最新信息,还没有点阅。 「你这不当他一回事,反倒比我压着他儿子做要挟的强。饭局一结束,在首都的老爷子知道了那孙子做的事,连夜飞机过海宜,那岳辉的龟儿子收到消息,立马都飞出了国,又留了一屁股的债给他老子收。」 宋凌霄在信息里语气略轻扬,春风得意,更说了。 「下次提前给我打点眼色,不要忽然换计划,不然,我真还以为你要原谅了岳辉,不过,这样倒也好,老爷子怒火中烧,我们坐享其成,你父亲他们倒也能安稳了。」 信息他没回,宋凌霄刚刚没等到他回复,已经先一步打过电话来通知了宋家掌权的老爷子指名他年会必须得到场,要亲自和事。怕他不去,宋凌霄更提了一嘴大禾美术馆的老板厉川也会带着他的助理出席,让他务必配合。 本来不想管。 但,等那时候也太久。 他手机里告诉宋凌霄,“年会我会去,戏也会帮你做到底。” 至于薛芙的那辆车...... 外头薛芙丝毫不知情,开着线上会议,在说着,“那我们就找辆货拉拉吧,我的车?别问了,被扣了,最近这些天,上班还得挤地铁。不是交通原因,是我朋友得罪甲方了......” 他应该将车要回来的,却转而添,“薛芙那辆车就先压在腾亚,我会看着办。” 手机放下。 杂念放下。 就着外头久违的绵绵絮絮的声音,宋濯手枕在了额头上,未来一周的行程得重新计划,事都得推倒,重新铺排,有点乱,但可等不得了。 压着指腹,他缓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41章 是和女朋友吵架,她闹脾气不…… 好忙。 薛芙当初选择进美术馆,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它能带来存在感,不会像一颗麻木的螺丝钉一样,从早到晚囫囵转,却只拿了杯水车薪,灵与肉一无所获。 满馆的艺术品让她眼睛受洗,也精神涤荡。 老板厉川引进了aigc之后,大禾美术馆的观众互动多了,人流量在工作日可观,寒假一放,楼上楼下学生的身影占多。楼梯台阶都坐了不少在拿着导览册研究藏品,又研究还有哪层楼哪个馆的图册集章没盖上的,看见了戴了工牌的她,都会喊一声小姐姐,抓住她问问题。 热热闹闹,她也忙得晕头转向。 走上楼梯,拐过立了非工作人员请勿入内的牌子。 薛芙刚发完了“水与自然”主题展的媒体通稿,在办公室里碰上了新签的青年陶土艺术家,聊了两三句,与人确定了采访行程后。她转头又和媒体传媒部确认官网要挂上的腾亚集团“时光回溯”主题的预热海报。 又人员不太足,讲解去带游学团,她临时兼任了极星赛车涂鸦活动的主持人,开了个场。 匆匆要离开。 却两三步退了回来,在一个《母与子》的陶瓷雕塑面前站住了。 周末回去了趟天府雅苑,和吴凤君吃了顿饭。 吴凤君给她炖了汤,备了一桌丰富家常菜,也很难得的和她提起了童年往事,薛芙从小就没有外公外婆的记忆,因为他们很早,在吴凤君还是十岁孩童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家长里短温馨,但有着吴凤君的伤心事,她平时很少说。但因了薛芙和孙泽铭对婚姻态度的儿戏,她便说了些。 八零年代,吴凤君下乡的干部父母响应了独生子女政策,只有她一个女儿,本来应该幸幸福福,在父母的滋养下长大。但是一场地震灾难,家里只剩了她和奶奶,十来岁奶奶去世,又只剩了她一个。 十一二岁寄居了亲戚家,遭了白眼,未成年出来大城市,打工闯荡读护校。成年后,遇到薛崇礼,住在了不到二十平的出租屋里好几年,二十来岁生了薛芙,一路到了现在。 第62章 一步一脚印,她说着,虽然和薛崇礼离婚了,但她当时被爱了,才结婚的,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可她生薛芙的年纪甚至还比薛芙现在的年纪小,薛芙窝在她手臂边,问着她,“妈,你那时候也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又没有人能教你怎么带小孩,你怎么有勇气成家又生下我,又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的?” 吴凤君想起那段手忙脚乱的日子,弯眼笑说,“我也害怕,但是想想,说不定是你的外公外婆、祖母在天堂上,等着又回来找我呢。” “所以你是想他们才生的我吗?”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但也大部分因为,我想要和爱我关心我的人有个小家,将我能给的幸福给这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小肉团子。” 话多少有点包装过的意味。 薛芙抬杠说,“妈,我小学的时候,拿了宋濯的笔盒和彩贴回家,你可拿着鸡毛毯子,打得我皮开肉绽,说我不问自取。不是还把我扔出了家门,我哭着拍门你都不开,还说后悔生了我这个不听话的嘛?” 吴凤君捏她脸,“你那时候淘气啊,现在也是,和孙泽铭的事情,也让我气。但是不怕告诉你,这辈子,我做得最对的决定,就是生了你。” “和你抬杠,也不后悔?” “是,你是不知道,就算你多么惹我气,但是一想起你,很多时候挨苦,都能忍下来。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薛芙窝在她怀里点了头,也蹭了蹭她的颈窝,叫她回家,吴凤君叨叨是叨叨了,但是从进门到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着新闻联播,她手上就没被少塞吃的,一刻没停。 甚至,厨房里,还有被叫来准备晚餐也忙碌收拾碗筷的沈先生,她同样也在乎吴凤君,尽管她和沈先生没两句好聊的,她嫌他太过呆板,他也接不上她一些囫囵话,偶尔意见会相左,相处得不太融洽,她识趣搬了出去。 但她会给他们面子,也同他们同桌。 也都是因为母亲。 吴凤君说着,“所以才不想你嫁的委屈,但如果你真觉得孙泽铭对你好,你愿意和他过一辈子,我也不会反对。早点安定下来,你早点生个小孙子,打拼事业,我也快退休了,能帮你带,减轻你的负担。也挺好。” 吴凤君和她说着,反应着,手心摩挲她的手背,见了新闻里有婴儿的画面,侧头问,“怎么就问了这事,你该不会和孙泽铭婚前就......?教义怎么写的,你听没听!” 手被重重地拍了下,力气大到手上橘子都掉了。 薛芙不信教,但也被警告。 “我可 和你说,绝对不允许婚前有小孩,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话了!” 薛芙想回一嘴情侣干柴烈火,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怂,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也更何况,吴凤君听她问了一两句,猜都猜对了一半,就像母与子相连的陶瓷一样,同体同心,她们总有一点心有灵犀。 她不敢承认。 但,也在想着,是不是肚子里的小豆丁也在与她心有灵犀,知道她在取舍他的存在,所以这些天恶心作呕都没了,很是安静,不折腾她。 还有事得忙,她敛了目光,就回了办公室。 大中午没有休息。 厉川急要运营部与连锁咖啡店合作合同,她检查了几遍,发了过去。过了会儿,厉川又打了电话过来,响了几声。 她接了。 电话那头语气有些意外,“你竟然接了。” 他都准备挂了。 薛芙手边打着个文档草稿,忘记了看手机上的人名,一向都拒绝老板这种服从性训练,休息时候就休息,晚上回家能不接老板电话就不接,结果专注咀嚼一两个字眼,不小心就接了。 咬咬牙,真真臭手。 她说,“赶着整合老板您吩咐的一份月度各部门报表呢,睡不着。” 既然接都接了,卖惨就是必须的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毫无痕迹地吞下嘴边的一口三文鱼芝士面包,说,“又还有老板吩咐的腾亚展览的对接,我得看着,也在和技术部门看怎么加更多的ai互动,饭都没吃,在赶工。” 厉川可老远就听出来了,哈哈两声先出,说着,“没用啊,薛芙,年后的英国博物馆'艺术领导力实践课程',你还是得同馆里的人一起参加选拔。” “老板,我没拉分,别误会。是合同还有什么问题吗?您说。” 厉川在国外美术馆实践交流的项目选拔里打分占比三分之一,项目只去三个人,为了这个机会,薛芙时不时就给老板洗脑,厉川虽然没松口,但也让她去办护照。 有点苗头,但是她得夯实夯实。 厉川吩咐了合同的两三件事,见人处理得利落,都忍不住承诺,“放心吧,在我这,肯定给你票。至于其他三四个部门的老大,这些天让你代替我开会,意思,你应该懂吧?” 薛芙笑笑,总算也没有白接了这种打扰休息的电话。 彻底松了口气,说,“谢谢学长。” 厉川对有目标和野心的人一向愿意提拔,他们有狼性,内驱力强,他能拉一把就一把,也才接受这个艺术界新鸟的胆大谈判,将空置馆助的位置给她。 但给了饼,他也得她卖命,就也一耳而过她方才的诉苦,休息时间还又吩咐,“你的另一个学长呢,刚刚电话打不通,你下午帮我拉个和他们团队的小会,时间定一个小时。” “没问题,我来安排,一定准时。” 薛芙听着电话,在无声里指了指aigc团队的位置,同事们比了个吸烟的动作,她就也看着时间,下一楼。 她其实也想过,如果不要小孩,又该怎么办,三院里都是熟人肯定不能去,她也不是独居,不方便。 出国,倒也是个机会。 思绪乱,她往下走,到了一楼的休息区,看见那些新入驻的aigc团队的伙伴正在吞云吐雾,她走了另一个方向,到了车道上去。 这趟下来,并不是为了工作找人,而是孙泽铭这些天都会在这个时段过来。 他们分手也像是在处理工作任务一样。 手机绑定的各种亲密支付和平台社交账号得解除,她整理出来的他给过的东西或者他遗留在她那的东西,拍立得、单反、项链手镯、拳击装备、西装......放在纸箱里,得一一归还。 同事大中午吃完饭或休息或散步,两人在马路花坛边,她的工衣有点显眼,偶尔有人会看她几眼。 她转到了车尾箱去,孙泽铭从车上下来,给她递了两个圣诞包装的盒子,里头是原先要给吴凤君的见面礼,当时商量着见两方的家长,各自替对方买礼物,寄到了对方的地址上。 薛芙的,已经让快递退了回去。 于是不收,也让孙泽铭,“你退了吧。” 而孙泽铭却将东西放在了她的纸箱里,只拿走了一套西装,其他的推回了给她,说,“退不了了,就当着新年礼物,帮我给伯母。这些也都是我送你的东西,我拿回来,算什么。” 薛芙没打算接。 他又塞她的手里,郑重而说,“薛芙,别让我觉得,你后悔和我在一起过,也别让我觉得,你后悔曾经找了个我这么样的人。” 孙泽铭打开车尾箱,将西装放了进去,人坐在车尾,敲了支烟在抽,脸上是照顾小孩,熬出来的疲惫感,就这会儿过来,胡须也没刮,站在她面前,人都提不起劲,和往日精神硕硕痞痞的样子很不同。 只靠着烟来缓解焦虑。 薛芙也就没有再推回去。 他说着,他是趁着和林敏交班,才来了这一趟。 “小优撒着娇,硬得我抱着睡,哄睡了才来,衣服也来不及换,别介意。” 薛芙这也才看到了他灰色的衬衫衣服上沾上的一两滴血痕,之前她也曾看过,但那时他避讳着不说,只说是工厂里沾到的颜料。 现在分手后,倒是坦荡说是小优撒娇硬要他抱着睡,留置针在手上疼,小孩子睡的迷糊,就乱蹭在他身上,针口留了血迹。 孙泽铭拨了拨头发,眼里有些红色血丝,烟递了给她,问她要不要。 她摇了下头,拒绝,也说了还有事,让他赶快回去陪小孩。 孙泽铭却也没让走,拉住了她,徐徐自行说着,“昨天晚上小优上洗手间,人忽然没了意识从马桶上栽了下来,医生说得在她身上刮个口子,装起搏器。你给我介绍的医生,我知道肯定权威,也知道他肯定靠谱,但是......” 烟吞吐了两三口。 又急又燥,他身边没有人能给意见,姑姑嫌弃林敏出身,不管这个小孩的事。而林敏作为母亲,感性比理性多,遇事了比他更慌。 他找不到人,可以问意见。 也才发现,过去大半年,很多时候都是薛芙在帮他做主。 于是,忙中,他也来一趟大禾美术馆,扯住她,问。 也明明可以一次性清理完分手的东西,却分趟分次。 第63章 薛芙沉淀了好些时日,早已经没有对他的负气,说,“介绍给你的那些叔伯都是专业的医生,这些年做过不少小孩子的心脏手术,没有失败的案例。听他们的意见,不会错的。你是怕做这个决定吗?” /:. 看,她总能一下子找到问题所在,而林敏却是问着是不是起搏器太贵,他是不是不想为小优花这个钱,在医院里,吵得哭得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苦笑着。 看着说了分手之后的人,薛芙她平平静静的,不悲不喜,不像他谈过的那些前女友们总得和他吵,怪责他一两句,恨不得他死了好。她答应了他的拖延,连小优换医生,都帮忙介绍人脉。 短短日子,她理智处理所有事,也和他说,“你当初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接生的她,又怎么给她剪的脐带,不也一样吗?都是给她生的希望,是不是。” 遇事,她比他成熟。 话,也一步到位。 她倚靠在了车边,同他说,“孙泽铭,你是爸爸,要让她觉得你是大树可倚靠,别让她没安全感,她才多小,都依仗你的。而你,其实每次都心里有主意,却老是得找个人确认。” 薛芙笑说,“以前,你带我出去,计划明明都做好了,却也不说,等我说了另外一个地方,你又慌慌张张地重新做攻略。但,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决定对呢?下雨天去雨林徒步?我那么离谱,你都能听我的。” 话温温,想起那次雨林徒步落汤鸡般的狼狈,两个人还因此感冒发了烧,他跟着也笑, 也都听了进去。 同事都在附近,薛芙顾着别人的目光,同他说,“我知道你现在也没心思处理我的事,你先照顾好小优,我妈那边,我再找多几个借口吧。” 孙泽铭扔了烟在地上,踩了一脚,也想起了在三院见过吴凤君,说,“我在三院碰到过她,小优喊了我爸爸。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听见了,但是我抱着小孩经过的时候,她打量了我。” 孙泽铭曾经有过前妻和女儿的事情,薛芙也没和吴凤君 说,打算订婚前一并讲的,这下太阳穴微疼,叹气道,“我知道了,等她问了我再说吧。” 等吴凤君真的找了她再说吧。 看着不远处吸烟准备走的同事,她记着厉川的吩咐,也没有再多同孙泽铭再说几句,就要走了。 “薛芙。” 孙泽铭在背后叫住了她。 薛芙捧着个纸箱出来,又反而多拿了两样东西回去,东西有点重,她提了提,孙泽铭要帮着拿进办公室。 她拒绝。 他帮扶着,其实并不舍得眼前人,好几次过来,想听她再骂他一回,或者是闹他一回,只要再一回,他肯定会用力发狠地抱住她,揉到心口上,死缠烂打,问她是不是可以给他改过的机会。 但薛芙除了在腾亚赛车场对他有过脾气,其他的,都冷静无比。 让他都觉得是不是太快了。 她断舍离太快了。 是不是和那天和他分手后,她就转头找了别人...... 他悔意比醋意更多,问,“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薛芙听到这个词,很敏感,下意识就摇了头。 也没等孙泽铭在说些什么,她转身就进了美术馆内。 工作,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她远离这些糟心事。 忙忙碌碌又一个下午。 下午会议准时开准时结束,她下班,站在门口的公交站牌等车。 折了夕阳光线,一辆线型与众不同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站台上的人窸窣指点着,她反应了会儿,抬头,就见车内主驾驶上的人降了车窗,眼神示意她上车。 她站着,没动。 三叉戟停靠在公交车道上,阻了后头的车辆进道,车里人冷拽惯了,丝毫也不怕人指点,等着她。 而薛芙不同,穿着一身的工衣,明显好认,听见了几句指着她说是大禾美术馆的员工,听不得影响工作单位声誉的话,她就开了车门,进了去。 她的车被扣了,宋濯这些天都来接送。 前后座,在车里彼此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已经熟门熟路地开进了她租住的小区车库,也熟门熟路地进租的房子,更熟稔地,将买好的晚餐就放在茶几上,让她洗手了吃。 “你别动我家里东西。” 踢开了茶几边延伸出来的长腿,才借宿了两三天,薛芙的屋子里就多出了两台暖器,一台洗烘一体机,更有两台自动垃圾桶。 这会儿,门敞开着,几个师傅在进出她的房间,拆掉了她的一米二小床,往里头塞了一米五的,还将薄床垫一并处理了,换了厚的。 她抱着手臂,冷冷在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家很小,光是叶明礼送的月季就快满了。你又知不知道没人会在出租屋里买一万块钱的床垫,有钱没处使嘛。” 师傅装好了,关了门出去。 宋濯看着逼仄的塑料茶几也不太顺眼,按着膝盖起身,将外卖盒放在一边,拆了个泡沫包装,整治新的,下巴抬了抬,说买都买了,让薛芙,“先去试试。” “试什么试,试了,我也不要。你给我退回去。”薛芙边说边进了房间,哪止床和床垫换了,连掉漆的衣橱都换了一个。 还是她的房间吗? 宋濯扔了旧茶几在门口,回来,叉腰站在她身后,同也看了一眼屋内,重新整治后,整个空间都看起来比以前舒适多了。但肩边人见了他来,手指了一下床垫,还要说一两句,他手便搭在她肩头上,推着人往里走,按坐上头。 薛芙坐在了新床垫上,咬了下唇,要死,果然贵价的和房东配套的两三百的就是不一样,新床垫表面软绵绵的,弹簧也不会吱吱吱碰着就响。 价格有差,果然不同。 也果然,人就容易被高质量的东西所俘虏。 但,眼凝着,她问,“你干嘛。” 宋濯弯了下脖颈,揉了揉,进来,坐她身旁,满是受累语气,“一米二的床,这些天睡得我周身酸,肩膀紧,一整天不舒服。” “酸,你回你家去啊,在这里做什么,还整暖器!” “下雪天,屋里吃饭冷。你刚刚踢我那一脚,也冷。” “冷,你回你家去取暖啊,在我家还添什么洗烘机!”薛芙手一指,床边一个小袋子还有他的衣服,“这是又要干嘛!” 宋濯轻扫了一眼,轻描淡写,“昨天在你这里歇着,暖器开太热,出了汗,临时被人叫出去,衣服都没得换。” 怎么就当着自己家似的。 “你是不怕利娜旅游回来了,知道你来过吗?” “同她说过了。这些,是送你们的新家入住礼,她的房间,也配置了一样的东西。” “你,哪里来的钥匙。” “叶明礼给的。” 薛芙意外,“他怎么会有?” 宋濯莞尔,表情理所当然,人家是如胶似漆的情侣,有也很正常,于是转了话题问,“饿了吗?东西得趁热吃。” 薛芙不依不饶,继续说着,“利娜和我约法三章,说不带他回来过夜的。” 宋濯点了点她,“天府雅苑本来离利娜上班的地点那么近,你真觉得她是为了陪你,舍近取远,才选择了个中间点租房?” 闺蜜情碰上了男人,真是裹了蜜糖的谎言。 薛芙被带着坐在了客厅里,恍然大悟,手边接过拆开的盒子,拿叉子卷着奶油面,瞥了宋濯一眼,她工作都那么忙了,一堆的事,回家还要应酬这个朋友,她话里话外也只是客气,让他借宿。 结果,他毫不客气,谈利娜不在,他每天都来。 与孙泽铭不同,他踩鼻子上脸,管她好多事。 虽然带了好多的吃食,投喂她,但她这段时间根本闻不得肉味,食欲不佳,只能插了鸡翅上的柠檬,在嘴里咬着,连带这些怨气,波及他。 看不惯他伸长腿,又踢了一脚。 宋濯轻啧了一声,捏住她脚踝,视线在她的刀叉上,见她什么都不吃,光插了个柠檬,疑惑问,“眼神不好?” 怎么光吃配菜,不吃肉。 放了一块牛肉在她盒子里。 薛芙努努嘴,将脚伸回来,也将本来她喜欢吃的七成熟带点血的牛排,挡了回去,她现在吃不得这种。 自行去插起了个鸡翅,放在意面的旁边,也问,“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宋濯曲了腿,手搭在了上头,因为脸边划到的伤,很多活动都推了,时间悠裕,薄薄眼皮微垂说,“那个小岳总跑了,宋凌霄到处搜刮他踪迹......” 薛芙敷衍,“是嘛,那你们都除掉了一个大患,恭喜恭喜。” 宋濯扫了她一眼,问,“朋友,你是不是有点不耐烦。” 哼。 这人踩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简直不要脸。“朋友”两字更像是魔咒一样,箍在了薛芙的身上,她不得不笑,不得不应酬,哪里能有好脸色,但要对他好些,也是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重新问,“怎么了嘛,然后呢。” 第64章 “皮笑肉不笑,不走心啊。” 还有意见! 薛芙捏了捏小叉子,沉了下气,扯扯唇角,他爱说不说,从美术馆回来,她耳朵里还有嗡嗡的观众在嬉闹的声音,才不管他。 她继续吃着。 更也没管他过了会儿坐到了身边来,碰了碰她手臂边,问,“谈利娜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三。” “有场猫的话剧表演,要不要去看。” “什么时候?” “下周日晚上八点。” 闻言,薛芙手边的叉子停了下来,呼吸也跟着滞了下,转头看身边人,下周日晚上,霖哥他们年底整了场高中同学会,听他们说原先因为疫情原因很久没开,这次发了消息出去,很多人踊跃,更会携伴侣出席。 而之前他们也盛邀了宋濯。 让她别去,他会带谁,她心里清楚。 于是冷冷应,“那天,我本来也要加班,没打算去。” 静静又吃了两三口,很快说吃完了,吃不下了,将东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扔的扔,也没管旁边的人还吃不吃,他这会儿找她闲聊,肯定不饿,于是吩咐着身旁人,“时间不早了 ,快去倒垃圾。”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人推出了门外。 门敲了两三下,宋濯在外头说,“我话还没完。” 薛芙在里头没应。 宋濯又敲了两三下的门,“上次扔错了垃圾点,也没分类,被人说了一通,你要不要出来,帮我整理。” 门还是没应。 隔壁家邻居吃完了晚饭,开门出来,爷爷奶奶带着小孙子,手里提着辆摇摇车,三人要下小区一楼玩耍,一出来,见着他们门口放了好些纸箱泡沫垃圾,提醒了句垃圾分类站很快就要关了,你们得赶紧带下去了。 见他一个人在整理。 他们同情,“年轻人,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行不行啊,可不好搬哦。” “是和女朋友吵架,她闹脾气不帮你啊?” 门才又开了。 薛芙从屋里出来,沉着脸说着不是女朋友,也说不好意思挡了过道,拿过了宋濯手上整堆好的纸箱子,走在前面。 宋濯转头,视线随着,看了那气鼓鼓的背影,观察着,琢磨着。 他们东西多,爷爷奶奶和那小孙子先一趟电梯下去了。 他们是第二趟。 薛芙拖了个纸箱子先进了电梯,宋濯则在电梯要关门之前,提了两三个袋子,走了进去。他单手抄兜同她并了肩,看着她按键一个没按,就那么站着,依靠在边边,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更连进来许久,电梯一动不动。 她好像都没察觉。 他便也没按,看了眼镜面上的人,视线落到旁侧,若有似无地勾了丝笑,嘴边说,“那么气,是因为加班去不了同学会,见不到那心心念念六年多的学长吗?” 话微顿,“还是因为,其他?” 第42章 红眼 “什么其他,你不就是为了你联姻的事,为了林若瑶能在那里处得舒服些,你打算打发我去看话剧,不想我去同学会嘛。” 说到学长,她就犯急,玫瑰冒刺,嘴边继续说着宋濯,“我去了,是能吃了她,还是怎么?我和谁说过我们之前的关系,连利娜,我都没提。” 宋濯眼底略过了探究,笑说,“你原来那么听我的,让你不去就不去,不是说要加班?” “没要加,是你......”薛芙眼睛睁了圆,看了眼身边人的神色,嘴边要出的话收了回去,后知后觉这是个试探,转而又说,“是啊,戒瘾,我不想去见学长。” 她手骤地抓紧纸皮箱子,都快捏烂了其中一角,宋濯拉过了她拖着的纸箱子,将手上的两三个黑色塑料袋子放了上去。 “箱子和你没仇吧。” 是,箱子没有。 只是宋濯和她有。 她松了手。 电梯里,依旧还是没人去按动楼层按键,里头白灯亮着,从顶上,照下了两人长睫,在各自的脸上投了一片阴翳,而眸下,一个不自在,一个裹卷着冷冽风雨。 宋濯整理完,拍了拍手,问,“两三年了,这个学长都不曾回来,你对他的病,是不是也该好了?” 薛芙看着他,无从说清,从嘴边挤着,“哪知道呢。” “算一算,他应该也毕业了,工作了,这次会来参加同学会吗?” “毕业了,他工作忙,也不在天府雅苑,哪知道呢。” “你和他原来有联系?” “没,都是听说的。不是,你忽然问他做什么?” “因为他,你在我身上整那么多花样,我不该去讨教下他是尊什么神仙,还是什么魑魅魍魉,那么勾心勾魄的,让你在床上把我当他,总那么不正经。” “神......他正正经经的,可没你那么浮浪,摸几下就能硬。” “男人可没多少会有正经的,而且,我浮浪?都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玩坏了,最近它可不太配合。” 这是什么话。 它? 薛芙下意识地往下瞟了一眼,他那玩意儿每次可不是开玩笑的久,黄色废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脸一红,撇开眼,站久了,才意识到了电梯没在动,赶紧往前去按了按钮。 六四七七五四九三九 怎么就话题变成了这样。 “那同学会,你去?” “你烦不烦,你管你自己去不去就好了,我工作忙,不一定有空,去不去,我自己看着办。” “心虚什么。” “没心虚!” “那怎么不去?” “去去去,我去。” “学长记得介绍我认识,百闻不如一见。” 见什么见! “宋濯,你有大病吧!” 声音挺大,吓坏了按了开门键抱着只博美进来的住户,人怀里的小博美一下子立耳立身,对着他们吠叫。 宋濯面色不变,冷得很,任何风雨和浪话都隐在生人勿进的沉俊面目下,无痕无迹,扫了眼被主人抓着的应激小狗,也没什么动静,最多就嫌吵,轻揉了下耳边,眼瞳微微蹙。 而薛芙不一样,小时候被狗追摔过,最怕这种龇牙咧嘴一味叫的,大惊失色,退了好几步,一下子闪躲到了宋濯的身后去。 夜晚雪停了,小区中间游乐空地上,小孩子来回奔跑,拿着几根掉下的枯树枝挥动,防守攻击,大声喊着,玩着游戏。 一不小心撞在了抬头辨认楼栋的人身上。 小孩转头一看,态度诚恳,先道歉,“大哥哥对不起。” “没事。” 见大哥哥不计较,一帮小孩转身跑,继续要追人,其中跑的最慢的一个,被拦下问了楼栋方向,小孩子立刻指了两盆年橘立两旁、顶头金漆字母d的楼栋门口。 孙泽铭回去后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完了事情后,心头不能松,等着小孩又睡下了,回去收拾干净好了自己,换了身衣服,清俊朗逸的模样,提了一袋子打包好的醉蟹醉虾,记着帮薛芙搬家那天的楼层,来了薛芙小区。 他想见她。 也心头热着,一步步临近,都有股难以言喻的期待感,等会儿按响门铃后,可能会得到她的错愕,也可能被她说一顿。 但,都无所谓。 他,戒不了这个毒。 从偶然去了江城医院探亲戚的病,在隔壁病床看到了薛芙,心和眼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 初见,其实也就年初的事而已,四月初的江城,细雨绵绵,在冷冽潮湿天气里,他提了个果篮去了医院。 当时薛芙就在同病房,帘子也没拉,人依靠在了枕头边,半躺,不知道是被伤口疼哭的,还是手机里看到了什么伤心事,梨花带雨掉着眼泪。 对上了他的目光。 可能是怕影响人,也可能觉得丢脸,她憋着,拉起了被子,闷在里头,只偶尔透出点吸鼻子声响。 人也哭了许久,仿佛要在被子里化水。 护士来给她发药和打吊针,敲了下她床板,她人才从被子里探了头出来,泪水打转着,泪花子晕湿了白皙脸庞,还打湿了黑长发,柔柔弱弱的,伸出白皙瘦条的手臂给人打针。 他也才又看了她一眼。 人病着,面容却清丽也清秀,毫无妆容,可也唇红齿白,带着一种苍白病态感,无意中,惹人怜。 她一个人住院,身上有青紫,一只手臂被夹板固定着,连倒杯水都费劲,她小心翼翼地请护士帮忙,声音带哭后的哑颤。 病房里每个人身边都有陪护,或父母或朋友或保姆护工,但是她身边没人,吊针许久,还独自在病床上睡了,一点也不知道针管倒流。 让他转了头,见着血沿着管道爬了一整条,而吓得心头一跳,赶忙帮她按了床头铃,喊了护士。 她也才在朦朦胧胧中,醒了过来说了谢谢,一双轻媚的桃花眼,依旧湿漉漉,也红彤彤的,如 第65章 一只无助的白兔,人也有气无力地冲他笑了笑,笑容惨兮兮。 让人于心不忍。 也让他明明在和亲戚专注说着毕业后打算进自家工厂打工的事。 却余光里,留意到她攀了床架想吐,而伸手去接秽物。 她诧异,晕着药效反应说了好多对不起,又指了桌上纸巾,苍苍白白同他带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弄脏了他。 他忘记当时回了什么。 只记得丝毫也不介意,探着探着亲戚,就这样顺便帮她打起了水,带起了饭,又帮着帮着,和她聊了天,知晓了她是海宜人,还是个即将要毕业的中央美院大学生。 同龄也同乡,他们加上了联系方式。 更之后,他追了她许久,她好像有一段才刚结束的感情,走不出来,一直拒绝着他。他不愿放弃,锲而不舍陪着她,也没缺席过她身边的每件事,死皮赖脸的,才等到了她最后的同意。 直到现在。 从没有那么记挂一个女人过。 和中了毒无异。 如果不是他一时混账......哎,想见她的心急迫,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些。 而从一排芒果树旁转了过去,心却是重重一沉,看着从d栋大门口台阶上下来的两个人,脚步顿停。 下台阶的两人并没有看见他,一起提着个纸箱子,边说着话边往垃圾分类站去,定点时间定点位置,物业的保洁人员站着,帮着小区住户做分类。 他们带着一箱子的泡沫纸皮,按着指示牌投放,他拿重的,她拿轻的。 投放完后,也没有返回。 而是朝着小区的另一个门走。 大冬天,还是零下的温度,两个人身上没穿羽绒服而是撘了件薄外套,脚上趿拉着家居拖鞋,是只打算临时下来一趟,并没有打算长时间在楼下逗留。 天冷,薛芙下班回来,一套裙装工衣,外搭着白色摇粒绒连帽外套,帽子盖着脑袋,挡着点冷风。 露出来的手因洗过,碰了水,红红的,她摩挲了下,在轻呵。 她旁边人,身高颀长,手随意垂搭在了她肩边,带着她,也不知道是看见她冷了,还是平时就习惯这样。 两人就这么走着。 走了没几步,薛芙停了下来,他以为她是察觉到了肩头的重量,在意外或者要推开,但她低了头,却是抬了下脚,摇晃了拖鞋,给人看。 电梯里躲狗的时候,她崴了下,毛毛人字拖直接扭断了,扣子再搭扣回去,以为修复好了,可才走没多远路就又脱落,现在磨红了脚趾头,带子脱断了,是彻底不能穿了。 她手抓人衣服上,支撑平衡,无奈和身边人说,“走不了了,你去帮我买吧。” 原来他们往外走,是要到小区侧门旁边的超市买双新拖鞋,现在到了半路,偃旗息鼓。 薛芙指了旁边的行人休闲椅子,又指了门口,让身边人去买回来给她,她原地等。 她打算蹦跳几步过去椅子边,身边人见她蹦得笨拙,手一揽,没让她费这个劲,轻轻将她提抱起来,带到了座椅边上。 他按着她头发,随意拨了两拨,说着很快回来,就也从小门方向出去了。 原地,剩了薛芙一个人坐着。 她低头在瞧着脚背串出了鞋头,晃着报废的鞋子,兴许是觉得这样有些滑稽,而笑了笑。 孙泽铭来访,好不容易见到了她,理应也该喊她一声,却想起了腾亚赌局结束的那天凌晨,他到了天府雅苑找薛芙,说好的见面时间却打不通她的电话。 以为她故意晾着他。 直到天快破晓了,她才在睡意里接通,诧异他竟然来了,又从非自己家的方向跑来。 人跑到他面前,因为着急,脸上有水蜜桃般的粉意,这也正常。 但,她的脖子上却有故意造下的吻痕,隐在了发丝里,而不正常。 眼往下落,更见,她身上宽松衣服,都是男性的。 一个人的穿衣风格,一段时间内,可不容易变。 看着从小门走出去的人,身上同样的灰黑外衫帽t。 孙泽铭不自觉地捏了下拳头,他鼻子上的伤痕,已经是块淡淡的疤痕,但,似乎一切也都说的通了。 为什么薛芙带他见天府雅苑朋友的那天,这竹马,宋濯,如此莫名其妙在他夸夸其谈,和别人说着情侣相处之道时,对他挥拳以待。 满是戾气不满。 身边小孩踩着滑轮而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手上提着的袋子撞歪了外壳,凹了进去。一群小孩又说了对不起,记着这个大哥哥,指着他后头说着他走错了,他要找的楼栋在后面。 他轻笑了下,没应,将东西放在假山石上,就地靠着,口气不太友善地让那群还要带他过去的小孩走开。 小孩子们吓得四散。 他则还继续在低矮的绿植掩映下看着不远处的人。 过了一会儿,宋濯回来,他蹲下,让薛芙试穿,新鞋不知道合不合脚,所以薛芙穿着新拖鞋踏在宋濯的膝盖上,也没踏地面,左右稍转了下,看了看。 她脱了下来,说,“买错码数了,偏大,我不穿38码,你不知道我穿几码鞋子,可以打电话问我,得退了。” 而宋濯却是说,“是没你的码数,故意买大一码。将就下,等会儿回去了,再下单远点的地方买一双。” “那我还是继续穿原先那双破拖鞋回去好了。” “磨破皮了还穿?” “主要是这塑料水晶拖鞋不好看......这一路走回去,和带孙子的那些老奶奶一样了,我宁愿磨皮。” 人要漂亮,不要丑拖鞋。 宋濯勾了下唇边。 旁边的小孩在吵,淹没了他们接下来说话的声音。 踩滑轮的又从了道上过,一时也遮住了视线。 待视线再明晰后,宋濯也不知道怎么让她重新套上了那丑丑的奶奶鞋,更也不知道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一言不合,薛芙在椅子边直接抓了一把雪结成的冰扔他脸上去。 小脾气鲜活,故意报复。 但见眼前人眼神忽变,她扔完警觉,立刻要跑。 却被宋濯抓到衣角边,拖了回去,还将盖在她头上的帽子拉了下来,箍了她脖颈,压在胸膛里,同样冷冰的手到了她脸边,薛芙被冻到颤了颤,瑟缩了肩膀,也尝到了同样的冷滋味,脸都皱了。 “宋濯!几岁啊,玩这种把戏。” “是咯,你几岁啊。” 两人打打闹闹,却也没骂对方一句狠的,两三下,很快就熄了火,换了宋濯坐着,薛芙站着,她靠在他手臂边,帮他拍掉被她扔进了衣服内里的雪花屑。 雪花混着泥土有些进了肌理里,她于是低头,一点点用指尖掀开了他的衣沿,认真在捻。 孙泽铭手敲了下假石壁,往前几步靠近,胸膛沉甸甸的,再也看不下去,想喊薛芙。 却被冷眼一刮,而僵麻在了原地。 宋濯侧后看了池塘边假石山水一眼,往着凹进的一块被树影掩映的位置,往他站着的方向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知道他在,而弯了下嘴边,不是笑,而是睥睨神色,还手放在了薛芙的腰边,同她说了另一个方向衣服内里的不舒服,让她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完全顾不得其他。 人肆无忌惮,就着他这个前男友的目光,还低下了头,在她耳边说话。 尽管光线不太清,孙泽铭站在那却能知道,男人气息扑在了白绵的脸上,唇也有意无意地轻擦过了那饱满如水滴的软耳际,更也肯定此刻橘香萦绕。 近在咫尺的人柔声娇气,谁都能轻易就被裹挟摇荡,而心里满是醉意。 他尝过那滋味,才戒不了。 也因为还想再尝,站在原地,手脚麻木,脑子发懵,迟迟地,没有打算,也没有再叫薛芙。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孙泽铭眼睁睁,看着薛芙身边的男人单手抱起了她,又两指勾提着她说太大又不美观的拖鞋,从道上往回走。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 薛芙不满意地在说,“放我下来。” 宋濯微侧了角度,身形朗阔,轻易也就遮挡了在假石景边畏畏缩缩的人,低头和她说话,让她根本也注意不到被黑暗笼罩的影子,笑着,“不是怕人看见你买了双老奶奶拖鞋,影响你在小区里小美女的名声。” “是,但是你这样,我要更出名了!放下。” “几步路,别人看不见你的。” 好几个人迎面走来,薛芙随即盖上帽子, 可不止老奶奶拖鞋让她丢脸,还有将她公主抱走在小区道上,这种行为也让她燥热。 小区晚饭后散步的人多,多少人在看啊。 宋濯却也不松手,她下不去。 于是只能选择当个鸵鸟,把自己埋藏得严严实实的,心里只希望明天不要成为小区里的新闻就好。 宋濯又颠了颠,手紧了点,将她往胸膛边裹近些。 第66章 她就也没看到池塘边,假石凹洞里,一个红眼郁燥堵着一口气无处发的身影了。 第43章 你是不是只有那件事了!…… 宋濯半夜回家时,叶静澜正在整理着宋柏舟住院期间,亲朋好友寄送来还没拆的礼盒,一样样在规整,列着清单,打算回礼,很晚还没睡。 这些日子,她辞退了天府雅苑业委的职务,全身心地做了家庭主妇,照顾入了院的丈夫,医院和家里两头忙,也没留意宋濯赛季休整期在做什么。 今天,拿到了一份烫金红底的订婚请柬模版找两个晚辈问意见,林若瑶说不太懂中式婚俗规矩,让他们家定下就好。 她转头,电话里问宋濯,则说让她做主就行。 两个年轻人联姻以来,工作忙,对婚事随意,但叶静澜寻思着全凭她一个人做主,又觉得长辈插手太多,指不定以后婆媳之间会有龃龉,还是决定当面找宋濯问一嘴。 从医院回来后,一问家里的住家阿姨,竟是答,宋濯好几天都没回过家了,天天在外面过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边整理着手中东西,还想着明天让宋濯回家一趟,结果就听见了车库动静,许久没归家的人三更半夜回了来,倒停车辆,从厨房的小门进了屋内。 厨房里,冰箱开了,有玻璃瓶碰撞的声音。 人应该是从冰箱里拿了水在喝。 叶静澜继续让阿姨写着单,她则从客厅绕到了他进房间的动线上。 在他进门前喊住了他。 宋濯没留意到大晚上客厅还有灯火,抬了下眉梢,眼里映着这段日子愁绪不少的母亲,笑了下,问候了,“怎么还没休息?” 叶静澜看他大半夜喝冰矿泉水,眉头微皱,正要唠叨几句,走近几步,看见他嘴边破了皮,青淤结痂,而惊呼。 “你这是怎么了?” 宋濯灌着几口冰水,说,“逗工作室的猫,不小心被划了下。” 叶静澜知道他说的是哪只,说,“那只小猫刚生产完,护犊子心切,现在最是敏感的时候,你怎么就得去招惹呢。” 宋濯反手摸了下伤口位置,刺刺的,但是也不是很要紧,就说,“下次注意。” 嘱着母亲早点休息,他也就要转身回自己房间。 叶静澜叫住了他,“宋濯,你等等。” 宋柏舟已经出院了,叶静澜现在有了闲心,帮着安排他和林若瑶的婚事,在他回房间前,让他挑她手上两份请柬款式,拍板。 “你做主就好。” 宋濯依旧那么答。 但叶静澜不太满意地塞了那两张帖子到他手上,让他仔细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们怎么都不上心呢,原先定下四月婚期,仔细算算,时间都紧着的,两边又都是大家族,涉及的亲朋好友不少,行程机酒也是得提前商量。你上次回来其实应该都该定下了,又因为你爸住院,你又去了首都一趟,延后多少了。” 叶静澜不由得急躁,问,“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没一个认真对待传统习俗的呀,我听你凤君姨说薛芙也是,三月要订婚了,但是日期和酒席却都没拍板下来,像过家家一样。还碰上了个对方不懂事的姑姑,两方家长都没碰面吃过饭。” 他们家也是,快过年了,联姻了大半年,直到最近才亲眼见了未来儿媳妇长什么样。 “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搞什么旅行结婚,不兴这套了?” 宋濯身上腾着热,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说,“林若瑶在国外长大,不会太在意请柬细节,哪个都行。” 叶静澜便拿回了请柬,说行行行,那我做主,你们到时候可别有意见。 儿子忙,现在时不时得入宋凌霄的局,他们一家子还不如在天府雅苑住的时候,天天能围坐吃饭,聊天见面。 连宋柏舟也是,一出院,身体都没恢复好,就办了三院辞职手续,准备下海经商,也是各种局。 多少天府雅苑的邻居收到风声,来恭喜她以后就是企业家太太了,将她捧得比当心外科主任医师的夫人还要高,但她却也不得劲,想想经历的事,又想想以前宋柏舟千方百计阻扰宋濯进极星青年车手训练营。 都不由得想,还不如在天府雅苑的小家过得舒坦,这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得回宋家,真是命。 也不由得心里在猜,这婚事,其实宋濯很勉强。 但也别说宋濯,就连她也觉得儿媳妇是被强塞过来的,在想方设法地适应。 林若瑶那姑娘漂亮是漂亮,来了趟医院探望宋柏舟,礼数周到,一样没差,但是讲话却是跟个鬼妹子一样,普通话不标准也就算了,一两句混着英文。 “uncle,aunty,你们等会儿的schedule怎么安排,我安排个附近的brunch,怎么样?” “虽然初来乍到,但我倒是知道附近几家不错的,anyway,直接我来book吧。” 叶静澜虽然高中学历,英语学过,但是多年没浸染,林若瑶问的他们啥年底的四个九,又安排的啥布兰奇,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是宋柏舟听懂了,笑着解释,才知道林若瑶是安排他们吃饭。 她也才说,不用布了,宋柏舟手术完也不能吃外头的油腻饭菜,邀请了她回家,一起吃家常菜。 人礼貌,家教不错,对着她的手艺,样样都夸好,但文化环境不同、生活背景不同,林若瑶在桌子上一直在问你们说的是谁啊,为什么啊。 大半时间,餐桌上都在给她解释十万个为什么。 这也没事,慢慢磨合。 但同桌吃了一顿饭,人滔滔不绝在讲着非洲见闻,说着动物迁徙的奇观,感叹大草原上的绝美晚霞景观,虽然混着英文,但绘声绘色,和外国人一样,精美的脸蛋眉飞色舞,一对挂在耳边的大圆耳环,跟着生动活泼,熠熠闪耀。 满桌的菜肴都相对失色。 但话讲着讲着,宋濯坐一旁,也只是手搭在椅子把手上,静静在听,静静看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林若瑶转头拍他问,你去过吗? 他也只答是或者不是,没多少延伸。 与跟着天府雅苑的一帮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截然相反,就连以前跟薛芙那丫头闹架,再上饭桌,三两句不和,加起来的斗嘴话都比和回林若瑶的多。 这件婚事,他肯定不快。 趁着宋濯回家了,她也开口问,“你对林若遥怎么想。” 宋濯停在了房门口,说,“同她联姻的事,我有分寸。” 说了等于没说,无非不想她担心,叶静澜说了两句,“你们两父子可真有意思,总是瞒我瞒到底,出事了,我最后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搬去天府雅苑,省得看见你们父子俩烦心。一帮子的老姐妹天天喊着我去打几圈,我打麻将,比管你们的事,还痛快呢。” 宋濯浮笑说,“有放心上,只是手头有更急的事得处理。” 叶静澜想了想,既然有放在心上就好,又同他问了意见,说今年要不还是回天府雅苑过年,新家邻里邻居不太熟,没有年味。而且那个小岳总都跑了,他们也回了宋家,是不是可以不用担心 了。 “是,回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年,在天府雅苑摆上几桌,邀着邻里邻居,放个鞭炮,将之前的晦气都炸上天去。” 心情好了,叶静澜拍了手,转头也就拿了个手机,不管几点了,就联系了几家酒楼的厨子。 宋濯转头,进了房里。 余耳里,听见了叶静澜欢欣雀跃联系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吴凤君,还又问了几句薛芙,说好久没见到她了,以前她一个人在天府雅苑无聊,薛芙总也来陪她,怎么就生疏了云云。 叶静澜喊着老姐妹带着她来,又忽然从吴凤君那里听到了两三句,而沉了眸。 “你说,我家宋濯?将她未婚夫打破相了?” “怎么回事?” ...... 宋濯揉了额,彻底关了门。 他人,今天就是从薛芙那回来的,用了晚餐后,两人聊着,并肩而坐,薛芙给他看了大禾美术馆办的极星赛车涂鸦活动照片,有人在迷你赛车模型上涂了和他比赛赛车一模一样的颜色和标志。 “是你的粉丝。” 标准的极星f1赛车都是v24的型号,涂鸦红黑色相间,镌刻四角星符号,但鉴于人气和品牌方的要求,宋濯的赛车上又额外多了两条跟着车身飞扬的白色漆。 小车迷一画,薛芙就认了出来,他还滔滔不绝说了很多赛事趣闻,像个宋濯的小百科一样,更自带了他的手办小人,一起放在了旁边,合影留念。 薛芙同步传达了小车迷的喜欢。 宋濯说发给他。 薛芙应着好,点开了微信,才尴尬一笑,忘记了两人拉黑着,发不了,却也没解封,而是选择了空投的功能,碰了碰他的手机,传递。 之前吵的事情,也不想再提。 她先一步拿了热水壶,进了厨房,说去烧点热水。 第67章 水跳了,她提着热水壶出来,问他要不要来点的时候,无意识地喊了声,孙泽铭。 迎了他的冷,她才意识到,转而改口,指着他手上提起的杯子,说,“不是,是你拿的是他的水杯。” 桌子上放了三四个杯子,竟然有专属。她上前收掉,从茶几下,给了他一次性的。 薛芙的手机也就放在桌子上而已,和孙泽铭的情侣头像甚至也没改,还是那只棕白色的赛尔凯克猫咪,宋濯于是后靠了沙发背,讪讪问,“你还记得,在我那,寄养了只三花?” 薛芙给他整了一杯伯爵茶,自己弄了一杯热巧。 捧着杯子,吹着热气,应,“怎么会不记得,名字还是我给取的。” 之前,他们在工作室独处那晚,薛芙在宋濯的身上乱涂乱画那晚,她捡了只三花猫,家里不能养,她就问了宋濯,宋濯就将那只猫放在了工作室里,养到了现在。 也作为了提前支付的猫粮,薛芙画完了天府雅苑饭堂的墙绘,最终帮着画了宋濯工作室前台墙的团队人像画。 小三花作为工作室的一份子,同样也上了墙。 现在,偶尔在宋濯工作室的社交媒体上,她还能看到小三花的最新状态。 “换了。” “什么换了?” 宋濯下巴点了点她手机,说话间隙,他已经空投过来了好几张小三花卖萌的照片,见薛芙问着,就说,“既然捡了它回来,就要负责到底,说不出名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难道比不上你亲手捡的那只?” 桌面上,薛芙因为刚刚给客户截图了一个群的二维码,而停留在了自己的主页上,头像正展着,没熄。 她随着看了眼,才知道他说了什么。 她也想换来着,只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就一直搁置。 收到了那只圆鼓鼓胖嘟嘟的小三花图片,她立刻也换了。 换完,晃了晃手机,给他看。 宋濯也才略降眼里点点的锐。 两三张照片里,还有小三花出生才两个礼拜的小猫,薛芙看着那眼睛都睁不开,却能迷蒙着吃奶,肚子圆滚滚的小不点,说,“我本来也想在这里养只猫,但是利娜和孙泽铭......”话微停,又转,聚着月亮眼,“猫毛过敏,养不了,就放弃了。” 宋濯终于是放下了茶杯,微眯了眼,问了句,“故意的,是吧。” “啊......你敏感什么呀。” 薛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个晚上竟然提到了两三回的孙泽铭,可能是最近中午频繁见过,也可能是大半年的时间,都处成了家人一样,改不了挂在嘴边的习惯。 但对上了凤瞳的霜戾。 她才知道,都不是,是因为宋濯刚去阳台抽烟的间隙,他的手机里传来了林若瑶的信息。 「aunty在问我订婚请帖的意见,让快点做决定,说挺着急的,说如果是四月婚期会来不及,我也不太懂这些,国内礼俗还是你们家做主吧。」 「对了,你说去参加同学会,那我应该穿什么衣服来同你配套?」 「宋濯,明天你过来我这,我们一起去买吧。」 薛芙一一都看见了,剜了一眼每天来的男人,有婚约,也有温柔乡,偏偏就得赖她这里。 于是对于他故不故意的问题,她只说了句热巧味道不错,笑笑没应。 心想着,天下男人都一个德性,多半是下半身成瘾了,才这样。 “我也来点热巧。” “刚刚怎么不说,最后一条冲剂包都泡完了,想喝,你要不去找你未婚妻......” 却倏地被拉过了手臂,捧了脸,毫无缘由地被覆了唇。 薛芙眼睫飞快地眨了眨,呼吸停了,唇边早已被舌尖侵入,搅着她刚被热巧的甜覆盖的舌,男人用了力,按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也吮了她唇瓣,又轻离。 他浅尝后,回味,说,“味道的确好。” 薛芙手中还捧着那一杯热巧克力,喝不惯牛奶,她加了燕麦奶,方才抿了几口,她嘴唇边缘上有些白色小泡沫。 他指腹轻抹过,气息微扑,问,“你加了什么,怎么比普通热巧,还甜。” “加,加了点奶。” “你不是不喝牛奶?” 声音很低,这种如酒的醇冽语调,又视线灼热在她脸上梭巡,一会儿到眼,一会儿到唇,指腹也在摩挲着她的下巴和唇瓣,全是比她的故意更故意的调情。 她很熟悉。 他边问话,边吻她,以前每每她作弄完宋濯之后,解开了他的眼罩,手铐,或者是任意捆绑他的东西之后,他就会这样靠近,耳鬓厮磨,因为未能完全餍足,而再继续让她下一步。 现在,竟然也不用她动手撩拨,几句故意的话就能成。 薛芙手紧抓了杯子,被烫了下,眉头紧,也很快,被人慢条斯理吻着,而心头发麻,手渐渐放下。 几束月季因了这忽然的动静在旁侧倾倒,花蕊掉落,散成了瓣,她腰际被抚,男人大掌顺着水蛇腰线,抚过细长腿线,拉拽她坐入他怀里。 紧紧镶嵌。 沙发边的月季被摧残得不像样子。 随即,她人也倾倒在了上头。 一切熟悉,水到渠成。 耳朵边只有盈盈水声,还有外头邻居家玩耍了回来,开门开锁声。 直到脑热,在呼吸错乱的纠缠中,他在问,“你这里有套吗?” 她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他带起进了房间,一起倒在了床上,外衣都掉了一地,混在了一起,她内搭的小衣服斜落了一半,上面晕染了一小圈的水渍,他不知轻重,深深浅浅地吻着,留下清浅牙痕,肩膀上,锁骨上因此泛红。 而她竟然还伸手在摸他密密软软的发丝,像摸着大宠物一样,沉溺地在把玩。 忽然清醒,薛芙拉起了衣边,两人却已经是只差了个东西,就能继续了,她赶紧也拉起了就在脚踝上的小内。 嘴边咬了人一口。 彻底起来,也彻底抵住他进一步,吩咐,“你给我滚出去!” 任谁到这种程度,都得燥。 宋濯手臂撑在她两侧,倒嘶一口气,被咬得停了动作,低头看了眼自己,也抬眸看了眼颤着睫毛微微水润的人,停在这,丝毫无道理,鼻尖上有密汗,彼此并未消解,他拉着她,让别动,却被手脚抵挡着,推了一把,也被莫名赶出了房门。 只能抽烟消熄。 以为她闹了老半天是那个意思,却不是,有点莽撞,冷静了许久,宋濯沉了下呼吸,从沙发上站起来,敲下门,说了抱歉。 里头不应。 很安 静。 等过了好一阵子,里头响起了电话声,屋内才重新有动静,也才响起了窸窣的穿衣声,薛芙重新整理了自己,出来,他拉住她,想同她说,至少说清楚为何那么在意他身边有人。 但薛芙直接略过他身边,从鞋柜上拿起了钥匙,着着急急要出门。 “去哪?” “不用你管。” 人穿着那丑巴巴的老奶奶鞋,也并不是要离家。 总不会是,“去买套?” “你是不是只有那件事了!” 她摔门出去。 而从阳台边,他见跑了出去的人下了楼,跑在了小区弯曲的道上,夜深了,道上没什么人,踪迹容易跟随,她一路小跑着,到了芒果树下,跑到坐在栏杆边的一个身影旁。 第二次,他想。 又是在他身下迷醉不堪后,却转头,找了她的前男友。 也再一次,在他在的时候,她奔进了别人的怀抱。 对他的瘾,是真的戒了。 可,这次也有些不同。 站在过道上的她的前男友,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他的存在,抬头望向了楼栋高层深夜时分还亮着灯的阳台,额前发虽遮眼,距离也远,却不难辨敌意。 更,他同样也低头低语,轻哄怀里人。 暗夜静悄,但硝烟,不止。 第44章 你怎么会喜欢她的? 屋内静着,电话里连续传来了好几声的笑,朗月高挂的夜晚,宋濯破天荒的,竟然在自个儿家,林若瑶让开个视频,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边的伤口。 再一眼,凤眼冷垂,他手放在了额边,表情讪然,人接了电话后,随意扔向了桌子,镜头朝向了天花板,她的屏幕里只有白茫茫。 开了视频等于没开。 不难言喻,宋濯的心情不太好。 林若瑶在电话那头问,“被她赶出门了?满满怨气啊,宋濯。” 宋濯没回,将外套放在了一边,对着镜子轻拉了下衣沿,肩头两三个小红痕,浅浅的,不深,他手指摩挲了下,想起忽然就停下的人,微不畅,只问,“什么事。” “关心你和薛小姐的进展啊,看要不要我去解释,还有aunty今天问请帖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让她做主了。” “哦,那薛小姐呢?原谅你在铃鹿的时候,宣布与我的婚事没有?我都来了海宜了,可以帮你解释。” 第68章 上衣沾了些泥,宋濯悻悻在说,“她没问过。” “啊?你都在海宜见她两三回了,她竟然一次不问?” 不仅不问,转头,薛芙就和前男友在一起。 “那她到底去没去铃鹿啊?” “去过。” 宋濯脱了上衣,视线向下,看见腰边薄肌上有被揉过的印子,薛芙总在失魂又眼眸水盈的时候,柔荑游走他的侧腰肌,食指打圈或者轻轻捏揉,告诉他,她喜欢某个姿势或者觉得那样很爽。 像是在奖励他的付出,哄他交出更多。 但,竟然,就那样停了。 “你问了她?” 以宋濯对薛芙的了解,他猜的,但是她去了,没去找他却也是真的。 微不耐,宋濯敛目,转而抄起了手机,说,“没什么事,挂了。” 那边赶紧制止,“等等,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宋濯,才聊几句啊,你再这样下去,会没朋友!” 宋濯开着衣柜在挑着家居服,从薛芙那回来已经很晚,略疲,兄长的语气,劝,“你再在我父母面前假谄媚,演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别来了。” 盈翠笑,林若瑶被说,反而乐了,“我可真怕他们喜欢我,留下我做儿媳妇。不过说实在的,宋濯,薛小姐一点不在乎你铃鹿的事,还和别人要结婚。你这样温水煮青蛙,没用啊。” 挑选衣服的手停在了一处。 见电话没被挂断,林若瑶知道他还在听,兴致就起了,她人在家里的餐厅,让阿姨炖着宵夜,热腾的还进不了口,等着凉。看着小报记者给她发了宋濯进出某小区的图,在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还说他频繁接送一个女性朋友,问她怎么看。 她就想起来,得给他打个电话,对个口供,温笑着在说,“你知道吧,我感情经验可比你丰富,可以给你支招,你给说个sorry,道歉上回在首都放我飞机的事,我就......” 两三声关衣橱的声音,宋濯也不知道因什么事微顿,打断说,“没什么事,早点睡吧,挂了。” 她话还没完。 画面忽然变黑。 林若瑶还想继续发表她的建言,却被收了线,不可思议,这都几回这样了,她鼓着气,又再打回去,宋濯没接,又再打,一次不接就继续打。 斗志上来了,锲而不舍。 电话也终于接通了,她刚要说几句,却画面里出现的是,她的“未来婆婆”,叶静澜。 “aunty,这么晚了还没睡啊。”语气变柔,林若瑶坐在餐厅里,手里拿着汤匙,准备吃燕窝羹,都放了下来,立直了身子,朝视频里点了下头,问了身体健康。 叶静澜正好和住家的阿姨选好了请柬款式,就也和她再说了几句字体选择的问题,很热情地,还和她说,她正在整理新年礼盒的名单,常年订着一家荷楼的糕饼送亲戚,让她找个时间跟着一起去,以后喜饼什么的,就也同荷楼定了。 林若瑶猝不及防地应了好,时间只能随叶静澜安排,同时也问了电话主人踪迹,“宋濯呢?” “洗澡,我刚好进来问他件事,就见到你一直给他打电话,就帮着接了。怎么了,若瑶,你说,我帮你转达?” 林若瑶要说的事,都是他们忽悠长辈的内容,启齿不了,就只好尴尴尬尬地应了没。 “只是看宋濯睡没睡,聊会儿天而已。” “哦,那我挂了,过些天,我们一家子回天府雅苑摆几桌,若瑶,你记得来。” “好啊好啊。” 脸笑着,林若瑶也就只能先放了那个一点不领情的人,先挂了电话。 - 到了宋家宴请的那天。 林若瑶早早就跟着宋濯到了天府雅苑,屋里太多的人,很多长辈在问他们的喜事什么时候办,问题纷纷而来。 她也就借着好奇宋濯以前的生活,拉着他出门去逛小区。 临过年,天府雅苑到处挂着红灯笼,各家各户也都做了大清洁,红砖墙水漉漉的,不小心滴到了过路提礼的行人,抬眼望去了青苔的墙面说,对嘛,这才有要过年的样子嘛。 小区虽旧,但是人情味很足。 窜门的,送礼的,见着从三院辞职出去工作的回来了,都得在道上问候个几句,再拉着邀着上门吃饭。赚了大钱的,见到小孩子,年未到,就开始发红包。 导致路上,小孩子得了甜头,成群结队,组了个红包大队。 听人说,心外科的宋家会摆席,他们就还特意跑了一趟。 也和刚要出门去的林若瑶他们撞了个满怀,她扶好了小朋友,笑说,宋濯,今年过年我就不去德国找我爸妈了,要在你这体验下国内的气氛。 宋濯应了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宋家小院子大敞,有人在门口扔了个炮仗,那群讨红包的小孩趁着硝烟还没散,跟着蜂拥了进去,看着眼熟的人嘴甜。 恭喜发财一直说个不停。 宴席还没开,院子里支了个棚子,从酒楼请来的星级大厨颠勺展技,好几个打下手的帮工来来回回穿梭 于盖了红布的桌子间,布着冷菜,提前在准备。 “哎呀,干嘛那么客气,还给我们带礼。” “来了,就先坐啊。” “柏舟在客厅呢,你们先进去喝点茶,聊两句。” “宋濯?宋濯带着他那位去他以前的学校逛,等会儿回来。” 叶静澜的声音格外响亮,招呼着客人,脸上带着喜庆的笑,今天还特意穿了一件亮堂明黄的上衣,整个人神采飞扬,心情很好。 手边碰上了在席间乱跑的小娃娃,她还将人抱起来,笑问,“这是哪家的孩子,我才没回来一阵子,这家属院的小朋友,我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小朋友同样也不知道她是谁,被一帮大孩子教着,见人就喊恭喜发财。 估摸着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话也不太利索,但是眼睛黑溜溜的,脸蛋也圆滚滚的,很像年画里抱锦鲤的娃娃。 他眼巴巴望着叶静澜,等红包。 叶静澜捏他脸蛋,笑他鬼灵精,随手就从兜里掏了一封出来放他手里,也不知道多少钱,小朋友就摇着红包说要去买糖吃。 “哪个小孩?哦,他呀,凤君他们家的。” 这时,有人指了踏着炮仗花进来的人。 叶静澜蹙眉疑惑,“怎么会是他们家的,别乱说,他们家薛芙才要和人订婚,哪里来的孩子,也还年轻呢,不会那么快有的......” 吴凤君从大门口被烟尘呛了一嘴,挥着手进来,她的后头,还跟着个沈先生。叶静澜瞧见了也就默默闭上了嘴,她抱着的小孩亮了眼睛,下地,跑过去喊了声外公。 原来,是沈先生前妻女儿的孩子。 真吓了她一跳,以为薛芙未婚生子了呢。 叶静澜也赶紧迎了吴凤君,见后头没人了,就问,“薛芙那丫头呢,不是说好了,让她来,我让宋濯同她道歉的?” 吴凤君跟着入了客厅,“她,和孙泽铭去江城了,请了几天假。” “这么不巧?不是订个婚都没时间,怎么就两个人有空去江城玩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所以我就同他们说我病了,让他们不管飞机延不延误,一回来,必须得来我这里报道!我一定要姓孙的说明白了,蹉跎我家闺女,算怎么回事!” “就是,那孙家可真是可恶,订个婚都这样,以后会怎么对待薛芙,寒心啊。”想起了刚刚别人说的话,她问,“总不会是薛芙有了,被他们家给拿捏了吧?” “没有!”吴凤君连忙摆手,“在我这,也不会让薛芙没嫁人就怀孕,要死啊这是,得被人说多少闲话。” “是啊,不过薛芙那么乖,肯定不会的。听了你这么一说,等会儿,我也装装头晕眼花,找宋濯他们也说明白,又是怎么回事!让他们安排两家家长见面吃饭,一直也没动静。” “这两个可从来不让我们省点心,你家是不是订好请柬款式了,什么样的,我看看?” “和你一样的,老板还给打了折,要不喜饼,我们定同一家,这样说不定还便宜些呢。我刚好订了些,做席上的点心,我拿给你尝尝。” “好啊好啊。” 叶明礼和谈利娜两人就站在客厅外的窗户下,正在聊着天,听了这一两句,相视了一眼,也没出声,拿起了手机,默默一人联系一个,通知了不在场的两个人。 但,被通知的对象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薛芙的车进了天府雅苑,在家楼栋门口下了车,要打电话问情况的时候才发现。而宋濯带着林若瑶在天府雅苑随意地游略了一遍,也走回了家,在离家不远的空地上看别人点蹿天猴,也才拿出了手机。 咻的一声,光天白日的,蹿天猴也就听个响声。 薛芙关了车门,一回头,也就一眼看到了宋濯和林若瑶。 说联姻只是应付事。 第69章 但外头天气冷,宋濯倒是对林若瑶照顾有佳,将手上的围巾递给了林若瑶,还帮着她将裹进了围巾里的头发捋了出来。 对所有人真的都挺好的,林若瑶还觉得冷,看上了宋濯的手套,问了一句,摆摆手,宋濯也给。 手套是男款的,还有点长,在林若瑶的手上多出了一大截,她伸手到宋濯面前,让他帮忙折。 宋濯也没说什么,就帮了。 两个人面对面,同低着头在看手腕。 一点也不像塑料联姻未婚夫妻。 “在看什么?” 孙泽铭从后备箱里提了两三袋的江城特产,又拿了两人的行李箱,推到了她身边,随在后面。 同样看向了空地。 他蹙了眉问,“宋濯啊......他旁边那个是?” “不认识。” 薛芙风尘仆仆来,头发乱糟,听了吴凤君说生病了,赶着最早的班机回家,又因为江城天气不佳,飞机延误数回,在机场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冷板凳,折腾了一早上,才回到了海宜。 人略略有倦意,脸埋在了蓝色围巾里。 她转头和孙泽铭说,“我去找我妈回来,你在这里等下。” 她打算走小巷,方向和空地相反。 孙泽铭看了眼空地上的人,还是不爽地,垂目,问,“因为他,你要绕路吗?” 在江城已经有多次的争吵,薛芙蹙了下眼眶,看向孙泽铭。 都感觉有点上了当受了骗。 但这会儿,她累着,不想计较,要说一句,因为那边有条正在跟着蹿天猴叫的哈士奇,还没栓狗链。安安静静的狗她不怕,但是叫着的,心里有阴影,她会避开,却被人先叫住了。 “芙芙!” 空地上,因为宋家来了许多三院家属院的长辈,听了叶静澜和吴凤君在聊喜事,免不得也问了谈了好些年的人,叶明礼正谋划着给谈利娜整年后的求婚,说也不是,不说也怪,坐得不安稳,就带着谈利娜也出来了。 小孩子又放了蹿天猴。 咻的一声。 谈利娜捂耳朵,躲声,转头躲在叶明礼的肩边,余光里就看到了薛芙,朝她喊了声。 狗因为接连的动静,被惊跑开了。 薛芙也就没了可以换路的理由,只能转了头,抬手和他们打了招呼。 两个人拉着行李箱,脸上有同样的长途旅游回来的疲惫感。 叶明礼看着孙泽铭有点不爽,也不太理解薛芙,怪声怪气,问,“一起去的江城旅游啊?感情那么好啊。” 他有点觉得自己当时帮薛芙出气,落了个不知好歹,也白费工夫,他们竟然甜蜜蜜同行去江城,真是瞎操了他的兄弟心。 但谈利娜在,手拉了下他衣边,让他别再说了,他也就闭了嘴,耸耸肩。 林若瑶第一次见薛芙,往宋濯身边走,靠在一侧,挽着他的手臂,打量着,歪头小声问,“这是?” 宋濯眉眼冷冷,眼轻抬,视线也未多逗留,说,“薛芙。” 眼里没孙泽铭。 倒是孙泽铭自己说了,“我姓孙,三水泽,金字名。” 林若瑶能听懂中文,但不懂中文字,听了一窜咒语,反笑问,“哈,少数民族吗?名字那么长。” 叶明礼讽笑,摆手,“不是,叫孙泽铭,孙子的孙......” 话还没完呢。 他胸膛随即被谈利娜肘了下。 只好再次闭了嘴。 薛芙朝他们笑了笑,心里很多事,没空理酸言酸语,问,“我妈在里面吗?打电话也没接。” “在里头,和静澜姨他们在客厅里聊着。” “她是真一点事没有,骗我的?” “没事,她还带着沈先生家的孙子一起过来的。” 谈利娜走上前,回答了她的问题,也捋了她因着急而鼓起来的头发。 还是闺蜜好。 惦记她的点点滴滴。 薛芙说等会儿再和她详细说,就也转头和孙泽铭吩咐,“你就在这里 等我,我进去找她就行。” 但,叶明礼抬脚先拦了她脚步,很是不明白那天果决分手的人,怎么就又和人单独出去了,怎么看都像是旧情复燃,是去复合之旅去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她拉到了一边,语重心长,“薛芙,你怎么回事,还吃回头草?” 薛芙拧眉,莫名,应,“没有。” “那你带他见凤君姨干嘛,薛芙,宋濯有时候说你也说的对,你看男人真的没眼光,怎么就得找一个二婚有小孩的呢。” 薛芙有些倦怠,才听了他对前男友的意见,以前交往时期,他们可一点也不说她,她话在围巾里,闷闷的,“分都分了,我吃什么回头草。” “那你和他去江城做什么?” “有事。” “什么事?” “私事。” 叶明礼抱臂,啧了一声,手都想抬起来敲敲她。 薛芙想了想,知道他也是关心,又说,“真没什么事,如果有事,也是我妈等会儿得叨我的事,你帮帮我吧。” “如果是你和孙泽铭要复合的事,我可不帮。” “我怎么会和他复合。” “那是什么事,你得单独和他去江城,又去了那么多天。” “江城......我是和我妈要说取消订婚的事,但你那么大嘴巴,等会儿少添油加醋。” “喂......”叶明礼又啧了声。 这嘴可真是又直又毒的。 算了,听了她说不是复合,叶明礼也稍微放了心,反转了手指指着自己,“我,这个大嘴巴没这个本事,帮你说话。” 他又手指了不远的宋濯,说,“找你亲哥帮忙不是更好,家属院的这帮长辈,你也不是不知道,宋濯的话最管用。” 因为从小到大优秀,又很早出了社会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成熟也稳重,家长们都不太会以长辈身份压他或苛责他几句。 而且叶明礼治不了薛芙,宋濯能。 以前,薛芙老听宋濯的。 推给他没错。 但是薛芙看了一眼宋濯。 那晚,她和孙泽铭在树下谈完回去后,宋濯直接就走了,因为没套,她也不配合,就走了。 她和他没啥好说的。 因此嘴边也冷,拒人千里,“不用,我找霖哥。” “你和宋濯还没和好啊?” 叶明礼不知道她和宋濯怎么能闹那么久,解释不清,更也说不通,任何人帮着说情也不管用,就连宋濯这会儿也冷肃着,见了薛芙也没打招呼,和见生人差不多,疏离漠然。 更见了孙泽铭,对人鼻子上的伤痕,任何歉意也没有。 有些人气场一看就不和。 他们就是。 怕出事,叶明礼一把拉住薛芙胳膊,先说,“霖哥今天没来,忙着单位招待的事情。我会帮你,别回去了,在宋濯家的书房谈,我也去,你,早点说完早点打发了孙泽铭。静澜姨许久没见你了,和他们好好吃顿席。” 薛芙于是点了头。 两人走回人堆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帮小孩子从宋家院子里跑出来,手上拿着一大叠红包,见着空地上还有几个人,红包分队立刻就又跑了过来喊大哥哥大姐姐新年快乐。 一个个地拿,一个个地谢,薛芙走回来的时候,没准备。倒是,孙泽铭有小孩熟手,摆了手,招呼了那群小孩,从提着的袋子里拿了些巧克力和饼干零食分给他们。 “他们这阵仗,像不像在派喜糖?” 他们派着,林若瑶看了眼宋濯,掩嘴笑着说了两句。 宋濯看着他们,没出声。 连续好几天没出现的人,原来是和前男友旅游去了。 “他们是复合了吗?” 林若瑶还在问呢。 “你不去问问看?” 宋濯也只勾了勾唇,冷冷而笑,说,“进去吧。” 和小朋友拿回了打火机,转在了手上,两人转身要走,却有一个小孩认出了薛芙,怯生生缩回手,童言无忌,说着,“他们家会让收回去的,别要。” 另一个小孩也想起来了,说,上一年扫红包,在薛芙家遭到扔瓶子恐吓,家长吩咐过别去,他的姐姐上一年去过,结果哭着回来,说他们家有个大坏蛋。 小孩子被吓,将东西全部都退回来,扔在了地上,还有两三个慌慌张张直接扔在了他们身上。 怪没面子的。 但薛芙也没所谓,让孙泽铭别派了。 他们不要,倒也省事。 还有两三个犹豫的,眼巴巴看着,不知道要不要,被人喊着快走,焦急样子但也留原地,薛芙就帮着做主意了,“拿呀,拿走了,就是答应了让我们晚上就去抓你们,哥哥姐姐可可怕了,晚上就长獠牙。” 这下子,也不观望了,那三个小的哇一声哭了,也扔了零食,跑了。 林若瑶转头看着,第一印象,薛芙长得好看,是那种站人堆里,一眼扫过去,就能盯着看的那种好看,但是美丽的外表下,却似乎没有一颗爱幼的心,多小的一件事,还恐吓讨要红包的小孩子。 第70章 将他们吓得四处分散,空地都没人了。 这不是缺德嘛? 她又拉了拉宋濯,不解地说,“你怎么会喜欢她的?” 第45章 我是狼还是豹,见了就跑?…… “不好奇也不嫉妒,心态出奇的好,还落落大方和我点了头,明明和你有不浅的关系,但是习以为常,风平浪静。未婚夫在身旁,她都没一点慌张。” “宋濯,你,可碰上了玩弄感情的高手了。” 林若瑶走着,避着地上的红纸,背手轻撞了下宋濯肩边,淡淡在感叹,一物降一物,一物还比一物高。 “与其被她这样玩,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吧,反正是联姻,我们在一起,对你我有数不尽的好处。而且你的名声身份,我能驾驭,你的外表身材,又是我交往过的男朋友里面上等的,我和那些拿家族信托的富家米虫在一起,还不如和你有意思。” “我有多国护照也方便,工作闲暇的时候,可以跟着你满世界跑。到时候是赛车手太太,又是腾亚宋氏家族的一份子,是小宋太太,想想也......” 爽字都还没说出口呢,她转了身,站在宋濯的正对面,玩笑地扬眉,抬头对上视线,却也忽地话停,笑意都尴尬。 这沉沉又清冷冷的眼神,不是第一次见了。 自己高学历,漂亮,游走过很多社交场,自信有悬握男人的能力。 可有一次趁着宋濯活动酒醉,两人一起回酒店,在车里,司机在前头开车,加长的车型有挡板也看不到他们后头的动静,她就在他耳边试探吹了软风,知道他酒量不好,头轻靠他肩,手从他高挺的鼻尖划到喉结。 要去解他衣扣,手要探进。 以为他迷糊不清醒,相处那么久了,会有破口。 却被他攥了手腕,拒绝接触,冷眸低垂,薄情盯看着,好看的凤眼里明明有浓稠醉意,却也是这样划清界限的眼神。 手腕骨上的十字链冰冷无情而动。 人揉着额边穴,头微侧,避开。 车内开着冷气,出风口出寒气,冷到她的心也同样降到零点下,当时,别提多尴尬了。 于是,领略过薄情,林若瑶现在清醒也清楚,摆着手,不自取其辱,转而嗤说,“那么开不得玩笑,真是......” 他们慢悠悠。 薛芙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前头,先进了宋家院子。 她的视线还是随着薛芙,继续打量。 黑色长身外套,蓝色围巾,穿着较为紧身又修饰腿型的裤子,踏着双普通的浅褐色雪地靴,身材不俗,赶着回来,旅途应该很狼狈,长外套边缘都沾了灰泥和白雪,长发尽管有谈利娜帮梳理,还是有不听话的,翘出围巾边。 苗苗条条,但让人觉得她不在乎打扮,很是随意。 一进院子 ,院子里的长辈瞧见了她,喊了声妹妹。同在空地上与他们打招呼不同,她活力亮眸也笑意绵绵地同他们点了头,三四个长辈围过来,自然地牵了她的手,摩挲她手背,问她冷不冷,又谢了她给安排的时间,让他们不用挤人潮去大禾美术馆看埃及木乃伊展,又关心好长时间没见她回天府雅苑了,是不是工作很忙。 那原本翘起的头发在问候的时候,都被人彻底捋顺了。 他们还拉着她先别着急进屋找吴凤君,先喝一杯水果红酒暖一暖。 薛芙拿酒在手上摩挲着,取着暖意。 在长辈里无疑受宠。 同辈里也有些人,站在她身后,见她没留意背后,还敲敲她肩头,勾勾她发丝,引她注意。 真的是大家都疼着的“妹妹”了。 而拆下那条蓝色围巾后,和小报拍出来的模糊影像不同,人明眸皓齿,唇红颊嫩,没有妆容,素净白皙的脸庞,桃花眼一弯,风情韵味生动好几分。 “我可明白,你怎么喜欢她了。别说男的了,我是个女的,都忍不住想看她,想和她做个朋友。” 林若瑶眼神里透着了然,有这样一个人常年在身边,谁还能惦记其他。 男人一向都肤浅,是没她什么事了。 而宋濯走近院子,看着被围在中心的人,却是想起薛芙以前总爱哭,一点委屈就找人说,惹得长辈们都习惯在他们这些同辈里像这样子最照顾她。 仗着这个,薛芙以前可拿了不少好处。 别人不给吃的棒棒糖,难得的盲盒,好看绝版的文具笔盒,从来都有人给,而不缺。 但,想想,她哭得最惨一次,却是在他被宋柏舟逼着从医,他被禁足那回。 收到消息,从中学放学回来,穿着校服,薛芙路上碰见朋友也不停,着着急急,慌慌忙忙绕过蓝楹花树边,手就伸进大院的铁门内里自行开门,进了屋内。 宋柏舟在一楼,同叶静澜叉腰说着宋濯瞒着他们去玩赛车的事情,罚了宋濯不准出门,背抄医经,她就过来了。 见了叶静澜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她本来要好好讲理,先皮一紧,仿佛也被打了,嘴一下弯,就带着哭腔地同两家长先掉眼泪,囫囵说,“为什么不让宋濯学赛车,为什么要打宋濯,为什么不让宋濯出门......” 不是无理取闹没玩伴。 而是真情实感为他讨公道。 比他被抽了两三下鸡毛掸子更觉得委屈。 她抹着汩涌出来的眼泪水,当时明明是个孩子,却不知道哪里抄来的言论,控诉宋柏舟和叶静澜,对他们说,“小孩子又不是你们的附属品,是个体,是他自己!他想做一件事,你们没有正当理由,为什么不给,就因为你们不喜欢就剥夺他的喜好权利吗?柏舟叔、静澜姨,我好喜欢你们的,但没想到你们也是这样霸道野蛮的家长,太过分了!” 呜呜呜。 嘤嘤嘤。 眼泪和自来水一样不停。 把家里只有儿子,没领教过女儿敏感细腻心思的宋家夫妇搞得手足无措。 人趴在桌子上,肩膀颤颤,两个家长轮流上阵让别哭,一点哄不下来,还得连忙招呼着禁足的宋濯帮忙。 他下了楼,身上有不少惩罚的狠打,他翘课,又多次骗家长签署学校和中医堂的放行条,去了极星青训营,叶静澜第一次打儿子,一点不留情,他应该是这事情里最冤屈的那个。 但薛芙,却比他更是。 她拉起他不由分说就出门去,不管家长们喊,一路盲走,一路也不说话,走过小巷,走过小桥,还走过湖边绿道,路过垂柳,路过他们就读的初中。 走了大半个天府雅苑。 就牵着宋濯走。 “带我去哪?” “不知道,但反正不能在家里让他们逼着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计划也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收尾,你就来救我?” “叶明礼他们怂啊,我电话一个个都打过了,他们都不敢来,说你妈在打人,不敢掺和。那,我不去谁去。他们也就只怕我哭了。” 她转身见他身上的红痕,脸上是哭得乱糟糟的污渍,丑丑的,头发还黏在了上头,哭了一两个小时,声音哑哑的,却气鼓鼓在说,“你自己小心点嘛,我也只能哭一回吓吓他们,孙子兵法里头说了,‘兵者,诡道也’,之后肯定就不管用了。” 宋濯都被她逗笑,“还去翻了孙子兵法?” “我想不到法子了呀,你还笑!”她抬手捶他,怕挤不出眼泪,她还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是也才是个初中生,没人家那种在前尘岁月里有一两段生离死别,更没有摧动肝肠的爱恨情仇,她也只能狠掐自己手臂,然后再进门。 她指了乌青手臂,宋濯抬了被打得也不轻的瘀痕手臂要帮她揉,两只手臂同在了一个视线里,两个人本来还在被难理解也憋屈的情绪中,看了对方一眼。 又看了乌青一眼。 同样的惨兮。 抬头,都忍不住同对方笑。 但,薛芙想着那么听话的大哥哥还得被打,笑着笑着,为他担心,只能解决一时,回去还得挨打,她乱搅和肯定还得被吴凤君薛崇礼一起教训,就又哭了。 真是年轻的傻里傻气。 而薛芙那一哭,倒也管用,宋家的棍棒教育没了,换成了苦口婆心的说教,只是后头说教没成,宋濯直接离家出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院子里说着话。 叶明礼和宋柏舟打了招呼,借用书房,请了吴凤君上楼去后,就从二楼阳台探了个头,吹了个口哨,摆了手臂,提醒薛芙上去。 二楼书房门一关,只有安静。 楼下是宴席前的寒暄问候,进进出出的,各自忙碌。 林若瑶见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又看向宋濯,那边在见家长,他却应酬着长辈,在宋柏舟的引荐下,同两三个从三院辞职回江城老家的人说话。 她都有些不懂了。 等宴席要开了,二楼的书房门才又开,吴凤君先下来的,脸上没什么异常,平静,温柔,待人有笑,也接人的话头,和人回玩笑。 第71章 被问随着下来的薛芙旁边那人是谁,她也弯眼在答,“她男朋友,两个人刚从江城回来,陪我一起来凑个热闹。” 三三两两打探目光,落在了郎才女貌的人身上。 “这男朋友可真俊啊,薛芙又漂亮,以后娃娃肯定很好看。” “嗯。” 吴凤君不咸不淡应着。 也有不少人知道薛家原定三月就要给薛芙订婚了,因为吴凤君年前逢人就邀请,仿佛要一扫离婚的阴霾一样,喜气盈盈的。 但是这会儿,她下了一楼来,略有愁云,别人就问,“未来女婿来了,定了什么时候摆席没。” 她却是捏着手上的腕表,一改以往,笑说,“不急不急,两孩子都还在拼事业呢,晚点也没事,年后再说吧。” 三月的订婚,现在都一月底了,还怎么年后再说,别人听出了奇怪,但宴席在这个时候开了,叶静澜和宋柏舟喊着客厅里闲坐的人出院子,把话题给散了。 薛芙携着孙泽铭坐在吴凤君的旁边。 吴凤君弥补着刚刚口误,说,“百善以孝为先,泽铭家里有人生病,他们的事不得不往下延了。” “人在我们三院吗?” 吴凤君应着,“在江城。” “也是,我们院里面也有结婚前爷爷去世的,不得不守孝一年,先领证再摆礼,这样也对,也对。” 因为是生病扰人不宁的事,席上就也没在追问,叶静澜瞧着这也算是聊通了,夹了块石斑鱼给了身边的林若瑶和宋濯,也跟着语重心长,“凡事都不能拖的,毕竟意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也跟着意有所指。 林若瑶笑着点头,直接,不玩暗语,也略故意地去挽宋濯手臂,说,“我家里没人生病,和宋濯肯定四月就会结婚。aunty,你放心。” 一帮人听了,虽然略觉不对 劲,但知道林若瑶在国外长大,鬼妹子性格,就也没多往心里去,抬杯说恭喜。 只有孙泽铭看了眼身边人。 薛芙坐下来后,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沉沉闷闷的。 桌上,林若瑶说着国外的请帖都是白色的,而国内是红色,跟着叶静澜去了一间非遗工作室,帖子印双喜,还有传统祥云喜鹊图案,她现场看了浮雕鎏金工艺,印象难忘...... 人兴致勃勃在说话。 薛芙好似没听,拿着筷子,低头,往碗外挑着猪肉,只留了青菜,意识到打量目光,才朝他看了眼,就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然后听见桌上人提议举杯恭喜,她也跟着桌上的人,举起了杯。 真能忍。 一家子也真体面。 他们在二楼谈了解除订婚的事,吴凤君说他们年轻人轻浮做事,骂了些话,气得不轻。但为了不让人指点,却是让他别走,也桌子上就同人说是守孝原因才延迟订婚,打算将事情慢慢淡化。 而薛芙也一样。 他们在江城,大小事争执了不少,他指责她对他原来都是敷衍,难怪在宋濯将他揍得倒地时,还维护宋濯。她则说是他胡乱揣测,在与他交往期间,并没有过任何不轨。 昔日温情甜蜜都碎了一地,只剩不堪,临要回来前,她受不了了,言之凿凿真的考虑过和他认真过日子,只是他没珍惜。 看到了薛芙手机里同人定喜帖和订婚衣服的记录,他才知道错了,道了歉,也知道完全是因为他的背叛,无法被原谅,而歉意更深。 所有都说了明白,但问起了宋濯究竟和她怎么回事,她却闭口不谈。 在江城,每天都在为了这些事,反而越处越不愉快,快无法收场。 现在她却也听话撑着吴凤君的面子,带着他入席。 宋濯也在。 孙泽铭于是配合,配合得,抬起了手,帮薛芙抹掉嘴边吃椰子球,而不小心沾到的碎椰丝。 手从她樱桃般红润的唇瓣划过,薛芙愣了下,平静如水的眼瞳里才有点反应。 孙泽铭视而不见她的僵硬,笑她马虎,和以前一样温温在旁侧照顾着,“还有些,我拿纸巾帮你弄,别动。” 语气耐心,充满疼爱和宠溺,捏住了她下巴,帮着仔仔细细擦。 照顾细微体贴,耐心有佳,桌上铺盖的红布折光映得薛芙的脸上微红温,席上同坐的人笑笑,看着两对情侣各自甜蜜,还是冬天,却觉得春天已至,暖阳在照拂一样的,清风徐徐。 薛芙觉得别扭,不用转头都知道全桌人的视线都在了他们两个身上,眼神里让孙泽铭别弄,他却还拨了她头发,往耳后,不为所动。 他肯定在看。 一定在看。 她的耳边都听见林若瑶同宋濯在说,你看看他们...... 酒席才吃到一半,刚好手机叮咚一声,薛芙被孙泽铭夹菜投喂,这顿席吃得实在不安稳,抄手机站起来,找了个老板着急找她有事的借口,就起了身,离了席。 林若瑶还在桌子上说着中西方婚礼的不同,打算两种婚俗都体验一遍,看着离席的人,嘴边略弯了笑意,正要找旁侧的人揶揄一两句。 手往旁边一挽。 落了空。 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濯就不在身边了。 菜一道道还在上,新鲜滚烫,而离席的两个人却仿佛约好一样的,没再回来。 薛芙从洗手间出来,抹了抹嘴边,平静着心情,不太想回去,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后,往了侧门走。 夏圆给她发了信息,说有话要跟她说,让她回个电话。 两三步远的距离,几个人吃了半饱,聊天比吃席更重要,只等着最后的一口甜汤,在吞云吐雾,依靠在了小侧门。 她就转了脚步,往了外头去,绕到了侧梯,几步上悬转台阶。 但,在这里,也有个点烟在解一时燥的人,坐在台阶上,手臂撑在膝盖,烟丝缭绕,吁着嘴边一两口。 凤瞳映了人影,微诧异,挑了下眉梢。 薛芙意外地对上了早已占着这片地的人也错愕。 转身回走。 “我是狼还是豹,见了就跑?” 宋濯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泥,居高临下,俯视着误闯来的人,目光凌厉,扔掉了手中烟,不急不缓地往下走了个台阶,抄兜微倾身。 薛芙没再走,僵直着,伫住了脚步。 他敛目,同跟着薛芙屏了呼吸,听着侧边动静,院子里摆席,侧梯不是完全封闭的,三四个人声从旁侧出,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已经拐个弯就能看到他们了。 她是因为这样才停的。 胸膛的鼓鼓心跳藏不住,宋濯于是拉了晃神的人,眼神示意,往上走。 楼梯的平台悬转处,有高璧沿,刚好能遮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 轻踏楼梯,手牵着,他们拾级而上,在闲人拐弯到达时,没入了暗角里。 呼吸都变得清浅。 只等着楼下的人散去。 等待无聊之际,宋濯拿了烟,轻问薛芙要不要。 薛芙摇了头,把他衔在嘴边的也一并拿了下来,小声抗议,“别在这里诱惑我!” 隐在璧沿下的人听了觉得好笑,手刮了下两侧短发,在还算融暖的太阳光下,身影一半在暗一半在明,表情都显得讳莫如深,在说,“你说烟还是说人?” 薛芙莫名,嗤了一小声,“烟啊,不然呢。” 宋濯微摊手,将烟收了,低头讪讪在说,“以为说我,不然,你怎么席也不吃了,舍得抛下你的未婚夫,恩爱也不晒了,就过来了?” “我不是跟你过来的,我有工作上的事。再说,你不也是呢。” 宋濯耸了下肩,无奈,“我被迫营业的。” 薛芙折了笑,没笑意,“那演得真好。” “没有你的好。”同在暗影里,宋濯笑笑,靠近着,抬手摸了孙泽铭摸过的地方,指腹微摩挲,视线也落在了饱满红润的唇边上,又满满讽刺,“一个位置,吃一道菜就得擦一遍,是不是有点废纸巾,换个方式会不会更好。” 心顿了顿,听懂暗示,薛芙瞪大了眼睛,脸颊瞬绯粉,下意识也盯看了他的薄唇。吻过无数回的唇,软绵,带体温的热烫,有时候,让她趴着,唇齿就会磨过她的背脊,引人颤栗。 如果轻咬在唇际,齿贝轻拉扯皮肉,肯定也...... 不对,在想什么呢! 宋濯也微眯了眼,在问,“想什么?怎么耳尖红了。” 太靠近了,也太故意在讽刺她了,啪的一声打,她拍开他的手,却惹来了楼下人探头。 看是风吹了墙沿上的石子下来,他们又放了下心。 楼下的人是躲着人来说闲话的,偷偷摸摸,窸窸窣窣。 而楼梯上的人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狼抓到的狐狸,被几步堵死在了暗处里,无处可去,也偷偷摸摸,窸窸窣窣。 宋濯大胆,摩挲她耳际,安抚她的惊吓,也毫无缘由地在问,“江城这些天是雪雨天气,你就穿着这件薄大衣去,不知道给自己添置件厚的?” 第72章 薛芙躲着人不敢往下走,心扑通通地在跳,怕被人发现,背靠墙壁,无心顾着他的手在哪。 只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一阵小雏菊味道,才想起是谁的香水,而咬了唇,压眼应,“不冷。” 他问,“手那么冰,还说不冷?” 薛芙想起下车时看到的,愤愤而说,“你是暖气吗?到处关心别人冷不冷,我手冷不冷,关你什么事,手套还是什么要给我吗?一副手套,分得完吗?” 宋濯意外,清楚她看见了什么,林若瑶说下猛药,可真下到对的地方,他勾了下笑,一丝痛快略浮。 薛芙迎了凤眸里的笑意,顿时觉得太阳穴痛得厉害,而低了头,不敢看他。 他们的手纠缠着,握到了一起。 “是不是有些酸酸的味道,有点浓?” “对,你。晒恩爱的味道,恋爱的酸臭味。” 可恶,对未婚妻那么好,每次还开玩笑同她各种撩拨,还说要和她在一起 ,一点分寸不分,从以前开始,他就不知道男女关系得划好清清楚楚的界限。 “我怎么闻到的是你没洗头的味道,和前男友旅游得不太愉快,没心情洗头,也没心情打扮自己?” “......” 顾着办事,的确两天没洗头了,但她低头拉了发丝闻了闻,明明香喷喷的啊,可好闻的无花果味道了! 是狗吗他,也离得不太近,这样都闻得到。 薛芙往后退,碰了璧,没得再退了,转头不应。 楼下,拐角位置的人以为没人,在说着两三句,越说越兴奋。 “听说没有,薛崇礼这么多年都没回过海宜,是因为坐了牢。” “啊?因为什么?” 讲话的人声音压了低,成了一阵的窸窣碎语。 薛芙拧眉听着几个字,而心头跳得更紧。 她留心听着,咽了咽没有的津液。 但是随即也被拉着她手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诱惑了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抗拒的,摸到了她的手脉,因此幽深,气场沉郁,问,“你怀孕了,怎么没告诉我?” 而转头,怔愕。 第46章 硝烟弥漫 薛芙先是呆住了好几秒,忘了,宋濯好早以前去过中医堂学过脉象辨识,更也忘记了,他记性好,学什么都能有声有色。 可这么久了,工作后她都背不齐整化学元素周期表,他应该更不记得那么厚的一本医经了,于是努力平静了神色,让自己不要被他带着走,她风轻云淡说着,“谁说的?你带没带套,自己不知道?” 宋濯凝了眉,暗了眸,那晚是喝了些酒,但不太多,不至于不清楚,两人情欲正浓时,薛芙拍了拍倾轧着的他问套呢。 两人大半年没见面没和好,都没有添货,床头柜最下的柜子空荡,薛芙还提醒了他,他们路过加油站,加了一箱油,加油站举办活动,结账的时候送了一盒。 他才也想起,去裤兜里拿。 知名品牌镭射包装,上头还贴了海宜市卫生部门的公益贴纸,倡导“科学避孕,为爱撑伞”。 套肯定戴了,但,万一呢,他今天也看得格外明白。 院子里一堆小孩在席间跑来跑去,绕过薛芙身边,她总下意识有害怕神色,被靠近了,会不自觉皱眉。 长辈们给她递红酒,她捧在手上许久没喝,席上敬酒,她只挑纯净水,也不要浓茶。 她还戒了烟。 更有之前,与他吃饭,她专挑着酸得不行的边角料吃,晚上吃宵夜边看电影边聊着天,向来能熬鹰通宵到凌晨的人,好几次十二点未到,电影播到高潮处,她眼眯着眯着,头一栽,落了弧度,就在他肩边睡了。 医经抄过不少,她的每一条,都符合孕初期征兆。 尽管脉象辨别,宋濯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这么一诈,她心虚着,眨了长睫,本来记挂着楼下的八卦谣言,现在心神全在他这,绞尽脑汁,也言不由衷地答其他,他就也明了。 见他沉默。 薛芙自己又再回答了一次,“没有!” 那就是有。 她抬起眼眸子,见宋濯没应,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在看,表情里若有所思,似乎看透。 她又咬了牙,顾忌着一楼的人,低声嘟囔,“有,也不是你的。” 那就是他的,不用想了。 “孙泽铭的。” 真会气人啊。 抬手,轻敲了脑子不清醒的人的额边。 薛芙轻哎了声,抗议搡他,她不是很疼,看着宋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不服气,有哪一句她说的话是被他听进去的,她说的每个字都是无用功,更被他左耳进右耳出。 一点不尊重她的瞎掰。 他甚至还抬抬下巴,眼神轻点,鼓励她,“还有呢。” 楼上如火如荼斗着嘴,楼下说着八卦也越演越烈,他们看了一眼周围没人,继续在说着薛崇礼的事。 薛芙听见了别人提她名字,又分了神,往下留意,也因此而屏住了呼吸,手都不自觉抓了大衣袖子边。 “吴凤君不是说薛芙去了江城吗?据说是薛崇礼犯了单位行贿罪坐牢,最近伪造文书要申请减刑被发现了,薛芙才特意去了江城到处拜码头,求人帮忙。” “啊,是这样吗?不是因为和吴凤君闹离婚的事,没面子,才不回来的?” “不是不是。” “那这父债子还啊?可怜薛芙咯,你听谁说的啊?” “以前心外科小王啊,他老家就是江城的,去年不是考博士回去了吗?贿赂的就是他在职的那间医院的院长,那个院长也进去了。刚刚碰上他,拉了他,问了几句。” 略在思忖,也微皱眉头。 怎么…… 楼下薛崇礼的话题在摇头感叹中停,转而又说起了口腔科的小李家二儿子在闹着婚前彩礼不如大儿子,父母偏心的事。 薛芙因此松掉了抓着衣袖边的手,敛了目转而看起眼前人,宋濯也一起在听着,面色平静,不问不惊,同样也将目光移回到面前人身上。 之前宋濯还在问她父母亲的事,追着问,但是现在眼底风云未变。 凤瞳眼神淡淡,只眸色暗深。 薛芙心顿了下,意识到什么,而微惊。 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两人无话,看着对方,各自有梭巡,欲启唇说什么,又都没说,最后是宋濯轻轻拉过她,将她揽到了怀里去。 地上影子才又交叠在了一起。 外头院子里又放了一次鞭炮,最后一道菜上桌了,楼下的人说了老半天,口干舌燥,说得回去喝口甜汤了,不说不说了,就从拐角处消失。 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也才让薛芙彻底回过神来,意识到外套里的电话在响,接了电话。 医院来的电话,同她在确认。 “对,是我预约的手术,是下周二没错。” “知道了,会禁食的,时间也清楚,会准时过去,谢谢。” 宋濯垂覷看她,脸色沉。 而她挂完电话,没有半句解释,看见了吴凤君给她发的信息,问她怎么去了洗手间老半天,还不回去,低头回复了马上。 更继续点开信息红点,看着陌生人发来的彩图短信。 对方备注着“lin”的落款。 打开后,就是宋濯在大禾美术馆公交站前接送她的照片,从宋濯停车开始,到她上了车,再到两人下车一起进了小区电梯,数十张,每一瞬间都是抓拍,虽然照片里她的工衣是同一款,但是宋濯每天不同衣服,彰显了他们在不同日期的共处。 她头晕也脑胀,短信里警告她,别给人添麻烦。 薛芙也就无心思去揣摩宋濯,而淡淡地说了句,“该回去了,不然他们得来找了。” 转身下楼。 宋濯和她有未完的话,但手机里也有同样叶静澜的催促,说要送客了,问他在哪里,赶紧去大门口。 两个人一前一后,院子里鞭炮还在地上跳着,人群熙熙攘攘,小孩捂着耳朵看热闹,烟还没消,宋濯从后拉了拉薛芙的发丝,吩咐,“等会儿去小书房找我。” 应该是要谈孩子的事。 薛芙继续走着路,也迟早要谈的,就点头应了嗯。 烟雾都快将院子给淹没了,遮了他们的来向。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有个人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孙泽铭见薛芙去了洗手间久久没回来,席上也全是不熟的人,便离了席去寻。 进了宋家屋门,正好就看到了薛芙的身影拐了弯,避开侧门的人转脚步往侧梯去。 他随着。 远远看着她避人 群,也看到她上了石梯后就一直没下来。 他本来想跟上去,几步后,却听见了楼梯上有人站起来同她说话的声音,而骤停了下脚步。与那群八卦闲聊的人不同走向,转而,他蹲坐在了梯下的阴影死角,抽了一根根的烟。 楼梯平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他听不见,但是抬头能隐约从风化而有些许透光的台阶石缝中,看见时而近时而远的身影。 第73章 薛芙和宋濯单独在上头待了许久。 他也多次给薛芙发了信息让她回席,而没得到回应,更也没见她从楼梯下来。 黑影时不时划过他的面庞。 烟都消不了他的焦灼。 更听到了隔壁谈论着薛崇礼的事,听到了奇怪的定论而歪侧了下脑袋。 他和薛芙的确是去江城,帮着帷幄薛崇礼的事情。 他也是用了这个借口,让薛芙三更半夜在与人独处的时候,急匆匆下来找他。 但是明明事实是薛芙送他老子进的监狱,怎么邻里邻居在传的,变成了这个论调,变成了薛崇礼行贿江城医院院长。 也不要紧,谣言八卦,不是他要关心的。 等八卦的人散走了,楼上的两个人才下来,薛芙和宋濯一前一后走,在大家都在看着外头炮仗热闹的时候,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话,吩咐了什么,得了她的点头。 两人长年累月的默契,就算周围嘈杂,相视一眼,都不用多说一两句,手背边轻碰,悄声耳语,也能明白对方意思,也明明是从一个地方走出去的,交错而过,蜻蜓点水,却仿佛不熟也不亲昵,要各自分散。 于是,孙泽铭怨气横生,也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身后,故意大喊了声,“宋濯,吃了你家的席,我请你抽支烟,作为回礼,可以吧。” 话一出,薛芙转头都捂了胸口,吓了跳,不知道孙泽铭从什么时候开始随在了后头。 宋濯波澜不惊地拍拍她,眼神示意她先回去。 薛芙担心着,“可是,在江城,他就一直在问我和你的关系。他找你,肯定不是话里的意思。” “没事,这里是我家,他能做什么。更何况我们的关系,他知道就知道,你又没对不起他过。” 薛芙依旧不安,“但是......” 宋濯以为她关心他呢。 结果却是吩咐,“但你不许再动手打他了。” 一时失笑,他都分不清她到底在担忧谁了。 但随即也微弯了唇,点头应承了。 宋濯让薛芙去找吴凤君,自己则转身回走。 叶明礼听见了这声喊,从走廊下踏烟走了过来,觉得孙泽铭有点找事的意思,就拉了手袖,冲在前头,先不客气地问,“做什么,当时候揍你,揍少了是不是,你个王八羔子,刚刚当着长辈面,给你三份薄面,没爆你找前妻亲嘴子,给薛芙戴绿帽子的事,只说了你们感情不和,已经......” 谈利娜跟着小跑过来,拉住了他,“旁边都是人,你少说点。” 叶明礼就也言简意赅地说,“你要干嘛。” 孙泽铭摊开了下手中烟,朝着宋濯,扬了下,张扬在笑,说,“就真的,请你抽支烟。” 他手指了侧梯的方向,高举了上方。 也就是宋濯和薛芙刚刚单独待过的地方。 然后就也没管人应没应承,先往了那个方向去。 叶明礼更看不惯他了,要跟着去,“诶,这人存心找事,是吧。” 但话也顿停。 因为宋濯拍了他的肩头,摆手让回去,并冷冷发话,“抽支烟而已,你们别管了。” 就也略过了他们,抬步走。 叶明礼不放心,提醒了声,“宋濯,这是你家的席,注意点影响啊。” 宋濯抬了手,闲散地轻摆了两摆,头也没回,拐进了角落。 孙泽铭虽说是请烟,但等人一走到了侧梯边,他转了身,烟夹在了手上,伸出之际,却是故意在两手交锋之时,松开掉地。 宋濯嗤笑了下,也不计较,温温,抄兜而站。 听着他咬牙在说。 “你踏马大半年在她最需要人的时候,你带着你的未婚美娇妻全世界跑,纸醉金迷,荣誉加身,她在医院被她父亲弄得在异地住院了一个月,无助又无措时,你在哪。” “你灌得她以前娇娇滴滴的,遇事就知道哭,我好不容易陪她渡过去,她走了出来,开朗了,自信了,更是与我同甘共苦,与我一起跑材料厂,逐渐独立。” “你以为她像朵温室里的花,总得养护。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吧,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放她独自处事,她成长可惊人,能帮我围事,更能独掌一面,能自己一个人同一帮老爷们喝酒谈生意合作,还能做起我的主意,大小事内外都能操办,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也成了我的贤内助,更准备着和我组小家,生个一儿一女,过日子......” ...... 竟是发牢骚来了。 倒不如揍他一顿。 宋濯面上无波,轻抬眸,气场使然,总有让人觉得不屑一顾的错觉,但的确也是万事皆睥睨着打断问,“然后呢,你就找了前妻吃回头草,给她难堪,美其名为了你生病的孩子?” 孙泽铭愕然停,咬着后槽牙,手点在宋濯的肩头上,力道重,满是挑衅和怨气,“我踏马是错了,可你让她当地下情人,可比我混账!这大半年来,她跟着我虽然苦了些,但是她能和我光明正大进出各种场合,社交平台更也不怕晒出一两张恩爱照片,工厂里她来找我,所有我的同事朋友,都知道她有个名正言顺的称呼,就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我放她在光明下,坦坦荡荡,你呢。” “让她当着小三,哼,他妈的,甚至小三都不是,你算什么东西啊,宋濯!” 宋濯垂下了眸子,看着按在肩头上的手指头,有被戳到痛处,但是他清楚之后再也不会有这事,而微紧了眉心。 但愚蠢的是自证和反驳孙泽铭所指控的东西,他和薛芙的事情没必要解释给所有人听,于是冷冷也不置可否地说,“我和她的事,你根本也不清楚全貌,就别在这里升堂了。说了那么许多,急急表明自己,可看来,她对你这个人并没交心。” 靠! 孙泽铭热上了头,烟都扔到了墙角,拉过宋濯的衣领,脸上曾经被他打受伤的痕迹跟着狰狞了起来。 “怎么不交心!她窝在我怀里说喜欢,交往期间和我腻歪,搂搂抱抱,什么都做了,除了我也没有别人,整颗心都在我身上,眼里只有我......” 宋濯扯下了那手,从胸膛里发出了冷哼,拍了拍衣襟位置,又再一次不屑打断,“什么都做了?” 笑里更为讽刺。 孙泽铭想起他们的恋爱禁令,心下无从找补,而顿时握了拳头,指节泛白,抬了起来。 前头炮仗声不断,他们这里的无名火更是一触而着,硝烟弥漫。 宋濯记着不能动手的吩咐,说,“你骗着她去江城三天,说帮她围事,却带着她拜码头点头哈腰,走关系。如果是男人,你就应该帮她先扛了这些事,而不是在这里鬼哭狼嚎,孔雀开屏,只会骂咧。” “更不是在这里把自己无能,美化成她独立自主,帮你围事?帮你和一帮老爷们谈生意?” 宋濯眉心划过不耐,又沉冷着一张脸。 只有无能无用,才会把女人推在前头,让她站在风口浪尖。 孙泽铭咬了后槽牙,问,“你踏马又做了什么?” 宋濯冷冷,并不随着他的燥乱情绪波动,只说一件,“你们回来前一晚,你们送礼拜访都一概不应的人,主动去了你们下榻的酒店,你们能提前回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孙泽铭愣了下。 靠了律师朋友的帮忙,他们搭线了一个江城的高官秘书,打算走走关系,帮薛崇礼平下伪造文书的事,但人高傲有牌面,饭局邀请不来,上门拜访不见,礼都退了回来,让他们停摆了好久,推不下去进程。 可也就在他们在江城的最后一天,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人又忽然三百六十度态度转变,主动到了他们酒店,还主动提供帮忙,让他们柳暗花明。 原来竟然是...... 宋濯无心与他多说和纠缠,口吻淡然,却字字迫人,眸底压着暗色,说,“做,永远比说,好看也好听,是吧。” 第47章 薛芙,敢不敢玩另外一个游戏…… 曾经薛芙也相信过无数回自己的直觉,但在宋濯那,却被打脸成了胖子,从没准过一次。 第一次,她浸湿了吴雅宁的告白信,良心不安,临摹了一封,又自己手写了一封,两封都给了宋濯,一封署名,一封未署。 她静静在一旁看他接过,等着他问一句,未署名的那封是谁的?她就打算点头应是她。 但宋濯展开了书信,两封都看完了,只平平静静敲她脑袋瓜子,认出她笔迹,却只问她是和谁在玩恶作剧,下次别再这么做了,就随手压在了书包下,没有再多问,拍转了手中篮球,就进场和人打球去。 他去哪,她基本也在哪。 篮球场里,别人揶揄语调问他,这经常跟着他到篮球场的漂亮小女生是谁。宋濯同人一起望向铁网边,微不耐地冷扫了她一眼,也不太喜别人的肢体接触,表现在了脸上,淡说,薛芙,邻居家妹妹,一个爱哭鬼。 别人更笑,还要追问。 第74章 他冷了脸,降到零度,将球抛了过去,直接喊别废话,比赛还开不开始。 就将话题略了过去。 整场他打得对方丢盔弃甲,却也没多问她一句,都是她笔迹的情书,到底有几分认真。 第二次,薛芙鼓起勇气,再次尝试,在海宜市美术学院考试前,她让宋濯在车里等着别走,心里暗暗下决心,进考场,只要她压中了题,绝对要告白。 老天爷可能爱看她出糗吧。 美术学院自命题,三年都没考过果蔬静物,就这么被她水灵灵地压中了。 她得准备告白了。 紧张也愉悦出考场,却又被来搭讪的同学告知宋濯和吴雅宁即将要一起出国,他们报考了国外的同个大学同专业,他们还会在暑期一起参加出国前的语言培训营。 回了车内,她恍然,宋濯对她提也没提,接送她走时,遇到他的车队朋友,人问副驾驶的小美女是谁,带着暧昧的语气说他原来不去f3方程式训练是和人约会啊。 宋濯眼里清清冷冷,不太爱被人调侃,说,家长安排接送邻居家妹妹考试,她还未成年,别乱说。 对方百调地回了句哦? 他冷撇了眼,未理会,便升上车窗,车内fm播报着交通信息,说艺考道路已经疏通,他就松了手刹,踩了油门。 也没再问到底考试前,她让他别走,究竟要和他说什么。 然后就是第三次,铃鹿...... 薛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悟,反复扑火。 事,她没打算过三,也在散席后,宋家只剩一些人在客厅里聊天,悄悄地走上了宋家的二楼,心里打好了主意。 二楼有两间书房,一间是宋柏舟的,摆满了医学理论书籍,另一间小书房在走廊的尽头,较为僻静,以前专门给她和宋濯用来闭关和背书的。 压下门把,薛芙进小书房。 年底宋家的拜访事多,里头堆了不少准备送人的红色礼盒,靠墙摞叠,只留了一条小路。 而小路的尽头,宋濯在,他背靠着屋内的唯一一扇窗,坐在两人沙发上,逆着光线,悠裕伸展了手,撑支在额边,见她来了,眼里点了身边位置,让她坐。 桌上,一壶热茶水,汩汩正冒着白泡,在煮着。旁边一个小蝶,则放了些水果。 薛芙关上门,不坐他身边,而是拉了把小木椅坐对面,打算占先机,先开口,“宋濯,我没打算......” 刚一坐下,才一开口,宋濯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他倾身接,电话里,楼下的朋友在问责他,放了一帮朋友自己招呼自己,身为主人家的他在哪。 “工作上的事,晚点下去。” 话短,就挂了。 薛芙也就还继续说,“那个,我没有打算......” “等等。” 宋濯站起身,绕过了沙发,哗啦一声,窗帘遮了外头斜进来夕阳光,下午了,光线西斜,有些刺眼,薛芙刚刚身上都有阴阳两半不和谐的光影。 他从窗边绕回来,提起玻璃茶壶的手柄,给她倒茶,说,“房间里空调比较老旧,已经开到三十五度,还是不太暖和,先喝杯茶水吧,热一热也解腻。” 两指一拨,茶推到了她面前。 热烟徐徐。 被人有礼招待,薛芙同样也有礼提起来,先闻了闻,陈皮水味道微微酸,但是对于她来说,反而好入口,可以解一整天的胀气和恶心,于是一整杯喝了。 “山楂也来点?” “好。” 她接过。 宋濯看着她咬着吃,给她补了茶水后,就后靠了沙发背,手敲在了沙发皮上。 闲闲在等。 等她吃完了一颗,把山楂籽放在了纸巾上,他才收了轻敲,合拢了掌面,问,“收到消息了吗?薛叔的伪造文书惩罚撤除了。” 薛芙也是上楼前才看到江城的办事人给她发的消息,于是点了头,说了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静了下,本来也没打算和宋濯详细说,但是薛崇礼的事,是他帮的忙,不说也说不过去,就答,“从他在三院辞职,去了江城后。” 竟然那么早...... 如果不是这次回来,察觉到薛芙提起父母态度的不对,而去调查薛崇礼和吴凤君的事,慢慢顺藤摸瓜,知道了薛崇礼在江城坐牢,宋濯根本也不知道。 除了行贿罚款,薛崇礼还被判了另一件,故意伤害罪。 江城的卷宗清楚记录了在薛芙大四的那年,叶明礼和谈利娜说要去给薛芙庆贺毕业的那个月,她消失不见,电话没接,联系不上的那时候,是因为薛崇礼在酒后动了吴凤君。 卷宗上记录的,不乏性虐,语言侮辱,拳脚相向等字眼...... 上头,薛芙的口述也有,她当时跟着导师从铃鹿回国,急匆匆回家,见到倒在血水里的吴凤君,崩溃叫了救护车。但,吴凤君要求她对外,只说是不小心滑倒,摔伤了。 怒火中烧的她北上找薛崇礼算账。 薛崇礼酒醒了不记得这回事,道歉求和,说他是第二天公司有事才让司机载他回江城,并不知道吴凤君受伤,开车带她出去,要吃饭。但,半途,薛芙要求他们离婚,两人在车上起了冲突,薛崇礼方向盘一转,他们撞了高架桥墩,薛芙也因此受伤,入院。 回到海宜后,她将就诊记录和出警单据给了吴凤君,让她二选一,吴凤君才哭着下了决心,起诉离婚。 “他也打了你?” “骂比较多,只有我顶嘴,他才会怒。那时候,我妈都会护着,让我进房,要不就让我跑去你们家,他也总是一阵一阵的,犯了又改,改了又犯,我妈比较受罪。” 很早之前,薛芙总有一次半次忽然跑来,坐在他身边说要做题,又心思漂移,抠烂了铅笔上的橡皮头,心情垂丧。 问她怎么了,她却也摇头,说没事。 又大二,他们在游戏关系里,偶尔,她身上有零星瘀痕,她却也总笑说,自己马虎,不知道撞哪了。 没延伸。 宋濯后知后觉,紧了下颌,也不解在问,“你这趟去了江城,又为什么要帮他写谅解书?” 薛芙眼里淡淡,没有任何委屈,仿佛这件事已经过去千年万年,是海底的一粒小沙粒,都磨不到她了,温温说,“我后来才知道,他因为从三院离开后,一直急切想做出另一番事业来,也为了养家,到处飞刀,几乎没休息。是早就熬出了毛病,有了抑郁和躁郁症。” 薛崇 礼自己是医生,早察觉自己的异常,但他又自负自己是医生,会熬得过去,自己治自己,直到喝了太多酒精麻痹精神,拿手术刀开始发颤。 工作丢了,那会儿,他也早就伤害了身边人,无可挽回了。 “酒后的他像魔鬼,任何事都能牵扯,可清醒后,他又恢复白面,跪着求原谅,流涕认错,又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给我们买金买银,要什么给什么,就连以前要不到的,他也给。” “所以,你大二过年的时候,收到他送的车,根本也不是因为开心紧张而意外撞花圃,而是故意要毁了他给的礼物。” 宋濯尽管面上冷静,但是手指却掐在了掌面里,出了瘀痕。 薛芙扯了扯唇,也没什么不能回的了,坦荡应,“是。” 那种礼物她不想要。 而且,当时她没能力,也没办法。 吴凤君从县城出来打拼,就一直跟着薛崇礼,他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的天和地,在她的传统家庭观念里,根本就没有离婚这件事,更每次发生酒后的暴力,她被骂被各种内外的凌虐,还被说和院里的男职工关系不正常,却也总还相信薛崇礼的酒醒后的求饶而不追究。 她是护士,能救死扶伤,却没想过救自己。 他们就是个死局。 薛芙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以自己为饵,逼吴凤君二选一。 她没打算诉苦,只冷冷静静陈述事实,摩挲着杯子边缘,“那些东西,称得上是礼物吗?反而成为了他再犯的借口了。”意识到未松的视线,她抬头,撞上了他沉着的眼,浮笑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觉得我可怕吗?” 宋濯怎么可能觉得在困局里的她可怕,只是在忍着些念头,眼眶蹙着,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忘了,铃鹿,我们游戏就结束了。” “在那之前呢......”他们那么亲密,三月甚至天天腻在一起,赤裸相见,纠缠,只有对方,他不可闻地叹了气,压着克制过的情绪,又说,“就算那样,游戏第三条,你说了,我们关系永远不变。” 薛芙拿着茶在喝,杯子滞在嘴边,眸子低低,看着漂浮着干果皮的茶汤,说,“就算是朋友,也不是每件事都得告诉。” 也就除了孙泽铭吧,他探亲戚的病,与她相识,知道些。 其他人,她一个字没说,谈利娜、叶明礼、霖哥等等,一概没说。虽然知道他们知晓后,会站在她这边,但只有谁都不知道,吴凤君才能继续安安稳稳在天府雅苑生活,无风无浪在三院工作。 第75章 更何况,按着时间推,宋濯那时候也因为宋家的事在胶着着,“我不想麻烦朋友,每个人也都有生活上的刺,拔掉就好了。” 也不难拔。 都过去了...... 房间里静悄,透明茶壶里在滚着泡,咕噜噜地响,宋濯手划过墨眉,抬了眸,脸色僵硬又沉郁地看着薛芙。 她回溯往事,没有抱怨,也没有哭,只冷静理智和他剖析每个阶段,她做的每个决定。 其实都对。 但,他却顿时变得空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是不被她依赖,还是不被她需要,还是不被她在这个时候嵌到怀里说宋濯抱抱我,在不适,还是不满? 总之一口气,聚在胸口,惴惴难舒。 人也渐渐在沉,胸腔里翻滚阴云,发闷,手在掌面都掐出了血痕。 也难怪,她不轻易原谅他。 还说永远不想见他了。 迟来的帮忙,他有什么用啊。 茶继续倒着,依旧汤水温温,各自思量,一时无话。薛芙拿了山楂吃,咬着抿着,觉得气氛太沉闷了,破局,笑说,“这山楂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来点?” 宋濯见她爱吃,伸手拿了一颗,放嘴边。 一口。 眉头皱紧,酸到浮津液,但是她面无表情。 将吃不了的山楂放在了桌上,他说,“你吃。” 薛芙扫了他一眼,又扫了桌上一眼,才发现从头到尾桌子上茶水和水果都是她在用,于是她略不明地看向宋濯。 赛车手是不是都冷静有素,换做别的男人知道了没感情的女人怀了他孩子,他得多慌张,应该内心忐忑,都快吓尿了。 宋濯却还在文火慢烹,从她进门来,什么也没说,就问了薛崇礼的事。 可能因为她是多年的“邻居家妹妹”,也是“爱哭鬼”,可能在往事的冲击和同情中,他也不好先开口说什么的缘故吧。 她反正从宋濯脸上看不出名堂。 于是她打算帮他做了这个主,重回她进门前,她想说的话题,放下了嘴边的吃食,她郑重说,“宋濯,我们小时候是玩得好,你照顾我的感受,我明白。拉着你玩了那么久的游戏,我们各自宣泄,各取所需,也没有感情,你不用负担,也不用怕麻烦......” “没感情,就今年我们两家过年一起过,好好培养,你说个时间。” 嗯? 宋濯倾了身,给她又倒上了一杯茶,她听着他在说,因为重回宋家,憋屈了许久,过年叶静澜计划着去最南边的城市过冬,刚刚在楼下也邀约了吴凤君和沈先生,就剩薛芙还等着老板厉川的安排,假期未定,还没拍板了。 “给个时间。” 她不是这么计划的,“不去。” “其他人不会去,就我们两家人。” “不去。” “原因?” “我不想成为麻烦!” “什么麻烦?” “你的麻烦。” 宋濯侧了头,打量她神色,想起在外梯谈话的时候,她划拉了几张照片后,她脸色就有些不好,于是视线就放在了她放桌面的手机上。 薛芙也看到了,抬手要拿回。 却晚了一步,被他先拿走。 她的密码万年不变。 在最新的浏览记录里,宋濯就看到了林若瑶的信息内容,知道她提的“麻烦”是怎么回事,眸色暗了暗。 “她是故意的,不用在意。” “我知道她故意,更也知道,她显而易见的喜欢你,为你考虑,也在乎你的名声,这样为你隐忍的未婚妻,要珍惜。” “珍惜什么,日子也要看和谁过。” “她,你还不满意吗?” 桃花眼聚了一道浅浅的弯,盈盈的水,小脚交叠着,摇晃着脚面,揶揄着他,她整个人舒泰,还时不时转着手上一枚装饰用的珍珠戒指。 如孙泽铭所说,她早就走出来了,不被往事所困了,是摧枯拉朽后,雨露自索,冻土自辟。 也爱憎分明,一码归一码,有罪便讨,有错便认,身上那股顽强倔强的劲,带着破坏力,也带着野蛮生长力,向上在攀升,阴霾都不留,也让人轻易被她脸上坦然而俏皮的笑感染,一扫担忧,自然而然欣赏起面前的小美蛇。 显得,他的担心都有点多余。 只是小美蛇说出来的话,毒气在飘,让人森森然,“我不会成为你的麻烦,孩子,我也不用你负责,就是海宜太多老熟人了,你得给我点时间处理。” “嗯?” “我说,孩子不用你负责!” 宋濯见她不在乎的态度,瞳孔紧了下,久久无话,然后眼瞳又一松,应,“好啊,那么贴心,还不用我管,怎么会是麻烦。”他也弯了深邃的眼瞳,缓缓点了头,靠着椅背,翘了腿,手延展在了沙发上,恢复闲懒。 薛芙伸手,“手机可以还我了吧,我查查国外医院哪里靠谱。” 他手机递还给了她,说,“我也可以给你介绍,哪个国家?” “英国。” “极星车队在英国就有合作的医疗医院,有华侨医生,我给你名片。” 薛芙笑笑,“那最好了,倒也省心。” “把我黑名单解了。” 她点点头。 他推了个名片过去。 “拿小孩的英文会说吗?需要我翻译吗?” “不用。” 宋濯扔了手机在桌面上,见她认真在备注,无事可做,手边空,就也掏出了包烟,敲出了根,衔在嘴边。 拨火轮,哒哒两声,新的不太好用,又哒哒两声,手微拢火。 薛芙听到声响,从手机里抬眼,捂了鼻子,有嫌弃,在烟管被点燃之前,先从他嘴边拿了下来,又站起来,连着他手上的烟盒还有打火机一起,捏了个稀碎,然后打开厚重的窗帘,推了窗,朝楼下树丛,全部扔了出去。 她咬牙说,“我不吸二手烟。” 宋 濯嘴边微弯,莞尔,顺着她的意思说,“忘了开着空调,也关了窗。” 话微折,又说,“但你看没看下面有没有人,就高空抛物,要是扔到哪个叔婶的,是不是就不太好。” “要是扔到人,早就有人喊了。”薛芙扔完了痛快了,拍拍手,警告,“以后别再我面前抽烟!我是不是说过不止一次了!我在戒!” 宋濯明镜般地盯着她,手划过鬓边,弯了薄唇,说,“哦?都打算不要小孩了,还戒烟?” 曾经的烟鬼,转性了? “......” 宋濯朝她微挑了眉,更上浮了笑意。 听谈利娜说,薛芙最近正义感爆棚,吃顿牛肉火锅,碰到老登在室内抽烟,她拍下吃饭的筷子像个女侠一样,风风火火直接就冲到人面前,拍桌问,火锅店是你家开的呀,草菅人命负不负责!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看到小年轻叼着根烟,吞云吐雾,白雾飘到他们鼻边去了,她也站人面前,薄问,就得站风口让我们跟着你吸二手烟,尊不尊重老幼病残,公德心呢! 不要小孩的人,哪是这个样子的。 既然她开口说不要。 他就再试试。 结果...... 薛芙在窗户边,老半天才憋了一句,“戒烟,和小孩什么关系,我为我身体健康着想。” 话反着听就对了。 于是,他视线盯着她,如鹰锐,猝不及防问,“薛芙,敢不敢玩另外一个游戏,而游戏规则,这次,我来定?” 薛芙不语,看着他站了起来,一步步接近,在她面前,站了定,还摩挲了她被夕阳光照到的侧脸。 她心一紧,觉得略危险,撇了头。 宋濯拱了背,凤瞳里坚定不移,也有意外的温柔,凝视着她,认认真真看着她,将她倒映在深不见底的虹海里。 唇轻启,他只说了两个字,薛芙耳边却敲入钟磬,猛猛打了个抖,拧眉很不解,抬头,骂了句他有病,可也瞬间画面就不受控地在纷飞。 教堂,白鸽,鲜花漫天。 十字架,白纱,唱诗吟颂。 明明进门前她不是这么计划的,她已经做好宋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准备,也不打算当他的麻烦,更也决定事不过三,对宋濯狠狠断舍离。 他不是要移民嘛,那正好,她也要出国,年后正好不复见,生死不来往。 “不敢吗?”他在耳边挑衅,粗粝的手茧划拉她脸庞。 迎着那专注凤瞳,她不可思议他老半天竟没听懂她的冷心冷肺,可能喝了茶水身体暖呼呼的缘故,她整个人温顿,在他的视线里,在冷杉气息里,混混沌沌,也迷迷瞪瞪的。 手划停在她唇下。 他薄笑。 “原来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闻言,她莫名赌徒心起,被激了,咬牙而应,“瞧不起谁,你都敢了,我怎么不敢。” 第48章 你怎么吻我,他就怎么吻我…… 第76章 沈先生的小孙子在客厅里待得无聊了,手指了多次外头要出去玩不被大人重视,就手脚并用从沈先生的膝盖退下来,自己跑到后院里,拿了根一次性筷子戳雪块玩。 雪里冻着枯叶子,他就扒呀扒。 扒得认真起劲,听见哒哒两声,从天而降,有东西落入了旁边的草丛,有人扔了金闪闪的东西下来,他一捡,是大人爱抽的东西。 谁扔的呀。 /:. 一抬头,就见二楼最边边的房间,微微在飘动的两层窗帘边有他的薛芙姐姐,背靠着墙壁,隐隐能见漂漂亮亮的侧轮廓,她身边还有一个大哥哥,大哥哥撑着手臂压在了墙上,和她在聊天,也低头好像在她眉心亲了亲,两人距离好近。 姐姐推了大哥哥一把,从他手臂下绕出去。 但是过了会儿,姐姐竟然比大哥哥还要高,换了她低头,眼睛里雪亮亮的,和大哥哥在说话。 距离有点远。 他探头要看仔细,楼上就拉上了厚实的窗帘,什么也看不见了。 外面好冷,玩了一会儿,打了两个喷嚏,鼻涕水都喷出来了,手还都弄了泥,脏兮兮的,他就跑回客厅,手脚并用地又爬上自己爷爷的膝盖,安安稳稳地窝在了他怀里取暖。 也伸出十个爪子奶声奶气地说脏。 沈先生熟练地照顾他,拿纸巾帮他擦鼻涕,又拿了湿纸巾帮他擦手,一边在同人说,“现在经济不景气,买房还是得买刚需,别买什么景区什么四五线城市的海景房了,顶看不顶用,一买准一个套,资金解不了套不说,开发商还随时会跑路。买第一梯队的学区房吧,那些家长们为了孩子重点学校的学位,挤破头都得卷一套,价只有水涨船高。” 叶静澜一听,连连点头,也是,便转头问林若瑶,“要不,咱们在国内买一套学区房吧,以后小孩国外读不下去,就回来国内读,也有个保障。” 别人笑,“这世界上论学习,谁卷得过东南亚国家啊,放过孩子吧。” 叶静澜又想想,也对,而且林若瑶也回说,“aunty,出生率在下降,晚点说不定政策都变了呢,不急的吧。” 于是她就转头视线里找着宋濯,想要问以后打算生几个,得备着几套房产,趁着沈先生在,也好打听打听地段。扫了一圈,一大帮他的朋友在,他人却不在,林若瑶倒是一直坐在她身边,但吃席听热闹的新鲜劲头也早就没有了,打了好多个哈欠。 她就拉过她,拍拍她手,说,“要是困了,就去宋濯房间睡一会儿吧。” “宋濯的房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他说在处理些事,我等会儿他吧。” 这会儿,霖哥忙完了单位的事,提了些营养品,过来探望宋柏舟,人也在客厅里,转了头看了林若瑶一眼,对她笑了笑。 他可看到过她深更半夜在宋宅呢。 于是默默地看破不戳破。 但沈先生的小孙子一听到了这个名字,吃席的时候知道是谁,亮了下眼,就从沈先生的膝盖上跳下来,附耳到给过他红包的叶静澜那,手指了楼上,小声说,“大哥哥在那个边边的房间,和薛芙姐姐在一起。” 叶静澜意外,“在上面做什么?” 童言童语回,“不知道,但大哥哥推了姐姐,姐姐也推了大哥哥。” 叶静澜不由得愣了下。 是冤家聚头又吵上架了吧。 今天薛芙和宋濯见面后,两个人都分别挂脸没说话,席上也各自照顾另一半,没搭理对方,她和吴凤君、宋柏舟努力搭桥,却也没用。 他们不上桥。 只有孙泽铭在席上还算体面,应了句,“年轻人,恩怨都不会留着过夜”,将鼻子上的已经看不见痕迹的伤,化了过去。 又各自看了他们一眼说,“只是陈年旧疴,刮心刮骨的,就难说了。” 到底是什么陈年旧疴,发生过什么深仇大怨,怎么这两个人还动上手了呢? 真让人愁。 而楼上动手是动手了,却是动了不同的手,提花窗帘旁,宋濯离得薛芙近,站着,因他老是得低头,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书桌上。 薛芙则抬了抬他下颌,低头看红瘀,伸了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嘶。”宋濯折了眼,微疼。 她就嗤了声,“忍着,谁让你们不分轻重,还动手,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小小一块,不抬头也不明显。” 薛芙手边揉了些膏体覆盖在他伤口处,心里在难怪着孙泽铭离开的时候,叶静澜给他送了些荷楼的饼盒,他主力手没力,而是用另一只手拿的。 人走的时候,手还甩了甩,似乎在疼。 “他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你也没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他说得了我什么,就是说了些你在江城的事。你要不要轻点。” “不要!可真行,有话就不能好好说,我让你别动 手的。” 宋濯说,“我没。” “那他到底说什么,挥了你拳头?” “你到底在关心谁?” 被问了,薛芙就不答了,只垂眸,手在他短窄的下颌骨边打圈抹着祛瘀膏。 宋濯也跟着她垂眸,也想了想,孙泽铭说的,她在江城医院哭得稀里哗啦,因为没人照顾病着饭都忘记吃,低血糖下床摔地上...... 难怪铃鹿的事情后,她完全没消息,他也联系不上她。 宋濯捏她耳际,却被她不耐地啧了声,让他抬高脸。 关心着他的伤。 他就应,当然孙泽铭说的更多的是,“你和他的往事。” 薛芙手指尖停顿,眼瞳微晃,而后手滑落在他胸膛前,也悬上了药罐子放在一旁,推开他,从书桌上下来,说,“你要后悔也来得及,我和他正常恋爱,除了没上床,抱都抱了,吻也接了,我也曾经跑去工厂,陪他加班过,一起睡铁架床。我们去旅游在外地过夜,都是......” 宋濯抓住她的手臂,没让走,拽了回来,她抬头很是故意地补充,“睡一个房间,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他忍不住,就从他床上过来,抱着我睡觉。” 以为宋濯得不让说,可他也只是低了眼眸,脸上平静,没有之前的戾气,问,“怎么抱的?” 她如实已告,仿佛要气死他,“什么抱都有,公主抱,背抱,揽腰抱,吻着抱......” 宋濯听着,手揉在她后颈的软肉上,大掌温温热热的,淡淡笑,问,“又怎么吻你的?”他视线低,分寸打量着她。 薛芙很熟悉这种眼神的降临,但她还是同样诚实,扯笑,说,“你怎么吻我,他就怎么吻我。” 掌心好热,热到她跟着加快了呼吸,也不知不觉就握上了手。 不对。 她碰开他的手,“你不许碰我,别忘了,你联姻的事还没解决。” 宋濯眼神已经混混沌沌的,并没听,撑开她的掌心,五指嵌入,揉捏着,将她更带进怀里来,往桌边压着,圈着,在她不知不觉中褪下了手中的那枚珍珠戒指,“但你已经答应我,我们的另一个游戏开始了。” 孙泽铭说起和她的事情,脸上总有温情,无疑爱她,疼她,将她当成了珍宝。更也还说他在每个节日,每个他们相识逢十的节日,都会给她送礼物,她喜欢各种惊喜,手上的珍珠戒指,她爱不释手。 她手上戒指,就是孙泽铭送的东西, 于是轻一捻,褪了下来,扔在了书桌上。 戒指旋转在书桌上,发出了嗡鸣。 薛芙才转头看了眼,她的首饰挺多,一个盒子全混放在了一起,经常也混着搭配,被他这么一扔,才想起,好像这是孙泽铭送的东西。 是分手后,整理物件的漏网之鱼。 隐隐不在乎的人,却实际是在乎的,更也没管她的警告,气息绕着她,支起她的脸还问,“那,我和他,谁的吻技好?” 他盯着她浅褐色的瞳孔,亲在了她眉心上,又滑落到鼻尖,稍做了停顿,等她回答。 她闭了眼,眼帘上感受了温润后,又睁开。 孙泽铭吻她的时候很直接,拉拽着她想亲就亲,逛街吃饭、爬山登高,无论人多不多,他会直接掰过她脸蛋,或者埋在她颈子边,用嘴唇磨砺而过,有时候也会故意啵啵啵地连续亲,来逗她。 和他的人一样,直来直往,奔放热情,连喜欢都很直接,不隐藏。 而宋濯不一样,他明明有欲望,却会压抑克制,像现在这样,只释放出一点点,然后放下钩子,引着她,却也不着急提钩,而是让她呼吸渐乱,眼神渐迷离,跟着他,在大海中坐小船般摇荡。 等到她醉得伸手主动搭他的肩,他才会揽腰将她抱起,压在墙上暴风暴雨地掠夺。 期间过程很漫长,呼吸找不回来,思绪乱纷纷,但他却也会缓缓而停,将浪变成静湖,轻含她的舌尖,放开,去吻她的锁骨,让她缓劲,继续再让她热,让她急。 如此反复。 玩着狡猾的手段。 第77章 等你以为他应该得放开人了,毕竟楼下一帮人在客厅等着他下去应酬。 他却将她抱了上来,撩起她的腿,抵靠在了窗边的墙壁上,让她在高位。他仰头,轻抿轻衔,换了个方式,凤瞳盈光,转而让她主动,去低头追逐他,戏玩。 很故意。 要问薛芙哪个人的吻技更好,那无疑,宋濯更让她有趣味,也上头,以致于在密密匝匝的吻后,被他逼在耳边,咬着她耳垂,哑然追问“是谁”的时候。 她都找不回精神,又不得不涨红着脸,答,“你。” 但实在也不想让宋濯舒坦,她手撑在他肩膀上抗议说,“你说的游戏没开始,你这是在做什么,吃我豆腐,还是精虫上脑!” 宋濯耸肩,合理解释,“不是说我们没感情?” 培养感情啊。 薛芙见他这么回,坦荡得如此流氓,更用力点他脸颊边的淤青,拍拍他的手,让他放下她,落了地,她才说,“肤浅的男人。” 搡开了他,她要从手臂边过,宋濯还是没让她走,手边扯着,提醒,消消嘴唇的肿再下去,不然楼下的人一看她红润润的唇瓣,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薛芙也一时忘乎了所以,对他说,“怕什么,你都敢了,就下去告诉他们,我和你多年来一直在厮混,小报上都拍到了,宋凌霄很快都要知道了。” “他知道。” “什么意思?” 薛芙凝了眼眶,听他淡定回,才反应过来,被算计。 宋濯带着她坐回沙发,薛芙几杯陈皮水喝了,听着宋濯说,联姻主要是稳腾亚内外部的危机,赛尔诺正好也要进入国内市场在谋求机会,两方才合作。等投资者的热情降下后,联姻的事情他就会想办法尽快结束,时间也就在过年后,但为了消弭影响,这段时间他们不能公开,他问她,“可以等着我吗?不会太久。” 薛芙被算着,谋着,很多次弄得她心惊胆跳,她就手点在他肩头上,眼尾媚扬,语气不正经说,“你试试敢让我等久了,看我会不会拿着小孩逼宫吧。一个宋凌霄,一个你,我记着账的。” 宋濯闻言点头赞同,反而笑着说好啊,省得他与宋凌霄费口舌了。 桃花眼里略嗔说,“你想的美呢。” 胸膛在颤,堵着的那口气才彻底散,宋濯手边一拉,轻带着她坐他怀里,看她面对面闹,她小表情嘚嘚瑟瑟的,说着歹毒话,却不会让人反感,带着俏。 两人一时沉溺。 谁也没发现小书房的门开了,有人站在了门边把薛芙的玩笑话都听了进去,而黑了脸。 更在薛芙说着,“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小孩出国去,远走高飞,你记得给我打赡养费”,正笑倒在他怀里时。 门被敲下,也推了进来,打断了他们。 “薛芙。” 一声唤,让两人的打闹都停了。 吴凤君和叶静澜一起上楼来,听见沈先生的小孙子说他们在二楼推来推去的,怕他们两冤家闹大矛盾,而来看看,哪曾想,门一开,吴凤君就听见自己女儿的声音传了出来,不像吵架。 而是她竟然怀孕了,还正在以小孩威胁宋濯,要他给钱。 一句句放着厥词。 宋濯还应了好。 开门时,薛芙正窝坐在了宋濯的怀里,手放在他喉结处,放肆摩挲,宋濯后靠沙发,脚踩着桌边,让她贴得很近,手也散漫护在她腰边,头轻抬,目光垂着,却隐隐带着宠溺,让她任意划拉,没有限制,两人状态亲昵,眼神也靡靡。 /:. 不像第一次了。 同上楼来的叶静澜捂着嘴大骇,倒吸了一口气,也看到了,反应了许久,手点了宋濯方向,说了几声你啊你,才放下,转而赶紧拍吴凤君的肩膀,让老姐妹先别气,先问问怎么回事。 “楼下那么多人呢,我们好好 问,好好问。” 吴凤君咬牙,不是当事人,却比当事人更燥红了一张柔静的脸,斥着,“薛芙,你还不下来吗?” 薛芙呆住,才眨了眼睫,缓了过来。 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眼面前抱着她的宋濯,知道任何理由都无用了,脑袋发麻。 而宋濯却也面色不改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慌,带着苍白脸色的她站了起来。薛芙谁也不怕,就独独怕个吴凤君,门打开那刹那,见到了来人,她都吓坏了,颤了下,差点从他怀里跌下去。 平时伶牙利嘴的人,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只咬着唇瓣,都快将红褪了白。 宋濯牵过她的手,拉她微依靠在身边,她手心里冰凉,心跳无序,是那么的慌。他于是更捏了捏她的手,有安慰,也在告诉他,他在,不用怕。 叶静澜看着他们,额间在痛,这楼下还有着个宋濯的未婚妻林若瑶,自己儿子这是出轨不止,还哥哥失格,勾了妹妹,在小书房里...... 偷情两个字,她都想得简单了。 他们在外头听到的,好像是薛芙还怀了孕。 天啊,她虽然开席前去了趟教堂,去求个宋濯婚事顺利,还有她和宋柏舟早日能抱孙子,日子安安稳稳的。 但,主应召来了,却没想到是这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情形啊,一个是老姐妹的女儿,一个是她自己儿子,两人从小兄妹那般放在一起养,别人问起他们牵手是不是有情况了,她还同人嗤之以鼻说没有,说他们绝对不可能。 现在面前两人牵着手,牵得紧紧的,五指相扣,明显也不是一两天混在一起了。 早也不是兄妹了。 叶静澜往着薛芙的肚子打量,头有些疼,心里却也发软,心情实在复杂,一时觉得有孙子抱太好了,可看着旁边正在气着的老姐妹,她都不知道得喜还是忧了。 吴凤君见薛芙没动,还靠在宋濯身边,直接进了门,抬了手,看似要拉她出去,却是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很温柔的一个人,骂自己女儿,颤颤说,“你还要脸不要。” 尽管有宋濯护着,但那巴掌因为薛芙的不躲,实实在在地落在她脸上,一张白皙脆生的脸,顿时红彤。 叶静澜赶紧上前帮着拦,“凤君,凤君,要错也是我儿子的错,你这是干啥啊。有话好好说。” “对,还有你,宋濯,平时凤君姨让你带着她,是让你以哥哥的身份好好带她这个妹妹,要你管着她,护着她,可没让你纵容她那么放肆,还,还......你,你们......” 手来回指着,勾搭的话说不出。 不是自家亲儿子,吴凤君手再次抬了起来,宋濯也没躲,只护着薛芙,将不避的薛芙揽往身后,抬眸看她时,态度坦荡,让吴凤君垂下手而打不下去。 她后知后觉在叹,“难怪你和他未婚夫不和,也难怪薛芙拖了那么久婚事,要解了和孙泽铭的婚约。但你宋濯,你还有个未婚妻啊。” 吴凤君看着人家林若瑶漂亮得体,礼貌周全,还和一帮邻里邻居同叶静澜说将来林若瑶肯定是个好媳妇,和宋濯这是门当户对,三世求不来的好婚事。 好话说了不少。 却没想到这后头有自己的女儿在搞坏,她难堪又骂薛芙,“你到底要脸嘛,知道他是腾亚宋家的人了,有未婚妻,你就狐媚子勾他,礼义廉耻不要,上他床,还要钱,我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薛芙没反驳,她占宋濯,本来也就不择手段,拂掉了宋濯关心的手,气息难平,脸已经涨得通红了,在他要说话之际,更在背后扯了他衣服,制止,怕两人没有事先的通气,事实更刺痛吴凤君。 母亲从前只发过一次大脾气动手打她,是因为她有不问自取的行为,从小到大,她只要求她端正,其他的任她闯,后面再也没有打她过。 能让她气到动手,现在多心寒,多气,她知道。 于是在脑海里打转着所有较轻的词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薛芙自己先说,“不是你们听到的那样,我和宋濯,和宋濯......” 却也找不到一个字能解释他们的关系。 游戏荒谬。 狐媚勾搭没道理。 明晃晃的炮.友关系?也不是,是她不放宋濯,千方百计让他进陷阱,死不悔改,有缝就钻。 一两句说不清,也解释不了。 而一旁的叶静澜心里震惊不比吴凤君少,还以为薛芙和孙泽铭是真为家里老人守孝而延后婚约,但原来是...... “薛芙,你也好好说,静澜姨在这,你肯定不是我们听到的那样,对不对,你和你妈好好解释解释。” “妈......”薛芙声音在颤。 宋濯不解看着薛芙,也正要转头说什么,“和薛芙没关系,是我。” “你,同我回去!” 上手要拉人,脚步不稳,吴凤君视线在转,手扶在额头上,人因为接连的事而攻心,又因为使了大劲扇了女儿,而踹不上气,气急了,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这一天傍晚,原本打算还宴请留下的客人吃晚的宋家,早早地散了宾客,落门闭户。 第78章 沈先生的小孙子也本来要拉着沈先生,要拿红包里的钱去小区里的超市买金币巧克力吃的,却也被放在了沙发上,被交代着不要乱跑,随后被急匆来的父母接走。 到处,和纷飞斜下的雪一样,乱成了一锅粥。 第49章 你给肚子里孩子找了个便宜爸…… 宋家一阵手忙脚乱。 又因为家里有宋柏舟这个心外科医生,而得以再次平静下来。 廊下,薛芙靠在叶静澜的肩头上。 顶端,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光线温温,大冷天还有飞虫在撞灯泡。 月牙挂在天际边,洒了乳白在她们脚边,叶静澜摩挲又摩挲薛芙的手,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一双皙白软嫩,一双有岁月折痕带着点褐斑,她低头看着,不由得感叹说,“我们是真的老咯,你们也真的长大了。” 一转眼,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竟然悄摸摸地超越了兄妹间的关系,有了感情,还有了身孕。 他们一起坐着,一起等楼上谈判的结果。 吴凤君一时急而晕厥,人中边摸了药油,揉了揉,压压手中穴位,就转醒了,宋柏舟帮她诊看过没什么大碍,沈先生就留在她身边照看,喂她吃了点静心的药剂,暂时在了宋家短歇。 两个大男人是后面才被唤上楼,才从叶静澜那里知道了两小辈的事,宋柏舟眉头聚了深川,骂了不像话三个字,背过手无脸面对老朋友吴凤君,更也不知道怎么背负腾亚的事,宋凌霄那边怎么交代。 沈先生作为“外人”,倒是没说什么,他身份尴尬,不是薛芙的亲爸,不好掺和。 但是,两个男人却都有同样的冷静,认为问题得解决,于是他们商量着,问了吴凤君意思,喊了两个小辈上楼。 知道吴凤君醒了,薛芙也要上去。 宋濯却伸手拦了薛芙,鉴于前头,吴凤君打了她,他没让她去,而是交待了自己的母亲叶静澜好好照顾,他自己上去和吴凤君谈。 “宋濯,别惹我妈再生气。” “有些事......你,明白?” 上楼前,薛芙这么交代,脸边的红痕明显,但顾不上自 己,只一心想着吴凤君。 宋濯神色沉郁地说了句“知道”,便也踏上了楼。 和吴凤君气得喘不上又想想就落泪的样子不同,叶静澜的心态轻松,也态度微妙,可能是因为她是男方家,也因为宋濯一直自有主意,她没得管,也管不了,口头上骂了个几句,就也算了。 对联姻这种封建也利益至上的事,她本来也有微词。 更认了。 她心头并没有像吴凤君那样坠着太多的考虑和负担,在廊下,反而关心起薛芙身体感觉好不好,肚子里的小孩多少周了。 很是宽容。 但,薛芙闷闷的,有些话知道不该说,而话题有所回避。 叶静澜见她有顾忌,就先大大方方说,“其实,我和你叔当初也是这样。” 薛芙从她肩边抬了头,不确定地,“啊?” 见薛芙来了兴趣,叶静澜就知道话题开对了,于是更无保留的交心,“没听过是吧,我和你叔当年可不比你们现在难。” 月光在地上,远处的蓝楹树在摇,她徐徐说着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当时,我们制衣工厂为了节省成本搬到乡下地方,而你叔刚好下乡支援。我这手不小心给缝纫机上的针划拉了,鲜血直流去看病,就是你叔给我看,他给我逢的针。我瞧着这医生好有耐心啊,温柔体贴的,不就适合做我老公嘛,一眼就瞧上了他,死皮赖脸追着他。” “可你叔高冷,一问三不理的,我这么个漂亮姑娘约他看电影喝咖啡,他根本不为所动,冷冰冰就说没空,不是坐诊就是出去义诊。我不信这个邪,天天去挂他的号,每天和他报道,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了个遍。一来二去,我去的他都习惯了,后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就故意不去,你猜,怎么着,他就上了我的当,来我制衣厂的宿舍,问我病好些了嘛。” “他个小样的,我还不知道是他眼里每次看见我都亮着光,是喜欢上我了嘛,却不说喜欢,那我也不说。直到他下乡结束,他憋不住了,才让我跟着他到海宜来。” “可一到了海宜,当时宋濯的奶奶,我婆婆,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也就问你叔,要不分手,要不就生米煮成熟饭,我以为你叔那么正经的一个人会反对,但是......” 叶静澜话稍顿,尽管对小辈话题开放,但是稍微羞赧,咳嗽两三声,略过他们那段时间造人的事,直接到了结果,“不到一个月,我们也就有了第一个孩子。” 薛芙嘴边都跟着弯了弯,有点没想到,问,“就是宋濯吗?” 叶静澜摇了下头,眼里略有遗憾,“不是,不是宋濯。有了那个小孩后,婆婆没办法就让我进门了,我也才知道,在这之前他们给你叔在海宜已经谈了三院一个外科教授女儿的婚事,对方父母有头有脸,觉得哪里来的野丫头就这么截胡了良婿,耽误他们女儿,还让他们在三院被笑话,就来找我晦气。我那时候觉得,你们抢我老公,明知道他在乡下有在处的对象,还定婚事,还有理了,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也和他们吵,结果脚下一湿孩子就这么没了。” 薛芙从没听过这件事,以为宋家也就宋濯一个,听了跟着惋惜,也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心,摸了下小肚子。 叶静澜见她惊了,连忙摆手,又说,“不是不是,我这都说到哪里去了,我是想说,当时我和你的处境也差不多,也是先有了小孩才和你叔结婚的,放当时啊,可是惊天动地,得被人指指点点。但是我不在乎,指点了又怎么样呢,二十年过去了,你叔对我还是那么好,我还有个好儿子,现在谁还指点我当初带球进宋家的事,只会说,叶静澜你真是好福气,真有眼光挑了那么个好老公。” 今天办了酒席,不就一堆人在捧着她了么,哪里还有当年那些个不分青红皂白又多管闲事的眼色。 “我追求我的幸福有什么错呢!” 薛芙听了,才又松了放在肚子边的手,也转头看了眼叶静澜,没想到她话里话外竟然不是反对,也不是劝退她,而是宽慰。 叶静澜语重心长,笑着,“真的喜欢,才能过好日子,硬凑合都是活受罪。”她又拍拍薛芙的手,小心翼翼问,“你,不是我们听到的那样,是为了从腾亚那里拿钱,又想从他那里坑点赡养费,才和宋濯一起的吧?” “不是。” 薛芙尴尴尬尬,哪知道他们当时就在外面听。 而叶静澜看着薛芙长大,也知道她是什么品行的人,自然知道不会是这样,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说,猜,“是宋濯惹你生气了,你故意那么说话气他的吗?” 薛芙就点了头,叶静澜就叹了声,摸摸她的脸,替她挨的那一巴掌而冤枉。 但总算也从小辈的嘴里听到了实话,不枉费她一个晚上的苦口婆心了,而舒展了眉心。 可,还有个问题,“什么时候,你和宋濯开始在一起的,你们两个老是吵架,我们是一点没发现啊,他对你好吗?有没有像沈先生给你妈剥葡萄皮那样好?不是兄妹的那种?嗯?” 真怕他们因为长期相处而混淆感情。 薛芙则避重就轻地应了是大二的时候,叶静澜就也恍然,原来那么早啊,而消去了迷茫神色。但薛芙却在她的大悟中说着说着,被关心,被劝导而多了些愧疚,她是喜欢宋濯,但宋濯并不是,是被她缠成这样了,不得已,也可能是责任…… 抠着藤椅的纹路。 在问话交心中,她话又渐渐变了少。 而楼上吴凤君也问了宋濯同样的问题,你是真喜欢薛芙,还是只是男人那种玩,你们是不小心玩出火的,还是早就对彼此的未来有计划。 宋濯面对着长辈,也郑重而答,其中隐去了薛芙一些不得当的事,也隐去了他们三年多以来一些会被长辈指摘的事,只求个结果。 谈话谈了许久,从傍晚时分一直到夜幕盖上了天府雅苑,谈到后面,宋柏舟和沈先生都出来了,只剩了宋濯和吴凤君两个人在房间里。 好一阵子过后,下楼来的人笑笑,说没事了没事了,吴凤君没事了,宋濯也早就自有主意,并不是糊涂做事,没什么事了。 但,听了,薛芙忐忑却更盛,心想他们这样被狼狈抓包,宋濯临时能有什么主意呢,也直到他开门下来,叫了她,说了“没事。” 她才略舒展了心神。 薛芙也不知道他怎么和吴凤君说的,随着他上楼进房间的时候,母亲的脸色的确和缓了许多,语气也温了许多,只扫了他们一眼,说,“可以。但,我不同意你们等到联姻的事情结束,能多快就多快,把事先定下。以后别人说起来,我也能说是新闻乱传,我们早就已经定了关系了。” 宋濯应,“好。” 薛芙便也跟着应,“好。” 第79章 吴凤君操心的事情还不止一件,“你们先去把证给我领了,就这两天。” 两人这次也没有再看对方,异口同声地也应了,“好。” 叶静澜跟着进了门,展笑说对对对,她轻摇了吴凤君的肩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凤君,你说了他们许久了,让自己休息休息,你看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就在我家吃饭吧,我们顺便商量商量彩礼的事?” 吴凤君不吭声,叶静澜见事情都成了,不想生变,趁热,使了眼神,又背后打着手势让宋濯和薛芙出去。 他们相视了一眼。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 宋濯带着薛芙下楼。 客厅里宋柏舟和沈先生在泡着茶,转头看着他们,眼里有打量,也有欲问的探究,更有几分要谴责的神色,薛芙见他们在看,不自在地从宋濯的掌心里抽回手,下意识像以前那样要避,但宋濯没让。 他没有想象中的愧意,撕下了“哥哥”那层皮,没有了枷锁和道德谴责,长辈们现在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再也不能在他面前说要如何让他对妹妹薛芙好了,又不能再让他以哥哥的榜样在薛芙那如何如何端正清扬了,宋濯都觉得自己有点狼心狗肺的冷漠,竟然觉得无比痛快。 异常痛快。 也因此紧抓着薛芙,拐了个弯,在那片打量中,问了句还有要问的吗?直面视线,让宋柏舟一时哑口,轻摆了手,转头请沈先生继续喝茶。 再也不用在这些长辈的眼里,当个“好哥哥”了。 到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罐饮料放薛芙脸边,宋濯问,“还疼不疼?” 薛芙被冰,缩了下,说,“刚刚静澜姨已经给了 冰块我敷脸了,没事。” 她靠着冰箱,仔仔细细端详面前人,从左看到右,又将他从右看到左,委屈巴巴,小抱怨,“怎么我妈就不打你?” 宋濯不仅全须全尾出来,还说服了气在心头上的吴凤君,应承了他们的事,吴凤君也没再多问责一句细节,也没再谴责他们一句,只说快快去领证摆席就没了。 要换做进门谈判的是她,不得被叨个四五天还得三两句狗血淋头啊,这会儿肯定头顶上都阴云满布了。 而眼前人却是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甚至还记挂着她脸上的打,抬着她的脸在看。 眉头紧蹙。 是真没事了。 薛芙心头放松了,不由得噗嗤一笑,点了他脸边的瘀痕。 “别人今天开开心心来吃席,我们倒是来受罪了。” 宋濯见她的红印已经消了大半,推了下她额头,他在楼上好几个小时,堪比每次赛车比赛结束后,成绩不佳的复盘大会,气氛压抑,句句紧迫,雷暴缠身,他得顾着薛芙的一些事,而包装话语,斟酌字句。 又得想着薛芙被吴凤君这么对待,时间拖久了,在楼下会不会改变了态度,退缩回去,而得加快和吴凤君的谈话。 背上微微沁出了汗。 但是这小没良心的,开口第一句,竟然关心他一句都没有,还嬉皮笑脸。 “还不满意了?” “嗯!” “明天请个假吧,别上班了。” “不是很明显,我擦点粉底就能盖过去了。” “忘了你妈说的?” 哦,得尽快去领证,她都恍惚了,应了声哦,笑容温温。 不过,这笑的确也管事,一下子感染了宋濯,他勾了下唇,抬了下巴,说,“为什么不打我,你,没听过一个俗语吗?” “什么俗语?打狗要看主人吗?” 宋濯食指轻碰她脸颊,她揉了揉,脸边还有痛意,都惨兮兮的了,折了眼痕在抗议,宋濯也就不舍得教训她了。 只提醒,“丈母娘看女婿......” 薛芙压着脸边的冰饮料,歪着脑袋,自然就接了下半句,“越看越喜欢?” 倏地,眼一压,反应过来某人的张扬,话顿了下来,她把手中的冰饮料塞回给他,咬咬牙说,“我看你才是,要脸不要。” 宋濯笑,“说错了?” 薛芙努努鼻子,白了他一眼,看着他脸上放松而张弛的笑意,忽然也想起了廊下,她问叶静澜的话。 “可,静澜姨,你不会怪我坏了宋濯的一门好婚事吗?他和林若瑶好好的......” 她有愧,看过席上叶静澜对林若瑶的好,知道叶静澜满意林若瑶那样的儿媳妇,而她却突然横插了这一脚。 叶静澜却是捋捋她头发,语气温温,对她说,“如果宋濯真想和林若瑶联姻,我就会怪你这个坏丫头坏了他的婚事,但是......” 叶静澜指了指楼上,事情发生那么久,林若瑶那,宋濯没挽留没解释,随便她走,就连此时此刻,宋濯也只在楼上和薛芙的母亲,吴凤君,在谈话,在胶着。 真正在乎谁,想跟谁过以后的日子,明明白白。 清清楚楚。 “宋濯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从小到大,应该清楚,当时进赛车队,谁能拦得了他,那同理......” 同理,或许,宋濯说要认真和她培养感情,是真的了。 她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直觉,终于要对一次了。 - “我们三年没见了吧,就疫情前见过一回,你这是胖了,啤酒肚都出来了。” “没办法啊,在做业绩的部门应酬多,酒局都跑不掉,我都胃穿孔过一回了,还得喝,你这是又换了在哪里的工作,怎么不在海宜?” 霖哥筹办的同学会,在索菲亚酒店,二楼包了一大个会场,连昔日的老师都请了来。因为是寒假期间,又因为疫情,这场是久违的师生宴和同学会,人到的很齐,会场里,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一楼出口签到领礼物,二楼合影入场看表演。 “霖哥厉害啊,这同学会整的和大公司年会一样,哪里拉来的赞助。” 甚至都比有些人三瓜两枣只发米油盐的年会还要隆重了,竟然还专门请了几桌海宜市知名企业来助阵。 是个师生宴还是同学会,还是个商会。 是只要人来,就总有能收获的,不白来。 林松太在签到台签完名,还特意地看了眼名单,在比他高一个年级的签到表上,有薛芙的名字,她已经到了。 他看着她的桌号,找到个三院熟脸的,要交换座位。 对方手枕在他肩膀,嘴里哒哒两声,调侃,“一桌子都是高你一级的学长学姐,你坐得下去啊。” 司马昭之心哦。 林松太摸摸后脑勺,露齿应,“出了趟差,才刚回来,本来约了她,但工作原因,临时取消了,我得和她解释解释。” 对方笑笑,林松太可真是一颗真心都快捧上去了,要亲自喂人薛芙嘴里去了,而且仔细打量,他还是背着电脑,从出差地回来就直奔的会场,脖子上还有些密汗,推拉的行李箱还有机场检验的挂牌还没拆。 毕业后是难得见有那么痴情的了。 于是就应了行,但也没给自己的号码牌给他,而是让负责签到的人给了另一个没来同学的号码。 林松太谢了这位哥,转头上扶梯,进会场在座位上放下电脑包,还没到时间,桌子上空空的,三三两两跳桌寒暄,要不就是参加游戏活动拿礼品去了,喝茶的只有一两个。 他摸了摸口袋,这次去了个大西北城市,知道薛芙喜欢特别的东西,就带了个礼物回来,准备给她。 眼里寻人。 会场实在太大,人多,在加上灯光舞美,光线都晃眼,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人在哪。 坐着等了会儿,两三个捧了酒杯的人回了来,看见座上的他,一眼陌生,以为他是临时休息的,打量了两眼,谈话便也肆无忌惮。 “对啊,就是薛芙的那个未婚夫,我对象刚好去了三院,碰上了高中同学,聊了几句。我去接她,就认出了她那个高中同学的老公是孙泽铭,听我老婆说,那高中女同学是他的妻子,彼此互为初恋,是白月光。” “真的假的?” “真的,都有个小孩,还喊他们爸爸妈妈了,亲耳听见的,怎么会假的!” “那怎么回事,前些天,我经过大学城那边的医院,还看见薛芙在露天停车场,手上拿着孕妇手册。” “啊?!你确定不是病历本,而是孕妇手册,你没结婚,怎么看出来的。” “我妈是产科的,手册上面有妊娠风险等级的颜色方格,扫一眼就知道了。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怀孕了!是孙泽铭的!” “诶诶诶,这么一说,就也才昨天,圣菲大酒店,我喝得醉醺醺的,找洗手间找不到,误闯进了间在订婚的包厢,被服务员凶神恶煞地请了出去。我还在寻思着谁家摆席,却关门保密,门口连个喜庆的牌子或者装饰都没有,现在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漂漂亮亮的,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桃花眼,站着敬茶水的,不就是薛芙吗?” 第80章 “啊,她和谁订的婚?” “肯定就不是那个未婚夫了呗。” “那是谁?” “我猜......人家和白月光复合了,她就给肚子里的小孩找了个替的,不然哪能那么快,明明自己的妈就在三院的产科当护士长,怎么就得去大学城那头那么偏僻的郊区建档?” 三个人说着,信息对上了,已经整出了一场爱恨纠葛来,甚至为了更加确定,还打电话给圣菲大酒店,确认昨天是不是办过一场订婚酒席,说他们东西落那头了。 而对方酒店却是只应会问问值班服务员有没有捡到东西,而没有具体回答摆酒的主人家是谁,依旧守口。 他们一拍桌,“你们再看看她朋友圈,平时都会发些展览消息的,刚好那两天没有,肯定是了!” 挂了电话,聊得认真,这时候才想起桌上还有别人,他们望了眼自坐下后就看着他们的林松太,见他抓着个杯子,捏得紧紧的,疑惑问他,“不是,你到底谁啊,怎么坐我们这一桌。” “......” 林松太正好视线里梭巡到了薛芙,看见她正和谈利娜他们一帮人站在以前班主任的身边聊天,直接站了起来,没理会桌上人的询问,走了过去。 也没在意别人的诧异惊奇目光,就从人堆里拉过了薛芙。 一路拉到了会场外,站在了展板后,林松太表情真挚,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大到,都喷了热息在薛芙手上,也扯着她的手,在用力,几番平整了呼吸后,用谨慎而郑重的声音说。 “我做你孩子的爸爸。” 劲大得薛芙都脱不开。 话,她当然也听见了。 是没想到,林松太怎么莫名其妙知道她怀孕了,又怎么要当她孩子的爸爸,薛芙略莞尔,要拍拍这个弟弟,让他别对她太执着了。 每天短信问候,早安午安,冷不冷热不热的,风雨不歇,她让他别这样,也都没回复了,冷处理,他还是依旧。 “松太,别开这种玩笑。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不用当真,我有对象的。” “我知道你和孙泽铭是真分了,不是别人说的真要守孝延后婚期,而且我还知道,你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便宜爸爸,随便找人订了个婚,为了给它上户口。” “我......你......” 说不清啊。 “你根本不想结这个婚的。” 怎么那么顽固,就认定她不想呢。 “不是。” 微叹了气,薛芙要同他好好说,拉扯间,余光里却见二楼会场门口一阵窸窣走动,宋濯带着林若瑶从会场门口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人迎了上去。 这时候,也就站在三四步距离的展板位置。 他们同样听见这头的动静,齐齐转头,看向拉扯的男女。 视线一对,是都将对方看了个正着,避都不能避。那边林若瑶挽着宋濯,还扮演着联姻太太的角色,在他耳边说了两三句,态度亲得和没发生过她的事情一样,指了他们的方向。 想起最近新闻,两人一起去了孤儿院,做慈善,“夫唱妇随”,更还有宋家的老爷子到了海宜,他们进了宋家别墅山庄的宅子,陪同老爷子打高尔夫球伺候他,出席家族活动,“鹿车共挽”。 薛芙便也拍拍林松太,让他放手,本来要说些狠话拒绝,转而笑笑,温温柔柔,挽起他的手臂,说,“去我那桌吧,你说什么我孩子的爸爸来着,我们详细聊聊?” 秘密事,声音低,靠得也近。 众人看着他们远去,只觉郎才女貌,很是惹眼,多打量了几眼。 背后,只有宋濯看见了薛芙不着痕迹地朝他白了一眼,折了桃花眼的褶皱,在生气。 也对他眼神示意她离林松太远点,而故意视而不见。 第50章 去父留子 薛芙吃了两三颗碟子上的小番茄,耳边听着林松太在身边和她指认闲聊她八卦的人。 眼神一扫。 真是不巧,还是以前不太对付的几位男同学。 她开了桌上酒瓶子,找了个玻璃杯,倒了酒水,提了杯子站了起来,就迎着他们时不时打量的目光走过去。 人最喜欢欲破不破的秘密了,见到传闻中的秘密主角更是会忍不住盯着看几眼,扒各种蛛丝马迹,也就看着看着,一时之间在兴头上,都忘记了移开目光。 直到已经到了面前。 薛芙主动上前,就着他们旁座坐下,他们眼神瞬时诧异,闪烁,没想到她会直接走到他们跟前,心里都分别见鬼似的,咯噔了下。 但薛芙提了酒来敬他们,却也没说他们说闲话的事,只问他们怎么一直在看她,是不是不认得她这个旧同学了。 “我是薛芙啊。” 他们尴尬笑笑,相互看了一眼,“什么话,薛芙,我们当时海宜三院附中的,谁不认识你啊,以前每次文娱演出或者运动会开幕都是你在做主持,全校都知道谁是薛芙。” 薛芙拄了下巴,折笑,倾了酒杯和他们碰杯,心情看起来不错,不像来和他们计较的,说,“你们也真会挑好的说,怎么没说我每次理科成绩一下来,就得哭,哭包一个,你们费了不少纸巾给我呢?” 三人又相视一笑,是递过纸巾给薛芙,但是他们寝室里的男生更多的是在其他事情上为她费纸巾,青春冲动,已经过去了,但依然留着一丝心底的悱恻,如今当时为了成绩不佳而哭的小哭包变成了大美女,妆发精致,面容娇俏,明媚大方着,他们被搭讪了荣幸至极,不由得也跟着她提了杯。 又想起他们推测的那些传闻,他们看了看她的杯子,都是嫣红的酒水,可她碰杯在喝,丝毫没忌讳,就不由疑惑问,“你可以吗?” 下意识地,他们瞟向了她的肚子。 “什么可不可以的?” 薛芙今天穿了件白色窄身排扣针织衫,下身是高腰裙,曲线玲珑瘦条,一点也没有孕相,可他们还是不由得又互相看了眼,心里不少小九九,微压了她杯子,让不要贪这一两口。 “你不能多喝吧?” “怎么,两三年没见面了,你们开始喜欢杯里养鱼啦?” 她抬抬手,让他们喝,坐下之前,已经给他们分别倒了满满一杯,手指尖一抬,轻拨,抬高了他们的杯底,让他们别留着个底来种草。 她闲闲陪他们坐,大半年的销售岗经验,很是会聊天,同他们说起了高中时代的运动会的事,记着他们每个人曾经的高光项目,与他们叙旧,聊得乐融融。 也不忘问他们现在的工作。 q 三两句间,她说了太好了,正需要传媒行业的加持呢,就彼此交换了名片,以求某一天老同学能给她带来人脉效应。 她甜甜在说,“以后,请多多关照我哦。” 老同学受用,笑说,“原来你不是那啥呀?” 她装不知,反问,“那啥是啥呀?” 人家见她整整一杯酒都干了下去,杯底都空了,哪里有孕相,更又哪里像有去建档的样子,便问她最近感情生活,薛芙大大方方微摸了白贝耳环回答,“本来和男朋友计划着三月订婚的,他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又延了婚期,结果拖着拖着,吵了几次架,感情都吵没了。你们有好的,记得给我介绍。” 原来和未婚夫早感情不好分了。 也没有小孩啊。 那三个同学听得愣愣的,却也跟着她一起点头说好啊好啊,将一整杯的红酒都干了下去,听着她在说下个月腾亚的一场展览,问他们有没有兴趣来莅临指导下。 被人给了vip的待遇,他们几个都被捧得暖热了起来。 频频点头。 只想着,真真这一趟同学聚会,是没白来。 和美女同学深交了不止,还知道了得眼见为实才行。 有些谣言可真是误人。 这边酒酣话多。 林松太则隔着两三桌看着,面色沉 沉,等薛芙回来坐下后,认认真真说,“薛芙,我真的可以帮你,只要你开口。” 姐姐听了他传达的别人的闲话,如果没有多大的反应,那事情就是假的。 可她特意走了一趟,去找人帷幄,事情就十有八九是真的,在她和人聊天的时候,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还没有开始社交应酬,就先把自己喝得脸上涨了红。 等她回来了,林松太心里已经确定了谣言的真假,都不知道怎么就错过了那么多,反复在说,“我怎么就不早些,早些问问你。我也不该去出差,没那么忙,就能知道你的需要了。” 薛芙坐了下来,听着他在嘀咕,拍拍他,低头问,“松太,你在说什么?” 林松太倒酒的手开始晃,转而,人靠上了她肩头,“薛芙,我有东西给你。” 薛芙被重重一抵,闻到了浓浓的酒气,才转头看,发现桌上一瓶红的、一瓶白的都开了,一摇,一半没了。 他竟然一个人在她与人交际的时候,就喝了那么多。 第81章 “你疯啦?还空腹?” “不疯,薛芙,我有东西给你。”林松太两颊酡红,从口袋里掏东西,拿不稳,盒子颤掉在了地上,撒出了好些不同色泽的小石头,还有一条银色的链子。 “我在青海湖给你带的东西,你喜欢做手工,这些彩色的石头,我想你肯定喜欢。还有这条银链子,我亲手打的,可以和这些石子一起做条手链,你戴上,戴上。” 林松太跌跌撞撞蹲下捡,捡了两三颗,就摊开她手心,放。 没放稳,石子又掉。 重复了好几次,薛芙实在看不下去,就自己蹲下了,捡起所有的石子,也撑起了他,抬手,招了个服务员帮忙,送他进休息室。 人家签完到,看着同学会的流程都快开始第一项了,急急往里走,他们反而逆了人流,往外。 林松太醉了,靠在她的肩头,拉着她的手腕,“我给你的,你拿着,戴上。” 一堆的彩色石子,都没打磨,也没穿孔,链子更也没有装上扣子。 怎么戴。 但薛芙应,“好好好。”她搬不动醉醺醺又逆脚步停下的男人,于是嘴里敷衍应承,哄着他跟着她和服务员走,直到进了休息室,将他重重扔在了沙发上。 累得出汗,撑着腰间,她说,“你喝那么多,等会儿肯定得难受,在这里休息会儿吧,我晚点让霖哥带你走。” 她转身。 林松太扯着她衣边,还是不让走,“让我当你孩子的爸爸,好不好。” 薛芙好不容易压了那几个传谣言的,立马比了个嘘,赶紧捂了他的嘴。 醉醺醺的人也跟着她,嘴边比了个嘘,弯眼,听话地,重重地点了头。 而薛芙则是等他安静了,把那些彩色的石头和链子都放在了他的礼物盒里,原封不动放进他口袋,还给他,拒绝着,“不好。” “是我不够好吗?你不是说有心就行,我想了很久,我真的有心,去哪里都记着你,总给你发信息,记挂你,可你都不回我。是因为我很多次都没赴你约吗?我错了,薛芙,我的心,你看看。” 说着话,他脱了外套,冬天,南方的室内没开暖气,他脱到只剩了单衣,应该是醉到不知天南地北了,还要脱最后一件,没了理智。 薛芙吓到赶紧制止,“你做什么!” 他就抓着她的手覆盖心脏,那一块热热的,跳动着,分毫都说着赤诚,是听到喜欢的人有了别人的孩子,还要委屈自己找个便宜爸爸来替。 他替她心疼,也替她不值。 “我可以对你很好,我也可以对你的孩子很好,是不是亲生的,不要紧,只要是你的,我都可以爱屋及乌,我发誓!” ...... 休息室里不止薛芙和林松太两个人,隔着道屏风是些表演人员在歇息,她赶紧又捂了他的嘴,让别说了,好不容易她压了那些即将传出去的闲话,怎么能又起风波,但林松太醉酒了,嘴都开始碎,停了会儿,望向她,又一字一句蹦出来都是让薛芙心惊胆跳的事。 根本不听人说话。 于是,心惊胆颤的,她就陪着他在休息室里坐,因此也错过了外头精彩纷呈的谢师宴,更也错过了同学相聚破境重圆的事,还有因异地分开旧日情侣重逢这些个绯闻八卦。 人太多了,是是非非也多。 宋濯他们这边,有旧同学看着昔日班长带着个新的女朋友,也在问着班长,“你当时追了五年的文娱委员呢,怎么身边换了个?当时不是要死要活的,复考一年,要跟着人去北大吗?” 那班长摆摆手,手都比在了嘴边,深怕才刚离座去洗手间的现任女友听到。 转过了头,见女朋友早已走很远了,是根本没听到,才舒心说,“是跟着一起去了北大,可蹉跎了一年,我闭关一年,上一届的师兄早就下了手,早都没我份了。” 他不由得紧张,手心都出了汗,没有一丝当年情谊了,问,“我是打听过她不来,才来的,怎么就问起她了。如果她在,我可走了。” 叶明礼隔着桌子,扔了盒烟过去给他,戏谑说,“瞧你吓的,没来,人早就移民了。” “啧,那你都知道了是没结果的事,还问我,没看我这身边是新的女朋友嘛,要是被她听见了,回去还得找我事,等会儿她回来了,你们可别搞我。” 桌上笑着班长,没想到他变成了妻管严。 正好,林若瑶也不在,班长就好奇了许久不见的宋濯,问他,“宋濯呢,这个林小姐是你第几个女朋友,以前聚会从没见你带过一个女朋友来,身边老是一个薛芙,现在怎么直接在新闻上公开,连女朋友都直接跳过了,直接就是未婚妻了。” 这进度,比他们循序渐进还快。 宋濯抬了下眸,淡应,“就一个。” 众人不太信,看着他外表,虽冷可皮囊佳,是年轻女孩爱招惹的那种,哪会只有一个女朋友,意外问,“不对啊,这林若瑶难道就是初恋?” 宋濯转了转手里的烟管,摸了摸指腹,低低哼笑,应,“无论前面多少个,在妻子面前不都得说只有她一个。” 可不上这个漏了底的班长的当,分明是水鬼,找着替死的。 桌上因着他风趣一句在笑着,有人点了烟后,将打火机转到宋濯面前去,打趣,“少来啊,宋濯,我年初去看你比赛的时候,到了你酒店,你屋里头可是有女人睡衣。” 叶明礼也从来没听说过宋濯女朋友的事,同样好奇,仔细想想除了高中有吴雅宁的一桩桃花,其他的,便也没有了,扶了眼镜,他几分奇怪,跟着对方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的宋濯比赛?” “3月,澳大利亚。” 叶明礼闻言,人家言之凿凿的,是真看过宋濯身边有人,酒就放了一杯到宋濯面前,微谴,“好啊,自罚一杯吧,对兄弟藏着女人,我们都不知情,原来你在国外交过女朋友。” 宋濯沁笑,也没详细说什么,只将面前的那杯酒喝了,当了默认。 又被问交往了多久,怎么分的。 凤眼温,转了桌上的酒,倾身,给自己又加了一杯,将答案给吞了下去。 三四杯,从他嘴里撬不出答案,那个班长和准备着对林若瑶起哄的一帮人自讨了没趣,便也就作罢了。 这时候林若瑶去完洗手间也回来了,娉婷身姿,坐回了宋濯身边,一帮子人也就收了这种惹人嫌又会让人生嫌隙的话题,转而说起了以前高中的趣事。 林若瑶读的国外高中,上课自由,举个手随便就能离开课堂去喝个水上个洗手间,和他们封闭高压式的高中氛围不同,听着他们说的事,觉着文化碰撞有趣,便同人探讨起了国内外教育观。 宋濯空耳听着,在桌上各说各的时候,闲暇之余,转头问了叶明礼,“前几天你在说,打算在哪里买房?” “南平区,就薛芙之前看中的那个小区,那小区贵是贵了点,但是地段好,很保值,以后小孩还可以分配到海宜一中,是第一梯队学区房。怎么,你忽 然有兴趣在国内整套婚房了?” 宋濯答,“未雨绸缪。” 叶明礼稀罕听到这个答案,婚礼都没办的人,小孩也没影,绸缪什么,他弹着烟灰,说,“那房子挺难抢的,薛芙是听着沈先生的建议,之前找人定了一套。那天去了你家,听了沈先生那么一说,我才有想法,但问了薛芙她早就退订了,现在只能等排队,不好买。” 宋濯煞有其事问了小区名。 叶明礼咯咯笑,颤着肩膀,小声问,“还真未雨绸缪啊?”可他身边的林若瑶在喝着酒,一点不像得被绸缪的样子,小声问,“怎么,未婚妻肚子里有消息了?” 宋濯拿手机发了信息出去,放下,看叶明礼意有所指的眼神,他闲闲地后靠了椅背,只淡回,“就,还是颗胚胎。” 叶明礼手臂碰了他,笑,“别人都是等小孩幼儿园才开始,啧啧啧,你真是哪门子的绸缪,胚胎,都没成的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不行?” “行行行。” 宋濯勾了下笑,耸了下肩膀,扫了一眼附近的几桌,皆不见薛芙,桌子上,谈利娜的身边是空的,好像在给她留位,但迟迟没人入座。他抿了点酒水,问谈利娜,“薛芙呢?” “刚刚带松太去休息室了,松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就喝了个大醉,我打电话让她过来,但是她说来不了,被他拉着。” 微凝了下眉。 宋濯进会场的时候就看见林松太抓着薛芙不放,两人拉拉扯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现在台上已经表演了三四个节目了,结果还是在林松太那。 叶明礼听提起了薛芙,也同他们聊,“薛芙之前喜欢一个学长,今天来没来?我都好奇好几年了,什么样的人物让她这么倾心,记挂了那么久。” 谈利娜摇头,“薛芙说这个学长很少回国,工作也忙,同学会更不会来参加了。” 第82章 “这么神秘呢,这几年间你们谁看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学长?宋濯你以前和她最亲,也不知道?” 宋濯垂了眸问,“利娜也没见过?” 身为薛芙最亲闺蜜的谈利娜也是摇头,只知道有那么件事,薛芙因着没和那学长在一起,说话总是保留,“可能怕我们会去找那个学长吧,她都不怎么说,而且那学长有女朋友了,她就更不提了。” 叶明礼手攀在宋濯的椅背上,和他调侃,“薛芙和你这个亲哥一样,也是恋爱不谈就很久不谈,一谈恋爱,就直接奔了结婚去,真是一起大的,风格都一样。” 宋濯听着,不太喜亲哥这个称呼,放下烟,面目冷,也在琢磨着,眼里略过很多疑惑,问,“天府雅苑,比我们高一两个年级,又出国的,有哪些人?” 叶明礼数着几个人名,有些耳熟,打球时候见过几面,有些没见过,但听描述,都和薛芙所说的学长差了不少。 “天府雅苑那么大,也有些不认识的,或者常年在海外没回来的,得从薛芙嘴里旁敲侧击些细节才知道咯,但她提那学长就变脸,你们谁敢问。” 好好的一场聚会,谈利娜也不想因为好奇而触及薛芙伤心事,摇了头。 并且和叶明礼他们说,“就别问了呀,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物是人非的。” 不然她后来也不会和孙泽铭在一起了。 桌上两三轮觥筹后,宋濯拿了包烟,站了起来。 走到了休息室。 门没关,里头坐着不少嫌主会场吵闹而来休息室喝茶的人,三三两两,扫过去,熟不熟悉,倒也好辨。 没有他要找的人。 再往里,还有个用屏风隔起来的空间。 缓步走近,就传来了两人声音。 “是不是亲生的,不要紧,只要是你的,我都可以爱屋及乌,我发誓!” 男声真挚恳切,剖白着真心。 而女声,可能是烦了,语气里透着不耐,面对着这句男人的哀求,没有温柔,只薄薄无情。 “好了好了,说了几遍了,快歇息吧。也够了吧,是什么圣父嘛,到处播撒大爱小爱的。再烦,我就要骂人了,说什么爱屋及乌,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啊。更何况,我也可以选择去父留子,和你什么干系。” 走到了屏风后,一扫,,里头摆着两三张乳白皮垫棕木结构的沙发,沙发上也就两个人。 说话的,不就是怀了他崽崽的青梅,薛芙嘛。 他冷冷垂眸看向了沙发上的人,抄兜,依靠在了屏风边,问,“去父留子,嗯?” 第51章 分享件秘密 沙发边的两人闻声同时抬了头,看向了他。 一个表情里无奈,也不知道第几遍在嘴边说着,“快歇息吧。”,却依旧无用,在看见了宋濯后,埋怨的眼神瞟向了他,指了指自己被抓的手腕,后靠了沙发背。 而另一个,林松太则是视线模模糊糊看向屏风边的人,醉酒了看着人影在犯重,撑着身子起来,认得轮廓和声音,朝着人,叫了声,“宋濯哥。” 他站得歪歪斜斜,微弯了背脊,慎重也有礼节地问候。但,一弯,头重,整个人就不受控地栽倒在了沙发上,连搭在身上的外套也一并掉了地。 有点狼狈。 宋濯走近,抄兜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问薛芙,“他喝了多少?” “一瓶红的,一瓶白的。” “因为什么?” “听着别人说我怀孕还和人订婚了,就认着我委屈自己给孩子找了个便宜爸爸,就这样了。” 宋濯转头打量林松太,的确醉的不轻,人都不甚清醒地按着太阳穴,于是他摆摆手,让薛芙起身,又从外招了两三个服务员,给了小费吩咐人送林松太上楼,今天举办同学会的场所是家大酒店,三楼以下是会场和自助餐厅,而往上就是酒店。 安置一个醉醺醺的人倒也容易。 薛芙提了提被捉的手。 宋濯拍拍林松太的肩膀,吩咐,“松开她。” 林松太不太敢在宋濯面前造次,也一向知道面前两人关系好,薛芙从小就跟在宋濯身边,在外头碰见事了,习惯会找他告状,让他帮忙,不是亲哥盛似亲哥,又因为薛宋两家来往密切,宋濯对她比对他这个弟弟更好些。 于是在冷霜严肃的眼神下,林松太就放开了薛芙,听从安排,随服务员上酒店房间休息。 宋濯捏了林松太的肩膀,语重,“酒醒了再说。” 他也只点头,把所有的念想都咽下去,彻底沉在了失意和醉意里,应了,“嗯,嗯。” 在人走后,薛芙轻转了被抓红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身,终于解了禁锢,不急着走,也没和宋濯说话,而是去拿了不远处碟子上的云片糕吃。 以前晚饭不吃,靠杯美式就能顶饿,现在不能,肚子里的小豆丁会提醒她进食,不然就会反胃恶心...... 宋濯提了身边桌子上两碟糕点,一并放到她面前。 薛芙吃了点,喝了他递过的水,腮帮子鼓鼓的,搡了靠近的人一下,埋怨未消,小声在说,“别和我走那么近,今天那么多熟人,好容易传出些不该传的,我都快操心死了。现在看见别人打量的目光,就发慌。” 宋濯不急着回去,低头同她说,“那去小房间。” “哪里有小房间,这里的会场只有屏风隔起来的休息室。刚刚我问过服务员了,除非去楼上开房,但......开房更招惹人注意,哪知道这些海宜三院附中的同学有哪些人是准备住酒店的,万一看见我们一起进去,还得了了。” 宋濯招了一个酒店的服务员,问了几句,人指着会场拐角处 一个更小的招待室,说正空着,给点费用就能用,人也要亲自摊手引他们过去看。 薛芙摇头,坚持,“不去,等会儿谁看见了都不好说。” 宋濯便也打发了人走,和她就在屏风后的休息区站着,就站在了小餐车旁边,靠得近,垂下的手,若有似无地碰触着。 没人走近屏风后的休息区,薛芙被他手心里挠着,和他说着话,有几度恍惚,就想走近他怀里去,却看见偶尔走过添茶水的服务员,回了神,在在意意的,瞬间打散了意图。 宋濯闻着靠近的玫香,垂眸看着她视线,何曾没察觉到,心紧了下,眼神示意了屏风后,薛芙却摇头,抬眸嗔怪他,低声只说,“要死啊,非得在这里。” “开房不敢,小房间不敢,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 薛芙瞪了他一眼。 宋濯也就知道了她是对天府雅苑那天的事还有惊悸。 拿她没办法,只能也就跟着一起继续站,却什么也不能做。 连话,她也不准他多说。 宋濯笑,“当哑巴木头得了。” 薛芙应,“那最好了。” 可不想再被吓得精神出走。 凤瞳微微扬了下尾梢,有冷傲轻狂的余韵,抬眸看她时,偏偏又有些温意。 薛芙视而不见他的挑衅,继续吃着个虾饺,心里想,这男人有点过分,仿佛要勾搭谁一样的,大冷天厚的外套没有,而是薄薄一件羊皮革外套,里头只衬衫内搭,松着两三颗扣子,一眼能见锁骨深凹着,三四眼能瞧见衣沿下的肌理清薄。 分寸浪,气质都在荡。 让他不许说话,可他盯着她在看,更让她迷糊,她转开眼,想,可能是因为这两天都是在零星碎片的时间见他的缘故吧,竟然只扫了一眼,就足够让她心脏乱了奏。 明明天天见面啊,是不是因为见面时间太短的缘故。 一次是领证,两人约着,他从邻市商业活动的现场抽空赶来,她则是趁着拜访藏家去外勤偷偷跑了趟民政局,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拿了证,就分开了,她回公司,他飞首都。 还有一次见面是摆席的时候,请了双方的父母,仓促走了个仪式,衣服各自准备,戒指当天商场买的,一起吃了顿两小时的饭,也因为各自还有工作,不住同一个家,吃完饭也就散了。 他们的身份是转变了。 可,也好像没变。 依旧还各过各的。 连今天同学会,也是分开来的。 宋濯见她恍惚着,侧了个身,低了肩胛,脸凑近,嗅着她味道。 忽然的靠近,让薛芙吓了一跳,回过神,避嫌,问,“干嘛啊?说了不许做其他的。” 而宋濯抓着她手臂,一进会场和几个海宜企业公关在碰杯,四五桌不远,就见薛芙拿着满杯酒,找人脉猎物,往了以前是刺头且曾与他们抢过篮球场使用权发生口角的几个旧同学那,违心假笑和别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捧得人不知方向,双方都仰脸将一整杯黄汤灌了个干净。 闻到她身上有酒味,宋濯严肃在问,“你和人应酬,喝酒?” 薛芙莫名,低头闻了自己的头发,是有点酒气,但酒她没喝,味道不是她的,多半是撑着林松太进休息室,靠她肩头沾上的。 第83章 “没喝。” 宋濯又在她嘴边闻了两三下,甜甜香香葡萄汁的味道,是骗人和讨酒的小伎俩,于是视线放在了她红润的唇脂上,轻抹了下玫瑰唇上的糖霜,问,“怎么得费那么大劲和那帮人交际?” 薛芙不许他那么近,拍了他的手,凝了眉,“他们在传着我怀孕的事,只能想点办法,要不等那个便宜爸爸的事被人戳穿了,黄花菜不得凉。”她避嫌也戏谑着,扬了下眼,“我也不想搭理他们,还不是因为......” 指尖点在那个便宜爸爸的身上,让他往后走几步,别给她惹麻烦。同时,她也往后退了几步,在小餐车上拿了湿纸巾擦拿过食物的手,转了身。 全当过路,不相识的。 宋濯挺直了身子,莞尔看向她。 吴凤君催着他们进度,薛芙这些天一边补去江城请假而缺漏的工作,一边在外勤之余抽十几分钟的时间和他领证摆席去医院建孩子的档,时间空隙都被占满了。 还因为办事资料没有一次性准备齐全,来回好些地方,又费了好多时间,不够睡,她打不起精神。 是只要车程一远,车速平稳舒服,她就会手枕着,就窝在他的副驾座椅上,睡。 人温温顿顿的,像只慵懒的猫。 现在对他的小脾气,一大半是进了会场得提着精神,紧绷着应付人而累的。 另一半则是因为她肚子里有小宝宝,孕期反应,而困乏的。 他拉了拉她发尾,说,“回去席上,别吃糕点了。” 薛芙点头应,习惯性先走,略过他身边时,却被轻轻一拉,她就进了他怀里。 不是太亲密的抱,只是侧边的胳膊贴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干嘛呀,说了不许!” 宋濯低头也低耳,明明也没碰她,却声音近得让她发颤,他说,“分享件秘密,以前的年级教导处主任和教过我们的化学老师双双出轨,在了一起。等会儿经过他们那桌,你仔细瞧,看有什么不一样。” “是,是么?” 秘密说着,如蝶翼般的长睫也在眨着。 就这个角度,外人看起来,他们就像是在说着件不可告人的事,秘密可能很大才那么近,那么慎重,他们也像在做着件不能同人说的秘密交易,才交颈错耳,彼此认真说认真聆听。 但,薛芙却僵住了,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 因为在看不见的角度里,男人说完后,略干的唇在她耳边轻轻摩挲过,低到了耳际。 他,竟还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让她咚咚咚的心脏在蹦着,乱成了一团。 得庆幸,会场正在热闹高潮,此刻屏风前没人经过,也没人进来。 她平静恢复神色,小咬了唇,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在,听人说的,分享给你,有意思吗?” “有些。”只是她说的不是秘密,而是耳边的滋味有点可回味。 “还想听吗?还有师生在一起的......” 说话声音好低,很像在床上亲密时的密语,宋濯眼尾朝她微挑了下,一点不像正经说秘密的样子。 可也正因为他这么一开头,又屏风边没人经过,灌养了她的胆子,薛芙也仰脸看向了万分故意的人,手抬起来,掩了嘴边,轻说,“我也知道一个秘密,关于那个便宜爸爸的。” 宋濯弯了嘴边括弧,声音不自觉哑了点,问,“什么秘密?” 她大大胆胆地划拉了他的裤腰,在外衣上按出了轮廓,短暂停留也短暂收回,见他小腹微缩,就笑靥浅浅,垫起脚尖,小绒毛都蹭到了他脸上去了,让人痒,又让人从腹部里滚了一把旺火。 却也不负责灭。 见他凤眼里微浑,她附在他耳边,将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转而说,“那个便宜爸爸说,他那啥不行。” 视线交汇。 更是挑衅。 “是吗?” 宋濯目光沉沉,薛芙手拍上他的领口,往下划拉到了他衣服的扣子上,伸手帮他扣起了那两三颗的扣子,笑说,“既然不行,就得好好穿衣服,别着凉了,身体会更虚的。” 带着香气的长发丝从浮了青脉的手腕边划过,勾得腕骨上的十字链都跟着在晃。 公共场合,人来人往。 手边想抓住她,但宋濯也只能看着她风轻的背影离去,抽烟,低头失笑,暗暗消燥。 不能招惹她。 也在想,她,是不是还不清楚,现在的他可以合法也合理地将她带回家,好好“教训”。 薛芙回主会场的时候,台上正在表演着火蛇舞,火苗子四窜,精彩得让人举了手机,因为宋濯说了件秘密,回桌的时候,她不自觉真的就往了教师那桌看。 可传闻中那几个人隔着两三人在坐,端端正正的,哪里有什么端倪。 逗她玩的吧。 她转头回了桌,坐在谈利娜的旁边,本来被表演吸去目光的同学,惊喜朝迟迟才来的她问候。 听说她在大禾美术馆工作,现在做着艺术品策展和藏品买卖,和大多数人的轨迹不太一样,不是进大厂朝九晚五,也不是创业做风口,同她好奇地聊了起来。 薛芙见有些人是真感兴趣,也就发了个下周末的馆内藏家酒会的邀请函给他们。 林若瑶也同在桌上,两人对上了目光,她也要这份邀请函,笑意盈盈地还问了她,“薛小姐,介意我去吗?” 薛芙也发了给她。 她说着,“我还以为你会不欢迎我呢。” 薛芙话语温温,“谁来都欢迎。” 气氛里微微紧张奇妙,同桌的叶明礼感受到了,就看了眼对谁都热情的林若瑶, 却独独有些针对薛芙,见她问起薛芙和宋濯以前学生时期的事,一问一答的,都是些琐事。 他也才意识到宋濯去抽烟,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将她在桌上晾了许久,人似乎隐隐有气。 “听他们说,你以前有个外号叫小哭包,一哭,他们就没得你办法,宋濯也经常得哄你,带你补习是吗?” “你和宋濯从小到大在一起,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是不是很清楚啊,你以前还住他家?” ...... 薛芙一一应着,叶明礼反应过来,在他们的话题里,点她肩头,作为朋友低声提醒薛芙,“小心点,有人说漏嘴,宋濯在三月,在澳大利亚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探过班,两个人同宿一个酒店。被她听见了,旁敲侧击问着呢。” 拿着的筷子滞停了下。 谈利娜在两人中间,抬了黑漆亮丽的眼眸,也想起,低声也在说,“对哦,薛芙你三月也去过澳大利亚看宋濯比赛,瞧没瞧见那人是谁?” 叶明礼嘴边比了个嘘,“就算知道了,也别在这里讨论。他未婚妻在呢,别添火了。” 薛芙哦了一声。 垂了眸。 无意义地扯了扯笑,只对着林若遥的问简单而答,实在也看不明白,她明明知道所有事,这是做什么。 过了再一会儿,等宋濯抽完了烟回来落座,桌上紧张的气氛早已消散了,台上已经换成了诗朗诵,在说着往日师生恩情,声音高亢激昂,音乐在整个会场里回荡,桌上三三两两在气氛感染下去敬酒,剩下的人也依旧热火朝天在聊,却不见薛芙。 一问。 谈利娜看了眼林若瑶,摇头,说薛芙去了洗手间。 而旁边的林若瑶却是主动靠了过来,小声同他说,“本来好好的,说着以前学校的事,我问了她一两句以前在学校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学长,人有没有在场,她脸色就变得不太好,问我谁告诉你这个学长的事......” 宋濯扫了林若瑶一眼,蹙眉。 林若瑶也就刚刚坐得离他们近,听了他们在讨论学长的事,想着上次猛药下了一把效果不错,学长的事,他们不好问,由她来开口好。 她没什么拐弯抹角就问了,可却好像踩了薛小姐的雷,反问,“我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宋濯才哄好的人,又白哄了,冷应,“不然呢。” 怎么就非得提那个禁忌话题的学长。 等薛芙再回来的时候,果然正眼都不瞧下他,当做了空气,只夹着面前的一碟清蒸东星斑,找着肉吃,叶明礼见大家都吃饱了没怎么动筷了,就一筷子将好位置的肉给了谈利娜,另一半给了自己。 一点没留意后下的筷子。 薛芙转而夹了点葱花和鱼眼睛在吃。 宋濯冷瞧了一眼叶明礼,问,“自家餐桌,还是饿死鬼投胎?” 被冷问,叶明礼才看见了薛芙在动筷,不好意思,转而笑笑,“要是不嫌弃,我这块没吃的给你。” 薛芙压了眼,说了句不要,还是不看半眼帮着出气的宋濯。 也到了临走,分车,她也说有事,不跟他的车,而径直出了会场门口打滴滴。 第52章 想见你,这三个字,很难说?…… 第84章 车辆太多不好疏通,地上露天停车场的和地下车库出来的,绕堵在了一起,一不小心,两三辆车还一起在夜晚里分不清地上浅黄的指引线,不经意地面对了面。 喇叭声四起,混着来接人的司机暴躁喊这里那里的粗吼。 年底了。 不仅海宜三院附中的同学聚会,会场里还有两三间公司在办着年会,也差不多在同个时间散场,门口密密麻麻的人。 手机里显示着打车排位是第103位,五分钟过去,数量一直没消减,调度费一直在升。 薛芙于是走出了人潮拥挤的正门,问了一个酒店工作人员,走了远些,到偏僻的路上打车。 人站在一个没亮灯的广告牌下方,躲着雪,因着外套是黑色,娇小一个,一下子也隐入了墨色影里。 有两个人同她一样,没打到车,手上分别提了两三袋子的学生谢礼,一前一后从树丛边走了出来,落在十米远的路灯下,隔着距离站着,一人望着一个方向,谁也不认识谁似的,一点也不交流。 薛芙听到脚步声,在暗影里望了过去。 两人虽然没交流,可他们在等车的时候,手机里却是他熄了,她这边亮,她回了,他那边就有震动的声响,寒风雪里,各自微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等来车,脸上却有相似的一抹落下约定而掩藏不住的笑意。 这不就是她以前的教导主任和化学老师嘛。 随后,车来了,女的上了车,车辆就从道上笔直开了出去。 薛芙低头回着信息,没过多久,又见着相同的绿色车牌,同样的柯斯达车,绕了回来,在原地停下,男的默不作声地开门上了后座。 车离开。 原地,微微的吃瓜震荡。 看到了石锤,薛芙下意识地想和告诉她这个秘密的人说,于是毫不犹豫地拿了手机,就着这个余温拨了过去。 对方一接通,她就说,“宋濯,我看到了。他们一起坐车离开,刚刚从我身边经过,一个上车让司机绕了五分钟后,才回来原地,接走另外一个,真的,刚刚还不露山水的......” 两三句后,点点雪飘到了脸上,微冰,薛芙才想起,她还在怪着宋濯两三事,怎么就主动打给他了呢,没点立场,于是就渐降下了兴奋的语调,说,“就这样,挂了。” 电话那头,已经把话都听完了,正要说什么,仅仅一个你字,就被她挂了个干净。 薛芙原地等车,电话回拨了过来,她挂了。 那边又打。 她还挂。 等五个后,她的等车排位还是一动不动,对方还是再打来。 她就接了起来,没有好声好气地说,“闲的吗?不是开车回天府雅苑,好好开车就开车,别一直打,能不能给点尊重给道路法,别以为自己车技好,就能怎么滴了!” 一口气咕噜说完,对方噗嗤笑了起来。 不是宋濯,而是林若瑶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好认,清脆的笑声里,用着一口abc腔调的普通话在笑话宋濯,说着他,你也有今天。 然后听到了电话里愕然停止的动静,她又说,“我给宋濯打电话,他就老挂我的,连续好几次了,现在换他吃鳖,薛芙,你骂得对,快点多骂几句,替我报仇。” 应该是开了公放,能听见会场里在播着散场的音乐,也能听到宋濯冷拽得命令人的声音,让她说正事。 林若瑶说了几句知道,就收敛了笑声,然后将饭桌上如何不小心听到叶明礼他们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薛芙。 薛芙拿着电话听着,没挂,但也没多大反应。 “你在听吗? sorry啊,我真不是故意,也不是meangirl,就......很想和你做个朋友,找不到话题,听他们说你之前的恋情,就想和你分享我的情史,和你有个共鸣,but,却不知道不能说。” “我上次说你是littletrouble,翻译机写的中文就是麻烦,我照样复制过去的。后来,问了宋濯,才知道中文不能这么表达。我真不是骂你,而是因为你,宋凌霄花了三百万一年的广告费给那间小报社,我调侃开玩笑的。” 电话里直白解释,连要同薛芙交个朋友的念头还在表达,“这样可以了吗,下周美术馆的酒会,我还能去吧?” “hello?薛芙?” 薛芙情绪不高地轻应了声嗯,让她把电话给宋濯。 其实,在今天这个场合里,氛围所致,大家都在回忆学生时代的事,更也会问起以前情窦初开未成的旧事,没人能逃过。 她被人问及了,依照性格,如果不想回答,玩笑话说几句,混过去就行。 但是最近情绪反复,她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这样,也说不明白怎么不随便说说,偏要找苦吃。 那边宋濯接了电话后,声音低低磁磁,“喂。” 明天他还要去鹏城,她还想和他再待一会儿来着,却发完脾气别扭着,有点拉不下来脸,想着刚刚路灯下那对默契的人,咬唇说,“刚刚的事,我没说完呢。” “你说。” “就是,我都已经选了个很偏僻没人的酒店后门了,没想到他们也往了这个方向。怕他们发现我吧,还特意往了一个不亮的广告牌站,还好天够黑,他们才没发现。” 明白吧,懂了吧? 给你台阶了! 那边冷静应,“又不是做贼的那个,你躲什么,要躲也是他们躲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薛芙摸摸冰冷的鼻子,又尝试着说,“那,他们在会场里装不熟装那么久,估计快僵死了,我也不是道德标兵,也不能审判他们,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也就我一个人,我也不能独自冒刺。” 懂了没,懂了没! 会场里,有人过来找宋濯握手,打招呼,他脚步停着,暂时还走不开,握着手机,一心两用着,回,“那,你还挺贴心的。” 是让他夸她嘛,不是啊,怎么听不懂。 薛芙鼓了鼓腮帮子,继续说,“他们是真会挑地方,比什么小房间,什么屏风后休息室都好,竟然知道这里没人,真适合偷偷摸摸做坏事......” 而宋濯应,“既然是没人的路,那么晚了,小心周围,上了车之后共享位置给我。” “我说,适合偷偷摸摸!” “然后呢?” “宋濯!” 他声音变了低,依旧温问,“嗯?怎么了。” 身边陆续有人在找着宋濯拍照,薛芙听着,好多人在恭喜他这一赛季里收获了两个杆位,还说着看了蓝斯车队的往年纪录片,没想到他在新加坡的比赛,竟然在车舱里承受六十度的高温,问他那是什么感觉。 宋濯边帮人签着名,随口一句应,“和烤肉差不多,但接受专门训练过,也还好。” 她听到了。 眼里也晃过去年六月她在他比赛后打去电话的记忆,当时比赛后,他人泡在了冷水舱里,和她视频通话,虽然是正常说话,可清俊的脸时不时会有痛得咬紧下巴的表情。 热带国家,尽管已经是夜晚比赛,但是f1赛车手一身防火服,加上百码的车速,舱内发动机一热,和火炉差不多。 他当时的经纪人还说在她打来前,宋濯皮肤和脑袋痛的,都在冷水舱里,关门低嘶鸣了。 是听起来轻松,而实际,背后,尽是运动竞技的压力和伤病,同车队的队友受不了高温,早早在练习赛时中途退了,他却接连着正赛和排位赛咬牙撑下来。 现在,风轻云淡,仿佛无事。 她听着,略略想着,这男人就得这样装嘛,装到她都有些微微心疼了。 同人拍完照后,宋濯走向地下车库,问着还没断电话的薛芙,“怎么还没共享位置给我?” 薛芙手里叮咚两声,方才还几十号排位很难叫的车,也打到了,她带着小嘟囔的鼻音,可惜地说着,“现在就有了。” “有什么?” 她哼说,“有黄花菜。” “海宜有种黄花菜的地方?” “是啊,在今天这夜里开得可旺盛了,黄灿灿一大片。” 好凉。 宋濯笑着,按了车锁,引擎声在动,林若瑶在他身边,让赶紧开车内暖气。 薛芙也看见了车道上朝她打了双闪灯的滴滴车辆,她同电话里没带好气又哼了句,然后再见也没说,就直接挂了电话。 回了出租屋的小区,在门口下车,司机问她,高速费需不需要发票。薛芙工作经常外勤,也的确需要些票据报销,就在车内待了会儿,多要些票。 司机大哥等待她放好东西的空隙里,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又望了眼小区门口的安保,说,“女孩子夜晚得注意安全,最好让家人下来接。” 薛芙平时从大禾美术馆加班完,也有过凌晨回家的经验,谢了司机大哥的提醒,说,“这片的小区安保都挺好的,没事。” 就推门下了车。 习惯性的,她回家,会先走到门口的快递柜,拿包裹,连同谈利娜的一起,拿了两三个快递袋子,沿着种满芒果树和榕树的大道,回住的楼栋。 第85章 到了家门口,手里太多东西,掏钥匙的时候,掉了个包裹。 也看到了门缝里隐隐有光,心想,是不是心大,忘记关了。 不是第一次,所以她也没在意,掉在地上的快递捡了起来,低头的时候也看了眼门口的鞋架子。 孙泽铭来的那晚,宋濯没等她回来,不声不响就走了,还连带着上头的一双男性拖鞋也一并扔在了门口的垃圾堆里。 像是扔了,就不会有男的进这道门似的。 幼稚得很。 可也一点不妨碍她进门收拾好因他们的不小动静而落了满地的月季,也不妨碍她洗漱关灯睡觉,不被他的情绪所左右,平平静静入睡。 半年来,只要他不在,她都能好好的。 只是,今天不知道做什么。 离开了会场,时不时,就想下他。 薛芙闭了下眼,开门,在鞋柜上放下包裹,换鞋子,看着客厅的灯也开着,先喊了句,“利娜,是你回来了?” 两三步,进了客厅,见了个高大的影子,先瞪圆了眼睛,吓一跳。 她捂了下心脏。 随即,转身就往房里去。 但也很快,被手长脚长的人挡着门板,先一步制止她关门,就在门边低头俯视着她,身影笼罩着,盖下黑影,他眼里幽幽,有点醉意,但只是微熏的程度。 十字链在头顶晃着。 “想见你,这三个字,很难说?” “怎么就得这么多小脾气,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和别人说你半点事,还迁怒我。” 薛芙进不了门了,就转了回身,看着明明懂她暗示,却装不懂,原来是逼着她说话的人,嘴边切了声,“她是你的人啊。”,还有一堆要抱怨他的话在嘴边,要出口。 “什么我的人,和我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鹏城,九点航班。” 听他那么说,被戏弄有点不爽,但好不容易能独处,望着温温的凤眸,不想浪费时间,薛芙衡量了会儿,伸了手臂,嵌到他怀里去,靠在他宽阔的胸膛边,傲傲娇娇说,“谁说想见你的,我冷,只想找个人这样。” “找谁?” “我等会儿翻翻今天加我好友的,看看哪个长得暖和。” 话说着,可手环着人紧了几分,瓜子小脸隔着舒服的面料,贴在热热的胸肌上,她缩了下肩膀,将他们之间多余的空气都挤了出去。 强势占用 着。 银链坠子微动,挡在门板上的手也垂放了下来,放在她腰间。 宋濯折笑,摩挲了下刚从外头回来人的背脊,她身上冷冰冰的,发丝上还沾了点雪花,一到大冬天,她就这温度。 在会场见到她的时候就想说她了,爱美也不能大冷天不戴一个围巾,薄薄窄衫,能见光润的颈脖,素净的脖子上仅挂着一条微笑项链,惹了多少目光往那打量,在浸淫。 外套还是件羊绒大衣,又能暖得了多少。 薛芙也知道暖不了多少,一回家就要开暖气来着,但是眼前的身体更暖和,她没放,就贪着。 过了会儿,身体暖舒服了,她仰了头,说,“利娜晚点会回来的,待一个小时?” 宋濯提领起了人,她重新买的棉毛拖鞋从脚上脱落了下来,瞬间啪嗒两声掉在了地上。 但,也不用捡了。 男人的手臂当了托垫,抱着她走,不用她亲自落地,也不用她费力,就带到了客厅的暖气边,放她在他腿上。 他轻放了沙发上的一束月季在地上,带着她后靠了沙发椅背,捏了下她微红的鼻子,说,“不会回来,叶明礼骗着利娜去参加朋友聚会,但实际准备求婚,不通宵不会回来。” 长裙垂坠在了他的小腿边,今日特意弄成微卷的长发也折在了揽腰的粗壮有力手臂上。 薛芙任由着暖热的大掌捏着她冰冷冷的小脚,听了这件事很意外,脚边踢了下他的掌面,换了个姿势坐着,手扶在他肩头。 顿时裙子满是褶皱,聚在两人间。 她惊讶问,“今天?他之前不是说年后吗?” “说等不了年后,要早点。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他年后要求婚,他就打算出其不意。” “利娜真的以为他得年后的,出门前还和我说,希望同学会上别又那么多人问他们的婚事,不然她怕叶明礼这嘴巴守不住,她得被迫又知道了。这下好了,真不知道,得很惊喜了。” 薛芙替着谈利娜高兴,也笑,手点了眼前人的肩头,“难怪你也大胆。” 竟然来了她这里。 宋濯抿了下唇,手伸了回来,枕在额边,目光悠裕看着她,“有个人拐弯抹角盛情邀约,也不能在那么冷的地方,或者是空气不畅的车里吧。” 薛芙听着,手要伸回来。 却被拉着,他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朵红艳的佛罗伦蒂娜,随手放在了她的耳边,顺着她头发,听着她冷风里等车的控诉,他视线从有牙痕的耳际边,落在了她如月季艳的滴血唇瓣上,继而也看见了水润润的小舌尖。 薛芙意识到男人梭巡的视线,捏了下他下巴,凝了眸,带着责意,问,“你总不能是来做那件事的吧,我可会赶你出门的。” 上次因了有那个念头,被她推开,差点赶出门,宋濯吃一堑长一智,转而笑笑,摇头,薄唇轻抿了下,喉结也跟着滚了两滾,抬了眸示意着茶几。 薛芙转头看着,有夜宵。 两三样酸甜的菜式,还有一样她没吃成的东星斑,不知道是哪个酒楼的出品,锡纸盒装着,底下还带着小蜡烛,隔着一层温着,汤水噗噜噜地微微在冒烟。 他拍拍她腿边,说,“趁着热吃。” 薛芙回席上晚,只吃到了三四道菜肴,又因为人多,只一两口的,肯定是没吃饱,就那么几片云片糕和几口饭,哪里够,孕期营养更得顾上,不然就容易像林若瑶问她一两句话,就要不高兴。 他也后知后觉,这些个脾气,都是孕期反应。 而薛芙却也不饿了,回了头,才知道他不赴她偷偷摸摸的约,是去打包这些东西去了。她看着宋濯,见他来了不问学长的事,心情似乎不错,微微歪了脑袋,也想着那个同样也来了同学会的故人,他究竟看到没有? 回座位的时候,她可看到,吴雅宁和她的相亲对象一起坐着,在别人都在看火舌舞表演的时候,一双落寞孤寂的眼睛可隔了四五桌,朝着宋濯空荡荡的位置在看。 以往出双入对的两人,场里没碰杯见面,更没找对方。 他,难道也往事如烟了吗? 怎么,没一点失意? 宋濯见她半天没动静,一直打量他,垂了眸,问,“在想什么?” 薛芙手划拉他的浓眉,他微眯了下眼,见她不想吃东西,就拉扯了沙发上的一件方格毛毯盖在她腿边。 温温融融的读书灯照着他们两个的身影,在地上延伸出了长长影子,分不清你我,宋濯手摩挲着指腹,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代替尼古丁,有点下意识地找外衣的口袋,但才想起进门前放在了车里,找了个空。 已经很多次了,初次戒烟,效果不佳。 于是他轻拉了眼前人,习惯性地靠近薛芙脸边,稍保持点理智,声音都哑了,问,“帮帮我,可以吗?” 找她解燥。 但也怕惹着她了,迟迟没动。 薛芙安静了会儿,没应。 有心测试他的忍耐力一样,任由着他在她面前喉舌干燥,喉结上下缓动,也没动静。 在消磨他的耐心,看他是不是真那么上瘾,和她一样犯病。 答案似乎明显。 在会场时,他就也敢咬她耳际。 于是在宋濯视线垂下、落在她脸颊上的时候。 薛芙手倏地拉了他的衣领,拧成旋,拉他靠近,先贴了上去,小舌尖先抵进了他的薄唇里,绕着他纠缠,也学着他在会场屏风后咬她耳际那样,轻轻用齿贝衔了他软舌,给于他等待的奖励。 都没闭眼,各自微侧了角度,抬眸,撞在彼此眼瞳的倒影里,都是春水痕,她往他怀里坐进了几分,他揽她也靠近几寸,睫毛不小心叠到了一起。 轻笑着,混着靡靡气息,微避开了,转而唇轻贴在了彼此的脸边,交颈抱着。 怀抱此刻因接吻而热烘烘的,比暖气管用,宋濯吻了她耳际,轻又咬了她的脸边。 笑说,“这样,不比你翻通讯录好用?” 她不回答这个问题,红温着脸,说,“明明你是想抽烟,我帮你戒。你,别留痕迹,我明天还得上班!” 得到抗议后,宋濯哼笑了声,力度变了轻,转而顺着瓜子脸的弧度线,贴上她的唇,慢条斯理吻着。 地上的影子彻底成了一团。 而后,宋濯带起了她,薛芙腾空了,脚攀着劲瘦的腰际,心脏乱跳,也害怕,在他耳边说了句不能,“医生说了前三后三都不可以。” 第86章 他额头抵着她额头,碰了她一下,说,“不是,拉下窗帘。” “哦。” 小小喘气,都笑着,慢慢退开,轻抿掉了牵连的水线。 拉好了窗帘回来后,又沉溺了一阵,结束后,错开了脸,薛芙窝进他怀里,点了点他凸起的鹿角喉结,说着,“我刚刚其实在想,教导主任和化学老师的事情,也在想叶明礼和利娜的事情......” “想他们做什么?” 分别抬头,低头,长时间缺了氧,在找回神智,也在接吻的酥麻余韵里对视了眼。 薛芙学生时代就见过那教导主任的老婆,经常大热天,蝉鸣刺耳的闷热天气,她就提着花边遮阳伞,提着三层保温饭盒从教师宿舍过来给教导主任送饭。 当时的海宜三院附中有个梅林覆盖的休憩廊道,他们经常就坐在那里的石凳下,一起用餐,她和谈利娜咬着冰棍,走回教室,总能看到那个妻子的身影。 印象中她经常穿着棉麻的手工长裙,扎着个大麻花辫,很像书里看到的作家三毛的样子,学生问候,总会先诶一声,然后笑眯眯的同他们也点头。 很文艺也很温柔的一个女人。 而那个化学老师每堂课总也会甜蜜蜜地说起自己老公,说他也是个化学博士,他们的儿子办周岁宴也抓了个博士帽。边洗着导管,她同一帮学生叹说,子承父业,他们一家三口这辈子是要和实验室过不去了,甚至还笑着吩咐薛芙他们以后升上大学,可得警惕点帅气的学长,不然就会像她那样子。 虽然抱怨着,但是一脸幸福。 等到放学的时候,薛芙拉着宋濯一起驻足停在校门口,看着穿着白色polo衫,西装裤,梳着整齐大背头,手里捧着节日康乃馨来接那个化学老师的人。 也是一个很有品味也很儒雅的一个男士。 薛芙垂了眼眸,难道婚姻就是终点吗? 好像不是。 两人婚 姻里都能拥挤地再插进两个人,成了四个人了。 于是,她问了宋濯,“这场游戏,我加入了,但你没告诉我,时间是多久,还有哪些规则?” 她后知后觉,自己进了一场豪赌里。 第53章 从来,我说在一起,也不是空……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得快跌下边缘,界面上不断显示有信息涌入,小红点在增加,宋濯抚着薛芙的背,向前,倾了身,抄起手机看,群里信息已经被刷了屏,看不见最开始的那条了。 只有齐刷刷的,“恭喜明礼求婚利娜成功,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难猜,这会儿,是叶明礼求婚了谈利娜,谈利娜应允了,发了朋友圈官宣,共同的好友看到了,截图转发了在群里。 于是炸开了锅。 宋濯看了眼,轻轻勾了下唇,将手机递给了薛芙。 薛芙看见了,也笑了笑,顺手点进去了叶明礼和谈利娜的朋友圈,两个人都官宣了同一张照片,在一个背景是粉色爱心月季的装饰墙前,他们戴着银戒的手,牵在了一起,还备注了两颗紧靠在一起的爱心。 她也点了赞。 手机震了下,一通电话进来。 宋濯接过去。 薛芙靠回他怀里,听着他和司机在对话,定着离开的时间。 “今晚走,还是明天一早走?” 宋濯稍作停顿,看向了怀里人,他的手垂在薛芙的肩头,手指正被无所事事的薛芙捏着在把玩,本来没有过夜的打算,但却说了,“明天一早走,晚上不用等我。” 那头的司机应答了知道了,又转达了宋凌霄让他尽快回复信息和电话。 宋濯便也先处理宋家的事。 薛芙等着等着,饿了,就离开了他怀里,听着他和宋凌霄关于明天新闻发布会的安排,还有两人严肃说着宋家老爷子竟然吃了岳辉的苦肉计,信他病重,要让小岳总回来探病,不日将回国,对话里语气不耐,眉头略紧。 她听着,坐在了餐桌边,拿了筷子,吃东西。 等着他处理完。 宋濯说着电话,也在打量着薛芙,心里同样想着今晚叶明礼他们的事。天府雅苑的小伙伴,叶明礼和谈利娜,大学期间恋爱四年,毕业后求婚,一切按着正常的轨迹在走,水到渠成。 而他和薛芙三年多的游戏关系,在人前是青梅竹马,是朋友。而人后,每个聚在一起的潮湿夜晚,全是不可告人的□□关系,玩着玩着,现在脱了轨,因为肚子里小孩的到来,还有父母的催促,一步跃到了结婚这一结果上。 不像别人相爱才要有小家,也不是正常的婚恋。 等他和宋凌霄聊完了,薛芙还问他,“想好游戏规则了吗?” 敛回探索的目光,宋濯微微蹙了下眼眶,等着她吃完了,才眼神示意她靠回到身边来,手轻拉了毯子重新覆盖在她身上,划拉着她软嫩脸颊,低头才在她耳边说了。 话短,规则并不多。 薛芙手拉紧了下毯子,心被敲,和她想的有些出入,疑惑抬头,问,“就这样?” “嗯。” 不是婚前协议或者离婚协议,短骤的话里,他只让薛芙遵守一条。 那就是,“记着,我是宋濯,别再让我当任何人的替身,认认真真,和我在一起。” 宋濯侧眸看着怀里人,手边的轻划拉变成轻摩挲,单手捧着她的脸,挑眉,说着,“也记着你在妈面前承诺过的话。” “我说什么了?” “我和宋濯会相亲相爱,一起为我们的小家努力奋斗,不会吵架了,我会对他很好,做好他的妻子,做好肚子里孩子的妈妈......” 薛芙眨了长睫,听着他一字不差的复述,挺直了身,抬手捶他手臂,不准他重复她单独和吴凤君郑重承诺过的事,她脸微红,嘟囔说着,“不是,那天那种情况,我肯定得哄她,但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宋濯和吴凤君谈话后,吴凤君单独喊了薛芙上去,两母女私下的体己话,吴凤君又气又忧心地告诉薛芙,说她松了口气不用看着薛芙嫁进孙泽铭家,不用看她被他的家人不受重视,其实是开心的。 但是哪料到风波却未平,她转眼就怀孕和宋濯在一起,薛芙对宋濯的事到底考虑了多少。 为了让吴凤君放心,薛芙才那么承诺。 但也才刚刚订婚,眼前人怎么就这么顺地喊上她的妈叫妈了,她现在对着叶静澜,还叫不出呢,还叫着姨呢。 可真自然。 带着戏谑的笑意,宋濯摩挲她的脸,让她,“说到做到。” 薛芙没想到体己话,吴凤君会一五一十告诉宋濯,于是连耳尖都红了,说,“我哄她的,孙泽铭的事情已经让她够生气了,我当然得那么说!” “那你怎么不哄我?这两天,一天到晚就和我闹脾气。” “我哄你做什么,今晚明明是你先惹的我。” “还有昨天晚上呢。” 昨天晚上薛芙在家加班做年底汇报用的ppt,回来有些晚,做着做着,头发没干就趴在茶几上睡着了,而宋濯则在宋家的别墅山庄半夜抽空给她打了电话。 她接了电话,从睡梦中醒来,就怪他扰她做梦,好不容易在梦里梦到一个精彩的提炼点,电话一响,就给忘记了。 责怪得毫无道理。 宋濯微低了头,笑着,见爱发小脾气的人此刻抿着唇自知理亏,现在吃饱了,她的心情被叶明礼和谈利娜的事情感染着,还不错,他也知道她提婚姻不忠的那对教师,是在担心着他们关系不稳固,未来会有变数。 于是他划拉了额边,思忖了片刻,同她又说,“你说的那些个‘他们’,都没有一个能代表我们。我、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就看着我,对你究竟怎么样,为‘我们的小家’,我做了多少,就够了。” “其他的,游戏的规则随你定,时间也由你定。” “我定?”薛芙愣了下。 他看着她,认认真真说,“从来,我说在一起,也不是空话。” 薛芙被话温得心头里暖热,压在心里的沉沉石块才碎,迷茫也才消,又转了身,也给他定了规则,点在他心头上,“那你也一样,别让我当备胎。” “谁做不到,谁是狗。” 愉悦的轻笑,“当然。” 伸出了手掌,击掌为盟。 这晚,出租屋的窗帘都拉了起来,关得密密实实的,灯也陆陆续续地关着,屋里暗得只有两个人的轮廓,月季被开了一晚上的暖气烘得艳艳展了花苞。 女人白净的脚在男人的腰间晃荡着,他带着她进房间。 是方才他们怎么到的客厅,这会儿就又怎么进的房,拖鞋依旧遗落在了门口,门关了起来,薛芙没遵守和谈利娜的约定,在房间里第一次留宿了男人。 “你再试着在床上装不熟。” 男人洗漱的速度很快,在薛芙看完了两三章书后,他围着浴巾,大喇喇也湿哒哒地就走了出来,身上线条敞露着,肌肉分寸劲实,没有今日同学会上一些男同学工作后发福发囊的样子,让人眼前一亮,一饱了眼福。 第87章 临时留宿,没有家居服能穿,薛芙之前还留着他的一套帽衫运动裤,洗完后还没还,就合上书,起身从衣柜里找出来,递给了他。 宋濯用着她的浴巾在擦头发,随手一放放在了椅子上,接过,他边穿着衣服,边和她说,“这里不太方便,房间也小,你搬去我那里吧, 安全性高,一般人进不去,也不会像今晚这样有车跟在你后面,还有无人机飞上楼层探视。” 不知道又是哪家媒体紧追着不放,让他也去不了她偷偷摸摸的约,还得和林若瑶分开了两辆车,声东击西,绕路到这里,甩掉来意不明的。 还来了这,在屋内了,还得拉上窗帘,密不透风。 薛芙看着他扯平着腰边衣服,说,“等你鹏城回来再说吧,你不在,我自己一个人住,到时候静澜姨、柏舟叔问得详细些,我得露馅。” 宋濯穿好了衣服,拨了拨湿漉的头发,些些水渍飞溅到了拿被子经过的薛芙身上,她说了讨厌,又指了抽屉,让他拿里头的吹风筒吹。 “他们已经回了天府雅苑,说还是那里住得舒服。” “但,你不在,我也不想一个人住。” 一张床铺了两套被子,两个枕头,宋濯拨着吹好的头发,干爽洁净地打算要上床,却发现她这样生疏安排,明明两人什么都做了,此刻却还比当时在澳大利亚厮混睡一起的时候还要避嫌。 他吹头发的动静一结束,在床上的人还合盖上了书,假模假样地打了两个小哈欠,说了句晚安,拉了棉被盖头盖脸,躺下,转向了里侧。 羞赧得少见。 宋濯哼了声,也没说什么,关了灯。 两人同床睡,也不一会儿,薛芙嘤嘤咛咛的,吐息都不稳,抓了被子,又不得已只能掀开了被子,往后凝了男人一眼,眼里水润润的。 室内开了最高温度的暖气,门窗紧闭着,闷热到不行,被褥下,睡衣早已被撩到半高,好几个地方发热涨红,他撩拨着,力度时而大时而轻,让她闷在被子里透不过气都出了密汗,像尾鱼,在池塘里欢快游着,可却浸泡在了满是撩身藻类的水里,没一处干的。 关灯已经有一阵,彼此都适应了黑暗,薛芙微微喘气,咬着唇,欲责也不责,男人的凤眸被额前垂顺下来的头发遮了大半,视线里微清冷,靠近着,在她耳边,手边都没松劲,带着点嘲弄意味地笑说,“你再装。” 薛芙也不知道自己在矜持什么,他说的同居不去,床上还放下了两套被子,和他划着三八界限,可轻易又被越界的他点着了。 以前就一起睡过,很是习惯对方的存在,尽管大半年没这么相处过,可也不陌生。 她想了许多,最后也说不出装什么,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支支吾吾说,“你顾着点宝宝,别没轻没重的。” 宋濯嗯了声,扯掉了多余的被子放一旁,将她身体彻底掰过来,拉进怀里,在她耳边又咨询了意见,问可不可以。 “不可以。” “你再试着在床上装不熟。” 薛芙哼了声,迎着他打算教训她的眼眸,她垂眸,不想吃亏,改了言不由衷,低声说,“那你轻点。” 得了应允,宋濯勾了唇边,反转了身子,压着她在枕头上,密密细吻。 动作变得轻也柔,可胸腔里夹着的气息却渐渐重。 低头,宋濯微离唇瓣,看了眼腰腹,莞尔,哑哑地说了声,“那你也别惹我,我真的会忍不了的。” 实在也怕等会儿会失控。 于是,亲了会儿,宋濯揉揉她耳朵,平躺了回去,压制下所有的念头,只低头再吻了吻身边人的发丝,薛芙平息着呼吸,仰头也看着他浮了笑,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没再装模作样,也没再往里侧转。 夜深了,沉在彼此的气息里,安逸而睡。 因了肚子里的小宝宝,谁也不闹。 然而平时的床只容纳一人,没什么问题,在凌晨快天亮的时候,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两人都醒着,在床上玩闹,宋濯刚抓了笑说他生理反应的薛芙,拉着她坐身上来。 薛芙才刚一坐下,要帮帮他,两人却一僵,就听见了身下的床榻嘎吱了两声,横杠竟然绷裂了。 “吃胖了?” “是多了个你!” “看来,这床还是小了,我们换个一米八的。” “换什么换,放不下了,这里才多大啊,换一米八的,书桌都得搬走了。” “那就去我那儿,够你打滚的。” “谁要去你那里打滚啊。” 两人说笑着,懒洋洋互靠着,却早晨起来的“惊喜”,还不止这一件。 话停,对视了眼。 外头,响了钥匙声响,门锁有了动静。 求完婚在外过夜的舍友,谈利娜,竟然早早就回来了,进了门后,窸窸窣窣停在入门鞋柜边和人在说话。 听着声音,说话的对象是叶明礼。 谈利娜还带了叶明礼回来。 薛芙撇撇嘴,手枕着,靠在宋濯的胸膛上,叹了气,想着,世界毁灭算了。 第54章 难不成肚子里的孩子是姓宋的…… 伸出了两指打响暗号。 平台上灯灭,金线火花冒起。 叶明礼特意挑选了个市中心高档商场,包了个有露台的空中花园餐厅。 夜幕里有雪,点点白斜织着暗蓝天际,浪漫无边。 徐徐地,黑暗里一帮人捧着小蜡烛过来和诧异单独等朋友的谈利娜碰酒杯递月季,一人一朵,说恭喜,说今晚的她好漂亮,说各种祝福的话。 谈利娜莫名,寻找去找服务员点单的他身影,抬头时,就见对出的大楼广告屏幕播了她和叶明礼四年来的交往点滴。 从大学校园里初初青涩的告白,再到疫情期间他们每晚视频通话的截图,一起打卡的餐厅,一起走过的风景,还有好多两人不经意的生活小瞬间,有叶明礼到她的医科大学陪着一起夜跑打卡的片段,还有许多她敷面膜的,皱眉写作业的,边和他说话边化妆的,还有叶明礼在她生日当天弹吉他唱歌的视频…… 全部都是四年情侣相伴的日常。 她笑了,然后哭。 在她找他人时,一排指引地灯亮起,满是月季鲜花和粉色气球的舞台在尽头显现,叶明礼就这样一身贴身紧和的笔挺西装,斯文雅痞地在舞台上柔情看着她,颀长而站,轮廓锋利,明明有玩世不恭的样子却是深情沉邃,背过的手里攥着要给她的最后一束月季和求婚银戒。 尽管排练过两三回,他却也紧张无比,都能听到胸膛里传出的心跳声。 等谈利娜走到跟前。 小提琴和钢琴齐奏,在音乐和花瓣花火中,他跪下,递出花和戒指,牵到她的手,人才镇定下来。 也说出了练习许久的话。 谈利娜眼中有水花,被感动也被吓到,接受了他的求婚。 一切完美。 连群众演员紧张得走错指定位置,误闯入了主镜头,又有服务员递错了香槟杯,导致他们交杯的酒都不一样。 这些个小瑕疵,都可以忽略不计。 对他们来讲,这无疑是这辈子美好又难忘的夜晚了。 然而,在两人留宿附近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都换了衣服,穿着浴袍,打算进泛着莹蓝粼光的泡沫水时,谈利娜轻拨了拨水面,探着温度问了句,你怎么选了今天呢。 叶明礼摘下了金边眼镜,在满是蜡烛花瓣的房间里从背后靠近,小心翼翼抱起了谈小护士,压在腿边,坐在浴缸边缘。 他下巴靠在了她的肩头,黑瞳很是温情地垂下,掌心里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肚子,笑说着,“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嘛。” “嗯?”谈利娜转头,莫名看向抱着她的人。 也一句话成了导火线,两人的浪漫夜晚戛然而止。 回了家,在门口玄关处还在拉拉扯扯的。 “你平时那么忙,心里只有病人和护士长,我也没说什么,更也没问你在你心里我到底排第几。” “我做的是救死扶伤的工作,生死攸关,怎么排。” “你一通电话,我就能放下工作,手头上有再重要的客户都是你优先,但是你呢,我应酬喝得醉得不省人事,你接过我一次没有?” “你就怪我。” 叶明礼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利娜,我是想告诉你,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才能这样没原则,一次次谅解你,一次次自我开解,节日你不能陪我过,也从没怪过你。我承认,是,是不止一次吃你那些病人的醋,甚至有时候我都发疯在想着,要不我也病一回住院好了,才能天天见你。你还不明白,在我心里,你最重要吗?” 谈利娜压低了声音,低眸,委屈说着,“可没有小孩,你不就不打算现在求婚了嘛。那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怀小孩,你可以把戒指收回去了。” 摘下戒指,她表情里受伤,回来得匆忙,大衣里头还套着酒店的浴衣没脱,素着张脸,头发随意地用发圈绑着,额间都是凌乱的碎发,脚上也还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第88章 叶明礼不接戒指。 他关上背后门,皮鞋也没脱,甚至连楼下停的车都没锁,这出租屋的钥匙他给了宋濯,怕进不了门,紧跟在后,说,“不是,我本来也要求婚的,只是看你在吃叶酸,又吃着孕妇的复合维生素片,就将计划提前了。”他叹了气,怕吵醒屋内关着门在睡觉的薛芙,尽量压低声音,拉着谈利娜,好好解释。 两人很难得的吵架。 也一次性将压在心底的埋怨都说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吃过你说的东西了。”谈利娜被他拦着,背手靠在鞋柜上,不给他碰,吸着鼻子,斑鹿般的圆眼睛聚着眼泪花,“是你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外面有其他女人了,她们在吃那些东西,你记错成了我吧。” 叶明礼啧了声,有理说不清,也有些负气地干脆拉她进了客厅,翻箱倒柜,在饮水柜的旁边找上次她旅游,他接机送她回来,拿水喝时看到的东西。 还好,东西还在,就在饮水机的后面。 可以解释。 “这些是什么,屋里就你和薛芙两个人,不是她的就是你的,她和孙泽铭分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只能是你在吃了。” 看到了叶明礼找出来的东西,谈利娜啊了一声,愣怔了会儿,转着药瓶子在看,哭笑不得,“这是薛芙喂给宠物狗吃的,你怎么看的嘛,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是乌龙,她破涕而笑,又恢复了酒窝,抬眸望叶明礼也多了乱责怪的不好意思,脸微红。 叶明礼手叉在腰间,也不知道宠物狗吃的营养剂竟然和人的一样,这个晚上受了不少冤,应该气,但看着谈利娜脸上有泪花,他赶紧抱了抱她,哄着,“好啦,好啦。误会总算说清了,不管是不是了,嫁给我的话,还算不算数,别生气了,要不,我再求一次婚?” 谈利娜在他怀里歪歪扭扭的,左转右转,不给他看哭花的脸,说,“你还怪我工作太忙,不能去接你应酬。” “说了,是要让你心疼我的,没怪你。” 强硬抱着人摇晃着,哄着。 “好些了没?” 谈利娜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在他怀里点了头,喃喃低说了,“我也不相信你外头有其他人,都是气着了,乱说的。” “我知道。” 那枚戒指还握在她的掌心里,她于是重新递给了叶明礼,拉了拉他的衬衫,让他接着,叶明礼见她没再哭了,转而笑着又再一次半跪在地毯上,亲着她手背,递出了戒指,重新又问了一次。 答案,当然还是毫无疑问的可以。 听着外头吵着又和好的动静,房内,薛芙松了口气,也表情复杂地,脑袋瓜枕在了手上,躺靠在了男人的腹肌上,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让宋濯出门。而宋濯则是看着门缝下的脚步影子,敛目回来,手抬着薛芙的下巴,捏了捏。 薛芙于是解释,“客户的三岁拉布拉多犬怀孕了,营养跟不上有点早产的迹象,兽医吩咐给吃点药剂,我刚好有,就喂了几颗,急着带它去检查,就忘记带走那些药瓶。” 却没想到给朋友造成了这些误会。 宋濯被她的长乌丝弄得微痒,抬手将她垂下的头发挽向她耳后,垂着眼眸,问着,“那你之前说周二要去医院,也是因为这个。” “嗯。” 宋濯捏了下她鼻子,之前也是和外头的动静一样的乌龙,心情曾沉过,现在蔼蔼的雾都散了。 “这,迷糊劲,还是跟以前一样。” 薛芙努努鼻子。 外头互相说着对不起,恢复甜蜜。 她从宋濯裤沿边借了下力,压着块块分明的腹肌坐了起来,也才坐好,哒哒两声,又听见床榻受不住力,木梁再次断裂,又往下凹陷了几分。 这次,木梁是彻底碰了地板,快要分崩离析。 而薛芙没想到还有第二次,歪了身形,吓了一跳,嘴边发出了啊的声音。 也立刻在宋濯拉她手腕,扶好她的时候,捂上了嘴巴。 叶明礼和谈利娜还在说话,倒是没啥反应,反而是楼下的邻居耳朵灵,早在叶明礼和谈利娜两人凌晨进门,开门开锁,又薛芙他们碰出了两声嘎啦的床板声响后,坐了电梯上来敲门。 “大早上的,有些人还在睡,不知道该安静点嘛,小情侣吵架,也得照顾下别人感受啊,我们楼上楼下格局一样,忍了一次不上来了,结果你们楼上的房间都连续两次了,床板嘎吱嘎吱在响的,扰人清梦。” 人指了薛芙的房间。 “我们会注意点的,抱歉。” 薛芙在黑黢黢的屋内听着,拍了宋濯的手,也赶紧推了身下的人,让他去浴室。 宋濯枕着脑袋,眼神里才从微糜中恢复清澈,点着她,不紧不慢说着,“所以去我那,不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你屋里东西很多也没拆,刚好原封不动带过去。” 他有些悠裕,丝毫不急。 薛芙不由得都想起了以前在天府雅苑夜深时,她偷偷去宋家,从侧梯进他房间,在床上,才刚把宋濯的一只手扣上银色手铐,牵着他另一只手,拉起来,正要俯身而下,还没下一步,那边叶静澜就起了夜,见房间里亮灯,来敲门。 咚咚两声。 她也同样呆住,僵硬如木头,而宋濯却是心脏大到,摸摸她已经因为接吻而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她身侧起,冷冷静静开门,淡定说了在应跨国跨时差的教练电话,只单手背在了身后,银色手铐垂在腰边晃,一点没受影响。 “说了不去,我才刚搬来没多久,也不能放下利娜一个,而且这里,我上班也近。” 宋濯无奈,就寻思着那就得尽快换了这张坏了的床,手挠挠她下巴,说着,“说不定这房间叶明礼想要呢。” 薛芙点着他,“我看你更想。我同他们去客厅那说话,吸引他们注意,你弄好,自己快点走。” 宋濯晒然一笑,扶着她下床,床板又吱吱扭扭地响了好几声,等她起身了,他也站起来,看了眼身下,的确也得洗漱,就进了浴室去。 “芙芙,你睡醒了没?” 外头听见声响,来敲门,喊了薛芙。 “来了。” 薛芙应门,从门缝边出来,随手关上,先解释,“我房里的木床可能前房客用太久,腐坏了,睡着睡着,就断了。” 谈利娜摇摇头,表情严肃,叶明礼站在她身后,抱着双臂也在摆手,下巴抬了抬,示意薛芙到客厅。 而门口,那个一大早来投诉的邻居已经听了解释和保证下楼去了,没有多深究。 没人要问她房内床塌了的这件事。 薛芙被强硬按在了沙发上,谈利娜和叶明礼问,“这是怎么回事?” 叶明礼的手上晃着抽血检验报告和孕妇建档手册。 薛芙看了眼就放在沙发上的自己的包包,建档做完检查后,报告都塞在了里头,没注意拿出来,包包是水桶包,皮料软,软塌塌地敞开着,白纸和手册一览无遗。 她一回来,碰上了宋濯,就放在那,忘记带进房间了。 他们就这么发现,也就这么抽出来了。 谈利娜也指了饮水机后头的那些营养剂,后知后觉,“还和我说是给宠物狗吃的?就是你在吃。” “我......” 叶明礼托了下眼镜,拍了照,手机里发出去给人,抬头打断问,“姓孙的,知不知道?” “不是。”谈利娜清楚这事,这次没帮腔,咬着手指尖,摇头分析说,“分手那天晚上,芙芙很晚才回来,跟了一个男人混,应该是那个男人的,是一夜情中招了,才这样一个多月了都不说。” 叶明礼眯了下眼,走近,坐下,翘了二郎腿,踢了踢薛芙也翘着二郎腿的脚,不许她态度不端正,冷肃语气,“奸夫是谁?你行啊,在我和宋濯的眼皮底下,都给你介绍了个盘亮人好的林松太,转眼就找人发泄啊。玩这么大,那还和姓 孙的玩纯爱。早这样,孙泽铭还会去找前妻嘛。你,现在打电话给那个奸夫,叫他出来见一见。” 谈利娜手机塞在了薛芙的手上,让打电话。 同时,叶明礼也打给了宋濯,但是宋濯没接,兹事体大,他作为兄长,先处理,轻摩挲着眼镜边缘,语重心长,“只见一面就能上床的男人不靠谱,八成,不,十成,看你有姿色,所以打算玩玩,没打算负责。这种男人常年混迹夜场,把各种妹妹,只会下半身思考,一天换一个,不会考虑你未来。” “你叫他出来,我帮你解决了,不然等凤君姨他们发现了,我说任何话都没用。” “是什么男人让你都开荤了。什么妖孽嫩模,还是男大体育生?” 话很密,薛芙没得到说话的机会,失笑了下,余光里见过道,宋濯整理完了没走,在那站着,听着,目光沉沉。 她于是就说,“我也不是随便的人都可以啊。” 叶明礼又说,“那是什么老男人,”他斜勾了下唇,哼了声,想想那晚上的事,问,“难不成肚子里的孩子是姓宋的?” 第89章 毕竟薛芙和孙泽铭分手的那天晚上,有个人对她格外照顾,两人也一直在对方身边,连她下了场去赌车,对方都可惜她不在,而频频看向屏幕。 薛芙倒意外,“你怎么猜的?” 那就是了。 叶明礼倾了身,揉揉额间,略头疼,说,“姓宋的,虽然未结婚但是有未婚妻,这种有主的男人能碰么,碰上了,你只有粉身碎骨,还要被贴小三的标签,道德沦丧,失个恋,怎么就成这样,你啊。” 他脚又踢了薛芙。 恨铁不成钢。 薛芙眉心皱了下,换了个姿势,避着,靠着沙发,摸摸耳钉,想着该怎么说,垂着眸,没有被抓包悔改的样子,而是态度淡淡,也不是第一回 了,处理起来,心情平和着。 也想着他的话好像对。 抱着手臂,她点点头。 叶明礼见着她不当回事,就更来气,衣袖挽折起来,也往后靠了沙发背,要和她耗到底,说,“不说是吧,行,大家都别上班了,今天就在这里说个明白。” 见薛芙低头想事,他又踢了踢,喊了喂,引她注意力。 “他一看就花,身边不少女人的,你可能还不止是小三,还是小五小六。” “是吗?他身边那么多人。” “可不是,你随便上网搜搜就知道了,一堆的花边新闻......” “哦,的确是,你还知道些什么?” “宋家那个老爷子,三房老婆,你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多少宋家子弟在养情妇吧,他看见了,是不是有样学样,不会是个好东西。” “嗯。” “更何况,他天天浸染在名利场,多少女人前仆后继,能坐怀不乱的,能有几个。” “是。” “再......” 宋濯听了,终是听不下去了,薛芙都快被带跑了,直了身子,从过道里抬步走了过来,脚步轻,视线冷,落在叶明礼旁边的时候,叶明礼意外,余光扫到,微惊了下,“靠,宋濯,你怎么那么快就过来了?” 他的信息也才发出去十分钟不到吧。 又皱眉问,“你在附近办事?被这件事吓的吧,飙车来的?” 宋濯没应这一连串问题,眼神示意了他翘起来的长腿挪开,眼底压着不耐,已经对这脚三番四次踢人有意见。 叶明礼收了回去,让了路给他。 他坐下。 叶明礼继续说着,“出事了,白菜被人拱了,那天你还说堂兄宋凌霄有家室,对薛芙没意思,看看这张,时间都对上了。” 薛芙抬头,无语问,“你说的是宋凌霄?” “那不然呢?” 谈利娜静静看着,探究着,空气里闻到一阵熟悉的玫香沐浴露味道,不是她和叶明礼的,而是刚走过来的宋濯身上的,而这味道,正也是薛芙爱用的。 再仔细看,宋濯穿着的这套运动帽衫不就是薛芙那天三更半夜回来穿的嘛? 这么合身呢? 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猜想从心底起。 她拉了拉叶明礼,在他的耳边窸窣了几句,叶明礼笑说了句不可能,他们两兄妹,怎么可能。而听了几句忽地又皱眉,然后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同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他们肩并肩的距离,平时两人就这么坐,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听完谈利娜的话,他仔细再品,这互视默契不用问对方一句的眼神,宋濯管很多薛芙的事,却对着她的孕妇手册无动于衷,双方手臂若有似无的靠近,微低声说话,避也不避,没有任何男女有别的阻隔,赛车那天晚上宋濯也在薛芙身边...... 还有,刚刚玄关也没听见开门声。 电光火石一下子擦亮。 原来是他和她。 靠! 不知为何,尽管知道面前两个人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脑海里,还是实实在在地飘过了禽兽不是人这五个字。 这姓宋的,和他口里姓宋的,不同样都是有主的人吗? 早些时候,还在同学会里带着林若瑶秀恩爱呢。 “还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宋濯冷扫了他一眼,继续的无声里,裹挟着一大早被打扰的不痛快,让薛芙不用管,去洗漱上班,他自己应付面对。 叶明礼从背脊后发冷汗,将要说的全部都吞了回去,瞳孔地震,自己在慢慢消化。 但,宋濯这里难问。 薛芙怎么可以走! “不是,薛芙,你站住,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耽误了不少时间,薛芙眼看着上班要来不及,站了起身。 才知道真相的两个人还在震惊当中,不好问宋濯,要抓着她盘问仔细。 宋濯抬了下手,让她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诶诶诶,就说你们两个聚在一起,准没有好事,一只狐狸,一只狼,是狼狈真的为奸了,不用交代下?” “你找我交代。” 宋濯抬了脚踏在沙发边,拦了去路,也抬了下巴,目光散散淡淡的,让薛芙就这么走。晨起,他的酒意都散掉了,清爽朗月,朝着两位朋友挑了下眉,不急不躁。 叶明礼憋了点气,说,“要是能从你这里问出点东西,我跟你姓,我找薛芙。” “问我就行了,她周一还得开早会,做主持,不能迟到。” “靠靠靠靠!宋濯,还说你们互相没有微信,拉黑了对方,闹矛盾,这你都知道,这是闹到床上去,把床都睡塌了,你,你们!宋濯,你,薛芙,你们!” 薛芙关了门,将朋友的震惊隔绝着,回了房间里,快速地洗漱换衣服,匆匆化了个妆。 “司机在楼下了,小侧门门口。” “连这里的小侧门你都知道!你来了多少回了?!” 宋濯拦着反应过来的两个人,同在玄关的薛芙转头说,她哦了一声,穿了鞋子又匆匆出门,也没来得及收拾屋里乱七八糟的床榻和掉在地上的东西,就跑了。 等着电梯的时候,从未关的门缝里,她看着宋濯一夫当关将两个朋友压回座位上。 他陪坐,腿交叠着,冷静也端正。 被审判,但是又反客为主的姿态,主场他在控。 薛芙不由得笑了下,多么像学生时候,大夏日,偶然发现了冰箱里剩唯一的一块西瓜,四个人不好分,宋濯掩护着她独吃,叶明礼和谈利娜瞧着说补习的两个人迟迟不上楼,就一齐下楼,结果逮个正着,看见了薛芙手里捧着个鲜红无籽的 麒麟西瓜。 也是宋濯拦在了他们面前,将所有纷扰都挡了回去,打打闹闹的,护着她无碍。 还喊着她快点吃完。 惹着两朋友讨伐她,变成了讨伐他。 好多记忆都和他有关,也有回温。 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无痕无迹的,薛芙轻易就原谅了他,她却也没察觉。 更也不知道,宋濯在出浴室时,低头,捡起了她挂在衣柜上的参观证,那些零零碎碎的足迹,因为床榻的动静,挂钩松动,应声而掉。 宋濯捡起了其中一张印着铃鹿风景的参观证,红色底的证件底面上,黑色痕迹,有着路人写下的路线指引。 日本人的笔迹,但是是中文字,能辨认。 “近铁白子站。” “白子circuit线,西,1号。” “8p。” 从铃鹿美术馆出发,五十公里的路程,期间中转近铁白子站,换三重交通巴士,就可以到铃鹿f1比赛地的8p停车场。 铃鹿的约,她应过。 宋濯知道了。 第55章 你,可比我还故意 大学城在海宜的郊区,学生一放寒假,瞬成了空城,路上没什么车,行人影子都少,一路绿灯通行,医院的产科更是只有零星几人。 薛芙被专人专号接待着,进了检查室,她对了医生说了稍等下,拿掉了口罩和遮阳眼镜,又摘掉了围巾,放在一旁。 产科医生边加热着耦合剂,边打量她,人长得不错,白净靓丽,但是却认不出是哪个明星,奇怪她得这样包得里三层外三层遮掩自己。 但,见怪不怪,“躺下吧。” 上次产检时,只检查出了卵黄囊,胎心胎芽都没明确,稀里糊涂就先建了档,吴凤君说薛芙乱来,都得有胎心胎芽才能建档的,什么医院这么不规范,多少产妇有8周前就胎停的例子啊。 薛芙没经验,就很不安地问吴凤君,那她是不是孩子不健康,要没了?身为三院产科护士长的吴凤君有经验,倒是让她别瞎想,答着也可能只是着床比较晚,让她别担心,等着下周的产检结果再说。 听了母亲这么说,薛芙也提前给远在鹏城的人打预防针,“孩子,可能会没,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宋濯出席着赛尔诺和腾亚两方合资的国内公司厂房开工奠基仪式,人在偏僻郊区,四周空旷,中心点搭了背板和四五个白色帐篷,尘土在眼前飞扬。 他紧了下太阳穴,婉拒了别人的敬酒,转到了人少的帐篷外,“话别说一半,仔细说清楚。” 第90章 薛芙就吸了一口气,一五一十说了,还加上,“如果孩子没有了,我们的游戏就这么算了吧。” 宋濯听完才松了紧着的情绪,看着刺眼的太阳光照在撒满彩条的黄土上,眼微眯了眯,觉得不适,说,“之前的确一切都太匆忙了,我安排人换间医院,下次的产检,我陪你。” “你能回来?” “我尽快回。” “回得来吗?” “会的。” 仪式才进行到一半,司仪已经在喊两方管理高层上台,准备启动仪式,宋濯也在名单上,工作人员来请,林若瑶也走了过来,在一旁等着他。 薛芙听见催促声,知道他也不能陪,微丧了气,便让他先忙,挂了电话。 其实,她也没真想让他陪。 就是闹下脾气。 孩子在她肚子里,第一责任人怎么算都是她。 单位里也有孕妈妈,别人吃吃喝喝如常,怀孕走各个展馆,上下楼梯也健步如飞,和没怀一样。但她的,却娇气,孕期反应大,才刚初期一吃东西就吐,路上闻着车尾气都觉得难受。 将她折腾得又瘦了一圈。 为了产检能顺顺利利,这一周,她捏着鼻子,就算闻到了肉臭味,也塞着自己硬吃。她一个人难受辛苦,可宋濯却是在外地,工作应酬,同没宝宝时候一样,帮不上她一点点,也不知道她的心惊胆战。 咚咚咚...... 躺在b超室的床上,终于有了强有力的心跳声,医生找着位置,让她听得更清晰,“小家伙心跳声很有规律,有在好好健康长大,不用担心。” 薛芙熬了一周,敏感得,看着影像上小生命在活跃,不知道为他还是为自己煎熬的一周,忽然鼻子酸而有点想哭,又觉得下次还得来,被人记得是个爱哭的孕妇可还得了,丢脸。 于是就眨了眼睛,将泪花吞了回去,也问医生能不能用手机录下来。 “是要分享给宝宝的爸爸吗?” 薛芙转而笑笑,没应,手机里先将心跳声存录了下来,先发给了担心着她结果的吴凤君,然后在宋濯的头像那,停下了手。 犹豫发还是不发。 但就算不发,带她来的产检小助理和司机也会告诉宋濯的。 去了鹏城一周的人,电话里说会尽快回来陪她产检,但是到了产检时间,他也没来,影子都不见。 这周,其实,薛芙过得很恍惚,宋濯一边在鹏城和宋柏舟、宋凌霄出席商会、公益、品牌活动、媒体采访。 忙得很。 却也在零星的间隙里,他会忽然飞回来,来接她下班,带她去吃俄餐,去吃了法餐,还有一天,他是傍晚回到的海宜。 两人就戴着遮脸的鸭舌帽,穿着黑不溜秋的一身装扮,低调牵手去江边散步,节假日期间,海宜江边两岸的灯火璀璨,cbd高楼的光影景象交错眼前,沿道树上是火树银花,他们就在石栏边聊天,说着昨天前天发生的一些琐事。 冷了,薛芙就窝宋濯怀里取暖,他摩挲她的薄背。 热了,就走到人少的地方,吹着徐徐晚风。 期间,还有叶明礼三不五时打电话来和薛芙继续问话,问她是大二哪个时间点和宋濯在一起的,又问宋濯工作室开幕那天,他和宋濯打赌,他赌她生气不会去,赢了九万块钱。现在想想不对劲,真在一起,小两口打个招呼的事,为什么要给他放水。 问题多得不得了。 宋濯接过他电话,问,“叶明礼,没完了?” 叶明礼意外听见应该在鹏城的宋濯的声音,诧异,也应着,“林松太在我这里喝酒,说薛芙有别人了,他辜负了我们期待,要不你来解释下。”酒开了五六瓶,叶明礼一边安慰着倒在桌子上的林松太,知道所有事,却还要守着秘密,斟酌用词,人要爆炸了。 可宋濯同他说了这些事,他又是所有朋友里面唯一一个知情的。 义理义气,哪一关都过不去。 于是叶明礼在林松太面前憋得快内伤,自行认着亏,“也就和你们铁,我才这么能忍,宋濯,你回来了,是吧。在哪,出来吃个宵夜,我闷得慌。我要甩了林松太,听他叨了一个多小时了,这小子太黏了。” 宋濯可太知道他喊着宵夜要干嘛,出来了肯定又是没完,他垂看了眼手机上时间,冷薄无情拒绝着,“没空,还有事,挂了。” 电话都没留尾音,挂得干净利落。 薛芙在旁边听着,被风扬了肩边的头发,她按着,浮笑,说,“他会记仇的。” 渔夫帽下的脸弯了弧度,示意让她关机,宋濯带着她继续往江边一间私人菜馆走,听说那里来了个川菜师傅,薛芙没胃口,去试试。 他们独自过了没人打扰的一晚,而第二天,宋濯又出现在鹏城,出现在新闻里,和林若瑶是一对,作为腾亚宋家的新一代人物,抛头露面站台。 又如现在,她做着产检,手机群里又有人在发宋濯和林若瑶喝着香槟,为合资公司行政办公楼揭牌剪彩...... 薛芙都觉得记忆在错乱,时空在颠倒,前天晚上和她一起在江边散步的男人,又究竟是谁,是新闻上的人么。 医生看着报告,说没什么问题,吩咐着多注意营养的摄入,就也结束了产检。 帮着她走产检流程的小助理,指引着她进 休息室吃点水果和茶点。 叮咚叮咚。 手机响了两三声。 吴凤君收到了短信后,发了长语音过来,嘱咐着薛芙少吃点外卖,又问肚子里的宝宝想好乳名没,总不能他他他地这么叫吧。 薛芙也才开始考虑这件事,就也一个称呼的事,也不是正式名,刚好最近睡前在看一本书,里头两小孩就叫狗蛋猫蛋的,在艰难的年代都顽强生存下来了,她怕狗,那就猫吧,于是就随便应,“叫猫蛋吧。” 她语音刚发出去,额头边就被轻敲了下。 力度不大,微责意,转头一看,某人凤眸垂着,对她的敷衍,眼里带着谴责,冷冷略带疲惫的声音,说,“想清楚了吗?别人叫你猫蛋妈妈,你怎么应。” 人在她旁边坐下。 皮椅有凹陷感。 薛芙看了身边人一会儿,分辨虚实,直到他的手捏在了脸颊边,才确定了宋濯真的来了,她的桃花眼里微亮,但也嘴边继续不饶人,应着,“挺好听啊,别人都喊葡萄,小橘子,汤圆的,都是吃的东西,他皮着呢,只要吃的就作对,这些名字,他肯定不要。叫猫蛋,他到现在也没有反应,应该是答应了,还绝对不会和人重名。” 宋濯风尘仆仆,从机场一路过来,紧着她的结果,看着她的状态,心松了大半,但也找产检助理先问情况。 小护士应声转头愣了愣,有在揣测薛芙的另一半,当见到本人时,微微在心里惊叹了下,夫妇都很年轻,女的美,而男人也不是想象中的富商,或者是老头,而是硬朗英气的男人,抬眼看人时略冷,气场不自觉会裹人进沉朗里,可薄唇起伏又带着凉,令人不自觉会盯着他清俊五官看,一时晃神。 手上的这单是被上级吩咐过签过保密协议的,因此,她也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对待。 见着年轻夫妇两人因小孩的乳名在斗着嘴,小护士走到跟前,听清楚他们的话,不由得跟着笑。 “你爱吃虾饺,怎么没叫他虾饺?” “前天吃虾饺,不到五分钟就吐了干净,他不爱。你不在,知道个什么,就叫猫蛋。” “昨晚又没吃?” “吃了等于没吃,我还爱吃凤爪呢,不叫猫蛋,就叫他鸡爪子吧。” “……” 听起来是斗嘴,实则是撒娇,控诉着男人的不在,忽略了她。 男人却也不急,手摸了摸她脸颊,问着,“结果怎么样了?” 薛芙继续不配合,说,“一般。” 宋濯就转头问护士。 小护士被男人扫了一眼,收了打量的心神,仔仔细细应。 宋濯听了检查都很好的话,放了心,看了眼身边抬杠的人,她这会儿都已经将乳名都发给了吴凤君,吴凤君也回了语音。 “怎么听着这名字,像是五六十年代人家养小孩,怕养不活,故意取来辟邪避难的?” “真要叫猫蛋啊?你要不要问问宋濯他们家那边意见?” 宋濯也才刚到,闻言,打量了薛芙几眼,又在她回复吴凤君的时候,问了护士几句,才知道些情况。 进检查室前,薛芙根本没有现在悠哉坐沙发吃茶点的闲裕,更没有同吴凤君嘴贫的俏皮劲,而是紧张,手心在出汗,抓着陪诊的小护士深深呼吸吐气,学着吴凤君说了几句祷告词。 她根本是怕。 也忧心着检查结果,更气他没能提前陪她,才故意这样。 宋濯碰碰她手臂边,让她把小孩心跳给他听听。 薛芙回复完吴凤君,母女俩聊了几句,心情已经不像刚刚那样了,就按了手机界面,播着。 第91章 一阵阵强有力又规律的心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两人像是默契,同时看了眼对方。 也在那一刻,奇妙地才有了要为人父,为人母的实感。 宋濯刮了下薛芙鼻尖,在她耳边轻道,带着安抚,也带着歉意,他已经坐了最早的班机了,但是还是差了点时间,就着她,“叫猫蛋就叫猫蛋吧,一听就好养,肯定能好好长大。” 薛芙本来听着吴凤君要让宋家拿主意,蔫了,有点儿没劲,故意还抬杠坚持,听了宋濯那么应承,没想到被听取了,微弯了唇,在他肩边仰了脑袋,“认真的?” “你认真,我就认真。” 换她迟疑了,“要不,我们再想想?猫蛋妈妈好像真的不好听。” “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不不不,再想想,这名字得叫大半年的,到时候亲戚朋友都得这么叫。” “独一无二,多好。” “宋濯,你就听着我乱来,不能拦一下嘛,不行,不能叫猫蛋。” “怎么不能,我发家族群,通知他们。” 薛芙挺直了身子,推了他手臂,抢着手机,不许他发,宋濯也没怎么阻拦,随她拿着,在笑。被警告了,他无奈耸耸肩,手放在了沙发边,看着她将手机占了己有。 如果薛芙再细细探究,会发现宋濯根本连手机都没解锁,只是狡诈地虚晃一枪,让她自行觉得不妥,改主意而已。 但她只藏了,却没看。 问,“这次回来多久?” “到过完年,宝宝的名字,我们够时间可以好好想。” 薛芙于是也没闹他了,应了声哦。 后来,两个人也翻了字典,又找了算命师和命理师取名,过于慎重,而导致迟迟没结果。后来的后来,宝宝名字还是爷爷宋柏舟给取的,名字叫宋瑜,无论男女都叫这个名,乳名取了一个名字里的同音,叫“鱼崽”。 大家也都随便着,叫小鱼,叫鱼崽崽,总归不是什么狗蛋猫蛋了。 宋濯带着产检完的薛芙走出医院,在车上,也就更顺势地说,“这次回来,换了个离你公司近点的小区,十分钟步行就能到,搬过来吧。” “附近还有个医院,可以去上产前课。” 怕她还不应承,他还放着条件,步步勾引着,“还请了个能做辣菜的阿姨,口味你上次试过,香辣虾,麻婆豆腐,你都觉得不错的。” 薛芙听着,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试过了,不就江边散步去过一回私房菜馆吗? 心头一顿,她侧脸看了旁座的人。 霎时间明白。 她微咬了唇,靠了过去,顾忌着前头的司机,双手搭在他肩头上,手指点他脸庞,轻声点评,“你,可比我故意。” 宋濯手放她腰边,知道司机不会看,周围略过高架景,满是绿葱,他侧转了头,在她耳边也低着声音,说,“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赏脸来吗?” 笑意渐渐明晰,热息扑在软绵的耳际,继续裹人浮荡,惹人心神漂漾,他说,“我保证服务好你,无论哪方面。” 两人视线轻轻一撞,气息无比接近,眼底不清不楚,一汪清水都要变浑了。 薛芙没移位置,低了眸,又抬了眸,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隐藏的东西,故意装不懂,啧啧两声,歪头问,“哪方面啊。” “去了,告诉你。” “吊人胃口,没意思。” 她浅浅而弯眼,端坐回自己位置上,没应去不去。 但宋濯也拍了拍前座的椅背,朝司机说了个陌生的小区名字。 车过了个闸口,薛芙看着车不下高架桥,而是往前又在走了几公里,才在大禾美术馆所在的区下去,周围逐渐是陌生的街景,她心里适应着,有期待也有忐忑。 对宋濯的瘾,是别想戒了。 第56章 说我装,你更装 一进门,灯没开,新家临江,粼粼的江水反光倒映在落地窗边,乳白色的墙壁上零碎光斑,摇摇晃晃,如无数鱼儿在游。 海宜的霓虹夜景绝色,但没人看。 也还没来得及观摩屋内极简布置,法式门窗,还有极具品味和审美的家具和装饰画,门边的两人视线互看着,宋濯手指腹轻轻摸着薛芙的眉和眼,他手掌总是热,她微贪 ,随他划着她脸庞的每一处。 直到了小腹上。 不用赶着分秒,不用待一会儿就得走,视线经过的每一寸都放慢,连呼吸也缓。 “宋先生,你身上有烟酒味。” “不是我的,你不喜欢,我忍了一天了什么也没碰。” “忍得了?外面没碰上谁,敬酒递烟投怀?”薛芙不太信,靠得近,嗅着他衣领边,也垫脚尖,嗅嗅他唇边。 的确也没有。 她抬眸,才发现宋濯眼下略淡的熬夜痕迹。 连日来两地奔走,他隐隐有疲惫感,声音微低,应酬了别人一整天,又回来照顾她的坏情绪,嗓子微哑却也磁磁的,任她折腾着,任她话都和他反着说,发着小脾气,在车上不给抱,也不给亲近,处处唱反调。 进门了,他才将她揿在墙边,低低吻了下来,“你这话,可不利于胎教。” 薛芙眸子浸在夜色里,低了头,只让他吻了眉心,手隔着,说,“他耳朵都还没发育呢,你说给谁听。” “谁爱揶揄人在外头有桃花,就给谁听。” 桃花眼顾盼着,抿了抿唇,笑,也挑衅,“谁呢?你,别拦我路,屋子长什么样,我还没看一眼呢。开关在哪?黑黢黢的,换不了鞋。” 宋濯与她视线平齐着,看着眼前这张口是心非的脸,目光幽幽深深。 天府雅苑那晚只有一个套,薛芙也是这副表情,她讪讪哼笑了声,指尖推开他,分不清谁的汗,她头发粘上了,弯曲贴在泛红的肌理上,从他身下转了个身,进了被褥里。 人轻靠在枕头上,嘲讽地打量着他,表情里尽是疑问,似乎在说,怎么就这样结束了。 也就是这样,他半醉里浮笑,同样没被餍足,将她又抓了回来,拆了束缚,从她背后倾轧,没有任何阻隔地又要了一次。 大半年来,她戒瘾,他同样戒欲,好不容易开了荤,没怜悯她半分,让她埋在枕头里,抓着被子,呼吸久久不畅,身体很紧绷,被鼓捣得几乎要哭,在边缘里她支起身子,往后贴近他胸膛,揽他脖子,亲他耳际,贴着他喉结,让他别那么凶。 他才在软言软语里缓慢下来,风浪渐平,与她共沉沦。 现在还是这样,在他的臂弯下,薛芙仰了脸,不理会他,说着要看房间布局,手隔着他胸膛,态度疏离,可她又抬起了脸,眼里柔媚,和他气息混搅着,没真的离开。 她视线在他唇边,似乎在等着谁先禁不起矜持难耐,先妥协似的。 “你在测试我?”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 宋濯后知后觉。 薛芙垂下眼皮,长睫覆盖了若有所思的眸子,没应,手放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缓缓起又缓缓落的幅度,也体会着他说话时胸腔里震颤的回响,在与他说话的间隙里,看到了旁边的开关。 她按了下去。 地灯线灯在屋内亮起,散了很多萎靡的想法。 她想细细参观屋内,也想找找卧室的方向,看看今晚宿在哪。 而身边人见她没答,往回攥了她手腕,拉回原位,不小心,牵着的手碰到了靠门的玄关台,拂到了上头摆放的酒。 酒快坠。 “怎么在玄关这,放酒?”薛芙惊慌扶好问。 宋濯扫了一眼,答,“朋友听说搬新居,送的礼,还没来得及放进酒柜。” 薛芙看了眼,还是瓶价格不菲的酒,英国货,库克黑钻香槟,1998年的,瓶身绑着条香槟色缎带,插嵌白色雏菊和白玫瑰,上头还有张小卡片未展开,火漆痕迹还很完整。 如此精致用心,肯定是个很好的朋友了,宋濯却随意放在了这,她好奇,想拆开看看。 宋濯却掰抬了她的脸,盯着,快要被她的分心给弄得沉郁,问,“为什么要测试我?是个正常男人,就有需求,你寡了我大半年,快跟个庙里的撞钟和尚差不多了。” 薛芙心神都敛了回来,闻言笑,不太信,嘟囔着,“你难道没找过人帮你解决需求?” 宋濯捏捏她的脸,问,“我找谁?” “爱谁谁啊。” “是啊,爱谁谁,我也不像你,身边有人。” 脸被捏了下,薛芙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想过几个车迷群里八卦出来的他的绯闻对象,还欲启唇要说,又觉得危险,可能还得被盖上捻酸的名头,而故意说,“是啊,我身边人服务意识可好了,一求百应,坐怀不乱,风雨也不动。” 宋濯带着嘲弄,勾笑,“那是他不行。” “你也说你不行啊。” “我是因为谁?” 她抬了头,对上了视线,怔愣了下,没想到凤瞳里压有风暴,想起他曾经很凶地对待她,她就也不惹事了,主动环住了他脖子,蹭了他鼻尖,打算亲亲贴贴安抚他,说,“宋濯,你的瘾可比我严重,那......” 第92章 还没碰到人的唇边,安抚才到一半,却听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清咳。 “宋濯、薛芙,回来啦?我在厨房里给你们炖着汤呢,刚煲好了,趁热喝,快进来。” 门口两人都僵了下,手都松开了。 叶静澜今天听说两个小辈都在新家,特意炖来了点滋补汤水,门禁是电子门锁,知道密码她也就先进来了,而后进门的两人尽管事前被通知过,知道她会来,却还不知道她已经先到了,被撞见了亲密,还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他们的狼言浪语,微微僵硬尴尬。 只好快速散掉撩拨,前后进了餐厅,同长辈寒暄。 但两人的话到一半,未解,宋濯看着脸上浮红的人,在长辈面前没再说她什么,脸色微微在沉,待到了夜里,家里只剩他们,洗漱完的两人都躺在了床上,静默着。 没人越过雷池半步。 薛芙晾了他许久,在黑暗里,靠近他肩头,见他吃饭时候,情绪也不高,手划拉他喉结,问了句,“你睡了?” 他闭着眼,应了嗯,没太大反应。 她也就哦了一声,偃旗息鼓,自行撤退,收了手,也不靠他肩边了,转身到另一侧,不打扰。 但也才过了会儿,胸膛靠了背,粗粗重重的呼吸在耳侧,贴合着她,燥得睡不着,问着,“就应付我这么一下?” “你说困了的。” “困了的人,能应你话吗?” 薛芙轻啐着,“你有病,说我装,你更装。” 宋濯笑笑,没理,拨掉她遮了肌理的长发,手从下一路往上,薛芙感觉到浑身冰凉,轻轻缩了下,也想起件事,得先说,先转过了头,手抵着他的唇,轻语,“过些天,腾亚年会,你如果看见了我,朝你敬酒时,你能多问我一句,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吗?” “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你就只要问这么一句就好了。” “棘手吗?” “不棘手,我自己能解决。” 薛芙在被窝里被烫得热热的,见黑瞳里有担忧,捧了他的脸,鼻尖蹭蹭他略疲的脸庞,在他上面轻轻吻了下。 “行吗?” 宋濯点了头,低头也随着吻了下来,手揽了她腰,贴紧着,哑应,“好。” 薛芙又说,“但是,如果没看见我,就不用了。”还想起什么,她说,“也或者你跟林若瑶小两口一样地来敬酒,那也不用过来了,不爱看人演戏......” 她哼哼,鼓着腮帮子。 宋濯听了,才转而笑,咬着她脸蛋,手就着磨砺出来的热,去温她很是冰凉的腿边,让她同样不好过,她轻哼着,他想看清她在黑暗里的小表情,手按亮了灯,屋内没有主灯,都是暖黄温温的光线,薛芙微眯了水蒙蒙的眼睛适应着,人咬着掌面,身上早已红痕不少,潮潮湿湿的了。 他带着笑意和怜惜捏捏她耳垂,捋了捋她的发丝,亲在她掌面上,“再忍忍,等过完年后,就再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 “知,知道了。” 吻比以往每次都轻柔,薛芙在云端里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稍微平复了些,见他额间还微微有密汗,呼吸有点乱,朝他近些,问有好些吗,还难受吗? 宋濯嗯了声,喉结在滚。 有点无解。 两人轻轻地换着各种姿势,想办法满足对方,神色都压抑克制,吻得断了呼吸,心跳同频的猛烈,却也只能停在一瞬,止步不前,就那么看着对方。 夜还好长,宋濯贴合着她,听着她怦然的心跳,随她帮着消解,过了会儿,眉眼紧了下,薛芙说了句脏,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腰边。先起了身,然后揽腰带起了她,进浴室,好好清洗了一番,才抱着她又回来。 两人依靠着睡,他叹了句,“我们就只生这一个。” 薛芙在半梦半醒间,哼说,“谁 还答应和你再生个孩子啊。” “那还有谁?”他声音还哑着。 这次,她不上当了,嗯嗯嗯地乱回答,闭眼装睡,哪知道等会儿又会不会掉入他的陷阱里,又心疼他几分,又折腾到天亮了呢。 陆陆续续用了几天时间,宋濯将她在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年底她工作有些忙,纸箱都先放着,暂时没动,想等着周末或者是放春节假期,再来慢慢规整。 只先把些常用的,比如日常的衣服先一一悬挂在了衣帽间。浴室里也摆放了日常用品,保养的,化妆的,洗漱用的,自己放了两格,牙刷牙膏则和宋濯的并排竖立。 她看了会儿,东西成双成对。 杯子同款,但颜色不一样,拖鞋男女也是一个样式,同个牌子。阳台外,衣架子上也全部都是两人的衣服,睡衣垂飘着,时不时被风撞在一起。 同居的日子,两人很多时候是白天一起出门,傍晚宋濯去美术馆接她,一起回家,吃完饭,就去江边散步或者就窝在沙发边,各自办公。 她经常三更半夜还开着个电脑,应付着美术馆的工作,宋濯则和工作室的下属沟通着,看着发来的一些行程安排和投资报告,吩咐些细节。 电话挂断后,他瞧见桌子上好几张的a4纸,拿起来看,薛芙习惯性做思维导图,将每样工作细拆成好几小个模块。 一份给老板看的全年度展览计划,用不同标签隔开月份,事先写了批注,比老板先审要点,写下调整意见。 工作很细腻,也认真,和以前随便应付功课不同。 “以前学习也这种态度,就不会整天一到考试就哭哭啼啼。” “怎么能一样呢,那时候多半是为了应付家长,现在是赚钱,自有驱动力,不能比。” “就这么爱赚钱?” “是啊,哪个牛马会嫌钱多呢。” 而牛马经常也忙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宋濯也总等着,等着她彻底忙完了,才抱她进房间,她打了哈欠,冒着小泪花,靠在他肩头边,没骨头地挨着,软绵绵,像只猫,说,“困了,不许整我!” “好。” 允诺过的事也的确做到。 她累了,宋濯就也不折腾她,两人仅仅挨靠着睡觉。 一觉到天明。 薛芙有时都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小家的感觉了,安安稳稳的,有个港湾,随时可以停靠,又那么冷的天,宋濯身上总那么暖热,她可以任意索取。 是不是,在他这,可以真的赖一辈子了。 感情,他们以后反正会有的,也不用计较他被她调教得上瘾,和她屡次缠着,一起同床共眠了。 对吧。 是吧。 自己安慰自己,略烦。 可工作的事情让她更烦着,也就暂时没想那么长远。 怀孕的事情,老板厉川知道了,一出差回来,就招了她进办公室,语重心长也详细地问了她未来的计划。 她应答着不会因为小孩耽误了工作,更也出色地在月中就完成了业绩指标。 厉川尽管对她的回答和工作态度满意,但关门前,他还是摇头同人事经理说了她一句,糊涂。糊涂年纪轻轻成家,糊涂事业上升期就要被小孩给绊住。 薛芙没放心里,总想着她会做给他看,憋着一口气,也没松懈。 却很多时候,厉川在办公室里有事要叫她,视线都对上了,他会犹疑下,转而转开视线,喊他的行政秘书,将要给她的工作,分给别人。 更是年会前,本来安排着带她一起参加,厉川开了场经营报告会,看中了个汇报中表现不错的男管培,一下会,就同她说了,年会换成男管培跟着去就行,她一个孕妇好好休息,少去些应酬的场合。 听着句句为她考虑,老板心疼下属,但实际又将她手头上很多重要的活儿都转给了男管培,旁人见风使舵,汇报慢慢跳过了她。于是乎,腾亚集团年会当天,她也没回公司,请了个假,先到了医院,看望即将出院的夏圆。 薛芙熟门熟路地进骨科大楼。 进了病房里,夏圆正躺在床上,往脸上画着妆,她手上的线还没拆,但住院住太久,现在能单手凃粉底画眼线,还一边和电话里在说。 “我这个姐姐认识医院院长,给我安排了vip病房。对,大禾美术馆的,你知道吧,在他们那,光是买个小雕塑都得花十万块,是啊,放在那,当直播的背景板,都好看,人流量都吸引了不少。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朋友想去看看的,可以告诉我,我同这个姐姐打声招呼......” 薛芙敲了下她的床板,夏圆精气神都恢复得不错,挂断了电话,朝她笑了笑。 “原来是你在推销我啊。” 薛芙可算是知道最近怎么频频有陌生人加联系方式,多了许多艺术小白收藏家要来美术馆看品了,她放下了一束花,说,“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三甲医院使唤得了院长,你高估我了。” 夏圆应,“那是我钱给的到位了呗。” 薛芙笑,“当然。” 第93章 夏圆可知道刚开始住公共病房,隔壁床病人投诉她的直播吵休息,当时的护士长和她闹矛盾,还不给她安排光线好的单独病房,只说没位置了,责问她到底是来住院还是来住酒店的,于是她就找了薛芙,才协调来了现在光线充足的房间。 金钱不是万能的,姐姐靠谱而已。 现在她即将要出院,作为感谢,打算在大禾美术馆的app上买藏品,绑定的经理却更换了,不是薛芙,被推给了另一个陌生的经理,她才听说了薛芙工作上被老板为难的事,于是关心着问,“怎么样,这些天业绩在前三,老板还那样吗?” 两人处成了朋友,什么都能说。 薛芙帮她拆了鲜花,放进花瓶里,应,“老板说业绩好是一时的,只是刚好被我压对了宝,又刚好让我找到了个喜欢抽象派油画的藏家渠道,瞎猫碰上死老鼠。” “啊,帮他赚钱了,他还有得嫌弃啊,什么人啊这是,那你怎么办?” 薛芙拿着剪刀,见着梗太长了,边修剪边应,“没事,他要看的是我的野心上限,我会让他知道的。在单位混了大半年了,我也不白混。你也不用叫着一帮人去给我撑场面,我能应付。” “那就行。” 夏圆看她胸有成竹的,跟着扬了眼,咯咯咯地笑,于是也就不担心了。 这会儿正是医生巡房时间,一堆白大褂走了进来,薛芙往旁边让了让,继续低头,修剪着花叶。 当中,有吴雅宁,在人堆里,看了她一眼,朝她温笑了下,也等巡完房后,过来找她,单独和她在走廊里说话。 夏圆被医生检查完,被通知明天就可以拆线出院了,她开心着,等她们说完话回来,因为平时也没人和她能聊那么多,就继续和薛芙聊起她住院那么久,八卦回来的事。 “姐姐,你认识这个姓吴的实习医生吗?前些天,护工带着我坐轮椅下花园,有个小护士在说她的事,说她钓着个男医生不清不楚的,吃饭也去,看电影也去,还一起留学,彩礼也都收了,但是她和那个男医生喝醉了酒,却是在他怀里喊别人名字,两人吵架,婚可能都要结不成了......” 薛芙手滞停了下。 夏圆继续说着,“如果她是你朋友,你得提醒提醒她了,最近别和其他男医生走得太近,都被传得不像样了。” 靠回床铺上,她继续画着妆,贴着假睫毛,笑说,“但你们不熟吧,我都听到,她在走廊里找你要联系方式了。” 薛芙淡了眸子,手里不小心剪了一朵完整的花瓣下来,吴雅宁是找她要了联系方式,但不是她的,是来问宋濯的。 但,她没给。 只说,“我和宋濯关系不同以前了,你别找我传话。” 拒绝了。 第57章 我脑子不休假,灵得很 “大禾美术馆是民营性质的美术馆,老板姓厉,背靠华盛地产集团的资本,美术馆设立初期是为了配套旗下‘艺术江畔’的房地产项目开发的。” “前任馆长太过注重学术,囤积单一藏品,导致炒作崩盘,亏了上亿,逃到了加拿大。现在这个姓厉的老板接手过来经营,人重利,美术馆偏商业化管理,拉赞助,和海宜本地高校开发文创,又最近引进ai技术,才让美术馆起死回生。” “虽然表面不走狼性文化,用人不拘一格,可实际公司却是末位淘汰的气氛,薛小姐这次因怀孕,工作遭降权......” 户外的 吸烟区,烟丝燎着,白雾从指尖缓缓上升,宋濯听着,嘴边一口从唇间很慢地弥散,薄薄的眼皮冷冷垂着,看着灰续长了,往银色烟灰高柱里掸了掸。 宋凌霄的人脉,对大禾美术馆的事知无不言。 他问同也抽着烟站在一旁的人,“姓厉的什么背景?” “海宜本地人,中央美院毕业,和薛小姐同学校,同专业。” 林若瑶在幕墙的另一侧,从洗手间整理完妆容出来,转头就看着在户外的人,因着今天是正式场合,宋濯穿着白衣黑裤,站着,微微躬背,垂着的手摸了摸烟嘴,思考拧眉时,冷疏感不经意流露。 正装打扮,有些倜傥,惹人多看。 却,只可惜是别人家的。 现在他们在说的,也是另一个女人的事。 她敲了敲玻璃,提醒时间,细微的声响让两个男人回了头。宋濯散了身边人,就也压了烟回到了她身旁,今天宋家的老爷子在,在楼上摆下了和事酒,要处理岳辉与宋柏舟两家的事,腾亚的年度会议还在进行着,他们中途离席休整,也得上去了。 林若瑶边走边问,“薛芙遇上了什么事?” “工作上的。” “难吗?” “应该不难。” 毕竟她不怎么说。 进了电梯,林若瑶看出了他脸上的一丝不得劲,笑着,要说话。 电梯门临要关起来,却有人小跑着按下了开门键,急急地进了来,看见他们的时候,脸上微浮过不自在,扫了一眼她挽着宋濯的手,就静静无言平息自己的呼吸,转身面向了电梯面板,按下了腾亚年会所在的楼层。 林若遥打量了进电梯站在前头的人。 薛芙也来了。 穿着一身h型钉珠晚宴裙,搭了件西装外套,她头发都盘结了起来,露出了洁净的天鹅颈子,大方得体,虽是熟人,却没与他们有任何的交流,一到了所在的楼层,也直接走了出去,没回头。 走得急,哐啷一声,脚边掉了雪花胸针也没留意。 年会已经开始一半了,她才姗姗来迟。 也不像提前被邀的,在门口还问着人,才进。 “薛芙也是真能忍。”电梯里零星的过路人都下了去,往上运行,就只剩了两个人,林若瑶手里将捡起的胸针放宋濯手里,笑了笑,“不是,宋濯,你都把人拐回家了,她却还是对你身边的女伴不吃醋?看见我们一起,眼神那么平静,要是我,眼里就要发刀子了。” 宋濯掌心转了转工艺繁复的胸针,放进了口袋里,手抄着兜,表情淡然着,心想,她怎么不吃呢,还警告着要是去她面前演戏,就别出现了。 结果还没等他找她,倒是先碰上了。 最近薛芙小脾气多,这都不知道算不算。 宋濯微叹晚上回去怎么哄,也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就先抬步走了出去,侧转了脸,阴恻恻地和林若瑶说,“今天她在,收敛点。” 林若瑶随着出去,稀奇地弯了眼,“我看她不会想你收敛。” “怎么说?” “腾亚和赛尔诺的关系越好,她就坐收渔翁之利啊,你不知道吧......” 林若瑶去了一趟大禾美术馆的酒会,在那看见了说着病重不能出门的岳辉坐轮椅莅临美术馆,指名道姓,专门找薛芙接待,林若瑶那天戴了个墨镜,岳辉和她不熟,也不认得她,她就边欣赏着油画在旁边听了他们两三句。 才知道原来岳辉找薛芙当说客,是独子虽然能回国了,但依旧被排除在了腾亚体系外,他让薛芙告诉宋濯,得饶人处且饶人。 并且为了表示诚意,老人家还拿起了红木柺杖,点了酒会场所里墙壁,将大半的藏品都收入了囊下。 “吃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回去,薛芙是不是同你吹了枕边风?所以今天宋老爷子要和事,你们也打算给这个面子。” 宋濯驻足,的确有这件事,薛芙和他提过,但他语调里平平静静,只说,“有没有可能是顺势......” “顺势?” “老爷子心里很是清楚岳家一家是怎么样的,但他多年退居幕后,看似退了,却也不退,实则还想牢牢把控腾亚的一切,哪方都不想多偏颇一点,养着忠心的狗咬狼。” 林若瑶视线里已经看见那个小岳总先一步走在前头,样子春风得意,走路带风,身后跟着两三个人,提着不少袋子。出了国一趟,他人黑了点,说是在国外反省了,不知情的,看这架势,都得以为刚去度假回来的呢。 人也还没拐进小厅,就先中气十足大声喊了一众在座长辈,吊儿郎当的,还是一只疯狗。 宋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厅内的动静,抄了兜,继续回着话,“既然只能有‘和’这一个结果,那就顺势。” 林若瑶看了眼宋濯,“难怪薛芙一点不客气,专门挑高价的给岳辉介绍,更笑容满面地招待他去美术馆老板的珍藏室,这岳辉在她那都掉了层皮了吧。” 薛芙当时其实也有问过分寸。 宋濯让她随意。 她想着宋柏舟因小岳总住院,又想着在腾亚会所被岳辉为难过的事,就也不客气了。 岳辉是只老狐狸,薛芙既然能应付得来,那工作上被降权的事,她说自己能解决,应该问题不大。 宋濯便也笑笑,默认了林若瑶的话,说了句走吧,又进了满是牛鬼蛇神的小厅里。 楼下,这会儿正热闹着,厉川遇见了熟人,在腾亚的合作商席站了起来,和人在桌边,举着酒杯,聊着天,语气里沉缓,视线落在了薛芙身上。 第94章 别人在问,“这位是?” “我的馆助,薛芙。”但,他又顿了顿,提高音调添,哼笑了两声,“虽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可想法不少,以后可能都不止是个馆助。” 人野心勃勃,还想爬他头上去呢。 话有揶揄味道,对方没听出来以为夸赞,抬杯敲了眼前薛芙的酒杯,薛芙低了杯沿敬着,人走后,她就跟着厉川坐到了原先男管培坐的位置。 添双新碗筷的事情很简单,喊个服务员就来了。 下午三点,她还在医院陪着夏圆,传媒广告公司还有间文化潮流品牌公司的人分别接触了提前到腾亚会场的厉川,无一例外和厉川都提了她名字,但是厉川没波动,没联系她。 下午四点,华盛集团的文姐也跟她说,已经和厉川提了华盛地产集团总经办打算削减一半美术馆赞助,下个月开始执行。 一切按着计划走,时间慢慢过去,医院的病房都被夕阳照的橙红一片。 厉川却依旧没找她。 直到腾亚年会已经开始,薛芙都想只能明日再到大禾美术馆和厉川谈判,得彻底摊牌时,厉川才打了通电话,让她滚到会场去。 气头上,因着在场有很多潜在合作,厉川脸色不算好看,但都隐忍了下来,语气差。 “你盯上和画廊多久了?” “也就最近。” 薛芙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被逼着,她都没想过动和画廊的蛋糕,而且这蛋糕还是发霉发臭,并不算好的。 “别以为找了两间公司投资,又让华盛给你背书,这间画廊就能盘活,这里头多少前馆长留下的烂摊子,又有很多东西没了市场价值,囤放在那,拍卖都流拍,没人敢接,你别只看表面。” “我盘过,知道的,所以怕什么呢,都已经是烂摊子了,最坏又能烂到哪里去。” 薛芙和颜悦色递给了他一份提案。 厉川拿着 翻看了几眼,都不知什么时候,眼前人就和许多新锐的设计师有接触,打算以和画廊为基地,造ip,引入年轻文创,把高不可攀的画廊变得更接地气和商业化,要做主理人。 而且,“不止主理人,我也要入股。” 厉川压了眼,更皱眉,“我怎么就得答应。” “你放着只有亏钱,没好处。” 的确没好处,但也不是这样,被下属逼着,趁着危机,一分转让费不出,就打算拿走。厉川扔下提案,手指敲敲桌沿,垂目着,虽然对他来讲,华盛集团停了一半的赞助费,和画廊常年亏着也填补不上空缺,得头疼,可这小狼在侧,还能不能信。 她,可是他提拔的人。 怎么反咬他一口了。 薛芙知道厉川的顾虑,初生牛犊不怕虎,放低了点姿态,说,“它依旧是您大禾旗下的一份子,您也早就觉得它难处理,打算找品牌机构卖了,但是对方压价,这口气不是难下嘛,我要是做不成,顶多您也就把我开了,您要卖还可以卖,对您来说,不亏。” 谈判谈了许久,桌上饭菜在转着,两人一口没吃,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交际,男管培来陪酒,却也屁股黏在了椅上,动弹不得,在他们身边,听着薛芙的每一句,额头都在出汗,也观着老板的神色,不太好,而绷紧着神经。 是没想到与他同期进公司的人的胆大,一步步往上爬,爬到老板身边了,过一两年都能是管理层了,却还不满足,还要做老板的合伙人。 要自己主理事,不想做听话的牛马了。 薛芙想过会很难,大胆朝前走了好几步,退路她也想过,大不了,就是孕期被老板开了,她休假去,也没什么。 见厉川沉着胸膛,老半天没应话。 薛芙就看了眼主桌,主桌有着宋家人,有现任的掌权人宋凌霄,但是其他几位却不在,她找着的人不在场内。 刚才她在电梯里碰上了宋濯,他坐电梯往上,就一直都没下来。 电话也没回复她的。 说好要配合的戏,顿时没了着落。 薛芙咬了下唇,可她又得让厉川知道,她也不是就简单在这等他宣判结果,坐以待毙。 怎么办。 男管培朝她微微摇头,让她别再说话激怒老板,也带着可惜意味地看着她。 薛芙笑了下,将着急全部都掩盖在笑意里。 等了会儿,欲先开口,顶多也就鱼死网破。 唇边翕合。 肩边,却覆盖上了手,对方从背后走近,提着个酒杯,插入他们绷得随时要断裂的圈里,问,“薛芙,你怎么就干坐在这,没去找宋总敬一杯,桌上提了银星未来中心,他还说起你呢。” 薛芙尽管不认识来敬酒的人,但缓了心神,想着也太及时雨了,应,“怎么提我呢?” “说想挖你,可惜你当时没应。还说如果你在老东家那里做的不愉快,他随时欢迎你。” “是吗?” 厉川还在想着,她就又多问人一句,提醒着厉川过了这村没这个店。 “别那么说,我身旁这位就是大禾美术馆的老板,厉川。” “哦?” 敬酒人打量薛芙身边人。 厉川也才在思绪里敛目,目光也同打量过来说话的人,看着他胸前有腾亚的司徽,判断是腾亚的高管,就微蹙了下眼眶后,也和人敬酒招呼,客气幸会。 等人走了,他喝完了杯里的酒,敲了桌上提案就也松了口,说,“行。” 薛芙心里压着喜。 厉川依旧利益至上,没有人情味地指着她,说,“但,你要签军令状,我不兜底。” 她咬牙应,“好!” 多亏了忽然来的陌生人,胶着的不行的谈判才能在年会结束前落定下来,薛芙胸腔里沉闷着的那口气才彻底舒缓。 厉川点了头,将提案放她手里,问,“算算,如果和画廊按照你的想法,重新装置,这样下来,还重合着你的产期,你一个孕妇能应付?” 又是打心底在瞧不起孕妇。 她也终于能底气十足地应,“学长,别瞧不起女人,特别是怀孕的女人,她们能应付的都不止一个人的事了,更何况就一个画廊。而且就算休假,也只是肚子休假,我脑子不休假,灵得很。” 厉川愕愣了下,没想到她那么快收了合作的态度,转而朗笑着,摆摆手,说没歧视,没歧视,他也是女人生的,从桌上他抬杯敬了她,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薛芙就是头小狼,野心都算到他身上来了,就这会儿,他的背后微微汗淋淋。 是多久没被人踩着线谈判了。 但,成年人的恩仇随着利益而消,他做的也不是亏本的买卖,就摊了手,给了绅士台阶,邀请着薛芙一起去主桌敬酒。 纤细白嫩的手放了上去。 同样在薛芙这,工作是工作,没有私怨。 一切也好说。 腾亚分了上下两个会场,高管和分公司管理人员在一层,其他员工在另一层,敬酒应酬的时候,两层窜着走,人鱼进鱼出,聚在一团,拜码头打招呼的,酒没停,撑不住的也得抠个喉咙去拜个面熟。 叶明礼也带着化工厂的经理来了,一轮下来,微扯了领带在外围休息,散酒意。 在洗手间的半道上,他看到了薛芙,夹烟的手示意地下,提醒着她,地滑,小心点走。 薛芙心情舒畅,笑着说知道了,避开了地上的水渍,再进洗手间。 谈判完人轻松了。 她有空照了镜子,也才发现西装外套上的雪花胸针不见了,现在领口微敞着,白皙肌理都显眼,一时也没注意,也不知道掉在了哪儿。 正打算找个好看点的夹子代替,洗手台,包包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信息里写着,来拿胸针。 看了眼发信人,她扯了纸巾擦擦手,就又走了出去,又路过了叶明礼,叶明礼手上的烟还长着,沉在焦感里,他吐着烟圈,问,去哪。 薛芙就指了指楼下。 下了车库,附近也没人了。 她轻叩了一辆大奔的车窗,后侧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里头伸了手将她拉了进去。薛芙倾斜了下身型,只轻搭在她肩头上的西装外套就掉在了车内垫上,高跟鞋也随着她被揽坐到人怀里,掉落了下来。 外头冷,但车内暖气好温,男人的胸膛更是热。 大掌划拉着她的西装领口,手上拿着那枚雪花胸针玩具一般的在转,要扣不扣的。 在她迷迷糊糊之际,更问,“那个姓厉的老板,就是那学长?” 第58章 你在诈我吗? 车窗防窥,停在较偏的角落,外头没人。 薛芙早上出门时还是保暖严实的便服,长发垂顺,素脸朝天,还是宋濯送着去三院探望朋友的,现在她头发卷烫了,唇上莹润红脂,裙子轻薄,胸前领口微低都能见浑圆白皙的肌理,轻一拨,更也能看见白面下的微红血管。 肩头上细细吊带,轻压着皮肤泛了红。 第95章 刚刚厉川带着薛芙去主桌敬酒,手就是搭在这个位置吧,并且在介绍她身份的时候,还甚是倚重地拍了拍,捏了三四下。 凤瞳垂着薄薄的眼皮,在微暗的车内显得阴郁,面上冷,可眼底下酝着不平的湖水。 捡起了皮鞋边的西装外套,他帮她套上。 薛芙丝毫不觉异样,拍拂掉他一直也没帮忙扣胸针的手,自己拿了,在西装上拧扣了下去,说着,“从正面车窗那,谁都可以看见我们。” “死角,又是专属停车位,没人来。” “旁边那些不是车啊?” “也都是腾亚的高管,谁敢。” “你......” 怎么在腾亚一段时间,就也浸染出了一股宋凌霄拿捏人的霸道了,还声音异常低沉,面上也没笑意地在问,“他,是吗?” 薛芙看了眼前座的车窗外,外头的确也安静无动静,没人影经过,就回头,说,“无不无聊,我不像你不怕,走了。” 说完,拿到胸针,人也要走了。 胳臂却被拽住。 “不会有人,会场外面有热闹看,没人会过来。” “什么热闹?” “合资公司有个工头带着三四人举着横幅在顶楼坐着,和宋凌霄讨薪。” “腾亚欠农民工钱?真缺德,那还不给?” “工地一周前开的工,定时按期从银行拨款,怎么会欠。” 扯远了,反正腾亚大部分的人都会去会场外,也有些负责该合资项目的管理层得烦这下该怎么处理,头疼着,可能都得上顶楼好言相劝。 这是专属停车区,没人会来。 薛芙微放了心,问,“专门在腾亚年会的时候闹事,是岳家指使的吗?” 宋濯手伸了回来,放额边,垂目问,“那学长是厉川吗?” 话倏地又转回,薛芙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是,他是我大学学长,我还有很多事,不和你聊了,走......” 又要走。 宋濯笑笑,也觉得不是,名称对了,但是天府雅苑的背景对不上,就拉住了她,沉沉又说,“随口问问,我也知道他不是,年底了,天府雅苑邀请了妈参加活动,为她办欢送,她接了活动安排,手上就有一份业主的名单......” 薛芙碰了车门开关,转头回来,看着他侧着头,继续徐徐在说着,“我翻了翻,当中,只有一个符合,最近回国了,准备着和高中的女朋友结婚。” 她不着痕迹地咽了下紧张,问,“谁?” “你真念了六年的那个学长。” “你在诈我吗?” 见薛芙感兴趣,人没走,宋濯拿了手机,点开图片给她看。 薛芙倚靠了过去,压着他的手臂,借力看了眼,又不可思议,而拿走了宋濯的手机,从头翻着这个叫“齐瀚”的人朋友圈里三个月可见的内容。 还真的符合她瞎诌的那些特征。 归国后和她以前集训画室的老师聚餐拍照,穿着蓝白旧校服回了海宜三院附中在柱门下合影,回家的图文也是定位了天府雅苑。 连人,放大看,不说八分像,也有五分像宋濯,一样很高,一样五官冷邃,凤眸比宋濯更细长,鼻高,微微勾笑与英挺的人相反,带魅魔感。 气质也像,靡靡,冷痞...... 这个名字,也的确在画室集训的时候听过点名,有点印象。 默默不做声。 宋濯见她看出了神,抽了手机,扔在前座,他降下了车窗,敲了支烟,嘴边冷薄问,“想见他吗?四年没回国了,咱妈可以安排。” 薛芙拧眉,看着他,先骂,“打火机给我。” 宋濯刚从口袋里拿出来,捻在两指间,要放她掌心里,却在她要合拢掌心的时候,他又提了起来,转在手里,握成拳。 一副打量探究,又戏谑凉薄的表情。 “拿我当替身三年,快四年。见着人,知道他结婚,就这么魂不守舍啊,看我都没这种患得患失的样子。”他自己也认证,“真的和我挺像,就是品味差了点,一条褪色的破洞牛仔裤,两三张照片里都有。” 靠回椅背,手放在脸颊边,宋濯冷撇了说不出话的人,“不说话,心疼?不能我说他几句。” 薛芙没应,抬头,直勾勾看着他,胸膛慢慢起伏着,看着他还是拨了火轮,咔嚓两声,点了烟,细管夹在了两指间,手松松地耷拉在了车窗沿。 他不守承诺。 又在她面前抽烟。 还像大人逗小孩子一样地逗愣住的她,轻挠她下巴,勾着靡靡笑,说,“还是现在就想去见,要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 薛芙转开了脸,忍着气,说,“你还和他处上朋友了?” “在天府雅苑一起打过球,不算朋友。” “打球......宋濯,你有大病。”她冷冷而说,“我说了会和你好好过,学长的事,早就翻篇,你为什么还要提。” “那你为什么又要频频测试我?” “因为......”薛芙的手机在外套里响着,她也无心顾及,挂掉了,说,“你对我,就只有那档子事,没有一次不是。” 就连她这会儿进了车里,外套还没捡起的那会儿,宋濯的眼神就留连在她锁骨边,喉结在微颤,都成巴浦洛夫的狗了,见到她就条件反射。 弄得她紧张,在他深邃撩拨的注视下,以为他们会在车里发生什么,心乱跳了好几下。 宋濯听着,有些无语,哼勾了下唇边,烟压灭后,说着她,“无欲就不是男人。以前又是谁,我一回国,她脑子里只有那些事,在情趣店都买成高级vip了吧。” “我......” 换成他问,“你不爽?我服侍得不好?说来听听,哪里要改进。” “不喜欢,拒绝啊,我能强迫你?这嘴那么厉害,一遇上那种事,就拒绝不了?” “我也有手。” “......” 薛芙都被问了懵,怎么绕这里来了,刚开始吵什么来着,对,学长,他无理取闹,她来拿个胸针,他就提她身边的男人,先是厉川,听见她喊厉川学长,就敏感,但他们上下级关系,清白,没有故事。 然后就是说好不管她学长的事,却暗地里又查着。 她都还没计较林若瑶又挽上他手的事呢,每次出席大小活动,她就得在他身边那么亲密牵着,手攀在他小臂上。 薛芙也有怨言,“那个学长又不在我身边,但林若瑶每次在你身边就得挽你手,说好我们要培养感情,你知道我会计较,可你没分寸。” “你知道是做戏。” “那......”话停,虽然同理,可她怎么能应她也胡诌了个学长,于是扯着其他的,“你抽烟也是,你钓着人,也是,让你来帮我说句话,你敷衍我,不来。找了个我都不认识的人,让我差点事情都要办不成。你是在楼上,在戏里,出不来了。” 宋濯手刮了下额边,轻叹,“我那会儿还在处理事。” “你的事就是事,我的事就不是事。” “闹什么。” “你先的。因为学长。我又没找他,也没去他跟前晃,没和他一块,你就莫名其妙,让我来拿胸针,就责难我,使劲找我不痛快。我是找人牵手,还是和人上床了。” “人回来了,你不找他吗?” “我怎么就要找他。” 换了宋濯哑口,停顿了下,些许微跳了下眉尖,虹海影子也微水动。他嘴边轻勾,反问了声哦,又慢慢不着痕迹地平直。 薛芙手机还在响,她接了起来,耳边是老板厉川的声音,问着她在哪,得一起去找趟华盛集团的人,她压下气,想去,还有一堆的细节没和厉川详谈,也看见了三四个银星未来中心签约合作的艺术家,她也想分一杯羹。 以后经营画廊,她还得自负盈亏。 可不想浪费了这个场里能挖到的各种合作机会。 但眼前,宋濯不痛快着,一张脸沉得,些许笑意都没有,很冷很淡。 雷暴绕顶。 于是她就对着电话说,还得等会儿。 挂了电话,薛芙跟宋濯尝试着开口又说,“约法三章过,我不会再想着学长,那些事情,早淡了,也早就不放......” 心里了。 前座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她的话,宋濯压眉扫了眼,见上头浮着的人名,就接了起来。 两三句,也就结束了。 手机又扬在一边。 薛芙问,“外面闹事的解决了?” “还没,那工头从楼上下来,作为代表,到老爷子面前去了。” “还得宋家的老爷子亲自处理?” “外头这会儿还 有媒体,撕腾亚的门面,他不会不管。” 薛芙听着,看着宋濯嘴边的一丝笑,也才回味过来,“讨薪的人是你们的人?” “不算是,腾亚的老人,哪个派别都不占,他儿子因为拿到不少岳辉儿子的贪腐资料给审计,人无缘无故出趟国没了,那人早就想找老爷子,给他机会而已。” 第96章 “你的主意?” 宋濯嘴边淡淡,“也不算。” 什么都不算,撇得干净,但是肯定也搅到这趟浑水里了,不然怎么会事没完,有人就和他急急汇报着。 他还挺游刃在其中的。 薛芙也跟着淡淡一笑,“既然你和宋凌霄又合作了,怎么他还扣着不还我车。宋凌霄,还想怎么样?” 宋濯话淡了下去,看向前座车窗,摩挲了下手指,“你没问他?” “他是我甲方,不回我信息,我能怎么办,报警吗?” 薛芙嘟囔着,“原来,你们并不是诚心要和岳家那边和事。这没完没了,你来我往,真热闹。早说啊,我就给岳辉介绍那些卖不出去又贵的品,这样算不算给你们解恨。真是宋家斤斤计较的风格,我的车也才十几万......” 她话没说完,又有叭叭叨叨的趋势了,话题都偏了,秀气的眉紧着,长睫下眼睛明亮晶莹,小脸微微红扑,嘴唇更是水润盈光。宋濯缓缓升上了车窗,勾了下笑意,拉她进了怀里,差点就要亲在她的唇上,薛芙提醒了句有口红,他就低头脸抵靠在她肩边先说了对不起,眼神里抬起,看着气鼓却也还没走在和他解释的人。 多可人。 他冷的声音变了,手紧着,压着她往胸膛,“对不起。” 她意外,骂得也不多,对不起一句就也够了,为什么连续两回在道歉。薛芙还要说的话滞住了,态度软了点,拍拍他,问,“对不起什么?” 前一秒还屏了点呼吸,后一秒松了,气息缓缓如常,宋濯嵌着她的手,烫着她冷冰冰掌心,轻捏着,气息粘在她的耳边肌理上,说,“林若瑶的事。” “不爱听。” 他甚至等会还得回去继续。 薛芙撇了脸。 “那对不起,你吩咐的事情,我让别人去。” 吻还是忍不住落在了她耳边和肩边,很轻。 “也对不起,看到了那个学长,不理智。” 说起这个,薛芙也记着,厉川和他敬酒,他竟然冷看了她一眼,说刚记起家里的戒令,喝酒不能过量。 理由离谱,不敬酒,只能敬茶,面子都没给。 偏偏就得这时候记着少喝点酒的嘱咐。 “厉川是我老板,你酒换茶,什么意思!” “没交情,不卖面子。” “他是我以后的合作伙伴。” “然后呢?我跟着你一起任他捏肩。”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薛芙都没有注意。 也没啥,就上级对下级的勉励而已。 “你真好笑,你怎么不说林若瑶。” “可不一样。” 原来宋濯也吃醋啊,这让薛芙顿时都没了脾气,也没法发难了。 呼吸浮动了耳边的头发,他的唇划过她西装下白皙的每一寸,被她说着不许弄得她泛红,他只好停,轻靠。 想起件事,宋濯眸子微冷,又问,“你和那个学长写过情书?” “写过又怎么了?没写又......” 他打断着,热气在她颈子边,“写过?找他烧了。” 说着,带着她人一起倾身要拿扔在前座的手机。 “没有。”薛芙侧转头,心都快跳停,赶紧制止,“那时候,从头到尾,就我一个人一厢情愿,他不知道,行了吧。” 她不满,“你,不许,在他那提任何一次我的事!” 隔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手机响,将薛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宋濯真的拨了出去,是那个学长拨了回来。 但,是她的手机响了,男管培在催着她回会场。 薛芙轻推了下宋濯,直了身子,拨了下他前额碰得没了型的头发,见他这会儿冷疏又都没了,眼里沁有笑意,微眯了眼,还低头让她帮着整理,像只大型软绵的宠物一样,刚刚那头要撕人血肉的狮子倏地没了。 她就拧眉问,“你有病吗?给自己找不痛快,还加好友,删掉。” “你以后想起,想看一看呢?” “是,你就留着,到时候你请他到家里作客,摆宝宝的满月席,你让他来吃席,坐前排!” 过分。 就得这么揶揄她。 手机还在催着,薛芙接了起来,喂了声,同时白了宋濯一眼,嘴边咬牙和男管培说现在要回去了,很快,马上到。 宋濯笑着,贴着她耳边,听了,还是咬在了她红润的唇上,还有事要问。 “真讨厌和我做那种事?” 电话还没挂断,尽管很低沉的声音,但男管培都听见了,瞬间倒吸一口气,在电话那头静了音,只剩了死一般的寂静,还有揣测。 老板多次打电话给薛芙叫不来,结果她却是在和个男人私缠着...... 刚刚啵的一声是? 薛芙脸蹭地一下红了,手忙脚乱挂了电话,抬手捶在了宋濯肩边。 “宋濯!我要是没了和画廊,我回家就跟你没完!” “你不会。” “怎么不会,立马离。” 离婚可敏感,宋濯收敛浮浪,微蹙了眼眶,讪讪坐回原位,又沉沉眉目,也没动她了,扯正了她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粘到他的衣服的织线,挑了下眉,示意着可以走了。 这次,真让她走了。 薛芙开门下车。 心想着,宋濯真是奇怪,楼上有正事在忙,却在这里和她没完没了,脸上带着诡秘难说的笑,像是和宋凌霄,已经把不顺眼的人都做掉了一样。 讨薪闹事,就能让岳家在宋家老爷子那失掉信用吗? 事还没完呢,值得那么愉悦? 薛芙今天谈下和画廊,事业能有新发展,又手机还响着,催着她回会场,三番四次推着,着实不好。 就也没和宋濯再细细计较,往回走。 电梯上了楼,叶明礼还在会场外,烟已经抽完了,手里拿着手机在回复信息,抬手招了招她。 但厉川还找着她人,薛芙无声嘴型里说了老板两个字,就指了指场内,脚步没停,往了会场里去。 叶明礼掌面摆了两下,让她先忙。 就也没和她说,在这个场里,他刚刚碰上了跟着三院博士参加物理治疗高峰论坛的吴雅宁,两人常年各自在不同领域,国内国外的,交情不深,不熟,但是他们聊起了旧事,说着共同认识的人,倒也不陌生。 吴雅宁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恬淡,情绪起伏不大,平静问着他,“宋濯也在吗?” “在,他现在服役的极星车队不就是腾亚的。”叶明礼笑着说,“也不止,他姓宋,还是坐主桌的。” 吴雅宁意外,“腾亚是他们家的产业?什么时候,宋濯和腾亚的宋家有渊源?” “你未婚夫的父亲,还是宋家老爷子私人医生,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我们都没谈过这些事。” 叶明礼在嘴边吁了一口,温焦满腹,了然地说,“也是,陈年旧事了,不方便在他面前说起宋濯吧。当年,大家都想将你们凑对,没想到没成,现在各有各的伴侣了。哎,有时候真得信信玄学,你当年给宋濯的情书掉雨水里,在当时是不是就是个预示了?” 吴雅宁不知情,蹙了眼眶,问,“什么掉水里了?” “薛芙没和你说?” 她摇头,“没。” “也就帮你送情书的小插曲,下雨天,她不小心将你的信掉地,浸湿了,字迹模糊,她就抄了一份,在篮球场给了宋濯。人又马虎,名字都忘记了署,宋濯觉得她恶作剧,没理。后来才知道是你写的......” 外头忽地响起消防车的声音,红灯闪到了眼镜边上,一看,一楼地面正拉着警戒,铺着气垫,叶明礼抬头往上才发现有人挂了白色横幅,在闹跳楼。 他们两个就站在没有遮挡的露天平台。 人跳下来,可还得了。 吴雅宁脸色暗了,捏着手机,又问了他,“我今 天也在医院碰见了薛芙,她说和宋濯吵架拉黑了对方,因着什么事啊,严重吗?” 叶明礼看着顶楼上几个小影,心里发寒,摆手,清楚两个朋友的事,耳边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注意力都在别处,就也没过心吴雅宁为什么这么问,只说,“小打小闹,好着呢,就算吵,床头......”话一转,清咳了下,“啧,他们很好的朋友,很快也就好了。” 打算往里走,看了眼吴雅宁。 她的脸色苍白着。 也理解。 他说,“往里走吧,大过年的......” 谁也不想看血肉模糊的画面。 烟雾吞吐,烟到了尽头,压在了烟塔里。 两人走进了室内,叶明礼闲扯着宋濯和腾亚的渊源,却也没发现,旁边人勾了后知后觉的讽笑,手机放在了口袋里,都捏紧得失白。 第59章 他怎么也不骂她两三句? 再早些,吴雅宁到三院骨科上班那会儿,站在门口的便民餐车前买豆浆和糯米饭团,人多得排队,时间还早,就慢慢等着老板从木盆里挖米饭,平铺在布帘子上,制作她那份。 第97章 目光闲着,老板认得她,边做着别人的和她搭话,问是不是还是和往常一样要两份,今天怎么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医生没一起陪着来买早餐。 “有事请假了。” 不便说两人吵架的事,吴雅宁就随便搪塞了个理由,在旁边等候,梧桐树被整夜的雪坠得掉了枝,一声响,便也就看见了不远处树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豪车。 大奔。 停了一会儿,一直没人下车。 她也就多探了一眼。 就见车内副驾驶坐着娇俏的人儿,手上拿着杯绿色的抹茶云顶,喝了口,放下,又咬了两三口面包,吃不完,就要将东西递给主驾驶上的男人。 具体说了些什么,听不到,但是看得出来是她囫囵应付着不要了。 主驾驶上的男人许是一路盯着她吃早餐,冷疏的眉眼压着,不容被应付,就朝着要下车的人说了两句。 逃着吃东西的人就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坐了回去,多吃了两口。 嘴边咀嚼着,吃得很慢。 实在吃不下,鼓着腮帮子,连吞都没吞。 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眼波流转,瞧了眼主驾驶位上手指敲着方向盘等待她的人,掰了手中一点面包给他。 头侧转,凑到了男人跟前,看不见具体表情。 但能见男人稍愣了下,本来应该得说她搞小心思,耍花招来逃避早餐,却也没说半句,破了脸上冰意,微低了头,吃了她手心里放到面前来的食物,并且伸手揉了她的头顶。 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女人终于是半逃半吃应付式地将早餐吃完。 才下车,进了三院。 树上掉了点雪,冰了吴雅宁的手,吴雅宁看着两个熟悉的人,只当着日常一幕。 在腾亚年会会场碰到叶明礼知道自己递出去的情书被薛芙掉在雨水里之前,吴雅宁看到这情景,只会心一笑,觉得薛芙真的是被宋濯这个邻居家哥哥给宠坏了。 当了日常。 也下意识觉着薛芙肯定是在车里对宋濯灌了不少甜汤,叫了他好多声的哥,让他都不得已心软,将原则都打破。 是一如既往,跟以前在高中一样,她去天府雅苑的篮球场找他们,薛芙准备着期末的体育考试,投着球,平时不爱运动,体能差,投篮技巧不会,怕不及格,就拉着宋濯在旁,一遍遍教她。 练没几下,手酸,薛芙说渴了要买水喝,宋濯敲着她脑袋瓜子,说才刚来,练完十个再说。薛芙耍赖地拉着他运动服的边缘,径自往他外套里拿被没收的手机。 两人闹,嘴上也不饶对方,旁边人看着笑,说总得闹这么一场才不意外。 宋濯运着球,投着蓝,玩自己的,不给,治着她。薛芙没了办法,就假装妥协,重回到篮筐下,又哎哟一声,三步上篮假装脚扭到了,蹲了下去。 一等宋濯上前关心,问情况,她就趁着宋濯不注意,将手机从他裤兜里抽走。 拿到手机后,她摇晃着挂坠丁零当啷的,小表情得得意意,眉眼飞扬。 然后一溜烟地跑去了小卖部,得逞后,给他们天府雅苑的小伙伴都顺带买了水,人大方,却唯独不买宋濯那份,说着记仇,可桃花眼弯笑,总有一股子劲劲的愉悦。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冤家斗气的挑衅下,不还有些明知故犯,故意惹着宋濯,占着宋濯目光的意思吗? 又口头上帮着她送信的第二天,在游泳馆碰上了。 薛芙跟着宋濯一起和教练在练浮潜,她走过去,打算找宋濯说会儿话。 从水里打着脚蹼上来的薛芙,本来泳技挺好,潜水区也没其他人,没任何障碍物,却浮出水面,一见了她,见着她和宋濯在池边说话,就猛地呛了一嘴,脸憋红,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心虚,是什么。 回到峰会的会场,吴雅宁沉在往事里,揪着些细节,都失了神。现在才发现不对,而她当初却还毫无察觉地找了薛芙问意见,让身为宋濯最好朋友的她,帮忙探情意。 现在,吴雅宁不由觉得无稽,在电脑上敲下了一个逗号后,会场里讲了多少精彩绝伦的学术要点,也没了兴致。 任由光标闪烁,没再动。 也浮沉在零碎的往事里,找着她不得已转专业、和宋濯渐行渐远的根源。 - 薛芙睡到半夜,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吃着东西。 雾弥漫,身处林间,有人问她好吃吗,她正要转头寻声,却瞧不见影。她还想吃,低头继续,可一看,才看清楚拿在手上的肉是人的手臂,血淋淋的,筋骨都裸露了出来。 煞是骇人。 一把被压过的如鸡鸣般的嗓子,还在问着她好吃嘛,转头又找声音的瞬间,即将要看到真面目的时候,她倏地吓醒。 身子抖了下。 惺忪着眼,是宋濯回来了,进了书房里,见她睡着了,就准备抱她回房。 也在那一刻,她就彻底睁开眼醒了。 一吓,睡意没了,看着晚归的宋濯,怨气深深。 宋濯裹挟着刚从外头回来的冰冷,外套还没脱,坐在她身边,问,“在看什么书,吓到了?” 他捡起落地的画册,列宾的,写实派画家。薛芙在看的那一页有压痕,他展开来,见上头写了不少的布展见解,字迹端正,到了尾端,逐渐飘斜。 眼前人应该就是在写最后一行字的时候沉入梦乡的,模糊可辨认写着父杀子三个字,而展着的那一页则是《伊凡雷帝杀子》,暗红色调,里头的人物圆睁着沾血的瞳孔,阴阴暗暗...... 合上。 宋濯捏了薛芙的脸,她下颚边都被惊得有些细密的汗珠了,他摩挲了下,抹了一把,将书扔到一边,不准她再看,也问,“看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对孕妇心神,还有宝宝胎教都不好。 薛芙拿掉了身上盖的小毯子,手边有一堆的资料,还有应聘画廊的一些人事简历,先放在了旁边。 她点了头,就等着他回来,说,“是被吓到了,但是是被你一晚上在威士忌酒吧里消费十万块吓到了。” 看到手机短信,不仅倒吸口气,还心疼了好几秒。 一笔就算了,最近两天,宋濯还在划艇俱乐部花了八万,在高尔夫球场花了十五万。 钱,哗啦啦地流出去,像开了水龙头一样,丝毫没节制,造着宝宝未来的奶粉钱。 “你交代下。” “怕我赚不回来?” “赚得回来,也不能这样花,你一笔笔说清楚。” 闻言,宋濯先是笑了笑,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外头的沙发上去,刮了下她鼻尖,吩咐她找他算账可以,先别饿着,先吃宵夜。被她推搡着说身上有烟味,他就说洗完澡再过来,等会儿和她交代。 薛芙嗯嗯应着,坐在沙发上,随手从桌边拿了一本安尼施卡普尔的雕塑作品集,随意翻着,翘腿等他。 心眼却悄悄随着。 见宋濯拐了弯,房内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立刻,书放一边,她从他的外套里拿手机,密码也都知道,毫无障碍地点进去,搜索那个叫齐瀚的人。 点开那人的头像。 虽然已经删除好友,但是对方朋友圈还开着,近一个月的照片还可以看见。 她拍下给以前画室的朋友,问,“这人,是齐瀚吗?” 对方回得也很快,“不 是,齐瀚长头发,气质阴阴郁郁的,像强尼戴普那种。他朋友圈很少照片,但有一张侧影的,我发给你......” 心下了然。 薛芙回复着朋友,说谢谢,不用了。 就将手机放回了宋濯外衣的口袋里。 面前放着知名酒楼的宵夜,她愣着,想着那天在车里,还和宋濯说了什么,怎么就一下子被套路了进去,承认了个假学长的事。 宋濯简直混蛋,趁着她忙,被分神着,就这么套她的话。 而且现在明明知道了根本没学长这个人,却也没同她提半句。 游戏的前提条件都没了,他怎么也没说她胡闹。 在大一的时候,她说谎在车库里和他亲密,又大二,装着可怜兮兮占有他...... 他怎么也不骂她两三句? 思绪乱着。 她也就都没留意宋濯动静。 过了会儿,宋濯冲完了澡出来,带着清新的味道,坐在她身边,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家的宵夜,怎么都没动,薛芙才回神,也不敢看他,继续板着张脸,说“不是,是要等着你一起吃。” 她拆包装。 夜晚,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宋濯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人其实也就应付地小酌而已,思绪清楚着,瞧着她不太搭理他,就同她解释,“这些天,花了那么多钱,是请团队的人吃饭和活动,辛苦了他们一年的付出,犒劳他们的。” “划艇俱乐部,也是?” 大冬天的,湖面就算不结冰,去划艇也冷得要死。 谁去呢。 第98章 宋濯神色微有停顿,不好解释人亢奋,在冷湖上划艇运动了三四个小时的事,就说,“在那里办了会员,之后工作室的小伙伴都可以过去放松。” “高尔夫球场的呢?” “也是。” 薛芙本来也不太管他花钱的事,只是想支开他确认齐瀚的事而已,听了理由,话也问不下去了,就随口应着,“哦,对员工的确不能省,但你也得记着,我们得给宝宝存教育金,别让他输在起跑线上,别乱花。” “行,听你的。”宋濯抹着她唇边刚沾上的奶茶泡沫,笑笑,手自然地延展在她身后的沙发上。 薛芙往前倾了下身子,又说着,“这红豆奶茶太甜了,我想吃你上次弄的椰子奶冻。” 宋濯看了一眼她才吃了一口的东西,才刚坐下又打算起身,“早上整了一个,在冰箱里,我去拿。” 裤边被拉了下,薛芙制止了他,“不是......” “又不想吃了?那你想吃什么?” “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宋濯笑了下,说,“的确带宵夜该问问你意见,下次注意。” 凡事顺着她。 薛芙心里就更忐忑。 她说了不少的谎,算计着他,宋濯难道不该知道后,对她那些恶毒的小心思有责问吗? “怎么了?不喜欢吃就别吃了,我另外看看还有哪些店铺开着门,我开车去一趟。” “不,不用了,就吃着这个红豆奶茶吧,原来底下还有芋头,挺粉的,好吃......” 为什么呀。 但答案也不用她去问,薛芙一边忙着大禾美术馆馆助的工作,一边组建着画廊的团队,周末晚上约了个拍卖行的朋友,在个西餐厅,打算洽谈未来合作。 就碰上了宋濯。 听到了答案。 宋濯和极星车队还有腾亚公司的人坐在露天帐篷下,在围餐。 餐厅就在江边,有江景,灯光较暗,用餐时耳边时不时有江水相撞的声响,景观好,客人不少,薛芙跟着拍卖行的朋友来,就坐在与他们隔了两桌的位置。 各自应酬。 互相不叨扰。 酒酣之际,极星车队男员工居多,女员工较少,黄汤下肚,就有人声音较大地说话,聊天声音渐渐透出了绿植。 “连mason都要结婚了?这么突然给我们发喜帖,今年怎么回事,结婚年?” 以前一头金发的mason,成了宋濯车队里的工程师,跟着宋濯从蓝斯也跳槽到了极星,人没有以前精神小伙儿的样子了,正儿八经的黑发,手臂上原本一个骷颅刺青,都洗掉了。 他应着技术总监的话,“时候到了而已。” “以前一比完赛,各国酒吧里就肯定有你,鬼妹子都撩过不少,不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吗?身边跑了多少姑娘啊,现在认真?” mason笑,没想到年少轻狂的言论被翻了出来,说,“这个未婚妻就是前女友,我回去找她的,认真的。” “哟,你小子不就也才谈过三段?哪个她?” “初恋那个她。” “看不出来啊,兜兜转转又回去了。那敢成第二个、第三个都成了你们感情路上的试金石了,人女孩子白白给你占了便宜。” 一帮人在哄笑。 mason喝着酒,烟雨都过了,一丝无奈和成熟在说,“工作后,才知道学生年代的感情多纯粹,不会计较你送的礼物是不是高奢放不放得了朋友圈,也不会看你背后是个什么家庭,能不能买得起房,以后在海宜又要不要负担两老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只有她,一颗真心。”他叹了气,似乎饱受了几任女友的折磨,浪子心难得真挚,提着酒杯,说,“别笑哈,你们就看看以前的初恋白月光,如果回心转意,你们坚不坚持得住。” 反正,他是没等人回头,一知道初恋身边没人了,就去找回她。 再也不想被人蹉跎玩弄。 桌上的另一个车手亮出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说着,“坚持不住又怎么样,结婚了,以前多爱,该断也得断了。我这也都结婚三年,孩子也两岁了,还想什么。” 话里甚是可惜,不难听出心里还藏着不少的肖想。 “结婚了也还不好说,现在的离婚率多高啊,进去了还能出来。男人婚后全靠责任心管住下半身。” “啧,人mason才刚派喜帖,这是什么乌鸦嘴!把话嚼一嚼再说,你说的只是你,可代表不了所有男人,人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相爱破镜重圆。说的什么呀,不光mason,还有宋濯也是快要结婚的。” 被提及名字的人懒懒散散靠着椅背,也只当玩笑,没应。 那人说了晦气话,举杯,说,“抱歉,抱歉,绝对没那个意思,我说的也是个例,祝mason新婚!” 话停了一阵。 薛芙和拍卖行的朋友谈着未来合作的可能性,聊得差不多,桌上的菜肴也都吃得差不多,朋友开车过来,准备离开前就去洗手间,她一个人在座位上。 想着回家无聊,就打算和宋濯一起回去。 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准备给他编辑短信。 就听他们那边又开始聊起,有人问宋濯,“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发表些意见,初恋回来找你,你怎么想。” 他们笑,“别又说老婆就是初恋,不吃你这套了,林小姐常年在国外,和你认识才多久,不可能是你初恋。” 薛芙抬了眸子,手上要编辑短信都停了,也朝着他们那桌看去,绿萝隔断着视线,他们一帮人聊得肆无忌惮,团队氛围很好,酒热话题也热。在稀疏的绿萝薄纱缝隙里,她见着江水的粼光反在了男人的手臂边,宋濯换了个姿势,抬手找服务员要打火机,然后略带疏冷意味的答话就传了过来。 “当然,求之不得。” “你的不可说那位是大学还是高中的?” “高中。” 挺早的,但是也不意外。 问话的技术总监难得听到点实话,就笑了,“难怪人家说白月光一出,准意难忘,我们这桌,六个人,没一个逃过。” 宋濯淡笑,轻点着戒令里一天一支的烟,说,“别挑事啊。” “那是当然,话就在这里聊也在这里散,不然得多少家庭不和,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mason接着话,耸肩,“我是无所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等会儿她过来了,你们怎么说都行。多说点我的好话,这顿我都可以包了。” 一帮子人又笑,都是开玩笑的私语,不知道过心多少,借着玩笑话又认真多少,但薛芙听着听着,眸子暗淡了些,将手机放回了桌子上。 轻摸了下小肚子。 朋友回来了,见她神色不太好,就问怎么了。 薛芙扯着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肚子微微有涨感,吃完东西就这样,反胃都反习惯了。 “你刚刚不是说遇到熟人,要同他一起回去,联系上了吗?人过来了吗?” “没,看错人了,不 是我认识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这里离家近,我走回去就可以了,谢谢。” 离开了餐厅。 薛芙只当没踏足过,没吃过这顿饭,更当没听到过对初恋求之不得、他们男人结婚后只靠责任心的那些话。 江边的风凉,她独自走着,在微寒里拢紧了大衣。 第60章 她的喜欢,早就有迹可循…… “欢迎,欢迎,这里很热吧,白天穿短袖都可以了,行李都推到这,我一起整理,还有人没到,你们先在阴凉的地方修整修整。” 刚下飞机,鹿城和海宜的春天一样,明晃的阳光在天上,蓝天都碧得出汁,体温舒服,来接机的司机穿着七分短裤衩,脚上是拖鞋,戴着顶草帽,皮肤黑黝黝,用一口地道本地普通话接客,笑嘻嘻地搬运着行李。 航班准点到达,天气也好,机场外站着的都是天南地北的游客。 薛芙去了趟洗手间,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有点不太舒服,一出来,就头靠了熟悉的阔背。 哼哼地嘤嘤了两三声。 宋濯和人在说着话,微怔了下,转过头,问,“还不舒服吗?” 她要应,毕竟还有谁放春节假了,却还得在飞机上处理工作,4个小时的航班打开着电脑没得休息,小桌板还那么小,屏幕距离太近,看得她头昏眼花,又加上是早晨的航班,出门早,都没睡饱。 一下飞机又得赶紧找网络,将文件发回海宜交差。 现在才松了下来。 语调带着娇气,她同宋濯说着,“等会儿你坐我旁边,让我睡......”感受到抵靠的阔背更僵了下,忽然感受到异常的视线,她抬头,就见三四个人正侧看着她,而话都停在嘴边。 霖哥还有他的家人就在出口门道的侧边,等着他们的车,和宋濯说着话,直勾勾地朝她望了过来,笑了笑。 她走出来时根本没瞧见,就往了宋濯身上靠。不是说他们晚一班飞机到达的嘛,怎么比他们的航班还快,人就已经在鹿城机场了。 第99章 这下,有没有把她的话都听去了? 如果再晚点发现,下一秒她的手都要环上宋濯的腰了。 差点。 而宋濯却只任她依靠,问着她是不是不太舒服,却也没提醒。 真是没点默契。 霖哥展笑,意外着宋濯身后的人,因为视线的盲点,并没有看见薛芙其实整个人都快挨贴在宋濯身上了,说,“薛芙,你这是和宋濯和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还以为这趟旅程就是给你们两个修复关系的呢,不吵啦?前男友的事也,过去了?” 他指了指他们俩,之前多次帮着搭线,眼前两个人却谁也不理对方,宋家摆席那天,听沈先生的小孙子在说,他们在楼上吵架还动了手,结果叶静澜他们上去一瞧,是气得散了宾客,都快愁死他们了。 但后来再问,薛宋两家长辈们都说没事,只是小打小闹,轻易也就过去了,他们一帮朋友还不太信,现在一看,果然,也都好了。 “你都主动找宋濯说话了。” 薛芙脸霎时变红,“不吵了,都说是前男友了,我也不是见色忘义的人,肯定还是朋友好。” “是啊,宋濯对你和亲妹一样,不至于因为男朋友而坏了感情。” “嗯。” 霖哥问了两三句,就问起她一出来就说着的事,“你找宋濯坐你旁边,让你睡什么?” 睡什么? 人困倦懒散着,听着去酒店的路程还得一个多小时,就想靠宋濯手臂边睡觉呗。 但又不能那么说。 宋濯看着支支吾吾的人,她眨着漆亮的眼珠子,因为诧异,嘴边瞬时间都接不上话,平时小嘴爱叭叭,正义凌然,怼他的时候也和机关枪一样,却一遇上和他的事得说谎,她总能卡壳。 于是他温笑着帮着圆,也朝着车辆的方向点了点,提醒,“找我拿u型靠枕才能好好在车上睡,是吧?知道了,你先上车,等会给你。” 薛芙赶紧顺着他的话,嗯嗯了两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得离他远些,又觉得这趟旅程的安排真是糟糕,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就负气地推了要接过行李的他一把,说,“你,这么大个人站在出入口做什么,挡路了,害我这都撞上了。” “我又不是电线杆,看着点路。” 宋濯身形微晃,却也无足轻重,抄兜垂目笑看着她。 她则揉揉额头,朝他乜了眼,独自拖着行李箱,先一步进了车里休息。 霖哥他们笑着,说着这个小辣椒还聚着一股起床气啊,转头也和宋濯说,“你少惹点她,别两三句将她气得回海宜。” 宋濯看着略过身边的人,讪讪说,“没惹。” 本来是薛宋两家的旅游,两小辈工作都挺忙,就交给了叶静澜在操办,却在家属院里聊天的时候一家传了一家,都觉得找个温度适宜的城市过春节好,说着说着,一拍即合,成团了四家人。 感情好,行程和酒店都共享。 索性还都订到了一起。 宋濯也没料到父母们就这么说了出去,看着略过身边的薛芙,他同样有点无奈。 真是诸多的不便。 到了酒店,分房间,夫妇情侣分标间房,众人分发着,就剩了个标间递到了宋濯手上,霖哥说着这酒店怎么回事,怎么给剩下的两个都不是夫妻的人分了一间套房。叶静澜才看了眼霖哥他们,察觉到不妥的地方,小声抱歉说,忘了这回事。 长辈都这么说了,那么晚辈也只能笑笑说没关系。 然后他们就被分了一人一间单床房。 一间在走廊尽头,一间在走廊中间。 说好过年来最南边的城市度假培养感情,现在四五个熟人的眼睛盯着,他们倒束手束脚的,还不如在家里轻松。 薛芙摆明着在机场外是想嵌进他怀里,却也不敢了,上了车,和吴凤君同座,也不同他一起,避着嫌。 下午逛景点并肩走,宋濯看着直泻飞流的瀑布,低头就在她耳边说话,薛芙抬手拍他骂着他胡说,别人就来问他们在说什么,也想听一嘴,但因为是私密事,薛芙也只能耳尖边微红地摇头,又胡诌。 游客多,偶尔她不小心被人潮撞到他怀里,宋濯下意识地揽她肩往身边带,可又听见耳边熟人的声音,尽管能靠在一起了,又碍于目光静静不说话,又默默分开。 只有吃饭的时候,坐在了一起,才自然些。 酒店的自助餐,没有大桌,各自坐方桌,霖哥同他们坐一起,吃得差不多,问着要不要夜晚去海边看夜景喝酒,薛芙处理完工作,晚上也没安排,可以去,就应了好。 霖哥在手机里找 地方。 她对面坐着宋濯,喝着气泡水,没说去还是不去,他们这一帮从海宜来的男人在司机师傅的热情介绍下,都穿上了花花绿绿的衬衫。 别人穿着多少像东南亚来做生意的番客。 而宋濯不爱穿花绿颜色,单独挑了件黑白灰色带大花图的衬衫,墨镜就搭在了领口,透着结实的肌理,风流味十足。 面上却清冷着如山峰巅上的雪,万年不化,风雨不侵,微微有凉薄气息,人散漫而肆意着。 “宋濯呢,去不去?” “有点事,你们去。”他应了不去,因为刚好碰上了来度假的蓝斯车队的旧友,人盛情邀请着他晚上喝酒,“你们去椰林酒吧吧,有室内室外的景观,环境不错,也有歌手驻唱,氛围好点。” “行啊,宋濯说不错,那肯定不错了,就去那里。” 薛芙往后靠着椅背,摸了摸耳钉,想着那可有意思。 她去,他不去。 这个旅程更加没滋没味了。 霖哥的女朋友身上还穿着防晒衣,带着顶运动帽,从下飞机开始他们就走了一天的行程,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花了,笑说,“时间也还早,酒店送的水疗先去泡一泡吧。等十点多,好好装扮再去,去酒吧总不能穿得那么素吧。” “薛芙,你要不要也补个妆,换身衣服?” 薛芙穿着一袭藕紫色长裙,很休闲,头发垂顺在手臂边,咬着长吸管喝着果汁,应着好,“水疗我不去了,我去换件能艳遇的裙子,化个妆,听说这里可多五湖四海来偶遇的帅哥,这个夜晚可不能浪费。” 桌下,她若有似无地脚尖踢着宋濯。 但宋濯只微微耸肩,无动于衷,眉眼舒展着,还和她提议,“外国人也不少,高鼻五官深邃,是你喜欢的,慢慢玩。” 最后三个字特意还加重,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你喜欢的吧。”薛芙回应着。 有个人在来餐厅吃饭前,在酒店的大堂碰上了法国女车迷,合影完,抱抱又贴面亲吻的,很是热情。 他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口红印呢。 但既然他都这么大方了,薛芙就回了房间,换了身环脖的白色无袖连衣短裙,化了个精致无比的妆容。 等待着出发的时间,房间门铃被按响。 她赤着脚去开,也不意外地看着倚靠在门边的人,笑靥轻拂过别人的心脏,转了一小圈,问他,“我,好看吗?” “嗯。” “专门为今晚穿的新衣服,你没什么事,就快走吧,霖哥的女朋友在我房间的浴室里,借用着卷发棒弄着头发,随时会出来。” 宋濯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胜雪的软白肌理上,又落在她薄如蝉纱勾勒好身材的衣服上,虽纱是白色的,但布料是死物,没眼前人此刻的清纯和魅欲,两个如此碰撞的词,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存在,不可否认她的动人和蛊惑人心。 男人也就明知道身后走廊会有熟人走过的风险,又知道她房间的熟人会听见动静出来,他还是在薛芙要关门之际,在她的微挑衅里,挡住了门,踏了进房。 就在门边,掰抬了她的脸,低头尝了她唇齿里软舌的滋味。 凤眸往下看着她脸上可可爱爱的小绒毛。 掌心扶着她腰际,都像掏着鹅绒枕芯那般绵滑。 欲罢不能。 但,又点到即止,不能弄乱了今晚好心情人的装扮,他浅浅而离,听着两人撞在一起的心跳,笑着,摩挲了她的脸颊,让她,“玩得开心。”就放了手。 薛芙被吻得迷迷瞪瞪,口红都掉了颜色了,温热的怀抱缝隙里却插进了一阵凉风,他忽然就结束,松了手,唇边也掉了温度。 她讪讪,凝了眉尖。 真是让人怦然的亲吻,但也短骤得如疾风,没点意思。 “薛芙,谁来了呀?”浴室的人还是听到了点他们的动静,开口在问。 “宋濯,来借东西,没什么事。”她眨了眨长睫,微咬了唇瓣,眼神示意让他快些走。 宋濯瞧了眼浴室,里头的人专心致志并没有要出来探一眼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放下手中工具的声音,他就还慢慢,低头在她耳边说,“会喂饱你的,晚点。” “就你这样吗?等我从椰林酒吧回来,可能都不需要你了呢。” 第100章 气息都低,轻拂着躁动的因子。 宋濯抹掉她出了界限的口红,淡淡一笑,“让你玩是玩,可别过火。” 薛芙也学着他刚刚在餐桌边耸肩,风雨俱净的样子说,“可不好说。” 的确也不好说。 十点的椰林酒吧,夜生活也才刚开始,男男女女混迹着,三四步就是艳遇。 宋濯在二楼的拱型窗台边抄兜也看见了,同桌的霖哥他们去拍照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她独自坐在一张白净的圆桌上,只坐在高脚椅子上闲闲地喝着饮料,就有三四个男的陆续去了搭讪。 她来者不拒,手拄在下巴边,看人取悦她,小脚轻轻随着音乐轻点着,心情愉快。 也不到五分钟,三两下,就加上了联系方式,如果不是对方见霖哥他们回来了,不好意思占座,还得再继续。 离开前,对方朝她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她也点头而应。 还有人请他们喝酒,到了桌前摊手邀她去露天播着爵士音乐的舞池。 宋濯敛了目,转了身,靠在窗台边,给了小费,让一个服务员叫她上楼。 霖哥他们顾着拍照,也没留意身边人的动静,薛芙听了服务员的话意外,朝拱窗看了眼,隐隐能见模模糊糊的轮廓,也就顺着指引,上了楼。 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音乐声,包间里北欧风装饰,又带着点海边的风情,放置着不少的绿色植物和贝类装饰品,她划拉着白色家具走近。 屋子里暖融的灯光,温温热热的,中央吸引着她的视线。 一张底下放了不少唱片和古典留声机的桌子上放了一幅她的画像,和她今天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同是白裙圆发髻。 她走近看着,上头的笔触刚干,也看得出来是初学者的手笔,线条和明暗处理都带着生涩。 再仔细又瞧,其实还和她有些不同。 画中的人,脖子边戴着一件珠宝,克什米尔蓝钻石项链,她和拍卖行的朋友谈完合作,带回来了一本他们春季拍卖品的册子,里头就有这件东西,她随手翻过,还对这件东西批注了个可爱迷人,但好贵的注解。 可画的边框上,不就挂着个一模一样的嘛? 她拿了起来,看了实物,被真实的璀璨惊叹了下。 “戴上?” 说好不来的人从旁侧徐徐走近,体温笼罩着她,手从她身体两侧摩挲而过,在她掌心里拿起了那蓝得如外头被月光照着的海的蓝石,系挂在了她皙白的脖颈上。 就着这个姿势,他低了头,吻了她耳际,轻说,“将刚刚加上的那几个男人都删了。” 薛芙手环抱住了人,歪了头,在屋内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更深,睫毛密也长,更像让她馋的人,“你这是贿赂还是威胁,不是让我好好玩?” 他亲吻着她鬓边,说,“让你慢慢玩,不然来不及准备这画。” “都你画的?什么时候学的?” 难怪最近闻到宋濯的手指尖上总有熟悉的颜料味道。 “画得如何?” “十分,就给个五分吧,刚刚及格,还需努力。” 宋濯勾了唇,画仓促学的,毛边其实不少,也勾勒不出眼前人的十分之一的生动俏丽。 但心意到了,她开心就好。 没有了别人的叨扰,吻慢条斯理,也不用管会不会花了她的妆容,没熟人在这空间里,他弯了背衔住了她的唇瓣,将她的人都抱了起来,抵靠在了窗边的墙壁上,慢慢地喂饱她。 “你的法国女车迷呢,就这么放下别人,来这里,不可惜?人高鼻蓝眼,好漂亮的。” “真去了,你这醋得多酸。”吻从脖子边到耳边,齿贝轻过,让人颤栗不由得软绵贴近,他掌心描绘着她的轮廓,因为衣物很薄,轻轻扶着,就同热了。 他也从她的编制材质的小包里,拿出了手机,低头看了眼,她加上的那几个男人,捏着她下巴,盯着她圆润带水的唇瓣,说,“删了。” “不删,都是我的未来潜在的客户,你懂不懂。” “那我,你就可以随便说拉黑就拉黑?” 玻璃罩里的烛光摇曳着,薛芙因着这个小惊喜而浑身在发烫,微低了头,轻斯了声,又抬起头,看着他,“你不问问我以前都做了些什么事吗?” 呼吸交乱,男人喉结说话时带颤意,因着亲密一并传给了她,月光皎皎,倾泻银光,两人同笼了一片虚光,眼睫里湿润润的。 薛芙抓着他的手骨,碰到了他的银链,手抓着很紧。 银链好冰,都冰到她的腿根了,而他的掌心却热,两指如画笔一样,一笔一笔地慢慢下,勾勒着她的另一种面貌。 她站不住,就 靠在了他宽直的肩边。 宋濯等着她这阵蜜意,再抱起了她,放在窗沿,眼尾下勾着,声音低磁里透着柔和惑,手划拉着她发红的脸庞,问,“那你告诉我,你以前给我写的那封情书,有多少认真?” 如果纯恶作剧,可以从今天开始生效吗? 又去海宜美院艺考那天,究竟要和他说什么,这些天细细咀嚼着以前的小事,在冰湖上靠着运动冷静着脑袋,才发现,不止在大一她就蠢蠢欲动。 更在高中,她的喜欢,早就有迹可循。 并不是恶作剧。 第61章 过往和你在一起,我心一直很…… 年轻的女歌手穿着高跟鞋踏在音响上,坐着,弹吉他唱着异国语言,声线浑圆慵懒,将海面传来的沙沙声都一起当了伴奏,吞吐其中,咏唱绵绵情调。 霖哥给女朋友在椰树海景角度里拍了无数张的照片,回头了,桌上同来的薛芙已经不在身边,只剩表弟,还有三院口腔科的夫妻档在座位上指点着舞池里的人。 “薛芙呢?” 三个人在座上说着舞池里的一个男人像短剧里的男星,还在研究,听了问,其中一个说,“有人邀请她喝酒,她赴约去了。” “谁?” “应该是刚刚坐这的那几个男人吧,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不是还比了个到吧台喝酒的邀约手势,应该在吧台那吧。” 霖哥眯眼朝着不远处的吧台看,酒保花式摇着特调饮品,聚了不少人在那,但也没瞧见一袭白裙靓丽的影子。作为三院家属院的老大哥操心习惯了,就打电话给了薛芙。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那边安静,先一阵沉默,然后薛芙的声音才微低也微哑地传来,说看到个合眼缘的,在聊着,等会儿就回。 “注意点安全。” “会的。” “好好问清楚那男的背景,看合适了就带他回座,我们帮着你瞧。” “好。” 霖哥挂了电话,也同桌上的人说了声,“还真是被人勾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急挂电话,也说了等会儿就回来。这事可别和凤君姨和宋濯说,不然还得管她几句。” 都好奇,勾走她的人是谁了。 桌上探讨完舞池里的人真的是最近很火的年代短剧里头的小明星后,兴奋地拍了几张照片,就笑说,“说不定他们都喜闻乐见呢,宋濯不是在吃饭的时候还让她玩得开心点。” “说是那么说。”霖哥笑着坐下来,将单反放在桌上,“但这两人总是好一阵又坏一阵的,下午在美术馆逛展览的时候两个人不是还在斗嘴吗?是又在争什么?” 两夫妻当时就站在薛芙旁边,听了两三句,“薛芙在那个一堆恶魔的画作......” 同来的表弟补充着,“那叫《圣安东尼的折磨》,魔鬼撒旦为了和上帝争夺人类,派了魔怪骚扰隐修士圣安东尼修炼。” 两夫妻摆摆手,不甚在意,说,“反正就是那幅,好几个小鬼撕扯人的那张画,宋濯遮了薛芙的眼睛不给她细看,薛芙就不太高兴了,说他大惊小怪,问是不是得看童话书。宋濯就指了旁边的一幅色域画给她,薛芙看了,不知怎么了,说了你爱看就自己看个饱,就绊上了几句。” “那色域画叫《初恋》,清新色调,象征着纯爱,记不记得那上面都是浅绿浅黄浅粉这样暧昧又纯净纯真的颜色?” “去去去,说着他们俩吵架斗嘴的事,你科普个画做什么......” 桌上扔了薯片,表弟歪扭了身子躲避,还不忘举起在喝的一颗椰子,大家伙看着滑稽,多像猴子,就哈哈哈哈在笑。 倏地,砰一声,高海岸的位置有人在放烟花,磷火在天空上铺了画,他们的目光都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众人仰头惊叹着。 椰林酒吧的二楼包厢,同看了一眼窗外的火花光,薛芙脚搭在宋濯的肩头上,无暇顾及新买的裙子已经被抓成了个啾,都起皱了。 她的手在窗沿边与宋濯的手交握着,捏着紧,交嵌得没缝隙。她顺着烟花落下的痕迹,视线往下看,看到窗外的池边聚出来更多人,就闭了下眼忍着说,“别在窗边,去那,去那。” 说话间,其实也已经漫了一波酥麻过了全身。 第101章 宋濯固住了她,从她裙摆边轻抬起凤眸,手掌心放在她腿边,揉了下,笑了笑,抱了她站起来。 下一瞬,窗子的布帘泛涟漪,两个交缠的影子就映在了中央那幅浅绿色背景的人像油画上,他们遮了光源,同静滞在了桌沿边。 薛芙仰着脸,用手抹掉宋濯唇边的湿润,“我还得和霖哥他们一起回去的,你别弄得我等会儿不好解释。” “就说去了海边散步,不就成?”宋濯抓着她的手,低头,靠了她耳边,问,“你看看,还说不是瀑布。” 薛芙拧眼,将他推开,裙摆全都往下放,彻彻底底地遮住风光,不听他这种浪里浪气的揶揄,也踢了他一脚,从桌子上下来,不接他的茬,愤愤而说,“你不是说,今晚上和蓝斯车队的朋友约好了,不着急赴约吗?” “就约的这,他们晚点会到。” 话变轻,宋濯依旧虚拢她在桌边,圈着,手放她两侧,也帮着捋她散落的发丝,垂眸吩咐,“离开的时候,你跟我走。” “你蓄谋已久的!” “不是你蓄谋已久吗?”宋濯人像画画得仓促,还带着白色颜料的手放在她的动脉边,微摩挲着问,“嗯?写那封情书的时候,有多少认真?” 薛芙咬着唇,嗔怪着,“你明知故问。” “所以,从高中就?” 终被识破,薛芙在几阵茫然里,表情复杂地看着宋濯,有深情的,有埋怨的,有不甘的,也有委屈,有迷恋,也有不舍。 混在一起,长河般的历程难说,只简单地无声默认。 却得了句,“真傻。” 薛芙抱着手臂,不想在他怀里,被他这样不移视线地盯着,左右顾盼,想走,抬了一步,却还是被固在一个位置上,还是在宋濯伸手就能将她带起又做尽坏事的范围里。 于是仰脸,不满地哼着说,“反正你就得斥责我几句,也从不当我一回事。” “怎么不当了。” “是,你当了。当了我恶作剧,又当我无理取闹,你心里对我没有想法,同人也只说,我是你的邻居家妹妹,爱哭鬼,青梅,没当我是个女人。” “不当你女人,我和你这样?” “哪样啊?” 宋濯额头抵靠在她额边,面上温柔,不管她的阻挡,在她唇边又攫取最深的蜜意,搅乱得她都将他花团衬衫的纽扣拧掉了下来,眼角沁红,漫出了水光,舌尖酥麻。 “过分......” 贴得很近,两人都触动到了最软和最硬的地方,从嘴边轻哈了声。 低头看了眼。 知道不能继续,而交颈抱着,听着对方的呼吸,觉得这样靠近实在很危险。 薛芙伏靠在宋濯的胸膛上,又敲了敲宋濯的手臂,说,“你别过分了,别在这里乱来!” 宋濯悄然静下,嗯了声。 然后放下她,退开,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去,从远打量着,目光不像白日那般避讳,隐在凤眸下的眸光清亮澄澈。 面前的人已经出落得妩媚窈窕,早就褪去了当时在球场边给他递信的青涩学 生样子。 怎么会不当她是个女人。 他们一起经历年少,也一起经历成熟,薛芙的每一个阶段,早已烙印在他心里,在下笔落成送给她的人像油画时,甚至也不用参照物,就能在画布上落下草稿。 画真的难学,在成稿之际,留有诸多“不像”、“只能画简笔”的遗憾。但她一颦一笑,小嗔小怪,却又反反复复在描绘时,在脑海里转动,使人会心。 他们,如此相熟却又陌生。 她好多小心思,他都不懂。 过去宋濯也只当她每一个望向他、寻找那学长影子的求欢眼神,和他每一次在床上玩游戏、共颤欢愉,皆以为都是她在因着别人伤心,所以沉沦放肆,在他这找疗愈。 就也在前期游戏里经常没理会她说的,“宋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做完就走,不能抱抱我嘛”、“我是你的玩具吗,有点疼,你不能吻吻我”之类的话。 手划在脸庞边,宋濯悔意深深地看着现在又重新认识一遍的人。 她娇嗔喜怒,她折腾他,她故意和他闹,她作...... 多少和学长相关。 就多少和他有关。 心头软,于是喊了她,“你过来。” 薛芙从桌子上下来,整理好衣服,转头,也看向了宋濯,今晚的他将她剥离得一干二净,没有了学长的借口,她的所有小心翼翼和隐藏,都被放在了明面上。 被一览无遗。 不能像以前那样,有借口而肆无忌惮,而变得有些迟疑。 男人从进门后,探究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她是傻,傻到献祭的程度,打定好主意,祛魅后就离开,却一路沉溺至今。 宋濯该觉得她多可怕啊。 忐忑极了。 也在走近他的时候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什么滋味都尝过了,你也不吃亏的,游戏我们要不就这么算......” 离宋濯只剩一步,手腕被拉了一把,落了他怀里,听到他哑然了声音,喉结艰涩在动,闷闷在她耳边说,“游戏是得结束了。但你玩完得手了,就打算把我丢弃了,真去父留子?” “你真是够傻里傻气的。” 额头边被敲了下。 薛芙揉了下额边,将翻脸不认人的话都收了回去,嘟囔着,问了句,“那你想怎么样?” 宋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抵靠在她脸边,没了她办法,轻声说,“是你想怎么样,你到底知不知道,过往和你在一起,我心一直很疼。” 醋吃了不少。 不是不抱你,不安抚你。 而是感受到你的热烈真诚,嫉妒得快没理智,又每次在山巅里在云上不知万物的时候,清醒下来,一想起眼前人眼里的无限娇媚风情和撩拨暧昧都是给别人的,整个人就又顿时沉入阴暗潮湿的水底,无解郁闷,发沉。 心裂,也发疼。 薛芙又啊了一声。 是丝毫不知情。 还问,“你有吗?什么时候?” 敢情对她的好,都喂了狗。 宋濯一双眸子带了雾霾,低头看她,微眯了起来,手重重捏着怀里没良心人的下巴,更郁闷问,“你是怎么觉得没点喜欢,就能那么玩游戏的,当我真贪欲上脑?” 薛芙侧头,长睫下的眸子凝着难以置信。而男人则略冷淡地注视着她,眼底压着同样怨艾。过了会儿,听他问想明白了?薛芙哦了声,又失笑了声,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找了罪受,而双手捂住了脸,脸变得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没脸看他,还是赧然的。 “什么都做了,床爬过无数回,不敢听我一句喜欢?” “不是!” “还是喜欢边做边说?” “......“ 薛芙禁止他胡说八道,放下了手,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让他别总那么不正经。 宋濯趁着这当口,倒是要好好地想再抽丝剥茧,看看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误会那么多,从哪里开始误解那么深的。 于是也就直接按下了那还打来问薛芙影踪的电话,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压贴在怀,在她还红着张脸的时候,趁热打铁。 “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话问了许多,问了很久,等到电话开始来得更密集了,霖哥那边来了好多通电话,薛芙才离开了他怀里,才下楼。 外头还是嘈嘈杂杂,歌声还在咏唱着,霖哥往薛芙身后看,问她,“那人呢,不是带过来给我们考察考察?” 去了一两个小时,电话都舍不得接,现在才回来,这得多喜欢,才那么能聊啊! “我问过了,挺好的。” “见一次面的人,就一见钟情了?” 靠不靠谱啊...... 也还没问仔细,霖哥的表弟眼尖着看到了远处,先喊了声,“是宋濯哥和他朋友,他们也来了椰林酒吧,你们看,那。” 薛芙朝椰子树边望去,就看着同朋友一起过来的人,他瞧见了霖哥表弟的招呼,徐徐靠近,踏上台阶,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边,轻压了她的裙摆。 淡淡又熟悉的冷杉味飘来。 薛芙靠着椅背,脚边还是跟着爵士音乐在轻点着,见他拉扣了瓶汽水递给了她,气泡冒了起来,绵密落在他圆润的指尖上。 想想在二楼,这手做了不少事,她忽地觉得耳尖又热,说不喝了,而转头看着海景。 “薛芙,跟我们下舞池吗?” 微微乏累,缺氧了好些个片刻,薛芙摇摇头说,“我休息下。” “休息什么啊?和人聊个天那么累?” 表弟说话无顾忌,随即被那对夫妻捂上了嘴,拖着走,低声说着,“宋濯在,别惹事。帮薛芙保密,别让他们俩等会又得吵。” “哦哦哦。” 一帮人下了舞池去,扭得也不按节奏节拍来,乱七八糟的,自有风格。薛芙看着笑,耳边,宋濯和蓝斯车队的车手边喝酒边聊着,话题里都是新赛季的事。 第102章 他心情不错,朗笑着,闲闲懒懒靠着长藤椅,一只手握着酒瓶,偶尔喝一两口,喉结轻滚,另一只手垂放在了椅面。 聚光灯在露天舞台一处,在女歌手身上,观众席上灯光晦暗,朦朦胧胧,靠着清朗月色照明,所以也没人看见,他们同放在椅子上的手,轻碰触着,尾指悄悄地缠在了一起。 心怦然在动。 是第一次不用看对方,也没说话,但是却觉得彼此很近。 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 何其幸运呢。 “这位是?”蓝斯的车手在问。 宋濯看了眼身边人,因着复杂的家事,嘴边略有遗憾,可也真挚,答,“薛芙,我最好的朋友。” 第00号朋友,永远排在最前,入心牵挂的那位。 第62章 她和宋濯在一起呢 “薛、芙?诶,是不是去年阿尔伯特站的时候来看过我们比赛,mason带她进的围场?”回忆涌着出来,尽管椰林酒吧的光线不太明晰,仔细再看一眼喝着饮料的人,粉雕玉琢的样子,虽当时仅仅一面之缘,但印象挺深。 分层的白云下,红色帐篷里,f1电竞体验区,唯一一张华人女性面孔与人同竞技,操作利落丝毫不乱,大屏上,她架着一辆蓝斯赛车,出弯速度没带任何犹豫地加油门,更在没有发车优势落在中下位置时,等前车扒开空气流,留有真空区的时候,吸尾流超车。 熟练得仿佛专业车手,轻易就赢了一帮业余的狂热车迷。 帐篷下,赢了比赛,她拿了纪念章,对着围场赛道拍了照片,mason就拍她肩膀示意着比赛快开始得离开了,她人就跟着走了。 当时还以为是mason的朋友,没想到是宋濯的。 不过想想也是,那股不要命的出弯狠劲还有黄旗中她逼别人开drs犯规的狡诈劲,不就和宋濯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朋友啊,她车技肯定是你教的了。” 有其师必有其徒。 宋濯勾了笑,轻挑了下眉,默认。 对方就继续打量着薛芙,薛芙被打量得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伸手交际,大方地介绍自己。 “艺术行业?当时你那架势,我还以为也是专业f1竞技选手,把我给唬住了。” 可,原来这门面功夫是从竹马朋友那里学来的。 霖哥听着这人对薛芙有兴趣,抬眼打量了蓝斯车手,随口一句,应,“这丫头片子多的是唬人的功夫,刚刚还和几个来搭讪的人说她在海宜开了间画廊,让他们加她名片,有空去海宜找她。”他笑着摊手,“但是,谁知道那画 廊都还在重新装修阶段呢,影子都没,就敢让人随时去参观。” 薛芙自信明媚着,勾着发丝,“互相不认识,我说让他们去,他们哪敢立刻就去啊。等他们定好主意,也不知何年何月,我的画廊肯定早都开了。再说,没开,有我当他们的海宜导游,还能不乐意?” 蓝斯车手举杯碰了下她,露齿而笑,相当捧场,“有美女相伴,肯定乐意。”嘴边酒先下,他摘了重点,朝她挤了下眼,问,“你单身?” 薛芙笑笑,反正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就应了嗯。 “等你画廊开幕了,我一定去捧场。” “欢迎。” “加个联系方式?” “好啊。” 宋濯在旁静静看着他们交换联系方式,饶有意思地手放在侧脸边,也轻一笑。 知道她不是生气,而是她醋坛子又打翻了,心里微叹。 因为在前头两句,桌上聊的话题是有关于他和林若瑶准备结婚的事,还有林若瑶在今年下半年的比赛里几乎场场都出现在围场,为他支持应援,赛后的派对一起,车队的一些活动也参加,密不可分。 蓝斯车手因此认识林若瑶,意外,“听说林若瑶都回国了,怎么没和你一起来鹿城?大过节的,抛下未婚妻,这可不对啊。” “她有事要处理。” 闻言,薛芙原本和他交缠在椅面上的纤纤细手就逐渐地收了回去,人也靠向了另一边的扶手,无声无息中和他划下了楚河界限。 两人轻碰了一眼,她脸上就满是“在外面你就别招惹我”的神情,咬着吸管,听着他和别人解释林若瑶为什么来不了鹿城。 听他找着破理由,桃花眼里甚是平静,也无波无澜。 就是每回都这样看似无波澜。 所以以前,宋濯才没察觉到她这双眼睛里藏了那么多事。 在二楼问了,才知道,薛芙高二突然换艺考不和他一起出国,是因为薛崇礼那时候已经躁郁症早期,江城医院的工作不顺利,人一回海宜,就开始将情绪祸及家人。 她第一次惊愕面对那样阴晴不定的父亲,又亲眼见了父母因她留学起争执,薛崇礼打了吴凤君,她放不下隐忍的母亲,而决定留在国内。 也就在他提醒她得准备雅思考试,留学机构在催交资料和费用的时候,她就这么样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 在天府雅苑的垂柳人工湖边,也这么看着他。 甚至嘴边还有掩盖事实的笑,带着些没心没肺,没将他的付出当一回事,说,“宋濯,我不出去了,国内现在各行各业的发展势头也不比国外差,我打算留在国内艺考。” 因为不解,两人大吵了一架。 后来,他听谈利娜他们在说可能是因为薛崇礼的经济关系,所以薛芙才放弃,又知道她真的一心要艺考,也报了画室,努力着投入其中。他也多方打听下,了解到海宜美院有交换生项目,提议她报海宜美院。 她欣然答应。 却是初试后,在车里因为十字链搅在一起,发挥不畅,哭完后平静下来,鼻尖红,眼里失了根紧张的弦,也这么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了和他坦白心迹的想法。 原来过往每件事都是在与他划线,一步步地往后退。 计划着离开他。 椰林酒吧的服务生过来送饮品听到了他即将新婚的话,说了恭喜祝福,宋濯看着身边闷闷的人,可没打算让她再有这种心思,于是招了服务生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被问,要点哪种鸡尾酒。 霖哥和蓝斯车手正聊着,他扫了眼身边人,轻易心里就有答案,落下了单。 薛芙依靠椅背,听着一首歌结束,舞台短暂地空了一分钟,女歌手应该要继续下一首的,但被人耳语了几句,她笑着回到麦克风前,喊麦,“场里有人新婚,请大家喝红粉佳人,免单.....” 霖哥他们听见了,同时望向舞台,留意在听。 宋濯转了头,但是不是朝着舞台,而是落在薛芙耳边,看似和她讨论这件事,却轻巧在说,“新婚快乐。” 场内霎时间涌了欢呼声和口哨声,都是祝福。 声音如浪盖着正常的交谈声音,让他们这一靠近行为显得不那么突兀。 男人浪漫起来可是真要命,薛芙从一进了椰林酒吧开始,心神都在弛荡,被他耳朵边的蜜语还有身上撩人的气息,不停心动着,而不由得低眸看向了他的唇边。 “几个意思啊?” 她没喝酒,但眼底微有迷醉,听宋濯呼吸在侧,薄唇和她笑说着,“不是说我对你的好,和别人没区别?这样,喜欢吗?” 不能明着给她庆贺,就在这夜里一波波地给着她惊喜,如外头海浪般翻滚暗涌。 她耳边里涌入了许多陌生的祝福,心头在颤,很是受用,轻说了谢谢。 又留意到霖哥看过来的目光,他似乎看见了宋濯说话时唇几乎贴到了她耳际,两个人此刻无比近,宋濯虽然手搭在了椅背上,但侧身说话,肩边都互抵靠着,没缝隙。 有点真太亲密了。 而且宋濯还是“有主”的人。 于是薛芙散了朦胧,手上饮料已空,转而倾身向前,伸手去拿桌上的。 “那是宋濯的。” 霖哥提醒。 真的也在看着他们。 微微打量。 薛芙就零帧起手推了身边人,责了宋濯,“你喝过的,能不能别放我面前那么近,容易混淆了,拿过去!” 重要的是,别靠她那么近,今晚,她好几次快绷不住了。 离远点。 宋濯勾了下唇边,应了句行,才坐正了回去,也提走了他那瓶越过界限的饮品,转头大大方方地继续和人聊起了被打断的话题。 说着近期投资的风向,也聊着海宜的人和事。 快到了凌晨时分,一帮人才回去,分着车,薛芙和宋濯一辆,表弟被唠叨了一晚上,想贪个清净,也随了他们这辆。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又是什么话都不能说,静默了一路。 下车的时候,宋濯落在她身边,拉了她发丝,脸上多少有些不解意,低声说去我房间。 薛芙摇头,总在得劲和不得劲的边缘里来回摇摆着,说,“要来你来。” 但等他真的过去敲门了,薛芙从房间门边探出了脑袋,“霖哥女朋友在我房间里,她忘记带卸妆用品了,找我借着呢,你回去吧。” 第103章 却这么地就要打发了他。 宋濯站在门前,抄着兜,衣服还没换,微敞开的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肌理上,有不少未清的颜料痕迹。 在椰林酒吧二楼,让薛芙指点一二,这笔画着画着,转着转着,就到了他身上去。 在他腰边也画下了与衬衫图案一样的层层叠浪的大丽花。 下笔时,她承诺,“到时候我帮你洗。” 话当时多真诚。 现在就有多无辜地反问他,“洗不掉吗?” “嗯。” 宋濯手放在了门框上,身影颀长,容易惹人注意,霖哥女朋友从浴室出来,扫一眼,就已经看见了他来,人抽着纸巾在擦脸上水滴,没有要从房里离开的意思,问他,“宋濯,你又来借什么东西了?出去借一回,现在又借一回的?” 他垂目看着门边人,微微挑了眼眶,说,“要借的东西,薛芙没带。” “什么东西啊,说不定我有呢?” “就她那颗良......” 薛芙赶紧捂了他的嘴,也不闹他了,低语说,“晚点,我过去你那,会帮你洗掉的,你先回去。” 答案勉强还算满意。 宋濯从门边垂下了手,应了房里的人,视线放在薛芙身上,又说,“没什么了,晚安。” 薛芙看着他离开,转头关上门,她早早也就洗漱好可以睡了,却一直等着霖哥的女朋友在她的房间里吹完了头发回去,她在床上靠着,留意动静,听了隔壁房里关门后,才做贼般地穿合上了酒店的拖鞋。 从桌上抄了瓶卸妆水,出去。 悄悄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了走廊尽 头的房间,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似乎一收到她的信息,他人就在等着她。铃声都没响完,她就进了门,房内飘着芬香,是刚洗净完了的清澈味道,男人在门后,上衣没穿,肩头挂着浴巾。 她来的时候,他正在擦头发。 薛芙一看,他腰腹边早也已经把那朵白色的大丽花洗了干净。 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她手搭在了他的脖颈上,开着玩笑,问,“那我回去咯?” 男人笑了笑,伸手在她腰侧边落了门锁,哑然了点声音,柔得似水,说,“本来从酒吧走,是要带着你去洲际酒店,海景房也订好了。” 薛芙笑,划拉他的喉结,问,“你今晚是不打算让我清醒,也不打算让我睡了吗?” “那吃饱了吗?” 她咬唇,知道哪种意思,而沉默没应。 宋濯抱起了她,“嗯?还有醋,还吃吗?” 她若有其事地又拧眉,愤懑在说,“不爱吃,可你以前的队友说了,你带她去了泳池派对,玩游戏,你抱了她......” 往下看了眼抱着她的壮实有力的手,不就也是同一双。 还有,“惩罚游戏,你们脸贴脸拍过照。” 抬头再看,不也是同样一张深邃英俊的脸嘛。 没点分寸。 宋濯瞧了一眼努了鼻子的人,温说,“它们伺候你,和别人可不一样。” 她怀疑,“是吗?” “你试试?” 就在这等着她呢,根本也不是让她来帮着洗腰边颜料的。 抱起人,沿路还滴答了些水珠,薛芙腿挂在了宋濯的腰际上,沾染上了他身上的水雾,都没先尝到手服务她是如何的滋味,唇边先有吻。 站着,停靠着,男人将她捧在高位,让她掌控一切。 吻声密密匝匝。 连着心跳声一起失序。 她的小脚晃啊晃,沉在他的目光里,一起坠入无边海域,互相裹挟着对方一起在无意识里摇荡。 不知过了多久,在飘窗边又缠了一阵,才双双到了床上去,在一片暗里,两人侧躺着,她摸着他的喉结,他枕靠她颈边,又问往事。 话很轻,也问没几句,她困乏极了,打了几个哈欠,就沉沉在怀里长睫闭着,像个婴孩,手捏着他的指节,睡衣都倾斜了肩头出来,泛着红,呼吸慢而长地睡了。 第二天,两人一起睡到了很晚,楼下自助早餐的桌边,表弟已经在说着薛芙的艳遇。 “那人应该是个画家吧,薛芙回来的时候,手臂这都沾了颜料呢,白色裙子上也有点痕迹。” “不一定吧,也可能是个做手工品的,她回来的时候戴了个项链。” “那项链看起来可不像是玻璃,会不会是个富商?” 揣测不少,众说纷纭,在猜着究竟那个让她消失了许久的男人的身份,霖哥还想撮合她和那个蓝斯车手,摆手说,“就算是,那肯定也是没谱的事,我看那个知根知底的赛车手更稳妥点,宋濯也认识他,他们看起来身高年龄什么的都挺配。” “不是,我觉得薛芙和那个电视台的主播看起来更相衬。” “我反而觉得是另一个......” 一桌子昨晚一起去椰林酒吧的人还纷纷下了赌注,意见都分歧了,猜起让薛芙倾心的人,有人说肯定是那来邀约喝酒的其中一个,有人说是后来邀请去舞池的网红。 却手边被拱了拱,话戛然而止,纷纷往餐厅的门口看去。 宋濯和薛芙迟迟一起下来了。 停在入口处,薛芙好像是忘记了带什么东西,展着手给他看,宋濯笑着,在她额边亲了亲,应该说了些安抚和哄她的话。 薛芙就点了下头,仰脸在他怀里嵌在了侧边,放松地展了笑颜。 进了餐厅后,问了一帮人早上好,在他们的惊愕眼神里邻座坐了下来。 大家呆愣住,因着他们这一已经超过朋友的亲密举动,心里揣测更加纷纷。 赌注都不敢下了。 这时,叶静澜也收到了海宜宋家发来的消息,给了宋柏舟他们看了一眼,又和同桌的人喜气盈盈说,“终于可以说了,可憋死我了,别好奇了,薛芙才是我们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她和宋濯在一起呢。” 第63章 这大哥哥都不记得姐姐了,还…… 平地炸了一声雷,到处是焦土。 海宜腾亚集团假期还在值守的华北地区员工,猝不及防地被一帮持证件上门的人要求配合检查,他们电话请示总部,宋凌霄在东南亚的一个海岛上度假,行迹没对外公布,日常事务由秘书代劳。 接了电话的当下,秘书只听了大概就吩咐他们配合。 “不用请示下宋总?华北区域一向是老爷子最看重的地方,是腾亚公司的福地,再说岳总他们......” 秘书打断,“华北还有哪个岳总?” “那?” “话应该不用我说第二次了吧。” 新任华北地区负责人的高管想请示宋凌霄意思,立刻也就明白了,挂了电话,转头就吩咐了各部门员工配合。 不是简单的例行公事,而是将过往二十年的交易资料都翻找了出来,大阵仗,稽查的来了不下十人,查了一天一夜,逐行交叉核对,拍照存档,连带过往财务账一并翻查。 当然也有不配合的,电脑硬盘被销毁了,就查尘封的财务凭证。 华北办公室里纸尘翻飞,满是腐味。 人心也惶惶。 却也很快,隔日,腾亚内部官网上就挂出了一份卸任通知,华北一连串管理层名单占了三四页,不少职务侵占、受贿的名头,当日卸任。又紧接着不到一分钟,第二份,一份上任通知,被拉下来的岳派的人员全部被清洗,被替换。 新人即日上岗。 春节假期间,这件事处理得快速又无声无息,大部分员工在过着佳节陪着家人,在春节的祝福短信里,在口口相传中,才慢慢知晓,才惊叹着腾亚要变天。 也有些人一得到消息就卖给媒体,但是宋凌霄的秘书安排着,早也将腾亚和赛尔诺取消联姻的公关稿发了出去。 大佳节看一堆经济犯罪冷冰冰的数字,还不如看爱恨情仇、豪门秘辛来得刺激。前期宋濯和林若瑶高频率出现在公众视野,所以新闻也就发酵得很快,盖下了一堆的腾亚丑闻。 海宜腾亚公关部春节加班加点不太平。 同样焦土着的,还有鹿城的度假酒店的一帮人。 叶静澜直说家里有喜,脸上笑呵。 同桌的吴凤君则放下了筷子,拉了她坐下,低声言语,眉眼里都是愁,并不希望如此张扬,女儿薛芙前头才刚和前男友分手,有人就在三院icu听见一个小女孩叫着孙泽铭爸爸。 她亲眼去瞧,才知道薛芙瞒了她这么多事。 孙泽铭频繁在三院出现,并不是在张罗亲戚家小孩的病事,他竟然是有前妻,有女儿!如果早些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反对他们在一起!而也果不其然,被人窥见这件事的当天,各种话就传遍了三院家属院。 有说孙泽铭为了孩子的病和前妻复合,甩了薛芙。 也有人说薛芙是小三插足了孙泽铭的婚姻,前妻不愿意离婚,才迟迟和他们家定不下订婚期。 第104章 一张嘴解释,尽管有理还有据,却根本堵不住雪花纷飞的胡说八道。 吴凤君被这些事弄得烦心,就更不愿意在宋家解决了内部争斗也解了联姻的这档口,将薛芙推向风口浪尖。 会有多少人问女儿是怎么和宋濯在一起的。 她还怀着孕呢。 又会有多少诟病...... “没事,让他们说去,日子是我们在过的,嘴长在别人的脸上,喷香喷粪,我们不管。老姐妹,别委屈了我们自家的孩子才对啊,薛芙也没做错什么,要错,也是我们家宋濯的问题。” 叶静澜心境清明,拍拍吴凤君的手,心情好着呢,朝她眨眨眼,让她放宽了心。沈先生也在旁边剥着虾,轻碰了吴凤君,笑说,“这些年,我在天府雅苑和业主们打交道,听过不少事。他们嘴上总是一阵阵的,有更新鲜的事便也盖过去了,记挂不了太久,就上个月大家还在说口腔科李家二儿子闹彩礼不均的事,这个月转头却在说骨科吴家女儿婚要结不成。” “可是......”吴凤君还不放心。 “下个月不知道又是什么热闹了,更何况你看他们......” 擦了手,沈先生捏了捏吴凤君的肩膀。 嘴边都是好话。 吴凤君也就看了眼隔桌坐的两人,不由得眼边褶着,薛芙和宋濯明显也不想再掩掩藏藏,手都牵在一起,被同桌的人问着话。 于是她便叹了口气,心里其实更多被女儿即将嫁入宋家的这种伤感占了大半。 “老姐妹,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薛芙的,再说,我们两家那么近,窜门多方便啊,你随时来监督。” “你们之前不是要移民?” “啊,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本来是打算移民的,但是宋家的矛盾解决了,我和老宋商量着,其实我们生活的重心都在海宜,又吃不惯洋面包,还是觉得米团豆浆香,不出去,不出去了。” 叶静澜是家里娶媳妇的喜悦,和吴凤君的悲喜不同,她轻摇了老姐妹的肩膀,说,“等回去了,我们也该备他们的婚事了,还得打点银饰金饰给薛芙和我的小孙。” 吴凤君没应,是盼着女儿成家没错,但是嫁女儿的心情可矛盾,嘴边都不轻易松,连老姐妹哄着,也不行。 身为丈母娘、亲家母,她还是得摆点谱,才能让别人不欺负自己家女儿。 但叶静澜对薛芙如何,这些年也是有目共睹,于是吴凤君便松了点神经,嘴边淡淡扯了笑,压着眼说,“是得准备,但她怀孕的事可别再张扬了。” “好,好,好。凤君,你说手镯打什么样的款式比较好?你看看金铺给的这几张图片......” 长辈桌商量着以后的事。 小辈桌则是还没接受完叶静澜一句“她和宋濯在一起”,更还在消化“她是我家儿媳妇”这句。 空气好像抽了真空,静止着。 宋濯本来得解释许多,就也简单一句确认,“就是这样。” 破开了个口子,桌子上的人都激动了起来,筷子勺子都放了下来,拉着他们,话问个没停。 薛芙都被问得躲宋濯身后,搡了他,说,“你说。” 导游准点来了,催促他们走行程,桌上久久没人动,还在问着他们的事,把导游都晾在一边。年轻的导游小姑娘看着表,喊人的声音都被问话给埋没了,不知道怎么办。 霖哥在余光里看见了踌躇的人,先反应过来,制止了七嘴八舌,笑着站起,摆摆手让大家动身。 “导游小姐姐还在等着呢,宋濯和薛芙这些天和我们行程都一起,还怕审不了他们一两句吗?该交代的,晚点让他们交代。走吧,先上车。” 众人闻言,这也才先放了薛芙和宋濯,他们两人也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不用像刚到鹿城的第一天,一个在长江头,一个在长江尾,中间隔着滚滚河水。 要多避嫌有多避嫌。 霖哥人也在余波里边走边想着难怪呢。 难怪,昨天晚上两个人在椰林酒吧坐靠那么近,宋濯看向薛芙的眼神里,品着也着实太多东西了,有疼惜意味,有和好的庆幸,也有几分不自禁的关切,因着平时太习以为常,没往那方面想,都忽略了。 他还在一帮人一起回来的时候,在等电梯时,拍了宋濯,叫他去没人也清净的角落,递了烟,提醒,“在外玩,人的确都容易放松,心情也野些,但交情再好,也怕口杂,是不是。” 还有,“以前是以前,朋友之间的界限还是得分一分,不能混淆了。女人吃起醋来可非同小可。” 宋濯淡笑接过他的烟。 他帮他点燎,话点到即止。 宋濯背着窗户光,低着头,薄烟在两指间徐徐而上,人则沉在烟意里,轻应了声嗯。 是微发闷的状态,有点不痛不快的,没说太多。 霖哥还拍了拍宋濯的肩,反思是不是插手得太多,觉得可能自己多心了,多年朋友如果要发生什么早也发生了,何必等到现在。 没想到却是...... 视线里,薛芙和宋濯同坐一辆车,车门敞开着,导游还在等着人。 他们坐在了靠近车门边的座位,动静能看到一二。 也就看见薛芙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防晒霜,挤多了,手上多余的就到了宋濯的脸上、手臂上。 宋濯低头回复着手机信息,任意她恶作剧点涂着,薛芙实在放肆,趁着他分心,整得他乱七八糟,一处白又一处没有的。 当了画板,然后在笑。 宋濯处理完手上的事,冷飕飕地抬眼,就捏了她的脸,也不用问被弄成什么样子了,笑成东倒西歪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车上也没其他人,他揽了她肩,在她耳边说了些话,手就捏在了她脖颈边,轻一下重一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掉她碍事的发丝。 凤眸视线垂落,像是兄长般要怪责问询,眉目清冽,但仔细再究,能发现更多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打量,和昨晚那种不分界限的眼神一样。 纵容她作坏,只要她敢。 也将玩闹嬉笑当了撩拨,氛围耐人寻味,独两人单处才有。 不知道宋濯具体说了什么,薛芙霎时间也就停了笑,脸微微红,立刻伸手帮他抹,半身倾靠在他身上,轻轻帮他揉搓开,手指尖碰了他的额,碰了他的鼻,将那白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凌厉轮廓,一路带到了喉结锁骨边,抹平抹净。 一切弄好后,她才拍了宋濯似乎寓意不浅的手,手边肘了他一下,嗔嗔怪怪地聊着。 看起来,都远远不止这一两天的“在一起”了。 霖哥有些没过心的记忆也才随之苏醒。 临宋濯要出国,薛芙和他不对付,没到学校报道时间,早早就去了平京市,人没到机场送宋濯,高中恩怨结了不少,他们冷战。但那年学期末寒假回来了,一帮人在他家聚,玩纸牌。 两人互无交集,一句话也没说,期间薛芙输了不少钱,玩得没了兴致,就独自在阳台外的躺椅上抽爱喜,薄薄白雾从嘴边出,两指轻捻,动作熟练得有些乖张,和高中时期判若两人。 有人就问宋濯,不管管她? 宋濯拨了珠帘,走了过去,放了瓶酒在薛芙的手边,有给台阶的意思。 但薛芙看着许久不见的人,静静打量,一句话没说,似乎陌生。 那时候的谈利娜和叶明礼刚好就宣布了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在客厅里也是炸出了不少的动静,大家都在问话,纷纷打探细节。 将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各自的动情点八卦个一干二净。 没人往阳台瞧。 霖哥那时候正要给大家拿点冰块,就转了身。 就 见影影绰绰的珠帘缝隙里,阳台躺椅上的薛芙朝宋濯两指勾了勾,让他到跟前来。 以为着她有话要说,宋濯倾了身。 稀薄的白雾就从好看的唇瓣边出,扑在了微眯了凤眼的人脸上。 是薛芙的恶作剧。 但宋濯丝毫不觉得有被得罪或者有被侵犯兄长尊严的不快,只低抿了笑意,也没说什么,拉着她半起身,两人就此碰杯化了冰。正巧,家里的长辈从三院下班回来,薛芙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在那匆忙之间从躺椅起来,顺手就将手上的半支烟放到了宋濯的手里。 还是找着他帮忙,让他背锅,当着好姑娘。 珠帘一动,薛芙一进了客厅里就若无其事地抱起他大嫂的孩子,三岁的小女孩,和洋娃娃一样,粉粉嫩嫩的,人见人爱。她问着,大半年没见你了,还记不记得姐姐,记得姐姐就给你糖吃。 屋内,小侄女奶声奶气地应了有记得。 屋外,宋濯将两指间的细烟抽完,压灭在躺椅边的纸杯里,拨了珠帘进门,同也站在了小女孩的身边,同薛芙挑了下眉,抄兜讨糖。 “干嘛。” “烟有水果爆珠,太甜了。” 薛芙哼笑了声,就将其中的咖啡糖给了宋濯,并且同小侄女骂着,“看,这大哥哥都不记得姐姐了,还来要糖吃,真不要脸。” 第105章 随即她额边被推了下。 两人恢复从前。 霖哥笑笑,就也没管,便忙着自己的事,进了厨房去。 而往事有端倪可寻,吴雅宁又算怎么回事呢? 还有十二月,薛芙带着孙泽铭和天府雅苑的一帮朋友见面,即将要宣布订婚的事,宋濯刚完成拉斯维加斯大道的赛事,要前往卡塔尔,忙着准备新赛,理应没空,却坐了18个小时的航班,临时回来了海宜一趟。 原本以为是腾亚宋家出了事,火急火燎归来,但现在看来是为了薛芙。 是本来就没打算让她能订成婚。 在自助餐厅吃饭的时候,霖哥的手机里收到了来自海宜的信息。 从新闻里知道了宋濯取消联姻的事,也知道他们一帮人在鹿城旅游着,吴雅宁在佳节期间与父母闹翻,离了家,在风雪里问,“霖哥,你能将宋濯现在的联系方式发我吗?” 剪不断,理还乱。 唉,都不知道该回还是不回了。 第64章 你嫂子说想我了 极星v25新车型赛车在道上疾驰,欧洲南部的小城镇正值雨季,天阴阴绵绵的,一会儿晴一会儿水,驾驶新车的人不管这变化无常的天气,车速稳健,快得撕破了雨帘,过了低速赛道,转过高速赛道,如猎豹在奔。 十来圈,单圈轻松就刷了58秒的新纪录。 轰鸣音一阵阵,电脑上的数据快速翻滚,传感器传回来的各项数据,让人振奋也期待新赛季的到来。 走出p房,mason跑到车前接人。 宋濯从车上下来,衣服上沾了雨水,专属头盔上水滴在下坠,朗阔的身形裹了雨雾,他将拆下的方向盘给了mason。 mason问,“如何?” “轮胎抓力比之前的v24好,尾翼更换材料后,减阻和开drs变化明显,特别中速的时候。前翼区别不大,中高速都没察觉出来差别。” “车底呢?” “稳,比之前好......”摘下头盔,宋濯拨了被压塌的头发,恢复清俊冷疏面貌,头盔提领在手上,进了mason伞面下,凝眉问,“出发的时候,千斤顶是你放的?” “是啊,今天测试车组有人请假,人手不够,就我来。”mason那会儿戴了帽子,戴了墨镜,穿着雨衣,盖得严实,这会儿已经都脱掉了,见宋濯捏了肩膀位置,他说,“铃鹿比赛后,你这左肩的旧伤就时不时发作,要不要紧?待会儿再测试完风洞,你今晚真要回海宜?” 宋濯嗯了声,心里微叹气,难怪刚才车下地时没轻没重的,他自行松着筋骨,回厂房里第一时间拿手机,留意着置顶的人有没有发来信息,但是,远在海宜的人对他挺放心的,信息空荡。 他问薛芙行程。 那边久久也没回复。 电话放一边,换下湿湿嗒嗒的衣服,重新换了一套,坐下后揉揉额间,抄起水,喉结下滚喝着。 还是没被回复。 在孕期的人说为了小鱼崽的胎教,要发愤图强,以身作则,做好榜样。一放完假,就回工作岗位,画廊先整好了办公室,招聘了一批员工,又觉得拍卖行的合作报价不合理,就学拍卖师的课程,想知道更深的门道,去了首都报名,要考证。 他不在,她人没闲着,将自己安排得很好,都不打扰他。电话频率从一天三个,到一天一个,再到现在两三天才有一个。 宋濯觉得自己莫名被冷待。 而他打视频过去的时候,却又热情,她会和他撒娇卖憨,说着两个妈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发生什么事情会照顾不到,偶尔陪她住。但是她工作忙,很多时候回家晚,两个妈就不太高兴了,高低都得叨她几句,弄得她谈好合作回家,开开心心的,却回家还得端正好态度,悄摸摸进门和作贼一样,好心虚。 又说着宝宝这次产检能看到小手小脚了,小小一个,在羊水里翻来翻去的,好是活泼,都不知道像谁。 彩超照片分享着,小宝宝长手长脚,脑袋也圆滚滚的,视频里的人眼弯了月牙,轻声对他说,“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了,检查的时候,本来握着小拳头,医生检查不到五指。我尝试摸摸他,说了句皮猴子玩个剪刀石头布啊,他就蹦跶了下,展了手给我们看,可逗......” 话温温的,是日常的细碎,却让人仔细聆听。 在异国他乡都别有期待。 她也会使个厉害的眼风,警告他,“宋濯,你以后注意点言行举止,别让他听到太多不正经的话,不能和你一样学坏了。” 宋濯凌晨时分还不睡,在电话里稀罕笑,“我和他妈感情好,他巴不得。既然他那么听话,不正经的时候,让他闭耳朵,别听就是了。” 薛芙低了头和肚子说,“别听他的,净耍臭流氓。” “是呢,小鱼崽,你妈妈也是个女流氓,经常绑爸爸在床头......” 手机啪嗒一声倒了,再接起来,薛芙拧眉,手赶紧嘴边比了个嘘,脸憋了红,将镜头一转,吴凤君就在开放式厨房的厨灶位置炖着汤,听见这话转了头。 留意了他们。 宋濯原本放额边的手,放嘴边清了下嗓子,正经神色,“绑床上,让爸爸好好对着电视复盘比赛资料,悬梁刺股,还真有点用......” 薛芙听着这生硬的话,见母亲又转了头回去,她嗤的一笑,多少幸灾乐祸跃然脸上,然后就听他讪讪闷闷在电话里说,“去房间。” 她摇头,知道他远,也教训不了她,说着要吃饭了,要挂电话。 “薛芙,这才多久。” 手机屏幕显示通话二十分钟。 “其他,等你回来再说吧,先这样了。”末尾,许是见了宋濯深夜时分还陪着她,她就看了眼身后,然后倾身靠近屏幕,仔细地盯着屏幕里的人,和他出国前她在床边软绵绵依靠他腰际边,像小猫咪一样,不舍,低声撕挠,“宋濯,我想你了,早点回来。” 声音甜甜的,隔着上万公里,一个中午光景,一个深夜阴雨天,不同温,但同频。 终于不再吝啬绸缪的想念。 也惹人心软。 mason敲敲宋濯的门,进门后,见他坐着休息,来问,“你要不要留到下周,试试这里的筋膜按摩,对旧伤应该能有帮助,很多足球运动员都靠这个复健,车队打算专门请人上门。” 喝了水,手机里还是没动静,宋濯关上衣柜,“一直有预约定期理疗,还好。走吧,测完风洞,我就得走了。” 嘴边说着重要理由,孔雀开屏,“你嫂子说想我了。” mason对这难得嘚嘚瑟瑟的人眯了眼,同也和恋人异地着,没听到女朋友的半句想念,只让他别沾花惹草,于是酸葡萄般的心态,笑着怀疑,“这个嫂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别又是逗我们玩,和林若瑶一样就营业夫妇,浪费我们一帮兄弟的感情,只是商业关系。” “是我老婆。” “才交往多久,都叫上昵称啦?现在男女朋友发展那么迅速的,也多。” 宋濯重新穿上最外层的衣服,调试着,添,“合法的。” mason惊讶,手上的一张记录表都没心思填了,“真嫂子?什么女人让你领上证了?!那最近听于哥说你因着她,推了好些活动。真不是借口,也真这么黏,热恋?是谁?” 听起来太像借口,像是为了避桃花而凭空捏造出来的,不太让人置信。 也如果真的,那对方就是个小妖精,手段高明,让女人缘不错的人都立门牌了。 宋濯听着,莞尔,“你也认识,薛芙。” 听了名字,mason脑袋轰了一下,什么时候,薛芙甚至去年从澳大利亚之后,大半年都没出现在围场过。 “真是她啊?” “嗯。” 可再想想,如果是薛芙,性格好,和谁都能聊上 几句,捧得人高兴。人长得明媚漂亮,勾心勾魂的,倒也不意外。也难怪,去年四月的时候,薛芙在澳大利亚待了一个月,宋濯不下榻比赛赞助方安排的指定酒店,自费了另一处,亲自招待她。 不少海宜的朋友,男男女女都来过,也从没有这般慎重接待的,莫不是那时候,宋濯和薛芙,关系就不一般?! 难怪,秋日天气,他带薛芙进围场,和阿尔伯特公园湖里的黑天鹅拍照,风轻吹着,她柔软垂顺的发丝旁,肩颈边就露出小红痕。还以为是她敏感,对猫本的饮食吃不惯,或者蚊子毒辣,被咬的。 他还贴心给她安排了抗过敏药、蚊虫叮咬药,却迟迟也不见消下去。 原来是被人造的。 后知后觉,他抱臂啧啧两声,想起一个人,不由得叹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宋濯装置好了一身,戴上了头盔,问。 “没。”mason摇了头,闭了嘴,将原本要说的话都吞回去,也没再多说手头的板子上夹着下周预约理疗师的名单,在那几个人当中看到了个熟人。 本来发现新大陆要同宋濯说,就只也耸了耸肩,说新一轮的风洞测试准备好了,可以去赛道了。 第106章 - 回到了海宜,正值工作日的下午,紫色云霞绕着江边,金色光线折在车线上,宋濯开车到访腾亚中心。 宋凌霄亲自接待,从桌上递过来薛芙那辆被扣车的车钥匙。 现在总部定好的令下去,四通八达,再也没有碍眼阻扰的人和事,宋凌霄都有心情在高层办公室里装了高尔夫模拟装备,邀着宋濯一起。 “联姻的事情解决了,你答应我的,到公司任职,什么时候兑现?叔接了医疗公司适应得也不错,你也早点到公司帮忙,我也才能名正言顺早点交些东西给你。” 杆子被递到面前,经过了一番糟心事,宋凌霄很需要在腾亚内部灌入自家亲血脉稳固根基,说着,“家族企业,可不能再被那几房外人再来插一脚,弄得乌烟瘴气的了。” 宋濯没打算久留,没接杆子,眸子无波澜,淡应,“时间不是由我定。” 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宋凌霄听了这个答复,皱了下眉,让他先试高尔夫模拟器的手感,在旁边倒了杯酒水,抄兜喝了一杯,又一杯倒着,放到宋濯面前。 他对这个已经半只脚涉入企业斗争的堂弟,有些看不清他到底贪不贪或者有没有野心,宋凌霄久经利益网络,自认为游刃,看得清牛鬼蛇神,也看得清人心走向。 但眼前人看似被拉着下水,件件事却也隐得无踪迹。 独一派的冷绝。 前期宋濯配合他做事,后期可也是失了耐心,更也果决地推翻拖泥带水的你来我往的决策,建议他一步到位。 无疑,适合坐合资公司高位。 而且又是新血,让人琢磨不了,才能压压一些倚老卖老的老员工。 只需培养些时日。 都不用宋凌霄费大劲到处去找猎头,找人脉,寻人选了,但可惜,宋濯兴致看起来并不高,好像还有别的想法,对这个橄榄枝意向缺缺。 也给他开了张无准期的空头支票。 宋凌霄于是添酒,说,“老爷子见了薛芙了。” 宋濯拧眉。 宋凌霄就继续说,“你是没同意,但老爷子亲自去了趟大禾美术馆,公共场合,薛芙推脱不了,到底还是见了。老爷子这人你也知道,在高位惯了,去了刁难了不少事,薛芙那丫头耐心接待,客客气气,也没有说些反驳的话。” 宋濯听着,沉着眸,将手上车钥匙放进外衣口袋,说,“不像她性格。” 宋凌霄笑应,“的确,原先是当着老爷子寻常客人服务,却听到了老爷子问她怎么看你们回了宋家的事。薛芙就带老爷子去看了一副父亲杀了儿子的画。” 宋濯有印象那幅画像惊愕过薛芙,让她做过噩梦。 画说的故事,是俄皇因太子妃没遵守着装,惩罚了她而致其流产,太子为妻子讨理却被俄皇一拐杖弊命,皇朝只能交给另一个弱智的儿子,从此衰弱。 “大胆映射老爷子年老糊涂,还暗戳戳骂他打算欺负她,是没半句粗话也没任何冲突,就将老爷子气得够呛,当场甩袖子走了。”宋凌霄虽然是听人说的,却想着那画面,想着薛芙嘴甜但直白表述,让老爷子吃鳖,就想笑。 他放下酒杯,眼里精明,记着正事,有意无意提醒,“以后会去骚扰她的人不会少,要想护着身边人,是不是也得考虑我的提议?” “再说,你的肩伤……” 宋濯神色压制着,沉眸思索,考虑利弊也权衡当中的复杂,夕阳光从眼边划过,在极快的判断力里,冷应了,“明年。” 宋凌霄便倒了酒,碰杯,心情愉悦,说,“一言为定。” 有亲兄弟助力,还愁做不好大伤元气的腾亚么。 于是他也同宋濯继续喝酒打球。 然后才慢慢又说,和薛芙见了一面后,宋家老爷子对他的婚事就不再置喙了,更也良心发现地,知道弥补不了宋柏舟,而吩咐着再将手上的腾亚股权分下去,又为薛芙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成立了信托基金。 薛芙可鬼灵精的很,亏没吃,倒还扳了一城。 宋濯闻言,晃了酒杯,靠在沙发上,笑了下。 本来担心着薛芙会不会被他复杂的家事吓得打退堂鼓,看来,也是白担心了。 回了家。 他等着她回来。 到了晚上十点多,玄关处才有动静,才有开门声,宋濯寻声走出去,上了一天班的薛芙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换着鞋,应该是吴凤君的电话,在商量着给叶明礼和谈利娜多少礼金的事。 视线里见到他,薛芙惊喜了下,展了笑意,先挂了电话,听了他说,“下个月我们把婚礼办了。” 本来看见许久不见的人很是高兴,薛芙在门边愣了下,问,“这么着急?下个月你不是有首赛?” “那再下个月?” 她换了拖鞋,随着进门,见餐厅的桌子上有他特意准备的宵夜,她怀孕吃不了生鲜,但是又很馋这一口,宋濯就和阿姨讨教了用牛油果代替,想办法解她馋。 味道不错,是她最近的心头好,这些天煮饭的阿姨请假回老家去参加节日去了,她没能吃到,还电话里找阿姨问秘方。 想找时间做来着。 没想到,宋濯已经学了,也做好了等她。 桌子旁还有两三样从欧洲带回来的东西。 薛芙主动地窝到身边人怀里,嵌进他颈子边,说了谢谢,蹭了蹭,也嗅了嗅许久没回家的人,气息冷冽依旧,他还喝了点酒,带着点酒气,眼里凝了点怪,看着她无声无息在流转云浪,在消化着。 “怎么不回答?” 她于是环了他脖子,摸摸许久都没摸到的脸,展着笑颜,像蜜桃一样,应,“好啊。” 宋濯垂看着眼前人,见她迟迟疑疑的,很久才回答,摸摸她的背,先问,“做了什么亏心事?” 薛芙下拉他,贴到他唇边,盯着他眸子,反问,“没有,你才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怎么老是觉得我外头有女人?” “那,有没有?” 宋濯低了头,被温了,眼里瞬变了朦胧,嗓音都微哑,在她耳边说话,但是却不是和她说的,“小鱼崽,先闭闭耳朵和眼睛。” 是要对她做不正经的事了。 薛芙心被敲了下。 两人视线就有默契地静滞在彼此身上,轻易就燎着了。 餐桌上的东西还没吃,薛芙被抱了进房里,进了浴室,上衣都被剥了个干净,被男人说都出了汗了,要帮着她洗澡,而背贴了瓷砖。 花洒开着,水汽漂浮,微冷,他一只手隔了,另一只手抬她脸,让她亲口在耳边说想他。 更也问,“两三天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这么狠心,想知道有没有,不来问?” 薛芙捂了胸前风光,脸红彤彤的,贴近他怀里,多久不见,心铜墙铁壁 的,也轻易就在他面前脆玻璃般的倒了,仰了头,长睫都沾着湿,应,“我也管不了你那么远,再说远水又救不了近火。” 嘟嘟囔囔,嘴边快挂了水壶。 她小抱怨着,“我不和你一起洗,我要出去......” 却脸被一抬,这些声音一下子被盖了过去,水渍声先充斥着耳膜,只剩嗯嗯唔唔的,还有断断续续,“宋濯,你还说你不是流氓,捏我那里做什么,轻点,你轻点......” 小打小闹的。 除了短期的聚少离多,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都没瞧出她有任何的不满。 宋濯比完了新赛季的首月两场赛事回到海宜。 她许久推脱着忙而不接电话,他以为她真的也这么忙,让她别那么累,却归家后,家里空荡荡,听司机说薛芙已经大半个月没回来了。 桌上甚至还冷冰冰地给他留了一封已经签好名的离婚协议, 断联,联系不上。 似乎重蹈着铃鹿覆辙。 第65章 我才走这一步,哪够 那天,宋濯回来,浴室里,两人还无恙着。 “老爷子去找了你,怎么没和我说,都说了什么?” 宋濯扯下架子上的浴巾,低头抹薛芙脸上的水珠子,她粘了水在长睫上,眼睛睁不开,手也一时不方便,瑟缩了肩膀,唔了声,在他胸膛位置仰了头,让他快点擦。 关上花洒,擦她脸和身子,也让她伸手,擦干净上头的东西。 薛芙自己闻了下,皱眉,示意他挤点沐浴露。 他就在掌心里按下了两泵,从她手腕处开始揉到指尖,她的掌心平常冷冰冰的,这会儿可比他的还热,摩擦得红红的,洗了手也依旧温度没降。 整理干净,散着清新气息,两人在沙发上依靠着,薛芙勾了地上的外套,拍了拍,阿姨不在,她习惯性掏口袋,打算等会儿就放洗衣机里去。 嘴边她应着宋濯,“没说什么,他带了三四个人到美术馆,让我讲得口干舌燥的,却半件艺术品都没买,可小气了。” 宋濯划拉她脸颊,下颌枕在她头顶上,将她的哼哼唧唧都听着,也将宋凌霄那里听回来的告诉她。 第107章 薛芙笑,“那收回我刚刚的话,谢谢他。不过我还得说这老爷子小气,挤牙膏似的给补偿,又明明可以直给,却还得摆谱试探一番,让人不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半点没在他身上体现,难怪宋凌霄有样学样,我给他这个甲方那么积极地办展做宣传,预售票都空了,他还是不还我车。” 她略有不满,啐道,“全家都是狡诈老狐狸。” 脸边闲闲划拉的手忽然停下来,凤眸看她在整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微屏息注视着,一时无言。 “嗯?这串车钥匙怎么那么像我的?” “连这旁边的刮痕都像,吊坠也......” 翻转,又翻回正面,认了几眼。 可不就是她的。 薛芙转头看宋濯,意外,“你帮我要回来啦?” 宋濯见着这感激又扑到他怀里搂搂抱抱的人,许久没代步车,她失而复得,在他怀里晃啊晃,高兴了,还亲在了他鼻尖上,叫了他亲亲密密的两个字,是第一次听,让宋濯坦白的话就瞬时咽了下去,从胸膛里没皮没脸地应了声嗯。 还同她说,“去哪里,还是让司机送你,你也可以多睡会儿。” 薛芙有点不放心,问,“宋凌霄一向利益至上,斤斤计较的。能还车,是不是又让你做什么事了?” 宋濯手放额边,扯着,“过了这个赛季,我会进腾亚。” 闻言,她脸上的笑意没了,剩了担忧,薛芙长长地嗯了声,点了点头,然后又抬眸说,“虽然岳辉他们不在了,可腾亚蝇营狗苟的人还是多,肯定比在车队复杂。你真的要去?”她摸摸鼻子,手搭在他肩颈上,眉眼微扬,说,“我其实也可以养你啊,虽然现在银行贷款不少,也背着投资人的指标,但小小算了一笔账,等和画廊开幕,还有两件藏品的投资钱会到手,我就有闲钱了。” 宋濯刮了她鼻子,男人自尊可不允许他让女人担事,但他享受着此刻的温存,让她坐近些,逗着她,“养我可得花不少钱。” “你服务好,我愿意出。” “就只看重服务?” 薛芙不吝啬,嗤一笑,勾了下他下颌,仔仔细细端详,从头看到尾,认真品茗,然后用手掩了嘴,屋里也就他们两个,她假装偷偷摸摸地附在他耳边。 郑重其事。 从样子的赏心悦目到床上的贴心服务,逐一打分,全也不低于八分,唯一缺点就是宋濯太高了,每次接吻,她都得仰头,略酸。 宋濯沁笑,气息扑在了她脸边,温温热热的,带着她一起震颤,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别担心他去腾亚的事,他有分寸,更也胡乱地亲了她几下,揉了下她手臂,问,“今天是不想睡了?” 这么燎火。 “你还行?” 铁打的人能这么造?工作完,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航班回来却不累,明明刚刚也...... 但他人看着也的确不乏累,身为运动员,身体素质可好了。 手指点在笔挺鼻上,跳跃着,盯着凤眸,她说,“你也不担心会精、尽、人、亡?” “我?”话稍顿,薄唇轻启,挑眉接着,“比起那个,更想牡丹花下死。” 薛芙见了眼前风流鬼的不认真神色,五指嵌入软绵里,故意揉乱他头发,让他别胡说八道,让她像个妲己似的,他也像个泡在酒池肉林的纣王一样,将色常挂嘴边,还身体力行,一点没节制。 但她也不扫兴,小哼了声,从他身上退下来,牵了他的手,带他起身。 精力旺盛是吧。 厨房里,吃完的宵夜碗筷都没洗呢,她将海绵塞他手心里,说,“既然那么行,碗洗一洗,餐桌擦一擦。如果还行,就顺便将地也拖一拖,垃圾倒一倒。” “小瞧我?” 家务能做,其他也不会耽误。 宋濯略失笑,捏着海绵说。 薛芙搡了下他,就也指着外头一地还没收拾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那外头的衣服也洗了。如果还睡不着,我还能给你安排活儿。” 一百六十平的房子,可不愁没活儿干。 宋濯捏她鼻子,扬了下浓眉,微叹,“瞧你能的,当了老板,回家就骑我头上了。” 水龙头开着,溅了点水花在鹅蛋脸上。 薛芙眯眼笑,被他箍在手臂下,求饶微躲着,在他身后,也没太过分,说,“那大不了,我帮你洗衣服。” 她挑挑眉。 他也挑眉。 嘴边都温笑,松开手,倒也达成协议,两人微斗着嘴,却也分工合作,分摊家务,宋濯洗碗,薛芙洗衣服,水声哗啦啦的,节奏都同步着。家里,难得四处都开了灯,换了平时,深夜这个时候也只有卧房里的一盏孤灯,只有静悄。 有陪伴,坏心情都没了,讨价还价都变得有趣。 薛芙刚悬挂好一批衣服,到厨房,在他旁边看了会儿,见处理得利落,就又出了厨房,捡起地上的衣服,也将宋濯带回来的行李拾掇了出来。 还干净的挂衣柜里,穿 过的则分类来洗。 继续掏着他的衣兜。 不知道重不重要,就摊开来看。 就见着白纸上,理疗预约收集表上穿着白色褂子,知性漂亮,扎着高马尾,专业也略带学生气的一个人。 薛芙眼眉跳了下,胸膛稍稍起伏,过了会儿却也当做没看见,又折了回去,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宋濯外套的口袋里。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是怎么发现的? 那可得从元宵节说起了,那天,天府雅苑大门口摆起了个小摊子。 吴凤君买菜回来,提了篮子往前凑,才知道是业委在做活动,请来了个职工食堂的师傅,在滚元宵。 许久没吃过传统手工做出来的元宵,她就也跟着排队。 队伍排得有点无序,只要站个人,后头就有人。 她跟在其中一个人的身后。 却被人拍了肩膀,不带好气地说,“大姐,就是有你这样的人,我们排了快十分钟了还没轮到,你能不能遵守点规矩。” 吴凤君莫名,手指了前面人,“我是跟在她后头的。” 人还怼她,“你就没看见她和我们这条队伍不一样?你就往那凑,他也往那凑,各个都到我们前面去了,把我们的时间不当时间啊,要不要这么没皮没脸啊。” 排队的人顿时稀稀朗朗地说了起来,指手画脚。 吴凤君脸涨红了,说不明白,也不想要这个元宵了,索性要走。 转头却见着自家的女儿走了过来,对着那个和她计较的人推了一把,说,“大家都围着摊子,本来就没有队伍,你干嘛就得这样说她,你右边也有一堆人在排队呢,你怎么不说右边那些人,说话不能客气点嘛!谁没皮没脸了!” 吴凤君声音细,人也看着温柔,面相和善,除了在医院对着小护士们严格,在外别人拿她开刀,都求息事宁人。但是女儿薛芙过来就急,维护着她,一副要撕了人的样子。 那人瞬间噤声,摆明了欺软怕硬。 吴凤君却拉着女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元宵了,我们走,回家。” 薛芙还指着人要讨公道,吴凤君摇头。 “妈,他们就是见你好说话,所以明明比你后来的,还说你插队。我在马路边下车的,都看见了。” 那人听了,又说,“谁说我们排在后面的!” 还要吵。 但是一把同样也温温柔柔的声音就帮着薛芙他们说话,“你的确是比凤君姨晚到,她11点05分来排队,而你和你的姐妹们却是11点08分才来的。” 吴雅宁反转了手机,她拍了天府雅苑的红色大门,正巧就将争执的人摄在其中。 那人本来胡搅蛮缠,见有证有据,霎时就偃旗息鼓,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个破元宵,去超市买也一样,就负气走了。 大门口对面就是爱家房地产公司,沈先生被同事提醒了这一动静,推了门出来要帮忙,但还没走到摊子前,动静已经消了。马路对面,这三人已经从天府雅苑红墙大门走了进去,薛芙依偎在吴凤君的身边,吴雅宁与他们同道。 “谢谢你。”吴凤君先道谢。 “没事,举手之劳。” “雅宁,你这是回来和家人过节?”吴凤君听说吴雅宁被家长逼着和省骨科研究院院长的公子结婚,已经都互相见家长了,彩礼和过聘的金礼都拿了,却说要取消。 家人不同意,吴雅宁不妥协,人从大年初二就离了家,让父母找不到,临国外的学校要开学了,也没去报道。 闹得风风雨雨的。 吴凤君关心着家属院的每个晚辈孩子,劝,“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好好坐下来说,可别拿学业开玩笑,那可是耽误终身的大事。” 吴雅宁点了头,温和地笑了笑。 他们一路走到住宅区,因着她还帮吴凤君提了水果,薛芙就同她说了谢,转身也要回楼上去,就被叫住了。 第108章 吴雅宁看着吴凤君先上了楼,没有任何话题的寒暄缓冲,就问薛芙,“天府雅苑在传的事,是真的吗?” 她视线下落,落在薛芙还平坦的小腹上。 许多人在说,宋濯取消联姻,薛芙借机上位,算算日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分明是前男友的,是找了好竹马接盘。 “你以前说,宋濯不爱被束缚,”吴雅宁垂眸,嘴边带着讥诮,问,“孩子算不算也是种束缚,让宋濯没自由?” 楼道上,吴凤君停下了脚步,见薛芙没跟上来,就下了几步台阶,喊她。 薛芙看着吴雅宁不友善的神情,也听不懂她到底在问什么谣言,长期她也没在天府雅苑住,也不清楚家属院在传什么,就也没应。 只隐约觉着面前人有敌意,眼底有怨责。 可矛盾的是,吴雅宁却还给她塞了一盒饼干,朝她歪头笑了笑,才走。 又似乎和善。 上着楼梯,吴凤君问她,“什么饼干?” 薛芙边上楼边随便看了眼,“黄油饼干。” “这包装......不就是你爱吃的英国货?前段时间孕吐,什么都吃不了,只能吃它当小零食,不是还专门找人代购?” 薛芙嗯嗯应。 也就从那刻开始察觉了不对。 家里时不时就有这个饼干的快递,她问,“妈,不是你买的吗?” 吴凤君应,不是啊。 回了家,薛芙就奇怪地翻了快递盒,寄东西的人吴姓,名字隐藏了,但对了尾号,竟然不是母亲买的,而是吴雅宁送的。 一阵的鸡皮疙瘩。 家里的阿姨听了她那么说,也觉得奇怪,同样记起了年前的一瓶酒,库克黑钻香槟,本来以为是主人家的朋友送的,但却一直放在玄关没动,直到她来应聘了,才收拾进酒柜里。 那送酒的人同样也姓吴,也是英国货。 阿姨便从酒柜里拿出来给薛芙看。 薛芙展开了那张小卡片,上头赫赫然就写了吴雅宁的名字落款。 还,远远不止。 宋濯这次去了欧洲,极其偏僻的一个南部小城镇,吴雅宁同样去了,两人的朋友圈里同是阴雨绵绵的绿葱街景。 他们同时间在同一个地方。 薛芙顿时也就明了吴雅宁那充满敌意的问话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知道了她以前做过的事。 想着吴雅宁的婚事,微微愧疚,也微微不安。 可思来想去。 那又如何呢,她和宋濯名正言顺,宋濯也说喜欢她,又怕什么影子斜。 他们早也过去式了,高中的初恋又怎么样。 后浪就不能拍死前浪吗? 骚扰?心有不甘?还是示好?薛芙也就全当了看不见,在宋濯衣服里掏出来的纸团也原封不动地塞回去,放进洗衣机里,就当不知道。 可心又一揪,偏偏是吴雅宁反抗不了家人要结婚的这时候,宋濯突然着急要和她办礼? 不会的,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的! 宋濯做完了手头上的家务,来到洗衣房,蹲到薛芙身边,见她连洗衣机的按键都没按下去,笑话着,“一孕傻三年?” 薛芙思绪都被打散了,看着宋濯,顿时有点来气,眼前人明知道她爱吃醋,占有欲强,怎么就不收拾干净了再进屋,她点他肩膀说,“才不傻,有什么事你也别想瞒着或骗我,我最讨厌背叛,也讨厌没安全感的事,一次不忠,我就不会原谅......” 手指一下下都是侵犯,句句威胁,但戳人也不太疼。 宋濯抓了真要骑他头上去的人的手指,裹掌心里,笑,“这么凶巴巴的,是谁踩你尾巴了。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人让你吃过亏,也别就认为天底下的男人就一般黑。” “就是一般黑,你惹的桃花还少啊。” “我让着点你,你就给我上染坊?” 拍下洗衣机的开关,滚轮轰轰响应着。 水淅沥沥在流。 力气悬殊,薛芙根本抽不出来手。 他拉人,近耳,捏捏她下巴,都没管深夜了,时间还适不适宜,明天人还上不上班,说,“我才一回来,就得和我吵架?骑到头上来可以,但,仅限床上。” 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对上凤眸的视线,又被带偏了,一起进了不平的湖水里,孤舟扁叶都没有,无法得救,只能浮浮沉沉。 共同溺水。 想着刚刚的鱼水之欢,他们总在那件事上和谐无比,百分百投入,配合无间。薛芙咬咬唇边 ,心里软绵绵的,化成了一滩柔水,将往事忘却着,只专注眼前人,警告的话都散了,拂掉他的手,只骂,“浪荡!你以前不这样的,现在怎么随口就来。” “因为你喜欢。” 她就会像现在这样羞赧脸红,心跳也藏不住地跃过杂音而来,还口是心非的,想当做作若无其事。 眼睛都不敢对视的,多招人。 低温烫耳,他将她拿捏得死死的,合理解释,“你都向我走了九十九步了,我才走这一步,哪够?” 第66章 她讨厌这样被反复影响的自…… “哦......”薛芙心里受着,被吻了额边,屏了息,心又不自觉地乱跳,连洗衣机轰隆隆作响都盖不住。她接受着宋濯给的好,也想,他在她身边,吴雅宁那边也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能弄出什么风浪。 她承认,扔掉吴雅宁和宋濯告白的东西,现在想想真的嫉妒烧心,是不对。但感情是一巴掌拍不响的事。 在这四五年间,他们同在国外,要是会发生什么,也早没她什么事了。 别瞎想,也别多想。 宋濯许久没回来了,她想他,屋子虽然大,但是每次同他挂了电话,自己一个人待着,偌大的床旁空荡,双人枕头只有一个人在用,可寂寞了,现在人在眼前,干嘛浪费时间为了别人吵架。 说服自己,她转而笑笑,没再说宋濯,同他在洗衣房里一起折叠烘好的衣服,说明天一起回天府雅苑看望长辈们,也顺道同他们吃饭,叶静澜提早退休了,在家里闲的无聊,不久前就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重新修整,家里现在和小花园一样,天天有人去参观。 整理得有姿有色,甚至还被业委上门拍了照,放上的美丽家园板块做宣传。 薛芙说,“去了,记得夸夸妈,都是她一个人在料理的。” 宋濯远在异国,也看见了母亲分享来的照片,本来都是枯枝烂叶的小院子在她手里起死回生,打理得有声有色。 而且,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照片里,眼前人也在其中,她在闲时一起帮了忙,戴了草帽穿了冰袖,种下了些向日葵。 好几张的照片,她身上沾了化肥泥土,休闲惬意,笑得咧嘴,开开心心地做种植的活儿。 只有最后一张照片,她花容失色,手上的工具掉了地,脚上的拖鞋都跑掉了一只,戴着的草帽也歪掉了一半,斜挂在脑袋边。 整个人发懵。 皆因了突然从泥土里翻出来了只蚯蚓,在蠕动。 薛芙合盖了洗衣液的盖子,想起什么,横了他一眼,问,“你的手机开屏背景,还是我那张被蚯蚓吓的图片?手机呢,我看看。” 多丢人啊,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多落她经营的优雅画廊主理人的人设。 是几个意思嘛,拿她取乐。 径自掏着人口袋,宋濯随她弄着,看洗衣机还得运作一段时间,他就将她提抱了起来,放在了小台上,看着她低头换他屏保。 一小段日子没见,人孕吐好些了,但四肢还是纤细,整个人还是瘦,如果不仔细看薛芙的肚子,就和没怀一样,他得想想明天带她去哪里吃点好吃的,嘴边也劝服说,“不是挺可爱的,每次比赛前,看看那张图片心情都能不错。” 照片里,阳光折在做活儿的人脸上,在葳蕤花园里,她眼里有惊茫,如误闯入了人间的小妖精一样,率真而美丽。 “当我吉祥物呢?” “嗯。” 还嗯......推了下宋濯,薛芙小嗔怪地换了张美美的照片,塞回他手里,然后打了个小哈欠,脚边的拖鞋离得太远,就小腿勾了他,让着宋濯抱她回房间。 有点累了,她甚至在回房的路上,就靠在他肩边睡着了。 “晚安。” “嗯。” 温存的时间很短,f1方程式赛车的新赛季一开始,紧锣密鼓的行程还有训练安排,宋濯也没能待多久就又出了国。 薛芙因怀孕,也没跟着。 也因为怀孕了,原本大禾美术馆定下“艺术领导力实践课程”的培训名单,都已经公示过,有她的名字,却毫无沟通,也无商量的情况下,将她移出了名单,也挪出了群聊。 薛芙特意找了负责这件事的人力经理,人喝着咖啡,笑说,“你都怀孕了,还出国干嘛呀,为了肚子里的小孩子着想,名额肯定得让给其他没怀孕的人啊。” 同样都是女人,但是对方讲话有点不尊重人。 第109章 “再说,你都有和画廊了,以后当主理人,官升好几级,还和小虾米们争饭吃吗?让点机会给别人吧。” 好像觉得薛芙无理取闹似的,在工位上瞄了她一眼,哼笑了下,明明也不忙,打开着企微和人闲聊,却也不解释一两句,还不当一回事地问旁边同事中午不吃食堂了,上次他叫的沙拉是哪家的,分享下。 扣扣这人事经理的桌子。 薛芙抱着手臂,直接说,“名额,是我争取回来的,要或者不要,去还是放弃,都应该先问过我,而不是你们闭门拍板这个员工她怀孕了,不适合出国,名额就随意给其他人。” “那我之前所付出的努力,业绩、拉回来的合作、挖掘出的渠道,为公司做的一切,是不是全成了笑话?” 见薛芙真要计较这件事,人事经理才转回了头,理应是个人精,却因为是华盛集团高管的侄女,语气傲慢,冷冰冰地说,“我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薛芙反问,“哪里的规矩?” 人事经理被问得哑口,本来也只是贪快做事,认为理所当然,就直接没沟通,就处理了,根本没有任何规章制度或者是哪个老板老大指示,怀孕的人就不能去国外培训。 就只是一种惯性的思维,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职场天平本来就倾向男性,她还为不公添了把火。 可话都说出去了,脸面下不去,于是硬东扯西扯。 薛芙可不和她这么乱扯,浪费时间,直说,“这件事,公司邮件上见,我会抄送各部门领导。” 人一听,起身拉住了她,逞能几句,可没想把事情闹大,脸色都变了,连忙道歉,又后补了许多漂亮话,还说要不重新拉她进群。 见人下菜碟。 着实气人。 后来还是人力总监来调和,让给个面子,这件事才说通。 出了美术馆的门,薛芙心情跌宕,帮着下属也要到了个培训的名额,平复了些,但发了脾气,一整天肚子都觉得紧紧的,原先没怎么在意,可持续了两天,有些不对劲就去看了医生。 直觉是对的。 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崽崽绕颈2圈。 不过,医生说,“别担心,小朋友当着在玩儿。脐带很长,不舒服他会绕出来的。孕妈妈可以试着和他说说话,让他别调皮。” 听了建议,薛芙初为人母很紧张,也照做,知道孕期雌激素、孕酮、皮质醇等等各项身体指标的变化,都会影响着小宝宝,便更小心翼翼些。 也想和没在身边的宋濯,说说话,想被安抚。 检查完,也就打了过去。 电话没接。 她留言了,等着回。 可却也没收到电话。 惊惊愕愕的一天过去,从医院回家,想着按着时差,欧洲那边是凌晨时分了,他训练或者活动行程也结束了,平时也没那么 早睡,她就又尝试着再打一遍。 阿姨在家里迎着,问着她是先吃饭还是先去洗漱再吃? 薛芙听着耳朵边的嘟嘟电流声,说着打完这通电话就吃。 人也放下了东西,洗了手,坐到了餐厅里。 电话通了,但停了几秒,她喂了几声,没人应。 “宋濯,是信号不好,还是喝醉了呀?”她笑着在说。 可下一秒,笑都僵住了。 “宋濯在换衣服,手机没带在身边。” 声音是女人的,吴雅宁的,虽然不太熟,但是也不会认错。 “他为什么在换衣服?你......” 又为什么三更半夜在他身边? 吴雅宁扫了一眼没动静的门,整理着床铺上的东西,应,“你说呢?”似乎还要给薛芙微颤也没完的话和揣测做个确认,她说,“你,窃走了别人的东西,开心,幸福吗?” 阿姨盛着汤汤水水,来来回回,也拿着两副碗筷准备着和下班的薛芙一起吃饭,却见着她说着电话,慢慢地,脸色忽地变得不好看,苍苍白白的。 每次和在国外的宋濯通话,两人不聊半个小时也不会挂,但是这次,她挂得特别的快,五分钟都不到,就将电话放了一边。 “怎么了?” “没事,宋濯没空,我们先吃饭吧。” 薛芙勉强地笑笑,接过碗筷,吃了两三口,各种事压得她在深呼吸,更也想着肚子里的宝宝,克制着自己,平静地用完了餐,和宋濯留言,让他回电话。 辗辗转转了一个晚上,没能好好睡,手机按了开又按了关,电量都没到关机了,也没等到这通嘱咐了两次的电话。 空荡的大房子,阳台外是暮春以来的细雨和冷风,风吹得窗框作响,扰人不宁。 于是各种胡思乱想也就接踵而来。 更也在没几天,她回了趟天府雅苑,就见到了上门拜访叶静澜和宋柏舟的吴雅宁,她回了海宜,带着一盆开得艳艳的紫色丁香花早她一步先进了院子门。 送给了最近迷上园艺的叶静澜。 “雅宁,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啊,好些年都没见你了,你原本不是和我们家宋濯读的同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吗?怎么后来改读医科了?” “被一些人和事耽搁了,只能转专业。” “不容易啊你,中途改学医,这得又读多少年,难怪好久你都没回国,和宋濯也少联系了吧?当年你给宋濯写了封情书,又约伴一起出国的,那时候那么好,我们都以为你将来就是我们儿媳......” 宋柏舟清咳了两三声,“过去的事了。” 叶静澜就也转了话,人很直接,爽朗笑说,“是是是,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当个回忆说说嘛。别放我的话在心上,听说你也准备结婚了?”拉着人进屋去喝点茶水。 “对,打算五月结婚。”吴雅宁专门走这么一趟,也是亲自来派喜帖的。 “什么时候?” 帖子一展,叶静澜惊讶说,“巧了,怎么和我们家是同一天。” 薛芙晚了点进门,听完了他们的一番话。 看着院子里放下的丁香花。 它的花语就是初恋。 美丽而纯洁。 可看着那么美好的事物,却心里酸酸涩涩,如果刚巧一切都是误会或者是巧合,那便算了。 在国内的一场赛事,宋濯从澳大利亚直飞了沪市,转播的赛事里,新的极星v25赛车惹了媒体的关切,一亮相就占据了镜头。 极星车队的人都穿了黑红色的工作服,戴着耳机,提前确认各项数据。 忙忙碌碌,准备着赛前的工作。 薛芙大周末在家里看着比赛,听着主持人激动介绍,因着现场人多,她也不太方便,就没去。手机叮咚地响,早些时候为腾亚办展,建立了几个车迷群,为了这场赛事这些车迷们激动在刷着屏,同步现场信息。 “她和宋濯是什么关系?” 有人发言。 忽然的一张视频截图,放大了极小的在栏杆边角落的两个人,白色印着许多字母的速干衣,黑色运动裤,男人戴着顶黑色的帽子,低低调调拿着支水背靠栏杆,闲闲站着。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薛芙先愣了,然后反反复复地看。 吴雅宁背着手,垫起了脚尖,多年前在宋濯赛车头盔上留下的吻,终于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表情还是带着少女般的虔诚和羞涩,不用解读唇语,也知道,当年因为薛芙的阻碍,那些没能说成的告白是全部都毫无保留地说给宋濯听了。 薛芙也不意外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视频里,模糊的影像里,高高大大的男人,平常冷疏无比,却对着说话的人,笑了。 想起宋濯之前在江边的西餐厅对人说的如果初恋回来找他会怎么样的话。 他应,“当然,求之不得。” 那表情里,不就有点嘚瑟和张扬。 手机垂放了下来,指尖掐得掌面都有血,心里只有空寥。 和铃鹿一样。 在四月樱花绽放的季节,薛芙改签了航班,到了名古屋,坐了火车,辗转到达三重县,语言不通跟着车站工作人员重复了好多次公园名,才坐上公共交通,前往宋濯比赛的地方。 天气不太冷不太热,往车窗外望去,红粉樱花随风在燃烧的红霞里漫飞,从没见过那样的空中花海,她都惊呆了,陷在了其中。 自然,心也开始荡漾,产生了许多带着粉色泡泡的浪漫幻想。 以为总会有件好事在前头等着她。 她和宋濯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 她本来是早上7点多钟从海宜出发的航班,中午就该到达铃鹿,却耽搁了,一直到下午比赛快结束了才要到。 晚到了,内心忐忑着,紧张等着手机振动,提醒她下车。 去赴约。 却,一个多小时后的颠簸车程,手机震了。 不是到站提醒,而是新闻推送。 轰轰烈烈,是宋濯的风格。 点开图片和新闻链接,薛芙都不知道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是怎么能笑得出来的。 第110章 她印象可深了,那天,在异国他乡,落地的红霞浪漫与她无关,新闻铺天盖地的情动与她无关,她深深地知道了一个刻在心上的道理。 那就是,强要来的东西,向来不会甜。 被喜欢的人永远也有恃无恐。 她讨厌这样被反复影响的自己。 极其讨厌。 第67章 不知道得说她是傻气,还是没…… 江水波浪在晃,坐在沙发上点着烟的男人,眼里印着幽蓝的水痕,听着阿姨的一些话,沉降着眸子,冷脸冷目。 宝宝脐带绕颈的事,还有薛芙这些天因为这个,老是做恶梦,睡不好,在客厅里的桌子上堆了许多针织线团、手工画戳戳乐。 在解压。 但只做到了一半,停下了。 “好些天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是说着等你国内的比赛一完,就邀请些朋友来家里热闹的。但那天下午,她就开始打包自己的东西,我以为着是冬天的衣服要收拾起来换春夏的,但是还收拾起了书房里她考证的资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那,就是那一箱箱的东西,本来让我叫个货车送到她租的地方,但是我想着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就也没给她送。” 宋濯接过阿姨递来的几张产检报告,他翻看着,也留意了上头的日期,压了下眼,冷肃问,“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阿姨说,“打了,薛芙从医院一回来就打了好几个,后来接通了,你那边说着忙,就都没说上事,挂了。” “我在旁边都听着呢,不仅打了电话,还发了语音消息,让你有空就回复的。我上的白班,晚上回去了,还以为你们通过信了。而且薛芙后来看着心情也不错,还给自己加油鼓劲,说这事,还是只能靠自己,还临摹字帖,报孕妇瑜伽班呢。” 越听越皱眉,手都捏了下产检报告,更一扫屋内,目光所及,客厅里堆着不少纸皮箱,这样一看,薛芙已经下定决心 做了断舍离,桌上那张离婚协议,并不是恶作剧或者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让阿姨下了班,宋濯独自坐在客厅里,沉在沙发上,烟灰续了长,扑扑而坠,都落在了脚跟边,仔细反复回想了薛芙产检那天的所有事。 一想,吴雅宁,这名字就自动跳到了脑海里来。 似乎很多事情都和她有关。 上年赛季结束回来,在天府雅苑,他困着薛芙不让走的那晚,薛芙好像就提过这名字,说起高中的一封情书。 再更早些,她在他创意园工作室开幕的前一天,万分委屈地抱了他,在怀里提起那个“学长”,软绵哭诉着,“他高二就和这个女朋友约定好了出国,我一直不知情.....” 如果“学长”暗暗指向他的话,那这个“女朋友”也不会是胡诌的了,让她当时那么理智失控,肯定也有特定的指向。 当时,海宜三院附属中学同去英国留学的,就有五个,但和他一样,同读航空工程的,也就一个。 就是吴雅宁。 靠在沙发上,扬了手机在旁,辗转了吴凤君、叶明礼、谈利娜,终于是将事情问了个清楚,手摩挲在额边,吁出的点点白雾里罩着男人几乎快失笑的面庞,他从胸膛里发出了闷哼,有些生气,又微微叹着,“怎么就不问。” 一根根烟下了肺。 想着,她对孙泽铭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开着百码的车,气势汹汹追上山顶,扔了人求婚戒指,甩人巴掌,踢人腿踝,恶狠狠的,一下又一下,丝毫不收力,看得他和叶明礼在那晚上都惊诧。 她什么时候变那么泼辣。 对上眼,都甚至有对孙泽铭的同情。 但是,到了他这,怨怪着他人在异国对她和孩子不上心,怀疑着他在外面不忠,就直接判了他死刑,只是冷漠相对,甩了张协议,并不打算和他谈判,也没发火。 不知道得说她是傻气,还是没良心了。 抄了车钥匙,打算出门。 但,家里的门铃响了。 - 烟火气的夜摊上,炉火冒出了锅边,每一道菜卷了不少的火星子,热腾腾地上了来,叶明礼接完了电话,回来坐在塑料板凳上,喝着啤酒,在揉自己的额间,心情看起来十分郁闷,拉着下班的薛芙诉苦。 “你闺蜜到底怎么回事,我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发生那件事情后,她也不来同我解释两句,照样上班,照样和同事吃喝玩乐,一晚上了,知道我在这喝酒,甚至电话都不接我的。” 叶明礼喝得两颊酡红,眼镜脱下来放在了一边,人坐得不稳,开始有些晃。 薛芙闲闲听着,菜还没上齐,小摊子老板炒菜,老板娘备菜和招呼客人,夫妻档有些忙,他们也就没催。 但叶明礼早就好几瓶酒下肚了。 “你就不能主动点去找她吗?” “我为什么要找?” 吃着盐巴炒的花生米,筷子夹着,薛芙被叶明礼拍上了肩头,一抖,掉了一两颗。 叶明礼去三院探班,在布帘缝隙里亲眼目睹谈利娜给男病人插尿管,窗帘拉开,又见着那男人穿上裤子后看向谈利娜的打量表情,一下子没法用无色的眼光看待白衣天使的工作,发了邪火,让谈利娜以后男病人的事让男护士来做。 谈利娜就说了他大惊小怪,医院里男女护士都被当着畜生牛马在使,病前没有男女之分,处理病人时只有生和死,在他们眼里,在医院的病人就是一具具人类身体。 每天icu的事情够忙了,神经紧绷着,哪会那么想。 话冷冰,和医院的器械一样,工作时没带点感情。 但男人懂男人,这个男病人出院没多久,果然如叶明礼所料,就又回到了心外科,捧着玫瑰花,蹲点谈利娜的下班时间,邀约她吃饭。 谈利娜拒绝,但是男病人就打了投诉电话,让谈利娜不得不应邀与他沟通,吃了顿晚饭,却也被叶明礼知晓了,吃起了飞醋。 谈小护士理直气壮说,“我是应邀了,但是是想和他解释清楚我和他就是简单的医护关系,并没有额外的情感,别把那种关护当爱情。我也给他看了戒指,让他知道我是有男朋友,是即将要结婚的人,没有错!” 叶明礼喝了酒,眼里在发茫,眼角聚了红,手往后划了个圈,指着那个根本不在现场的人,说,“不止这一次了,还有帮老头子打针,那老头子耍流氓就捏了她臀,还有没事故意按铃叫护士台,就为了看她几眼的......” 数不胜数的骚扰。 “是吃醋没错,但更心疼她这种工作状态,薛芙,你说,我又有错吗?她总是不知好歹,把我对她的关心放在地上踩,做我化工厂的老板娘不用受这种气,不是更好?” “我就提一嘴,让她辞了工作,她和我扯什么理想抱负,又扯什么她难道就得围着我转,我让她舒坦点,她还不愿意了。” 薛芙点点头,任着叶明礼在说,等他酒醒后肯定就会第一时间去找谈利娜道歉,在这里酒后豪言壮语根本就只是发泄和吹个牛逼而已,她也没当真。 就嗯嗯哦哦,当个工具,当个情绪陪伴人。 见薛芙没出声,叶明礼凝眸问,“你呢,对你们家宋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没有。” “你们都交往挺长时间的了,一点小龃龉都没?我,可不信。”叶明礼倒着酒,自沾自饮,说,“算算时间,他是不是这会儿已经回海宜了?比赛结束了,又在国内,几个小时的飞机,新婚燕尔的,他会回来吧?怎么,你这两天却反而想拾掇出租屋?” “存放些东西。” 薛芙看了叶明礼一眼,话有保留,她打包好了一堆东西,也不方便寄回天府雅苑,不能让吴凤君操心。 所以找他拿钥匙。 出租屋签了一年的合约,他们两个女孩子本来打算当室友,却前后住了四五个月,相继又搬了出来。 也没找到能承租的人,就继续租着,放着些杂物。 “和宋濯吵架了?” “没有。” “别瞒我了,肯定有。”手中茶水杯被碰了下。 叶明礼从外套里拿着钥匙,摘下出租屋的那一串,从桌面推过去,叹说,“我们两个可真是同病相怜,听说过爱情权力论没有,被喜欢的人就是掌握权力的那方,谈利娜还有宋濯,他们就是,总想着我们得退让,却不想改变自己,在爱情游戏里吃尽了好处,只等着我们无限妥协。” 薛芙淡淡无滋味,轻嗯了声。 要是孕妇能喝酒,她肯定也跟着喝两杯了,黄汤下肚解忧愁,也省得还是被说了两句,共鸣了,心就不甘。 把纯净水当了酒在喝,她也开了口子,瓮声瓮气在说,“对,所以他才肆无忌惮,不把我的感受当感受!” 叶明礼拍拍她的肩膀,鼓励着薛芙也别憋着,长夜漫漫,知音难觅,该说就说,他先剖白,“我们得推翻他们的政权,别让他们老是不将我们的话当回事,就会颐指气使,作威作福。谈小护士还说我什么......” 第111章 一激动,酒一举,都泼洒了一半出去。 他停顿了会儿,拍了下脑袋,想起来了,说,“对,她让我别把对员工的那套用来对付她,说我这人有点权力就飘,她不就仗着我的喜欢,也在飘吗?说的什么屁话。” “宋濯也是,仗着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一天到晚就在外头顾着自己的事业,也不着家。还沾花惹草,我怀孕了,他还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没责任心!” 叶明礼揽过薛芙的肩膀,摸摸头,双手合盖在了她手上,说,“渣男渣女,狼心狗肺!我们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嗯!” 叶明礼立马打了谈利娜的电话,不管她人在哪里,因了酒气,没轻没重地大声命令道,“你,立刻,马上,给我过来!是,我喝酒了,家也回不去了,不来,我就睡在马路边上!” 电话挂了,他坐在红板凳上,没得依靠都要坐不稳了,将手机扔到薛芙的面前,自己抓着桌子边,趴倒了下去,说,到你了。 “你这什么狗气势,也太弱了。” “那你示范一个。” 薛芙拍了叶明礼,他头趴在手臂上,懒懒无力地抬手继续怂恿着她。 见状,她将手机放回他口袋里,怕他等会醉懵了,就落桌上了。而她早也已经给了一纸离婚协议,人清醒得很,在桌上骂骂两三句,舒坦了,倒也没什么要和宋濯说的了。 “怎么,你不敢找宋濯啊?” “不是。你先管好自己吧,醉成这样,等会儿该怎么回去。” 叶明礼喝多了彻底地趴下去。 薛芙还想着请隔壁桌的大哥帮忙抬送他,但是不一会儿,谈利娜真 的就来了,看着醉死在桌子上的人,说着他真是不像话,怎么可以和一个孕妇喝酒,还先把自己灌倒了。 “都给我回家。” 谈利娜手拍了叶明礼的背,他在桌上趴着,听见声音,微微惺忪眼睛,转头看见掌握权势的那方屈尊降贵来夜市摊里接他了,抱着人,先说了谢谢。 薛芙手拄在脸边,嗤笑着,“叶明礼,你真出息。” 但是搂着人腰,忙着感动的人,酒精侵蚀,说着头疼,都也听不见她的揶揄了。 回去,三人同行,按着路程算,是叶明礼他们的新家会先到,薛芙最后一站,可中途,司机拐了路,先拐进了临江的东边小区。 棕榈树和绿杉树开道,每栋高楼外立面是宽大明敞的半圆弧阳台。 薛芙认出来了,从位置上看了眼谈利娜,她已经给某人在发信息,说着不用找了,人给你送回来了之类的话。 谈利娜转过头,说,“宋濯回家了,等着你呢,你们好好说。” 好闺蜜竟然就不声不响地帮了他,还开了门,让她下车,更拍拍叶明礼,让他好好待在车里等她回来。 她打算陪她上楼。 但,叶明礼见着他们都要走,攀爬着要下车,揉着额头,忍着痛,走路不稳也要跟着一起。 脚步踉跄,哐当一声,攀扶在门框上。 司机师傅说着小心点我的车。 他们抱歉着,两个人一起搀扶起叶明礼,也不知道叶明礼这动静磕碰到了哪里,拧眉冒汗,说着脚疼。薛芙就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喷泉边,有琉璃石柱,错落有致,正好可以坐。 “帮他先看看吧。” “刚刚听到嗒嗒一声,可能是皮鞋磕碰到车了。” 三人就先往了那个方向走。 也就在这时,引擎门微轰,有波浪音,一转头就见道上开出了辆三叉戟,主驾驶位置上坐着她熟悉的男人,俊逸面目隐在了夜色下,单手搭在敞着的车窗边,带着薄凉气息,目光直向,往小区外去。 而副驾驶上,坐着的,也是同样熟悉的面孔。 叶明礼醉酒着,脚也微在刺痛,他揉揉眼,可也看见了,顿时吓了个半醒,问,“不是,宋濯让我们找你,可吴雅宁这时候在你家做什么?” 几步到了石柱边,薛芙也同坐在台阶上,视线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听不出来是认真还是玩笑,嘴边带着讥讽,“旧情复燃吧,看,真是臭男人一个。” 混账,混蛋! 第68章 是在惩罚我还是惩罚你?…… 道上赫然一声急刹。 方向盘大幅调转,轻易就在狭窄车道上转了头,在喷泉边停下。又因为漂漂亮亮穿着长裙的女人见状而打算从喷泉边离开,在她刚行动的刹那,车内方向盘微摆动,油门一重压,车尾一扣。 霎时间女人就困在了琉璃石柱与车体间。 薛芙不可思议,才走了一步,也才转了个身,就无了出路。 男人车技无疑一等一的好,竟然可以控制车辆贴合石柱,没留一点缝隙,车身更没一点刮痕。 轮胎刮出的火星子在夜幕下渐消。 车门上扬,略紧的手掌攀在门框上,指骨修长如扇,血色略失,人目光幽然,万事隐于冷面下,不动声色地下来,问,“还想去哪?” “你少管我!” 但是不管还不行,薛芙被困在封闭的三角区域,连个开口也没有,根本出不去。她看了离几步远的朋友,一个叶明礼,一个谈利娜,虽然朝着他们在看,微微张了嘴巴消化着瞬间发生的事,但却都眼睁睁的,没打算来帮她的意思。 唯一的转机,只有面前伸来的手。 站着,看着,僵持着。 “是在惩罚我还是惩罚你?” “你把车开走!” “油门报废,坏了。” 胎边有白烟,也分不清是剧烈摩擦引起的还是过热引起的,坏没坏判断不出来,但是车在停下那刻灯灭动力消了,引擎声有点异常,好像真是......薛芙冷瞥了宋濯一眼,实在无路可走,也不和自己过不去,才在他的搀扶下,握了他的手,踏上了三叉戟的发动机罩,走了出来。 海宜傍晚下过雨,白色车身上轻易就留下了五六个泥黑脚印。 重新踏在因连日来阴雨而湿漉的地面,薛芙手瞬间无情地松了,要往另一个方向去,却手臂还是被拉着,下一瞬脚腾空了,人被抱了起来。 “宋濯!我是个孕妇,你竟然这么折腾我!放我下来,放下来!” “顾着宝宝!” 也不敢大幅乱动,只能一巴掌胡乱地打在了男人脸上,清脆一声,还挺响的。 叶明礼看着不由得抽搐了下右脸,却也没去阻止,倒嘶一声,和身边人,说,“我们就这么看着,会出事吧?” 谈利娜笑了声,抱着手臂,说,“坏不了。” 能吵就坏不了,薛芙也并没有多少哀莫大过于心死的无动于衷。 男人也任怀里人发泄,说着,“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孕妇,就这么闹,不着家就算了,这几天睡酒店,吃外卖,也不让司机接送,把自己当孕妇了吗?”他手也没松,转头问坐在琉璃石柱上的人,“她说我什么了?” 薛芙停手,换成拧,在硬邦邦的衣服上拧了一大圈,没想到叶明礼和他一伙,在夜摊子上一番推心置腹的话,都是假象。 用拧越用力。 宋濯没管她的小猫瘙痒,手不松,并且威胁,“再乱动,鞋,我都给你扔了,信不信。” 因她还不安分挣扎,小脚扑腾乱踢,宋濯说到做到,将她人轻放车身上,两指扒拉掉了她鞋子,扔远,让她走也走不了。 薛芙看着瞬间光溜溜的脚丫,虹膜一晃,心一顿,赶紧大声制止,“叶明礼你说一个字,我和你,就连朋友都不是。” 叶明礼酒醉着,笑笑,想着朋友做不成,那就做兄妹呗,多大点事,让夫妻失和才缺德,开口应,“薛芙可说了不少啊,字字诛心......” 嘴边才说了个你字,刚要畅畅而谈,就随即被谈利娜捂上了。 这边有兄弟,那边也有闺蜜。 不是势均力敌,而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宋濯蹙了下眉,敛目回头看薛芙,她扶着他肩膀见着叶明礼是说不成了,从胸膛里哼笑了声,脸色才稍微和缓,眉毛扬着,对上了他的凤眸,冷冷薄薄的,有刺。 更因为留意到了副驾驶里还有人在看着他们,瞬间也不和他说半句了,恶狠狠地剜他一眼。 留意到视线,宋濯于是也不问了,吩咐叶明礼,“车帮我处理。” 怀里人,他则换了个姿势带走了。 路上大大小小威胁不断,从告状父母到去父留子,但是宋濯空耳没听,往了入门大堂走,提着她银白色交错的芭蕾鞋,在物业管家的帮助下,进了电梯。 右脸边刺辣辣的,被造得也不烦,直到听见薛芙的又一句,“你签了离婚协议没有?” 电梯门关之前,物业管家扫了一眼他们,只见宋先生垂眸,静默了数秒,虹海里阴阴郁郁,比怀里人还不耐,冷得也吓人,可嘴边平淡应,“签好了,你上去拿。” 原来小两口是在闹离婚。 喀拉一声,门关上。 原地,喷泉边,叶明礼为了朋友,是真喝了 第112章 不少的酒,还在缓,一点站不起来,倒也不是因为脚磕碰疼的,而是夜市吃食摊上,薛芙见他真情实感,为了让他能痛快点,给他混酒喝。 也为了真像失意无奈的,他就干了。 他和谈利娜因为照顾病人的事已经吵过两回,早也都吵明白了。 谈利娜允诺如果她感到护士工作给她带不来学习或者人生上的进步,那她就会考虑退出三院,但前提得是她自己想明白,而不是他干涉。 叶明礼向来听谈利娜的,能被考虑就已经很不错了,谈妥了,这件事就拍下板,翻篇了。 又拿出来旧事重提。 纯就帮朋友,两肋插刀。 “谁让你真喝那么多,这会儿蔫了吧,刚刚电话里还真会指使人。你就坐着休息吧。”谈利娜说他两句,她有驾照就径直进了车内,将车方方正正停在大道上。 手刹拉好,却也不着急下车,她静静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一动不动的吴雅宁。 平时很素净的一姑娘,在三院上班连淡妆都不化的人,今天晚上却化了个全妆,眉眼精致,粉橘腮红装饰了脸,还勾了上挑的浓重的眼线。 身上穿的丝绸材质紧身衣服,又长裙细高跟。 每一处,在男人眼里,都是窈窕美人,风情万种。但是在女人眼里,这打扮不单单是为了悦己,还为了要出席重要场合或者引起谁注意。 既然是在这,在宋濯的车里,谈利娜心里明白七八分,问,“你和宋濯真旧情复燃?” 吴雅宁想着刚刚车窗前的一幕,失神也失心,紧紧抓着安全带,还没松。听了问,也才看了眼谈利娜,然后望向了车窗外,那两个纠缠的身影早已经不在了,现在外头是叶明礼,他从口袋里敲出烟在抽。 夜晚很静,因为可能又会下雨,小区没多少人在外头走。 身边人,自小在天府雅苑一起长大,自然而然成圈。母亲二嫁,她随着搬到天府雅苑,就经常见他们一帮同龄的朋友成群结队,在家属院嬉笑打闹。 羡慕。 自然也在转学,在记者站采访到宋濯的时候,以此为契机,做了突破口,慢慢地认识他们所有人。 大家对她有新鲜感,很热情。 她也无隔阂地融入了。 但常年落在队尾或单独在一边的两人却不。 那就是薛芙和宋濯。 她每次走过去,靠近他们,他们的话题会先停下,一起看着她,回答了她的事情后,两人再自顾自地继续讨论他们的事,有时候是商量着怎么用零花钱给家里的父母买生日礼物,有时候是关于宋濯f2比赛的事,有时是薛芙去漫展做模特的事。 “你们是亲兄妹吗?” “啊?不是,宋濯是心外科柏舟叔家的,就临江那边的第一间院子,我是临江那栋楼急诊科吴凤君家的薛芙,我们邻居。” “可你们怎么一起合送礼物?” “习惯了。” “又怎么老是同进同出?” “就顺路啊,也是习惯了。” 总之,吴雅宁一直觉得,在他们俩那,自己是个外人。 直到,迈出了给情书告白的那一步,吴雅宁才觉得稍微接近了些,更也没管老师们耳提面命的早恋警告,大胆接近宋濯,知道他要留学,拉着他晚自习时间问大小事。情动初开的少女,总是看到点烛光般的希望,见他愿意答疑,就觉得太阳光普照,有戏! 也就义无反顾,不爱读航空工程,听了留学机构的工作人员说,宋濯也读的这个,她就报了。 刚开始出国第一年,上半学期熬夜刷书,泡图书馆,读得还不错,可与想象中的有落差,宋濯常年需要比赛不在学校,又有额外课外学分和优待,线上完成课程项目模块就行,两人很少交集。于是,在知道他即将成立工作室,她就去了好几场他的比赛,有意无意地透露意向,更为了具备说服力还报了大学生赛车动力比赛。 身边的朋友渐渐闻风在动,开始推着他们在一起,她当做懵懂,享受着所有,等着坐收成果。 却在宋濯工作室开幕了,笔记本夹藏着告白,给出去了,等了许久,甚至都等到了那学期的数门课程模块不合格的通知,收到了学校的正式警告信。 连在国内的家长也同样收到了警告邮件。 却,还是没从宋濯那收到一点回音。 她想,可能信件写得太隐晦,男人没明白,就打算亲自当面说。可后面的事情,逐渐偏离了她的预想,不可控制,先是转学校转学科,搬离伦敦,然后母亲过来陪读,照顾起居。高昂的学费是二爸在出,再加上也不是亲生的,她没脸去讨价还价,不敢说想继续留在原学校,只能一步一脚印跟着父母的安排走。 却没想到这一切没得到答复的原因,在于薛芙...... 回国了,宋濯也同在国内,而且还是腾亚家族的人,她就想不妨试试,这样她就可以摆脱那个父母安排来的骨科研究院院长的儿子。 而且刚巧,宋濯也和林若瑶解除联姻了。 假意迎合父母,安抚了未婚夫,她想如果呢。 又没想到...... “旧情?复燃?”吴雅宁在副驾驶上微失笑着,车内没开灯光,垂着眸,视线没处放。她费劲进了极星合作的医疗团队实习,在沪市围场里,怀揣着三年前的心,踮了脚尖,奇袭地亲在了宋濯脸边,和他告了白,满心期待。 却只得了句谢谢。 男人听了她紧接着的一番话,明明白白,冷冷拒绝,皱了眉也皱了眼眶,尽管帽檐遮了他大半的脸,但是仰头可见他眼底的极度不适。 也本来他是倚靠在栏杆上,眼底却划过了一丝嫌恶,不着痕迹地闭了下眼,很快压制下来,却无法恢复原先的表情,而僵硬站直。 宋濯可能察觉到对身边女士的不敬冒犯,没立刻离开,而是,勾了下薄唇,同她说,“谢谢你告知我这些,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她真婚后那么淡漠。” 保留她颜面,没再说她的鲁莽行为。 吴雅宁眼里立刻涣散,也顾不得体面地问,“不是,你不觉得她有心机?她老和你吵架,也明明去了平京市,就远离了你,找了其他人,对你的好视若无睹。” 男人唇边的笑变深,似乎想起了远方的人,方才的疏冷,冻成冰的情绪才缓和,“不会,向来都求之不得,她谋划件事都费劲,说谎也容易卡壳,藏了那么久,自己慌里慌张,不是傻得很可爱。而且,她也没远离,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话收紧着,也意识到旁边人的神色不太对,他就说,“但......如果她那些事,让你觉得有受伤,我替她和你道歉,事就在这里结束,行吗?” 当时,围场里是澎湃的主持声,车道上是场内十一支车队背后的动力公司历年老爷车的巡游,嘉年华庆典音乐奏着,一辆辆车发动机前盖大,车灯大得也明显,充满着老钱风和七零八零年代的古董味,仿佛岁月静静在面前流动。 天上还有特技飞行表演,在青蓝的天空里留下痕迹。 风扬得明媚,转眼已经六年过去了。 早也不是从前。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天上落下的缤纷彩纸。 宋濯想起某个人,又知道了她些许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眼角微扬。 而吴雅宁却眼里茫茫,心也空,执念扭成了一团打不开的死结,越拧越实,直直往心深处钻,知道了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在他们那,她依旧还是个走不进的外人。 没变过。 更明白了,出国前,在学校星朗月明照着的天台上,宋濯知道她申请伦敦学校的设计类专业,感兴趣问了许多,以为着是关心她,但实际都是帮着另一个人在问,关心的也是另一个人。 “你,从没喜欢过我吗?”吴雅宁在围场的栏杆边问,尽管也知道答案了,还不死心,“那当时,所有人拱着我们一起,你是故意做给薛芙看的?” 宋濯敛目,轻摇了头,更在眼底划过了丝丝了然,淡说,“工作室一帮男的,忽然要进女员工,不知道怎么导致的误会,他们就那样起哄。劝酒那件事情后,我制止过……” 更别说放纵事情,养鱼塘,还是故意做给薛芙看,都是无稽。 丝丝雨滴又落了下来,落在了车窗前,打出了裂帛声响,道上小区的几个住户拎紧了手提包,放头上,当遮雨工具。 脚步纷沓乱着,奔在雨幕中。 雨垂落得更大滴前,叶明礼早早也坐进了车里来,谈利娜想着送大家回去,自作主张地用车,主要是也不想打扰上楼的两个人,重新着引擎。 吴雅宁还是有个疑问,“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薛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宋濯的吧?” 并不是天府雅苑乱传的那般不堪。 谈利娜扫了一眼仪表,熟悉各项按钮的所在,第一次开,有点不太熟,也费了点时间。琢磨了会儿,三叉戟在她的操作下,立刻像昼伏夜出的动物一样,抖擞了精神,亮了两侧灯线。 第113章 车根本也不像宋濯说的“坏了”。 她听了吴雅宁的问话,手机定着导航位置,话里没有对身边人的安慰,反而敲打着身边糊涂做事的人,希望她清楚,说,“不,你还是不明白,就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宋濯的,他也会这么对薛芙。” 叶明礼也在后座,摸了下太阳穴,靠着后椅座闭上了眼,心里微唏嘘着吴雅宁的动机,说,“我也是后来听霖哥说,宋濯原来在大二出国前找了他们谈过,问他们一帮人在ktv包房里凑着他和你要成对是怎么回事?说那么莫名。” 谣言早就在当事人的解释下,始作俑者都消劲了。 他也是后来才渐渐明白,说,“按宋濯那性格,就算赢的机会只剩1%,他也会像赌徒一样,铆劲博那小到计算不了的结果。” 就和他的f1赛车比赛一样。 不要命,也得偏执到底,登顶迎香槟。 不会爱一个人,却冷漠做壁上观,而什么都不做。 吴雅宁没崩住,捂着脸,无声而泣。 第69章 我说动了,真动了 电梯徐徐向上,说好了回家拿协议,各自成全,却在冷冰钢铁的封闭空间里,彼此安静得可怕。 也明明抱着,手臂和胸膛相贴,却实际眼神各向一处,薛芙看着宋濯手上提领着的鞋,泥污都沾到了他的指尖上,也沾到了他衣服的平纹袖口边,但是宋濯目光沉着,看着前头闪烁的楼层数,思忖着,没有在意。 意识到打量的视线,他才回了眸,对上她的。 “有什么要说的?” 薛芙移开目光,随便看了一处,说,“其实,协议你签好了,找阿姨寄给我就行,我可以不用上去拿,放我下来。” 宋濯目光无波澜,也冷应,“协议一式两份,你才签了一份,不上去还真不行。” “那我没有脚吗?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上去签。” “鞋脏了。” 本来拎在手上的鞋,他这时才有时间打量,也似乎才后知后觉鞋上沾了不少污泥,让他的手和衣服都污黑了一片,因此而又扔远,扔去了最远的对角。 “宋濯,你!”薛芙看着够不着的鞋,她说,“脏了又怎么样,我是有洁癖,可也不娇气!多脏的鞋,都能穿。” “是吗?丑拖鞋都不穿了,还愿意穿脏鞋。但抱着你,我是捡不回来了,你要光脚丫落地?” “我......” 电梯门一开,一梯两户,隔壁也是新搬来的,估计在软装,在廊道上放了好几盆绿植,空间里充斥着新鲜绿氧气息。 夜晚了,搬运的工人已经没再作业,但公共区域上铺了防污的保护膜,还如白日作业那般。经历了一天,此刻的地面上残留不少湿润的泥土,深褐色,东一块西一块,上头有板车的车轮褶子印。 薛芙瞬间就联想到了前段时间帮着做园艺,从土里挖出来的几条肥硕如手指粗的半截蚯蚓。 她坚持要下地的话咽了回去,紧了下抱宋濯的脖颈的手,嘴上不愿意,身体瑟缩了下,配合着让他继续抱。 “你什么?” “没什么!” 等开了屋门,飞速穿上了拖鞋,下了地。 她一点不提刚刚口是心非的事,若无其事,直接要去书房打印。 宋濯慢慢换完了入室拖鞋,抄着兜慢条斯理跟随在身后,叫住她,问,“你那个协议版本找律师看过了吗?” 薛芙应,“找朋友要的,他们找律师看过的,版本没问题,财产分配都按着婚前的,没占你半分便宜。你是对上面的哪点分配有疑问吗?” 宋濯抄兜走近,高大影子笼罩了面前人,一瞬不瞬盯着她,居高临下,为她的体贴用心在心里拍掌,为她划分的楚河界限咬牙,可也始终不明白她闹归闹,竟然如此认真,微微心寒,嘴边跟着她一样的冷,而说,“有,孩子归你?” 视线如鹰,气场也迫人。 薛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抱臂说,“孩子在我肚子里,你不知道任何的辛苦,就我说了算。而且你当时也说过了游戏的规则由我来定。” “薛芙,游戏早结束了。” “那你要反悔吗?”她哼了声,抬眸看了他一眼,骂着,“男人的嘴,就骗人的鬼呗,说好的事情都能变。” 宋濯一直看着她,眸色黯,说,“规则不是让你这样随便用的,我不会同意,”凝了眉,语气深沉着问,“又什么叫我不知道你的辛苦?” 仿佛没一起窝沙发边研究一堆成山的育儿书籍,又仿佛没一起去上孕妇体验课,又仿佛他没在她说不舒服的夜晚,陪着她一起熬夜消耗时间,又她临时想吃什么了,半夜也去找去做...... 虽然因为天生的身体构造,让他就是不能百分百体验到她的辛苦,但他看着,也心疼着的。 薛芙不听他说,不和他吵,直接转身,往着书房方向,很冷漠,说,“如果你不满意协议内容,我们也可以共同抚养,我改了就是。” 宋濯微阖了眼眸,眼皮薄也无情,看着冷绝的背影,“你的版本不严谨,得换。” “那你发给我。” “发给你?怎么发,你得改改你动不动拉黑我的臭毛病,也得给点时间,我咨询律师,你在书房待一会儿。” 说她臭毛病。 他那些事,不就该被放入黑名单里待着嘛。 “等下就解!” 薛芙不知道宋濯在这时候去哪里找律师,但反正腾亚公司体量大业务多,多的是官司,律师资源也不难找,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宋家人在任意地点任意时间随意指使人了。 “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喝!” “吃点水果?” “不要!” 还喝东西?!吃水果?! 没那心情,她用力地关上了门,坐在书桌前负气开了电脑,环抱双臂等着,外头人磨磨唧唧,她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无聊之中又看完了一集综艺节目,时间都到了八点了,却还是没有动静。 她开门问,“协议呢?” 他从沙发边回头,答,“人也得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看,对吧?” 行,继续等。 再过去了一个小时。 薛芙再一次展了门,已经一堆话要出口,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不知何时来了,而愣了愣,长睫眨了眨。 “薛芙,出来得刚好,我炖好了燕窝,你看看要加椰奶还是加冰糖?宋濯说你在书房忙着工作上的事,我也就没打扰你,现在温度刚好,你选一样。” 叶静澜在厨房里忙着,拿了两块抹布,从炖盅里提拎出炖好的燕窝,放在餐桌上,招呼着她去吃。薛芙立刻就把签好也改好的两份协议塞进了口袋里。 “妈,你怎么来了?” “之前不是说要帮着你 们布置家里的绿植嘛,联系好了花草市场的老板,终于来货了,我就赶紧让他们送来,已经忙活了一两个小时了,招呼着那帮工人去吃了饭,现在才回来,就等着你出来看看呢,你瞧瞧,妈这布置怎么样?还行不?” 不久前,薛芙跟着叶静澜学园艺,一起去的花草市场,就寻思着也给家里整些绿植,调整景观。随口一句,叶静澜放了心上,直接安排送了过来。 但她进门后顾着和宋濯掰扯,都没留心屋子里多了那么多绿植,现在一扫,鸭爪木,龟背竹,还有南天竹......每一株都静心修剪过,每一盆的叶片也擦过了。 “你一个人整理的嘛?不喊我呢?是不是很辛苦?” “想着你肯定在美术馆加班,这些小事情,我能做就做了。而且也就动动嘴皮子让师傅放位置的事,不辛苦。还有打扫那些,宋濯也没让我别动,专门请了人。” 叶静澜同时拿出了椰奶和冰糖,放在桌上,招着薛芙到桌边,让她自己挑,笑着在说,“经过了这一次,我也才知道,现在还真方便,手机上点几下,货车、司机、保洁都一步到位了。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用什么软件该怎么发单,怎么沟通,还拉了雅宁跟着一起来呢。” “雅宁?” “就骨科任教授家的女儿,你们以前同一年级的,记得吗?送了我一盆丁香花,今天刚好又来给我送些肥料的......但是宋濯也真不像话,说急着找你,让人一起,却没请人吃顿饭就那么让她走了。” 薛芙听着,随意倒着冰糖,低眸搅着。 叶静澜擦擦手,也坐下,担忧问,“产检结果宝宝绕颈了,是不是,你怎么也没说呢?我听宋濯提才知道。我刚刚打了个电话,问了家属院的退休产科医生,问了个方法,她说很有用。还专门给录了个视频,你照着这个呼吸法,练练。” 薛芙收着,说了谢谢妈。 南天竹的稀碎影子落在墙上,宋濯在阳台边,踩着这些暗影,打完了电话,见她出来了,也走到他们身边,坐在薛芙旁边,手如常随意放在她的椅背上。 两个人在看着她吃,边说话。 第114章 叶静澜说宋濯,“你在国外,也不多打几个电话关心关心薛芙,生孩子这事上,男人出的力总是不如女的,也不知道再体贴点,帮老婆吹吹凉啊。” 宋濯要接过,薛芙不给,他于是揶揄着应,“电话打过不少,但是人脾气不小,挂了好几个,后来还放黑......” 薛芙从某人的背后拧了下,冷风刀的眼神瞥了他。 待着叶静澜又进了厨房去。 薛芙啐,“糖衣炮弹是吧?告状是吧?” 宋濯抹了她因为不给他帮着吹凉,烫也硬吃,而被烫的嘴边红痕,说,“就不能是扶正谁的醋坛子?解不虞之隙?” 薛芙拧眉,咬了唇,啥,听懂了前面,没明白后面,但总归,话不会是好话,肯定是讽刺她的意思,面前人不可能怀好心,更何况还先一步要同叶静澜告她状,她就拂掉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折痕无数的两份离婚协议,低声说,“改好了。” 戴着十字银链的手被拍,放回椅背上,也没接她的协议,“说了,你的协议有问题,等我律师改了再签。” “哪个律师,姓甚名谁,一个小时都过去了,五六份合同模板都能改完了,什么效率。你要不要用我的?” 宋濯微勾笑,轻扫了她一眼,“陈姓,港籍国际大状,文件简体得翻繁体,还得翻成英文,是得费点时间的。” “就一个小小的离婚协议,动用国际律师,还用双语,你脑子有泡啊!” 宋濯提醒,“妈听着呢。” 声音微大了点,薛芙留意着叶静澜朝他们看了眼,又自动变了小声,她声音变轻说,“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关乎着一条小生命,得慎重,该保障的就得保障。”被骂的人,看似着慎之又慎,郑重处理着,但也轻佻反问她,“不是吗?” “那今晚谈不完了,是不是?” “再等等吧,陈大状正在加班加点。” 闻言,薛芙就还是耐着性子等,而且桌子上还有叶静澜的好意,于是她等着燕窝凉,慢慢吃。 边吃边等。 期间,叶静澜又收拾了些中药材过来,分成了好几个小袋子,吩咐她定时喝,说对身体好,又关心着,拉了她讲了好些的体己话,也塞了张银行卡给她,让她留着用,说着宋柏舟刚接医疗公司没多久,工作应酬顾不来,少来探她,这是作为爷爷的一番小心意,让收下。 两人推推拒拒的,尽管已经都是婆婆和儿媳的关系了,但也还是中国式的客套,一个说着自己能赚,一个说这是长辈关心,几个来回推搡后,薛芙才收下。 聊着聊着,渐渐也夜深。 外头还在下着雨,雷鸣闪电,炸出的响动在屋内都能听见,宋濯问,“要不干脆留下来,这么大雨,路上也不安全。” 叶静澜看着落地窗外,树枝都摇晃得厉害,被一声雷鸣也打得心脏跳了下,应了好,也被安排到了客房去。 于是也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些纸皮箱,疑惑问,“你们这是在打包什么,这道上堆了那么多的纸箱子?搬绿植的时候,师傅还不得不特意搬到旁边。” 宋濯说,“薛芙的东西。” 薛芙本来离他五步远,赶紧走近了,从后捏他拇指。 于是他话锋一转,看向身边人,“下雨,画廊的仓库漏水,是吧?” 薛芙点头接,“嗯,画廊的过渡仓有水,搬了些卷轴和原片放家里......” 叶静澜就点点头,也就没再多问地进了客房,门还没关,她转头看着两晚辈还特意送她到了房门口,她奇怪地笑他们今晚的礼数可真是到位,也说你们两个在我面前拘谨什么啊,以前可不这样,该干嘛干嘛去。 古古怪怪的两个人才笑着同她说了晚安。 然后门一关,薛芙打破平静,就问身边人,“两个小时过去了,协议弄好了吗?” 宋濯垂眸,看着她的翻脸不认人,说,“我问问。” 咨询着重要事情,他手机却没有随身带着,而是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并且摆手,让薛芙跟着一起。 “文件太大,还不好传,你过来。” “一份文档,能有多大!你根本没问吧。” 薛芙也耐心告罄。 先坐下,拿了他手机看最新的一条通讯记录,进家门后,他就只拨出一通给工作室的电话,就也没有其他,更也没发出一条信息。 看清楚了,扔了手机到他身上。 “你就根本没问,耍我!” 手机碰到宋濯板硬的身体上,垂直掉落,落在了他脚边。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这么一摔,手机倒也没什么事,只宋濯轻拧了下眉,弯身捡,然后坐到她身边,又捏了她气鼓的脸,说,“就得脾气那么大,香港律师,用的就是微信吗?” 薛芙扯掉他脸边的手,软硬不吃,说,“五分钟,见不到协议,大不了我就起诉。” “真的要离?”宋濯沉着眼皮看着她,听她斩钉截铁地应了嗯,还转了脸,气得如防备的河豚,他就敲敲她手机,说,“发了,看看。” 信息传了很久,过了会儿,才叮咚一声,显示完成。 “什么......” 打开后,是一段长视频,是媒体全天的跟随采访。 视频里的主持人到极星车队采录他们的赛前练习,极星队友配合在道上切走线,刚开始,各自单圈行驶正常,而后,配合作战,车速太快,新队友彼此磨合默契不够,车胎互碰,发生了事故。 车外壳粉碎,翻出赛道转在了草坪上。 薛芙没想到是这种内容,边看着边捂住了嘴,尽管出事的车手密封着脸,有halo系统的保护,在车外壳撞得粉碎的车里自行走出来,但是她认得那专属的头盔,是腾亚车展里,征集赛里观众投稿的第一名作品。 极星将头盔一比一按设计图涂鸦了出来,给了宋濯,出事故的人是宋濯。 心跟着惊了下,看了日期,就是她产检出宝宝脐带绕颈的那天。 宋濯没让她看完,从她掌心里抽走手机,轻揽过惊吓的人,抚了她手臂。 薛芙在他怀里静默了很长时间,什么也没问,什么话也没说,他侧低了头,看了她一眼,将她彻底地揽进怀里来,手放她肚子边,头靠她肩颈那。 两人温温倚靠着,薛芙忽地又 想起什么,倾身向前,也不敢靠,“你身上没伤吗?” 宋濯拉她坐腿上,说,“事故后,连夜检查,拍片等结果,一晚上没得安宁。但,还好,只是触发旧伤,做了针对治疗,也没什么大碍。” “也想着,瞒得了一天是一天,结果就不知道漏了你那么多的电话和信息,对不起,嗯?” 亲了亲才软绵下来的人的肩边,隐掉了手机被人删了信息,也隐掉了些居心叵测,不提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人,保留了那人的体面,不想多生事端,他手臂拉紧着坏里人,抚着她的蝴蝶背,说,“我也就对你才像只泰迪一样,在外头,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龙精虎猛,招野花,管不住下半身。” 本来一本正经解释,掺杂了些玩笑,调和着担心他身体的人的情绪,氛围变了,薛芙嘴边才有一丝笑,又变成了不正经。 她也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盯着他打量许久,没有了刚开始那股针锋相对的锐利劲,玫瑰收了刺,摸了摸她刚刚砸他手机的位置,问了句,“疼吗?” 宋濯微微聚了眉心,手也按着她按着的地方,覆盖着,“疼,疼得快死了。” “呸!” 听得出他是玩笑,也看得出他眼底有戏谑,知道他故意吓她,薛芙大力地就那个位置拧了他一把,努了鼻子,也才反应过来,“叶明礼还是什么都和你说了,是不是。” 宋濯笑着说,“打字过来的,也不算说。” “玩文字游戏,你真的,就爱对我耍花招。” “是你在闹,拿结婚和离婚当儿戏。” 薛芙顿时不应,拿着都捏成了纸团的离婚协议,摇头,清醒着想起很多的患得患失,又想起很多自己的理智失控,很多回有期待,却最终是空,她不想再经历,说,“没闹,我认真的。你还是签了吧,不耽误你。而且,也不会她到了你身边,就能引出那么多事来。苍蝇就不叮无缝的蛋,你默许了她,就像当年默许我一样。” 人还去了书房找笔,拿了出来,放他手上。 宋濯抬了黑漆漆的眸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没动。 叶静澜这时又出来问着要一件日常用品,见着他们两个正经坐在沙发上,奇怪,“怎么还不睡。” 宋濯应了东西所在,但对后一个问题,则看着薛芙,嘴边说着就要睡了,说薛芙也困了,就强硬地就带着某人进房,关了门。 抵在门边。 “我不在这里睡。” “有胆子爬我身上做坏,却怂到对我还有其他意见而不说?” 薛芙仰头,呼吸几许,被激着,想起从以前到现在的梦魇,反问,“一直得不到,心里得多痒,也见了面以后,多骚动。我怀着孕,没那自信,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爬你床,让你清醒不了了。签了协议,各走各的,我不管你了。” 第115章 宋濯捧着她的脸,看清她每个嫉妒的表情,手放在了她唇边,摩挲着,盯看着,抬眸,捏了下她下巴,先失笑说,“我和吴雅宁,就没有任何跃过同学这一层的关系,哪里来的心痒,又什么骚动。” 他微微被气得都无法压制自己的冷静,气息乱着,说,“你又把自己当什么了,真妲己,以色侍人?我又成什么了?” 薛芙手隔着他,说,“反正,我见过你对她动心过。” “什么时候?” “大二那年,甚至可能更早,我没看到而已。” “时间地点,然后呢,具体说。” “就大二……等等,啊,动了。” “从没!” “我说动了,真动了。” 薛芙低了头,在说话间,微妙地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小人踢了她一下,她摸了摸,又感受到了第二次的踢,小脚好有力,生龙活虎的,脐带绕颈的事情发生以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这是这么久来,重新有了活泼动静。 是胎动。 吵架闹脾气的事情都暂缓了,薛芙怕是自己的幻觉,激动地拍拍宋濯手臂,让他也帮看看,问,“是不是,真的动了?” 宋濯被她闹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手被抓着覆盖在她小腹上,才明白过来。小鱼崽也没让新手爸妈空等待,隔了一分钟不到,立刻就有第三次的顶肚皮,似乎这次是伸了手,柔柔和和地滚了个小波浪,碰了碰爸爸。 两人在无声里,屏息等待,感受到了,都弯了嘴边笑,霎时间在吵的内容都遗忘了,扔一边去。 在认认真真研究着,“真是胎动。” 宋濯看着眼前高兴的人,没想到因小孩的事情,吃飞醋的事都放下了。他微叹,而额头抵靠在了她头顶上,亲了亲抬头对他笑的薛芙的唇瓣,抱了抱她,继而也蹲了下来,落在与小鱼崽所在的平齐位置。 同还未能谋面的宋瑜,他认真郑重说,“崽崽,你能不能和你妈妈说,告诉她,爸爸多爱她,一点也不想离婚。以后也会反省自己在外的行为,绝不会让今天这样的误会再发生第二回 ,让她原谅爸爸,好吗?” 以为着他是说胎教之类的话,薛芙拍了下他,说,“你投机取巧!” 宋濯抬头,凤眸温温,满是星星点点,卸掉伪装了一晚的狼皮,说,“那也得你受用,才行啊。” 第70章 她心里腹诽着,他真是不做人…… 薛芙没说受不受用,也没应要不要留下,手被宋濯拉着,揉捏着,外头雷声紧紧的,毫无防备地打了两个,她瑟缩了下脖子,手也从温热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捂了耳朵。 宋濯起了身,将房内的门窗都关了。 回来,见她丝毫没有要留下的念头,还待在门边,别扭站着,只视线随着他,生生涩涩,也不主动和他贴近,也不像以往每次他回来那时,窝进怀里,靠他胸膛边,踩他脚面上,仰头揽脖要和他说近期发生的事。 可,也没关系,夜还很长,他多的是办法让她留下。 “妈今天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外头还亮着灯,要不要问问?” “可能认床,你再等等。” “很晚了又下雨,车不好叫。” “那就留下。” “不。” “那等会儿,妈睡了,我开车送你。” “嗯。” 而这个等会儿过了很久,也未再被提及,过了一阵子,慢慢被房里交谈声覆盖了。 薛芙沉脸在说,“结婚日期呢,为什么一样?是什么特殊的纪念日,她结婚,你也要结婚,让你们非得选一块去了。” 宋濯不知情,蹙了眉,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时间是长辈们定的,那我们改。”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是她接的,你知道吗?检查那晚,你们待在了一起,她看护的,是吧,记得了吧?” 宋濯眉间拧得更深,以为吴雅宁也就在往事里让薛芙吃醋妒忌,他抹掉那些痕迹就行了,却原来还有更多,垂眸而思,当时事故发生后,他手机交给了信任的mason,让着mason帮着处理些紧急信息,可是怎么到她手上去的? 是远远没吴雅宁说的在异国他乡碰巧偶遇那般简单。 件件事加起来,是被算计的后知后觉。 “我真不知情 ,你也别脑补,我当时和车队经纪、mason、还有医疗团队在一起,一大帮人。” “不知道,不知情,我哪知道你是不是搪塞我呢,那妈也很喜欢她,她去家里拜访的时候,还说着以前就认着她是儿媳,好可惜她转了学,当时的大家就是这么认为你们是一对的!惋惜着呢,你也可惜吧。” 两人盘坐在地上,膝盖互碰着。 宋濯才终于知道她怨气怎么来的,在他不在的期间,竟然发生那么多事。于是认真回她的每一个疑问,他低眸想了想,大概也是那段时间因着吴雅宁要进工作室,两人经常一起讨论些事,同出入的缘故,被乱传了话。他手臂向后撑着,侧了下头,看着面前人,当年物理化学公式老是背不好,这些琐粹事,她倒是一件件记得一清二楚。 但也是该记的不记,偏错了重点。 还给他倒扣罪名。 膝盖碰了碰。 “喂。” “干嘛啊。” “在天府雅苑,别人不也从小传,你是我们家童养媳,养在家里,是以后要给我做媳妇的。” “......” 薛芙抿了唇,那了老半天,然后憋出,“你闭嘴,我没说完呢。” 他耸肩而静默,她于是哼了声,继续说,“还有更早的事呢,高中抓早恋的时候,你们一点不忌惮,晚自习偷偷去天台,好久不回来,每次点名没你,我还得帮着想借口。” “还有......” 还有他们以前周末去商场吃饭,吴雅宁也随着来,五人行,来回的公共交通上,双人座,叶明礼和谈利娜坐一起,宋濯和吴雅宁坐一起,她单独,和了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坐。 可多这种小事了。 从没感情,谁信呢。 仅仅是同学,谁信呢。 就因为结婚了,就全网无前任了吗? “你要招揽她进工作室做老板娘,你们同进同出,坐在沙发上她帮你这样子捻掉泡沫屑......”薛芙的手边同时动作,大力抓过了宋濯的衣襟,以当年同样的距离示范,“你还对她这样子笑,换谁谁不迷迷瞪瞪!” 抿弯了唇,眼也眯起来,她在生动还原当时的记忆。 宋濯倏地被拉近了距离,面前绵白肌理可碰,他都怀疑她有胡诌的嫌疑,竟然近到鼻息互乱,能碰鼻尖的程度。 凤眸子水盈光微微晃,但语气如凉了的白开水那样淡,他盯着她故意弯笑挤到快没缝的眸子,确认了她添油加醋,说着,“是要招揽她进工作室,但不是老板娘。那天我喝了不少酒,不记得了。但,一大帮朋友和工作室的伙伴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个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能这么贴近,这么暧昧。不早就得第二天传得乱?” 薛芙撇嘴,印象深刻,说,“还传得不乱吗?就是那么近,酒后乱性,旁若无人一样地调情。知道你得不记得,我那会儿应该拿手机拍下来,以免你拒不承认。” 宋濯勾了下唇边,说,“喝完酒,向来我也不乱,只会想找个地歇息。”眉微挑,他提醒,“我又不是某个人,那晚没喝酒都像喝酒似的,'醉醺醺'上别人的床,还进别人的浴缸,不喝,都乱性......” 四两拨千斤,说着吴雅宁呢,却总是能说回到她身上。 某个人也顿时脸刹红,想起那时的孤勇和厚脸皮,才根本无法用常理去解释,她不自在地松开了扯着衣襟的手,踢了他一脚,“说着你呢,不许说其他。” 宋濯抓住了她的脚踝,温在掌心里,放在身侧,脸都太近的距离了,他嗯了声,眼梢微微扬了下,朝她靠近。 却砰了一声。 她不想让他得逞,而后靠,头撞在了门手把上。 本来好好聊着,小猫发怒,眼里痛得凝了水花,都怪他,抬了手连连捶了他好几下,又不解气,一通乱来。 动静有些大了,宋濯拉了她的手,嘴边比了个嘘,提醒她外头还有叶静澜在的,门缝边刚刚好像闪过了走路的黑影,留意到他们吵闹的声音了。 于是,薛芙手停了,就也跟着静滞。 ...... 低声聊了许久,聊得口干舌燥,乏累。 也因为生气,睡觉的时候就放了两床的被子,各分两侧,薛芙因着叶静澜还在外头没睡,她也没走,也没能去翻外头箱子里的睡衣,借了件宋濯的运动服应付。 简单洗漱后,人进了被窝里,蒙头蒙脸,转向一侧。 宋濯枕着手,仰躺着,见她还特意去找了床被子铺在他身边,饶有意思地看着鼓起的身子,见她不想搭理他,了然而说,“因了吴雅宁,所以你就胡诌了个学长出来?” 被窝里的人没动静,但是呼吸并不规律,肯定没睡。 第116章 就是小脾气一起来,又不理人了。 男人立了身子,掀了自己的被褥,知道蒙着脸的人啥也瞧不见,就转了身,说着被子掉地上脏了没法盖了,更也听不见薛芙的小声应话,钻到旁人的被褥里去,将她扣在了胸前。 “我没说话!也没让你进我被窝里来!” “是吗?不过,这样,面对面,听得也才清楚。听见我刚刚问你什么了吗?” 薛芙本来闭眼,其实也没睡,听着旁边人的动静,本来觉得身边凉凉的,无法入眠。忽然就贴近了个热铁般的身体,不由分说地无视她的边界,她转头看他,在暗里见着清俊无边的面孔也同样在暗里盯着她瞧。 床头灯还没关,被罩里晕着暖黄光线。 直勾勾的视线也明显,谁都不避。 他只轻轻低了下头,就亲吮她唇瓣,薛芙眸色动,屏了呼吸,感受着热,手抓紧了,但唇边不张,说着,“我可没打算原谅你呢,别来勾引这套。我不吃。” 宋濯闻言,扑了热息,靠她耳边,轻咬她耳际,没理她的嘟囔,继续亲着,感受着她的紧绷,问,“我是没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那些都是误会,不是吗?” 薛芙心在乱蹦着,却斩钉截铁地无情答,“你有赛车的事,出国的事,宋家的事,总有其他的事情先于我......计划总比我这个‘意外’多,不公平的很,我不想和你处了。” 她像个赌徒一样地喜欢他,所有筹码都放了进去,却总收不回本,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她想要止损了。 “薛芙,别那么不公平。是因为你先说了有学长,一切才那么乱。” “才不是,你又说我!”她隔开他,“讨厌死了,你出去。” 手臂紧了些,男人没理她的讨厌,反正她身体还是朝着他的方向,所以也不可能是真的讨厌,顺着她脸边尖润的线条,他重新衔住了她的唇,目光迷蒙地抓了她手,五指嵌入,不松。 开开合合地吻着她,很柔,也断断续续,有唔唔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着。 声音闷如此时窗外闷响的雷。 那敏感的地方在拉锯间被她踢了下,宋濯骤然而停,在彼此眼眸里水汽弥散的时候,捏了下她脸,也拧眉瞪了她,更狠狠地揉捏了她的臀。 薛芙也不是故意的,瓮声瓮气地,薄喘着呼吸说,“不小心的,你压着我腿了,麻掉了。” 被子里太拘谨,空间有限也不好施展,宋濯索性掀了碍事的,在更明亮的灯光里凝视对方,他低哑而深沉地问着,是吗。 可也不要她的答案。 而缠着她密密又吻。 在期中还掌握了一个叫“前男友”的开关。 “你那时候为什么愿意和孙泽铭订婚?” “因为他给足了我安全感和唯一性。” 宋濯恍然,心里薄哼了声,“原来,我缺的是这个......” 陈年往事总是越翻越新,本来不愿意提那个人的,但是多提,就能知道薛芙对他的意见。而且越提,她就越松懈,渐渐地也张了唇,让他能进去。 “你喜欢他什么?” 被欺负着,薛芙呼吸有些难畅,才开了个小口,就被他侵门踏户,纠缠不清,耳边都是水声,不仅外头的雨,还有...... 于是她故意提,“他到哪里都会给我报备,事无巨细地分享他遇到的人事物,吃到了什么,总想着下回带着我去,听见人说社区画廊有画展,不懂也做了无数功课,带我去。人体贴用心,眼里只有我,心也捧到面前。啊......宋濯!” 嘴边被咬了下,因为她不和他纠缠,而被咬而轻痛。 额头互相抵靠着,交握的掌心里早已经如外头的春雨一样湿漉漉的了,衣服上都渗了汗,贴在腰腹肌理上,却心没在一块,她依旧不张嘴。 薛芙本来要怪他,却抬了眸子,见了上方男人火烧妒心的瞳孔。 她心颤了下,意识到他套话,其实眼前人比孙泽铭对她好数十万倍,从小到大的好。 揽了他脖子,她紧张地贴了贴,问,“你生气了?” 宋濯却说,“你继续啊。” “你自己要问的呀。” “那,孙泽铭做过哪些体贴用心的事,说说。” 但,薛芙哪敢再说了,反而因为这屡屡略微失落的神色,而任了他胡来,也因为她每说一个点,他就吻得越凶,手上早已经不温柔地,将她当戳衣板似的,揉捏敏感,更还会撩起她贴身上的发丝,手滑落而下,拨了葳蕤。 敛眸,目光沉了再沉,人落在下方,问她,“这里,以前孙泽铭是不是吻过,怎么吻的?” 她脚搭在他胸膛上,明明说过他们没这样的亲密关系了,他偏这样问,不由得咬牙,骂,“你有病。” 三更半夜,热息渐渐消,外头还有风雨,夜晚薄凉。 男人下床去重新拿了被子,薛芙在迷迷糊糊中醒了来,看了眼褶皱了的床单,又看了眼翻箱倒柜的宋濯,她后知后觉他的狡黠和试探,特别是看见门缝边还亮着灯光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从踏进这个家门开始,就进了狼窝。 进了他陷阱里。 咬了咬唇,她心里腹诽着,他真是不做人。 全身湿湿嗒嗒的,澡都白洗了。 也在床榻凹了一块,他回来时,薛芙掖了两侧的被单,还是转向了一侧,离得远。 六亲不认。 摸了她眼边的痕迹,他问,“怎么了?” “做梦了。” “什么梦?” “梦见小鱼崽饿了,和一个女人哭着要一口东西吃,但是那人不给,打了他手心,说着他早上吃过奶了,怎么那么贪心还要。小鱼崽就哇哇哭,哭得撕心裂肺的,但是桌上却是满满的吃食,有糖果,有牛肉干,有棉花糖,坐着三四个小孩,吃得嘴边都是糖渍,也不分一个给他。你知道小鱼崽叫了她什么吗?” “什么?” 她转头扫了男人一眼,仇不共戴天,咬牙,说,“后妈。” 薛芙将梦里的情绪延续到了现实来,踢了宋濯,让他下床去,一并怪罪,“就是因为你,他梦里吃不上一口热乎的番薯,哭得厉害。这么下去,肯定营养不良,长不高,都你害的。” 宋濯手臂撑在床上,看着她,略无语,也莞尔,“你那是做梦。” 薛芙不同意,摇头,“不,那是预警,你去书房睡,今晚上,我和小鱼崽都不想看见你了。” 推搡着人出去,前几秒还抱在一起,亲亲蜜蜜,交联得唇边没缝隙,风密涌进屋内来,都插不进去他们之间,他们交颈而热,这一秒,宋濯却被踢到了床角边缘。 他拉过她胳膊,亲在眉心,低声哄着,“梦都是相反的,重新睡,重新梦一个?” “哼。” 不想理他。 继续盖头盖脸睡觉。 但是后半夜,一个转身,却也嘤嘤地到了宋濯的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哭,“你要是敢纵容着谁这么对小鱼崽,你就等着收我律师信吧,我和你拼了,才不管你以前对我多好,还是事业多辛苦的,我肯定先扒了你皮,还有那个女人的皮。” 让宋濯都没了她办法了,应了很多的好,也抚了她肩膀,安慰不会,头枕在她发顶上,微叹了气,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主要还是笑为多,胸膛在颤。 “笑屁啊!” “行,我知道你认真的。真不会造次,只有你一个,发誓,行吗?” 哄着人睡,说了许多的好话。第二天醒来,见着腿边都不是红痕,而是淤青,宋濯想想这女人可真是对他发了狠了呀。 想教训人。 手一抓,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薛芙得上班,应该出去了,就降下了念头,拨了拨略乱的头发,起身。 春季,上衣没穿,每一寸肌肉都虬结梆硬,如丘壑山陵那般起伏,令人赞叹的可观,却也不和谐地背后挂有两三处被捏红的痕迹。 若不是薛芙怀孕着,这身上可能得是齿痕了。 男人习以为常。 洗漱完了,出去,却见着叶静澜一大早站在客厅里,在指挥着两三个师傅继续整着屋内的绿植,见了他出来,叶静澜严肃着面孔,而她对开的角落里,一两箱阻挡了去路的纸箱敞开着,薛芙在那找着要换去上班的衣服,被她瞧个正着。 叶静澜拧眉,指指点点他们两个,问,“就说你们俩昨天不对劲,还一直在看着我脸色,吵架了?” 薛芙赶着上班,换了衣服,摆摆手,匆匆说,“不是的,妈,我得去上班了,我......那个......你问宋濯!” “......” “宋濯,你惹薛芙了?” “......” 刚醒,宋濯微微头疼,让薛芙赶紧去上班,他转了转手机,风烟俱净地应了母亲没有,也一一解叶静澜后来的各种问,他收拾着残局,正好也是休息日,送走了叶静澜后,他就整理起了薛芙纸箱里的东西,全部放回原位去。 第117章 东西不少。 怀旧的人连一些小物件都留着,学生证、饭卡、以前流行的贴钻手工手机壳和一堆拍立得照片。照片里头还有带着稚嫩气和婴儿肥的一张脸,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 让叶静澜总夸,看看,薛芙可真会挑着父母的优点长。 几张照片里,其中一张有吴雅宁,也就是薛芙昨晚提的五人行的那天。 记忆太零碎,宋濯印象不深,但看到了,也才记起,可记得的是另一件事。 当时五个人在天府雅苑大门口散了,回来的路上,薛芙闷闷不乐,与他步行回家,却拿了个耳际塞耳朵里,不与他说半句,拒人千里。 也因为这样,他提醒她看台阶,她没听到,转眼就踩落了一层,摔得膝盖疼。 从社区的卫生服务中心要背她回去,她还不肯,单脚站着,很生气在说,“宋濯,你没点分寸。” “老幼病残面前人人平等,要什么分寸?” “自行车后座、耳机的另一半、还有后背,谈了恋爱后就不能分享给朋友,还要我教你啊。” 他莫名,“说什么呢,别闹了,上来。” 人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宁愿一瘸一拐,慢慢走回家,也不让背。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 然后,规整到了薛芙海宜美院的初试合格通知书。 纸张上,除了印刷体还有些笔墨痕迹,他翻看了背面,心里不太舒服地皱了眉,只见着上头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四个大字,一直重复,写了满满一整张,下了很大的决心。 “戒掉宋濯。” “戒掉宋濯。” “戒掉宋濯。” ...... 宋濯手捏了纸张,有些不是滋味,难怪她提了许多高中时期的事,也霎时间想起了什么,他还有件事没和薛芙说,但打出手中电话,却嘟嘟两声,秒断。 信息上,界面也红叹号。 凝眸拧眉,叉着劲瘦腰际,指尖划过浓眉边,在晨光中,有点失笑和无奈。 这个薛芙啊...... 他,依旧还在她的黑名单中。 第71章 我回来了,不陪陪我?…… 潮湿的雨水天气里,宋濯开了车往三院方向,海宜的街景快速在车窗边移动,道路上则是举伞的行人踮脚奔走。 整个城市 像白茫茫一片的水世界。 他车速放慢了下来,摆手,让踌躇等灯的行人先过,车窗前的雨刮开着,剥离着垂坠无形的雨珠。中途,他看了眼副驾,手轻敲在了方向盘上,离着预约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等着行人都走完了,三院方向应该直走,但他却打了左向灯,先往了另一处。 mason在三院门口下车,在便利店里买水,就见着一辆陌生黑色油混超跑在眼前,同样也是才刚熄火停车,就留意了几眼,却见着车门开,雨伞展着,车主是他熟悉的人。 他笑着迎了上去,在雨中就近打量了车型,问,“买了新车?” “嗯。” “原先那辆三叉戟呢?” 车门关上,宋濯淡回,“卖了。” mason与他并肩着,伞面碰着,惊奇,“那辆车公里数都不超一万,就卖了?还是去年的新款,卖了多少?” 宋濯说了个数。 mason惋惜着,这不给车行捡了大漏,他说,“早说啊,贷个款,我买。” 雨滴垂在他们的脚下,宋濯徐徐抄兜而行,风大雨大,身上衣服都沾了水汽,整个轮廓凌厉,他回眼,说,“我等会儿得去接人,留着那辆车,她不会愿意上车的,等不及你买。” mason挑眉,机车皮衣上同样的湿漉,野痞气质,笑着问,“薛芙?” 没回答,勾了唇,当做了默认。 两高个边说着几场比赛的事,并步进了三院的骨科大楼,因为是雨天,尽管是周末,看诊的人都少,但眉眼深邃的两个人养眼,一两个在一楼咨询着楼层的姑娘忍不住望来,打量了几眼。 电梯来得快。 到了相应楼层,分诊台的护士接待,认得极星车队的人,随即打了电话确认了科室的医师在不在,手边先让两人都填着资料。 吴雅宁结束了欧洲的短期学习早早就回了三院,早餐也没吃完,闻声而来,接过了他们的单子,想带着进导师诊室,去打个招呼。 却听护士诶诶诶地叫住了她,在说,“吴医生,不用不用,宋先生的不用,他是来办理转诊的。” “转诊?” mason转头看了眼吴雅宁,她脸上惊诧着,一点不知情,人还带着尴尬的笑看了眼宋濯,然后将手上资料还给了护士。 而宋濯填写着转诊资料,对天府雅苑的朋友一向好的人,对待熟人向来有礼有节,这时却是轻扫了人一眼,眸子清冷,俊逸的脸上也没多少和颜悦色,嘴边话很冷,一开口都觉得疏离,确认了护士小姐的话,“是转诊,不用麻烦你。” 今天的确在下雨,还倒春寒,温度低,冷飕飕的。 但分诊台这会儿仿佛在北极端,是怎么回事。之前在欧洲,面前的两人作为多年不见的朋友不是还彼此问候了几句,虽然也就仅仅问候,各自有忙碌的行程工作也没多少交集,但这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宋濯冷了脸。 mason静观着,来回看着他们。 “可以了。” 护士确认了信息。 两间医院有合作,资料可以网上调,于是转诊单开得也很快,护士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宋濯便说了谢,拿了相关的资料,人也要走了。 吴雅宁在身侧,说了要带他们,却原地没动,心里揪着,被人无视很是不习惯,她还屏着笑在问,“宋濯,是薛芙和你说了什么吗?你别误会,我只是和她开了玩笑,当时她那么对待我的事情,我就同样......” 停驻脚步,宋濯蹙了眉,从容站定,更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开个玩笑吗,那你频繁在薛芙面前说些误会的话,做些误会的事?” 在沪市的围场里,说着往日的事烟消云散,但她说一套,却实际做另一套。 吴雅宁被轻扫了一眼,愣住,脸都憋红了,被看穿,有点难堪,又看到宋濯眼底的凛冽不屑再次降临,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这就如凌迟她一样,嘴边都说不出话来,本能否认,“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心里忐忑他究竟知道多少,有点发慌。 但明显也全知道了。 “不是?你删了薛芙发给我的信息,又是什么意思?” mason察觉着氛围的冷冽,听了前后的问,才想起极星车队赛前练习发生事故那天,宋濯进了医院的检查室,手机交给了他。车队催着他写报告,他就盘坐在诊疗室外的地板上,同时几部手机开着,也开着电脑,来回倒腾着现场事故图片,敲文档。 吴雅宁当时参加了欧洲的学习项目,与他们重遇,听见事故也匆匆跟着来了医院,同他问了宋濯的情况,关心不少。期间,薛芙打了电话过来,他手头上忙着,没得空闲,吴雅宁帮着接。 人还说深夜了不吵人,到安全通道去接电话。 mason从文档里抬头,焦灼字句和数据,想着他们都是天府雅苑的朋友,肯定比他熟,交代两三句宋濯的情况而已,没什么事,他又忙得不可开交的,就随着去了。 根本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口中的事。 也难怪着那天自己收拾椅子上的东西明明都留心看了一眼没遗漏,做事从来也有头有尾,却不知怎么漏了宋濯的手机。 竟然丢了...... 同医院报了物品丢失的信息,等了些天,又却是吴雅宁说捡到了,拿了回来。 原来是她拿走了。 mason不由得也拧眉,看向吴雅宁,心绪复杂,四年没见的人似乎变了,虽然依旧的清丽漂亮,整个人越发地有成熟韵味,在专业领域里闪闪发亮,但眼底总有一丝说不清的沉郁,不如往时的热烈明媚,是难言说的执念,交杂着很多的世俗气。可这些是是非非,中间缘由他也不清楚,他也插不上几句,更说不上当个判官,说谁对谁错,于是微叹了气,就也没管,拿了诊疗单,进了分诊室。 吴雅宁搜肠刮肚,留意着小护士打量的目光,虽然他们没说话,但是眼神里早已经将她编排了许多,她上班前还同人说和f1赛车手很熟,却被冷待,一时尴尬地下不来台,还想同宋濯解释更多。 “薛芙是对我有些敌意的,说了我什么呀,我可以找她解释清楚,让她别误会。你那天在车上不也要问我些事吗?我可以帮着说。” 但依旧触冷。 宋濯口吻沉缓,眼底已经压了克制,带薄寒说,“薛芙没说你什么。” 冷冷清清,他没弯折地直说,“她,对我来说,很重要,也请你自重,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 “无谓?难道不是薛芙无谓你的想法,在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吗?” “谁也干涉不了谁,只有愿与不愿。” 第118章 闻言,吴雅宁才反应过来,以前都是宋濯对薛芙的纵容,无论薛芙有没有做那些掩藏了情书的事,因而眼里震颤着,咽了焦躁,转身几步追着,问要离开的人,“宋濯!我们还是朋友吧?而且如果没有薛芙,我们,我们......”她甚至都说不出个结果来,从头到尾剩了自己的自作多情,眼前人根本没对她有额外的意思,暧昧、恋人未满的种种都没有! 心底发寒。 吴雅宁才意识到,甚至没有薛芙,他们也不可能有结果。 宋濯阖下眼眸,沉沉地看了她,冷绝而说,“没必要。” “什么?” 男人没回,走了。 但这句没必要,明显是回答她做朋友也没必要。 直接断了她所有心里还不灭微小冒光的念头,将她钉死在了原地,脚如灌铅一样的走不动,也久久回不过神来。 - 薛芙在美术馆里和厉川开会,汇报着和画廊的各项进度,大周末的早上,厉川喝着咖啡,笑着在同她说,“真行啊,这和画廊还没开幕,你就弄了个日本艺术 家的潮玩娃娃摆了一排在门口,这打卡的人现在还得预约派号,黄牛都有了?” “和师兄学的,做事得打响头炮,才能一鸣惊人。” 厉川更笑,连忙放下咖啡,晃手,“别,上回来也这么捧我,然后跟我要了两个电视媒体的资源,又前天在电话里也是嘴甜,将我谈好的一场慈善拍卖硬塞了你几个新签艺术家的品。你啊,初出茅庐的艺术家,你也敢......做事真比我厚脸皮,也狠。” “离着拍卖还有一些日子,我会做好推广的,他们真值那个价。” “你说是就是啊,牛皮这么吹?” “那师兄你还答应?不也听说了他们是设计大师谢良坤的关门弟子,名气就在那。” 嘴依旧伶俐,猜得准,将他心里想趁着机会接近谢良坤合作的如意算盘都点了出来。但,看透归看透,人做事也的确利落,脑子转得快,趁着这波流量人潮,还在画廊里整了个水吧,虽然厉川嘴上调侃,心里不乏赞叹。 这赚钱的门道,她可是一点缝隙都不落。 所以他还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礼物,两指压着,从桌面上给了薛芙,犒劳她的辛苦。 礼物是名牌钢笔。 他说,“以后也是个主理人了,用这个签名才配得上你老板的身份。” 薛芙笑眼弯弯谢了他,没客气地收下,被厉川高压监视进度,动不动开会就拎她出来当典型,老是说着让我们拭目以待她能做出些什么来的话。 让她被一双双好事的眼睛盯着,压力颇大。 前期的确什么都没有,只有纸上谈兵,但到了现在和画廊有小名气,东西她理应得的,就浅笑着说,“师兄,你也别捧我,有什么资源记着点我就行。” “行。” 两个人师兄师妹的,经过上次的博弈,交情反而不浅,汇报结束,厉川就收了上级的模样,打量了她的身形,看着眼前人从初出茅庐的小白到如今兼着生意又怀孕的主理人,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看出了点母性的伟大光辉来,他又看了眼玻璃门外她的行李,抬了下颌问,“和画廊都招聘到业务了,还得你亲自出马?” 薛芙收了汇报的资料,上头是密密麻麻、红色批注的建议,她打算在高铁上边出差边整理,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就起了身,应着,“他们去了好几轮了,陪着老人家都做了不少木雕手工,还是不行,要请着出山不容易,但我想,我自己去,他总不会为难个孕妇吧。” 厉川啧啧两声,就知道对于薛芙而言,就只有做不成事的人,没有做不了的事。 眼前人哪止是散发着女性光辉的母亲,还是只狡诈美狐。 “悠着点。” “知道啦。” 外头的雨停一阵下一阵,运营的小关拿着行李,等着薛芙开完会要一起出差,两人从美术馆高层办公室下来,走过前台。 同事往了一个地方指了指,薛芙就见着某人站在一幅画前,凤眸垂着,专注看着展画上的每一处细节,布展处灯光布置的白调,衬着有韵味朦胧的山水,更衬得他侧轮廓线条颀长,身形优越,虽然带着点不经意的躬背,听着人在讲解,偶尔唇边带了冷矜笑意。 却一股不经心的风流味。 一眼就能从偌大的展厅里注意到他了。 美术馆的同事估计也知道他是谁,毕竟前一个月腾亚的汽车展才刚结束,里头就有关于宋濯的一些赛场照片。 讲解员甚至都额外给了他水,甚是热情地招待着。 身边的小关轻叫了声,“宋濯哥。” 宋濯转了头,看向了他们,弯了眼,许是等久了,眉眼都温温的,也可能是因为美术馆是挑高的楼层,上方有棱形的玻璃窗,人走过了地面摇曳的反射水痕,到了面前时,总有种虚虚幻幻的错觉,觉得他漆黑的眼里水影无数。 到了面前,扫到了她手中行李,水影消失。 “去哪里出差?我回来了,不陪陪我?” 人眼里仿佛有星,和她说话时,微冷冽,但那种虚幻感没了,朝她勾了笑。 薛芙还记着昨天一路被套话入了陷阱的仇,也记下了就刚刚在画边,有个小姑娘被人挤了,他扶了人手臂站稳,也朝人笑了,说着小心,导致着那小姑娘现在留恋在看。 短短时间,可,真会到处惹事。 于是她抱臂,揶揄着说,“你有的是人陪,还怕打发不了时间嘛。” 宋濯跟着她视线往后看了过去,散漫地笑,“那也得看是谁陪,无趣的人在身边每一分钟都是煎熬,而有趣的,溺死也不怕。” 他微弯了身,曲了手指敲她脑瓜子,“说说,这里,又在脑补我什么了。” 薛芙拍了他,拧了一眼,说,“没功夫和你脑补什么,赶时间呢,你走开,不是签离婚协议的事情,就别和我说话。” “我还想,我们两相生厌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不因为你经常不在,距离产生美吗?我可让人烦了,别招惹我!” “我不也惹你烦?同病,可以一起治。” “不了,我们中间有鸿沟,最好谁也别搭理谁。” 但很快,远处的那小姑娘看了他们几眼就跑到了跟前来,喊了他们,她不搭理都不行。 “叔,这是婶婶嘛?” “是。” 大学生模样,眼睛亮亮的,热情地喊了他们亲戚称呼。 可这是哪里来的亲戚,薛芙根本不知道,云里雾里的,只能迎着人的笑意也说了你好,小姑娘怕她不知道还说了很多人名,薛芙更乱地看了眼宋濯,宋濯对她挑了下眉,似乎在问不是说别说话。 薛芙轻拍了他,仰头,小声让他快说。 宋濯才揽过她肩,靠到她耳边说了,关系挺复杂的,隔了好几层,但的确是亲戚。可解答完了,他也没让她从耳边移开,趁着她这会儿有婶婶的温柔劲,不会和他翻脸,他抓着她手臂,问,“去哪里出差?” 薛芙嘴边在笑,是面对陌生人的善意,可对着他,还是瞥了一眼,语调揶揄着,“怎么,舍得海宜的莺莺燕燕啊,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在那里得无聊死。” 宋濯勾唇,应,“和你,我乐意。” 薛芙抬眸看了眼他。 这男人怎么回事,大白天怎么还给她灌着糖衣炮弹,耳边顿时热扑扑的,微微在红。 “婶婶真漂亮啊。” “谢谢,你也很漂亮。” 宋濯看了眼从肩边撤开的人,她眼神警告着,根本也不听他的甜言,也若无其事和小姑娘说话,不想入心。 小姑娘与他们其实不熟,和宋濯也只是在度假山庄吃宋家的宴席认识的,现在偶然碰上,她看了时间,心里有事,着急,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而问,“叔叔婶婶,可以帮我个忙吗?下雨了,我的伞丢了,又约了朋友在商场吃饭,可以借我把伞吗?” “好。”薛芙就爽快地将手上的伞给了她。 人说了好多声的谢谢,瞬间转身,却也没留归还的信息,直接头也没回入了雨雾里,是宋家那用完人就撩腿子跑的风格,前头寒暄客气只是铺垫,很快就没 影了。 “你用我的,我送你。” 但,还有个宋家人,还有点良心。 薛芙于是应了嗯。 下了车库,薛芙看着新车,开了副驾,脸又变得红了些,进了车里,车速稳,气温也得当,但一路上她都少言少语。 到了车站后,她等着下属先下车进了车站,忍了一路,有些话要和宋濯说,转头看了驾驶座上的人清清冷冷却实际看着她温温的眼,反问了她怎么了,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老婆专座就老婆专座吧。 看多几眼,也就习惯了,虽然荧紫荧蓝的色调对于黑色内饰来讲,一眼显眼,还印上了她的图片,有点臊得慌,但是臊久了,也平静了。 第119章 她准备着走。 宋濯搭着车窗,手垂在上头,目光随着她,深深邃邃的,说,“还没回答我。” 薛芙转头盯着这万分故意的人,咬了咬唇,本来将心都平静地压制下去不乱跳了,一时间对上他的眼,又无序,可她也茫然着,说了,“既然有本事给我设陷阱,还要我说嘛,自己想啊。” 车上的男人笑笑,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微勾了下眼梢,悠闲着,似乎有势在必得的自信。 也好像一直不是在等她说地方,而是等她的一个允许。 瞳孔明明暗暗,他对着挑衅的话,不急不徐,应了声嗯。 说了,“回见。” 第72章 都怀疑他喝的不是酒了…… 沉目,看着庙内乐舞。 宋濯落在檐铃下。 浓重的神巫色彩,人戴了狰狞的鬼神面具,穿着斑彩衣物,在雨天里,锣钹鼓磬齐齐奏下,长腰带屡次翻飞,在娱神祈福。 旗幡在风里坠了水,扬不动。 天色虽不太好,堂内却是密密麻麻地聚了不少人,窸窸窣窣,交流着当地话,静静交手而观,在头围红巾的法师指引下,适时跪拜上香。 长木桌上,陈茶冲泡出浓郁色泽,当地的老人家用着瓷碗装了一杯茶汤,递了给两外地来客,笑呵用普通话,说着,“很快了。” 仪式很快就要结束了。 宋濯原本抱臂静静观着,转而双手接过,浅浅淡淡的一抹笑,也并没有催促他们的意思。 抿下茶,扫了一眼匆匆接电话在外头比划手脚的经纪人。 电话信号恢复,他终于是联系上了当地的公益组织,说着正事。 但宋濯没太在意,耳边是老人家的话。 “那姑娘前些天还来我们这,跟着苏老先生一起来写生,画傩舞呢。那墙上有几幅就是她留下的,画得可好。” “跟着苏老进进出出,这附近的人都认识她了,身边带着一个男同事,两个人就住在石头城里的碧螺客栈,没错的。” “也就再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就能到了。” 从海宜沿路寻来,踪迹都知晓了。 但,落在寺庙里等祭祀等雨,又的确与宋濯的原计划背离,抬头,四方天里雨势渐大,天幕也更浓,不知道耽误了些时间,某人会不会又在那里胡思乱想,认为他说了来,却去了哪里沾花惹草,迟迟没见人影。 原想着,在下场比赛的间隙里在石头城陪薛芙小段时间。计划着白日就陪她去艺术家的工作室里谈合作拜访,若有剩余时间,他就租辆越野车,带着她,去溪山附近的古寺、景观泉、少数民族村寨、评价不错的农庄里走走逛逛,吃吃喝喝。 可雨,打乱了计划。 飞机延误了一天不说,到了山下,司机因为雨势难判,望着葱葱郁郁笼罩云雨的山体,多年的走客经验,说着等会儿上去了,说不定会遭管控或者路上碰上些残枝断木,不能下来。 人摆手,坚决落了客。 还好,也不是荒郊野地,溪山脚下有小卖部,大姐见他们是外地客,劝说着这些天就别上山,雨太大了,半山腰上的匝道都落下了,只能走步上去,但走步上去还得去村委开通行证和无责证明。 “麻烦得很,是外地的人,肯定没那么容易。” 大姐热心肠,提议让清俊英挺的两年轻人先在他们家住下,等雨停了再上去。 宋濯蹙了眉心,见着外头停了辆带棚的轻型卡车,两个人进来问老板有没有扳手,说发动机零件松了,到了山脚下走不动,他们急着上山来借。 闻言,老板从柜子边走出来,去了仓库,倒是没劝这帮人别上去,很爽快地借了扳手出去。 “他们怎么能上山?” 老板娘大姐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他们是悦神人,有庇佑,肯定没得事。” 正巧着卡车发动机的零件用扳手拧紧了,还发不动,雨下红色的卡车像是垂头丧气的狮子,头低低的,一帮人也围在那一筹莫展,寻思着打电话寻其他车来救,心烦得误吉时了。 宋濯便走出了小卖部帮着瞧了眼,常年接触机动零件,一下子看出了问题所在,帮解困。就也因着一帮傩戏艺人,能过村子严查的匝道,能上必须开证通行的溪山。 只是行程得按着他们的来,到了山腰的一个村落,先进了庙宇里,先办祭祀庆典。 他也就坐在了原木桌边,探听到了在石头城的人的踪迹。 也还有一半的路程,得等待。 “那姑娘来找苏老谈合作,多少人被赶走了,又因着这山上沉闷,早早离开了,可她却还在坚持,真是不容易哦,你是来找她的?是她的?” “丈夫。” “哦,难怪,难怪会跟着傩戏师傅上来,这两天雨势有点大,都不放通行证的,不跟着他们,的确还不行……” “嗯。” 辗转许久,热闹听了许多,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一直到了临夜,才到了石头城,一座由私人依照地势打造的石头城,薛芙因着其迷人带神秘色彩的木雕和石雕,追着艺术家一路远到,想合作文创ip。 不远千里。 宋濯原先不解其中的魅力,仅仅看过薛芙的一些资料画册,他租借到了辆越野车,车速因寻路而慢,入了城门,从远处眺望云雾缭绕的群山,又敛目看回了近处高耸的石柱,地貌奇特,连绵起伏,夸张又十来米高的摄人心魄的雕塑,一下抓眼球,置身其中就仿佛异世。 若有天斧神功,也肯定是如此了。 经纪人在旁边手机没停地拍照,一时都忘了正事。 宋濯扫了他一眼,自行拿了手机,定位着建造这座秘城的苏老工作室,不算崎岖的路,车上的两人却狼狈,半道载着人和悦神道具的卡车陷入泥地里,东西是为神服务的又不能卸,他们只能跳下车,推车帮忙。 身上溅了泥,又淋了雨,一半湿一半干,在车内这会儿,脚上的泥结成了硬块,很是难受。 急需一场痛快的淋浴。 经纪人任哥拍完了照,转身想起帮指引路线,但宋濯早早也已经定好了位置,开车前进,默默做完了一切。 任哥抱臂笑说,“折腾了好半天,搞得那么惨兮的,来了只能待两三天,堪比牛郎织女鹊桥相见,后悔来没?” “你后悔?” “我是有点,早知道这一路坎坷,还得湿着衣服赶路,就不硬跟着来了。宋濯,你说,等会儿见到薛芙了,她是不是得给你个大大拥抱,你这趟才来得值。” 宋濯轻扫了他一眼,勾了下薄唇,目视前方路,单手在方向盘上,沉目专注着。 倒也没应。 但心里的确这么想。 人疲惫得,四肢都不像自己的了。 临近着目的,导航报着拐个弯,还有两百米就到了,心头微热着,越临近,也不用一根烟来解燥了。 “咦,那是薛芙?” 比预期还早些看见了她。 整个石头城地上积了不少的水,一条从溪山下来的溪道,河水涌着,绿物都漫上了步行道,有些临溪的地方人都不得不撩高裤腿淌水而过,有些地方高势些,就放了几块砖头搭桥,来方便通行。 雨幕里,任哥指着的方向,薛芙就撑了把伞,脱了鞋,打算赤着脚丫子过路。前头过了许多个应该是工作室的学生或者是游客,站在灰瓦屋檐下的一个穿着马甲的青壮年都不为所动,与人说话。 独到了薛芙时,那人目光留意到了,小跑到了她跟前,说笑了几句,将头上的斗笠帽放到她头上,然后直接抱起她过水洼。 两人说说笑笑。 薛芙还举高了斗笠遮抱着她的人,姿态亲昵。 经纪人本打算下车去打招呼都停下了,看了眼主驾驶上的人,一双凤眸冷清清,说不清人眼底是什么情绪,视线是随着,也看着眼前事,但无波无澜的。 听说两人最近在吵架,宋濯似乎很担心委屈了薛芙,因着宋家的 事不能大肆官宣她,平时低调的人,都一反常态的在公众平台上发布很多的私人行程。 故意着给她看,有意无意向公众透露“双人”的痕迹。 车迷群最近都在猜,这么高频率更新信息,肯定在恋爱。 他都压了不少稿子,说没有呢。 千里迢迢来了石头城了,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彼时的车外,薛芙也没想着宋濯这时候来,刚听完了苏老的一堂课,受益颇多,与一帮人一起出来,说着山山水水的妙处。 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来人。 当时来石头城的第一天,苏老还是一样不愿意将这独特的ip授权出去,因着对溪山的爱,苏老想让更多的人走进山里来,带动附近村寨的发展,因此无情地拒绝了薛芙。 连拒词都和别人一样。 “不感兴趣,老了,搞不了新玩意儿。” 两三天,和别的竞争者不一样,薛芙不着急,放下谈判,先跟着苏老工作室里的学生一样,每天上课,坐在角落里学雕塑,记笔记,又跟着户外游学。 第120章 真的用心去感受溪山,也就逐渐知道了苏老的本心,知道了问题在哪,回了客栈就连夜改了合同,重新要和苏老谈。 苏老见着她怀着孕,还跟着进进出出,被他拒绝了,还坐在门外廊下不依不饶,大热天白嫩的脸都晒得发红,即使顽固不化,不想接受外头的新事,也怕她一个小姑娘出事,而坐下来和她再谈,劝她回去。 但薛芙却是拿出了全新的方案,态度依旧诚恳,从以前盈利赚钱的角度换成了引流推广为当地造福利的角度,重新谈,谈了许久,从午后到临夜,喝完了一整壶的茉莉花茶。 水都喝空了。 事才谈了下来。 她人开心着,出来了,苏老见她大大咧咧学着他们要归于天然,赤脚下水过路,老人家说她一个孕妇的,这溪山水很冰凉,别着凉感冒了。 又见着她真要脱掉运动鞋,说着她可别小瞧了山上一天两季的变化,大自然变幻莫测,水里更有不少的微生物,是一个世界。 就赶紧喊了一个村寨的学徒去抱她过路。 男学徒健壮,平时做农活做雕刻,搬搬抬抬是小意思,一下子就抱起了她,都没等她说不,就抱起她走水洼了。 薛芙制止不及,想着,也就一小段路,那就这样吧。她心情好的很,趁机也讨好着男学徒,问着他,如果想要请苏老出山去海宜,怎么样才能打动他。 男学徒常年被日晒,年纪轻轻,脸上已有成熟纹路,认真想着,说,“茶。” 薛芙问,“就这?” “嗯。” 她笑了笑。 没想到看似难搞的苏老,折腾了老半天,原来提一饼好茶来,事就好谈了,她就打趣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原来这么简单,都没能好好欣赏溪山。 而正在说笑间,一辆越野车就从他们身边过,速度挺快的,溅起了不小的水花,两个人隔着段距离,被突突的加速油门吓了一跳,看了一眼。 倒也没遭到车溅起的污水。 只奇怪,谁开车这么嚣张。 居住落脚的地方是一间古朴客栈,三层的小楼,薛芙带着男学徒回来,聊天间知道了他叫韦兴文,从他那知道了不少苏老的事,作为感激,她就打算请他吃饭。 韦兴文长期负责着石头城的对外事,人也没有村民的羞涩,大方应承。他还让薛芙明天早上起早些,他哥哥赶集会开车下山,去镇上,有一家有自己茶园的茶铺子,茶不错,可以带她去看。 薛芙应着好呀,笑颜轻展,同人一块进门。 二楼,两个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男人换洗了一番,清爽地落在门廊道上,与后上山的当地的公益组织,站着,商量着明天行程取消的事。工作人员也觉得雨势大,附近人也都住山里,路上危险,活动取消比较好。 略感了可惜,他们为表谢意,手上就带来了许多学生感谢信件和千纸鹤星星,请着宋濯收下。 宋濯接过。 四个人聊着,谈着。 忽然,听见了楼下更大的欢笑声。 男人余光一瞥,就见了一楼并肩进来的两个人,说说笑笑,眉眼纷飞,勾肩搭背,薛芙还依旧带着人的一顶草帽。 经纪人任哥在聊着其他细节,宋濯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转了身,手上有写着祝“哥哥高飞”的纸飞机。 黑瞳冷降,手轻一扔。 纸飞机就在屋内随风飘,摆动两翼,插入了楼下的两人之间,他们没看清是个什么玩意儿,下意识地以为是山里的飞虫飞鸟误飞进了客栈内。 瞬间分散开。 薛芙还摘了帽子,拿着扑。 随后,那轻飘飘的纸飞机,落地,他们看清了,薛芙失笑地捡了起来,竟然是被这东西给吓的?太大惊小怪了。 仔细看,纸飞机折得也不太工整,上头很稚嫩的一手字体,写着“给宋濯哥哥”。 心被潮水涌着,她眨了蝶翼般的长睫,亮了眼,转身朝了纸飞机来向看,才看到了在二楼的人。 微微怔,也微微惊。 宋濯竟然真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高了衣领,半遮了下颌,头发微微湿润,还没太干,站在二楼的柱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和旁人比,还是一眼明显,冷疏锋芒不能藏。 凤眸垂着,手上转着一只千纸鹤。 拽拽的,人不笑的时候,净透无尘,是禁欲无边的冷淡样,可微垂着黑睫,鼻挺,唇薄,又透着点骨子里的性感,引人探究。 不是他,还能是哪个宋濯。 怎么真来了呀。 她明明让小关传达最近溪山可能会封路封山的消息,让不要来,是没传达到么? 朝了高处方向,她不经意地展了笑颜。 韦兴文在身边,叉着腰际,仰头,也看到了新的来客,说,“那是客栈新来入住的人?那门外停着的那辆越野车是他们的咯。” 闻言,薛芙又转头看向门外,墨绿色的越野车在石头城内本来也就少人开,这些天溪山下大雨,风景都被浸泡在了雨水中,没有折日春景,进进出出山上的人屈指可数,入住碧螺客栈的也更少了,不是他们的,是谁的呢。 原来刚刚宋濯到过苏老的工作室。 韦兴文似乎瞧着高处人盯着他们,有点故事,目光冷冷还不太友好的,于是若有所悟地笑问,“是你老公吗?看见我们走在一起,我抱你过水洼,本来找你,就开快车走了?” 人情世故看得明白。 薛芙一下子就在韦兴文面前不好说来的人是谁了,刚谈好的合作,刚说好的要帮着讨好苏老,怎么能有意外,她于是摆手,也连忙帮着挽尊。 “不不不,就朋友,朋友。他是f1赛车手,习惯开快车了。” 宋濯与人谈完了事,徐徐下楼来,到她身边,垂看着她。 院子很空旷,站在一楼门口说的话,都能传到二楼去,他可都听到了。 也体会到了薛芙以前的感受。 晚饭一起吃。 吃的农家菜,酸酸辣辣的菜式,他坐在薛芙的旁边,喝了点小酒,桌上说着很多事,两方友人交叉聊天,几轮后,宋濯目光就没从薛芙身上移开过,看得她都不由得捋头发,觉得是不是哪里没梳理好。 但扎着头发呢,分毫不乱。 他看什么看。 视线赤裸裸的,直直而来,避也不避,喝着酒,抿了口,看着她,仿佛当她下酒菜一样,看得她脸都红了。 一桌子人呢,到底看什么。 桌子下,薛芙踢了他一脚,小声在他肩边嘀咕,“是我口红晕染还是眼线晕染了吗?” 男人抬着眸,盈光润润,仿佛沾了外头的水汽,看了她一眼,小声应,“没,很美。” “那是我牙齿上沾了辣椒粒了?你害我都不敢笑了,一直盯着你。” 男人视线继续下移,到了她吃了辣椒红红润润的唇上,她单独在他身边说话,气息熟悉,有馥郁香,淡淡的甜,他笑,声音微微哑,还是说,“没,牙齿白白的,像海贝一样。” “那是我说了什么 不得体的话?” 宋濯摇头,神色微敛,说,“也没,但......” 薛芙紧张,等着个但字。 宋濯转而清泉般的调,同她说,“笑也很美,话也美,但,你少对别人笑,我不爱看。也少捧着人,我不爱听。” 桌下又踢了一脚,敢情盯着她是因为着同席的陌生男人,弄得她这么紧张兮兮的。 薛芙坐姿不斜,轻应,“他是我工作上的朋友。” 宋濯晃晃杯中小酒,饶有趣味地眯了眼,说,“他是你朋友,那我,是你什么朋友?” 已经将她方才撇清的话都听进去了。 更手拄在脸边,侧着脸,风光桃花聚在凤瞳里,风流无数,仅仅他们私语,连连在问,“你是见过可以一起睡的朋友?” “被窝里叫哥哥的那种朋友?” “一起造娃娃的朋友?” “嗯?朋友?” 手肘边被碰,让她应,薛芙都怀疑他喝的不是酒了。 第73章 一点台阶都没给 薛芙拧过脸不应,正好韦兴文拿了张在炭火上烤好的饼皮,夹了些蔬菜杂烩又夹了些软哨,给了她。 她掰了香喷的饼,就塞进了宋濯的嘴里,堵了他的问话。同时哼了他一声,所有埋怨都含在里头,人随即起身要走。 宋濯放下酒杯,拉住她,轻箍她在手臂边,薛芙说干嘛呢,这么些人在,也都在看着。宋濯不在意,在微醺的醉意里说看就看呗。 她仰窝在他手臂边,让他别动手动脚的,但她轻挣着,自己又歪歪蹭蹭的。 “又不是几个月前了,怕谁看见。” “是,不是之前了,那之后呢?” “之后怎么了?” “我们要离的。” “那这会儿我们是离了?” “没是没.......但你放尊重些,也反正,这饼烤好了,不是给你的,想吃自己弄去。” 第121章 “那你还喂我嘴里来?” 两人若无旁人地轻言轻语,因着桌子也够大,独自一隅,斗着嘴,手边打打闹闹。 韦兴文手上的另一份饼都还没能递出去,转头见状,就心明地转而递给了另一个新来客,任哥。 任哥从宋濯签入蓝斯车队开始就一直是他的经纪人,接过了饼子,说着谢谢,看了一眼正对面的两人,见怪不怪,同韦兴文笑着解释,“从以前到现在,两个人就这样,习惯了。吵吵闹闹的,没得事的,等会儿就好了,我们吃我们的。有生辣椒吗?给我递两个。” 韦兴文拿着竹篮里的果蔬放到他面前,烤着另外一张饼,直到饼皮变了酥酥脆脆的,冒了小泡,才重复之前放酱放料的动作,问,“他们不仅仅是朋友吧?” 任哥吃着,带着咀嚼音,确认,“那肯定不是。” 薛芙这时候闹不过宋濯,力气不够他大,缠缠绕绕间,头发还钩上了他的冲锋衣拉扣,一时乱了,发丝被扯的疼,战斗力下降,凉薄的话都停了下来。 她捶着人胸膛叫帮忙。 宋濯低了头让她别动,帮她拆,拆完了,她翻脸不认人,直接推开他,从他身边站了起来,脸薄红地喘气,换了座。 她坐在了韦兴文和任哥之间,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话,愤愤应,“朋友?”又朝着对面的人寡情而说,“很快,我们就连朋友都不是了。他爱和谁做朋友就和谁做朋友去。” 任哥闻言意外,同时也脑袋乱着,看向宋濯,问,“除了你,还有谁?” 这是闹哪样,他是不是又得准备开个记者会,又要准备新闻通稿了,联姻的事情也才刚消弭,最近的几个代言,合同上怎么规定绯闻的事来着?赔不赔钱的? 宋濯捻掉了衣服拉链上的一根长发,手边提起了酒,风轻云淡,放在唇边,说,“她说吴雅宁从学生时期开始就和我纠缠不清。” 任哥听完,就轻松了,笑呵问,“薛芙,你是看到哪里的新闻?这种传谣言的,现在一告一个准,给个信息,我来处理。吴雅宁当时要招进工作室,后来因着她自己学业兼顾不了,早早也没来往了,是哪里传的,这种乱传的,营销号,也一投诉定一个没。” 酒热了身体,捋了捋袖子,正好最近宋濯接的活动少,他有点空闲,说起干仗,很有劲头。 薛芙抓了重点,劲劲地朝某人看去,冷问,“任哥,你以前就处理过不少?” 任哥应,“是啊,不知道哪个好事的,之前拿着你和宋濯的照片做噱头,也拿不出实质的证据就说在谈。哪里看到的吴雅宁消息,嗯?” 要找些苗头的,怎么又绕她身上去了。 宋濯微扬眉梢。 薛芙顿时默了下,没喝酒,脸赧然,红得不成样子,这次变成不能说自己在吃莫名的飞醋了,因而摇了摇头。 憋了句,“没,别听宋濯乱说。” 任哥还补充着,“你们是大二就在一块的吧,这样算来,都四年了,是吧?这四年,你和宋濯的事,我都处理不下十单了。” 因着是最了解宋濯行程的人,比赛跟着,活动行程跟着,也安排过很多宋濯吩咐的接待,所以在他这,面前两人的事情没有秘密,门儿清。 只是中间意外被宋家的事搅和了。 所以任哥仔细盘了盘,又说,“其实也没四年对吧,中间分过对吧?” 薛芙沉了眸子,没应。 宋濯则从远扔了烟过来,好好的,不知道他提中间那段干嘛,冷嗤,“多喝酒少说话。” 可也都说了呀。 本来想帮着解释一把的,却好像更糟糕了,气氛越来越沉降,两人后来都不说话,也不坐一起。 任哥靠向了椅背,想力挽狂澜,单独还拉着薛芙又说,“以前是你找他,现在是他找你,这次只能待两天,鹊桥相会的,时间短暂。两天,他就得走了,你们这下雨天,想好去哪里没?” 外头风雨大作,能去哪里?客栈的老板都带着两三个小工在门口垒沙袋,严阵以待,手机里的天气预报软件提醒着别外出的信息。 但,宋濯就只待两天? 没预料时间那么短。 薛芙都想问他来干嘛,可看着千里迢迢来的人,耳边听着任哥说着一路走来的艰辛,她嘴边又微微松,只讲说,“再说吧。” 客栈老板见他们饭菜都吃空了,来问他们饱不饱,后院里还有前几天从山上抓回来的野鸡,要不做烧烤吃,炉火刚好点着,也别浪费了。 运营的小关应了,积极起身去后院,抓了鸡出来,就现场放血,烫热水,开膛破肚。 虽然有些血腥残忍,可一放到炭火上,烤起来,肉鲜嫩,烧烤料一撒,让人掰着香喷的鸡架,吸吮手指,回味无穷。 什么事都忘在了脑后。 外头还在鸣雷闪电,一帮人就着酒和美食,一直聊着,却乐融融,酒足饭饱。 雨夜里是哪里都去不了的苦中作乐。 任哥想着,这会儿,两许久不见的人总得窝房间里腻歪去了吧。 扭头一看,薛芙却喊了小关,说着海宜的画廊安排了网红探店的事,有个人风评不太对,让着赶紧联系同事。 又说着得给参加慈善拍卖的艺术家做本画册。 两人便到了二楼,房门关上,竟然又开始忙工作去。 任哥看着桌边独自喝酒的宋濯。 笑说,“真难得,她不粘你了。是因着陈年的事在闹你呢?吴雅宁的事情是怎么传的?这不搭理,又软硬不吃的,坐了一晚上冷板凳了吧,你可怎么办?” 宋濯耸肩,说,“喝酒吧。” “我们是不是怎么来,就得怎么回了?哎哟哟,我这酸得要死的腿和胳膊呀,白白遭罪了。” 宋濯看着才比他大两岁的经纪人,手里摩挲着酒杯边缘,看着他揉捏胳膊,故意做戏调侃他,心里不由得好笑。 嘴边淡淡应着,“等她忙完了,我会上去。” 而楼上不一会儿谈完了事,小关走下来,薛芙却也没下来,小关坐回原位,同他们说,“姐说 要睡了,宵夜就不同我们吃了,已经准备关门关灯。” 楼上人没给丝毫机会,任哥看向宋濯,“你还坐的住?” 宋濯手划了下额边,转头微蹙了眼眶看向二楼,还真的是,薛芙绝情的,窗帘拉上,一盏灯没留,还能听见哒哒两声门反锁的扣响,仿佛怕三更半夜有人闯进去似的。 一点台阶都没给。 手边的酒还在倒,米酒也不太醉人,温温浸染着情绪,倒也不急不躁。他知道某人的性子,一向是你越逼她,她就越燥,逼急了,伸爪子就咬人,只能文火慢慢调。 “薛芙知不知道今天已经算了一天?” “还没和她说。” “刚刚知道你只来两天,她脸色都不太好看。” “是吗?” 外头还在滴滴答答落着雨,水势有上了一楼台阶的趋势,客栈老板也不敢睡了,又堆了多一层沙袋,将一些能搬走的东西都往了楼上搬去。 众人帮着忙,不一会儿就完了事,老板往炉子里烧炭火,烤茶,犒劳他们。 就也这会儿。 天空闪了一道白线,整个客栈就陷入了一片暗。 二楼也传来了“啊”的一声,客栈的客人寥寥,几乎也都在一楼,聚在火盆边烤茶烤干果在聊天,还有些炭火的光源,虽然面面相觑,却也不太慌。 某个手机里响了两声。 宋濯低头见了人名,压了眉,心提了起来,三四步跨了楼梯跑了上去,推门而进。 以为人在黑暗里不见五指摔着了,预想了许多坏情形,几步路都跑出了汗,开门后见着人安全,他心头才一坠,揉了揉暗里的人,还未完全放下心问,“怎么了?” 薛芙随即指着床上,还有窗户上的几只大水蚁,抱着手臂,颤着,无法形容洗完澡要安稳入眠,准备躺下去,就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翅膀扑飞动静,还有手上一摸,三四只蠕动着的小虫就从被上攀爬上了手臂。 恰逢着停电,拿手机一照。 令人发麻、发僵。 一阵鸡皮疙瘩。 “是不是还咬我了,背上好痒,我身上有没有虫子啊?” “快看看!” 不知道有没有一两只钻到衣服内里去,薛芙总觉得周身不自在,自己一个人看不来,只能求助。 屋内没了灯,那些聚在光源处的大水蚁瞬时都从窗户跑散了出去,去撞外头还亮着的路灯,宋濯让着她别慌,“我看看。” 撩起她头发,两指勾了衣衫,也没瞧见有,不过这种虫子也无害,也不咬人,只雨天烦人,这一会儿窗户边的也早已断了翅膀,寿命不长了。 薛芙怕得都没穿上鞋就下床。 赤着足,慌慌恐恐的。 “有吗?” “没有,倒是有蚊子咬了个包,你这有药膏?” 第122章 “有是有,但在那张桌子旁的小包里。” 而那桌子旁就有大水蚁在爬动,薛芙不敢去,房间里闪烁了两下灯光,又恢复了光源,宋濯随即抱了她去暗处,又回头将大灯关了,只留了桌上的一小盏台灯,并放了盆水在下方。 关掉了大窗,以防着飞出去的虫子再进来。 很快,趋光性的飞虫就纷纷坠入了水面,奄奄一息不动了。 房内的动静消了下去,只剩了雨水敲窗声。 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提了药膏回来,又仔细检查了床铺。 “没事了,过来吧。” “你看多两眼。” 薛芙可怕无骨的东西了,一想就觉得身上又爬了几只,浑身痒。 宋濯微弯唇边,枕头放回原位,“检查两遍了,没事的,过来吧。” 于是,在暗处的人才重新穿上了鞋,靠近,从他身后瞧了眼,在手机的照明下,见床铺的确干净了,窗户边的那些飞虫也偃旗息鼓了,才坐了下来,松了口气。 人也才安心地打算再睡回去,继而掀开了床铺,躺了进去。 但,似乎忘记了什么。 转了身,幽幽深深的一双凤眸在背后,哦,处理完这一切的人还在呢,也就在床沿边,看着她,还问她,“背上被蚊子咬的,不痒了吗?处理下。” 他要坐下。 但随即,被铺里伸出了小脚,抵在了他的腰边,阻止他靠近,薛芙无情又落脸说,“蚊子咬的没事,我自己能处理。你,可以走了,顺手关门,我就不送了。” 宋濯垂睨着床上人,她刚沐浴完,头发绑了个髻,丝丝缕缕的碎发垂坠在肩边,沾了水,曲卷着,身上微微裹着水汽,因而整个人绵绵白白的,脚都带着点冰意,贴在他薄衣上。 桃花眼拒人千里。 他捏了下那双不近人情的脚丫子。 薛芙脚心被烫,赶紧缩回来,怕被他抓着了,等会儿得脱不开身,抬眼又见那打量的目光,这会儿他还是当着她下酒菜似的,直直地盯着。他有点朦胧醉意,凤眸里热热的,也看得她发热,眼瞳里明显就有要拆吞她下肚的信号。 心一惊,她移开眼,“说了,我自己来,你出去。” “能行吗?” “能!” 她皮肤薄,也敏感。 刚刚一撩开她的衣服,就能见着她被咬的一处痕迹。 但是却倔强着,不给他碰。 宋濯将从桌子上拿的药膏放在了床沿边,再问,“你能自己触得到?别逞强,到时候一晚上都睡不好。” “怎么不能?”薛芙起身,接过,自行旋开了盖子,手上沾了点,往身后探,示范给人看,想打消他的疑虑。 却停在一处,够不到。 再试,还是够不着。 怀孕了,身体的灵敏度和柔软度都不如以前,那令人烦恼的点就在蝴蝶骨中间的位置,死活触不上。 一两次后,在注视的目光里,她尴尴尬尬开口,“宋濯......” 宋濯闷笑了声,于是上前帮了忙。 只是帮完忙。 两人在床边,继续大眼瞪小眼,薛芙下巴抬了抬,示意着房门方向,态度丝毫没软。 宋濯则伸了手,明明知道某人脸上刚洗完澡,被水浸泡过软软嫩嫩的,偏偏就在她脸上捏了下,捏了一角,留下红。 然后也不意外地被她白了一眼,搡了下,被吩咐,“出去。” 他因而晃了晃她脸蛋,侧头说,“对我就只有这两个字了?指使完我就让走?我只来两天,今天已经算一天了。” “今天都算?”薛芙眉梢微挑,知道他只来两天,可没想到今天竟然都算数,眼里愣了愣,她嘟囔着,“那你来干嘛,我明明让小关联系你,让别来的呀。来个一天,算怎么回事?特种兵一日游啊?” 宋濯坐了下来,靠近着,“不来,你在这里该怎么想我?误会又要放任着到什么时候?” 薛芙抬眸,被他强大的存在感包围着,应,“我也不是就随意编排你的,我说的都是有根有据的事。” “什么证据?” 薛芙思忖着。 以前吴雅宁递过的情书被她毁了,宋濯没回应。后来,两人再重逢了,吴雅宁也告白过了,宋濯明确说过,从未喜欢过她。 算不上数。 又现在,也都是吴雅宁缠着。 也算不上数。 所有她怀疑的事,宋濯其实一一也都解释了,讲得明明白白的,气什么呢。 看了眼面前人,霎那间想明白了,闹着吵着为了什么,在他的问话下,一时心鼓鼓跳,也有些难堪不可说,于是想不到能牵扯的借口了,薛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指着门口,“总之,见着你烦,你出去。” 还是冷脸无情。 宋濯目光沉了下来,下巴轻抬,说了别的,“那......” “那什么?”薛芙跟着他视线往后看了眼,光线不明,从窗外映进来的树影子绰绰,具体不知道他指哪里,捂着心口,问,“还有虫子吗?哪呢?” 猜测使人疑神疑鬼,见啥是啥。 睡的是木床,轻易有些动静就能响。 顿时,木板嘎吱嘎吱响动,薛芙惶惶恐恐地掀开了被褥,让着宋濯,快抓呀。她人来不及下床,就靠去了他手臂边,紧抓着他衣服,紧张兮兮的,被子都踢开了。 见他没动。 “你动呀。” “嗯。” 搡搡他,她不敢看。 自然也瞧不见,男人轻揽过她,一边拍拍她安抚着,一边抓着根本不存在的飞虫。 不过,宋濯也微失笑,凤眸温温,实在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得靠这种三流的把戏来哄她。 来贪这一时软香。 第74章 我们算不算半斤八两 后半夜雨势渐小,到了天明的时候,客栈严防以待的沙袋都撤了,步行道上的水也消去大半,露出光洁的青砖,整个被溪山围绕的石头城甚至在水汽雾气里还能听见几声破云际的树莺和山雀的笛叫。 叽叽喳喳,各家各户领了信号,敞门一看,都开心地搬门板,早餐摊支起帐篷,卖木雕纪念品的则开始擦起了窗户柜台。 忙忙碌碌。 小关起得早,伸了懒腰,从窗户边望着云垂雾绕的景色,看着恢复秩序的街道,一眼尖地看到了道上开来的韦兴文的车,他朝他们摆了下手,让他们先进客栈里吃个早餐。 雨变了薄,他们去茶园的行程就成了行。 小关跑上楼去找自家老板,木楼梯踩得糯糯绵响。 到了门前,还没等他敲下门,房门先开了。 “宋濯哥,早。” 小关眨眨眼,意外,侧身让道。 “早。”宋濯从房里头走了出来,一夜赶着蚊虫没怎么睡,这会儿清俊的脸上微冒出了胡渣痕,懒懒倦倦抬了头,微惺忪的状态和迎面撞上的人应了话,路过他,抄兜回隔壁房间。 薛芙听见了动静,也才刚起床,在洗手间里洗漱着,咬着牙刷,口齿不清地探了头同小关说了声很快,又关门回去。 水龙头开着,比预期的时间晚起,她赶紧简单地继续整理着自己。 小关哦了一声,有点没料到他们一晚都在一起,下楼回到早餐桌边,见着任哥也下来了正舀着米粉在吃,小关于是就贴心地数了数人头,问韦兴文,“我们的车坐得下这么些人么?” 韦兴文是坐他哥的车一起来的,还带了两个小女孩,是他哥哥的小孩,五人座的车,还有个小载物棚兜。 小关和薛芙两人一起坐都勉勉强强,还得把小孩抱身上。 如果再加上宋濯他们两个就挤不下了。 车辆该怎么分配? 外头是停了辆租来的越野车,那怎么坐好呢? 任哥倒是没让他们费这个劲去想,先说,“不用安排我们,早上我和宋濯还有些事,不和你们去茶园的。” 于是坐车的问题解决了,但小关疑惑问,“任哥,你不是就待这一天,不和我们去逛逛?要去哪?” “公益活动的线下行程是取消了,但线上的活动还在进行着呢,本来下雨不能去现场,靠着几张他们手机拍的照片要用来说明校舍情况。可设备不好,拍得实在太糊了,现在天气好转,我亲自去一趟,拍点学校啊,还有学生的照片回公司交差。他们等着用。” 小关一瞧他的装备,难怪一大早就背着大包小包的,他背带上的logo也不难认,是知名摄影器材品牌,包里头肯定装的是长枪短炮了。 “原来你们过来,也是为了工作啊.....” “一半一半吧。” 任哥囫囵吃着,半夜水势有所控制后,学校大清早就又临时通知上课上学,他收到信息后专门起了个大早,还不知道这会儿赶不赶得及上课前到达,于是吃得快,嘴里塞了几口,没咽下,噎着了,赶紧喝水。 薛芙下来的时候,将他们的话都听了,眉头皱了皱,更是莫名宋濯他们来做什么,挤着这点时间,这做不成,那也做不成,有点子搞笑。 第123章 就也没管楼上的人还没下来,早上还能不能说上几句,仅剩的一天要不要独处,就拿了两三个玉米包子,不耽误韦兴文他们的赶集,打算在车上吃,说了走吧。 任哥吞下嘴边一口,想让她等等,说,“宋濯也快下来了。” 薛芙应,“下来就下来呗,反正也不同路。” 人转头就离开了桌边。 宋濯洗漱完,胡渣刮了个干净,冲了冷水澡,整个人精气神都恢复了回来,下楼。 都还在楼梯上呢,就见一帮人从早餐桌边离开,出大门上了车。 薛芙明明瞧见了他,对上了他的视线,却当他透明的,转脸摇甩扎好的马尾辫子,只留了个气鼓鼓的背影。 还有他们扬长而去的车尾气。 下一楼的大堂,宋濯见只有经纪人在,大致问了下情况,听了任哥一大早传达的一两句话。 他坐了下来,手放兜里,目光冷幽幽,此刻也后悔了,不过不是后悔来石头城,而是后悔带了个专门拖他后腿的经纪人,尽管对方是个大几岁的哥,他冷面冷脸,肃肃说,“要不,你拍完你的照,就回海宜去吧。” 任哥还没反应过来,以为着是工作安排,问,“海宜有什么事?” 宋濯看了眼窗外已经拐得没影的车,瞥了还专心致志在吃的人,伸手抚摸了额角,讪讪应,“海宜没什么事,但在这,你少说一两句添油加醋的,我就能少点事。” 任哥啊了一声,问,“我说什么了?” “还想说什么?” 说得薛芙都不给他好脸色了,刚有点好转的迹象,转头就又挂脸了。 他冷嗤着,递上个塞嘴的馒头,说,“最好一句都别再说。” 一早上分道扬镳,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没碰上面,一直到了好天气没了,雨又开始下的中午,两人才在茶园的亭子里见上。 薛芙在茶铺老板的盛情邀请下到了千亩的茶田来。 戴着斗笠换了雨靴,参观了茶园,又拿了个小竹篓体验了把采茶女的工作。 可不一会儿,雨又下,一帮人采了细嫩的芽叶,倒到了竹筐里。 等烘茶的期间,老板娘在操作间里,说着他们全部人采收的分量只够一人一小壶,难得来一趟,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有点可惜了。但是还是为了他们的体验感,一小点也在大锅里戴着手套在翻炒。 操作间里顿时是炒过的茶香,醇厚又自然的清神醒脑的味道。 老板见他们喜欢,不想他们失了好兴致,就一人又给了一个茶包,让他们可以随身携带,当小饰品。 热情又热心。 原叶制成茶的工序很多,还要等许久,薛芙他们参与了一小段,老板就邀着他们从操作间出来,去茶园的六角亭子里品茶,歇息。 红茶白茶黑茶,一一列在面前。 怕会喝腻,还有些当地农庄果园的干果点心,一起配着吃。 薛芙也不能喝太多的茶,闻闻香气,轻抿了几口,就让着小关他们品茗完后,帮着出个主意,看哪款送给苏老比较好。老板每一样茶都重新冲泡,每冲一壶喝很久,也闲聊打趣很久。 她同老板聊了会儿,不能喝茶,就无聊了,手拿着夹子,给韦兴文哥哥的两个小孩子整核桃和栗子吃。 当地人讲究天然,食物生吃。 生的果子壳硬,她也就夹得有些吃力和认真。 后来熟手了,来了趣味,就也给桌上几个喝茶的小碟子都放了些。 前头给小孩弄了许久,核桃壳栗子壳都在木盆子堆成了小山,宋濯也没来,而当她见着桌上碟子吃空了,顺手夹给小关,又弄了些给韦兴文,瞧着分出去的果子不太对,好像是个坏果,两个人凑近摊开手掌,低头在研究到底坏没坏的时候,宋濯就来了。 撑着把透明的骨伞,从一排排葱绿的梯田边红栈道拾级而来,雨中也只有他,没其他人了,一抹高挑的身影明显,但是亭子里的人都在泡茶聊着工艺,很是专注。 所以都没发现。 也一来,收了伞,落在亭子里,就勾了薄笑,看向他们掌中的栗子。 当时,薛芙和韦兴文手上正一人一半,在研究着究竟是她还是他掌心里的坏了,好像韦兴文手上的那一半看着颜色不太正常,他放她鼻边,给她闻。 宋濯就正好上了亭子,看了个正着,和昨天雨幕里韦兴文抱起薛芙走水洼一样,眼里没什么情绪,可坐下后,靠近后,尽管眼里有笑意,却是陌生人可感的,微微的冷如冰窖的气场。 完全的相反。 但看了眼他伞柄上的泥泞,就也觉得可能是茶田路不好走,沿途艰阻,应该是这个原因,他才有些不痛快在眼底。 应该没啥。 但宋濯和老板打了招呼,用过茶水后,视线就放在了薛芙身上。 别人不知道,可迎上了熟悉人的锐眼,薛芙醒了神,也就瞬时间扔掉了判断不出好坏的栗子,重新拿了核桃重新弄,像被人抓到错处一样,低头咬了下唇。 明明有事忙说不来的,偏偏这时 候来。 来了,又偏偏得撞上她分人吃栗子吃的时候,又得是他说着别对人笑别对人甜言的那个对象。 真添烦。 这次,薛芙手上按着夹子的力气都大了些,将梆硬的壳子撵得啪啪在响。 韦兴文以为薛芙还在给自己重新弄,就先拿了碟子过来,怕她中途掉了,像刚刚一样在惋惜食物,提前放着。 但,碟子举了有些久,却接了个空。 薛芙手上弄好的核桃往了左边去,放到了刚进亭子的人讨要的掌心里。 “自己弄啊,我才不帮着你。” 而某人翘着腿,后靠椅背,波光一荡,没了刚来的凉薄样,说,“就得你手上的才香,没法。” “什么臭毛病,不用自己动手的,就倍儿香是吧。不劳而获,可真脸皮厚。”手上夹好的塞过去,薛芙一并也将夹子放人手中,让他自食其力。 “我也就好你这一两口,在外头久了,稀罕。” “稀......”说得手上东西像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的,就夹个干果,风味都一样,稀罕什么稀罕,薛芙立刻说,“那我不弄了,你也别吃了,吃空气去吧。” “手酸了?” “没酸,不想弄。” “不想弄,那就帮我拿包纸巾,我这脚上一路走来都是泥,鞋是又费了一双了,等会儿,可能得赤脚回去。” “真该,不打听这里什么天气,就来。” 韦兴文见他们嘴边彼此互相不饶的,也说着别来靠近,却宋濯帮着薛芙揉手,薛芙帮宋濯弄好沾水的纸巾,他处理着她手上的压痕,她低头抹掉了他衣服上的污泥,两人越靠越近,都没在意他的存在,独自在周围落了圈。 他都觉得自己的碟子还举着,有点冒昧了,立马收了回来,尴尴尬尬放回原位。 品了壶白茶,又换了黑茶。 茶园老板还和他们说起了创业的事,说着打理茶园的辛苦,夫妻两人本来是公家子弟,但是却贪着世外桃源,赚够了租赁土地的钱,双双辞了职,在这片千亩的土地上奋斗了四五年,才有了有模有样的茶园。 而代价就是晒得黝黑,四十多的年纪,别人都以为他们五六十岁了。 故事听着,思绪沉在打拼的岁月里,跟着沉浮游荡,听到有趣的地方也跟着呵呵笑。 不知多久,几声雷才打断了他们的话。 抬头望出亭子,应是白日的天已经被一片卷着雷暴的黑云飘过来,盖住,暗了下来,无法看五指了。 雨忽地又大,大到都斜飞进了亭子里,降下的帘子都挡不住,茶田有人已经先去看了情况,在远处喊着,旁边山体洪水泄了,最低处的茶苗聚水,苗都要被淹没了。 茶园的老板和老板娘停下了招待,一时的闲适安逸都没了,安排着客人们回平房,又赶紧两个人进了仓库拖车拖抽水机,互相帮着穿上雨衣,打算推去积水的地方抽水。 也打算去看看具体情况。 园里的其他小工在忙着收器具,散在各处。 雨势来得猝不及防的,以为转好又转坏,在平房处的大家也就能帮就帮,帮着两公婆推小车。薛芙粗重的活儿帮不了,就打算回亭子里,帮大家拿回随身东西,以免被雨水浸湿了。 却被宋濯看见了。 他穿着厚实的雨衣,本来都下了茶田栈道,同人说了声,跑了上亭子,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平房里的一间小仓库里,按坐在一张椅子上。 说了她,“就在这坐好了。怀着孕,雨那么大,地上铺的都是瓷砖,打滑了怎么办,就在这待着,我去。” “地上有铺着防滑垫呢。” “有也不行,要是万一呢,这雨势,发生了什么事,车也不好开。你就在这待着,我回来之前,看到你动了,没守规矩,可不管你生意合作谈没谈完,我立刻打包你回海宜。” 第124章 “可是,你还得帮他们,我反正......” “你没事,就是帮我,帮他们。记着我的话,就在这别动了。” 薛芙知道宋濯,一旦他的话严肃,一旦收起了不正经,那肯定会说到做到,没有商量的余地,对上了凌厉黑瞳,顿时她就没敢动,哦了一声,又让他小心些。 宋濯捏了捏她下巴,哄着也嘱咐她,“无聊,就看看这屋子里的茶饼,研究研究它们。” 开了灯,才知道这间仓库是用来放烘好的茶叶的,有东西消遣,她也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薛芙扫了一眼,定格在宋濯身上,点头应着,“好。” 就也听话,在仓库里等着他们处理完事情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都放在了六角亭上,时间变得不可知,她看了一大半的茶饼,记下了每一样的名字,想着应该也过去了一个小时了吧,事情是不是也该处理完了。 就站到窗户边往外望去,外头还是一片的黑漆,根本也看不清理应层层分明的茶田,更看不清人。她在的平房,是棚子搭起来的那种简易组装房,没有隔音,雨敲在铁皮顶上都是爆裂的炮竹声。 雨没小。 越来越大。 她自然也是坐不住的,看不完剩下的茶叶,也无心思研究了,就想打开门看看。 也就想看看。 碰了门把,就听见了外头零碎纷乱的脚步声,她猛地就缩了回来,若无其事地站回茶饼边。 宋濯湿哒哒的进门,脱了雨衣,从雨衣下拿了瓶水和面包出来,给她。 薛芙迎着过来,接过,见着他浓眉上全是水珠子,吃的先放了一边,用着衣袖帮他擦,焦急问,“外头那么大的雨,是不是都像昨晚客栈那样,淹上来了?” 他的裤子也都挽了上来,水痕到了膝盖上,那低处的茶田肯定都不成样子了。平房虽高,再加上附近山体泄洪,肯定不能好。 宋濯闭了眼睛,发丝上坠着雨滴,水在顺着额边滑落,他低头让她擦着,嗯地应了声,却不急,让她,“先吃点东西吧,就算淹了上来,等会儿要逃,你也能有力气,第一个逃出去。” 薛芙见着他又开玩笑,登时推了他一下,然后也真怕自己一个孕妇成了他们逃难时候的累赘,也怕没吃饭低血糖,等会儿真的不好说。 就拆了包装,咀嚼起食物。 “那你呢?”吃了一口,她想着他去帮忙了,这会儿才回来,应该也没吃,就想着掰点给他。 宋濯摇头,说,“刚刚吃了你给的那些干果,还饱着。” “那也没多少啊。”薛芙有些愧疚了,嘟囔着说,“刚刚应该给你多剥点的。” 宋濯捏她鼻子,莞尔,也一并和她坐在塑料凳子上,揽过了她,划拉她的脸蛋,将她的关心都放在了眼里,又再说了一遍不饿,说要是饿了,早也拿多一份和她在这吃了,茶园里食物还是不缺的。 薛芙听了,放了心,边吃边打量地看起他,见他全须全尾回来,身上除了湿漉,也没有任何的磕碰或者受伤,就也稍微放了心,也问起了其他人。 宋濯将雨衣放在空地的一处,答,“都回来了,各自待在安全的地方。本来就有淤泥堵了水道,洪水一泄,水势一大,低处就聚了水,用坏了一台抽水机,疏不通。老板已经通知了救援。” “那我们是被困了吗? ”薛芙叹了气,没想到雨势早上看着有所收敛,天气预报也都收了警告,却风雨突变,被困在了茶园。 打散了她原本想带着茶叶去苏老工作室再拜访的计划。 也不知道雨棚敲下那么大的声音,没完没了的,得待到何时,救援才能来。 但也没等到她想太多,宋濯扫了她一眼,许久没抱过她,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手一揽,就将她从独坐的椅子上拉了过来,抱怀里,让她坐他大腿上,热气都钻进了她薄薄的衣服里,熨帖着她的肌理。 “不用担心太多,就这样待会儿也挺好的。” 薛芙触到了他的冷,又用手袖子抹了下他的脸颊,抹掉那些冰冷的水痕,也低头,摩挲着他手上被雨水泡得有些浮涨的指腹,一向他的手都很热,能暖她的每一寸,却现在冰冰凉凉的,不知道在雨水里泡了多久,帮了多少忙。 如果不来石头城,他也不用做这些。 他应该在训练,准备着他的下一场f1赛事的。 可宋濯却明知着风雨不明,一路打探消息,奔着她而来,休息也没能好好休息,还来涉险。 耳边,宋濯声音微哑在问,“我们别再吵了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其实她在看到他出现在碧螺客栈的时候,心早也软了一半,将之前受的委屈也都抵消了一大半,明白很多都是她没安全感,溢生出来的不信任,才找着他吵架,闹着他。 嘴硬着,故意将宋濯推开罢了。 也因为,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于是明明态度软了很多,却还是油盐不进地坚持,“我还是想你签了离婚协议的,孩子,我们可以一起养,但是我们别在一起了。” “原因?” 见她低了头,长长的沉默,他低头嗯地再问她一声,笼回她思绪。 薛芙感觉怀抱又紧了几分。 不用转头,也知道宋濯的眉尖都凝紧了,聚成了川。 “因为,因为......你不知道我为了和你一起,做了多少可怕的事。”薛芙的手在他的掌面上无意识地打着圈,开口,“人失控了多少回。” “学长吗?”宋濯从她的颈肩边抬起了头,目光沉着,手边任她摩挲着,倏地也握住她的手,紧紧没放,温度骤然在回升着,说,“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在这四年里,多少次想磨灭掉这个人的痕迹,每次问你学长的事,除了嫉妒,又多少想从你口中知道我究竟差在哪,比较着,又说服着自己去学他一二,也失控多少回,一样......” 薛芙摇了头,松开他的手,捏了衣角,“不是的,不一样的,和你说的这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别说不过,就开始不讲理,就赖,你说谎的时候,就不敢直视我,”他指了她心脏位,“这里也乱七八糟,你还要怎么诌离婚的理由?” 根本瞒不了。 薛芙呼吸几许,也压不下心跳,于是没了办法,就说点实际发生过的,想隔开他,却无果,根本挣不开悬殊的力气,只能继续在他怀里,说,“宋濯,我对你说的谎不止一个,不止学长。” “还有什么?” 在他不解的目光里,她索性一股脑交代,反正事情也早已做了,无法挽回了,说,“吴雅宁之所以放不下,都是因为我之前扔了她的情书,我耍手段,耍心机,故意让你看不见。我还告诉她,你不喜欢别人粘着,让她不去你的工作室......” 哽哽咽咽的,又羞又红脸,做的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总结出来,就是,“我喜欢你,可却是不择手段占你、让你成瘾,才赢回来的。” “因为这个?” “我不想你以后知道了,后悔一辈子。” 薛芙也是来了茶园才彻底看明白,“像茶园的老板和老板娘,互相扶持,风雨同舟,这才是夫妻。他们同心同想,相濡以沫,有共同的规划,共同的打算,一起要在这里要过一辈子,没有任何的算计预谋,平平淡淡的,这才是正常的。” 她转头看宋濯,胸膛沉降,见他听着,又敛目望别处,“仔细想想,我们婚姻太畸形了,也再仔细回溯,其实我们感情一直平行着,从以前,读书,我去平京,你去英国,不会有交集了。你有规划,而我却频频破坏,不守规矩,先是拿着个学长绑架你,后来又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你移民也没能去,得对我负责,又让你得考虑退役到腾亚。从以前开始我就用各种意外的理由缠着你。我是真不想,以后想起来,或者因些不顺,我们就互埋怨。” 怕只剩支离破碎...... 宋濯徐徐在听,愣了下,以为她是因着吴雅宁的事,还在气着,结果是自愧,人平白长了一张利嘴,却是个傻里傻气的姑娘,他眸色一下子换了温,疼惜她几分地亲了她额角,亲了她耳边,从胸膛里轻哼出了笑。 没想到是她一颗良心过不去,自己在和自己计较着,心下了然,而笑出了声。 薛芙坦白着,往后瞟了眼,应该得有一两句严厉且严肃的教训,却没有。 她莫名,不给亲,换她甩了他抱着的手严肃问,“你听没听明白我说的?” “明白。”宋濯莞尔,早已经知晓,问,“还有吗?你惶恐不安的事?” “没了。” “现在说出来,心情舒畅点了吗?” “嗯。” “还有其他非要离婚的理由吗?” “没了。” “吴雅宁呢,还有需要我说清的吗?” “没有。但,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要离。” 第125章 “去开开门吧。” 薛芙不明所以,既然宋濯听明白了,岔开了话题,让做别的事是干嘛呀,但他轻轻推了她让去,视线里互看着,他眼神示意,有坚持,于是她尽管疑问还是照做了。 雨还是哐哐哐地在敲头顶的铁皮屋,她几步路走到门前。 按了门把,打开了仓库门。 先是怔了怔,然后不置信地揉了眼睛再看。 眼前,虽然天色还暗着,但也比刚刚好多了,明晰了大半,雨还在下着,但是开阔的视野下,能见低处的茶田里几台抽水机在运作,几个人拿着手电筒站着,还闲暇地抽起了烟,星火点点。 洪水不见,全被引流成了细小水流,也有序地进了早已经疏通好的水道里,茶田里没有积水。 四周是雨中的闲逸,根本没什么要淹水到平房来,更没等待救援的紧迫。小关他们帮完了忙,脱了雨衣,正在水池边冲洗着手脚,去污泥。 哪有焦急。 宋濯在身后,手撑在门上,狼性没改,幽幽说,“那论起不择手段,我们算不算半斤八两,谁也不输谁。” 扯平了。 第75章 那我怎么不是,费尽心思,就…… “宋濯!” 在薛芙拧了拳要发脾气前,在她要指责他尽耍花招和无赖之前,宋濯低了头,先说。 “就算移民,我也不可能放开你。薛芙,你从来都在我的计划里,只是早晚的事。我错也错在,不应该顾虑太多,就算面前有横亘的人和事,也应该早些时候告诉你。” “记不记得,当时你要艺考,你不出国,我们大吵了一架?后来我又为什么给你建议,让你考能去英国做交换生的海宜美院?” “又记不记得,我多次托人传话,霖哥、叶明礼、谈利娜......他们多次邀你去围场,也劝和着我们?” “我们一直在一起,生活轨迹里总有对方,又哪里平行过?谁又放得下谁?一直以来,你总是站在我身边,也最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怎么那对象变成是你的时候,你却多次不信,又糊涂不明白?” “后来,因为种种事,差点,差点,我差点要没了你。现在想想,除了后怕,也活该。无论如何,我也都该将你的感受放第一位。” “是,人生是有很多个选择,可赛车或者腾亚,就一定是我事 业的最优解嘛,你把这些意外变化揽在自己身上自责做什么?这些选择里只有最适合的,才是对的。我们不存在那些莫须有的埋怨。” “而你说的那些事,你不安的事,我知道的。知道的那刻是欣喜,是汹涌澎湃的心热,可也对你当时的热烈喜欢没回应,而无措,对你那时的奔赴,白白空置了你许久,而无以回报。” “薛芙,你千方百计要谋一个我,那我怎么不是,费尽心思,就要一个你。” ...... 话温温说着,指腹揉着细嫩的耳际,一下下打着圈,混着铁皮屋子密密匝匝雨瓢泼的动静,男人低侧脸看着面向着雾雨的女人。 风雨不断,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可种种误会不想再有。 她长睫在眨着,呼吸不均,也在消化着,思绪明显乱纷纷,如此近的距离不会听不见,更能摒弃了那些不重要的事和物,将他的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扉里。 过了会儿,她才缓而慢地转过头来,抬头望向他,梭巡他眼底的点滴,拼凑过往的一切。 又一时半会儿在疑惑,凝了桃花眼,不解说,“可是......” 垂了眸子,好像又没什么能问的,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可是什么?” 薛芙人靠在门墙边,被宋濯捏着下巴颏,低头贴脸说话,整个身体在热,血液在沸,隐在了薄白的肌理下。 表面看似无动静。 实则心跳和呼吸都被搅得乱成了一团。 她看着男人嘴角一扬,挠挠她下巴,眼里缱绻,说着,“小狐狸精,都勾我到这份上了,你就让我尝尝沉沦到祸国殃民的滋味,别停。” 薛芙眼里本来茫茫然然的,却也瞬间被逗,绷不住笑。 “你......” 但下一刻,小关在远处唤着,问下午还要不要去探访苏老,她转头看了一眼,回头脚踢了面前人。 力气不小,抬了眸子,她啐着,“你才狐狸精呢!” “别否认,我闻闻味,看是不是。” 两三下的脚步踉跄,往前倾,后枕被揽过,到了人鼻边,他使劲地嗅了嗅,也没管她在茶园里劳作了大半天,又躲风雨,有密汗,身上还混杂着炒茶气息和在茶田里沾染回来的青草泥土味,他贴近着,闻着她的馥郁玫香。 眼神渐迷。 而她留意着不远处的目光,说,“别,你别!要是你真的亲,我定咬你耳朵。” 随即,宋濯的胸口被捶了两三下,在外头,薛芙很是在乎她的老板名声,这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的腻腻歪歪可不能有,行迹得端正,架子也得摆着,于是宋濯只能松了手,笑笑,也不自觉地去拉了自己的耳朵。 被她咬耳朵是什么滋味,很清楚,眸色免不了失望黯了下,笑她的一本正经,却还看向她的唇。 里头的珍珠齿贝,有平的有尖的,轻咬,皮肤微痒下腹微缩,重咬则定是已经不知天地,在床上乱出天际,方向不分的时候了。 但这是在茶园。 宋濯神色都敛了回去,恢复着矜冷模样。 薛芙也在乎着事业要紧,拉了拉斜下的衣领,转头就应了不远处的小关马上来,人转身要出仓库,要去拿定制好的茶叶,也要回石头城。 “坐我车,我送你去。”宋濯拉住了她胳膊,让她上自己开来的车,他送她回去。 薛芙顿了顿,巡着他的眉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宋濯读懂她的眼神,从嘴边溢出笑,揉揉她头发,说,“导航说几点到,我一定几点到,放心。” “我约了苏老的,这会儿回去都很晚了。” “我们的事可以晚点说,不会迟。” “行,但,如果谁再耍花招谁就是狗。”她添道,桃花眼微微在警告。 他也微扬了眉梢,应,“嗯。” 有了承诺,薛芙也就跟了宋濯走,喊了小关坐后座,韦兴文因着也要回苏老工作室,自己的哥哥还有事要去镇上,两边分道扬镳,他也同他们同路同车。 宋濯关门前,冷冷眼神看向从后车门上去的人,手扶在门框上,气场沉沉,但也只吩咐了声系安全带,就也没有再说什么。 约法三章,不许耍花招。 一路倒也平平稳稳回了溪山,到了苏老工作室,山上的雨停了,可路面还是湿漉,工作室的门口的几块砖头依旧没撤,方便着行人过路。 停了车,后座的人先下去,宋濯让薛芙先等等,掐掉了手中的烟,他下车,开了副驾驶门,亲自抱了她到门口去。 薛芙揽着他脖子,悠悠然然,说,“你,果然昨天是看见了韦兴文带我过水洼,才处处针对他。” 在车上,她要拧个水瓶子,太紧了拧不开,要给后头的两个男人帮忙。 韦兴文要接过。 宋濯扫了眼后视镜看见了,在开车间隙里,伸了右手,拧开她瓶子,问,“是夹栗子夹到没力了?” 暗讽明醋的幼稚。 路很短,其实几步也到了,薛芙被放下,宋濯捏了她的脸,微低了肩胛背,不掩不藏,说,“是,出来的时候,喊我。” 薛芙却故意还说,“你晚上都得走了,管得了这一次,又管得了之后吗?” 车上,宋濯接了通电话,经纪人任哥收到车队通知,知道了宋濯现在在石头城,了解到了当地的天气及一些新闻报道,要求他尽快归队,以防意外事件,影响了后头的比赛安排。 相处一日还不到,他晚上就得走了。 宋濯笑应,“至少,我得看不见。怎么,你舍不得我,就得这么给我留些刺啊?” “谁舍不得你了,快走。”手边搡了下,薛芙撇过了脸,注意着脚下是否有些蜗牛或者其他生物,小心翼翼避开着。 “我看你,哪哪都舍不得。” “胡说。” 薛芙应得快,说着,没丝毫留恋就转头进了高柱大门。 可嘴边虽然不饶,薛芙同苏老谈完了事,却也没和任何人再多闲聊半句,就出了门,回到了他身边,宋濯身上颇为狼狈,来了多久,身上就多久没干过,一直在照着她的行程,等候着她。 爱洁净的人此刻衣服被雨水泡过而皱皱巴巴的,没有在海宜的风浪样子,也没有在赛场上的猎豹模样,落在院子里的走廊,看着悬挂了满墙的傩面具,手上拿下了一个,戴了上去粗矿狰狞,身形又魁梧高大,仿佛地狱来者,阴气森森。 薛芙侧头心想,和他在一起厮混了那么些年,却怎么瞧不见冷冷面具下,他对她的渴望,都已经有最亲密的接触,却只信着这些存粹是男人原始的冲动,只是本能。 第126章 而每一次,他的照顾和妥协,欢爱后,冷静下来,在床上,凤瞳静静梭巡她,吻掉她的汗,揩掉疯狂过后她脸上残留的莹白泪珠子,他撑在两侧看着她发颤的每一个瞬间,吻在她背脊上时,压在眼底隐隐的愁,除了怜悯她的一颗真心,更有不知怎么破局的无奈。 其实也明显。 但,多一步,可能两人从此陌路,可,停在原地,又不甘心。 和她一样挣扎,入了死胡同,陷在了不可知的无垠荒原里。 薛芙摘下面前人的面具,垫高了脚,摸了他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宋濯垂眸看着她,眼里倒映着终于愿意来接近的人,温温笑,反而怕她身高不够,整理不到,而低了头。薛芙手上变慢,帮他整理好,把乱的地方都拨好了,手垂了下来。 “现在天气好转了,雨也小了,未来几天也都是不冷不热的天气,没大雨了,就得赶着今晚走?明天不行吗?车队也算是腾亚的,未来的小宋总还得听他们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一个人走了特权,开了口,车队就得乱。”将傩面具挂回了原处,宋濯手在面前人鼻子上刮了一刮,挑眉说,“你知道开后门的结果。” 薛芙撇撇嘴,“那你当初就该立好规矩,划好线。” “对你,我不想。” 宋濯在长廊下等了薛芙许久,有个在玻璃室里的学员正在学着捏彩泥,以他的形象,捏了个,见他们要离开了,赶紧出来,送给他们。 转在了手上,对方说着以后记得再来溪山,本来还有些许时间,还不急的。但因了这句,临别的感觉就越强,薛芙一向喜聚不喜离,情绪敏感,宋濯吻吻她手心,问,“回去,帮我收拾行李?” “才不。” “监督我收拾行李?” “也不想。” “那,想什么?睡我?” 陌生人还在身旁呢,说的什么话! 薛芙微红了脸,抬手拍了宋濯一下,转头走,但被 追了几步,牵着手,亦步亦趋,两人逐渐并肩。 门口,宋濯也又一次抱她过了水洼。 但是这次过了水洼后,宋濯却也没停下脚步,直接顺着青砖道,回客栈。民居错落,巷子也七拐八弯的,走过一次的路,不陌生,竟然还记得,准确无误。 道上也有不少人,认得来石头城住在碧螺客栈的外地人,朝他们看了来,薛芙怕蜚语,但这次随了他,也没在乎些老板的名声了,随他一路抱回去,又上楼,在客栈老板的目光里,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在床边,视线勾缠着,薛芙头靠在宋濯胸膛边,两人谁也没去开灯。 静静听着彼此心跳,依靠在对方身上,什么也没做,似乎这样已经感觉很好了。 分分秒秒流逝都可惜。 她从第一次在他身上知道痛,从铃鹿,从知道永远她都是扑火的那个,心累得都想过要不就放弃了,静静而说,“我也不瞒你,从铃鹿回来,我气急了,是真的打算放弃,也想找个对我好的人,放下一切。不想浑浑噩噩地喜欢一个人,那么不受控。”薛芙咬了下唇边,“我当时是真的打算和孙泽铭过,再也……再也……” “再也不要我了吗?”宋濯眼眸一敛,低头,亲在了她的唇边,说,“我也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他额头抵靠在她耳边,叹着,“铃鹿的事情,我找过你,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甚至干脆还换了号码,你也不问我,一次也不问我,就自己断得那么干净。” 薛芙揽着他脖颈,看着外头渐渐在暗的天色,来了石头城一段时间了,喜欢山城的每个变化,却唯独今天不爱,雾渐浓,景色渐浅,仿佛提醒着她,人快走了。 她说,“当时的我,凭什么,又以什么身份,去问你啊?” 眼泪花子不想掉,倔强地聚在眼眶里,讲话都渐渐有了鼻音,宋濯要抬她的脸,她低头避着,不想让他看见,而从他身上起来,说着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要回去换衣服,转头出了房门。 “你也快换了一身衣服,还是湿哒哒的,摸着都黏糊。” 宋濯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勉强,问,“到了现在,我们才重新知道了彼此,重新来过,好不好?” “都有了小鱼崽了,还怎么重新来呢?” “那你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 门关上,出门就揩掉了眼边的水珠子,薛芙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哪种的难受,也说不清究竟要从宋濯身上要什么,不上不下的。 客栈的老板娘正上楼来,问要不要晚上备菜,薛芙才想起了小关还没有回来,宋濯的经纪人任哥也还没有回来,她就做了主,应了准备四个人的菜,单由老板娘写就行。 “行啊,我来安排。另外,这个......” 老板娘特意上来一趟,手上拿了好几盆的薄荷盆栽,随着薛芙一路走回房间。 “要放我房里?” “是啊,听宋先生说你被蚊子咬了,他一大早就吩咐了买些驱蚊虫的花草放在窗口的,正好你们回来了,我就拿上来了。” 薛芙用钥匙悬开了门,门老旧,吱吱呀呀响。 老板娘随着她进门,动作干净又利索地清理了窗台边上雨水冲刷下来的屋檐尘垢,又来回洗手间拿了抹布擦拭了几遍窗沿,才将几盆盆栽放了上去,从腰间的口袋里还拿了铁丝,打算固定在上头。 拧着丝线的当口,她见着薛芙在摸着新床帐。 老板娘边做着,笑呵呵说,“开客栈以来,我们这还没有给客人单独换装修的前例,他说只要允许,他自己来。” 老板娘指了早上新装好的纱窗,安置上的橘灯,又指了床上新换的床垫被褥,还有新悬挂上去的蚊帐。 “整了一个早上了,他进进出出的,有些师傅给联系了,但是得明天才能来,他说等不及,有些都亲自弄的,说是得让你今晚就睡上好觉......” 昨天一晚上辗辗转转,没能睡好,身边人全部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了。 薛芙没等老板娘说完,说好回来洗漱也没洗,就转身回去找了宋濯。 “你就是这样,才讨厌。” 男人在浴室里,正洗着身上被雨水、山水浸泡过的痕迹,薛芙开了门直接进门,宋濯正在冲着头上绵密的泡沫,手举在半空,手臂线条宽深延展着。 有点愕愣,这会儿谁会这么大咧咧地闯他的门。 并且是在他上半身□□的时候,花洒还在喷着水,打在地上溅起水花的时候。 凤眸微沉。 也嘴边浅笑。 这不,和多年前闯他门的,还是同一个。 一拉而过,连带着身上的泡沫一起过到了薛芙的身上,宋濯低头衔紧了她的唇瓣,越侵越紧,牢牢地贴合她软嫩的舌,更上瘾地在她齿贝上划过,感受着被磨砺的颤栗。 泡沫水从他的颈肩到她的锁骨,沿着旖旎曲线,一路到了两人光洁的脚丫子上。 一步步同奏,她退,他进。 “你就爱正话反说。” “你管我,我就讨厌,讨厌死你。” 宋濯勾着笑,吻密密,没管她落在身上的软绵动静,勾缠着,不再问她好不好,不再忍耐自控,彻底释放,又猛也凶,将她吻到了墙边去,虎口捏着她的下巴,口腔里都分不清是她的津液,还是花洒喷溅在两人身上的水。 薛芙伸手搭在了他肩头,手渐渐发软,在他的发丝上轻碰,捏到了他的耳际上,好一会儿的无呼吸,唇边略松,她软塌塌的,像一滩水一样,在迷蒙里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像条小蛇一样,贴着他的耳际,轻咬了上去。 宋濯本来还算理智的血脉快速而奔动,手上的筋络都冒了起来,耳边微瑟缩,瞳孔微晃,闷哼了声。 手压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慢慢地,渐渐地,攥成了拳。 依旧在忍。 喉结颤动着,都有些忍不住地低头看了眼,同她说,“时间不够。” 薛芙仰起脸,眼睛如葡萄,如漆器一样的亮,利嘴并没被亲软,说,“什么时间,你来这做小工的时间?还是又做司机,又做木工,还做了客栈服务员的时间?” 故意揶揄着他,脸上小小的调皮,也红得跟蜜桃一样。 可可爱爱的。 气息扑在她脸上,宋濯笑了笑,有些地方真的忍不住地翘,他亲了她的脸颊,揉揉她肩膀,说,“说了,甘之如饴。但你,也别那么要我的命,不如舌头多伸出来点,衣服再往下拉一点......” 让她拉,他手都已经上了来,手指尖在上头转悠,一瞬间旖旎风光乍现。 薛芙微缩了手臂,说,“我没带衣服过来的。” 仿佛两人第一次的昨日重现。 也不难解决,宋濯眸子将她打量了个遍,欲色不掩,说,“穿我的。” 吻于是变得更加不羞不臊,心跳重重地打着耳膜,时间不够,却还是将能做的都做了。 第127章 出来的时候,宋濯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灰色的一件运动t恤,薛芙穿起来刚好到了膝盖上。 但她还是要点脸皮,在他要离开之前,还是回了房间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在石头城待的时间有些久了,衣服一件件悬挂起来,就放在了书桌旁的长木架子上。 楼下已经有任哥回来的动静,正在喊着二楼的宋濯下去,越野车动力在开着。 不吃晚饭,他们就要走了。 薛芙也赶紧脱下了衣服,换下来,往椅子上一搭。 急急匆匆的,也没放好,衣服滑落。 桌子上的两张纸一并被带下,飘飘然落了地,她捡了起来,都是她年幼时期的稚嫩笔迹,当时学校的人在学着写奶油体,说这种字体能让阅卷老师加分,她就也跟着学。 但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又担心着宋濯能一眼看出她的字迹,不会看到 最后,还改成了好多的连笔。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也当时,只扫了一眼,彼此了解,她就被一眼看穿。 当年这被当了恶作剧的信,多年前没有得到回复,现在,在信的尾端,写了,如主人冷冷淡淡风格的一个字。 是当初在篮球场上,才刚成年少年的青涩和傲娇。 还有一封是她的海宜录取通知书,背后是当年下了决心要离开海宜,不再被人影响,心难自控的自我劝解。 同样的,和当时那每天晚上,在能望见蓝花楹树的二楼书桌前,两人并肩而坐,旁人敲敲她脑袋瓜子,让她别顾着吃,别顾着分神看外头的星星月亮,用了红笔,像个严肃的小老师一样,批改她的错处。 每一个“戒掉宋濯”的前头,都加了“别”字。 “别戒掉宋濯。” 客栈,青砖道上,宋濯等着薛芙下楼送他,迟迟未走,也在她下了楼来的时候,展了双手将她揽在了怀里,重重紧了力道。 人即将要走,但心跟着遗落在了这里。 他吩咐,“明天如果还下雨,早点回海宜,隔着两个小时,就给我报平安,无论多晚,我怎么样,死了,也都会给你回,听见没?” 嗯。 无论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都听见了。 第76章 终章 海宜秋季气候温热,在十月,喜热的蓝花楹已经过了六月的盛放花期,却还灿灿绽放着紫甸,反季节开花。 还火热热的天气里,小宋瑜出生。 出生在国庆期间,小小年纪就有幸地见证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阅兵仪式,爷爷宋柏舟抱在手上亲自给科普了新闻上从天安门走过的各种战斗机、坦克、导弹...... 声音抑扬顿挫。 裹在襁褓里六斤二两的小人儿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家人,小手小脚还不太知道怎么动,吐着嘴边泡泡,小眉头略略紧着,憋着一口气,才刚喝完奶,听着宋柏舟讲到国家最新型侦察机在国际战场上的辉煌战绩的时候,也跟着一激动,就吐了宋柏舟一身的奶沫。 宋柏舟遭浇,却是哈哈哈地大笑,说了声可真不给爷爷面子啊。 “面子,什么面子,人家睡得好好的,偏你得给挖起来,吃了点奶让你拍嗝,拍了两三下,又听你说那些飞机坦克的,没趣得很,肯定不得消化,才多大,哪里听得明白。净添乱,我来,我来。” 奶奶叶静澜赶紧将小鱼崽从宋柏舟手上接过,擦掉嘴边的痕迹,换了新的衣服,整理了干净,一点没管宋柏舟身上也沾上了,扔了包湿纸巾让他去洗手间自己整理去,她则抱着这手上一团软绵,眼睛都移不开。 也明知道小宋瑜还听不明白,还问着是不是啊,奶奶带你看看外头的小鸟小花好不好呀。 在房间里抱着,走走停停的稀罕。 吴凤君看完了女儿,也跟着靠了过来,排队等着下一个接手。 “这眼缝长长的,鼻子挺挺的,像极了宋濯刚出生的时候吧。” “小孩子刚出生被羊水泡得肿,双眼皮没那么快出来,我看比较像薛芙,和她小时候简直一样。” “更像宋濯。” “比较像薛芙。” 两人抱看着,都回想起了在千禧年前后隔没多久出生的两人,再仔细瞧瞧,其实小鱼崽都各占了父母基因的一半,白皮肤像薛芙,轮廓像宋濯,鼻子像爸爸,嘴巴像妈妈,总归清清秀秀的,在当天出生的一批婴儿里,身上都没沾多少胎浊,是最水晶也是最白净的一个。 于是不争了。 “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真好看。” 薛芙看了眼,微微皱了眉,总觉得长辈们有滤镜,她这个亲妈惆惆怅怅地,也有点嫌弃地同宋濯说,“明明在羊水里泡得皱皱巴巴的,皮也松松垮垮的,像猴子一样,哪里可爱了。” 但也才过了两个月,每顿不落,脸蛋长泡了起来,小鱼崽坐在婴儿车里踢手踢脚,身上带着叮铃当啷的银饰,穿了一身中式礼服,参加了人生的第三场仪式,爸爸妈妈的婚礼。 叶明礼和谈利娜蹲下来看着这小人儿,还是一个劲地夸,一个劲地溢出赞美的词汇,而且还说这要是在天府雅苑出去一逛,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娃娃了,鼻子眼睛全都是爸妈的复制黏贴,长得真好。 好可爱。 年底,寒风天里,酒店里热热闹闹,站在香槟色背景板前的薛芙迎着各方宾客,妆容细腻,一袭白纱坠地,捧着绣球花,美得不可方物,脸笑僵了,还是有所怀疑地看了眼宝宝,小家伙从一堆人里能认得妈妈,转头就朝她咧了个无牙的笑。 哎呀,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再仔细看,像个小弥勒佛一样,的确,比起刚出生那会儿,绵绵白白的,是可爱许多了。 她也才稍稍放了点心,心想着小鱼崽以后交朋友至少不会因为颜值而被卡在起跑线上了。 宋濯在旁招呼着来来往往的人,寒暄着熟人,一身定制的西装,分寸合贴,个高英挺,头发打理了,露出着光洁方正的额角,冷逸朗俊,皮相和肉相相贴,处处无可挑剔。 他扫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老婆,嘴边沁笑,在她发髻边贴了贴,低声说,“你没看婚策团队剪出来的视频?鱼崽可比我们两个小时候都俏。” “是吗?” 这会儿宋家的老爷子和宋凌霄等一帮人也到了场,见着曾孙辈,老爷子都忘记了之前薛芙给他添过的堵,指使着身边人抱到他怀里给好好瞧瞧。 小鱼崽经过了宋凌霄,又被辗转换到了他怀中去,倒也不认生,使劲地瞧着这个陌生老头,手直接就抓了他胸前悬挂的一块和田玉嵌金牌子,当着玩具在捏着玩。 宋老爷子被扯,一点儿不恼火,直接就取了下来挂在了小人儿的胸前。 同一帮随行人在说,“看看,果然是我宋家的孩子,新芽嫩枝,脑瓜子圆滚滚的,额头饱满润亮,以后肯定古灵精怪,灯芯一样的人!” 小宋瑜可不懂什么意思,拿着块玉牌在甩着玩,咯咯咯地笑,然后冷不丁地打了个小喷嚏。 薛芙看着,小紧张了下,手捧花放在嘴边,但很快,也松了下来,甚至也不怀疑小鱼崽的可爱了,一向摆谱的宋家老爷子被喷了一脸的鼻涕水,还笑呵着说没事。 老人家也没给身边人过手,亲自拿了纸巾擦小鱼崽的口水。 小鱼崽又以为他拿了纸巾是逗着在玩,歪着头和身子,到了宋家老爷子的掌心里。 宋家老爷子摸了摸那张新生的圆润润的脸蛋。 没了往日可怕的架子。 慈慈祥祥的。 被小人儿的无知无畏而折软。 吴凤君也站在迎宾台边,见着宋家的人在礼金簿上签下大名,个个出手都不薄,她听说过宋家一两件事,大喜的日子里心情不错,但也同薛芙嘀咕,“都说隔辈会亲,是一点没错。但什么叫宋家的孩子,这基因认真计较起来,我们家也占了一半的功劳。还是什么见惯大场面的老头子,真封建,话也真不会讲。” “而且,这孩子能这样 哄吗?” 宋凌霄身后的一些人还跟着应宋家老爷子的话,一派的众星捧月。 还在附和着小鱼崽的古灵。 薛芙看了眼宋濯。 略略带愁。 宋濯落在她身旁,看着,温笑说,“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培养,不会让人过多插手的,我能保证。” 听了倒也放下了心。 毕竟,宋濯也从不会给空承诺。 只是还有另一些的谣言,在天府雅苑的一些人嘴里还在传着,所以来的时候,几个多事爱嚼舌根的人就朝着宋老爷子怀里的小鱼崽在看,心里泛着疑问,默默在窸窸窣窣,指指点点。 到了婚礼散席了,宋濯带着薛芙上酒店房间歇息,还能听见一两句的闲言碎语。 “小孩子一看就是满月生的,那往前倒推,还真有可能是前男友的呢......” “他们在一起是发生在宋柏舟进腾亚之后的吧?你说小芙撇掉了未婚夫,是不是看上了他们宋家的......” 第128章 电梯门一开,嚼舌根子的话骤停,瞪大了眼睛,与新婚的两人面面相觑,不过对方倒不是因为话都被听到了在找地钻,而是见着新郎官抱着新娘子,手里提着她满是钻面的鞋子,薛芙此刻在婚礼席上好好盘过的头发都散落了,眼里微微水润迷蒙,伏在人宽阔的胸膛前,唇边红脂没了,在喘息,一看也知道在这电梯里,两人接吻过。 而且嘴边有丝线牵连,红红润润的,明显才刚离。 甚至刚刚电梯开门的时候,模模糊糊之间,好像娇美的人嘴里溢出的几句,不好,不要? 不知道是不是空耳。 但总之,有亲热是一定的了。 闲暇里,薛芙也转过头看他们,听过这些无谓的谣言,却是无所谓的态度,在此之前她还曾窝在宋濯的怀里给他看自己的社交平台,笑说,“是带来了不少来窥探的流量,但留下话柄的,我就放给律师。任哥给我推了个,一告真一个准,开庭费都得对方赔,他们既然闲的慌,我就奉陪。” 何况,流言蜚语也割不下她一块肉,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所以电梯里的两人冷冷撇了门外的对方一眼,尽管认识也不给面子没打招呼,只宋濯抱着薛芙,略过了他们,留了句话,“是我看上她,死皮赖脸求上门。” 将讲闲话的人说得噤了声,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而显得留在原地的人有点为老不尊。 来参加别人的宴席说着这种凉薄话,被主人家听见,多年天府雅苑的邻里,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如何解释。 一时,电梯开了又关上,想着解释两句,踌躇在原地,又无从解释,都忘记跟电梯下去。 进了房间里,才刚进了门,宋濯就低头吻了刚放下来的人,本来只是莞尔轻碰,而后变成了侵入,绵绵纠缠,像品茗着茶,先入口馥郁,而后越品,甘香回舌,滚烫入肺腑。 他的气息,她的味道,瞬间相融,不分你我。 薛芙今天也喝了些酒,敬了一轮下来,脚步都漂浮得没了骨,靠在人身上,当着依托,任由着大掌伸入纱裙内探索捣鼓,只时不时微咬紧牙关,凝起今日反反复复精细描摹过的眉眼。 一整天,新娘妆补了许多次腮红晶片,却也没此时自然磨砺带出来的桃红粉嫩。 两人默契地丝毫不提那些糟心事。 专心地沉溺。 入门处就有一面全身的镜子,把薛芙的面容都映在了其中,十分里,妖娆就占了八分,还有一分是嵌在其中的男人不留情,让她不得不寻求生机的媚,更有一分是克刚的柔。 宋濯边吻着她,边扯着领带,拉掉皮腰带,扬在一边,手上的银色十字链也都脱了下来,放在了入门的桌子上。 强壮如山峦的手一托,薛芙就悬高了起来,被抱起,往了旁边的一个六门柜子上去,她笑着,心里如秋千在荡,一张脸精雕细琢的可人,乌发也尽数垂坠在了薄背上,稍稍倾身,手就不安分地划拉他的胸肌。 发丝也缠在了宋濯的手臂上。 她捧着他的脸,小小抗议,薄喘着气,“你把我要绑你的东西都扔掉了,捡回来。” 凤眸微弯,手伸向她的颈子后,一扯,背后,那条裙子上长长薄薄的装饰透明纱就掉了下来,也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乔其纱软绵微透明,闪闪亮亮,其实这长度,比起掉在地上的衣物,更绰绰有余。 “够吗?” “嗯,够是够了。只是,这白纱就得买下了。” “还有闲心心疼衣服?嗯?”宋濯贴耳,哑然在说。 薛芙略羞涩也陌生,许久没感受过这种滋味,都忍不住小紧张,也揽过男人,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两三句,柔媚嘱咐许多不许,框框条条很是多。 宋濯轻笑她,忍不住吻她鼻尖,“刚刚的绑人劲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你么,别太惹我,不然我咬死你。” “就整虚的?” “你才虚呢。” 宋濯挑了下眉,也瞬时沉目,黑瞳幽幽。 薛芙心重重一跳,咬了唇边,下意识地就顶嘴没多想两下,暗叹,总在这时候吃亏。 不过风雨过去,咬人倒没有。反而是宋濯抓起她的手,轻咬了口,伸手从她背滑过,将她带进浴室。 乔其纱软绵又轻飘地随之垂坠,覆在了地面毛毯上,两人进去,花洒开了,调节了冷热,他又密密匝匝地吻她。 薛芙气若游丝,许久无话。 宋濯克制,吻得轻,凤眸朦胧。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彼此都舒坦互靠,嘴边轻离,宋濯轻放下薛芙,捋着她的发丝,安抚地贴着她颈子边,吻着她已经湿漉漉的蝴蝶背,余韵在四肢蔓延,理智渐渐上来。 他都觉得自己控制得还不够好,两个人磕磕碰碰,现在薛芙都和他一样,挂着点红,都是不小心揉捏出来的印记,他极其小心地退开,让她窝在了自己手臂上。 薛芙也才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疼?”他疑惑问。 她摇头,说,“冷,浴室里的暖器没开,水也冷,哼,你就顾着你痛快,不顾我死活了。”她往他怀里窝埋了进去,鼓着腮帮子扭扭蹭蹭,不满抱怨。宋濯习惯洗较冷的水,一时没注意,赶紧拨了调节按钮,也摩挲着人,笑着,拿了浴巾将她包得严严实实,赶紧聚回她的温度。 “难怪抖得那么厉害。” “你还说!” “怎么不早点说?” 因为舒服呀,爽呀,但薛芙抿嘴不说,一口气都还没缓回来呢,撇过了脸,就说他没良心。 宋濯低声哄着她原谅,两人慢条斯理在白瓷缸边厮磨了一阵,他才带她回了床上去,薛芙被折腾得不轻,意识半梦半醒,舒泰得不想说话,也离他远远的,往着另一边睡。 身姿婀娜,腰肢细小,在夜里尽是旖旎。 过了会儿,她才感觉到身边人在看着她。 转身,对上了视线。 他目光里放肆,也深深幽静,没有白日的冷疏感,温柔又英俊的,薄唇翕合好像说了什么,没听清。 她抬眸,应了声,“嗯?” 宋濯见她还在迷瞪着,捞她进了身侧,拨了她的头发,低头,慎慎重重地说了三个字,怕她有困意,又多说了一遍,直到薛芙嘴边有梨涡笑,说着知道了知道了,耳边痒痒的,才停。 同在海宜,难免也会碰见熟人。 某天,在三院的儿保科,薛芙在分诊台递交疫苗本,确认着要打脊灰疫苗,和护士在说话。 身边同站着排队的人转过头,看向她。 林敏带着小优复查,在心外科医生的允许下,补回之前落下的疫苗,来儿保科预约时间,分诊台前人多,碰上了,她一眼扫到了薛芙本子上的孩子出生日期,心里震惊。薛芙拿着分诊单,和护士说话,一时也没留意,还以为着是个三院的熟人,问完话 后,才抬头看了眼。 林敏也已经抱着小优出了门口。 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外头吵吵闹闹,开车载着他们来的男人在应话,有些疲惫不堪地回,“怎么了,就算是我的,又怎么了!” 话里破罐破摔。 薛芙也才听出来是谁,但那些事早已和她无关,就也没去管乍起的风波。 护士出去劝,让着别在科室门口大吵大闹的,对方道了歉,门也没进,就拉扯着走了。 薛芙等待着小鱼崽留待观察,小家伙怕疼,打完针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憋得红彤彤的,看着好生可怜。 小小年纪,还控不住屎尿的年纪,却记性好得,看见穿白大褂的就哭,没办法,就只能带着去花园里转移注意力。 却也正面对上了孙泽铭。 林敏在他的身边,抱着小优。 两个人还在纷争着,小优紧张地看着他们,孙泽铭叉着腰际,说,“医治小优的费用也不是平白无故生出来的,大半是薛芙给的,就连小优的主治医生,也是她帮忙介绍的,说起来还得感谢她,你怎么就得当着小孩复诊的时候,闹这些事。” 林敏才知道了而闭嘴,但也不依不饶问着,“那她的孩子呢?” 孙泽铭临时要出差,却被威胁着不管孩子,她就要带着小优改姓,另一边是姑丈在问着他怎么回事,怎么放了客户飞机。听了是因为小优和林敏,那边大发脾气,说他分不清主次,不像话。 于是孙泽铭不胜其烦在儿保科的诊室门口口出狂言,但是这会儿转头见着薛芙也在一楼花园里,就拨了头发,愣了愣,将到嘴边会伤人的话立刻收了回去,软应了不是。 这次其实也不是在宋家宴席后与薛芙的再一次见面,前些天,在一个会所里,看着薛芙被人为难敬酒,他想去解围来着,身边几个老板还认出了薛芙,问着怎么不一起过来坐。 他刚要起身,但随即,会所的经理立刻拉着那不依不饶逼酒的人出来耳语了几句。 第129章 那人立刻就变了脸色,转而重新进门后,致歉。 都不用他去帮忙挡酒,风波直接化解。 腾亚旗下的会所,薛芙的身边有人处处护着,某人的羽翼无所不在。 根本也没他孙泽铭能走进的空间,现在,姑母已经愿意见薛芙了,他也要摆脱束缚去鹏城发展了。 可却也太迟,太迟了。 自己有错在前,实在不想去打扰她的一切,只能看着人玲珑小跑地投在了别人的怀里,远去。 真的渐行渐远,而从此陌路了。 转瞬到了年底,和画廊筹备了一年,终于正式开了幕,藏家艺术家的接待应酬,新潜力股的挖掘,策展办展,每周定期的画廊晚宴、公众活动,各种合作,全部转动了起来,薛芙每天就游转在这些事情里,忙里忙外的,不得闲。 却也因为自己是主理人,而干劲十足。 以前考试读书费劲的人,一鼓作气,在小鱼崽出生前做了个好榜样,将拍卖师资格证一次性考了下来。 过年前,也就收到了从首都快递来的两个证书,她当天晚上应酬回来,就得得意意,也摇摇晃晃地,进了书房,和宋濯说,“把以前的我忘了,都是因为当时不够热爱,所以才经常考得不好。现在,不一样了,之后我还要考emba。” 人进了书房,有点醉,窝坐在宋濯的怀里,手扶在他胸膛边,家里就他们俩人,小鱼崽去了天府雅苑在爷爷奶奶家,宋濯正在看着合资公司的一份运营数据报表,手从鼠标上移开,扶她安安稳稳地坐好,刮了她鼻子,眉目里柔和,同她笑说了恭喜。 也建议她和他一起进同一个商会。 手边资料递给了她。 薛芙随意翻着,点了头。 也没有任何的疑虑。 但,宋濯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眼里略有肃杀寒意,撩着她头发,问,“谁逼你应酬喝酒的?” 薛芙笑着说,“没人逼我,是一个住在乡下的艺术家难得来一趟海宜,今天和我们画廊的人吃饭,她在乡下种了一片梅子园,自酿了些梅子酒,闻着香,我就喝了几杯。” 人说着的时候,仰脸朝他笑了笑,小绒毛在挠着空气,充满蛊惑性,让人心微痒。 “你要尝尝吗?”薛芙聚了月牙弯的笑,面庞皎皎白白的,嘴上也红润,引人犯罪。 宋濯向来抵挡不了面前这小狐狸的各种蛊惑,散了眼底寒,毫不犹豫地就低了头。 他品鉴到了梅子香,评价,“甜而不腻,不错。” 都不知道在正经说的是酒还是人。 薛芙眨着长睫,瞳孔在晃,脸都又红了几分,绯绯粉粉的,抬手捶了他,“我是说,我真带了一瓶青梅酒回来,就放在外头,想庆贺着考试圆满,我们小酌一杯。” 宋濯手放额边,划拉划拉着,讪讪哦了一声,眼里甚是可惜的样子,但目光却直视,锁着她,似乎山雨欲来。 看懂了他的意思。 薛芙不由得就想起了婚宴那晚上的放肆,她抓着他肩膀,站不住,透明的浴室玻璃,水印子成双,滴滴急速聚水下落,不一会儿,上头按上了交缠的手印,动静更大,水印子凌乱四走。 自己就像暗夜里行走在汹涌海面的船,浮动,沉降,被海浪覆盖,又起,如此起伏数十次。 宋濯则是那掌舵的船员,破涛骇浪中,横冲直撞,有初入海域的惊险探索,也有被吞入黑洞中的勇闯,也有老船员掌舵揉搓盘面、不翻船的稳妥。 一切刚好。 他们总对对方有渴望,止不住的喜欢。 配合也默契。 但这会儿她醉着,还在努力保持着清醒,等会儿还有份艺术家的画册要看,明早得提出修改意见的。于是在他面前无所顾忌,也敢惹他,眼波妩媚地瞧了一眼,有撩拨,却什么也没做,从他身上起来,出去客厅里看画册,也继续去贪她带回来的梅子酒去了。 后来的后来,宋濯还是拽住了她,又再一次尝到了人的甜,画册撒在了一旁,上头笔迹都是歪七扭八的凌乱,他们一起窝在了一处,眼里是对方,手里是对方。 从年少到懂事,流年里,每一眼,每一处都是爱过的痕迹。 多看,依旧欢喜。 外头,临江的落地景观窗前,飘下浅浅白点。 “宋濯,看,下初雪了。” “嗯。” 一年过去。 以后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全文完- !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