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同人] 就说不能选柯学世界退休》 第1章 [无cp向] 《(柯南同人)就说不能选柯学世界退休》作者:第一人称爱好者【完结+番外】 简介: 虽然我是第一个通关无限世界的任务者,武力值max且超能打,但事实上我烦透了打打杀杀的生活。 所以当主神让我挑选退休世界时,我毫不犹豫地从一众异能者超能力者妖魔鬼怪的世界中挑中了柯学世界——据主神说这可是绝无魔法传说鬼怪神灵只有科学的世界! 咳、虽然在我询问为何是柯不是科时,祂心虚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但我并没有在意。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我的退休生活啦! …… 我真傻,真的。 我怎么能相信主神那黑心怪画的饼! 返老还童的胶囊,踢爆卫星的足球,一千多页的年历,吃顿饭都能遇上八个弹和案件......波本你住手不要把马自达往天上开啊啊啊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累了,毁灭吧:d 主神你给我出来!今天不拆了你我不姓鹤! ----------------------------- 金发卧底公安发现自己打工的咖啡厅多了一位常客,黑发青年总是半垂着眼,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困倦,除了三明治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一眼破案的能力,无人能敌的身手,快到离谱的愈合速度,讳莫如深的过往,时不时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红方:所以果然是哪家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体吧! 鹤辞(刚炸了一家组织的地下基地)(歪头)(疑惑):嗯? 阅前须知: 1、踢警校组便当 2、全文第一人称(会夹带一些他人视角) 3、ooc 预警,圈地自萌,如若不合口味请点左上角,谢谢 4、结局he,中途会有少量刀子 5、酒厂有私设,有原创人物,单漫不综 6、全文及番外无cp,没有爱情和单箭头,不建议在评论区里磕cp 内容标签:柯南 轻松 美强惨 吐槽役 主角:鹤辞 一句话简介:这比我在无限世界还累啊! 立意:认真生活 第1章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我抬起眼皮往尖叫声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这已经是我今天遇见的第三起案件了。 主神不是说这是个很科学的世界吗?你见过哪个科学世界发生案件的频率这么高啊! 吃个饭也会出命案,买个东西也会出命案,就连好端端走在路上也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犯罪分子持刀威胁。 然后还要被指认为嫌疑人同伙。 同伙个鬼啊!——我无辜的就像走在路边突然被踹了一脚的狗好吗? 这个世界的警察都是怎么回事?不仅让侦探随随便便进现场,还侦探说什么就听什么——昏庸程度堪比讨美人一笑的商纣王。 商纣王昏庸好歹他有个国家啊!你们这群警察有什么?一个刚被挟持瑟瑟发抖的可怜受害者吗? 好气啊,不想了。 反正这次凶手的名号肯定栽不到我头上——我坐的可离那个死者有十万八千里远。 而且……我看了一眼站在那边满脸严肃的侍应生,漫不经心地想:他的能力估计足够找出凶手。 就在方才,这位金发黑皮的侍应生为我送上了生椰拿铁,脸上的笑容很阳光:“先生,请慢用。” 我端起来,浅浅地抿了一口,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但旁边那位从我进门起就一直不错眼盯着我的侍应生,我不太喜欢——他的眼神探究意味太浓了。 我拿起茶匙撇了撇褐色液体表面的白色浮沫,皱了皱眉头,招手喊来那位金发黑皮的侍应生。 他很快就走了过来,微微弯腰问我:“客人对餐品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淡淡地说:“咖啡倒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看了一眼他衬衫上的胸牌:“但是对安室先生您,我有一点小小的意见。” “虽然在下知道在下的脸是万里挑一的帅气,但一直被盯着看的话,在下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哦?” “还是说……您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在下呢?” 侍应生收起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的样子不仅和刚才的开朗青年大相径庭,甚至让人感觉有点可怕。 我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我宁愿看这副恶人颜,也不太想面对他之前的笑脸。 他的笑脸总让我想起之前队里的那个斯文败类——每次他心里打着什么让我倒霉的坏主意时总是笑得无比灿烂,以至于我现在一看到类似的笑就开始生理性不适。 赌上我的天赋发誓,这个娃娃脸服务生绝不像他表面上显现的那样热情无害,但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端起白瓷杯,又抿了一口:脱离了无限世界的我,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罢了。 所以破案的事就交给那个一看就不简单的安室先生吧。 有点饿,我伸手去够桌上的摇铃,准备喊来侍应生再点个三明治吃,却意识到我高估了他的能力——明明都过去十分钟了,为什么他还没找出凶手? 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吗?凶手就差把“是我杀的”这四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那个胡子<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ashuwen.html target=_blank >大叔怎么还在指着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大声嚷嚷啊!这也就罢了,为什么除此之外还会有第三个嫌疑人啊? 之前遇见的两个案件也是,不管是命案还是抢劫案,反正最后一定是三个嫌疑人中选一个出来——你们是在玩什么三选一消消乐小游戏吗?还是这是柯学世界的底层设定? 还有,这是谁家的小孩?在案发现场跑来跑去,他家长也不管管——哦他还带着滑稽的红领结穿着蓝色小西装——话说岛国人衣着规范已经卷到连小学生都要穿正装了吗? 我看着他东窜西窜地到处问人问题,还没事就在地上桌上摸摸蹭蹭——这也就罢了,他窜来窜去又不看路,已经连续两次撞到我的腿上了! 还不道歉! 他是铁人吗?撞了人也没感觉的? 终于在他又一次路过我的座位,直直地冲着我的腿来时,为了我的腿,也是为了他的头着想,我拽着他的后领把他拎起来,让他的脸转向我。 我想了想平时队友是怎么吓小孩的,开始有样学样:先是无趣地啧一声:“小鬼,你家大人没教过你,无用的好奇心——”然后微微侧过脸,日光穿过座旁的玻璃,照在脸上,一边是明朗的微笑,另一边却是阴翳的审视——“可是会召来乌鸦的窥伺的哦?” 这办法还真有用。 我满意地看着他的瞳孔先放大后剧烈缩小,伴随着手上感觉到的微微的颤抖,好像脸上还有冷汗划过? 我没注意,随手把他放下,挥挥手把他赶走——做这一系列动作时我脑中全是那个疯子大笑着甩开笼子,背后是无边无际的红眼睛乌鸦,阴恻恻地停在墓地旁的枯树上——我赶紧甩甩头,打断自己的思绪。 再想下去就不礼貌了。 可惜我不会操控乌鸦,不然再来一只乌鸦啄这小子的臀部应该效果会很不错——我记得之前鹤封就是让他乌鸦这么干的。 等等,所以我还是想下去了么。 我重新看向那里哭泣的女人,愤怒的男人,疑惑的大叔和皱着眉头的侍应生——怎么还没有结束——我已经饿着肚子等了他们快半个小时了。 果然,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我叹了口气,颇有些生无可恋地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走过去,分开围着的人群,一把拎起跪在地上哭的正伤心的女子的后衣领,拖着她走向门口,塞到了姗姗来迟的叼着牙签的警察手上——“快点把她带走,别影响我吃饭。” 那警察被我塞人的举动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接住还在轻声缀泣的衣着精致的女子,略显茫然地问我:“先生,您这是……?”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我饿了,长话短说吧——她就是凶手。赶紧把她带走审问,我已经为这愚蠢的事件浪费快半个小时了。” 我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座位,却不留神被后面伸来的手一把抓住胳膊——没抓到,我在听到风声时就先一步躲了过去。 转身,看到是之前那个笑眯眯的侍应生:“先生,能具体说说您的依据吗?毕竟就凭您这一句话,我们也不好轻易下判断。” 依据嘛……我当然是有,不说她掩面哭泣下隐藏的放松与得意如此明显,就是她头上陡然增长的红线都板上钉钉证明她曾做过的凶行——但要是跟他们实话实说,我就要被判定成精神病患者了。 我暂时还不想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正琢磨着怎么瞎编个逻辑把他们糊弄过去,就感觉到身后那个一看就是酗酒过度的小胡子男性重重地跌倒在了沙发上,垂下头的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又、又死一个? 第2章 我伸手去查探那个男人的呼吸。要搁以前,我早把道具拿出来严阵以待了,半小时内能没两人,怎么说也至少是a级的副本。真让人头疼……前一个死者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呢,这就又来一个,要是鹤拾在就好了…… 今天怎么老是想起他们。 我手还没伸到地方,就听到一个浑厚的中年男性声音:“这位先生推理的没错,凶手确实是他……” 我大为震撼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小胡子男人balabala说了一堆对凶手的推理。不是,这男人嘴都没动,他怎么说话的?哪怕是预知系和通灵者,无论他们获得消息是通过什么特殊途径,在提供消息时也都要张嘴说话,这男人难道是更为特殊的………? 不,不可能。 在我来这个世界之前,主神就告诉过我,这是一个非常科学的世界,没有神鬼,没有超自然的力量,没有特别先进的科技,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世界——连名字都是令人安心的“柯学世界”——虽然这个“柯”字好像打错了。 毕竟当初退休时我对养老世界的唯一诉求就是宁静安稳——我真的不想再打打杀杀了。 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一个人突然性格大变或者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举动时,他背后必定有鬼。我围着那个男人转了一圈,在沙发背后,抓到了那只“鬼”——刚才那个瞎跑的小孩。 什么嘛,我扫兴地松开手,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过是个早慧的小孩拿着变声领结唱双簧…… 等等,变、变声领结?这东西真的不是超自然的力量吗? 我陷入了沉思。 算了不管了,反正跟我没关系。不管是早慧的小孩还是奇怪的大叔亦或是不怎么普通的领结还是奇怪的杀人手法——讲实话我对它的评价就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的目的就只是等他们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然后让服务生给我上我的三明治。 那女人跪下来哭着忏悔自己的罪行,不是吧,人都死了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胃里的饥饿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迅速丢下了之前的想法并唾弃自己的条件反射: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已经退休了:d 那个警察铐着女子上了车,临走前似乎对我有些话想说,但因为时间不够,只留了名片给我,说有空要请我吃饭,正式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不是大哥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终于清净了,我迫不及待地点了菜单上重磅推荐的特色三明治,金发侍应生刚端上桌我便立即拿来咬了一口。呜呼!真的好好吃,而且味道有一点点熟悉…… 我感受到金发侍应生陡然望来的视线,好像刚刚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侍应生略有犹豫,但还是询问出声:“请问,能告诉我您之前在哪里吃过这种三明治吗?” 我想了想,正要回答时,脑海中却陡然传来尖利的电流刺啦声,伴随着主神略带惊恐的语音:“鹤辞——” 第2章 居民楼,满是灰尘的楼梯间内。 我木着张脸,再次跟主神确认:“所以你连滚带爬打断我吃饭,口中'十万紧急'的事,就是要救下那个叫萩原研二的警察?” “先不提你救一个其他世界的警察是什么目的,我记得我已经退休了?” 代表主神形态的光球上下晃了晃,我想祂是在点头,主神慢吞吞道:“啊——我们的交易确实是结束了,我也知道你对拯救世界毫无兴趣——如非必要,我也不会再找上你。” “但刚刚你应该也有所察觉,你手下那个疯子与上面的赌博玩的太大,太铤而走险了,而无限世界所能敛到的能量是有限的——简单地说,我没能量了。” “没时间展开讲,简单说来就是救下那个人,我就有能量。” “现在离开本世界的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够帮我从其他世界收集能量。你知道的,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而输了代价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我打断祂的话:“行了少对着我灌迷魂汤,虽然我退休了,但还不至于真就袖手旁观,能帮还是会帮一把——这次任务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楼下已经隐隐传来脚步声。 主神当机立断,展开屏蔽空间将我和祂同时罩进去,语气急促:“时间来不及了我就长话短说。这次炸弹会在被拆除后突然重新开始倒计时,你的任务就是保护萩原研二——一个半长发紫色下垂眼的青年拆弹警察——不因为突然启动的炸弹牺牲。 “我给你留了些能量,但是不太够,你解决炸弹的同时可能没法展开空间,所以记住:救下人了就跑!千万不要被任何人记住你的相貌特征!切记切记!!!” 主神说完就跑,跑之前还不忘给我留下屏蔽空间,我猜鹤封又给他找麻烦了。 啧。 我懒懒地站在屏蔽空间里等着任务时刻的到来——啊好饿,主神找人帮忙也不知道先填饱别人的肚子。 亏祂还是最先进的ai呢——情商真低。 敢死队去之前还要每人发一块银元,让马儿跑得快还要让马儿先吃饱草,赶个驴前面还要掉根胡萝卜…… 总言而之,主神真是空手套白狼的好手,但凡我正义感再低一点,祂的道德绑架都没法成功。 我靠着墙看着我的任务对象——那个半长发的下垂眼池面青年拆弹,他的手法很娴熟,很快就拆卸完了。 我刚在心里夸了他,就见他拆完炸弹就脱了防爆服,边抽烟边拿着手机打电话:“这种简单的炸弹,我三分钟就能搞定……” 不知从话筒中听到了什么,他咬着烟低声笑了起来:“好耶,听到你这么迷人的诱惑,我全身的动力就都来了……” 啧啧啧,岛国的拆弹警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好自信的言语,好嚣张的作风,又一副风流多情的好相貌,简直跟之前的我一模一样——当然他没我帅。 讲实话要不是他是任务对象我还真想和他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红色的倒计时突然出现,我精神一振:哦呼,来活了! 6—— 漂亮的青年瞳孔骤缩,大喊一声“快跑!” 5—— 他抱着炸弹往与门的反方向冲, 4—— 抽到一半的烟掉在地上。 3—— 就是现在! 我收起空间,闪现在萩原研二身旁,轻飘飘地一把夺过青年怀里紧紧抱着的炸弹,翻身跳出窗外—— 2、1—— “砰!” 一切都结束了。 ————————————————— 萩原研二正和对面的松田阵平通着话,余光瞟见本该被拆卸的炸弹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倒计时。 他立即意识到炸弹重新启动了,对着自己的组员喊完快跑后就抱着炸弹往反方向冲去——但在中途被一位不知哪里来的青年抢过炸弹,他尚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黑发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了窗外。他顾不得其他,冲到窗边就要伸手—— 倒计时结束。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直面袭来,胳膊下意识挡住了脸,整个人朝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失去了意识。 ——————————————————— “我所能记起来的就只有这些了。” 萩原研二坐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下巴垫在支起来的一条腿上。帅气的脸上满是擦伤和青紫——有些是爆炸中受的伤,然而更多的是随后赶来的暴怒的松田阵平的杰作。 极佳的身体素质令萩原研二并没有昏迷多久。他苏醒后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撑着赶来的队员的肩下楼——正遇上往楼上跑的松田,松田一把甩掉墨镜,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萩原研二。 研二松开搭在队友肩上的手,伸手回抱住松田阵平,语调上扬,调笑一样的:“哎呀小阵平这么关心我呀,研二酱可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呢……” 他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他能感受到阵平挂在他身上的手臂微微颤抖,肩上衣服也有湿润的痕迹,他安抚地拍拍松田的背:“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么……” 他不说话了。 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松田却有话要说。他抬起头,终于顾得上看看自己幼驯染的情况,研二好脾气地任他翻来覆去地察看,双手投降一样地举起:“不用看啦,什么事都没有,诶诶诶小阵平你别动手诶呀呀疼我错了我错了——” 阵平冷笑着又给了他一拳:“不穿防护服,嗯?不拆完就休息,嗯?还有空抽烟,嗯?坏毛病还改不改了?你这混蛋,我刚才差点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咬着牙又踹了蹲在地上自知理亏抱着头不还手的研二一脚,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有多担心你啊混蛋!” 直到在医院检查时两人才冷静下来复盘今天发生的事。 第3章 听完萩原研二的描述,松田神色严肃:“你是说在他抢走炸弹之前楼层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你看岔了或者他本来在住宅内后来才冲出来的?” 萩原摇了摇头:“不可能,拆弹前这栋楼里所有的民众都被疏散了,这层楼里除了我们队的人不会再有别人了,他是最后两秒突然出现在我旁边的,我还不至于连个人都能眼花看错。但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只知道他是黑发青年男性,然后他和炸弹都在窗外消失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的力气和速度应该都超出常人,他像是随手一抓,很轻松就带走了我怀里的炸弹,然后两步就消失在窗外——当时窗户离我至少还有十几米远……打扫现场的人有什么发现吗?” 松田拿起手机看了眼发来的信息,摇了摇头:“楼下维护秩序的警官说那段时间没有人出入大楼,现场也没有任何炸弹或人体组织的遗留,像是突然原地消失了一样。”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神情复杂:那个人,究竟是谁? —————————————————— 我喘着气随手把爆炸后的残骸塞进主神空间自带的垃圾桶中,呼——好久没动手了,身体素质都比以前有所下降。 幸亏主神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些能量,我一半用来构建减缓炸弹冲击力的防护罩一半用来短暂强化我的体质,不然哪怕我经过了几轮身体强化,想无伤面对这玩意还是有点困难的。 不晓得那这些警官怎么样了,不过想来没有大碍,我都给他们挡了90%的冲击,剩下的余波最多受点轻伤——不管怎么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瘫在空间的沙发上休息,感觉自己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掉,最近似乎总是感到困倦,我心想,但没等我再往深里想,潮水般的倦意便带走了我的思绪。 明天——一定要去波洛,吃到他的招牌三明治…… —————————— 确定鹤辞睡熟后,一个白色光球出现在沙发前,祂静静地在鹤辞脸旁停了一会,低声说:“很抱歉,又把你牵扯进这件事中……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3章 “我怀疑他与那个组织有关。”柯南坐在工藤宅的沙发上,带着反光眼镜的脸上满是严肃。 冲矢昴戴着隔热手套把炖好的土豆烩牛腩端上桌,闻言问道:“你的理由?” 柯南抱起手,摸了摸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他虽然没有穿着黑色的衣服,半眯不眯慢慢缀饮咖啡的样子看上去既困倦又无害,但身上的那种气势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当时波洛咖啡厅里发生了凶杀案,他也在场。但明明他坐的位置离凶案发生地隔了七八台桌子,座位也是背对着受害者,发现受害者后更是过了半个小时才前来查看,但他一过来就直接锁定了真正的凶手并刚好卡在警察进门的时机将凶手丢给他们——” “——即使他不是组织的人,也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柯南知道自己那无可救药的好奇心又犯了,这种好奇心总是数度将他带进危境,但他无法克制,挖掘真相是侦探的天性,更何况鹤辞有可能与他一直追查的黑衣组织有关。 其实鹤辞已经有尽力收敛了,但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气、无比绝望后的死寂和曾万人之上的威压,与他兴致缺缺又消极厌世的态度熔铸于一身,扭曲成一种怪异的结合体。这种气质牢牢地附着在他的身上,并随着他日常的行为举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虽然年纪尚小的侦探(无论是服药前还是服药后)尚不能明确辨别出这些感觉,但他灵敏的侦探直觉早已深深被鹤辞身上这种神秘而矛盾的感觉所吸引,正如放在一只淘气小猫旁的毛线球——它甚至还晃来晃去地在勾引小猫咪! 所以即使被安室透严肃警告不要靠近接触那个人,小侦探仍无法就这么乖乖听话收回试探的小爪子,而是去找了另一位在他心目中沉稳可靠的成年人寻求看法。 他晃了晃尚够不到地面的小腿,接着说:“而且他面对凶案的态度太诡异了——冲矢先生,你知道么?他就站在死者旁边,看着这位刚刚还神气活现谈笑风生而现在只是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我看不见面对死亡的惊恐与悚然,看不见物伤其类的悲伤与惋惜,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像是看着一幅画,或是一件物品。” 小侦探住嘴了,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杯壁。 他安静了一阵子,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犹豫是否接着往下说。 冲矢昴早就脱掉了他的隔热手套,坐在茶几的对面,手肘支在膝上,背部也随之压低,下巴撂在交叉的双手上,面朝柯南的方向,静静地看着他。 似是被他沉默的倾听所打动,柯南放下茶杯,继续刚刚中断的话题:“但我刚刚说的并不足以证明他就是组织派来的人,这个世界很大,并不是所有不像好人的人都是组织的人……也许他只是有一段沉重而不可言说的过去,或是某种天赋比较特殊的直觉系侦探……” “但是,在我破案时还发生了一些事。” “当我在地上收集证据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捏着后衣领把我拎起来,然后我被拎着转过来面向他——他对我说‘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小心引来乌鸦的窥伺。’” 回想起那天鹤辞说这话时的神情,柯南补充道:“而且说这话时他的神情非常恐怖——就像是那种杀人如麻的罪犯,当时我被吓了一大跳!” “还有就是我躲在沙发后面伪装毛利先生破案时,不知怎么的又被他给拎出来了!”说到这里,柯南颇有些咬牙切齿,对鹤辞的恐惧也因此被冲淡了许多,他气势汹汹又带着些不自知的委屈向冲矢昴告状:“我是什么小猫小狗吗?老是被揪着脖子拎来拎去,他怎么这么恶趣味啊!” 冲矢昴笑了,起身坐到柯南的旁边,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柯南不自觉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接着说:“但奇怪的是,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又把我给放回去了,像是只是单纯好奇一样——他的速度很快,周围甚至都没有人意识到他的经过。” “我担心,他是组织派来的新的监视毛利先生的成员,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 冲矢昴沉吟片刻,微微侧弯腰,望向柯南的眼睛,问他:“你是在害怕么?” 柯南摇摇头:“有一点,但不是很多。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还好,在跟随那个叫gin的男人时我就已经做好即将付出代价的准备了,既然现在我与组织的状态已经是不死不休,那面对组织的威胁我也只能尽我所能去应对。” “我所担心的是你们啊,”他抬起头,冲矢昴注意到那双总是闪闪发亮的眸子有些暗淡,又有些晦涩。 “我的身份一旦被发现上报给组织,负责监察我的安室先生也会被怀疑吧?哪怕他的身份这次侥幸不被暴露,他之前为更好的蛰伏取信于组织所做的许多努力与牺牲也会付之东流吧?冲矢先生的身份也会十分危险,还有小兰和毛利先生,博士和侦探团们……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因我受累……” 他说不下去了。 他感觉到一双手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一个宽厚的怀抱中,他的脸是仰着的,因此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现在睁开了,绿色的眸子中是一片温和:“boy,不要担心,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保护普通民众是我的责任。 ”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是他的,如果我们面对组织毫无反抗之力,那我们就白长你这么多岁了。” 他又摸了摸小侦探的头:“我们都承认你的智慧和潜力,也相信你终将会成长为足以对抗黑暗的一枚银色子弹,但你现在还只是个孩子,让幼崽对大人的安危惶恐不安可是大人的失职。” 他抬手止住了男孩急切的想要辩驳的话语:“国际普遍承认18岁成年,日本还要更晚一些,20岁才算成年,即使是你之前的身体,也都还没达到其中任意一个的标准,更何况成年离真正的成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我们都曾是过来人,也都经历过急切的想要成熟,成为负担起责任的大人的时候。” “但人的成熟总伴随着血淋淋的牺牲与无能为力的妥协,即使是我们,尚且稚嫩而雄心勃勃的当初也曾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拿出一支烟,夹在手里,但没有点燃,“当然,他比我要幸运一些。” “所以,boy,不要太过担忧我们,不要太急于成长,只要我们还在,就还没到你为此发愁牺牲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又把烟放了回去:“他怎么说?” 柯南知道他指的是谁:“他说他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个人不是个坏人。但他让我远离那个人——他是一个过于强大而十分危险的人,无论他到底是谁,他的身份都只会比我们现在所猜测的更为不可思议。” 第4章 “好的,既然如此,最近你就先不要接近他,我有机会会去探探他的虚实。” “我知道了。”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名字?” “鹤辞,他叫鹤辞。” 第4章 虽然对小侦探说了有机会会去探探鹤辞的虚实,但赤井秀一也没料到,这个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 自从上次完成了救下警察的任务后,我就又回归了之前无所事事的躺平状态。 其实现在想想,平淡无奇的日子也挺无聊的,有些时候我都有些怀念之前的生活了—— 才怪! 夜里不用时刻警戒有没有鬼怪前来索命,对手有没有暗地里使绊子。不用一大早被叫起来听队友说某人又找到什么线索自行其是结果浪翻车了要我赶紧去捞。 不用时刻绷紧神经揣测规则,没有休息时间莫名其妙打上门来的对手,不用时时拉住总是跃跃欲试想搞个大新闻的队友,不用总是摆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扑克脸,不用绞尽脑汁应对那群老东西明里暗里的试探…… 夜里能安安稳稳地睡觉,早上能平平静静一觉睡到自然醒,对面咖啡厅美味的三明治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能更美好! 我咬着服务生端上来的熟悉而美味的三明治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啊! 咳,虽然走在路上就能遇见突如其来的爆炸,吃顿饭的时间能出两起命案,但我现在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应对之法:每次直接开启天赋四处一望,找到红线增长的人往地上一撂,接下来就可以抄着个手无所事事地在旁边等着那个西装小学生拿着领结破案了——他常常抗议说不要喊他小孩,他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噗,小孩。 —————————— 我心情愉悦地走在路上,准备去超市买点啤酒带回家。刚才通过电话提前预订的烧烤已经到了,吃烧烤怎么能没有冰镇啤酒! 内心祈祷这次别再遇见案件了,我站在货架前努力分辨着酒的种类,虽然平时酒也喝的不少,但我对这玩意还真没什么了解,以前要么是队友买来聚会的时候一起喝,要么就是在空间自带的酒柜里自动刷新,想喝的时候随便取一瓶就好,自己买酒还真是第一次。 我拿起面前的酒瓶,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标签:“莱伊威士忌?” ——————————— 正不动声色慢慢从背后接近青年的冲矢昴听到青年的喃喃自语,身体微不可及地僵了一下。 还没等他整理好思绪,身前的青年已经转过身来,手上拿着的正是一瓶莱伊威士忌。 他略带疑惑地歪着头,黑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冲矢昴眯着的眼睛:“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一时之间,冲矢昴心中闪过很多念头。 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 我一边推着推车,一边和这个自称冲矢昴的人交谈。 “其实我对酒不怎么了解,以前我不需要买酒……非要说的话可能是莱伊或者波本吧,苏格兰也不错?哈哈哈其实就是喜欢威士忌更多一点……但有人跟我说买的时候要仔细辨别威士忌,好多都是假酒……琴酒?我喜欢,君度也是……不我不喜欢朗姆……对对对我是最近才搬到米花町的……哎呀竟然是邻居吗?确实好巧……原因?因为刚刚退休,想找个平静的地方安稳养老……哈哈哈冲矢先生玩笑了,我只是看着年轻罢了……” 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这位粉发的研究生,一边在他的推荐下拿了一瓶又一瓶的酒放进了推车内,等到我反应过来时,推车里的酒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一个人所能喝的量,我有些发愁地盯着推车——这么多我今天可喝不完,但我又不喜欢屯在家里,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过期了,但都已经走到收银台了。我也不想再走一趟一瓶瓶把它们放回去。 那就这么办吧。 我一把拉住还在说话的冲矢昴:“冲矢先生,请问您今晚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请到我家来和我一起喝一杯吧!非常感谢您的推荐,也算是我作为邻居的一点小小心意。” 冲矢昴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一个笑来:“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我拎着两个袋子走在前面,冲矢先生略略落后我半步走在后面。 真谨慎啊,这个家伙。 其实我挺烦别人老是来试探我,心里想什么,不能大大方方敞开交流么?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算,实在不行打一架,试探来试探去一句话转几个意思……他们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我知道我这种心态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了,以前也没少被人嘲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笨蛋——不仅交流赛时其他战队的对手嘲笑我,连我队里的人也总是极力避免需要我动脑筋的事! 虽然我知道他们是好意,但是…… 现在一想果然还是好气啊! 有没有一点对第一顺位任务者的尊敬啊! 为什么其他战队的对长出场就是各种狂炫酷帅拽,下面支持者匡匡尖叫;我出场就是“鹤封!别让他动脑子!” “拜托了鹤拾,剪掉你们队长的音频吧!他当个哑巴帅哥就够了!” 虽然在主神系统里任务者普遍认为我主攻输出,喜欢一力降十会,不擅长动脑和交际,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至少不完全如此。 我只是不喜欢动脑,不代表我不会动脑。 别忘了我的天赋可是“判官册”——一个能够探查一个人当世因果善恶并对此做出审判的能力。 之前找出凶手也是靠着我的这项天赋,不过现在处于法治社会了,所以我只是启用查探能力概括性地看一眼在场人谁的罪孽突然上涨,然后把他交给警察就好了。 所以当我在波洛咖啡厅第一次遇见案件开启天赋时,就意识到那个金发黑皮的服务生不简单——谁家服务生的罪孽指数那么高善恶比率还能相差无几啊!他是蝙蝠侠吗?或者那种掩藏身份的义警? 我早就说了,我是来养老的,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但他做的三明治实在是太好吃了——谁能拒绝美味的三明治呢!所以我虽然挺烦他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也还是忍耐着一一回复了他。 现在又来了一个。 我是捅了什么义警窝吗? 虽然很不耐烦这些来试探我的人,但我很清楚我不能不应对,如果一味避开只会让这种人越发疑心,那我的日子才真叫一个不得安生。 就像你初到一个地方总得给当地的地头蛇交点保护费或者表表忠心什么的,我只要跟他们表示清楚我只是来养老的无意搞事,再安安分分地让他们观察一段时间,等到他们明白我没有威胁性,自然不会再来关注我。 烤串很好,酒也不错,我和冲矢先生谈的很愉快。他是一个学识很渊博的人,不愧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说起来我之前也想读研来着,连录取通知书都拿到了,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选择放弃——有一点小小的幽默,温和中又带着一点锋锐。 他总让我幻视一些鹤朝的重剑——稳定,锋利而坚硬。 我可能的确是喝多了。 见鬼,我之前怎么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 面前的粉毛站了起来,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告辞? 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送他出了家门。 回来接着一个人喝酒。 喝着喝着又想起了之前和队友们一起喝酒的日子,他们在一起呆的久了就容易吵起来,有的破口大骂有的阴阳怪气还有的直接上手开始打架,我一开始还会劝说,后来发现这么做完全没有用后就直接采取武力制裁,一手一个提溜着把他们给分开,再重新教育——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说教一点用都没有。 但好歹能管一阵子的安稳,这之后他们虽然还会气咻咻地盯着对方,但至少不会让我重新花费积分修建小组基地。 我又想起了我走之前和他们吵的那一架。 我有点想他们了。 —————————— 冲矢昴走出黑发青年住宅的大门,一阵风吹来,他的酒醒了大半。青年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却意外地有问必答。他默默想着今天和他的对话,那些回复的句子乍听没什么问题,细想来却处处都是疑点。 “可能更喜欢威士忌一点”还特地点出来莱伊、波本和苏格兰这三个名字,他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安室透的身份,这话是在暗示,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呢?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退休的这么早,找个安稳平静的地方养老……就据他了解,青年搬来的这一周,遇见的凶案和爆炸案已经超过了一手之数,这种遇见案件的强度也能称得上平静安稳吗? 赤井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曾不止一次地救他于绝境中,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鹤辞并没有说谎。 第5章 既然如此,就不能不仔细推敲这些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了。 只是看起来年轻吗……可是他明明看起来还是个青年模样,什么样的人会年龄与相貌不符呢 他想起了贝尔摩德,那个在组织里被称为“千面魔女”的女人。但她最神奇的不是那以假乱真的易容术,而是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活了多久,联想到组织的目的,贝尔摩德容颜不老的秘密也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他也会是这种情况吗? 还有之前小侦探和他谈话时所分享的经历……没有证据不讲逻辑但一眼看出凶手,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普通天才能做到的,如果他不是那个背后唆使的主导者的话——他现在还不能肯定这是否与他有关。如果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那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次试探不仅没有得出他之前的疑问,反而带来了更多的问题。所有的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团迷雾……赤井微微晃了晃头,现在的他得到的信息太少,还不能做出有效的推断。他终于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深绿的眼底不起一丝波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点开消息,是上面下发的任务,让他明天潜入某个大楼的晚宴——组织又有新的动向了。 他走向道路对面的工藤宅,今晚的月光很亮。 之后找个机会去问问波本吧,听小侦探的转述,他应该还知道一些别的信息,他想。 他拉开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今夜是满月。 第5章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我醒不过来。 事实上我也不太想醒。 “鹤辞!”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双手叉着腰,圆圆的小脸气鼓鼓的像只包子——看上去很好戳的样子,我想,有点想戳戳看。 我是这么想的,我也这么做了。 她看起来更生气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们承诺的?我们陪着你一路走过了那么多关卡,现在s级副本通关了,你就想丢下我们自己离开,卸磨杀驴也不是你这么用的!” 我本来已经转身了,又回过头来看着她,带点无奈地叹气:“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会一直和你们走下去——从一开始我和主神达成的协议就是我替祂解决s级副本,祂送我离开这个世界。” “我当初救你们也并非别有所图,只是看到了就顺手救下来,大可不必说我不怀好心——这些年我救的人多了。鹤朝,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人,我有没有欺骗你们你最清楚不过。” “我走后,一切权限和头衔都交给鹤封,他会代替我成为队长,你要记得听他的话。” “谁要听那个疯子的话!”她一把拍开我伸过来的手,“要不是你时刻拉着他,他不到一天就能把自己玩死,你竟然还敢把队伍交给他?” 我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于是蹲下来,两眼直视着她:“那你觉得,该让谁来当这个队长呢?” 她重重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谁当队长都不行!鹤辞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真的觉得鹤鸣小队没了你还会存在吗?你就不能……不走吗?” “不能。”我说,“我已经过够这样的日子了。我想去一个平静的世界,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过普通的生活。”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她一把抽出背后的重剑,“噌”地一声插在地上“好,你走!我让你走!但你得问问我的剑,看它同不同意你走!” 我站起来,伸手附在剑柄上,包住了她的手,又叹了一声:“我记得这柄剑还是当初我给你铸的,”我摸过上面浮现的红色的繁复花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还没有它高,终于长成了能拎着它舞的虎虎生风的大姑娘了。” 她别过脸去不说话,肩膀有些微微颤抖。 我摸摸她的头,放软了声音:“好啦好啦别哭啦,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总不可能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你们已经成长的足以独当一面了,有没有我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慢慢挨蹭到我身边,靠着我的腿蹲了下去。 我默默地把她抱了起来,一时两人相对无言。 越过鹤朝的肩头,我瞟见站在不远处的鹤拾。即使在这种地方,他也整整齐齐地穿着一身白西装,扣子手表扣的规规整整,面上还带着无框眼镜。少见地没带着让我犯鸡皮疙瘩的笑,反而面无表情。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我看见他张开嘴,无声地说:“…………” 白色的雾气铺天盖地地掩过来。 ———————————— 我醒了。 第一感觉是头疼。 从地板上略带艰难地爬起来,一站起身就感觉有点头晕目眩,我不想硬撑,转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视一圈。 客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空的酒瓶子,毯子上隐隐约约还有水渍。昨天吃剩的木签倒是整整齐齐地塞在垃圾桶内——我猜是冲矢昴昨天走之前收拾的,他可真是个好人。我身上也一片狼藉,新买了还不到一周的衬衫皱皱巴巴的,还带着点潮气。 昨天冲矢先生走之后,我又回来重新接着一个人喝酒。也不知道怎么的,即使没有下酒菜,没有聊天对象我也能喝的很起劲,一瓶接一瓶的往下灌,喝的又急又快,来不及喝下去的就沿着脖颈流进衣服里。 喝到最后我已经没有意识了。 我粗略地用眼睛目数了一下空的酒瓶子,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难怪我今早起来头这么疼,昨晚除了冲矢昴喝的那几瓶威士忌,剩下的酒差不多都被我给造完了。 以前可不知道我有这么能喝啊…… 我赤脚站起来,避开地上滚落一地的酒瓶,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慢慢地晃向浴室。 先洗个澡再说,我快受不了身上的臭气了。 ……………… 我拉开门,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弯腰到衣柜中翻找干净衣服。 衣服有点不太够了,上次我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刚好又碰见有人安装炸弹,还把炸弹的位置藏在一堆谜题里让人去猜……我很不理解他的做法,思考半天无果后认定是因为他脑子有病——事实上我觉得这里的大部分凶手都脑子有病。 米花町真是个邪门地儿。 当时我和那小孩合作的很愉快,他负责去解迷题,我负责去找出那个炸弹犯,插句嘴那小孩是真聪明,我觉得如果他在逃生游戏里一定能在思考者榜上位列前五——我记得鹤拾和鹤封好像都在那个榜上。当然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具体情况我也懒得说,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们顺利解决了。 我也顺利地忘记了自己本来来商场的目的。 导致的结果就是我现在没有衣服穿了。 我随便穿上一件灰色短裤,兜头套一件白色t恤就准备出门。 刚打开门,外面的冷空气袭来当即冷的我一个哆嗦。什么鬼?昨天还是热的要喝冰啤酒的夏天,今天就这么冷了? 我明白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寒潮? 寒潮个鬼,谁家寒潮降温能降20°c——这话连七岁小孩都骗不过去啊! 等等,我好像还没七岁小孩聪明。 哈哈哈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我回房间内换回了长裤,顺便加一件外套。走到墙边撕下昨天的日历。“6月23日”那一页日历落下来,露出后面的“2月14日”。 我直接就是一个瞳孔地震的大动作————才怪。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太对,别的不说,我就没见过一千三百多天的年历,二月后面是四月,连着七天都是星期一。前几天面对突变的季节和不合逻辑的日期我还会惊讶一下,到现在我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天天瞳孔地震我不累我瞳孔也要休息。 所以破案时我对瞳孔在一天时间内能地震收缩轮换着来好几趟的小侦探感到非常震惊,甚至一度以为他有什么特异功能。 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卑。古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有让瞳孔休息好了,它才能在正确的时候地震的尤为强烈。 ………… 比如说现在。 我无比惊恐地看着那两个笑嘻嘻的青年勾肩搭背地向我走来,其中一个还是我曾救下的萩原研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情人节的白天!看看这身高差!看看这勾肩搭背的身体接触!看看这甜蜜的窃窃私语!还有这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虽然我一直都对岛国□□合法的传说有所耳闻,但我从没想过他们能嚣张到这种程度——连公/职人员都能勾搭上——还这般的光明正大! 一时之间我脑海中掠过了无数休息时间鹤朝逼着我陪着她看的古早虐/恋片和令人胃疼的**文学。 根据我阅文无数的经验,跨阵营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果的!想想罗密欧和朱丽叶吧!就这两个家族的对立他们都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更别提正邪之分了! 第6章 贵国的警察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么? 瞳孔地震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震惊了啊!放过我可怜的瞳孔吧!它都要山崩地裂了啊!!! 联想起上次任务萩原研二对手机说的甜言蜜语,想必就是对旁边这位极道分子说的——“我全身的动力就全来了”——你全来的到底是什么动力你敢不敢说清楚啊喂! 对不起萩原警官,我要收回之前对你的赞许了,你和我一点也不像,咱们根本就不是一条道的人,你看这大路朝天,咱各走一边哈哈哈好走不送拜拜了您嘞! 我僵硬地转了个身,准备迅速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面前却忽然闪现一个极高的身影,我不得不抬头往上看,一张池面脸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中一肃,打起全副心神严阵以待,在鹤朝给我看的所有有关南/同的的书中,我了解到这是一个神奇的群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很多深意,我要认真揣摩他对我说的一字一句,再以极其谨慎的态度回复。 来吧!我准备好了! 半长发有着紫色下垂眼的青年微微低头,定定地望着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打扰了,我方才一见你就觉得十分熟悉,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就告诉我这句话熟不熟悉?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虽然我知道我有一张异常帅气的脸,但上来就这么直接是不是目的性太强了一点? 我默默望向他身后的那个极道大佬,他戴着墨镜正低头点烟——不是吧你男朋友正当着你的面撩别人诶,你就这么一副无视的态度吗? 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虐恋情深白月光替身文学吗? 萩原看到我望向后面的目光,不知道会意了什么,主动解释道:“别看小阵平这个表情,他也很想和你认识认识。” 我接连后退几步: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是一起的邀请吗? 我大为震撼。 第6章 萩原研二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看到人的第一眼,他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很久之前就有过交集,这种亲切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主动和青年开始攀谈。 虽然以他敏锐的洞察力能感受到青年些微的排斥,但他并不想放过这个认识的机会。 青年半垂着眼皮,正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打哈欠,却似是被他上前的举动吓了一跳,哈欠没能接着打下去,总是半垂着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完全睁开,这一睁就完全显露出他略显狭长四方的眼型和上勾的眼尾,打眼看来竟有种凌厉之感。 因为哈欠打到一半就硬生生止住了,几滴眼泪颤颤挂在长而翘的睫毛上。 萩原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 虽然在旁边一眼瞟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青年长了一副好相貌,但只有近距离直面青年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这种美貌是何等的不讲道理。 像是九天之上的谪仙随意往凡尘撇来一眼,矜贵之姿态,昳丽之颜色,令人目眩神移,望之惘然。 萩原倒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捂住了心口。 他注意到青年望向小阵平的目光,转头一看,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刚才小阵平也说对青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撺掇他上前攀谈,这会却又在这戴个墨镜叼着支烟,装相也不是这会装的——本来长得就够凶了,待会把人吓跑了看他往哪后悔去。 他赶忙对对面的青年说:“你别看小阵平这么个表情,其实他也很想和你认识——哦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萩原研二,他叫松田阵平,我们都是警视厅搜查一课□□处理班的拆弹警察。” 虽然对面青年只是短暂地睁了一下眼,震惊之色也仅仅显露了一霎,随后便重归之前兴致缺缺的样子,但萩原研二仍能感受到他慌张而又震惊的情绪。 萩原研二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热情把人给吓到了,但很快他就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一定是小阵平的错!要不是他表现的太凶了怎么会把人家给吓到! 回去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顿。 面前的美人似乎思索了一下,态度郑重地询问道:“请问我能问个问题吗——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随手取下墨镜,看起来略有些无语:“都是警察了,除了同事还能是什么关系——哦也许还要加一句,我们是警校同期生。” “我和小阵平还是幼驯染哦~”萩原笑嘻嘻地一把搂住松田的脖子,无视了他不高兴的抗议:“喂!你压到我的脖子了——你很重的知不知道啊!” “今天是情人节,刚好轮到我们轮休,但是我和小阵平都还是单身,所以我们一起出来去五金店看看工具,顺便逛逛街吃个饭。” 对面的青年虽然还是懒懒散散的没什么表情,却意外地感觉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很高兴认识你们,萩原警官,松田警官,我的名字叫鹤辞。” 萩原研二很迅速地打蛇棍上:“那么鹤辞君,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与我们同行呢?请问能给我一个认识您的机会吗?” —————————— 听说他俩都是警察且单身,我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生平头一次这么庆幸是自己猜错了。 果然,鹤朝看的那些东西都是邪书,害我胡猜了半天——什么时候回去就把它们都给删了,然后可以把锅推给主神,反正祂的系统崩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面无表情地想。 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语的情绪:这位萩原先生你是认真的么?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身后的这位大佬再说这话?这家伙怎么看怎么不像警察啊!!! 你见过比极道大佬还要极道大佬的警察吗?让他去拆弹?怕不是直接狞笑着拿着炸/弹把人的骨灰给扬了哦!我经历过的副本里面的那个特别喜欢爆炸的艺术的副本boss疯狂科学家都没他看起来可怕啊! 这是黑警吧?这一定是黑警吧! 我看着那位松田警官好不容易挣脱开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幼驯染,怒气冲冲地踹了他一脚,在萩原警官可怜兮兮的背景音:“哎呀好痛的诶……小阵平你好狠心qaq……”中重新别好墨镜,走到我面前站定。 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咳,那什么……” 我等着他说完,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一般闭嘴了,低头捋了把头发:“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我想了想。 其实我还蛮喜欢他们的,刨去一开始我对他们偏的找不着北的猜测,他们熟稔的态度和打打闹闹的轻松总让我回想起之前我所在的小队的队友们。 虽然危机四伏,朝不保夕,每次下副本都相当于把脑袋拴在裤腰上,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真的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左右衣服已经买好了,退休后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和他们相处一会也无妨。 —————————————— 要是眼睛能传递声音,我想这家小小的五金店一定会被我无语又震惊的吐槽声所充斥——还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全环绕的那种。 挑工具就挑工具,为什么你们俩能无比自然地讨论如何使用五金店的工具制作炸弹啊!还争论哪种材料制作出来的炸弹的体积更小,威力更大,更不易被拆除,你们果然是披着拆弹警察外衣的极道分子吧! 虽然我知道教学相长这个道理,也知道会拆炸弹就得先会制作炸弹这个道理,但是……你俩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在人家店里讨论这件事真的好吗?——尤其是其中一个有着黑色卷毛,带着墨镜叼着条烟,这恶人颜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极道分子啊喂! 我都已经看见店长颤抖着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了喂! 我颇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物理学圣剑,走到萩原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他立即停止了与松田警官的争论,转过头来看着我,紫色的下垂眼湿漉漉地看着我,歪着头无声询问,有点像是一只趴在地上脑袋放在前肢上安安静静等着你下指令的温顺的大狗子。 啊啊啊啊啊啊这谁能顶得住啊! 尤其是我这种坚定狗派! 我想了想,说:“已经到正午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萩原研二闻言就拿起之前看好的物品,招呼一声“小阵平”俩人就直接拿起东西去结账了。 ……所以你们既然早就已经看好了想买的东西,为什么刚才还在店内争执这么久。 我记得之前陪鹤朝逛街,她也是试一堆衣服,然后拿着一开始看中的裙子结账,想必他们也是这种情况。 午饭我们在吃寿喜锅还是吃烤肉之间讨论了好久,最后决定去吃寿喜锅——因为我没吃过,想尝试一下。 寿喜锅真的超赞! 我决定暂时放下对三明治的迷恋,转而投向寿喜锅的怀抱。 今天的晚饭也是寿喜锅了! 第7章 因为寿喜锅的加成,我对这两位拆弹警察的好感也“噌噌噌”地上涨,如果他们两人有系统,一定能看到我头顶上“鹤辞因为品尝了你推荐的寿喜锅,好感度+1+1+1”的提示。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我觉得如果以我为模板创设恋爱游戏,我一定是很受欢迎的被攻略对象,时下最流行的美强惨人设,我是一个不缺,一个不落。 我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关拆弹和机械的知识,因为之前曾经下过一个副本boss是炸弹狂人的副本,所以这些知识我也算有所涉猎。 我能注意到松田望着我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萩原几乎都退出了聊天,只剩我和松田在热烈探讨我在副本中遇到的一个结构特别的炸弹。 “对,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用棒球抵住了中间液体的交界处,好歹争取了一些时间……” 等我们意犹未尽的谈完那个炸弹,萩原早已将所有煮好的食材用公筷捞出来给我放在盘子里,打趣道:“松田是拆解狂魔,从小就喜欢拆解研究机械这些,什么都要拆开来看看。小时候我家是开修车厂的,松田就住在我家附近,常常过来偷偷拆解汽车,被我爸发现,很是骂了一顿。” 松田反驳道:“什么啊!我又没干别的,只是想把保时捷的车门改成鸥翼式车门而已——后来不也好好地装回去了么。” 难怪萩原的爸爸要骂他,我默默的想,换我我也骂。 “看起来你和他们两个聊的很好啊!”主神突然上线。 这几天主神销声匿迹,我几乎要忘了祂的存在。 我嗯了一声:“你那边的事解决了?” “差不多吧,暂时没有问题了。”主神似乎不太想提这个话题,含糊了几句便略了过去。 我也没有追问,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我之前和松田阵平是什么关系?” 第7章 “你怎么知道的?”主神简直像是炸了毛的猫,弓起背来不停哈气。 我不想回答祂,这简直是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 已知:萩原研二说他对我感觉熟悉,我曾救过萩原研二。 条件:松田阵平表示他对我也熟悉。 结论:这结论还需要推理吗? 松田阵平之前与我有过交集这件事简直是用发绳都能想出来的结论——看主神这样子,想必还是祂发布给我的任务。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别再拿缺乏能量糊弄我,你时空跃迁所耗费的能量可比救下一个人获得的能量高多了。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或者说安室透——这类人到底有什么特殊? “我还记得游戏里对你最广为流传的一句评价:你可能会赚,但主神绝不会亏。 “我可不相信你会做亏本的买卖。 “建议你最好把你肚子里打的主意完完整整地倒出来,不然—— “你知道我和那群热血笨蛋不一样,我对拯救世界这件事毫无兴趣,别想把'救世主'的名号摁在我头上然后以此为幌子逼着我一无所知地去奉献去牺牲。 “这种行为真是恶心透顶。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希望我怎么做,鹤封那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情况,成功率有多少…… “你什么都不说,就丢给我源源不断的任务让我去做。 “我知道作为当世最先进的ai和最先觉醒的探查者意识的结合体的你算无遗策,但我想作为第一顺位任务者,你的计划执行人,我也有知晓的权利。 “在我消灭s级的那个污染之源时,我和你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这之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靠我那微薄的正义感和责任意识在支撑——它能起作用多久我可不能保证。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但你不能要求救世主的儿子也去当救世主。 “我重复了很多次了,我只想当个普通人。” 主神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祂又消失了。 直到我吃完饭,和两位警官交换了联系方式,挥手告别的时候,祂才重新上线。 “你先回去,这件事有点复杂,我需要不被打扰的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详细说——不是存心不告诉你,上次出了点意外,没时间和你仔细讲。” 我沿着米花町的道路往回走,已经是下午了。 我慢悠悠地提着装着衣服的袋子往回晃,决定先去波洛打包个三明治回家当晚饭——看系统这架势,寿喜锅肯定是吃不成了。 今天咖啡店的侍应生还是安室君,他一边给我打包一边笑道:“鹤辞君今天中午没有来啊,是我的手艺有所退步吗?” 我简单道:“中午遇见了旧识,一起吃了顿饭。” 他有些惊讶模样:“是鹤辞君之前工作认识的人吗?” 我犹豫了一下:“嗯……也可以说是吧,是工作时的任务对象。” 他没有再问下去,转手将打包好的三明治递给我:“吃之前记得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哦!” 我拿起打包袋,走了两步又转身,定定地看了一眼这个金发黑皮的侍应生。 原来如此。 ————————————— “这个世界也是一本书,而安室君是这个世界的主要人物。” 我抱着枕头斜靠在沙发上,肯定地说。 光球慢慢飞到茶几上,正面对着我——我先假设他对着我的那一面是正面。 “对,事实上,这个世界是一本漫画——热度很高,尚在连载的那种。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世界只是一本烂尾的书,书中的设定使我们世界的一切鬼怪传说都会成为现实——他们的力量极其强大。除非有特殊的天赋,否则人类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本来,因为书的剧情设置,早期的恐怖虽然危险可怖,但数量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我们这些觉醒者——拥有了天赋的人——也还能勉强能和他们抗衡。 “但在二十年前,书中的时间线即将走完,因为作者最后不想再写,直接设置了一个世界毁灭的结局并标上完结,恐怖数量攀升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水平。 “我们的能力已不再足以应对,如果放任它们游荡世间,后果将不敢想象。 “就在这个时候,鹤观世觉醒了,但他觉醒的天赋有些特殊。 “一般来讲,在他之前,我们觉醒的方向都是偏向战斗类的,但是…… “但是鹤观世的天赋是 ‘世界’ ” 我打断了祂的话。 “对,因为当时是一个很混乱的时期,大批的人因为怪谈死去,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就……” “所以你们就害死了他。” 我又一次打断了祂的话。 “总有人要牺牲的,他也是,我们也是。” “他没有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你的身边。” 主神的机械音中竟有一丝温柔。 —————————— 安室透揉了揉震的有些发麻的耳朵。 他放在包装袋上的窃听器几乎什么都没听到,除了开头断断续续的 “安室……重要……”和结尾的 “害死……牺牲……”,其他时间耳机里全是电流的杂音。 但即使只有这么几个语焉不详的词,也足以让安室透想很多了。 随着一声轻微的“滋啦”声后,耳机里一片寂静。 意识到再听不到更多的内容后,安室透拿下耳机,微微皱眉思考起来: 他究竟是什么人——四年前救了hiro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 与此同时,工藤宅里。 柯南和冲矢昴也取下了耳机,两人对视一眼,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昨天冲矢昴放在鹤辞家里的窃听器,本来不抱能听到重要信息的期望,但没想到冲矢昴今天刚完成任务回来就听到了鹤辞和那个陌生机械音的对话。 虽然柯南他们也只听到了安室听到的内容。 赤井道:“我会向卡梅隆递交申请,要求他查查这个人的过往——但别抱太大希望。” ————————— 我听见四处传来的“滋啦”声,还有家中几处地方短暂出现的电火花,面无表情地问:“所以这也是你的计划?” “这确实在我的计划内,”主神回复我,“但我刚刚说的话也并非在骗你。” “鹤封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先说你这里的准备。” “是的,安室算是这部漫画的主角之一,但他不是最主要的角色。” “真正主角你也见过,甚至打过不少交道。” “那个小孩?” “是的,不过事实上他已经17岁了,他是吃了药剂变成这样的……” 我听完了主神的科普。 原来这是一部侦探推理漫。 我就说怎么只要见到那小孩就有命案! 害我多了那么多麻烦! 我决定下次在小巷子里偷偷套他麻袋。 第8章 我记得他喜欢蓝色,很好,就买蓝色的麻袋。 他一定会被我的体贴感动的涕泪交加吧! “所以我的任务是?” “尽量让剧情脱离原著,加速作品的完结。”主神说:“剧情离原著情节越远,作者对这部漫画的掌控能力就越弱,我们就更有把握将这个世界争取到与我们世界融合,这部大火的漫画足以彻底代替我们世界的设定。” “同样,只要作品完结,这个世界就相当于独立出来了,作者就再也不能插手这个世界的变动。届时无论是混乱的时间,奇妙的杀人手法,还是不科学的道具,都会逐渐回归普通——我想这也是你所期望的。” “那我现在就过去搞死那个老头子,再干倒那个什么组织,正好剧情也偏移了,作品也完结了。” “不行,”主神难得坚决地拒绝了我:“目前作者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还是很强的,你去刺杀乌丸莲耶,没准刚近他的身,就被抹杀掉了。我们要从细微处改变,同时不能被上位意识察觉。” 明白了,就是苟呗。 “就像上次救的那个萩原研二?” “对,所以我嘱咐你不要被看见,准确的说,是不要出现在‘镜头’里,模糊的印象我能动用一些能量帮你抹去,但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一次时空跃迁对我的消耗很大,我会在攒足能量后出来找你去救人,或者改变剧情,具体内容我会到时候再告诉你,因为时过境迁,变动会很大。” “而现在……” 主神顿了顿。 “我建议你重操旧业。” —————————— 主神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给人灌迷魂汤,我站在带着黑色礼帽身着黑色风衣,绿眸神情冷冷凝视着我的银色长发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反手夺下了悄无声息往我脑门上顶的伯/莱/塔。 这个自称gin的男人冷笑一声 “新人,你很有胆量。” 我随手扔下枪,抬起眼皮兴致缺缺地看了他一眼,又满不在乎地低头整理衣袖。 “在我面前拔枪,你也很有胆量。” 第8章 我和琴酒打了一架。 “……这可不能怪我,是他先动的手。” “众所周知,在互殴中,谁先动手谁全责。” “更何况我现在可是极道分子——你见过哪个极道分子讲过道理的?” “人的拳头都到我脸边上了,不还手岂不是太怂了,所以我和他打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吧。” “琴酒这家伙还挺傲气——当然他也有傲气的资本——别的不说,这近身攻击的水平真不赖。” “难得遇到能和我打一场的对手,我还挺稀罕的——一开始我还想着留手,但他似乎看出来了,攻击更加快速凌厉,受了伤也没能让他显露分毫弱势——反而愈加疯了,到后面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我不得不放开手脚和他打,打着打着气血上涌自然会有点失了分寸——这哪能怪我啊!” 我向着对面坐着的人摊手。 ——“所以说,这就是你几乎拆了一整个工厂,动静大到引来警察,只能半途紧急撤退,考核任务也失败了的理由?” “您这限定词未免也太多了吧——一口气说完真的不累么?” 面前的金发美人微微笑着撩了把自己的发梢,甜蜜地歪头朝我wink了一下:“甜心,你真可爱,我几乎都要被你迷倒了。” 我面无表情:“呕。” “贝尔摩德,贝尔摩德,虽然你很美,但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油腻的话。” “我饭都要吃不下了啊!” “这可是法国鹅肝!八百一客的那种!浪费食物我可是会心痛的啊!” “求求您老人家看完乐子就走吧,看在您请我吃了这么奢华的大餐的情况下我也就不计较你拿我当枪使笑话琴酒的事了。” “你要不要听听组织里的风言风语——他们都快把我描述成为博美人一笑而昏了头去找琴酒挑衅的傻蛋了喂!” “你的小迷弟卡尔瓦多斯已经阴恻恻地拿着枪对着我脑袋比划了好多次了喂!” “要不是我又谨慎身手又确实厉害,我这几天早就被坑死在任务中了喂!” “你还笑!你别笑了!” “托您的福,在下现在在组织里的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倒没看出来你有多么惶恐,”贝尔摩德一秒收起脸上的笑。 这变脸速度,不愧是千面魔女——我是说享誉世界的大明星——我叹着气改口,看着她满意地收回望过来的警告的目光。 不过这样看起来倒是顺眼多了。 “您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坑我呢?我只是一位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底层人员罢了,刚进组织还不到一个月,连考核任务都失败了,没有代号,人微言轻,根本不值得您图谋。” “哦?鹤辞君这就不必谦虚了。您的近战能力、收集情报能力和狙击能力在组织均已经处于顶尖地位,琴酒也对你另眼相看,就连那位先生都被惊动了——除了代号还没发下来,各项权限和福利都是按代号成员的标准给您下发的。” 谢谢,并不稀罕。 当初在主神空间里,我的待遇可比这要好多了。 噗,至于那位先生的关注……要不是作者意识挡着我早就把他过去刀了,还搁这和他玩过家家的游戏? 还那位先生……你以为你是you know who吗? 你看他最后有什么好下场吗? 不过听她说琴酒的态度我倒是有点惊讶——我没有质疑它的真实性——她还不至于在这点上骗我。 “不是吧?我记得当初我可没留手,硬生生把他给揍了个够呛,这都不记恨我?” “是他的心胸太广阔,还是他其实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那个老爱搞神秘主义的女人只是掩着嘴笑,却并没有给我答案。 所以这个问题很是困扰了我一段时间。 有疑问就去追问答案,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当然现在还不至于到这种份上——这是我一贯奉行的准则。 组织里又不是只有贝尔摩德一个代号成员。 ———————————— 伏特加一口酒直接就喷了出来,伸手指着我:“你你你——” 我嫌弃地跳了起来,赶紧找身后柜台旁的酒保要纸巾擦身上的酒渍,一边擦一边说:“我我我——” 伏特加看起来快要气死了,手指都在不停颤抖。 我一把拍开他指着我的手:“怎么了?不就是说了一个对你大哥的猜测么,有必要激动成这个样子——发现被别人戴了绿帽的可怜老公都没你这么激动。” 基安蒂在旁边拍着桌子差点笑撅过去,科恩略带些担忧地在旁边撑着她的背。 她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站我旁边一拍肩膀:“好!新人,你很不错,以后就跟着我混,我罩着你哈哈哈哈哈——好久没见着你这么有趣还不怕琴酒的新人了哈哈哈哈哈——。” 科恩在旁边无语地吐槽道:“你就是想看琴酒的乐子吧。” 基安蒂一个眼刀扫过去,眼尾的红蝶展翅欲飞:“怎么?你有意见?” “他要是跟着你才是真废了。”一个身影从暗处走来,“你俩在组织这么多年,正儿八经的狙击手还没个新人射程远——竟然也不知道反思一下,只想着看我的乐子。” 基安蒂反唇相讥:“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空当了行动组的老大这么多年,连个新人都没打过,说说看,上次断了几根肋骨?这么废,我看你还是早日让位的好。” 来人对此只是轻嗤了一声,没有回复。 他彻底走到灯光下,绿色的眼睛在光的照耀下却越发的深不可测,像是一只等待捕猎的野兽,静静地望着狩猎对象,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刻——尤其是当他盯着你的时候。 被盯着的人却没有什么意识,他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基安蒂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她放手,随后便松松垮垮地走到酒保旁边,要求他调一杯不带酒精的饮料。 对于他这相当直接的无视,琴酒却没有什么被激怒的反应,他叼着烟,低头点火,嗤笑一声:“小孩。” 我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里的意思倒是很明显:你连小孩都打不过。 不过,这抽烟的姿势倒是挺帅的,想学。 说起来,之前年少无知的时候也学过抽烟,从主神空间随便抽了一支出来点火,吸了一口——有点呛人,我咳了一声,放弃了。 后来压力大的时候倒是无师自通就学会抽了,但常常被鹤朝嫌弃身上太臭,也就放弃了这个不算爱好的习惯。 再后来……敌人越来越强大,作为团队唯二的输出,最强的主力,总不能让鹤朝挡在前面,每次对敌我既要抵住对方的攻击压力,又要保护队里的两个高智商脆皮——哦其中一个还特别爱作死,还要掩护队友读条抽冷子,等对敌结束已是筋疲力竭,再没有精力留给那些伤春悲秋的事,也就没有抽烟的念头。 第9章 事实证明,当你连生存都困难时,是什么都无暇顾及的。 唔,不过现在那些危险的境况倒是都已经离我而去了,退休后生活在和平的米花町的我倒可以有闲心来一根。 我朝着琴酒伸手:“给我也来一根。” 琴酒看了我一眼,把烟盒抛了过来。 我一伸手接住,打开盒盖,抽出一根烟,叼着它满屋找打火机。 琴酒看起来有些无语,他随手又把点烟器扔过来。 我笑了一声:“谢了。” 点着了烟,我学着琴酒的样子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子和嘴巴同时缓缓冒出来,看着眼前有点雾蒙蒙的。 我取下烟来,看着冒着火星的尾端发呆。 不太想抽了。 一直没什么动作的琴酒却走了过来,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上:“来杯白兰地。”——他对酒保说。 随后转过头问我:“你想加入哪个组?在这里的组织成员都可以选——基安蒂除外。” 科恩连忙按住张牙舞爪要上来找琴酒要说法的基安蒂:“琴酒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老娘怎么着你了……” 我掐了烟,低头看着抬头望向我的琴酒——很奇怪,像琴酒这样的人,你很难想象他会抬头看着别人,尤其眼神里还带着一点询问的意味——这几乎是有一点示弱的姿态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的代号下来了,是么?” 他轻嗤一声,像是嘲讽,转身接过酒保递来的白兰地一饮而尽,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白兰地。” 我想了想,也坐过来,伸手向酒保要了一杯琴酒,在伏特加倒吸一口凉气的背景音与琴酒似笑非笑的目光里浅缀了一口:“真难喝——” 以及—— ——我要和你一组。” —————————— “组织里来了新人?还是跟着琴酒一组的?” 安室透——组织里化名波本——接听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刚进来就和琴酒打了一架,琴酒可不是赢的一方哦。”贝尔摩德在电话里笑道。 “我知道了。” 安室透挂了电话,心里思索着那个刚刚听到的代号,是叫—— ——白兰地? 第9章 我懒洋洋地靠在天台旁边,伸手打了个哈欠:“所以说呢?这次我的任务是?” 行动组早已对我仿佛随时随地就能倒下的懒散模样习以为常,琴酒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千岛犹太——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社长——组织的合作对象。之前为了谋取利润,主动找上组织合作,利用组织干了不少脏事。” “现在感觉钱挣够了,想洗手上岸,就背叛组织,转而投向警方——笑话,地下世界向来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寄希望于警方能保护他——。” 他冷笑着评价了一句:“愚不可及。” 我没有管他乱七八糟的介绍和评价:“所以我这次的任务是杀了他?” 他又低头叼了支烟,烟嘴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上一下:“不,狙击暗杀和远程支援的事我来,你的任务是把他手里的u盘拿到手——里面有组织很重要的关于科研组实验的资料。” 他果然是个老烟鬼,我想。 这种说话还不掉烟的本事真绝。 教练,我想学这个.jpg “这次任务就只有你和我?”我无视掉旁边的伏特加。 “不,”他说,“还有波本。” “他会为你提供情报消息。” —————————— “这次的资料存储在一个银色的加密u盘里,u盘的设计比较特殊,只要输入错误密码,u盘就会自动销毁里面的所有内容,所以你拿到手后别试着自己打开。” “千岛犹太向来谨慎,一般不会随身带着它,它被锁在会社社长办公室的保险箱里,箱体的材料是用特殊金属熔铸而成,一般手段难以强制破坏。只能输入密码打开,密码第一次就要输入正确,不然它会自动报警——这个保险箱有定位系统。” “千岛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父母双亡,没有结婚,平时生活中也没有交心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密码究竟是什么。” “他与组织合作多年,很清楚组织的作风,知道背叛合作自己必死无疑——更何况他还掌握着组织的秘密。他这次与警方联系,以u盘里的文件作为交换,要求在他出国前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在登上飞机的时候交接u盘。” “还有一天就是他上交u盘逃往国外的日子了,你要在这一天之内找到u盘并上交组织——u盘里的内容是绝密,你拿到之后直接上交,不能擅自打开。” 波本在耳麦里的声音略有些失真,但仍给我一种熟悉感——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这样想着,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我也像萩原研二一样,开始“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但是怎么把u盘偷到手仍是个难题——这几天千岛会社里布满了便衣,会社外警车时刻待命。 我想了想,决定采用瓦利安式潜入——直接爆破进入千岛会社社长办公室,然后撬下保险箱扛回去——开什么玩笑?我是输出型选手,不负责搞偷资料这种间谍操作——为什么不让情报组的来?这才是他们的专项吧。 那头老乌鸦真是识人不清,心肠大大的坏。 波本听完我的潜入计划后沉默了很久。 他略有些艰难地说:“这动静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哎呀波本,你不懂。” 我沉痛地摇了摇头,摇到一半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我的动作,于是停了下来。 “这可是里世界王牌家族的暗杀小队都奉行的暗杀准则——我是说潜入标准——你竟然对它抱有质疑?” “——波本君,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我能听到波本君在那边吐槽:“这是哪门子的潜入标准……跟我的年纪又有什么关系……那个王牌家族是你编的吧?” 唉,没人理解真是一件寂寞的事。 虽然我的潜入计划因为波本上报给琴酒而被否决了,但窃取u盘的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我头上。 ——————————— 我叹了一口气:“好麻烦啊……琴酒为什么要否决我的计划……明明那个是效率最高,最有保障的方式……” 贝尔摩德一边往我脸上涂抹奇奇怪怪的物质——趁机摸了好几把我光滑细腻的脸,一边笑着说:“琴酒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嘛……更何况组织的行事作风也更偏向于低调……” 隔着耳麦我都能感受到波本的无语:“正常人谁会赞成他的所谓的爆破式潜入啊!——只要杀掉所有看到我的人,就可以实现完美的无人发现的潜入——这种说法怎么听怎么有问题吧!琴酒再怎么样也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啊!” 我微笑着敲了敲耳麦:“波本,你是想说我是无脑的疯子吗?” 波本不说话了。 不愧是情报人员,真会察言观色。 我这次的任务是伪装成千岛犹太的下属兼秘书小川游借——这是唯一和他关系比较近,能自由出入社长办公室的人。 我看着镜子前的人从一个黑发青年变成一个瘦削而悲苦的中年社畜,不禁震撼地赞叹起贝尔摩德神奇的易容技术。 “只是一些小小的手段罢了,算不得什么——你最好把你懒懒散散的气势收一收,这可和小川游借差的太远了。” 我听从她的话站直,过一会又不由自主地萎靡下来:“这也太累了,反正这会还没到行动的时候,我怎么站都可以吧——而且萎靡的社畜不是更符合人设了吗?” “你这道理也太多了吧!谁会在上司面前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啊!你这伪装也太不走心了吧!等等——你是不是就是打着伪装被发现然后继续你的潜入计划的主意!” “啊呀呀这被你发现了,不愧是情报人员。” “是你一点都没有掩饰吧!” 正当我逗着突然化身吐槽役的波本时,琴酒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准备行动。” 我不说话了,波本也立即收起了炸毛的状态。 “这会波本看着才像是个正经阴险狡诈,口蜜腹剑的犯罪分子,组织情报人员了。” “白兰地你见好就收啊!” —————————— 我走在会社的走廊内,抱着一副文件前往社长办公室,一路对停下来向我打招呼的人点头——虽然我一个也不认识。 终于到了办公室门口,我敲了敲门,门内传来声音:“进来。” 我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办公室角落的保险柜,随后才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千岛犹太。 “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请过目。”我把抱着的文件放在桌上。 他抬起头,眼下一片青黑:“好的,你放那儿就好,辛苦小川君了。” 我一时还不想离开办公室,微微弯腰询问他:“您昨天是没睡好吗?” 第10章 他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摆手示意我可以出去了:“没什么事,很快……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我正想着再用什么理由再在这里赖一会,就见到千岛接到一通电话,他脸色一变,没顾得上还站在办公室桌前的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出去了。 天赐良机! 我迅速地蹲到保险箱旁边,试图打开密码锁。 很可惜,对千岛犹太一无所知的我并不能猜出密码。 但是我有外挂! 我看似蹲在保险箱旁边不动,实则在脑海中戳主神:“赶紧出来,该你干活了!” 主神瞅了一眼——我只是形象化地描述——事实上应该是祂用什么方法扫描了一下这个保险箱。 它自动打开了。 虽然祂总是表现的可怜弱小又无助,但事实上作为我们那个世界最先进的ai,祂还是有点本事的。 比如说—— “如果他是机械锁我还没有办法,但他竟然用的是密码锁——在数据的世界里,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取出u盘,我突然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问主神:“能监控到千岛犹太什么时候回来么?” 祂说:“可以的,等他快回来时我会提醒你。” 于是我拉上窗帘,转而走到了千岛犹太办公桌的电脑前,插进u盘,故技重施,让主神解开了密码。 我打开u盘里仅有的一个文件夹,在“药物”“实验”和“受试对象”里犹豫了一下,神使鬼差地,我点开了“受试对象”。 文件里第一张资料里有一张照片。 我陷入了沉思。 我戳了一下主神—— “你到底给我的过去写了多少剧本,背着我搞了多少事?” 为什么这个受试对象的照片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啊! 这u盘我还能交上去么? 我正打算细看,主神却语气急促地催促我:“快走!警察来了!” 我一把拔下u盘,三两步从窗外跳出去,翻身坐进停在路边的白色马自达——波本提前和我在耳麦里商量好的撤退路线——一把拉上车门。 车如离弦之箭般弹射了出去。 警车“唔哩唔哩”地从后面追上来,被蹲守在天台的琴酒一枪打爆了他们的警车轮胎,歪七扭八地横在路中央——正好挡住了后面其他的追兵。 我正松了一口气,准备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时,转眼却和驾驶座上的人在后视镜中对上了目光。 诶嘿。 第10章 难怪耳麦里的声音我听着那么熟悉。 原来是那个常常带着元气开朗笑容的做得一手好三明治的黑皮黑馅儿的波洛侍应生! 系统说我限定词太多了,祂听着都喘不过气。 祂还说祂之前早就跟我说过安室透就是波本。 我跟祂讲说我肺活量好,气长,喘气喘的过来,让祂少管我。 而且—— 唉呀最近一直在忙着做组织的任务,之前听主神讲剧情时注意力也基本上都在主角柯南的身上,今天初次听到波本这个代号一时没把他和那个三明治做的很好吃的金发黑皮笑眯眯的服务生联系起来——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主神说我在狡辩,我让祂闭嘴。 祂不说话了。 我接着回想有关这个侍应生的资料。 哦不对事实上该叫他安室君,或者说波本,亦或者说…… 降谷零? 我记起来他的幼驯染诸伏景光对他好像有一个很特别的称呼,有心想叫他一声“zero”吓唬吓唬他,后来还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u盘里的东西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呢,就先不找别人的乐子了——等处理完正经事再说。 我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揣在兜里的手慢慢地反复摩挲着u盘,在脑海中戳主神:“我什么时候还成了组织的实验体?我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吧——又是你之后带我跳转时间改变的剧情?还是你伪造的资料?” 我想了想,自己否定了后面的猜测:“不,应该不会是你伪造的,伪造一份资料简单,伪造出和'我'这个个体有过关系的一系列人的虚假记忆难,还很容易露馅——你不会伪造这种耗费巨大且一戳就破的资料。” “那就是前者了,看来我以后的日子会很精彩?哈哈哈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重操旧业了,不过看来这次当实验体的经历比上次好多了——毕竟从照片上我的神色看起来,我那段日子过得还挺自得其乐的。” 主神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何止如此,你还交了很多朋友,搞了好几件大事,最后还把主角之一雪莉给策反了呢……” 我没太听清,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你不觉得提前知道未来是一件很无趣的事吗?只要知道是主神捣的鬼就行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我总会知道的。 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追问原因,而是找到解决办法。 有多少人知道我曾是实验体的身份?之前的我在组织究竟是什么一个情况?我这次进入组织有没有人认出我来?这个u盘要不要交上去?如果交给组织要不要删掉我的资料?如果不交,我要找出什么理由,或者把锅推给谁? 一大堆问题搞得我心烦意乱——尤其是在现在的我对曾经(或者未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我闭着眼,陷入沉思。 我尝试想想出一个解决方案,但刚想了一个大致开头就决定放弃折磨自己。 人要认识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长处与短处,敢于承认自己不擅长的事物——然后学会放弃。 我很愉快地丢掉了脑子,把问题扔给系统,让祂来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开玩笑——有外挂谁还自己动脑子! 更何况听这家伙的话,祂知道的还不少。 我并不讨厌别人来指挥我去做事——恰恰相反,这是我最熟悉的作战方式:我把我的一切交给我的队友,由他们全程统筹安排我的行动,我的能力,我的道具。而我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完全信任他们。 当然有些时候我也要在直觉的帮助下拉住某些人跃跃欲试以身试险的做法。 虽然我并不喜欢主神——某些意义上来说我甚至对祂有所怨怼,但我信任祂——至少在拯救世界这件事上,不会有人比祂更坚定不移了。而在算计全局,揣测人心和推敲细节方面,也不会有人比祂更擅长了。 我之前所反感的只是祂对我的隐瞒——我平生最恨隐瞒。 无论祂是不是抱着好意。 我靠在车后,忍受着动荡的车身,努力使自己不要被摇的东倒西歪——波本他究竟怎么做到把普通马自达给开成高达的——闭着眼问主神怎么办。 主神犹豫了一下:“你什么都不必做,直接把u盘交给波本,然后告诉他密码就行了——密码是0522。” 我说:“好——只要你确定。” 祂说:“我确定。” 于是当我们彻底甩脱追兵,拐入一条小巷准备换身装扮离开时,我猝不及防扳过路上一句话没说的波本,把u盘摁在他的手心。 解决了难题的我心情大好,终于有了一点逗这只爱炸毛的暹罗猫的心情。 “zero。”我喊道。 波本合上手心,自然地抬头问道:“嗯?鹤辞君刚刚说什么?” 我笑了笑:“没什么,告诉你这个u盘的密码,是0522。”后面的数字我特意用英语说的。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我没有在意他的迟疑,挥挥手走了。 —————————— 安室透怎么都没想到白兰地竟然是那个几乎每天都来咖啡厅,每次都只点生椰拿铁和招牌三明治的黑发青年。 虽然那个青年看起来懒散又神秘,在他第一次进入波洛咖啡厅时安室透就注意到了这个气质不同于常人的青年,之后窃听到的内容更是令他对青年的警报直接拉满。 但安室透从来没想过他会是黑衣组织的人。 他与黑衣组织的气质太格格不入了。 黑衣组织的人都是疯子——无论性别,无论年龄,无论来历。只是有的人疯的明显——像是基安蒂,有些人疯的隐晦——像是琴酒和贝尔摩德。 就连公安警察降谷零,在化名安室透潜入组织的这几年里,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在和他一起潜入组织,代号“苏格兰”的幼驯染诸伏景光“死”后,有些时候他心境不稳,做事会过于偏激。 虽然可以用“日本公安的行事作风”或者“组织卧底的需要”来解释,但降谷零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心理已经出现了些许问题。 也许这些问题会在卧底结束后被时间慢慢抚平,但现在——距离扳倒组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现在,他无暇也根本没有意愿去考虑自己的问题。 组织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它巨大的跨国规模,强有力的资金支持,或者先进的各类技术——当然这些也包含在其中,而在于它无声无息的思想渗透——你在里面浸润久了,会不知不觉地成为这个黑暗帝国的一部分。 第11章 但不管怎么说,鹤辞和他们都差的太远了。 鹤辞的全身上下几乎都写满了“倦怠”和“懒散”,半垂着的眼睛仿佛什么都看在眼里,但他毫不在意。仿佛每天只要有三明治吃,有生椰拿铁喝,再晒晒太阳回去睡觉,对他而言就是很完美的一天了。 即使遇到案件或是其他突发事件,他也只是拎出真正的凶手而从不解释,等案件一解决就立马消失,恨不得离麻烦越远越好。 他沿着自己的生活循规蹈矩而又心满意足地过着日子,任何突然闯入他的世界的变数都会被他随手抹去,除此以外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像这样一个无欲无求又极度怕麻烦的人,怎么会作为一个新人,突然加入组织? 还为了贝尔摩德和琴酒打架……这种传言也就只能骗骗卡尔瓦多斯那个傻子。 还有白兰地这个代号…… 他对上一任白兰地还抱有极其深刻的印象——事实上,任何人只要经历了他当年做的那些事,都不会轻易忘记。更何况他还与那个人有未曾谋面的旧缘——通过那个暴露的公安卧底苏格兰。 鹤辞会和那个白兰地有关系吗? 那位先生重新下发白兰地的代号又有什么深意? 还有琴酒对白兰地略带微妙的纵容态度…… 安室透一边一个左移右碰甩开了后面的追兵——事实上这些警察的上级早已被他打过招呼刻意做这一场戏,一边在内心默默思索着这些疑问。 ——还要想个办法从这个白兰地手里拿到这个u盘,打开将里面内容拷贝下来发给公安后再上交给组织。 但他没想到的是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无论车速飙的有多快车内有多动荡都巍然不动一直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白兰地竟然会在下车的第一时间把u盘交给他。 然后——“zero。” 安室透惊的瞳孔骤缩,他假借看手上u盘的动作才遮掩住了脸上的神色。 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故作自然,手心却因为紧紧攥着u盘而发白:“嗯?鹤辞君刚刚说什么?” 鹤辞不知有没有看出来他的掩饰——不过他哪怕看出来估计也不会在意——接着说:“0522,u盘的密码。”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室透拿着u盘,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第11章 安室透正看着面前的u盘发呆。 距离和朗姆约定向他上交u盘的时间还剩不到一小时了,但他仍对这个u盘的密码毫无头绪。 千岛犹太父母双亡,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没有任何交心的朋友,甚至连走的近一点的人都没有——他的密码会设成与谁相关呢? 安室透有过几个猜测,但他不敢试,一旦密码错误,u盘里的文件内容就会全部清空,届时不仅他会受到组织里的怀疑,连公安那边都无法交代。 公安对于这次行动十分看重,特地派出了一整个警队来陪他做戏。如果最后无法获得组织的重要情报,此次行动相当于一无所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但他此时也没法找到密码的设置者并向他询问密码了。 千岛犹太之前在与公安交涉的时候坚持等登上飞机,交接u盘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密码。但就在不久前安室透接到消息,千岛不知接到了谁的电话,面色难看地一边说话一边主动走出了公安保护的区域,然后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狙击弹一枪正入心脏。 这一定是琴酒干的——安室透笃定地想。 但现在事情麻烦了,因为持有者不在了,密码也成了无人知道的隐秘。 安室也曾想过让人暴力破解。 但公安的信息技术部门遗憾地表示这个u盘的技术过于先进,他们的水平还不足以在不损坏的前提下解开密码。 眼看着时钟一点点逼近那个时刻,安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咬着牙不再继续犹豫,伸手在密码栏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慢慢地敲下了不久前鹤辞告诉他的那个密码——“0522” u盘打开了。 顾不得多想,安室速度飞快地将所有信息都存入了另一个u盘里,准备之后与联络人接头的时候交给他以供研究。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标着“受试对象”的文件夹。 鹤辞侬艳冶丽又带着颓靡的脸出现在第一页的档案上,他轻飘飘地望向屏幕之外,仿佛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的眼内,没有安室在打工时偶然瞟得的一点隐藏不住的锋锐,反而面上带着一点忧伤,更多的则是厌世和无望,仿佛—— 安室透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汗涔涔地移开了视线,他想: ——仿佛哪怕就在此刻去死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一样。 —————————— 朗姆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u盘,转头问站在旁边的波本:“你确定这就是千岛犹太手中的那个u盘?” 波本靠在吧台旁,随意道:“当然。” 朗姆有些喜悦,但也止不住有些怀疑:“我听说这次你是和白兰地和琴酒合作,窃取任务是白兰地的,哪怕他上交也只会交给琴酒——最后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上?” 波本微微低头,昏暗的灯光使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至于用的什么办法——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朗姆没有再追问。 波本这个人一向神神秘秘的,连作为他上司的朗姆很多时候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当然朗姆本人也是一个神秘主义者。但他能力确实够强,也足够好用,所以这一点情报人员的通病也无伤大雅——说到底,组织里没有人真正在意别人,只要保证忠心且完成任务,没有人会在意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 他又看了看u盘,把它仔细地收进了口袋。然后拍了拍波本的肩膀:“你做的很好,我会记住你的功劳的——我记得龙舌兰那里刚进了一批枪械?回头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去挑挑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他看着波本应下此言,满意地转身离开了。 波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的酒杯放在桌上,随后也走出酒吧。 ————————— 我一到家就懒洋洋地瘫在床上,拖长声音向主神抱怨道:“主神——我好累啊。” 我这可不是在无的放矢,自从那次任务过后,这半个月我几乎天天被琴酒拖着到处跑做任务,一天的运动量都快赶得上之前刚到这个世界一个月的运动量了。 虽然之前有被系统科普过琴酒在这部漫画中劳模的形象,但只有真的跟着他走完一整天的日程才能真正意识到他的行程有多忙。 真是生产队的驴都没他累。 举个例子,我早上起床,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早已等在楼下的琴酒带走前去某个合作伙伴那里,洽谈合作事由并顺便威胁一波可怜的合作对象; 中午吃完饭后爬到某个天台,去狙个合作伙伴要求去除的任务对象作为饭后消食活动; 然后下午让伏特加开车带着我们去东京周边附属乡下的某家实验室视察工作,顺便再释放杀气吓吓早已可怜的魂不附体的研究员。 晚饭我是在车上吃的,因为晚上回来还要整理下面各种各样代号成员发来的任务报告——有些提交上去,有些打下去让人重写。 如果有人的报告有疑点——那就太好了,琴酒正嫌今天运动量不够呢——直接跟着琴酒杀到那人的安全屋搞清楚事情经过,如果幸运一点没有问题,那就再接着回去搞报告;如果这个人有“老鼠”的嫌疑——琴酒是这么叼着烟冷笑着说的——就直接带到审讯室仔细审问。 很好,要不是我心理强大又类似的案例见多了,晚上的晚饭我怕就算是白吃了。 倘若今天晚上下面上交的报告都没有问题,这一项工作就算是结束了,之后基本上就算是放松时间了。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太天真了! 放松时间只是对于琴酒而言的。 对于我而言是一天休息时间中额外的加班。 ——你见过哪个人的放松是找人对练或是练习枪械精准度啊! 琴酒为什么你的安全屋地下室会有模拟靶场还有对练室啊! 伏特加是技术人员——事实上我觉得他更像开车小弟一点。所以琴酒只找我对练——我觉得他是上次和我打了一架后打上瘾了。 虽然我是输出,但我并不喜欢有事没事就和人打一架——上次是意外,我太久没动手了想舒活一下筋骨,同时也是为了在刚进组织时威慑一下,给别人立下一个“我很强,没事别来烦我”的形象。 但谁能想到这对琴酒竟然是起到了反作用! 这之后他几乎一有空就来找我对练,还能很敏锐地察觉到我偷懒放水好快速失败投降的意图,我一偷懒就用冷冷的眼神警告我不许放水——拜托大哥,我不放水你是不可能赢我的好么? 第12章 两周的练习下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水平有所增长——具体表现在和我对练的时候能从10分钟被我撂倒变成15分钟被我撂倒。 他真的是天生的杀手和刺客,许多招式我只用过一次他就能迅速领会并运用到自己的招式上去——哪怕一时没法运用他也不会再被相同的手段击败第二次。 但可惜的是,受制于身体素质和人体强度,人的能力是有上限的。 两周的对练足以使他的水平再提升一个档次,但也仅限于如此了——他之前就已经很强了,所以上升空间本就不多。 而我的体质和强度上限比他高太多了。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放水他不根本可能打的过我——事实上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有人打的过我,炸弹如果没有足够的量都不可能一波把我带走——核/弹倒有可能。 但我想没人那么无聊,拿那玩意儿来打我。 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前两天和我对练结束后,我们正各自坐在地上回复体力时,他沉沉地望过来,问道:“原因?” 我当时正坐在地上喘气——虽然打不过我,但琴酒给我的进攻压力还是很大的,招架起来也颇为费力。 突然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我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他看着我,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你的身体素质是一般人的数倍,甚至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能达成这个结果的原因?”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你问这个啊——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实验的产物罢了。” 主神可能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或者只是半吞半吐地说一半的真相来误导人——但我从不骗人。 所以我说这话时是真心的。 我看不太清半垂着眼的琴酒的面貌表情,但还是好心地提醒他:“不建议你做这样的尝试,失败的概率很高,而且后遗症严重——实验也不是那么好挨过去的。” 琴酒抬起了头,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一片平静,气息却骤然变冷。 他喊住了起身正准备去洗澡的我:“你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白兰地。” 我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琴酒。”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又往下滑了一截的气温告诉我,他更生气了。 真奇怪,我一边在浴室洗澡一边大惑不解地想,他—— ——他究竟在气些什么啊? 第12章 从那晚交谈之后我就搬出了琴酒的安全屋。 之前因为跟着琴酒天天早出晚归实在太累,琴酒的安全屋离我家又太远,我懒得再走一大段路回家,而让琴酒送我又对工藤宅及其附近的人极其不友好。 我已经连续两天看见柯南对着夜里送我的保时捷356a瞳孔地震了,琴酒也曾冷笑着从车里找出数个用口香糖黏着的窃听器,然后一把捏碎。 挺好的,至少这次没有茶色头发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灰原哀没有像原著一样出现,但没有“啊~雪梨”的感慨真的让人身心愉悦。 如果琴酒在我面前用这么一副酷哥脸对着一根头发说这么荡漾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恶心上前去揍他的。 冲矢昴先生有事没事就端着土豆炖牛腩/咖喱/蛋包饭等各种料理以饭菜做多了/尝试新菜品想请人品尝为借口来我家逛一圈,说点有的没的,试探一堆后再离开——天知道我跟着琴酒跑一天下来已经够累的了,还要应付这个心眼一堆的眯眯眼。 而且谁在半夜三更做饭啊!是吃夜宵吗?东都大学的研究生做实验已经这么辛苦了吗要天天熬夜?赤井秀一你是仗着有假发即使掉发也看不出来所以随便造吗? 你别再仗着一张帅脸搁这装嫩了!你已经33了!要开始注意保养了——你也不想因为年老色衰而被更年轻的新人所代替吧? 那就别再在深更半夜来我家烦我了啊! 我累了一天只想瘫在床上睡觉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转手又在桌下摸到了窃听器。 我已经没脾气了。 如果说前面两个炸毛我还可以理解,也愿意去掩护——这俩人的身份哪一个暴露后果都不堪设想,直接能给剧情来个大劈叉,也就违反了我和主神低调发育的初衷。 但波本你搁这掺和什么啊!我和琴酒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说他送我回来,哪怕我夜不归寝了也没你的事! 波本左手端着招牌三明治,右手拿着生椰拿铁,弯着的手臂上还搭着一块雪白的毛巾,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我面前,一字一顿地说:“这位客人,您那位总是深夜送您回来的客人已经对我的任务造成了很大影响呢,能让他回避一下,不要插手我的任务吗?” 我伸手去够我的早餐,被他灵活地躲开——三明治和生椰拿铁还完好无损。 为了保住我今天的早餐和日后的无数顿早餐午餐晚餐,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住进了琴酒的安全屋——反正他家客卧够多。 出乎意料地,琴酒并没有表示出反对意见。 他只是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我拖着自己的东西走进他的安全屋。 就像现在,他也是一脸平静地靠在门边,看着我拖着东西走出他的屋子。 —————————— 终于到家了。 我往床上一趴,发出了我好累的抱怨。 听完我的抱怨后,主神慢悠悠地现出了祂常用的实体——那个白色光球。 我戳了戳祂。 有点软。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任务,问祂:“波本已经把那个u盘交上去了吗?” 主神说:“是的。” 我又问:“里面有我的资料——没有关系吗?” 主神含糊了一句什么,随后说:“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我说:“好。” 然后我真的就不问了,躺在床上补起了我这段日子缺的觉。 —————————— 时间转回波本打开u盘的那一刻。 波本先是因为那张极度肖似鹤辞的脸吃了一惊,但随后他就看到了旁边所标注的姓名——其实比起姓名,他更像是编号一类的东西:x-01-002。 下面括号里标注着“曾为行动组组长,获得代号白兰地”的字样。 再往后,就是时间跨度长达近十年的实验数据和考核情况。黑底白字,一张薄薄的纸,寥寥几句话,就勾勒出一个人的生平——很明显,这是之前那位白兰地的资料。 而最底下的一句话是:2007年,位处长野县的xx研究所爆炸,白兰地确认死亡。 降谷零看着“长野县”的地名,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他还记得他和诸伏景光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 三年前他听说苏格兰所处的研究所爆炸,但一切情况保密,他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也联系不上在组织内代号为苏格兰的诸伏景光。 在他几乎快疯了的时候,诸伏景光给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是报平安也是告别:“zero,很抱歉,留你一个人在组织里——我要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别担心,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的……别来找我,隐藏身份销声匿迹是我和白兰地做的交易内容之一……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对,是他救了我。” 诸伏景光似乎尽力想使语调显得轻松一些:“其实真要算的话他一共救了我两次,我却只用交易一次……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哪怕现在他人不在了,我也要好好遵守约定,不然可就真丢了公安警察的脸了……你说是吧,zero。” 降谷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既是为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是为诸伏景光声音中藏不住的绝望。 “……哈哈哈他的相貌吗?我竟然忘了你还没见过他……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黑发黑眼,总是一副很倦怠的样子……如果你见到他,你一眼就会认出来的——那孩子太显眼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是我无能救不了他,反而要他来救我……” “别担心,等一切结束后,我们终将重逢。但现在……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 “对不起,还有……再见,zero。” 那是他最后一次与诸伏景光联系,也是他第一次具体了解到白兰地这个人。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这两个人的消息。 他想起了那个人第一次走进波洛咖啡厅时的样子——当时就让他的警报瞬间拉响,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试探却被那人轻轻松松随口点了出来。 他端着咖啡,半睁不闭的眼睛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他却被这随便一扫看得悚然——像是他的灵魂都被看穿了一样。 但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第13章 然后就是他那一眼点出凶手却懒得解释的举动,以及之后满足地眯着眼睛吃三明治的样子——像一只幸福的晒着太阳的猫,让人不忍打扰他。 他想——hiro,你说得对,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你只要看到他,就能认出他来——无论你有没有见过他。 —————————— 时针一分一秒地走着。 波本又看了一眼时间,终于不再犹豫,咬着牙摁下了删除的回车键——无论是储存在电脑里的,还是u盘里的。 他匆匆又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资料遗漏,然后就拿起车钥匙,拔出u盘走下楼。 发动车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还在隐隐抽搐。 无论鹤辞是不是当年那个白兰地,这页资料都不该再留在这世上,白兰地以一场盛大的爆炸和冲天的火灾将他的一切消灭的干干净净,那哪怕只是出于对他出手救了hiro的感激,他也该将这世上关于他的遗存加以销毁。 更何况—— ——过去的事就该让它彻底埋葬在过去,他想。 —————————— 我睡醒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半夜2:34。 难怪外面那么黑,我慢吞吞地想。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因为刚睡醒,脑子有点迷糊,想什么都要慢一拍。 我躺回去,想继续接着睡觉。 但是睡不着,白天睡得太多了。 有点饿,干脆爬起来给自己整点吃的。 打开冰箱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终于想起来,自己平时在家从不做饭,饿了都到楼下的波洛咖啡厅点一个三明治当饭,有时候直接点两个,一个当场吃掉,一个打包带回家冻起来当晚饭。 但我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家里肯定没有储存的三明治——哪怕有估计也早坏了。 但这个点波洛可没开门。 我打着哈欠随手套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准备出门觅食。 唉……这个点……估计除了烧烤和居酒屋没有其他卖吃食的店还开着门了,我也不想吃超市里的便当,这会虽然打折,但肯定不新鲜了。 我不太想吃烧烤,也不想去居酒屋里面对一群喝高了的社畜。 正当我一边纠结着一边走下台阶时,我看见静静停在门口的保时捷356a,正当我望过去的时候,黑色老爷车的车灯闪了闪。 我走过去,打开车门。 令人意外的是,车里并没有伏特加——我一向以为伏特加就是专职给琴酒开车的代号成员——而是琴酒亲自坐在驾驶座上。 琴酒也将他的四座车换成了二座车——天色太黑刚刚在外面我并没有看清这两者的区别。 我坐进来。 琴酒从假寐的状态中睁眼:“休息好了?” 我点点头。 他说:“那就走吧——晚上还有一个暗杀任务。” 我说:“等等——你至少让我先吃个饭。” 他从驾驶座旁的车箱内拎出一个保温袋,我接过来打开——是一个三明治。我坐在他旁边慢慢啃起了这迟来的午餐和晚餐——味道很熟悉,应该是从波洛打包的。他就坐在我的旁边,帽沿遮住了他的神情。 我吃完了,随手将包装袋塞进了保温袋内,然后放在一边。他启动了车子:“走吧。” 直到我趴在天台上,被冷风吹的逐渐清醒的脑子才慢慢反应过来。 我有些后知后觉地想:他对我是不是有些过于了解了? 第13章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我记得我当初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养老,而不是为了加班。 但现在我比退休之前还要累——之前虽然过副本的时候要时刻警戒可能的危险,时不时还要去寻找线索,正面直击各种大boss小boss或者小怪,但至少有队友可以轮换着休息,过完副本也能有一段较平和的休息时间。 但现在,被迫天天跟着劳模跑来跑去出任务的我简直就像是全年无休,天天007的社畜——一想到我这么努力地工作还是为了那个老乌鸦,心里的怨气就更重了。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当初不该因为琴酒地位最高就选他作为搭档的——我痛定思痛。琴酒地位确实高,跟在他旁边我能接触到的信息也确实多,但这也得我有命去拿——我感觉我现在快被工作吸尽了精气神。 我靠在琴酒车的副驾驶座,闭着眼睛尝试睡觉。 ……睡不着。 我睁开眼睛,重新望向窗外,这会是清晨,天色还只是微微发亮,日边有点云彩——太阳快升起来了。 旁边的人一语不发地开车。 这位酷哥向来沉默寡言,又一副面瘫脸。即使我几乎一天24小时都和他在一起,很多时候我也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通过他身上的气势变化来加以揣测他的情绪。 比如说现在,他应该是平静中微微带了点愉悦。 自从上次我搬出他的安全屋又被他半夜从家里拉走前去做任务,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任务突然繁重到我连回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基本上困了就在车上眯一觉,或者囫囵倒在琴酒的客卧里草草睡几个小时。 同时我也没有和他再关于之前那位白兰地有所讨论——我是对此一概不知,他不提可能是认为我有什么别的打算。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有趣的——组织有两任白兰地,而这两任白兰地都是我。 不知道组织boss知不知道我和前任白兰地长的一模一样这件事——想必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我下发白兰地这个称号。 不过面对一个起死回生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对于致力于研究长生不老的他可有点奇怪——是因为他那过分的谨慎,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打算? 而这个一看就和过往的我有所关系的琴酒,又是什么立场呢? 我没有再往下去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我还有主神。 诶呀这听起来可真有点嚣张。 说起来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主神了,是鹤封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逐渐变成了我熟悉的模样——我们又回到东京了。 我问琴酒:“今天还有任务吗?” 琴酒看了我一眼——估计是被我浓重的黑眼圈惊到了,他说:“不,你今天休息——做好准备,明早我们去机场。” 听这意思他今天还要干活? 不管了,我好累,他能熬的动让他去熬吧,我要睡觉——说起来为什么同样都要熬夜他就一点黑眼圈都没有!可恶啊这就是混血的优势吗? 我想起了同为打工皇帝的安室透。 算了,那位皮肤太黑,哪怕有黑眼圈也看不出来。 琴酒开着车,把我送回了我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虽然琴酒安全屋的床也很舒服,但我觉得还是在自己家里睡的更安心。 而且—— “我可不敢在劳模家里睡觉,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被你拉起来干活了。” 琴酒似乎有些无语,他顿了一下,才说:“我说让你休息就不会再来打扰你……这段日子的忙是要在出国之前把这里的任务处理好。” 我假装我信了。 但我还是要回家。 琴酒的车停在我家门口,这次没有引来那三只炸毛的猫——在我的强烈抗议下琴酒换掉了他万年不变的保时捷356a,带我出任务的时候开了辆别的车——车窗上还贴了防窥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两座车,也没有了伏特加。我问琴酒时他的解释是伏特加最近有别的任务,而且琴酒除了356a再没有别的四座车——新车申请一时还没批下来。 我怀疑是龙舌兰故意卡他申请,因为琴酒不久前才报销了一架直升机——见鬼的他竟然开着直升机去追叛逃的卧底,然后再在荒山野岭中被卧底提前设置好的包围圈围住,生生把我俩给打了下来。 要不是我身手矫捷,一个公主抱提前带他半空中跳出去,等直升机落地爆炸,咱俩就都要无了啊! 琴酒对此的回应是冷哼一声。 当然最后那个卧底和他的人都没有逃出去。 其实我心里对于杀/人是没有什么罪恶感的,在求生游戏中就是如此,如果你不弄死对你显露恶意的人,那你迟早会被他从背后捅一刀——哪怕我们的副本更多要面对的是灵异鬼怪,但正因为与他们打交道打的多了,我才发现人心才是最可怕的怪物。 哪怕刚才你救了他,转眼他也会为了利益或是其他数不清的理由以怨报德。 更何况他们也并不是什么好人,本质上不过是黑吃黑罢了——如果是那种心怀正义为民奉献的警官我可能还会迟疑一下尝试着救下来。 我走进房间,往床上一扑就开始昏天黑地地补觉——感觉每次我刚进家门第一件事都是干这个。我新买的侦探小说都还没翻开过一页,被那两位警官推荐购买的拼装模型也没时间玩。 第14章 果然还是琴酒的错吧! —————————— 鹤封站在战队基地的客厅里,看着张贴在沙发背后的合影——事实上他眼里只看见了一个人。 黑发青年一脸困倦地站在所有人的中间,左边被大笑着的鹤封一把揽过了肩,右边站着常常嘟囔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的鹤归——他在鹤辞头顶比了一个兔子耳朵,前面鹤朝不满于鹤封的霸道,抱住了鹤辞的腰再回头看向镜头,最后面也是最高的鹤拾带着他一直以来的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站在鹤辞的身后。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鹤辞还是他那面瘫的脸——但从眼角眉梢也能看出他的满意与愉悦来。 虽然队长脸上很少有明显的表情,但他的情绪其实很好懂——鹤封想。 哪怕队里最为心思单纯的鹤朝也能轻易看懂鹤辞的面部表情——当然很多时候他们是故意看不懂。 比如说为了转移鹤辞的注意力而故意吵架的时候,这时候他和鹤拾总是会心照不宣地开始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虽然目的是做戏给鹤辞看,但他俩讨厌对方也是实实在在的事——然后等着对他们两个都看不顺眼又喜欢物理说服的鹤朝杀进来开始混乱作战模式。 鹤辞一开始还会想着口头劝说他们停下,后来发现这种行为完全没有用后就不再劝说,转而等着他们打够了停下。 那必然是不可能够的,眼前就是一直看不顺眼的鹤朝/鹤拾/鹤封,不趁乱多打几拳岂不是太亏了。 然后鹤辞就会因为担心又要出能量修补基地而出手制止他们。 一般到这个时候鹤辞就不会再有心思去想那些让他心情沉重的往事——他们虽然并不是很清楚那到底都是些什么事,但他们并不想看见鹤辞脸上出现那种令人心里发堵的神情。 ……哦其实鹤朝知道一些,毕竟她跟着鹤辞的时间最久;鹤拾想必知道的也不少;鹤归那个社恐虽然总是沉默寡言,但想到他探查者的天赋,可能知道的还是最多的。 只有他鹤封一无所知。 当然,后来牵扯到那个计划的事,主神主动来找他,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真相,并要求他配合想办法拯救世界。 他当时只问了一句话:“为什么不找鹤辞?他才是第一顺位吧。” 主神说:“他不愿意。” 但他坚持要知道原因,于是他知道了鹤辞所有的过去。 好吧, 他想。 虽然我对于拯救世界这种事毫无兴趣,但是既然队长不愿意,作为下属的总得替他分忧。即使是“疯子”,也不能总是让队长给我收拾尾巴。 光靠发疯可成为不了第二顺位啊。 所以后来鹤辞要离开队伍时,他并没有参与到劝阻的队伍中去。 去休息吧,我的队长。 他想, 然后等着我单膝跪地,将胜利捧到你的面前。 他最后用指尖眷恋地拂过黑发青年恹恹的面容,随后带上手套,走出了基地。 起风了。 —————————— 我睡醒了。 挺好,这会还是中午,我可以去楼下的波洛吃午饭。 我走进了波洛,准备点我一直吃的标准套餐。 却被笑容甜美的侍应生小姐告知安室今天请假了,没有过来上班。 唉,不是安室透做的三明治没有灵魂。 想想这一个月的辛苦,我决定出去吃顿寿喜烧——那天晚上没吃上,我可是惋惜了好久。 在往那家店走的时候,我突然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猝不及防制住了身后的人,冷冷问道:“你是谁?跟着我这么久是想做什么?” 第14章 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我的时候,我心里闪过了一堆念头——包括但不限于伏特加和波本这几天突如其来的消失,上次包含我资料的u盘上交却风平浪静的诡异,意识到在我之前还有一位众人讳莫如深的白兰地,还有上次琴酒夜里跟我说的话…… 而最使我警铃大动的,是这几天琴酒平静却难掩焦躁地四处拖着我做任务,以及似乎急于将我送出国——是的,不是为了做任务而出国,而是为了出国去找任务。 还有我坚持回自己家时,琴酒似乎想说什么却放弃的举动,他哼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随便你。” 所以我故意要求琴酒放下我离开,并在休息足够之后独身一人出门——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我就能把暗地里窥伺的老鼠抓出来;如果不是,那也无伤大雅。 ——毕竟我也没损失什么,是吗? 只是一次小小的钓鱼罢了。 咦?为什么我会想到用老鼠来形容那些人? 不过还蛮贴切的,我想,在阴沟里躲躲藏藏又遭人厌恶的,可不就是老鼠么。 所以现在…… “瞧瞧啊,看我抓住了什么——”我膝盖抵住他的背,一手反剪他的双臂,一手抓着头发猛地拽起他的头“——一只偷偷摸摸跟踪的小老鼠?”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身下的人,却感觉有点不太对——身下的人很明显是一个没有锻炼痕迹的普通人,面对我的压制,他憋红了脸却一点反抗也做不出来,还穿着一身不方便行动的浅色西装——哪个组织会派这样的人来跟踪我? 此时身下的人却终于回过神来,带着点喘地喊出声:“我不是跟踪!我是一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早川泽惠,刚才在路边看到您,觉得您的形象很符合我们公司即将开拍的一部微电影,想要邀请您前往面试——您能放开我吗?我的名片在胸口的口袋里。” 我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闻言放开了对他的桎梏——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就从地上爬起来,心疼地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顺便揉了揉我过于暴力的行径而出现的青紫——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刚刚动手的时候可没留手——和不适之处。 然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我接过来一看——井川娱乐会社经济代理人早川泽惠。 我兴致缺缺地把名片丢回给他,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没兴趣。” 他似乎松了一大口气,朝我深深鞠了一躬,逃也似地走了。 什么嘛,没意思。 我接着在街上走,身后却突然被一个人拍了拍肩,我不耐烦地转头:“我都说了不感兴趣……” 一个针头插进了我的颈侧。 我失去了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吃上寿喜锅。” —————————— 我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墙上的投屏——就连这投屏的底色都是黑色的。 我讨厌这种色调。 我摇摇头,尝试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金属凳子上,凳子被焊在地上。 呵。 我几乎都要气笑了。 这是把我当犯人呐——谁给他的勇气? 我一用力,把链子尽数扯断,随手掰下两只手的铐环,扔在地上。 铐环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间里没有人,但我可以肯定有摄像头在看着我,因为就在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墙上那个黑色的状似乌鸦的剪影动了。 他慢慢地说:“没想到你会回来——白兰地。” 他的声音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传到我耳朵里时是和主神有些类似的机械音。 左右之后的我也是我,我顺从本心表现就好。 我冷笑一声:“呦,老乌鸦,你还没死呐?” 他听见了我的话,却并没有多大反应:“托你的福,命大。” 一来一回两句试探结束,我和他都陷入了沉默。 他倒是有余裕慢慢耗,我却早已失去了耐心。 我重新坐回座椅上:“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道:“二号,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 我蹲在摩天轮的窗户上,久违地想叹气——这次的人可难救啊。 主神还在旁边晃来晃去,我让祂别晃了,看得我心烦。 主神回嘴说我自己心烦看什么都心烦,跟祂晃不晃的没有关系。 我说你还想不想我救人了。 主神不说话了。 但问题还是没解决。 如果说萩原研二的牺牲是因为炸弹意料不到地在最后六秒突然倒计时,无法避开的话,那松田阵平的牺牲多少有一点是他自己的意愿。 ……看完整个过程的我甚至觉得他是带着点迫不及待地奔赴死亡。 我又叹了一口气:哪怕这次他的幼驯染没有离他而去四年,他也未必愿意放弃等待,直到最后三秒得知另一个炸弹所在的地方。 ……不,应该说是他一定不会放弃,而是等到最后。 第15章 这就有点难办了啊……虽然我知道另一个炸弹是在米花中央医院,但是我无法跟他解释我是如何知道的——除非我说我是炸弹犯的同伙,但这一幕一定会被画到漫画中去,这就违反了我和主神低调行事的准则。 而我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松田阵平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我的话,哪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一定会等到最后一刻。 所以劝说他提前下来的计划不成立。 同理,我不可能提前拆除两个地方的炸弹。这相当于直接规避掉了这个剧情,作者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可能我刚拆完原地就再次出现一个炸弹,更有可能的是炸弹犯这次失败之后,下次再在另一个地方布置类似的陷阱——那主神就难以探查到了。 而且这个炸弹是提前设置好的定时炸弹,主神无法控制它截停。 所以最后,就只剩下怎样在最后三秒内救下松田这个论题了——哦不,去除掉他看到炸弹上的字的一秒,就只剩下两秒了。 实话实说,这点时间以我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也就只能保证展开防护罩保证我不死,连避免受伤都做不到,更别提这个松田脆皮了——不是看不起他,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和我比都是个脆皮。 我愁的就是这个。 哪怕使用最高程度的防护罩,松田也不可能在这种冲击下活下来——更何况摩天轮上根本没地方躲,爆炸后还有个高空坠落的问题要解决。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 主神终于看不下去了,祂说:“你要是这么愁的话,不救也可以。” 我说那你时空跃迁的能量岂不是白费了。 祂说我更重要一点。 而且—— 救下他的剧情偏移虽然多于救下萩原,但也远远达不到决定性的水平,毕竟他只是副主线里的一个支线,如果我不救,之后多做几个支线的支线也足够弥补了。 我强忍着不叹出今天的第四口气。 我说主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怎么喜欢你么。 主神说祂不知道。 我不喜欢的正是你这副万事万物都能放在天平上称量重要性的,必要时刻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谁都可以牺牲的绝对理智。 人有些时候做事不能全看利益啊。 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祂也不说话了,我俩继续蹲在72号吊箱窗台上,沉默地等着警官们的到来。 ——直到松田阵平笑着摘下墨镜,冲着佐藤挥挥手说道:“这种事就交给专家来吧。”,然后关上吊箱的门时,主神才意识到我想做什么:“你疯了?” 我蹲在主神展开的屏蔽空间内,神色带点温柔地笑着说:“也许吧。” 我看见松田看到炸弹上的字样后瞳孔骤缩,心想你们米花町人怎么都掌握了这项瞳孔地震功能;看着他摸出手机给萩原打字说很抱歉他要先走一步了,心想这话别说这么早,小心后面翻车了挨揍;看着他给佐藤发消息说会在最后三秒发送地址,心想三秒我也救得下来你;看着他随随便便地就放弃了拆弹,靠在门边望向天空静静地等着倒计时结束,心想…… 倒计时跳动到了最后三秒。 3—— “米花中央医院“的字样缓缓滚动出现。 我没给他时间打字,撤掉屏蔽空间直接抱着他撞碎玻璃跳出了吊箱。 2—— 主神迅速地用能量在我和松田周边展开一层最高抗爆度的防护罩。 1—— 我团吧团吧松田,伸展四肢将他整个抱进了怀里,背对着上方吊箱的炸弹,把他遮的密不透风。 0—— “砰!” 我闷哼一声,感觉到后背烧灼般的剧痛——新买的衣服又报废了,我想。 随后调整姿势,以背靠下的姿势抱着松田坠落到摩天轮背面的地上。 我松开抱着松田的手臂,强撑着意识对主神说:“快走!” 在传送途中,我听到松田大声对着前来的人喊:“米花中央医院!” 我感觉自己趴在了自家的大床上,放松地陷入了昏迷——昏迷前我颇有些心满意足地想:公众的利益和“我”的存在,有些时候也是可以并存的,你说是吗? ——爸爸。 第15章 松田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冷汗,连睡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自从四年前那次摩天轮爆炸案后,他就常常做这个梦——梦里是一个看不清脸的黑发青年在即将爆炸时突然出现并抱着他跳出吊箱,背对上方的炸弹,密不透风地护着他向下坠落。 他尚且反应不过来这陡然的剧变,浑身无力地任由那人严严实实地护住他,眼睛呆呆地看向上方那炸开的浓烟与光火——和后面的蓝天和淡淡的白云。 他有一种预感——那是他本来的命运。 面对炸弹的冲击和高处的坠落身体还能完好无损一点伤都不受,医疗部的人都啧啧赞叹说这是一个奇迹。他更是因为那次抱着牺牲决心的等待,成功带回了米花中央医院有炸弹的关键消息,以拯救了1200万人的丰功伟绩而破格被提拔成警部补。 但他心里知道是有人为他挡下了所有的危险。 但当他向周围的人询问时,却只能得到“那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呀”的回答,哪怕他详细描述了是一个黑发青年抱着他跳出来并垫在下面承受冲击。也只是被人怀疑因为冲击导致的脑震荡,使他有了虚假的幻想。 但这怎么会是虚假的呢? 那人在爆炸时一声痛苦的闷哼犹在耳边,他似乎还能闻到萦绕在鼻翼的血腥味,那紧紧的、炽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怀抱和一下一下仿佛重击在他的心上的心跳的拨动还滞留在他的身体记忆上——这一切,怎么会是他臆想出来的呢? 幸好还有萩原相信他。 “我怀疑——救我们俩的人可能是同一个。”萩原靠在他旁边,少有地收敛了笑容,慢慢地说。“——同样的黑发青年,同样的在我们以为自己必死的最后时刻出现,同样的事后了无痕迹,同样的除了我们再没有人留下印象……” “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最后肯定地下了结论。 但问题是……他是谁呢?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神奇的来无影去无踪的力量?又为什么……会特地来救下他们? 他们对此没有任何头绪——甚至连这个人到底是否真实存在他们都不能确定。 “没准他是咱们的保护神呢。”萩原最后笑道。 萩原只是在开玩笑。 但松田后来真的买了个神桌和灵龛,每日插香供奉。萩原一开始觉得他真的疯了,但后来也跟着松田一起每天供奉——正好他俩合租在一间公寓里。 “反正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神,救了我们的命,供奉也是应当的;倘若不是神是人,为他祷福也算是一种感激的方式。” ——萩原是这么说的。 他们这七年里也尝试着找过人——前三年是松田陪着萩原找,后四年是两个人一起找——却一无所获。 松田还是时不时地做梦,梦的内容没有变化,梦里那个人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 直到今天。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正是那天被萩原搭话的,他们两个人都感觉有种微妙的熟悉的那位黑发青年! 他顾不得补觉,直接在凌晨敲响了幼驯染萩原研二的房门。 他只敲了一下房门,门就被打开了。 他没注意,一心想把刚刚做的梦告知研二:“研二,你不知道我刚刚梦见了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社交礼仪一向良好,从不打断别人说话的萩原研二打断了:“巧了,小阵平,刚才我也做了一个梦。” ………… —————————— “醒醒,醒醒……” 是谁在叫我?我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想。 别喊我了,别来打扰我,让我好好睡一觉吧——我好累啊。 “鹤辞!” 谁啊!我皱着眉头醒来,想把这个扰我清梦的家伙捉住收拾一顿再接着睡。 面前是那个白色光球。 啊……我慢慢地眨着眼——是主神啊。 主神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真是急死我了!” 我随意地挥了挥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是真的,我现在身上别说之前因为爆炸受的伤,连一点疤都没有留下,只是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床单和床垫也像是浸在血泊里的一样。 我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这仿佛凶杀现场一样的卧室来:这衣服已经破烂的不能穿了——丢掉;这床单上全是血根本洗不干净——丢掉;这地上有血迹,要擦一下…… 等一切都收拾完了,我发现我又双叒没衣服穿了——这次连床单都没了。 第16章 看来一次要多买一点囤着,我想。 按照我这个消耗速度,亏得系统在一开始就给我了转一大笔钱,组织对于代号成员的报销和经费也十分宽容——不然我早就成穷光蛋了。 我去浴室洗了个澡,套上件衣服准备再去一趟商场。 随手拿上手机,打开却发现里面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位警官给我发的多条消息和电话。我翻了一下,大致内容是想请我吃顿饭,顺便聊聊天。 我对这个“顺便”的内容表示很是怀疑。 但我还是回复了一个“好”,并约他们中午在附近的商场门口见面。 ——————————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夜里商量过后,一致决定先不急着找鹤辞和盘托出,而是先试探一下鹤辞的态度。 “如果他不是那个人或者不记得我们了,我们这么直接上去说这事只会被他当作疯子,没准以后不会再和我们来往;如果他是那个人——他见到我们的时候其实似乎不太想和我们认识,不论他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最好也不要贸然提起这件事。” “即使不是他,我们这也算是也找到了一个寻找方向;但如果是他——小阵平,这种恩情我们可不能忘。” “这还要你说,”松田不爽地咋舌,“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人啊!” 萩原没有理他,他此时正处于寻访良久终于找到一条出路一般的亢奋状态,眼睛在夜里都闪闪发亮,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推理: “当然,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情况,我们还要找他具体聊聊。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给他发消息。”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鹤辞在一天一夜之后才回了他们一条消息。在此之前,鹤辞哪怕似乎很忙,面对他们发的消息,也会在深夜一条一条回复。 要不是最后鹤辞还是回了消息,松田和萩原几乎急得都要去报警了。 —————————— 我看着面前的拆弹警察二人组,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们出门前一定没有照镜子,我想。 哪怕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也不会顶着这么一副表情来见我。 哈哈哈为什么他俩的神情这么像寻觅多年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警犬啊!——又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又带着一点究竟是不是这个人的警惕,又巴巴地一眼不眨地看着你,像是生怕你又消失了的专注——关键是他俩帅的各有千秋的脸上表情是一模一样的同步! 哈哈哈他们真的好可爱啊! 我强忍住笑意,招呼他们进门来——还是上次那家寿喜锅店,我已经提前订好座了。 我刚落座,就招手让侍应生拿着菜单过来,摩拳擦掌地想——这次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来打断我品尝美味的寿喜锅了! 我都坐在位置上了,它还能长脚跑了吗? ……………… 事实证明,寿喜锅确实不会长脚跑掉,但你不想见到的人总是会长脚跑到你面前晃。 比如说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笑眯眯的拿着菜单的金发黑皮公安卧底警察降谷零,组织里的神秘主义者情报人员波本,做得一手好三明治的波洛咖啡厅侍应生安室透。 见鬼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啊! 你一天是有四十八小时吗?还是你跟鹤拾那家伙一样是个傀儡师,能制作并操纵很多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还是说你会分身,能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 组织已经这么缺钱了吗?要你堂堂一个代号成员跑出来四处打工养家糊口? 我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好像是在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实则心里在呐喊着“你不要过来啊!” 但很可惜,我没有心灵操纵的天赋。 他虽然一开始有点犹豫地后退了几步,但当松田看我迟迟不说话地望向安室时,他也转头催促侍应生快点。我能很清楚地看到,松田那张本来想要喊人的嘴在见到安室时突然张的老大。 哦我差点忘了,好像他俩和安室当年还是同期呢。 而此时的安室一改之前的犹豫,快步走到了我们这桌的面前,并在松田将要张嘴说话前抢先一步开口:“您好,我是这桌的侍应生安室透,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么?” 我抬眼看着他,慢慢地说:“是的,安室先生,我想要点单。” 正当他转身要去拿菜单时,我叫住了他,皱着眉头,带着一点困扰的神色。 ——“安室先生,我并没有吃腻了您做的三明治,今天只是买衣服的同时和朋友聚个餐——您不用追来向我证明您的厨艺。请相信我,我对您(的三明治)可是真爱。” 我听到松田和萩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6章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降谷零的两位同期面前说出这种令人误解的话——虽然好像有点不道德。 但是—— 是真的很爽啊! 谁能忍住不迫害一只小心谨慎装模作样还脑补一堆心眼贼多的炸毛暹罗猫呢? 反正我做不到。 正好我正因为吃寿喜锅的计划被三番五次打断而不爽,虽然不是——不完全是他的锅,但谁让你刚好撞上来了呢—— 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倒霉吧。 我往座位后一靠,简单地伸了个懒腰后双手垫着头,老神在在地看着原本带着灿烂微笑的安室透脸色变了又变。 哇哦,快来看变脸大赏——黑皮安室特供版。 他似乎有一瞬间想要过来和我动手,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下了这股冲动,最后仍然保持了完美的微笑——但这微笑看起来怎么带着黑气——我将其归因于他脸太黑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这位客人您说笑了,我只是有一位朋友在这里上班,今天临时有事让我来替补一下罢了——感谢您对我、做、的、三、明、治、的、喜、爱。” 最后几个字他是一字一顿说出口的。 我摆了摆手:“哈哈哈看来安室君人缘很好呢!我不由得期待起今天的食物了——请把菜单给我,我自己来就好了——谢谢。” 我接过菜单,转头看向已经收敛好神色的两位警官:“你们想要吃些什么?” —————————— 安室透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应老板之邀来临时顶替一天班,就能遇上前来吃饭的白兰地和他的两位同期兼好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他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特意带着我以前认识的人前来警告吗? 安室心中惊疑不定。 他是怎么知道的?——hiro应该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吧? 不,他自己又否决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以他的性格来说,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他要真想戳穿我的身份,直接上报给琴酒就好了。 可能这是个意外。 虽然不知道白兰地什么时候认识这俩人的,但能远离同期还是远离同期的好——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本来想躲着这一桌掩藏起来——自从卧底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同期们联系过了,如果他们俩一不小心叫出了他的真名,他的卧底身份就在这个疑似前任白兰地的组织成员面前彻底暴露了。 ——虽然白兰地曾经救过景光,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立场究竟是友是敌,也不能保证他不会上报给组织。 更何况,卧底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一点光。 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白兰地直接就向他招手要求他过来点单——还一直盯着他。 他一定是故意的——安室透不满地想。 他正想假装看不见避开时,松田也转过了头——并且看到了他,他看着松田毫不掩饰的呆滞模样和张大就要叫人名字的嘴,恨不得给这个卷毛混蛋一拳。 果然,混蛋就是混蛋,哪怕过了七年也还是一样的混蛋,他恨恨地想。 但他还是只能快步走来,提前堵住这个笨蛋同期的嘴:“您好,我是这里的侍应生安室透,请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然后他就听到了白兰地说的那句极其惹人误解的话。 ——以及两位同期毫不掩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拳砸在白兰地那张懒散却隐隐带着点恶趣味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之前被省略掉的三明治。 我今天一定是走了背运,他转身拿菜单的时候想。 —————————— 在等着寿喜锅上桌的时候我随意地和这两位警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实我们的共同话题也不是很多。 毕竟我的过去不好说,他们的过去我又未曾参与过,去掉那两次救人的短短几秒,非要说的话,其实我们也就只是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罢了 一般来讲就是聊聊拆弹和他们工作时的事。 其实我还挺好奇拆弹警察的日常的,感觉跟主神空间里的任务者一样,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 第17章 “——日常啊?” 松田放下了撑着桌子的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工作并不忙,基本上就是研究精进拆弹技术和炸弹构造,时不时搞搞安全教育宣传。不过最近这半年不知怎么的,炸弹案件格外的多。” “危险?当然挺危险的,四年前有一次拆弹事件,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哦?我来了兴趣,这说的就是我刚刚进行的任务——摩天轮炸弹事件吧。 他放下杯子,没带墨镜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眼神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但我没有在意,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主神的售后服务做的怎么样,于是我就着这个话题接着往下聊。 “哦?具体说说?”我看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不知怎的,他刚刚还定定直视着我的眼睛却移了开来,耳朵上也带了一点点红。 原本撑起来的气势也一时散了个干净,他望向别处,支支吾吾的讲:“就是……” 哇哦——我饶有兴致地瞧着他,明明看着像个极道大佬,却意外地是个纯情系么。 真可爱。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只顾得上看却没顾得上听的心不在焉的状态,萩原突然打断了松田磕磕巴巴的叙述。 “啊啦啊啦,当时松田给我发消息时我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突然就说很抱歉自己就要先走一步什么的。虽然后来知道他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安全,但从小长到大的幼驯染突然这么说走就要走——还是让人很不爽啊!” 萩原笑眯眯地说。 “你后来不也狠狠把我给揍了一顿不是么——我都没有还手唉!”松田似乎也收拾好了情绪,在旁边吐槽道。 “你还敢说?”萩原一改往日温柔的作风,狠狠地敲了松田一个暴栗,“要不是后来有人救了你,你就真死在那个摩天轮上了!” 松田反手敲了回去,“哈?你还敢说我?是谁拆弹时不穿防护服,差点因为炸弹最后的回秒被一波带走?” 萩原气焰迅速地小了下去,略带点心虚地辩驳道:“那会不是刚毕业没多久么,而且这不是就那一次,之后我都有好好穿着防护服的……” 松田的毛彻底炸了起来,配上那副恶人颜,更像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了:“你还想有下一次?要不是那次有人在最后一秒带走炸弹,你觉得你还有下一次不穿防护服的机会?” 萩原一边哎呦哎呦躲着松田要敲他的指节,一边艰难地扭头向我笑道:“说起来也奇怪,虽然我和松田都确定是那会是有人帮了我们,但周围的人都坚持说什么人都没看到……现场也没有任何他人来过的迹象……这几乎都像是神迹降临了。” 我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一边一口一口默默喝着茶,看着他俩在我面前演,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找主神算账:“主神你给我出来!” 脑海里响起了主神独有的机械音:“鹤辞,怎么了?” 我废话不多说,直接问祂:“你不是说微薄的印象会动用能力帮我抹去么?现在人不仅想起来了,还都演到我面前来了,你怎么解释?” 主神奇怪地喃喃:“不应该呀……怎么会想起来呢……” 祂说:“你等等,我去查查看。” 很快祂就又回来了。 “是这样的,我当时确实是把他们的印象都抹去了,你看他们上一次也没认出你来是吧。” “主要是那个叫松田的灵感比较高,那个叫萩原的探查也不差,我怀疑如果不是这是个无魔世界,他俩估计都能觉醒成为预知系或者探查者了……而且你不是一天前才救了人,我传送你回来的时候太匆忙,能量有点溢散……” 祂看着我的神色,连忙接着解释:“当然!这些问题都还在其次,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他俩对你的印象太深刻了——尤其是松田,哪怕只有短短几秒,你留下的印象也是难以抹除的……他们想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以为至少也是在后期才会想起来……毕竟只是配角的配角……这也太早了点……” 祂声音越来越低地嘀咕。 我慢慢地问:“所以说,这还成了我的问题了?” 主神赶紧回道:“当然不是!是我能力有限……” “没事,你就直接承认下来,再让他们不要随便乱传就行了……” 我确认一遍:“不是要低调行事么?直接告诉他们会不会被发现?” 主神说:“不会有问题的……就几个人,这点差别我还是能遮掩的起的……更何况你已经改变了很多剧情了……” 我懒得和他掰扯,确定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切断和主神的交流,直接打断了面前两人的唱念做打:“别演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讨厌没有必要的试探和隐瞒。 第17章 安室透蹲在更衣室,按着耳麦仔细地听着白兰地和他两个同期的对话。 一开始他往桌下黏窃听器只是为了搞清楚白兰地是怎么和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拆弹警察搭上关系的,顺便听听有没有有关白兰地身份的线索。 但后来,他什么都无暇顾及了。 他听着自己的两个同期像是玩笑一般谈起自己那命悬一线的经历,随意地把自己的日常介绍为“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虽然互相吵吵闹闹指责对方危险的举动,但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害怕自己牺牲的味道——他们所担心的只是对方。 在决定考入警校时,降谷零就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这个国家的准备;而当他进入公安,被派往组织卧底时,他知道自己以后的档案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被封存在地底,身份保密,家庭保密,行事保密——用不属于自己名字,不属于自己的脸,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他可能数年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朋友。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推演过自己牺牲的场景。 但没有关系,当时他略带轻松的想,为了国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没有亲人,那四个笨蛋既然已经是警察了,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不用太记挂,逢年过节记得上束花就好。 ——hiro到时候能给我带点西芹就更好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早一步离他而去的可能是他以为能永远活泼笑闹在阳光下的同期们——甚至他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数次了。 而他却毫不知情。 他沉默地听着这两人嘻嘻哈哈地积极地向黑发青年谈论自己的爱好,自己的职业,自己的过去——当然他们很注意地避开了警校的部分。几乎是如饥似渴地吸收同期们这些年的近况与变化——他在组织里浸润太久了,几乎都要忘记他们竟然已经毕业这么久了,连班长和娜塔莎都已经签了婚姻届,只是迟迟没有举办婚礼。 他靠在更衣室的墙壁上,带着点放松地笑了笑,几乎是感激地听着同期们滔滔不绝的聊天。 但不久之后,他就意识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并不是在随便谈论自己的境况,而是有他们自己的目的——他们反复提起那个救了他们的别人口中不存在的人,仿佛是在试探些什么。 他们在试探谁? 白兰地一直没有说话。 降谷零了解自己的同期,他知道他们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出击,那么——那个人一定和白兰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突然,白兰地开口了。 他说:“别演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安室透和他那两个突然噤声的同期一样吓了一跳。 耳麦里一片沉默。 安室透靠在墙边,更紧地按下了耳麦。 —————————— 虽然说了那句话,但事实上我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夹走了锅里早已煮好的肥牛卷和魔芋结,尝了一口。 唔……有点烫,不过味道刚刚好——再煮就咸了。 我搅散鸡蛋,慢慢地反复地将肥牛完全沾满蛋液,心里思考着怎么开口。 虽然主神说可以讲,但怎么讲,讲多少,还是要仔细斟酌的。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话:“是的,那两次最后几秒出现的人都是我。” 我看见松田阵平开口,似乎想问些什么,提前打断了他:“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了再问。” 萩原也拉了一把松田。 我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本来你们也不该记得这件事——就像你们周围的人一样。” “但你们有点特殊,具体我也不想解释,你们就理解为你们有一点基因带来的天赋加成吧——这种加成如果在我们那里可能还能开发出一点能力,但在没有任何激发手段的情况下,你们的天赋也就只能起到在别人忘记的情况下记住的作用罢了。” “但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我一开始都没想到你们还会记住。但既然你们能回想起一次,就能回想起第二次,我就不费那个劲再让你们忘记了。” 第18章 “为什么要救你们你们也不必管,我自有我的目的,你们只要知道我对你们没恶意就行了。” “换句话说——,” 我忽地一笑, “我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虽然我并不想认下这个称呼。” “恩人在我们那个地方,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自觉解释的差不多了,懒懒地往后面一靠,等着他们提问。 但松田和萩原似乎被这突然而来的信息冲击的有些懵,没有说话。 萩原甚至拿起了公筷,娴熟地下菜,给我夹煮好的食材,并放在一个干净碟子里推过来。 等我吃的差不多时,松田才开口问我:“没有关系吗?” 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询问搞的迷惑不解:“啊?” 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我们有天赋,能开发出能力——那想必你也是有能力的人吧。但即使你有能力,面对炸弹恐怕也不能保证一点伤都不受——为了救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受伤,没有关系么?” 我有些愣住了。 本来我只想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事”,但看着他一眼不眨地定定看着我的模样,又觉得不能就这么敷衍地回复他。 我想起了原来的那本漫画中松田阵平低头点着了烟,看向禁烟牌说:“今天例外。”;想起了我救萩原研二的时候,他正抱着炸弹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跑;想起了鹤观世给我留下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封信中写的“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想起了主神之前跟我说的“总有人要牺牲的——”…… 我一时间想起了很多。 我仰起头,微微地闭了闭眼。 又睁开眼,重新看向松田阵平:“不是毫不相关的人……你们让我想起了一个和你们很像的人。” 我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对我来说,在最前面挡住危险,保护其他人是条件反射。厮杀,受伤,牺牲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只是为了救人受点伤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我抬手止住松田阵平准备说话的动作,“只要死不了,受什么伤对我来说都是小事——我可是最强的。” 我最后结束了这个话题:“这件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和别人说——如果不想给我带来麻烦的话。” 我看了一眼振动的手机,上面是琴酒发来的最新任务清单——他说他在老地方等我。 随后起身告辞:“抱歉,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然后拉开店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 我骑着自行车来到摩天轮下面,正看见琴酒的保时捷356a。 本来组织是想给我配辆车的,但是我不会开车,外国人也不太好办驾驶证——波本曾经吐槽过犯罪分子要什么驾驶证,我又不想像琴酒一样带个给我开车的小弟,所以就拿了组织报销的钱买了辆自行车。 其实还挺好的。 东京车流量大,常常堵车,我远一点的地方坐电车,近的地方骑自行车,也很方便。 自从搬回米花町后,每次做完任务,我都会让琴酒停车停在我家附近的摩天轮下面,然后我再骑着车回家——这样既解决了我不想走回家的问题,也解决了半夜总有人抱着料理来敲门的问题。 我很满意。 琴酒好像不怎么满意,不过他的意见我不用考虑。 ——手下败将就不要对我的决定指指点点了。 我打开后座的车门,惊讶地发现这次伏特加也在,然后坐进了车内。 我敲了敲前面副驾驶座的琴酒:“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琴酒吐出一口烟:“去东京xa研究所。” 我本来还没想明白我们俩个行动组的去研究所干什么,后来才想起来是那次绑架行动我和boss达成的交易。 这么急切? 就在我有一搭没一搭努力回想着boss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时,研究所已经到了。 我看了又看——怎么看这都是一家制药公司。 琴酒默不作声地走进去,带我左转右转,从一条特殊的内部通道走到一个电梯前,但他没有按下按钮。 而是转身看着我,扶着礼帽低下头,声音低沉:“你想好了?——法国负责人香槟那里还缺一个副手。”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离开立本的。”——毕竟漫画的主地点就在立本。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对着机器刷了一下。 门打开了。 我跟着琴酒走进去,电梯开始下落。 一直下到负9层。 我走出电梯,面前的工作人员带着我们走向目的地的研究室,里面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性的背影——她的茶色短发有些特别。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转身望过来:“鹤辞是吧,先过来做个全身体检——” “——白兰地?” 她望着我的脸,失声喊道。 第18章 我沉默。 我大惊。 我在脑海中拼命地戳主神:“主神你给我出来!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在!” “过去的我都干了些什么啊!这姑娘一看就刚刚成年吧?我没下限到这种程度了吗——对未成年下手?” 主神慢吞吞地说:“哦——她是和你有些关系,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你看看她初次看见我时的不可置信和狂喜!你再看看她现在这仿佛见了鬼的神情!——这不活脱脱是见前男友的模板表情!你别当我这么多年的书是白看的——我和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神疑惑地反问:“你不是说那些书都是没用的毒书,要把它们全都删掉吗?” 我快被祂这找重点的水平气死。 “重点是这个吗?” 主神说:“重点就是这个啊……你能不能不要看到什么都往你看过的**小说上套,我理解你没谈过对象只能用理论知识来充当经验,但能不能看点好的——我资料库里有很多有用的文献,回头发给你。” 我沉默了,想起了之前对松田和萩原的误解,憋屈地承认是自己过激了,但是—— “所以现在怎么办?假装失忆?——等等好像我是真失忆——不对啊我根本就还没有过这段记忆吧!” “实话实说。”主神在谈到正经事的时候总是惜字如金。 行行行,你是ai你有理。 我看向那位茶发姑娘,有些迟疑地问:“姑娘,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新获得代号的组织成员白兰地。” 那位少女此时却已收起了之前那明显的情绪波动,一脸冷静地对我说:“好的——白兰地,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去做全身体检。——我是科研组的总负责人,你叫我雪莉就好。” 我跟着她走进了研究室旁边的门,雪莉转身挡住了琴酒想要跟过去的脚步:“后面就是科研组机密区域了,你的权限还不足以进来。” 琴酒似乎想说什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没什么表情的我,嗤笑一声:“去吧。” 我们走进门里,机械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她拿着一个表格一样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先去验血。” 验血需要这么多血吗? 我看着面前的研究员,这都已经抽完三管子血了仍没罢手——都快抵得上献血的量了。 看着他拿出了第四管子准备接着抽时,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应该够了吧?” 那人头也不抬:“还有两管。” 我不说话了。 算了抽吧,反正我身体好,这点血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似乎忙于记录什么的雪莉听到声音却抬起了头,看到了这一幕,几步走过来夺下那人手里的针头:“谁让你抽这么多的?” 那人犹豫地说:“是boss……” 雪莉打断道:“现在科研组的负责人是我,研究的具体内容由我说了算——boss那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那人点了点头,抱着样本走了。 我接着做剩下来的检查项目。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雪莉一手拿着一沓报告单一手插着兜,站在我面前。 “你的细胞活跃度和新陈代谢速度远远高于一般人,因此愈合速度极快;运动神经和全身肌肉群极为发达,骨骼密度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值……最奇怪的是你身体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转化酶,可以逆转细胞的衰老……” “……一般说来,这么快的代谢速度常常伴随着寿命的过度缩减,但你的这种酶却正好与之相抗衡,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写满了各种数据和样图的表。 “很奇怪……很奇怪……我几乎不能定义你的身体到底是一个什么状态——它看起来既摇摇欲坠,又非常健康……不管怎么说,行事要注意。一旦你身体里的平衡打破了,几乎是塌方般的回天无力。” 第19章 我一边听着她的喃喃,一边在心里和主神对话:“她说的都是真的?” 主神嗯了一声:“基本上没有问题……毕竟哪怕在我们的世界,强化身体也是要讲逻辑的,不过那个什么酶实际上是我的能量,他们这里自成一个体系,所以用他们这里的体系解释也是有道理的……” “其实我还真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能查的出来……也是,连银弹那种不科学的东西都能制造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几乎可以说是代表了这个世界现有生物研究的最高水平……如果有谁能解决你身体里的问题,可能就是她了。” “这里建议你抱好她的大腿——不对,事实上你根本不用抱——在作品完结之前,这个世界还存在柯学的力量的时候想办法解决你的后遗症问题。” “虽然我在的时候能用能量达成勉强的平衡状态,但我未必能一直存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能在那之前一劳永逸彻底解决你的问题是再好不过。” 我淡淡道:“解决不了也没关系,我也从没想过能长命百岁——从那个地方出来后的每一天,都是我赚到的。” 主神突然现出了实体——当然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到,默默地飞过来顺了顺我已经长的有些长的头发:“别担心,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出事。” 我没有理祂,转而向还在喃喃“我得去查查书……”的雪莉,问道:“这种酶能提取出来吗?” 雪莉似乎愣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一个人的酶最多也就只能再够一个人用了,目前我还没找到自主合成这种物质的方法……也许t2转化剂配dna甲基化反应可以试试……” 我说:“那就动手吧。” 她停止了不间断的自言自语,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确认道:“哪怕这有可能导致你身体的平衡被打破,寿命只剩三五年?” 我说我确定,既然是交易,我就要按交易内容来。 她突然笑了笑,带着点惨淡的意味:“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那个理想真的那样伟大,以至于你牺牲至此也不后悔?” 我想了想,说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既然确定了目标,就谈不上后悔。况且…… 我看了眼这张虽然冷静理智却难掩稚气的脸,撇过眼去:“你总不能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 她突然伸手捂住了脸,手心下的声音闷闷的:“你出去。” 我没动。 她提高了声音:“出去!”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出去带上了门。 —————————— 我走到研究室,发现琴酒正靠着墙,双手插在那万年不变的黑色长风衣里,嘴里咬了根烟——但没有点燃。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我出来的动静,他眼睛都没抬:“结束了?” 我想到雪莉赶我出来的状态,有些迟疑:“应该……还没有?”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一阵沉默。 直到雪莉出来,才打破了这令人不自在的氛围。 她神情还是很镇静,眼角却微微有些发红:“这次暂时先不用抽取,刚才的取样足够我提炼出这段时间的用量……等用完了我会再通知你的。”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天才少女,转身跟着琴酒离开了xa研究所。 —————————— 那天之后,我大约每隔一周就要过去抽血。据雪莉所说,那种物质她尚没有办法合成出来,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样。”她颇有些困扰地说。 但很明显,boss的身体并不好,所以这种物质的唯一提供者我,就不得不常常过去抽血——并做各种各样不同的实验。 虽然听着挺惨,但其实我觉得这种实验对我影响不大。抽血对于之前常年受伤的我来说只是毛毛雨,而各种各样的实验——嗯……怎么说呢——其实就是躺在研究台上睡一觉的事,睡醒了我该干啥干啥。 ——可别小瞧了强于人类数倍的体质和主神的存在啊。大多数物质对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少部分能起到影响的,不到半小时也会迅速地被代谢掉——除非一次使用能弄倒大象的剂量。 但雪莉看向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了忧虑,仿佛我是什么明天就要没命的小可怜。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叹着气说,从研究台上爬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掉——再说了,也还没到最糟糕的那种地步。” 她只是简单地说:“等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你也来不及了。” 这话我确实没法反驳。 我岔开话题:“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哈,不知道雪莉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吃一份很好吃的三明治?” 她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地下九层,你是怎么看出很好的天气的?——况且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 我没理会她的话,转手从包里掏出一个波洛招牌三明治——我来的时候特意打包的——递到她的面前:“那你吃一个三明治,这个是真的很好吃!” 她随意地接了过来,刚咬了一口,就愣住了。 我忙忙地往外掏纸,想给她擦眼泪:“诶——你哭什么啊?” 第19章 她没有理我,一口一口地吃掉了那块三明治,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纸,默默在眼旁摁了摁。 泪水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我在旁边看着她哭,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我最不擅长应对女孩子的眼泪了,尤其是这种无声的暗自落泪,看着让人心疼极了。 就像我刚捡到鹤朝的那段日子。 她被抛弃惯了,突然被我捡到身边,每天都在惶恐我会不会也把她抛弃,心里压抑了就偷偷地在夜里哭,闷在枕头里静悄悄地一声不响,或者没有枕头就咬住胳膊上的衣服,埋在怀里慢慢地掉眼泪。 那时候我也真的很混蛋,刚刚从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出来,虽然随手救了这么个小姑娘,但心里根本不想有这么一个拖油瓶跟着自己,对着她的态度也实在算不上好,只是看她实在无处可去,我一丢掉她就会没命的份上才一直带着她。 其实当时看着她白天死乞白赖抱着我大腿不放手的样子,夜里睡的很沉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当时心里有多么害怕——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被突然到来的危机感惊醒,一把捞起她就跑,等跑到安全地方才意识到她满脸的泪水还没干。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开始尝试着和别人有所交流并开始多管闲事——后来我随手管的闲事越来越多,有几个闲事怎么说都不肯走,硬是要跟着我……后来就慢慢变成了鹤鸣战队。 他们当然本来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但鹤朝说她不想要那个名字了,于是在成立战队的时候一并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其他人就都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还很整齐地全都换成了以“鹤”为姓的二字名。 其实我感觉怪羞耻的。 “毕竟是老大你救了我们的命嘛,”鹤封当时背靠着沙发背,两手肘撑在沙发背表面,放松地面向我:“过去的人生对我来说没有意义,直到遇见你,我的人生才真正开始——所以对于我而言,我也只有鹤封这一个名字。” “这不是改名,而是起名。” 后来过的副本越来越多,他们的天赋也逐渐开发完全,开始能帮一些忙,不再需要我一个人一拖四撑着整个队伍。我们战队逐渐从一个普通队伍爬上顶尖top1的位置,我也看着鹤朝从一个敏感多思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豪爽利落的女战士。 她再也不会因为被欺负和惶恐而掉眼泪了,而是遇到事第一时间用武力让那个让她伤心的人倒霉。 所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默默垂泪的女孩子了。 我急得在她身边团团转:“诶你别哭啊,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帮你收拾他——还是是我惹得你不高兴了?我的错我的错,是我该死……” 她还是在那不停地掉着眼泪,仿佛全太平洋的水都被她给搬来了。 正当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时,她突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微微地发着抖:“白——白兰地,” 我忙应道:“我在我在。” “我看了你的基因对照表……是你对吧……你回来了……是吗?” 我慢慢地拍着她的背,感觉自己好像在安抚着一只应激的波斯猫幼崽——虽然看着高贵又骄傲,心里却充斥着不安感,平日里却又死撑着不表露出来,直到见到大猫才一个飞扑过去在怀里寻求安慰似的喵喵叫。 好吧虽然把自己形容为猫感觉有点怪。 但至少面前这只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 “你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我好怕,我也好累,有些时候夜里都在做噩梦,梦见我满手是血。” 第20章 她低声呜咽起来:“他们走了,姐姐也走了,苏格兰也走了,现在你也要走——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留下来的……” 她的声音低落下来,人也慢慢地往我怀里滑落:“求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弯腰把她抱起来,低声道:“没事,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睡吧。” 她平时穿着件白大褂,看着很是成熟理智的一副负责人的模样。但现在缩在我的怀里,却只有那么小的一只。 我把她抱到休息室床上盖好被子,抬手整理了下她蹭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她沉睡的尚带泪痕的脸,心想——还是个孩子呢。 我走到门边,关灯并掩上了门。 —————————— 被认为是个孩子的雪莉睁开了眼。 她慢慢地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心想:果然是他。 当时那天拿到血样她就送去做了检测,确定这个叫“鹤辞”的新人与之前白兰地的基因重合率高达99.98%,但她忍住了没在当时就上去询问他。 既然一开始他就表露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己最好不要去坏了他的计划——尤其是那天琴酒也在。 他们心照不宣就好。 本来这次也不该就这么戳破这件事的,但当她吃到那满是熟悉味道的三明治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 她吃着那独属于苏格兰口味的三明治,身处组织的地下研究室,面前是带着一副随意态度说着“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白兰地,突然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在长野xx研究所的日子。 但苏格兰已经走了,一号也不在了。 而琴酒……琴酒变了很多。 她感到口中一片苦涩,但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三明治。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正默默地掉着眼泪——直到看见那个向来倦怠又冷淡的青年一反往日的懒散,急得在她身边团团转,嘴里还说着极为不讲道理的话:“别哭了别哭了,谁欺负了你,我去收拾他……” 泪眼朦胧中她突然有些想笑。 如果你当家长,一定是护短的过了头的那种,她想。 她又想起了之前给她当监护人的日子里,白兰地干的那些好事,默默地把“如果”两个字给划掉了。 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别人的眼泪——尤其是女孩子的。 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坦白的好时机,黑发青年刚从研究台上下来,唇色都有些发白。 但她不想忍了。 放肆,软弱,委屈——这些都是家长在时幼崽的特权。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等了太久了。 爸爸妈妈,姐姐,白兰地,苏格兰……在她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虽然她并不相信玄学,但有些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自己身上有着诅咒,会使所有靠近她的人倒霉。 ……也许我真的是颗灾星呢,她略带嘲讽地想。 但为什么,命运要这么不公呢? 我宁愿他们走的时候把我也一并带走,也好过我孤零零地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我还杀了很多人。 虽然琴酒并没有明说那些药他拿去干了什么,但雪莉清楚地知道,制作出药的她也是共犯。 ——就像哪怕再不乐意,现在对着白兰地做实验的自己也是boss的帮凶一样。 所以这就是报应吗?她略带恍惚地想。 很多时候她并不能理解白兰地或者苏格兰这类人,她并不在意——或者说不那么在意所谓的正义。如果达成正义的代价是牺牲周边我爱的人的生命,那我宁愿不要这正义——她想起了那个曾欺骗她姐姐的卧底莱伊。 我只想要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活下去。 她知道这也许并不符合父母对她的期望,但是——她颇有些嘲讽地想——他们既然把我带进了这个泥潭里,就不要再对我的行事作风指手画脚。 也许我确实不是个好人,也是,在组织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长出来真正纯白无邪的花。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更紧地抱住了白兰地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请求——“能不能,不要走。” 她听着白兰地对她轻声的承诺“这次不会再走了”,颇有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 我走出研究所的大门,坐进停在门口的保时捷356a内,驾驶座上靠着背椅假寐的琴酒睁开了眼,发动了汽车——“走吧。” 除了第一次来时他领着我进去,后来都是他送我过来,我一个人进去,而他留在停在路边的车内休息——在繁忙的任务中还要抽出时间送我,真是辛苦了。 其实我也提过让伏特加来送我或者我自己来,但当时闭眼假寐的琴酒只是睁开看了我一眼,然后抱胸冷哼了一声:“就你?别半路倒在地上要我去医院接你。” 我对着后视镜照了照确实有些苍白的脸,默认了他的说法。 一般来讲,在做过实验的那一天琴酒不会让我参与他的行动。不仅如此,连分配到我头上的任务也会被他给接过去代为完成——用他的话说,是:“废成这个样子就别做任务了,别还要我去捞你——那作为我搭档就太丢脸了。” 我无视了他的嘲讽,快乐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这样想想,也算是做六休一? 今天又到了休息日。 我拒绝了他一直送我到家的想法,在摩天轮下面骑着自行车就回了家。 刚进家门没多久,隔壁的眯眯眼又来敲我的门。 我叹着气打开了门:“冲矢先生?” 第20章 其实我并不讨厌冲矢昴。 别的不说,他的土豆炖牛肉做的还是很可以的——让我幻视了一点故土的食物。 但他真的很烦。 之前我已经举过例子了——对,就是那个每天半夜端着料理过来要分享的事。 我一时都想不明白是他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他自己当傻子——哪怕东都大学工学院研究生的身份是伪装的,fbi精英探员总不至于真的认为半夜敲别人家的门很合适吧? ——而且还是在我一到家就去敲,这不明摆着对我的动向有监视吗? 我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不想装了想跟我摊牌。 虽然我也有点想像逗安室透一样逗逗他,喊一声“阿卡一秀一机”,或者直接摊牌让他别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炸毛——他也累,我也累。 但是主神的建议是暂时还是别和他把话说明白——先互相装一段日子的傻再说。 我也曾问过主神为什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可以直接实话实说,连安室透都可以随意逗,但是这个粉发眯眯眼就要这么谨慎。 主神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大概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算是这部漫画里的配角,在那两次的高光时刻后基本上就不会再有篇幅,所以你和他们说什么都基本不会再被注意到。” “但是冲矢昴不一样——这部漫画还在连载,他是其中的大热角色之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密切关注——换句话说,你和他的一切接触都有可能被“镜头”捕捉到,从而被作者所注意。” “尤其是如果牵扯到摊牌身份的事,基本上一提就被抓一个准——虽然我现在的能量也够遮掩几次,但能少用还是少用的好。” “他现在还处于怀疑状态就已经这么多事了,没必要再多增加他的关注。” “至于安室透……他和冲矢昴就又是另一个情况了。” 懂了,就是说我还要和他不说人话一阵子。 “倒也没到不说人话这个地步……”主神说到一半,估计是瞅见了我冒着黑气的脸,识趣地闭嘴了。 一边在心里和主神对话,我一边打开门把冲矢昴迎进来——他双手带着防热手套,正中端着一个用盖子盖的紧紧的锅。 他熟门熟路地把锅放到我的餐桌上,然后把手套摘下来塞进围裙上的兜里,笑着说:“这次的土豆炖牛肉不小心做多了,我就想着过来给你分一点。” 我谢过了他的好意,并赞美了他一直以来优秀的手艺。 他却不急着走,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我的脸,有些担忧地说:“鹤辞君最近的脸色很差,是生病了吗?” 我心说怎么最近遇到的人都说我脸色不好:“只是看起来看起来面色苍白而已,真动起手来我一顿能打三个你——你信不信?” 他看起来不怎么信:“鹤辞君说笑了。” 算了,我也无意拳打冲矢昴,脚踢赤井秀一来证明我到底好不好——听说他和琴酒水平差不多。 已经被琴酒强拉着打了很多次架的我一点也不想再和与他相似的人打架了——如果是那个传说中能手接子弹的名柯武力天花板京极真我还有点兴趣。 虽然很不想和这个心眼贼多的人相处,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给我送了好多次食物——虽然送的很不是时候——来表示好意——虽然我对这好意中有多少试探成分表示怀疑,一直不回礼好像也说不太过去。 第21章 我很客气地请穿着围裙的冲矢先生坐下来休息,他没有推拒就很自然地坐了下来——我怀疑他早就等着我这句话了,然后拿出手机定了楼下波洛咖啡厅的三明治和几个招牌菜,要求做好后送过来。 然后我俩就在餐桌上面对坐定,一边等着菜品送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谈起上次一起喝酒时我说的比较倾向于威士忌,问我最近有没有再喝过威士忌,他有买到一瓶很不错的四玫瑰波本威士忌,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可以拿过来和我一起品尝。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开玩笑,醉宿后头疼是一回事,我喝醉了嘴里出溜出些什么话可就不能保证了,回头被他这有心算无心,把话全都套走了我可没地方哭去。 虽然我一开始只是很勉强地在主神的道德绑架下才答应帮忙的,但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总要尽力去做好——嘶,总感觉主神就是打着这种主意。 我不太想被他缠着问东问西,这显得我很被动。所以我开始主动出击:“冲矢先生是外国人吗?我看这头发的发色不太像日本人会有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头发,带点勉强地笑道:“啊——这个啊,其实是因为我之前是个不良,感觉染一个粉发很帅,所以就去染了。后来看习惯了,就一直维持这个发型了——不过我确实是混血。” 我一听就觉得他在胡扯,默默地在心里戳主神:“有没有赤井秀一的个人消息锦集?” 主神说:“我找找。” 然后祂发给我一大段有关面前这个满嘴胡扯的粉毛眯眯眼的资料。 ……其实非要说也没什么问题。 以前当过不良是真的——事实上是比不良更进一层的犯罪分子;粉毛还确实是染的——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假发;混血这事还真没作假…… 见鬼的他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没有问题,又每一句话都处处是槽点的…… 我正准备再接再厉,询问他的家庭情况时,门铃响了。 我前往开门——门外站着一只笑眯眯的捧着宅急送便当盒的波本。 如果我是博物学家,我一定会把冲矢昴和安室透划为同一物种——此类物种马甲极多,面相极和善,心眼却也极多,拎起来抖一抖会有窃听器和定位仪掉落,同时有着大猩猩的体力和身体素质。 博物学家鹤辞温馨提示:请不要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普通市民”以外的特征,如有见到他们脸部落下阴影,神情可疑,请立即远离——此时他们正处于“酒厂酿造”阶段,极为危险。 言归正传,安室透见房门打开,笑眯眯地抬手扶着棒球帽的沿:“您好,您的宅急送外卖已送达——啊,冲矢先生也在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好像不太高兴,但我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便当盒,礼貌地道谢。 ——没,没接过。 安室透没有松手,他微微凑近我,带着一点波本特有的又轻又缓的语调问道:“不请我进来坐坐么——白兰地?” 我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喷到我脖子上的鼻息:“好好说话,别突然凑这么近——你要进就进吧。” 我让开门,对着里面已经站起来的冲矢昴说:“这位是安室透——算是我的熟人,在楼下波洛咖啡店工作,三明治做的相当好吃。今天刚好来送餐的人是他,就请他进来一起坐坐。” 安室透两步走到冲矢昴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冲矢先生,许久不见了。” 冲矢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确实如此,安室君。” 他俩手握了半天也没松开,冲矢昴脸上表情还是平静的,安室透脸色却越来越差,一开始还能带着虚伪的笑容,后来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一派咬牙切齿的神情。 我见势不妙,上前分开了两人。 然后我们就一起坐在餐桌旁,和和美美地享用起了美味的午餐。 ——才怪。 我左边坐着阴阳怪气的安室透,右边坐着镇定自若的冲矢昴,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脑子发昏主动邀请他们进我的家门。 等他们走了,我就在大门口上贴一张“安室与冲矢禁止入内”,我恨恨地想。 正当我神游天外发着呆时,这俩人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达成了一致,共同开始找我的麻烦——我是说向我发起了试探行动*2。 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说起来,还没听说过鹤辞君说过自己的事呢。”安室透突然把话头抛给我,“鹤辞君的名字很特别呢,是隔壁正国的人吗?” 我说:“是的,我来自那里……我父母都是正国人。” 安室透似乎有些好奇地追问道:“但是鹤辞君却孤身一人来到了米花町,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又必须给出一个答案:“因为家里人都不在了,想离开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所以随意地选了一个国家就过来了。” 安室透似乎被我突然爆出的身世惊到了,一时没有再追问。 但旁边还有个冲矢昴在。 冲矢昴微微偏过脸,眼镜反射出一道光,状似无意地提到:“不过上次鹤辞君跟我说的是因为退休了过来养老,有什么工作可以这么早退休吗?”他带了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过半年我研究生也要毕业了,也正在考虑找工作的事呢。” 你俩还有完没完了啊! 我不想再费脑子应对他们层出不穷的试探和套话,于是我决定用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准确的说,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协议。如果我赢了,我获得彻底的自由和平静安稳的生活,远离那个朝不保夕,危机四伏的环境和几乎是让人去送死的任务,同时能够保全下来我所有同伴的性命;而如果我输了……对我来说可能没什么变化——因为我特殊的作用和地位,不过世界上可能会多死很多人吧。” 我满意地看着这俩一向想的多的聪明人同时陷入了呆滞状态——慢慢想去吧,反正我也没说假话。 当谜语人真好玩。 第21章 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自从我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安室透就再也没有就我的过去追问我些什么,而是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冲矢昴倒是想再问点什么,但是被安室不着痕迹地堵了几句后便也不再开口——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就一个眼神,是怎么传达并理解那么隐晦又复杂的含义的。 这就是对头的默契吗? 可恶我也没看我和埃泽尔有什么默契啊! 算了不想了,吃饭吃饭! 别的不说,这俩人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我想了想据说开了家寿司店的朗姆,做饭相当好吃的苏格兰,会做三明治的波本和土豆炖牛肉的莱伊,哦还有任务做完后会给我煮面的琴酒,深深感觉组织真的是深不可测——里面的成员不仅长得好能力强,多才多艺甚至连饭都会做。 这是什么好男人模板——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出道了。 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连女明星都抱不动。 不过这里明星的标准可能和我们那里有所差别——没准柔弱小白脸才是主流? 组织真的不考虑换一个发展方向吗?或者改个名? 我觉得新东方跨国烹饪培训学校是个不错的选择。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等回过神来时这俩已经吃好准备道别了。 安室透依然是那副元气开朗的笑容:“感谢您的款待!今天和您相处地非常愉快呢!可惜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不能久待,只能先行告辞了。” 冲矢昴也还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神情,朝我微微颔首:“感谢您的招待,真是费心了。可惜现在我要回去写论文了——导师刚刚给我发消息催促了。” 我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把这俩多心怪送出了家门,转身回来就开始在家里进行地毯式扫描——不是我太谨慎,实在是被上一次我刚想说话就被主神打断,然后家里四处冒电火花的情景吓到了。 我对这种东西不太敏感,之前生活在普通人世界,平日里无事也没谁会给别人安这种东西,之后进了游戏里,就更不可能有这种事了,一方面是在各种天赋和道具面前,这种科技手段作用并不大,另一方面——没人能在主神眼皮底下捣鬼。 所以直到我来到米花町,我才算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窃听器和偷窥摄像头长什么样。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有窃听器也就罢了,柯南这么个小学生怎么也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啊!走着走着就给人黏上一个,吃个饭也能给人贴上一个…… 他是搞窃听器批发的吗? 就离谱。 我收拾完吃剩的碗盘,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两人的背影——虽然他们走向了不同方向,但我确信他们会在离开我视野范围以外的地方会和,然后嘀嘀咕咕地交流刚才我刚刚说的那段话。 第22章 突然感觉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啊——有点累了。 难得的休息日,让我睡一觉吧。 —————————— 鹤辞没有猜错,安室透此时确实是在和冲矢昴交流信息。 他们此时坐在工藤宅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安室透收起了一直以来的微笑,满脸严肃。冲矢昴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阵后,安室透先开口了:“fbi也会对别的国家的外国公民感兴趣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鹤辞君刚刚应该有说自己是正国人吧?” 冲矢昴平静地回道:“只是正常的邻居往来而已,与国籍没什么关系。毕竟——面对国际友人,友善的态度也是本地人的应尽责任吧。” 安室透闻言露出了微笑,不过这微笑怎么看怎么带些黑气:“哦?继在其他国家做出一系列违法犯罪活动后,还开始鸠占鹊巢,自称本地人了么?”他微微压低了头,脸上神情莫测:“我们的本国的事,自然会有本国的专属机构来解决,还用不着fbi来多管闲事——与其在别的国家当太平洋警察,不若回去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冲矢昴终于给了点反应,他往沙发上微微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我对贵国的暴力执法机关当然是十分信任的,当然——”他意有所指地顿了一下,“如果本地机关力不能及,fbi当然不吝于伸出援手。” 安室透虽然还是笑着的,但几乎已经快抑制不住面上的咬牙切齿:“本国的公安警察自然有他的办法来解决发生在自己国土上的问题,该怎么做还是不用别人费心指导了——尤其是这种“好意帮忙”往往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时候,还是希望某些讨人嫌的人多少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在别人面前不、知、好、歹、地晃来晃去。” 冲矢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冲动总是令人丧失了理智,无论是平时多么聪明的人也一样。总是沉浸在过去的苦痛中无法释然,一心只想着面前的障碍而忽略了远方更大的危机只会让局面越来越险峻——不要让仇恨冲昏了你的头脑,影响你的判断——安室君。” 安室透突然收起了面上所有的表情:“无心之人当然不能理解别人的感情,人生而就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情感而强大,为了守护而坚强,为了友情而温柔,为了大爱而善良……像你这样的冷清冷性的人不能理解也实属正常。没有这些羁绊的牵扯,为了行善而作恶的初心,最后也难免沦落到罪恶的深渊。” 冲矢昴放下水杯,坐直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室透:“看来我们是没法说服对方了。” 安室透冷笑了一声:“本来我过来也不是为了说服一个为非作歹的fbi。” 冲矢昴无视了他的话:“那让我们来敞开谈谈吧,对于那个人,你知道多少?” 安室透讽刺道:“什么都不付出,也想来空手套白狼?我是情报贩子,可不是慈善商人——赤井秀一。” 冲矢昴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我以为你到这间宅子来,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合作的意愿的——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单凭你一个人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对上他——我以为请人帮忙,总要先付出一些诚意。”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 “白兰地。”他突然出声。 “你是说他在组织里的代号是白兰地?”冲矢昴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一双幽绿的眼眸暗暗地映着光。“我记得白兰地早已在那场爆炸中——” “他还活着,”安室透打断了冲矢昴的话,“虽然我没有很明确的依据,但是他和上一任白兰地长的一模一样,连代号都是同一个——虽然他才加入组织不到两个月。” 冲矢昴重新眯起眼睛:“这样么……看来他所图不小,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安室透移开视线,看向黑屏电视机里自己的倒影:“我倒是觉得他即使有目的,也不一定与我们冲突。” 冲矢昴问:“你的理由?” 安室透简单道:“无可奉告。” 冲矢昴见从安室透这里再问不出什么信息,转而移向了另一个话题:“他身上有着强者的气息,我没和他动过手,但从他走路和肌肉发力的习惯来说,应该体术不差。但他最近似乎脸色很不好,也曾经跟我说过他已经活了很久了……他与银色子弹有什么关系吗?” 安室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他之前在组织的长野xx研究所待过,以及——”他微微笑了笑,“你可以考虑找他打一架,我保证,你会感到惊喜的。” 冲矢昴不知有没有看出安室透那带点恶意的建议,平静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以及——琴酒每晚都开车送他回来,他俩是什么关系?” —————————— 还能是什么关系? 普通搭档呗。 我躺在沙发上,带着耳麦撇了撇嘴。 主神你看看,真不是我随便乱套书里的内容,你看他们看别人,怀疑也是张口就来。 啧啧啧,心脏看什么都脏。 主神提醒我把我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哦好像地图炮开大了,自己也被波及到了。 没关系,勇者敢于直面一切困难,狠起来连自己都吐槽。 主神问我话这么多,还想不想听了。 我说想想想,听听我自己的八卦也挺有意思的。 没想到我和琴酒在组织里也有绯闻了,联想起我之前还和贝尔摩德传过绯闻,而琴酒和贝尔摩德据说是调过马丁尼的关系…… 嘶——不愧是我。 我的个人魅力可真大——也是,像我这么帅气的脸,谁能不为此而着迷呢? 主神没有说话,冷酷无情地关掉了实时传声服务。 可恶。 不过我也没有再要求打开——本来我也根本没想过窃听他们,只是他们老给我安窃听器让我很不爽而已。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在背后怎么想我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的目标就只是干掉组织而已。 从这种层面说来,我和他们还是同盟呢。 不过我不会和他们合作的。 我不会再相信任何所谓国家的暴力机构了。 主神从耳麦变回了那个白色光球,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贴了贴我的手。 我摸了摸祂,笑道:“没事,都过去了。” 第22章 如果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每天跟着卷王四处奔波累得要死没有一点自己的空余时间,另一个是普普通通过日常的度假生活,但是一天遇到至少三起案件,你会怎么选? 我哪个都不想选。 我被绑在一个靠在墙边的断了一条腿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想。 果然,这一个半月的平静不是米花町正常了,只是我天天跟着琴酒早出晚归,所以避开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案件。 我宁愿去跟着琴酒趴天台上打狙。 这是一个烂尾楼,水泥的地面上全是灰尘,我刚动了下脚,就被扬起的灰尘激的打了个喷嚏:“阿嚏!” 其实那个家伙绑架我时,我是能挣脱开反过来把他给收拾一顿的。但当时我有听到他和另一个同伙对话,貌似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炸弹,只有在这个炸弹倒计时到最后三秒时才会显示出另一个地方——这怎么越听越熟悉。 这根本就是三年前摩天轮事件的重演吧! 立本监狱这么拉的吗?这么快就又让犯人出逃了? 我想了一下,如果直接把这人劫持,可能他的同伙就不管不顾直接引爆炸弹了。虽然是个犯罪分子,但好歹我还是有一点正义感的,地下的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如果涉及到普通民众,就是他们不懂事了。 所以我假装挣扎不动,由着他把我绑了起来——说实话,一边假意挣扎一边假装挣扎不动真的好考验人演技。 然后听着那人像是例行惯例一样冲我威胁了一顿,像是老实点啊,别想着能逃掉啊,小心我手上的枪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说实话,让我一个无恶不作每天都在黑吃□□路上的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听着这种几乎像是老生常谈的威胁,感觉怪怪的——我甚至有点想笑。 但我还是忍住了。 说起来,他们真的好没新意啊,上次是让一个警官二选一,这次是让一个普通民众二选一,还都是最后三秒爆炸——蹲三年监狱是把他们脑子给蹲傻了么,还是觉得自己的点子相当好舍不得不用? 不过也确实,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的二选一无论哪一个选择都会给警视厅带来相当大的舆论压力:如果我这里的人绷不住拆掉炸弹,另一边因炸弹而死的人的家属势必不会放过我和那个警察;如果我这里的人不拆,那引起的轰动就更大了——警视厅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刻意逼死了人。 当真歹毒的计划。 所以我说还是我来当那个受害者吧,至少还能保证双方的安全。 第23章 就是到我这里的拆弹警察要让主神抹去一下印象,不然这可就成灵异事件了。 回头我找找琴酒,让他帮我找找人引进监狱或者透点风声,我去搞掉那个阴魂不散的炸弹犯。 ——算了不回头了,我现在就跟他说明一下情况,让他晚点过来和我汇合,顺便提前告知一下我要搞这个人。 我正一边盘算一边手机盲打消息发送给琴酒,就听见这烂尾楼下来人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整个楼仿佛都隐隐在振动。 我又打了个喷嚏。 楼梯口上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带着墨镜的卷毛,看起来像个极道分子。 他看到我,摘下墨镜:“是你?” 我想了想:“哦,是松田警官啊。” 他头上的毛似乎有炸直的趋势:“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和你不怎么熟的样子?” “嗯?可是咱们好像确实不太熟啊。” “你——算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先解决这里的炸弹再说吧。” “这个倒不急,那个萩原警官呢?” “他带着另一组小队留在警视厅待命。” 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蹲下来想看我背后的炸弹,“别动——别动——你这后面的炸弹已经启动了,水银柱的,一动它就会失衡,然后直接“砰”的一声炸开。” “警校里就是这么教学生安抚受害者的吗?”我不满地冲着他耳边嘀咕:“恐吓早已因为炸弹吓得魂不附体的可怜人?” “依你的本事这个炸弹根本就够不成威胁吧,”他吐槽说,发丝蹭在我颈侧还有点痒,“我说了别动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而且你根本就没表露出害怕的神色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松田警官。” “是你一点也没有掩饰吧!”他的毛彻底炸直了。 真可爱,逗他跟逗安室透一样好玩。 该说不愧是同期么。 “不过别担心,这个炸弹的构造很简单,只要三分钟——”他突然停了下来。 “看来你也看到了。” 我笑着说。 “有没有感到一点熟悉啊,松田警官?” 他没有回答我,转身对着后面的人吼道:“东西留下来,退后!全部退到楼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上来!” 跟在他身后的警官似乎有些迟疑:“可是——” 被松田打断了:“你是队长我是队长?不想死就听我的,全部退后!” 他们应了一声,慢慢地放下工具箱,退到了楼下。 松田现在情绪有点过于激动了。 我就在他的旁边,所以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抖。 “你整个人都在抖诶——松田警官。啊呀是因为后怕吗?还是因为那个人渣又逃出生天的愤怒呢?” “别这么应激嘛,松田警官。” “——我能救下你一次,就能救下你第二次,对我有点信心,嗯?” “谁在怕这个啊?”他声音有些大地回复我,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太对,下一句就立即放低了声音,“上次就跟你讲过了,在入职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的准备了。” “我说的是你……”他似乎有些烦躁,“啧,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的样子……哪怕有能力,也不要往肩上担这么重的责任吧?” “真敏锐啊……松田警官——不愧是灵感高到足以开天赋成为探查者的存在呢。”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他转头望向我。 “没什么,” 我转移了话题:“你也走吧——放心,我会把地点通过短信告诉你的。” 他似乎有些不渝:“我可不能让普通公民一个人面对这种危险的东西——我帮你把绳子割开吧,你先走,我在这里守着。” 我叹了口气,有些头疼:“这绳子是跟炸弹的水银杆连接在一起的,你一动这玩意就会“砰”,没法解开,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走,我不会出事的——你在我反而要花心思保护你。”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确定?” 我笑了笑说:“我确定。”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才迈开步子往回走:“我就在下面,有什么事直接喊我。” 我又笑了笑说:“好。” ——————————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许久未曾出现的主神突然上线。 “不然呢?”我淡淡反问,“让他留在现场只会让我分心——我还要保护他。”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主神叹了口气,“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淡淡道,“让他留在现场,看着我再一次为救他而做出牺牲,好加深三年前的印象——虽然只是个配角,但是怎么说他也是降谷零的同期,旁敲侧击也能改变降谷零的态度——是吗?” “你似乎对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有一个很明确的规划——而且致力于不经意地向那些'主角'们展示为'我'特地设计好的一个形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的窃听器也是你这种设计的一环?” “你又知道了……”主神声音有些闷闷的,“看你平时万事不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我抱有这么重的滤镜。 “既然我们已经是搭档了,那我就不会对你做的任何决定抱有质疑——信任伙伴可是最基础的合作命题。”我理所应当地说,“不过像这种事还是算了,救人就是救人,在保证他人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要表现出你为此牺牲了多少。刻意让别人背上沉重的良心负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不比谋杀他人要好多少。” 主神低声嘟囔道:“不愧是“慈悲的杀戮天使”,这谁能顶得住啊……” 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主神语气又轻快起来,“虽然我在这个上面是有一点点小小的设计啦,不过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还是要以你的意愿为主嘛。” “所以这次,还是我给你撑个防护罩?” “不用了,”我拒绝了祂的好意,“你的能量应该不太够了吧——这段日子一直维持我身体的平衡。” “最近损耗确实有点大……”祂嘀咕道,“不过没关系,这点能量我还是有的!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帮我的忙嘛,总不能让你受伤——啊,时间快到了。” 我停止和主神的对话,探头向椅子下方望去。 ——总觉得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对劲。 算了不管了,专心看屏幕吧。 —————————— 炸弹爆炸后我并没有留在原地等着松田上去——松田是知道我的特殊,他的下属可不知道,我还是离开再让主神抹消印象的好。 我垂眸按下了写有警视厅地点的“发送”键,转身向之前盲打交流时琴酒和我约好的天台走去。 一边想着这天台怎么离警视厅这么近,我一边走上了天台。 四处望了一圈,我只看见了一个银色长发的背影,我走到他的身边,正想说些什么时,就见他一枪狙了一个人的头。 我问他:“怎么今天没等我到就动手了?” 他咬着烟,带着些狠意笑了声:“这次是私人恩怨。” 第23章 私人恩怨? 我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人,但天色已晚,那人的脸又已经……嗯……不可描述,所以我没认出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其实我还蛮好奇的。 跟着琴酒的这段日子里,我印象中就是他没什么特别的喜恶倾向——当然,他有杀人,也有冷气森森地威胁人,有仇人也有合作伙伴——不过这些都是以组织为出发点的关系,更多倾向于工作需要,而非个人喜好。 就他个人而言,我好像没看到有和他关系甚笃或是讨厌的人,除我以外,唯一一个走的近的人就是伏特加——但我觉得伏特加更像小弟,而不像是搭档或朋友。 他生活的全部重心仿佛就是任务和组织,只要与这两者无关,他就不会放在心上。 他杀人,但不滥杀,也并不像基安蒂或是科恩一样有嗜血的快感,他杀人只是因为那个人必须死;同样,他救人或是做别的也只是因为需要他这么做——仅此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主神有点相似。 所以我这次久违地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哦?私人恩怨?——他是干了什么,让我们的top killer这么生气?” 他转过身来,收起枪,没有回答。 我也没有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像琴酒这样的人,有一段往事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会再追问。 合格的社畜就是要学会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闭嘴。 我移开了眼睛:“那个家伙有没有什么消息?我去把他解决掉,我不想这种事再发生第四次了。” 第24章 他淡淡道:“不会再发生了。” 我有些迷惑,但琴酒让我别管,他说他会解决。 主神也突然冒出来让我别管这事了。 于是我就没再追查此事。 走下楼,我坐进琴酒的车里:“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去哪里?” 琴酒开着车,没有回答。 一段时间的行驶后,我看见了摩天轮的远景:任务地点在游乐园? 琴酒把车停在了游乐园的门口,俯身从后座拿下了一个手提箱:“今天在这里有个交易……先探查一下周围环境。” 我看了一眼四周比较高的娱乐设施,提议去摩天轮上查探——两个面无表情的成年男性结伴去坐云霄飞车和跳楼机,感觉有点怪怪的——还是摩天轮合适一点。 但当我和琴酒面对面坐在那个小小的吊箱里,膝盖一动就会相互碰撞上,为防坠落箱门外面还被工作人员插了栓梢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两个男人一起坐摩天轮也很奇怪。 事实上交易地点定在游乐场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吧!——是哪个天才想出的主意?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琴酒有些不耐烦,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一路过来他之前身上的那股杀气平复了很多。 算了都已经上来了,我总不能一脚踢开箱门跳出去,那也太法外狂徒了——咦我好像还真干过这种事。 我安静下来,转头默默地看起了整个游乐场的布局。 这是整个东京最大的摩天轮。 所以事实上我不仅看到了整个游乐场的全貌,还能看到旁边的河流和更远的东京城市地貌。 吊箱越升越高,我视野所及也越来越广,正当我们即将升到顶峰时,一束烟花在摩天轮的旁边炸开。 真漂亮。 我微微离开座椅,看向摩天轮的下方,想来是有人告白或是求婚——想想还挺浪漫的。 我一动,吊箱就似乎有些失去平衡似的晃了晃,我连忙重新坐下来,但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猜测。 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琴酒今年到底多大——他的气势常常让人忘记他的脸究竟长什么样。 我转头正想八卦,却看见琴酒没有在探查周边情况,反而望着窗外仍在不断炸开的烟花出神。 这可真不符合琴酒的作风——我想。 事实上,他今晚的很多行事都很不琴酒——但说白了,我也并不真正了解他。 哪怕是小说家写人物也要讲究一个“圆形人物”——一个人不能只有一个标签,一个刻板印象。那工作中的琴酒和生活中的琴酒有所不同也实属正常——只是他工作的时间太长,几乎占据了他一天所有的时间。 直到吊箱即将降落到地面,他才似乎回过了神,他看了一眼我,并没有就他刚才的出神解释些什么,而是简单地说:“再坐一圈。” 嗯?喜欢坐摩天轮? 这也是琴酒不为我所知的一面吗? 他有些无语:“刚才烟花太亮了,挡住了我的视野。” 他是怎么从我面瘫的脸上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看的多了就有经验了。” 我和你也没搭档多久吧? 他没有再回答,转移了话题:“今天的烟花……很好看。”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话?——他喜欢烟花? 我想了想,说:“是的,没想到这么巧,刚好在即将登顶的时候就出现了……可能是有人想告白吧。”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突然说:“刚刚boss给我发了邮件,说确立你为组织的下一任继承人——所有权限仅次于他。” 我点点头,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他只是怕死,并不是没有脑子。今非昔比,倘若他不履行交易,我甩手就能跑,他可没有下一个三年等我再次出现。 琴酒没有再看我,他转过脸去,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游乐场的地形。 吊箱又下来了。 我和琴酒走出摩天轮,琴酒带着我向旋转木马走去——那是我们刚刚在摩天轮上探查好的一个位处角落的隐秘地点。 这时路上微微起了点风,他一手扶着头上的礼帽,一手提着上锁的手提箱,被风鼓起的黑色大衣上银色的长发在慢慢地飘荡,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后面看着他,感觉今晚的琴酒有些过分的温柔。 他意识到我没有跟上,转身回头撇了我一眼:“你在发什么呆?爆炸把你的脑子也给炸坏了?” 我有些好笑地收回了之前的看法——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琴酒和温柔这个词可一点都不搭。 我跟在他的旁边:“今天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他话说到一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情不愿地改口:“是组织最新研发的生物药剂……服用后可以迫使人不由自主地说真话——算是加强版的吐真剂吧。” 哦。 我不在意地移开了眼。 到地方了。 我和琴酒在旋转木马背面荒僻处等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才有人偷偷摸摸地过来,他带着口罩和墨镜,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低声说了接头的暗号。 他的谨慎固然值得学习,但是他迟到了。 而琴酒一向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我在旁边看着琴酒冷冷地威胁了那个人一顿,直到那个人吓得浑身发抖才做了交易,那个据说是某某会社社长派来的下属抱着箱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游乐园。 “真厉害啊……琴酒。” 我笑着夸他:“即使顾忌着人来人往不好掏出枪,也通过气势和一副恶人颜把人吓得魂不附体么……” 琴酒提着箱子,交易完后的他似乎心情不错,没有理会我的胡言乱语,转身走过来:“走吧,回安全屋。” 我问他:“你不打开检查一下么?” 他冷笑一声:“他还不至于敢在这方面骗我,况且……”他点起一支烟,意有所指地说:“随随便便地背弃约定,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我觉得当谜语人好玩,但这不代表我喜欢别人对我说谜语。 还有,琴酒你的定位不应该是高冷酷哥么,怎么现在话这么多! —————————— 我们回到了琴酒的安全屋。 他的安全屋的布置跟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冷淡肃穆。典型的黑白灰风格,简洁明了——空旷到几乎像是样板房。 家具也少到几乎没有——我猜他是为了一眼就能找出窃听器之流的东西,或者很快看出有没有人翻过家里的东西。 也是,不谨慎可在这个位置坐不久。 他放下手提箱,转身取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察看今天下面的代号成员发来的邮件。 我则是蹲在旁边,打开手提箱检查——然后被里面塞得满满的美金现钞吓了一跳。 不是,既然连手提式笔记本电脑都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给一张银行卡或者走转账? 虽然好像确实有被网络警察查出来的风险,不过我想组织不至于连个电脑技术人员都没有——伏特加之前好像就是个搞电脑的程序员。 带着一箱子美金真的很像电影里的情节诶。 哦等等——这个世界可不就是一部漫画么。 于是我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并重新锁上了箱子。 这时琴酒停下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动作,转头望向我。 我疑惑于他今天工作结束的这么快。 他语气平静地说:“贝尔摩德那里有个任务要做,想要请求你的协助——她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他补充道:“是关于fbi那边的。” 第24章 我又一次坐在贝尔摩德的面前, 由着她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无语地吐槽:“所以说为什么必须要我来协助……明明你自己易容也是一样的吧。” “啊啦……当然我也是要易容的——只是这次行动毕竟面对的是fbi,虽然那个莱伊已经死了, 但难保他们还藏着什么别的底牌——就只有我和卡尔瓦多斯还是不太保险呢。”贝尔摩德笑眯眯地说。 “所以加上一个我就保险了么……因为对方有两人所以我们这里要有三人才算保险?” “你是把这当成了什么回合制比赛吗?” 贝尔摩德没有理会我的吐槽:“毕竟是组织里身手最好、近战水平最强的白兰地嘛……卡尔瓦多斯是狙击手,我又偏向于情报收集,如果要找人帮忙,当然你是最合适的了。” “这一次,我要万无一失——那群伪善的fbi, 一个不落全部给我下地狱去吧——”她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 和她那副懦弱小眼的平凡易容极为不协调。 但很快,她就又收拾好了情绪, 恢复了平时那神秘的笑容:“血债血偿, 这可是里世界通行的规矩。” “所以你和人家fbi什么仇什么怨啊……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千面魔女”一提这事连脸色都变成这样。” 第25章 “私人恩怨, ”她似乎不太想多说:“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之前琴酒收到邮件后,可是在背后阴恻恻地对我好一阵威胁, 我当然会把他的好搭档全须全尾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嗯?” “等任务结束后, 我给你送个三明治做的很好的厨子——如何?” “唔——这个报酬给的可真让我心动,”我抬起眼皮,笑了笑:“看来这次任务得认真点啊。” —————————— 我该在贝尔摩德立下那个flag的时候就把她的嘴缝上的——我一边抱着贝尔摩德左躲右闪远处射来的子弹一边恨恨地想。 我跳过前面的障碍物, 冲着怀里的贝尔摩德喊道:“你不是组织里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吗?为什么连立本境内fbi的行踪这种十拿九稳的情报都能弄错!” “你搞清楚啊这是在日本不是在美国!不是那群fbi的地盘!我们要对付的人也只是区区几个来到日本的fbi而已, 又不是去炸日本公安的老巢!” “明明就一个朱蒂一个卡迈尔——这个卡迈尔还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找个机会暗地里打晕带走就行了——反正他俩肯定打不过我, 为什么你偏要用其它手段, 易容去骗人?” “你是骗人骗惯了所以什么事都用这种手段吗?” “这下可好,被人不知道怎么提前知道了计划, 来了个瓮中捉鳖——不然我没法解释为什么刚好有个狙击手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来。” 就他展现出的狙击里程,是赤井秀一没跑了。 赤井秀一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就罢了——他再怎么说也是个fbi,但为什么立本公安都会过来围追堵截我们啊!——痛打落水狗可不是好文明! 降谷零你不是最讨厌fbi了吗?为什么还会和他们合作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贝尔摩德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女人会把自己偷袭的消息漏的像个筛子一样:“明明我们是偷袭,为什么搞得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偷袭计划了一样啊!” 贝尔摩德趴在我的肩头,忍耐一般地说:“这种时候就别这么多话了吧……往左,前面有警车。”她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也少了很多,反而带了点肃杀:“组织里一定有奸细……回去就上报boss排查内部成员。” “大姐这话我得反问你——这种时候就不要想着找别人的老鼠尾巴了——我们自己都快被你口中的老鼠团伙一网打尽了!” “先想想怎么甩开这群警察和那个鬼知道蹲在哪里的狙击手好不好!” 我确实身体素质不错,但这不代表我能在一个柯学世界中的顶尖狙击手视野中游刃有余地闲庭散步,现在能抱着一个受伤的人左躲右闪毫发无伤已经是极限了——更别提后面还有警车和公安围堵。 这么下去可不行——我得想个办法,不然迟早被困死在这个越缩越小的包围圈里面。 我转角闪进小巷内,带段助跑加速冲向码在巷子里的废弃木箱,脚尖点了一下箱子借力跳上了二楼的窗台。调整了一下贝尔摩德的姿势让她抱紧我后,我当着后续追到巷子口的公安面来了一段居民楼跑酷。 我一边翻一边分心向怀中的贝尔摩德自夸:“没想到吧——毕竟我可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当然要不走寻常路!”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俏皮话了吧……”贝尔摩德靠在我怀里虚弱地说。 子弹声叮叮当当弹射在金属晾衣架,空调外机和玻璃上,我一路行云流水般翻到了楼顶,四处一望,锁定了卡尔瓦多斯的方位。 楼顶跑酷又开始了。 “可惜少了段音乐,唔……还有金币特效。” 但这次贝尔摩德没有吐槽我,我路上分心看了她一眼——状态很不好,我看不见她易容下面的脸色,但她颈部连接处颜色很苍白,之前紧急做的止血包扎也隐隐有渗透的预兆。 然后往旁边一闪,躲过一枪擦过耳朵的狙击弹。 赤井秀一你完蛋了,我恶狠狠地想。 不行,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贝尔摩德必须马上送去治疗,不然她人估计真要没了。 我咬着牙加速,几个起落终于赶到了卡尔瓦多斯的旁边,伸手把贝尔摩德扔过去:“她快不行了,快点带着她回基地……这些人我来引开。” 卡尔瓦多斯一把抱住贝尔摩德,扔下刚刚作为支援的狙击枪,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虽然我知道这家伙一直看我不顺眼,但这么干脆利落地丢下我可真挺令人伤心的。 “不然呢?在这里和你互诉衷肠'你先走!''不!你先走'然后拖到贝尔摩德挂掉,你俩都被抓住?”主神突然上线,凉凉地吐槽我。 怎么我周围这么多吐槽怪。 “明明是你做的事太诡异了……”主神没有接着往下讲,转而询问我:“我查探到公安连直升机都出动了,正在往这里赶,你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冷笑一声,“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任务者的世界了。” 我转身跳下天台,借力减缓下坠的力道落地。一路火花带闪电溜着后面的追兵,渐渐地被追击的压力越来越大,我心知卡尔瓦多斯应该是带着贝尔摩德成功撤离了。 但现在我的麻烦比较大。 虽然我口袋里有手枪,但是这一路我都没有开枪——我不太喜欢滥杀无辜,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也还没到必须杀人的地步。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跟着我的人毫发无伤,我想甩脱他们不太方便。 而且我还没找一个人算账呢。 我一边跑一边留神四周的天台,但没发现那家伙的行踪——无论是赤井秀一还是冲矢昴。 算了,下次再找他算账。 现在先甩脱这群家伙再说,我倒是想用传送,但是众目睽睽下消失肯定不合适。我问主神:“你有一日版烟花套餐吗?” 主神像是在翻背包:“啊,我看看……有的!”祂高兴起来:“你尽管搞事,后续我帮你收拾。”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搞事。 我站在天台,等着那些公安爬上来,一脚踢开锁着的门,举起手枪:“不许动!” 我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打头的是一个叼着牙签的寸头大汉——好像有点熟悉。 “你当然会感到熟悉!”主神在我脑中滋哇乱叫:“他是伊达航啊!你刚到这个世界给你塞名片要请你吃饭的那个!” 我想起来了,估计又是我救下来的倒霉蛋之一。 我这会不好动手确认,于是问主神:“我脸上的易容还在吧?”主神说:“还在,但好像不太牢固了,建议你不要有大动作。” 我眼角余光瞟见了不远处的直升机,没再多想,仰身往楼下倒,就在即将坠落地面时,“轰”地一声,浓烟与火光,碎片四溅,遮住了我的身影。 —————————— 我从草地上起来,左右打量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身处一条河流的旁边。 奇怪,怎么这次主神没把我传送回家里? 而且看地形这里应该是摩天轮旁边的那条河,但是这周围的店铺和地标相差甚远——甚至连摩天轮和游乐场都不见了。 我站起身,把脸上的易容碎片清理干净——之前在爆炸中本来摇摇欲坠的易容已经被震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在脑海中戳主神:“这是怎么回事?” 主神倒是迅速出现了,但回答我的问题时声音中带着遮掩不住的电流声:“传送出了意外……你现在是在十三年前……能量不够我要陷入沉睡了……等攒够能量我会来找你的。” 我直接问祂:“这个时间段有需要我改变的剧情吗?”祂的声音越发嘈杂:“有……但是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祂彻底没声了。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祂这样子我得在这里待很久了……现在我得先找个落脚点。 但我身上没有钱…… 去哪里找份工作呢? 第25章 我站在一位笑呵呵的胖老头面前, 陷入了自我怀疑:这真的是跨国犯罪组织的引路人吗? 再看一眼。 他还是那副慈眉善目,一派祥和的神情。 难怪柯南元年酒厂快成水厂了,招募人员是这么个样子, 组织没有变成慈善组织都算boss不忘初心。 你见过哪个黑手党会对你和善地微笑啊!哪怕隔壁拯救世界的彭格列也有那么一两个浑身杀气的守护者撑撑门面——你们黑衣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不用等到银色子弹出手了,这破烂酒厂放着它不管它也会自己没落的——没准之后组织低调的行事作风是因为它没法高调的起来呢。 见我迟迟没有回话,面前的老头收起了微笑——但看着还是很和蔼:“不知您有没有意愿加入组织呢?我们能向您提供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其他组织都做不到的自由与报酬。——可能您进入地下世界时间尚短,未有所听闻,但我们不是那种籍籍无名的组织, 只是行事低调罢了。” 第26章 要不是我知道组织日后确实是地下世界的庞然大物, 我一定把这段话当成大饼和吹牛pua,然后把面前这个不合格的黑手党hr给撵出去。 但现在么…… 我收起仍往下滴血的长刀, 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要看你们组织的诚意了——我可是很贵的。” 他笑意更深了:“那是自然。” —————————— 我可不是在吹牛。 ——请我出手是真的很贵。 那天在河边醒来时我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如果不赶紧去找份工作恐怕要饿死在街头。 最好是不用身份证件的工作。 毕竟没有主神给我改资料, 我现在是个黑户。 这一点就让我排除了侍应生,公务员等一系列普通工作——事实上不仅因为这些正式工作需要身份证件,而且还因为这些工作都是月薪, 我要借钱过一个月。 我可没地方借钱。 然后我就想到了当初给我递名片的那个经纪人——虽然没有身份证件没法签约公司, 但我可以退而求其次当个牛郎——这种地方总不需要身份。 听说牛郎不仅要长的好看, 还要会说话讨人欢心,这样才能通过提成挣到不菲的金额,我脸倒是有的, 但让我说那些花言巧语讨人欢心的话, 我确实做不到——不过我也没想着挣钱, 只是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罢了。 我也确实因为这张脸被那个打扮的极为精致, 浑身香喷喷的像是主管一样的人要下了——虽然我因为闻不惯这么浓郁的味道, 对着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按他的话说——“哪怕你别的方面一无是处,就凭这张脸, 也有的是人愿意为你砸钱。” ——哦他还是翘着兰花指说的。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这么……这么特别的男人。 宇宙猫猫思维升华jpg. 按照我之前看的那些书来说,他百分百是个gay……等等,我已经答应主神不看到什么都往书里套了。 但是……有些时候真的忍不住,自然而然就下意识地代入了。 果然,那些都是毒书。 回去就把它们都删了。 那个男人不愧是牛郎主管,眼光相当的好——我是说承认了我的颜值,这份工作还包吃包住,一开始我相当满意。 但是没上几天班,我就向主管辞职了。 其实我工作没什么问题,就是实在有点吃不消。 虽然我坐在卡座的边缘位置,光线有些黑,但还是有女孩子过来要点我。我过去坐在卡座,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说话,但好像她们也不怎么介意,还一边偷看我一边兴奋地小声惊呼什么“冷漠”“颓废”之类的。 真是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 这种地方还真的挺乱的,希望鹤朝长大后不要跑到这种地方来——算了,凭她的身手也不至于吃亏,只要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人搞出人命就行。 还有,我不是颓废,我只是犯困。 真的很不习惯昼伏夜出的作息。 上面种种虽然不太适应,但我也还能忍。 真正使我想跑路的,是一个女孩子。 有天晚上,我正坐在卡座边缘老地方昏昏欲睡地打哈欠等下班,就听到有声清脆的女声:“我想点他!” 嗯? 点谁? 我努力睁开眼,因为有生理性泪水而有些模糊的眼里看到一个应该是栗色短发的女孩子,带着点强硬,又似乎有些骄纵的样子——看起来年龄不大,我想。 我又打了个哈欠,慢慢地走出阴影,走到那个女孩旁边:“你点我?” 那女孩点了点头。 我说:“那好罢——流川君,请为这位小姐开一间卡座。” 流川君就是那位主管的花名,他闻言很利落地为我们开了一间位处边缘,较为隐蔽的空间。 我和那位小姐落座完毕,她没有和我面对面坐,而是靠在了我的旁边。 我有些懒懒地问:“那么这位小姐,请问你想要喝些什么呢?”——虽然我不会撒娇让客人点酒,但是基本的话术还是会的——毕竟当初流川也对我有过紧急培训。 她眼睛还有些红:“给我开瓶这家店里最贵的酒!” 旁边的侍应生应了一声就要走——“等等,”我喊住了他,“你急什么。”然后转头看向这个应该年纪不大的姑娘:“你喝过酒吗?” 她摇摇头:“没喝过。” 我淡淡道:“那就没必要点最贵的酒,它——太烈了,你喝完怕是自己走不回家。” 她似乎有些生气了:“你管我!我点了就是我的,你管我能不能走回家——到手的业绩也不想要?” 我没有生气:“来者即是客,我能增业绩当然好,但你是我的客人,我当然要为你负责——这外面可不怎么安全。如果你想喝酒,我推荐粉红佳人——度数不高,而且芳香润滑——很适合你。” 她想了想,似乎清醒一点了:“好,那就来一杯粉红佳人,再开一瓶你这里最贵的酒——放心,我有的是钱。” 我叹了口气:“有钱也不用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啊——”见她执着于开酒,我也不再阻拦,转头看向酒保,“按她说的去做。” 酒保应了一声,迅速地离开了。 很快酒就都上来了,她抱着酒杯就开始喝,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似乎发现味道还不错,眼睛都愉悦地眯了起来,高高兴兴地一口口喝光了。 ——像只抱着松果啃的小松鼠,我想。 就在她即将喝完酒的时候,我支起一只手臂在桌上,撑着脑袋,望向她:“现在愿意说说么?怎么这么难过?” 她喝完了最后一口,慢慢地说:“我失恋了。”声音里带着哽咽,“我明明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他要抛弃我去找我姐姐?” 哦豁,又是一场大戏。 接下来,她似乎不用我再追问些什么,自己就把这些事都一骨碌吐了出来——我听着大致就是一个捞男看上这位大小姐有钱了凑上来倒追,结果发现她有个姐姐比她温柔还差不多有钱于是果断甩掉这位有些骄纵的小姐去追她姐姐。 她一边说一边哇哇哭,顺便还疯狂往自己嘴里灌酒,喝完之后犹嫌不足,又把店里贵的酒点了一个遍。还带着点发狠地说:“我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我没有阻拦,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她哭。 这种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不成跟她讲:“别哭了,我帮你把他给废了/杀了?” 她怕是会被我吓死——况且那人还罪不至此。 也许套麻袋是个好主意——但她现在已经喝醉了。 我只好在她又开一瓶酒,几乎已经是醉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好了别喝了,为那么个人哭不值得……你会遇见更好的人的。” “回去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看着我:“我不管值不值得,我要他和我一起难受——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伤心,他拍拍屁股浑不在意?” 我没有办法,只好低声哄她:“好好好,我明天就带你去套他麻袋——现在先去睡觉好不好?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找他麻烦。” 她终于不再折腾,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子上,大着舌头说:“结、结账!” 付过账单,我扶着她走出了酒吧。冷风吹来,我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等等我根本就没喝酒。 感觉她好像有点走不动了,我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一边问她住在哪里,一边用眼神警告性地扫视周围蠢蠢欲动的眼神。 等逼退了一众想上前的混混后,我看向怀里的小姑娘——她已经睡着了。 没办法,我打了辆车,把她给送到附近的酒店。付过房费开好房,把她放在床上,把房卡放在桌上,才掩上房门离开。 我回去告了个假,感觉今晚已经没有心思再接待新的客人了——脑瓜子嗡嗡的。回到分配的员工宿舍睡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结果第二天刚开门,那个大小姐就跑到店里指名道姓要找我,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套麻袋?” 我一阵头疼:大小姐你还记得这事啊? 第26章 她一眼瞟过来:“怎么?想说话不算话?” 我想了想, 说没有——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提前做好准备,那个人的行踪我也不知道,麻袋都还没准备好。 她笑了一声, 慢悠悠道:“麻袋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那家伙这会在哪我也知道——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我叹了口气,说去去去。 ……然后我就带着她真去套那人的麻袋了。 那家伙好像是个赌鬼,我们到的时候刚从赌场后门出来。我从背后给他颈部一个手刀他就晕过去了,然后把他套进麻袋里, 扎紧袋口, 转头看向那小姑娘:“嗯哼?” 第27章 小姑娘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脚——她今天穿了一双恨天高, 那鞋跟细得我看的都牙酸。 我靠在小巷墙上, 抱胸看着她在那打人, 等她似乎打的累的气喘吁吁,罢手站起来的时候才走过来:“高兴了?” 她“嗯”了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 ……你酒也喝了, 狠话撂了, 人也打了——这会开始想起来不好意思了? 她看着地上, 轻声说:“谢谢你。” 我随意地挥了挥手:“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有些晚了,你回家去吧。” 她和我一起走出巷子, 门口停着一辆火红的看着就很贵的车, 司机下来给她开门——还真是大小姐。 她正要上车, 突然转头问我:“我是不是确实有点太凶悍了?” 我想了想, 说:“我觉得被欺负后能反过来收拾那些欺负自己的人, 是非常勇敢而且帅气的女孩子。” 她没有说话,上车走了。 当时我是真的认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 我真傻, 真的。 从那天开始,我平淡清闲的陪酒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 那小姑娘——她说她自己叫神奈葵——几乎每天都来,每次来都只点我,然后要么就是开最贵的酒,要么就直接开一座香槟塔——我这短短几天的业绩已经超过了店里原有的头牌,成为了新头牌。 连流川君都特意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好好讨好这位大金主:“看不出你小子,手段可以啊!短短几天就能让她为你砸这么多钱,她家里肯定非富即贵——抓住这个机会傍上她,哪怕她只从手指缝里漏一点点也够你花的了。” 我面无表情——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神奈葵趴在桌子上,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我:“水野先生怎么不说话?是今天心情不好吗?” 水野光是我在这家店的花名。 我看向她,笑了笑:“并没有……只是震惊于神奈子的财力,在下受宠若惊——但实在不必如此。” “在下知道神奈子家境优渥,但不必为区区一介牛郎如此一掷千金,神奈子想必也并非喜好流连酒座之人,倘若这几日前来只是为了在下,在下实在惶恐不安。” “这里并非什么好地方……神奈子想必刚刚成年,遇见的人不是很多,之前又未遇良人,所以初见在下便误将感激当成倾慕。但不必记挂在下之前的举手之劳,倘若想要感谢,这几日的提成也很是够了。” “晚上还是前往别的地方更合适……” 她突然打断我的话:“你管我?我有钱,想往哪花就往哪花。现在我看上你了,我就是要为你花钱,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当然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是每天晚上陪她四五个小时总让我感觉怪怪的,尤其是看到店里其他牛郎嫉妒的眼神和送她坐上回家专车上司机那微妙的表情。 而且这种地方对她而言并不安全——我已经抓住两个想偷偷往她酒里加料的人了,还有趁我不在时过去搭讪神奈葵的牛郎——更别提送她出门时周围那些躲躲藏藏的眼神。 但劝她是劝不住的——这小姑娘脾气倔得很,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让她别来了,她还偏要来,不仅来,还天天来,不仅天天来,还从开门坐到闭门——哪怕最后困的打瞌睡了也不走。 每次都是我好说歹说才把她给连拖带抱地送上车。 你说她过来图个什么呢? 我是个闷葫芦,也不会说那些讨人开心的话。每次就是在旁边坐着,默默地听着她说自己各种各样的烦心事,然后简单给几句回答,或者安慰地摸摸她的头。 不理解。 可能这就是我和有钱人的差距吧。 这么过了一周之后,我觉得这样不行。 再拖下去要么就是这个年轻的误把感激当倾慕的小姑娘跟我表白,要么就是她家家长过来给我甩五百万让我离开她——哪一种局面我都不太想见到。 最好还是趁一切都还没挑明白的时候结束,时间一久,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想法也都淡了。 于是我果断跑路。 流川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我:“你认真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花衬衫,还喷了另一种味道的香水,我闻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但依然浓郁的过分。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都过来跟你正式提离职了,怎么就不是认真的了。” 他皱着眉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你现在正是挣钱的时候……那个大小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天天过来给你开酒,你现在告诉我你要走?” 我不想和他多说,简单道:“我自有我的原因。” 他见我去意已决,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们这个地方向来是不问出处,不问前途。那你跟我过来,我让会计给你算一下这几天的提成。” 我拿了这几天的提成辞职了。 虽然之前的提成足够我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但一直坐吃山空也不是我的习惯——况且我想起来了主神消失之前说要改变剧情的话…… 虽然祂要我自由发挥,但怎么说我也要进入到组织才有所改变吧——况且看琴酒和雪莉的态度,我之前肯定和他们有过交集。 但没有主神的探查,现在的我对组织一无所知——这组织太低调了。 所以我得先在地下世界打出名声才能接触到知道他们消息的情报贩子。 好叭……说来说去我最后还是干回老本行了。 我从地下中介那里接了几个单子,大约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被那位组织的hr找上门来了。 其实按组织谨慎的作风来说,不应该这么早就过来找我的,怎么说也要等个半年的样子。 但可能是我最近接的那个单子过于令人震惊了吧——也是,在黑市上挂了半年没人敢接的单子突然被接了而且在被接的第二天就显示截单,接的人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这几个要素同时聚集在一起,任谁听了都得迷糊一下,再好奇地打听打听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其实这纯粹是降维打击。 那个单子的要求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很简单,一句话:要让某议员身败名裂。 黑市,顾名思义,是见不得光的集市。在这个地下市场,你几乎可以满足自己的一切不那么合法的需求——只要你出的筹码足够。 暗杀,伪造证件,抹除犯罪痕迹,窃取重要机密,甚至某些闻所未闻的物品和信息,只要你找对途径,也能轻松获得。 但这些基本都是单兵作战能做到的,换句话说,这些事情,接单子的人不需要有多么大的能量,只要有一个一技之长,或是有某些特殊途径,亦或是单纯的不怕死,就能接到对口的悬赏单。 而扳倒一位议员,这所需要的能量就大大超过了黑市里接单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在立本的国情中,一位议员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官员,他身后还站着至少一个集团的财力和一部分政党的力量,想扳倒他并不是简单暗杀他或是搜集罪状就能做到的——你信不信你的罪状前脚递到法院,后脚你就悄无声息地没了。 当然,这种困难只是相对于普通接单人而言。对于像山口组这种大型□□,这种事就要简单很多——但他们凭什么要接这个除了钱其他什么好处都没法给他带来,甚至会惹来一身腥的单子呢? 在没到一定数量的情况下,钱可是最没用的交易物品。 所以这个单子其实很尴尬——想接的人没这个本事,有这个本事的人不想接它。所以空有高额的悬赏,却挂了半年之久仍未被接。 但当我在中介人手上看到这个单子时,我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它——它的报酬是真的很高。 主神这会陷入了沉睡,没法帮我。我想了想,决定速战速决,直接趁他落单时,跳到背后打晕他。然后开启完全态天赋,把他做的所有违法乱纪的勾当都详细到某年某月某地记录到纸上,分成很多份摆在了所有其他议员的桌上——我就不信这么多议员,没有一个和他没有仇怨的。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赤条条的躺在议会门口的某议员和他身边的历数罪状的证据册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单子也就此截单,成为了历史。 虽然有很多人好奇究竟是谁接了这个单,但我的中介人还是有一点职业道德,嘴严的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 但也有例外。 比如说我正解决掉手上这一单的最后一个人之后,从暗处走出来一位胖胖的老头,他微笑着鼓了鼓掌:“不愧是解决了a01号单的'漆黑之翼',果然不同凡响。” 不是,大哥,你从阴影处出来,然后叫我“漆黑之翼”——你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第27章 他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第28章 不仅如此, 他还非常热情地向我伸出了橄榄枝。 我瞅了一眼四周,深感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月黑风高的小巷,四周躺了一地的人, 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我的刀尖还在往下滴血——这怎么看都是漫画里标准的反派作恶现场吧! 等等,我这会好像还真是个犯罪分子。 身为前共青团员,我怎么堕落成这么个样子了! 你看看自己对得起国家的栽培吗! 但现实没有给我太多反思忏悔的时间——眼前这个人还在等着我给回复呢。 我赶紧先把还在滴血的刀收回去,然后想着随便先说点什么把人家给打发走——至少在我休息好了衣着整洁的时候, 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他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脸上笑意更深了:“那是自然。” 然后他就走出了巷口,消失了。 他这个体型, 还能走得这么快, 脚步还这么悄无声息, 真是难以想象。 组织里的人可能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 他们的诚意我很快就收到了。 具体表现在那个议员和他背后的所有势力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连一点水花也没有。 之前关于我提供的那些证据和议员裸体出现在门口的铺天盖地的新闻也迅速沉寂下来——仿佛从未有过这件事一样。 黑市里顺着“黑暗之翼”这个代号一路盘查,对我紧追不放的那些势力也迅速退却。 ——一句话,这件事仿佛被人用水洗过或者用橡皮擦掉一样, 被抹的干干净净。 ……真是可怕啊, 黑衣组织。 于是在哪个笑眯眯的hr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 我想了想,答应了他的招募。 事实证明,你自己简历投到公司被人接受和人家在招聘市场上看到你主动前来提供offer的待遇, 是真的不一样。 比如说我当初加入组织时还要接受将近一个月的身份盘查和两个月的底层打杂才能获得获取代号的任务——注意不是获取代号, 是代号任务。 而现在我一进组织就被发配了一个等级任务, 完成了之后直接就被下发了白兰地的代号——原来还真是白兰地啊! 而且没有人过来盘查我的身份——这会我的身份是黑户, 可见不得一点光。 他们甚至还给我办了一条龙的假证!甚至还有四五种不同的身份——组织真是神通广大, 什么能人都有。 再比如说我进组织时其他人都是对我客客气气的,不像之前——还是之后?算了不管了——一进来就被人用伯/莱/塔顶着脑袋。 而且现在我再也不用为了住在哪里, 找什么工作包吃包住发愁了——组织后勤组组长龙舌兰给我批了三套安全屋,除了丰厚的任务报酬还有高额的任务经费可以报销。 总而言之,我过得相当满意。 说起来龙舌兰十三年前就是后勤组组长了啊,我有些惊讶,但想了一下估计掌管情报组有几十年的朗姆,又觉得似乎还挺正常的——组织里职位好稳定,都不怎么变动的吗? 组织应该对我也相当满意。 嗯……它当然要对我满意。 哪怕在日后出现了琴酒波本苏格兰和莱伊这种算是bug一样的存在,当我初次进入组织时仍是断层式组织巅峰一般的地位,更别提十三年前世界尚未变成柯学世界时的组织了。 说起来柯南还没出现时这个世界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爆炸案和命案,没有能飙上天的高达车,没有季节星期乱跳的混乱时间——一切都那么平凡普通。 要是当时我退休的是这个世界就好了。 话说回来,所以我在组织里的地位简直是一骑绝尘——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暗杀偷窃样样精通,近身远狙无所不能,只要有他参与任务成功率百分百,哪怕你任务失败了都能把你平安无事捞下来的全能上司呢? 我想我拒绝不了。 所以我在组织里的地位一升再升,到后来我自己都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了,所以当听说我是行动组组长时我自己都懵了:“啊?我什么时候成行动组组长了?” 君度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酒杯,橙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出令人沉醉的色泽:“你早在半年前就是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我随意地摆摆手:“平时都不关注这些事的——我说为什么之前突然要我整理下面成员递上去的任务报告。” 他似乎有些无语:“所以你干了半年组长的活才反应过来是吗……算了想到干出这种事的人是你,好像也不那么令人惊奇。” 我又怎么了?——怎么身边的人在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后都对我抱有一层奇奇怪怪的滤镜。 我记得我的人设是不怎么爱说话的超强大佬,为什么总是会沦为被吐槽对象啊? 说起吐槽,我有好久没有听到主神的吐槽了——还感觉不太适应。 他似乎不想再和我就这个话题聊下去,摆了摆手:“最近行动组好像折损了不少人——有空你记得去培训基地转一圈,看到有合适的新人就补充进来。” 他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晃晃悠悠地走了。 我看着这个白发青年消失的背影,慢慢地缀着杯中的冰镇白兰地——诶嘿,白兰地喝白兰地。 在我加入组织的这大半年,我和很多行动组和情报组的成员关系不错——毕竟我是真的救了很多人。基本上路过顺手亦或是有人求援而我刚好有时间就都会过去伸把手,管管闲事。 所以即使我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和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嘲讽的脸,那群性格各异但总体脾气都不太好的组织成员都对我还是抱有基本的尊重态度。 ——但是这种态度说白了也就只是不会当着我的面打架,行动时不反驳我的指挥以及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会卖我一个面子罢了。 “你管这叫'罢了'???”君度曾不可置信地朝我确认道。 好好说话,别发癫。 “会说出这种话的你才是发癫吧。”他嘀咕道。 我假装没听见。 这是行动组,而情报组么……大概就是因为好歹我算是行动组中少数有脑子的成员吧。 你知道的,大多数情报组的因为工作需要——我是说任务需要——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职业病,像是神秘主义,说话谜语人之类的。但是行动组一般都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去,很反感这种行为,但做任务少不了这两者合作,所以几乎一合作就会出现争执。 后来我来了,情报组的成员发现我对于神秘主义没什么意见,而且基本上他们说的谜语我也能秒懂——而我又是行动组的成员。 于是沟通困难的双方都大喜过望。 从此以后之前的问题就很迅速地被回避过去了——只要这两个组的成员一合作,就把我给派出去当粘合剂——然后粘合着粘合着我就不知怎么的变成组长了。 啊,话题又扯远了,扯回来扯回来。 虽然我和他们关系不错,但真正算是能一起喝酒的朋友大概也就君度一个人。 君度是这个组织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疯的比较隐晦以至于我看不出来。 组织里大多数都是以代号相称,很少会有人说自己的真名——当然有些时候情报组的会换很多不同的假名和身份——不过这就跟我们说的没什么关系。 但君度不一样,他不是“不说”真名,他是“没有”真名——这是和他喝了几次酒后,他有一次晃着酒杯笑着对我说的。 不仅他的姓名,他的过去也都是一团迷雾,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出身,又是怎样来到这个组织的。 只有一个消息渠道极广的情报贩子悄悄跟我讲过他的猜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根据他的行事气度和口音,非常像那种传统大家族出身的贵公子——甚至很有可能他曾经被当做家主培养过。” 君度是一个——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他的人。他常常穿着一身墨蓝色水干,白色长发从来不梳,乱糟糟地披在身后,支起一条腿伸手撸起袖子,坐在酒吧的凳子上喝酒。 他什么酒都喝,什么酒都爱喝,基本上是来者不拒。我还没见过比他更能喝酒的人,也没见过比他更爱喝酒的人。他似乎常年都是醉醺醺的,好像也没什么任务要做,只是慢慢地拎着一坛子酒在基地里晃来晃去,随手抓个人陪他喝酒。 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组织里其他成员对他的态度都非常谨慎。 但是他很强——非常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感到对自己有威胁感的人。 虽然没动过手,但我觉得如果我们两个真的对上,我大概率能赢,但一定也是惨胜。 一开始我和他也只是点头之交,直到后来有一天我晚上醒了,走出基地准备去酒吧喝一杯。 第29章 我看见了基地外坐在山头上的君度——他手里还抱了瓶酒。 他看见我,伸出手挥了挥:“上来!陪我喝酒!” 第28章 我有些踌躇, 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地迟疑起来。 他看我迟迟不上前,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懒懒地屈腿坐在山顶上,举起酒坛子遥遥冲我晃了晃:“上来吧——新人, 这可是前辈的邀约,不答应的话,小心前辈日后给你穿小鞋哦?” 哪有前辈把为难新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有些好笑地想。 不过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不上去也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我往上提了提长裤的裤腿, 爬上山坡坐到了他旁边。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除了基地的安保人员基本没什么人来往,周围一片寂静。 现在是深秋, 快入冬了。 草地上有一层寒霜, 慢慢地浸湿了我的裤子。 早知道我根本没必要提裤腿——反正都是要被浸湿的结局……我有些懊悔地想。 虽然是他强迫(?)我上来的, 但当我坐到他旁边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不知从哪个地方又摸出了一坛酒, 一掌拍碎泥封递给我:“尝尝看。” 我仰头抿了一口——很醇厚的口感, 带着些梅香。哪怕我这种对酒不怎么感冒的人, 也不由得多喝了几口。 他见我的模样,似乎是笑了笑——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喜欢?” 他没等我回答,自言自语道:“便宜你小子了, 这可是我珍藏了七年的酒, 这两天刚从地下挖出来。” 我问他:“这酒不错——叫什么名字?” 他一掌拍碎自己那坛子酒的泥封, 也喝了一口:“雪中吟。” “是取当年年末的初雪, 从梅花上取下, 加以花蜜酿造而成,醇厚绵柔, 冷厉寒香——时人常把它与兰时往,长瀛梦,素商晚并举为四时之酒,在家中子弟成人礼上开封庆贺。” 我问他:“今天是你的成年礼?” 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来不及喝下的酒液顺着脖子流下去,喝罢大笑,反问:“我?” 他摆了摆手:“新人,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妄图窥探前辈的事。” “看来确实是20岁——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 “喂!”他似乎有些不愉,“对前辈要表现出起码的尊敬啊!” 但这不愉也是很轻微的,像是落在衣服上的灰,一拂就没有了。 “我是外国人,立本的前后辈传统可管不到我身上。” “真嚣张啊……你小子。”他闷闷地说。 后来我们俩都沉默了下来,只是默默地坐在山坡顶上喝酒。 喝完了雪中吟,他又掏出了两坛明显和之前不同的酒:“这是兰时往——”,他淡淡道,“之前一共埋了十二坛,每种三坛。六年前我喝掉了四坛,现在刚好每种还剩两坛——便宜你了。” 这般好酒,确是便宜我了。 我又喝了一口兰时往:“剩下的也都一并拿出来吧。” 他没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只白布袋,里面正是剩下的四坛酒。 今晚的星星很亮。 ……非常亮。 我们不由自主同时仰头看着天上。 一坛酒又见底了。 他递给我第三坛酒——是长瀛梦。 他突然说:“听说故去的人都会飞到天上变成星星,默默地看着他所牵挂的仍在世上的人。” 我蓦地笑了:“都成年了,你还信这个?” “说的也是。” “不过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如果是真的,我倒是希望他们就此进入下个轮回,不要再为现世的事所羁绊——尘归尘,土归土……” “……亡者此生此世的缘分已经尽了,生者却还要往前看。” “你说的对,”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你说的对!” 果然不该在深秋晚上留在外面,你看都把好好的一个代号成员给冻傻了。 笑着笑着,他突然停了下来,轻声道:“……可是我已经看不见前路了。” 我拍开最后一坛酒的酒封:“那就闭上眼睛往前走,什么时候不想走了就停下将那里作为终点吧。” 他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 我们默默喝完了最后一坛酒,躺下来看头上的星空。 在即将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我低声道:“成人快乐,前辈。” —————————— 那晚之后再遇见,我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提那晚的谈话,只是暗地里走的近了一些。 具体表现在他拉我去酒吧一起喝酒的频率大大增加,有些时候甚至是特地过来找我一起喝——以前他是见人就拉,不管那人是谁。 酒过三巡,就开始聊天。 聊天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就是他教我品酒,各种各样的酒——朗姆,琴酒,白兰地,君度,龙舌兰,伏特加,当然还有威士忌。 酒的风味,产地,年份和种类,怎么品尝不同的酒,怎么描述酒的口感——以及怎么调酒。 他懒懒地站在桌后,手里调酒的动作却很灵活——酒保已经被他赶到一边去了。他将酒液倒出雪克杯,随手切了片柠檬插在高脚杯上:“尝尝看。” 我拿来抿了一口。 怎么说呢……这口味真怪。 明明他对各种酒类如数家珍,评酒也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调酒有一堆理论,手法也很娴熟,之前调的几杯著名的鸡尾酒也很好——但是为什么他自由发挥调出来的酒味道就这么怪啊! 先是酸甜口,然后变的有些辛辣,最后是突兀的苦和长久的涩和麻——为什么一杯酒能有这么多毫不相关的口味啊! 我诚实地跟他说了我的感受,他一开始皱紧眉头听着,后来却神情越来越放松,听到最后竟然笑了起来。他重新又调了一杯,慢慢地品完,把空杯放在了我杯子的旁边。 “你知道么?”他突然开口,“即使步骤用量一模一样,每个人调出来的酒也各不相同,酒的迷醉之处在于一杯酒不仅仅只是一杯酒,它熔铸了调酒的人的灵魂和过去——它是时间,故事和感情的埋藏地和讲述人。” “更何况是自由发挥调出来的酒——可惜我年轻的时候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说的很文艺,但我不能理解。 “还年轻的时候,你不才刚刚成年吗?” “少在我面前装深沉。” “其实你就是在为自己调出这么糟糕的一杯酒找理由——我已经看穿了,你就是个理论王者,实战菜鸡。” “还搁这装神秘。” “不过讲道理,你的年纪也确实可以勉强归因为中二期未过。” 他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给我适可而止啊新人!你对前辈的尊敬呢?” “不好意思,我的国家讲究真实年龄,不论资排辈。” “真按年龄来说的话,你得对我毕恭毕敬,端茶倒水,晨起晚侍……” “我错了,我闭嘴。” “哈哈哈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他慢悠悠地收起了拳头:“早这么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虽然有些这样那样的摩擦,但总的来说,我俩关系还是挺好的——隔三差五就在一起喝一杯。 毕竟他是少数不那么疯能聊的来且不搞神秘主义的正常人。 ——应该吧。 “你这迟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可恶给我好好地尊重前辈啊!” “好好好——”我投降般举起双手: “君度是一位品德高尚,谋定后动,算无遗策,坦诚大方且谦虚谨慎的绝佳酒友,可靠搭档。” “我怀疑你是在嘲讽我。”他嘀咕说。 “其实你可以把'怀疑'两个字去掉的,前辈。” 他又要炸毛了,但还是强自按耐下来:“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我摆摆手:“吸收新人嘛……我马上就去。” “你知道就好。”他没有多言,转身走了。 我打开行程表看了看,刚好,明天就有一个去长野的任务,我可以顺便去那里的培训基地转一圈,领个人回来向君度交差。 ——————————— 我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一排人,转头问负责人:“确定这个基地的苗子都在这里了?” 负责人站在我旁边,不住地擦着汗:“是的是的,都在这里了。”他双手捧上来名册:“这是他们的各项训练成绩,请大人过目。” 我随意地翻开看了眼,慢慢读出各项训练都是第一的那个孩子的名字:“黑泽阵?” 看着不错么,就他了。 我低头看了一圈:“哪个是黑泽阵?” 没有一个举手的。 旁边的负责人又换了一张手绢:“啊是这样的——那个叫黑泽的他年龄有些偏大,虽然成绩不错,但非常不服管教,前两天刚顶撞了教官,这会正在禁闭室反思呢——大人要见他?” 第30章 “把他领过来……不,”我中途改变了主意:“带我去见他。” 负责人似乎有些迟疑,但在被我瞪了一眼后忙不迟地走到前面引路:“大人请跟我来……” 我走到那个小小的潮湿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牢房的禁闭室栏杆外面,看到里面背对着我坐着一位银色短发少年,似乎是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他不耐烦地转过了头。 我倒吸一口凉气:“主神……”说到一半我才意识到主神这会在休眠,没法回答我的问题。 我转而询问面前这位银发绿眸的少年:“你愿意离开这里,跟我走吗?” 第29章 琴酒——哦不现在要叫他黑泽阵——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那一刻的眼神, 像是无比冷静地评估我这个人,又像是决绝疯狂地all in赌注,眼底的低温火焰在慢慢地燃烧, 又克制一般地隔绝在冰层的屏障之内。 他直直地盯着我,不躲不闪:“好。” “我是白兰地,行动组成员,目前准备吸收新人,看了眼名单感觉你很合适……”我自我介绍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他的“好”所打断, 颇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他重复一遍:“我说好,我跟你走。” 嗯?我惊了一下:“什么都不问, 就这么跟我走了?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要把你给骗去噶腰子?” 他虽然没说话, 但我觉得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无语, 还有一点“我是不是做错决定了”的迟疑。 这可不行,我跟他讲道理:“刚才可是你跟我讲要跟我走的,别想着事后反悔——反悔也没用, 我可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从不考虑被绑架的小猫咪的意见。” ——感觉他眼神里的迟疑更重了。 也许主神说的对, 很多时候我闭嘴比开口说话要管用得多。 我不再废话,直接上手把这只仿佛还在考虑着什么的银皮虎斑猫打包带走。负责人一路跟在我的后面:“好的好的,您直接带走就行, 资料转移我们后续会办妥当的, 不用您操心——其他综合成绩前五的直接拨到行动组卡慕大人手里是吗——好的好的, 大人慢走。” —————————— “所以说你就这么把他捡了回来?”君度挑高了一边眉毛, 问我道。 我看着他的眉毛, 感觉君度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为什么你能只挑高一边眉毛脸上的神情还没崩——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几乎和能wink的贝尔摩德一样厉害。” “别想着岔开话题——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奇怪东西。你打算手把手亲自培养他?” “是这只猫——我是说他自己说要跟我回家,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要满足他的愿望啦——” “——而且我还挺满意他的, 长相性格脾气看着都挺合我眼缘。” “你这是强买强卖——他怕不是被你强迫的。”君度吐槽我。 “啊呀君度,你怎能这样说我,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是。”他无情地回答。 “你这样我真的要伤心了——小心我哭给你看!” “快哭。” “真冷酷啊,君度。” “要叫前辈啊混蛋!” ………………………… 总而言之,虽然这是一场被君度评价为“绑架”的捡猫行动,我仍然厚着脸皮把黑泽阵捡回了家。 虽然我有好几套龙舌兰给我买的安全屋,但我最长住的只有一套。 “这里有三间房——主卧当然是我的,次卧和客房你自己选一个。”我站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说。 他没说话,分别到次卧和客房转了一圈,把一直背在背后的吉他包放在了次卧。我看着他在整套房子里转来转去,感觉有点好笑——像是那种猫主子在新环境里踩来踩去,四处巡逻。 咳,感觉这种比喻有点失礼。 我心虚了一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我是前辈,前辈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 ……已经完全变成君度的形状了呢,鹤辞。 我看了眼表,决定先带他出去吃午饭。 “中午你想吃什么?”出于前辈的责任心,我还是决定先征询他的意见。 “都可以。”他淡淡的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快乐地拉着他出去吃了寿喜锅。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 然后我试图用我的道理说服黑泽阵:“今天是你到我手下的第一天,第一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就该吃一顿好的以表庆祝,我们在日本所以要吃日料,日料里首当其冲的就是寿喜锅——你相信我,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吃寿喜锅了。” 黑泽阵对我的说法并没有什么表示。 不过他没怎么吃寿喜锅,反而烤青花鱼吃了不少——我猜想因为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可恶,真是没有眼光。 吃完了,我又拉着他去商场买日用品——黑泽阵从基地过来的时候只背了一个看着就很重的吉他包——我猜想里面是狙击枪和其他的手枪匕首之类的武器,除此之外只有一套身上穿的衣服。 所以今天的重中之重就是给他置办一套生活用品,不然他在我家里只能用我的东西了。 虽然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猜他是混血,很可能还是混的日耳曼或者斯拉夫那边的人种——不然没法解释他那高颧骨和深鼻梁,还有他银色的头发——这么浅的发色不可能是立本纯种人。 坐车带他回来的路上我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年纪。他看着窗外:“我也不知道……”他随即补充到:“我是被捡到的,当时捡到我的人也不知道我究竟多大,就按照12岁报上去了,如果问这个的话,我现在是17岁。” 我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那之后我遇见的琴酒就应该是29或者30岁了。 看他之后又是叼烟冷笑又是举枪威胁的,还真看不出来他其实这么年轻。 又想了想那个据说已经29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安室透,和那个明明三十好几了却装嫩硬说自己是26岁的东都大学研究生,我沉默了。 所以常常生气果然会显人老,穿黑衣服也容易压人岁数——等回去就把我衣柜里那些属于琴酒的黑大衣都丢掉。 虽然加上在空间里的岁月,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好歹我还有一张可以忽悠人的脸——谁都不会想被别人嘲笑岁数大吧? 明明黑泽现在才17,但身高已经差不多跟我一样高了——我可是有183的男人! 为什么他会这么高?又是血缘加成吗? 我也没看安室透长的很高啊! 不过赤井秀一也确实很高——他和日后的琴酒好像差不多高?都有个一米九的样子。 等回去了问问他们。 因为差不多的身高和体型,理论上我的衣服他都可以穿,不过我觉得让后辈穿自己的衣服实在是太磕碜了——搞得好像我这个前辈很穷的样子。 所以我把今天的任务全都推给了君度,让他去替我完成——与其搁那八卦我新收的徒弟,不如出去出出任务——自从我接过了行动组组长的位置后,他天天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清闲的简直让人眼红了。 无视了他:“有徒忘友,你怎么能把这种等级的任务推给我……”的哀嚎,我冷静地把今天的任务都从单子上划掉。 别看这家伙哀嚎的这么大声,一副醉醺醺好像很废的样子,事实上这些任务对他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在我之前就一直是他在做这种等级的任务。 他只是在那装可怜罢了。 “别喊了——”我有些头疼地站在基地里他的房门口,“大不了下次聚会我把黑泽阵带来——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见他么。” “呦呵——你变性了?”他的哀嚎戛然而止,好奇地从门后探出头来,“你不是一直护着躲着像个宝贝一样不让人见么,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哪有护着,这不是刚从基地里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安顿好呢——等过段日子就给你带过来。” 我见他接下了任务单,转身摆摆手就要走。 “真是用完了就丢……”他哀怨地在我身后嘀咕。 ——————————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我举起一件淡蓝色的卫衣外套,上面印着“brandy”的字样。我往他身上比了比,感觉挺合适:“你别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鬼样子,你才十七岁!阳光开朗一点,来来来笑一个我看看合不合适。” 他咧了一下嘴,露出一个冷气森森的笑来。 ……我觉得他可能不是很满意我挑的衣服。 我沉默了一下,放下了那件外套,转身又拎起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里面搭一件白色衬衫,下面再来一条棕色长裤——我很满意。 他看起来不怎么满意。 随后我又试了纯色高领棉毛衫,绿色格子外套,还有浅色牛仔裤,甚至正装马甲三件套…… 第31章 他一直是那副死样子。 我没脾气了,放弃为他搭配的念头,直接问他:“你想穿什么衣服?自己挑。” 他抬了下眼,走到之前我一直有意无意避开的那片角落,提起了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色大衣,转身向我示意。 ……我就知道。 手握财政大权的我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要求:“想都别想。” ……但最后我们还是拎着六套一模一样的黑大衣灰衬衫和黑长裤回家了。 ……我还是不死心地把我之前看重的那几套衣服一并结了帐。 店里的导购小姐看起来脸都要笑出花了。 买完衣服又去了一趟百货商场,把他的床上四件套和平日里的洗漱用品买齐了——不出我所料,还是黑白灰的极简风格。 算了,他高兴就好。 回到家,我想不出还要买些什么了,就问他:“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趁着我还有假期,一并配齐了。” 他看了我一眼,问道:“我听说行动组会配发武器,我也能领吗?” 我看了眼时间:“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有点晚了……明天我带你去龙舌兰那里,你自己从他的库存里挑。” 明天的任务也丢给君度吧,我理所应当地想。 第30章 我看着琴酒在武器库里挑挑拣拣。 他面对这些东西的兴致可比昨天面对衣服要高多了——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大爷样。 他在挂满各类武器的墙旁踱来踱去, 沿着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个不落浏览了一遍。时不时取下一只翻来覆去细细打量,手指灵活地拆开再装回去——旁边的龙舌兰满脸都是心痛和紧张。 他对比挑选了很久, 久到我从思考中午吃什么变成思考晚上吃什么,左右脚重心也换了好几轮才似乎选出了几把合心意的。 我又换了一下重心,以为他终于结束了,结果他一扭身又带着挑选出来的到旁边的靶场试手感。 直到我思考今晚能否赶得上吃夜宵时,他才最终做出了决定:三只手枪, 一只散弹枪, 一只狙击枪。 他把这几只整整齐齐地码在我旁边的桌上,用眼神示意我他选好了。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用眼神示意龙舌兰把它们包起来。 龙舌兰一边用琴包装桌上的武器, 一边幽怨地说:“你可真会选啊……这几把都是难得的好货, 我废了不少劲才弄来的呢……尤其是那把勃朗宁auto-5半自动,上个月刚到的,我都没舍得试……” 我笑道:“你个后勤部的要那么好的枪干嘛?——你又不出任务, 放在手里也没甚用, 不若给我, 也不算埋没了它。” 他嘟囔道:“给了你我也没意见,给这小子算怎么回事——喂小子,”他转头叫了声仍站在武器墙旁边看着什么的黑泽阵:“我跟你讲, 你小子好运道, 被这位看上了——没有代号的成员标配只有一只手枪, 要不是你是他的下属, 哪里能有这许多——还由着你在这里挑挑拣拣。” 我懒懒道:“他只是这会没有, 获得代号只是时间问题——卖我个面子,嗯哼?” 他把包拎起来递给我:“白兰地大人的面子谁敢不给——这次入账就记到你头上?” 我嗯了一声, 提起包转身敲了一下黑泽阵的后脑勺:“走了黑泽,别看了。” 拿点武器装备也就罢了,手榴弹火箭筒什么的就先别惦记了——这里不是自由美利坚,这种家伙搞出的大动静还是会被惦记上的。 回到家,我瘫在沙发上想休息休息,黑泽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保养枪械,而是站在我的旁边,脸上罕见地闪过几丝犹豫。 我睁开眼,看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感到有些好笑:“想问什么就问。” 他也很直接地就开口了:“怎样才能获得代号?” 就这么个问题还要犹豫。 我重新闭上眼睛:“你现在跟的是我,就算行动组的成员。行动组成员获得代号很简单,你多做几个任务,再通过代号任务的考核就行了——放心,我手上的任务只会多不会少,堆也能把你堆上去。至于代号任务——”我哼了一声:“组织里还没有哪个人敢不给我面子。” “别这么着急嘛——我刚休了两天的假,怎么说也要休个够本啊——好不容易那个家伙愿意主动乖乖做任务。” 我站起身:“好了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带你出任务。” 他默不作声地跟着我,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 我真是捡了个大宝贝。 我站在天台边缘,看着黑泽阵架起狙击枪,一动不动地趴在远视镜后,气息平稳宛若雕像,他慢慢调整着目镜和倍镜,直到两者组合到合适的倍数,然后他耐心地等着——直到目标人物出现在窗子旁边——“砰”。 正中红心。 黑泽阵打出那一枪后便迅速地收起了枪,翻身起来,蹲在狙击枪旁边做起了拆解并放进了一直背着的吉他包里,用眼神向迟迟未动的我发出了疑问。 狙击手开完一枪就要迅速撤离,不然就会因为暴露狙击地点而被堵住。 我放下一直举着的望远镜:他举枪射击的动作太娴熟,太行云流水了,正正卡着最好的狙击视野出了手,没有一点迟疑,仿佛已经这么做过成千上万遍了一样——这种心态和敏锐程度简直不像是第一次出任务,也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这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杀手——我心情有些复杂地想。 虽然之前有看到黑泽阵的训练成绩,知道他在那个培训基地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之前被他逼着对练的时候也意识到他的身手很不错——但我确实没想到他的天赋竟然这么高。 等再带他出过几次任务,熟悉了任务流程,就可以把我的任务全部扔给他了——突然资本家上身的我想。 我转身和黑泽阵一起下楼,准备开车回—— 哦等等,我没有车。 是的,虽然我已经是行动组组长了,但我仍然没有车。 之前出任务基本上是群体出动,我随便蹭个成员的车就行了,如果是单人任务,就随手在基地抓个成员开车送我去,或者骑辆自行车——还真用不着开车。 但现在—— 我看了眼走在我旁边的黑泽阵,感觉自己似乎需要配辆车了。我出行方式可以随意,但这会带了新人还是要要注意一点。 总不能让新人跟着我一起骑自行车或是坐电车吧。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16岁的孩子也是孩子! 黑泽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银发真漂亮——看着就很柔顺光泽。 可惜是短发,如果是长发的话我就可以上手梳一梳,再编个辫子了。 感觉麻花辫和蝎尾辫不错,很适合他的长相。 嘶——等再熟一点就撺掇他把头发留起来吧。 “你想配辆车?”他突然问我。 我正想着怎么合情合理地让他留长发,心思还没完全回来,一时被问到愣了一下:“啊?哦——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我不会开车,感觉有了车也用不上。” “——反正我是不会学车的。” 他平静道:“我来开。” “那怎么行!”我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的提议:“未成年不能开车,等你成年了拿到驾照了再说吧。” 我喃喃自语:“要么找个专门给我们开车的底层成员吧……虽然找个司机让人感觉怪怪的。” 他皱起眉头:“我不要。” “驳回。”我随口回道:“从没听过未成年无证开车的先例,我还不想在大马路上被警察拦下来,以没有看管好叛逆飙车未成年的名义锒铛入狱——因为为非作歹也就算了,这种名义我入狱也不会瞑目的。”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意味极为复杂。翻译一下,大概就是“都是犯罪分子还讲遵纪守法那一套”“谁是飙车叛逆未成年”“我是不是做错决定了”之类的。 但他已经很了解我了,知道提出这种质疑是不可能说服我的。 可恶,总感觉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在他面前威严扫地——这家伙竟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前辈! 他默默又走了几步,突然说:“我有20岁的假证,也会开车——可以再去驾校考一遍拿驾照。” 我想了想,感觉无论从哪方面,他提出的条件都完美抵消了我的顾虑——有成年证件,有驾照。 很合理。 出现了!灵活的道德底线! 果断拿出手机,给不久前刚被我霍霍了一堆经费资源的龙舌兰打电话:“给我配辆车。” “进组织快一年了,每次说给你配辆车你都不要,只是抓着基地里的成员加班,这会突然又来要车——又是为了你那个徒弟?……算了,”他似乎在那边叹了口气,“要什么型号的车?” 我在脑海中盘点了一遍知道的车的类型,虽然对此一窍不通,但我想贵的肯定就是好的:“来辆幻影劳斯莱斯怎样?或者布加迪威龙?” 第32章 “你……”他带点忍耐地说:“你当我这里是哆啦e梦的神奇口袋吗?或者万能许愿机?组织有钱也不是这么让你挥霍的,而且这么显眼的车开出去怎么做任务?全球限量警察一抓一个准……白兰地你是不是除了做任务以外一点脑子都不动?” 我大惊:“你怎能这样说我呢?——我明明做任务时也不带脑子的!” “还有,”我带点怀疑地问:“为什么你一个中年男人会知道哆啦e梦啊?” 他声音低下来:“用不着你管!……你说个我能批下来的,别搁这找人寻开心,不是谁都跟你似的无事可干——这几天为了你这层出不穷的申报单我可是快掉光了头发。” “你头上本来就没几根头发,别什么事都赖在我头上……”我嘀咕:“别别别挂!我也不清楚什么型号,让那个开车的自己跟你说吧。” 我把手机递到黑泽阵旁边,他在旁边安静地听了好一阵了:“你自己跟他说要什么型号的……有什么需求就说。” 他接过来,简单地对着对面说:“保时捷356a,对,要黑色的……” 然后他又和对面简单地交流了两句什么“马力”“四缸”什么的,就把手机还给了我。 龙舌兰在另一边唉声叹气地说:“你这徒弟怕不是专门来克我的……算了,难得你提要求,我尽量给你办妥当……需要点时间,一个月后给你送过来。” 我笑了笑:“好,麻烦了。” 他挂了电话。 我转头看向黑泽阵:“车一个月后送来,这一个月就辛苦你跟我坐电车了……记得去考驾照。” 他问:“还有任务吗?” “我看看……” 我打开任务清单,“没了!” 我又开始拨电话,试图从基地里摇一位没事的成员来接我们。 “现在跟我去地下基地吧——君度那家伙想见你好久了。” 第31章 “这就是你带的那个新人?”君度背靠着吧台, 懒洋洋地问:“看着还挺不错的——叫什么名字?” 黑泽阵站在我身旁,我能察觉到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黑泽阵。” 我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别这么紧张嘛……他就是我一个朋友,听说了我带了个新人后有点好奇, 想见见你——君度你也是,”我转头对着君度埋怨道:“你没事吓唬我手下的新人干嘛?” 君度无辜地摊手:“我哪有?你看我坐着都没动弹,真要吓唬的话,”他伸手往腰上摸了一把,把一样东西拍在了桌子上, “我可就上这个了。” 是把伯/莱/塔。 黑泽阵条件反射性地就往腰上摸, 整个人蓄势待发到了极点——我加重了按在他肩上的手:“你别动!” 见他按耐着收回了手,我放开了压着他肩膀的胳膊, 走到吧台旁, 点了杯酒, 顺手收起了桌上的东西,坐在君度旁边:“一直嚷嚷着要见见我这个新人,今天我好容易把他带过来了, 你就这么个态度?” 他笑了笑, 举起桌子边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还不是你一直藏着护着不让人见, 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宝贝……听说最近龙舌兰被你敲诈了一大笔经费,为了填写报表头都快秃了?” 我不满地抗议:“喂你拿的是我的酒!想喝酒你不会自己点?非要喝我的——我什么时候护着不让人见了,这不是带过来了么。” “龙舌兰他本来就没几根头发,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平时都拿我的报销额度去定制高价假发……该!” 君度理了理他披在身后的有些乱糟糟的长发——这两天我心思都在黑泽阵身上, 没顾得上给他梳——转身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朝着身后吧台里的酒保:“再来杯酒——就要他刚刚点的那一杯。” 他语气缱绻, 半支着头靠在吧台上, 笑意款款地望着我:“一杯酒罢了,赔你就是——免得让你在背后说我小气。” 我拂开他层层叠叠摊到我身上的水蓝色衣袖:“好好说话, 别突然这个样子——而且重点是酒吗?重点是你把你的任务全都推到我头上来了!可恶我说你之前怎么这么清闲,原来都是我帮你做了!” 他脸色不变,语气慢悠悠的:“啊呀那怎么能叫躲懒,明明是我在栽培你,对你委以重任,要不是你半年内出了那么多任务,组长的职权能那么快落到你头上吗?” “再说了——为前辈分忧解难,也是后辈的职责之一嘛。” ……实话实说,我觉得他几乎是在确定了我的能力后迫不及待地把这个职位丢给了我——像是丢烫手山芋一样——无论我出不出任务都是一样的。 他就是想偷懒吧! 他突然放下手臂,朝着我的方向趴了下来。褐色的眼睛清透干净,映着吧台上方昏黄的灯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专注地,真诚地,和他平时慢悠悠又醉醺醺的样子大相径庭——几乎都有些深情的模样了。 他平时一口一个“前辈”,又总是任由乱糟糟的头发垂落在脸颊,我都快忘了他只有二十岁了。 就在我为他这突然的举动愣怔住时,他就着这个姿势又开口了。 他大半张脸被袖子掩住,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啊呀白兰地酱这话说的我可真伤心——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朋友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吗?——白兰地酱这么厉害,帮我做几个小小的任务也无伤大雅吧?” 我默默拖着高脚椅往后移了半米。 果然,刚才的示弱是错觉——他还是那个为了甩任务无所不用其极的君度——这次为了甩任务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可恶我竟然差点中招! 他见我不吃这一套,颇有些无趣地重新坐起来,把话题拉回了龙舌兰身上:“谁让你平时除了日常开销从不向上报销,那么多的报销额度怎么能让他不动歪心思——别想着给组织省钱,组织有的是钱——你看看情报组的那群人,一个个账单高的吓人,不还是顺顺利利批下来了。” “这跟省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反驳他,“只是我根本用不上这么多钱,平日里的任务报酬就够多的了——我还在发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呢。” 他蓦地笑起来,意味不明地说道:“是啊,现在捡了个新人,可给你找到了花钱的地方了:又是买生活用品又是要木仓,又是要车又是申请训练场地——我听说你向上面要求扩建安全屋的地下室?” 我转头看了一眼黑泽阵,他正打量着面前的酒水单,对君度的话恍若未闻。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探寻般转过头朝我投来疑问的视线。 我摆摆手,让他想喝什么自己点——组织基地内部的酒吧,对成员是全免费的。 然后转过来回答君度的话:“左右我也没别的人要带,资源全堆在他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况且这真是个好苗子——我没见过比他更适合这个地方的人。” 他止住了笑,淡淡地说:“是么……” 他站起身,走到垂眸缀饮杯中之物的黑泽身后,伸手拍了拍他:“起来小子,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然后他俩就打起来了。 酒保在我身后冷静地提议:“隔壁就是演练场,地方更大设施更全。这里是木制的,还都是玻璃瓶——如果想切磋身手大人可以让他们到那里去。” 虽然酒保说的很委婉,但我还是听出了“这俩瘟神赶紧走别砸了老子的店”的潜在含义。 我反身重新坐回来:“来杯冰镇白兰地——你放心,他俩心里有数,不会真把你这搞塌的。哪怕真有什么损失,我出钱给你补偿。” 更何况——我想拦也拦不了。 从刚才刚进来君度就想动手了,被我喝住一次才不情不愿地打消主意,这会已经动起手了就更不可能停下来了。 而黑泽阵——哼,这家伙就是面上看着老实,其实是碍于身份的差异不敢贸然动手。这会君度主动出手,他心里不知得有多高兴呢。 这俩人一拍即合,打的正上头,我就没必要过去做这个恶人了——反正维修报销,也不用我花钱。 而且这对黑泽阵来说其实是件好事。作为一点资历都没有的空降,他的存在本身就碍了很多人的眼,没有君度,也迟早有别的人来找他麻烦,他总不能一直被我护着。 至少君度还没抱多少恶意,如果确实入了他的眼,黑泽以后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在我喝完两杯酒以后,他俩终于结束了。 我望向君度——哪怕刚打完一场,他也还是悠哉悠哉的:“怎样?” 他走到我旁边,端起我还没来得及喝的第三杯酒一饮而尽:“勉强合格。” 这就是还不错的意思了。 黑泽也坐过来,给自己点了杯酒。 他俩看着心情都不错。 不错到君度又想给我调酒了。 我盯着他。 君度炸毛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我不说话,继续盯着他。 君度不满的说:“你别这个样子,我调的酒也没那么糟糕吧?” 第33章 我还是盯着他。 君度烦躁地转了一圈,还是坐下来了:“行行行,我不调了。”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却见他话锋一转:“那这样,你来给我调一杯,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却见黑泽阵也转过头来,一眼不眨地看着我。 ——行吧。 我随手取下了一瓶白兰地,凿了块冰球放进去,然后一边努力回想着之前君度教我的调酒要点,一边杂七杂八地加了一堆柠檬汁橙汁别的酒之类的东西,直到看到酒杯满了才罢手。 我把酒递给君度,他看起来有点犹豫,却还是在我带点威胁的眼神中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他的神情变得很复杂。 我问他:“是很糟糕吗?” 他犹豫了一下,把酒杯递了过来:“也不是……你自己尝尝吧,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我错了,我再也不嘲笑君度的调酒技术了——我的技术比他要糟糕多了。 为什么我能调出苦味的酒啊? 入口的感觉就是平平淡淡酒的味道,但隐藏之下是很纯粹很浓郁的苦味,这种苦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消退——不过这种消退不像是没有苦味,而更像是口腔逐渐适应了苦涩,味道逐渐平复下来,余味里带着一点淡淡的酸和一丝微不可查的甜。 我不想再喝第二口了,转身准备把它给倒掉,却被君度拦住了:“别倒,”他笑道,“你就这么不喜欢自己?” 我想他是漏了几个字。 黑泽阵伸手将喝了一半的酒杯拿了过来,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他探出身子,伸手够到了酒柜里的琴酒,直接在杯子里加满,又放进了一点糖浆和一片柠檬,搅一搅后他尝了一口,接着满意地一饮而尽。 我在吧台挑了两瓶xo轩尼诗白兰地,准备拉着黑泽阵向君度告辞。 君度却突然问我:“你还记得贝尔摩德吗?” 我鼻腔中发出了一声疑问:“嗯?” 他说:“她明天就要从美国回来了——boss指名要你去接她。” 第32章 我从车窗边探出半个身子, 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前面逃逸的那辆黑色丰田,随后回来,对着旁边驾驶座的黑泽下命令道:“准备右转——他马上要往右边走了。” 黑泽沉默地踩油门加速, 然后在转弯的地方松开油门猛打方向盘来了个漂移。 接着往前追,我按着耳边耳麦里,对对面说:“卡慕,右转道k-735第二大道,在与六本木街道的交界处实施围堵——决不能让他从那里跑掉, 不然后面的道路错综复杂, 我们根本堵不住他了。” 卡慕的声音很冷静:“收到。” 很快他就给我回复:“已经到地方了,他不可能从这条街出来。” 我淡淡道:“很好——注意, 是一辆黑色丰田。” 正和卡慕通着话, 一直沉默不语开车的黑泽阵却猛地一个刹车, 我没系安全带,因为惯性往前倾倒:“嘶——” 没回答卡慕在那边的问话,我转头看向黑泽阵:“怎么了?” 黑泽已经拉开了车门, 回答也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他弃车逃跑了。” 我也看见了。 黑色的丰田正横向堵在并不宽敞的马路上, 车内肉眼可见没有人。 我相信黑泽的车技, 我们前后两辆车相距并不远,那个人即使弃车离开,也一定不会比我们早多少, 而这里只有一条单行道, 一头是我们, 另一头被卡慕他们堵住了——那么他一定还在这条街上。 他会去哪呢? 我试图将自己带入那个逃跑的卧底:如果我卧底身份被发现, 在前后夹击再无他路的情况下, 我会怎么做? 我一边用目光搜寻着周围黑魆魆的居民楼,一边头脑风暴:天台?不, 除非走投无路想博一把一对一反杀,不然在没带滑翔翼的情况下天台就是绝路;住户家里?不,这会已经是深夜了,他敲门未必有人开,从窗户中进去声响又太大,而且他没法保证里面的人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目光转向街边寥寥几家还亮着灯光的店铺。 在我考量的时候,黑泽已经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搜寻,我没有跟着进去,只是在店门外看着他冷冷地威胁店员,四处探查有没有藏人的踪迹。 未果后他出来了,我带着他往下一家店走。 下一家是家深夜食堂,里面只有老板和几个加班结束后前来吃饭的工作族,很安静。还是一样,我站在门口以防那人趁机跑掉,黑泽阵进去搜寻。 ……拉面的味道还挺香的,我有些出神地想,也许行动结束后我们可以来这里吃顿夜宵——只要黑泽不把人威胁的过火。 我又看了眼店内瑟瑟发抖把收银机都主动打开的老板,和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不敢吭声的客人,以及大摇大摆像是猎豹在自己领地巡逻一般走来走去翻看什么的黑泽,感觉今晚的拉面可能是吃不上了。 我摸了摸鼻翼,思绪又开始天女散花:为什么黑泽一个未成年新人看起来比他的前辈我看起来还像是个mafia啊……这气势拿捏的足足的……要是戴个墨镜就和松田一样可以出道成为极道大佬了……我之后是不是应该再给他配副墨镜…… 黑泽阵出来了,他言简意赅道:“没有。” “哦哦哦,”我收回思绪,仰头看了一眼四周,只剩下最后一家居酒屋了,“走吧,想必就是在这里了。” 这次我自己亲自进去搜寻,让黑泽在外面看着以防万一——之前在外面守着是担心那人在其他地方,趁着我们进去偷偷跑掉,现在既然确定了会在这里,那还是我进去保险一点。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藏着后手。 我警惕地防备着四周的暗处,对着已经呆住的老板温声细语地安慰:“别担心,我们只是来找一个人,跟你们没有关系——只要你们不包庇他,找到人了我们就走,不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我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身形长相,然后询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站在吧台后面,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四处将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连后厨都没放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我疑惑地走出店门,与黑泽阵会和:难道是我猜错了? 要么去天台看看? 要是我……我会怎么做……怎么做……老板有些呆滞的神情和微不可查的紧张……冷汗…… 路走到一半,我突然灵光乍现,转头对着黑泽阵叫道:“回去那个居酒屋!那个人藏在吧台后面!” 黑泽阵三两步就跑回了那家居酒屋,一打开门就是寒光闪闪的一把匕首刃,黑泽躲闪不及,正中一刀,他闷哼一声,没管伤口,反身和那人打斗起来。 该死……我咬着牙也赶到了地方,瞅准时机一脚踢飞那人手里挥舞的匕首,趁机换下受伤的黑泽,三两下把他反扭双臂压制在地上。 我手上暂时没空,于是扭头喊黑泽过来缴了他腰上的械,一边在耳麦里喊卡慕带人过来带走人。 卡慕很快就到了,让手下三两下把人捆起来带走,微微朝我一鞠躬:“辛苦大人深夜加班帮我们抓住这家伙。” 我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刚好在附近就帮个忙……有绷带吗?给我两卷,这家伙受伤了。” 他去车里翻了翻,找出两卷抛给我:“我车里也没有药,先简单给他止个血,剩下的大人可以带他去基地的医疗部或者自己回去上药。” 我拉掉黑泽阵的外套,无视他躲避的动作蹲下来给他腰部的伤口包扎:“别动!这伤口挺深的,你是想失血过多晕过去吗?”余光瞟见卡慕押送那人正要上车,咬着绷带的嘴口齿不清地在背后喊住他:“他……是什么人?” 卡慕让手下接着带那人上车,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池袋井上组那里派来的间谍,最近池袋那里被查的严,他们的白/粉走私生意被抓住了小辫子,想栽赃到我们头上……组织可从不做这种生意……还想着陷害……带回去审问。” 他简单说完,朝我一点头,坐上车走了。 还是那么一板一眼啊,卡慕。 我给黑泽包扎好,站起身来:“走吧上车……你是想去基地的医疗部,还是回家我给你上药?” 黑泽似乎不太习惯我绑的那个蝴蝶结,手指蜷缩了一下:“不去基地。” 好吧,那就开回安全屋。 ————————— 我蹲在安全屋的沙发旁,消毒了之后给黑泽的伤口缝线——他的伤口太深,必须得缝,然后上药,用绷带缠紧绑好:“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也不要做剧烈运动,小心伤口重新绷开,记得换药……” 这感觉还挺熟悉的,我之前给我队友这么处理过无数次伤口,这种碎碎念几乎都快成为套路了。 第34章 他还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被我说了一句才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所以他为什么不去医疗部。 虽然我处理伤口的经验也不少,但肯定还是专业的医疗部处理的更好吧。 黑泽阵没理我。 诶呀……你别走嘛,今天突然接到任务,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你饿不饿?我煮两碗拉面当夜宵怎么样? 他满脸写着“不怎么样”,却还是乖乖坐回沙发上不动等着我给他做夜宵。 ——然后我俩同时看着锅里的酱油色的汤和已经变成黑炭的面条面面相觑。我咳了一声,强行挽尊:“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明明我都是按照说明书上来的呀……” 他无语地把锅扔进了洗碗池,然后又从橱柜下面拿出了一个新锅,倒水放到火上烧。 我有些惊喜:“你会做饭?” 他正从冰箱取出鸡蛋和青菜:“不会。” 我迟疑地问:“那你……?” 他把火腿切成丁:“看看说明书就会了。” 同为第一次做饭但看着说明书烧出了一锅黑炭的我对他的成品表示怀疑。 ……但他真的做出来了。 还怪香的——我捧着碗将面汤一饮而尽。 见他吃完了,我把两只碗摞到一起拿出厨房洗——至于那个锅,已经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我不想再看见那个锅了,就是它让我在后辈的面前丢尽了脸——虽然好像我在黑泽面前也没什么形象就是了。 他对前辈洗碗这事没提出什么异议,很自然地上楼去睡了。 我一边洗一边想:明天跟龙舌兰讲,让他给我配个洗碗机……也许之后可以撺掇黑泽阵学点别的菜——比如说三明治,寿喜锅什么的,没准他连宫保鸡丁都能做出来呢……我真是捡了个大宝贝……黑泽阵的反应速度还是不太够……等他伤好了要开始近战的训练了……话说龙舌兰怎么还没给我把地下室扩建好——我报告都提上去两天了…… 心不在焉地洗完了碗和锅,我也上楼回主卧睡觉了。 明天还要去接贝尔摩德——boss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33章 今天真晒啊——我用手背搭了个凉棚, 努力往机场的出口望去。 还是没来。 我转头看向身边举着个牌子的黑泽阵:“举高一点举高一点,你牌子举这么低,待会贝尔摩德来了也看不到人群中的我们。” 黑泽阵虽然看起来很不耐烦, 但他还是依言举高了黑底彩灯,闪着“ようこそ(日语:欢迎)”字样的牌子。 我看着他的神态动作,总觉得像是我欺负了他一样——就是那种面对什么都不懂还要来指手画脚的傻/逼甲方,用他极其外行的思维试图指导这方面的专业从业人员,但他又是出钱的金/主爸爸, 所以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且因为合作了太多次,已经从极力的克制忍耐自我说服, 变为克制中隐隐带了一些生无可恋的无奈和习惯就好的麻木。 我怀疑地看了看那块牌子:真有那么糟糕? 挺好的啊——彩色的颜色多明快, 加上一闪一闪的灯又非常醒目, 哪怕在夜里也能用得上,本来定做的是白色的底,考虑到黑泽阵对黑色的狂热喜爱我还特地换成了黑色的底——怎么看怎么都是又好看又实用。 看我多贴心。 他的表情一定是因为太阳太晒所以管理失控了! 我就说天天穿着一身黑大衣迟早中暑。 而且为了不暴露身份我还特地没加上贝尔摩德的名字, 只是写了“欢迎”的字样, 以后还可以循环利用, 没准以后黑泽阵回来我也可以用这个牌子给你接风呢。 “我不要!”他想都没想就无情地拒绝了我。 我大惊失色:“为什么?” 他别过头不说话了。 我不依不饶:“喂喂喂,你总得说个理由出来,怎么能这样拒绝前辈的好意。” 他沉默了一会, 低声说:“可以不用举这个牌子……你站在人群中, 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呦呵这小伙子还挺会说话, 我一高兴也就忘了追问牌子的事。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9:35, 贝尔摩德的飞机是九点半落地, 我之前给她发过消息,说我会和下属举着牌子在门口等。 算算时间, 她也该出现了。 人群中出现了一位穿着蓝色衬衫的年轻男性,他左右看了看,径直朝我和黑泽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我的面前,对着黑泽手里的牌子,罕见地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扭过头不再看,转而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白兰地。” 我心知贝尔摩德又易容了,没多说话,带着她和黑泽上了车。 刚上车坐定,贝尔摩德就撕了她的易容,露出一张极为美艳的脸来,她轻轻晃了晃头使金色的头发散开,抱怨道:“那群fbi真烦人,像群苍蝇一样嗡嗡地盯着人不放,逼得我不得不放弃私人飞机,用易容乔装打扮过来……” 说的就好像你平时不易容一样,我坐在副驾驶,面无表情地想,我就说你这么喜欢奢侈享受的人,怎么突然坐起了公共飞机。 我见多了贝尔摩德神奇的换头术,所以并没有给出多么激烈的反应,但旁边正开车的黑泽还是第一次见,他一向冷淡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好奇。 贝尔摩德不知是不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黑泽的神色,掩着嘴笑了起来:“啊呀……这就是你新收的那个下属?看着还蛮可爱的嘛……” 我往左转头看向黑泽阵那仿佛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脸,第一次怀疑起了贝尔摩德的眼光——看着是个漂漂亮亮的大美人,怎么审美这么偏颇? 还是说实验不仅冻结了她的外表,也冻结了她的脑子? 你可以说黑泽长的挺俊的一小伙子,但怎么说也没法把“可爱”两个字和他联系起来吧? 我正在那仔细考虑是不是贝尔摩德在美国这半年呆傻了,就听见后面的贝尔摩德笑得更开心了:“难得看到我们的白兰地大人露出困倦和无趣以外的神色呢……看来这个新人果然像君度所说的一样,非常受你的重视啊。” 我就知道。 在我加入组织的这一年里,每次和这个神秘的女人交涉她都会变着法儿调侃我,现在来了个新人,可让她找着机会了。 没准这次回国除了boss的意思以外,也有贝尔摩德自己的意愿——就是为了回来看看我收的新人。 啊……头疼。 怎么这一个两个都想着看我的乐子。 君度真是个大嘴巴,回去就找他打一架——不,和他打架太累了,干脆潜入他的卧室,把他的酒都偷光算了,我冷酷无情地想。 他要是找上门了就说是卡慕干的——反正卡慕那个老实人会替我背锅的。 卡慕和君度一向不太对付,不是说他们关系有多差,只是说他俩相性不合。 卡慕主要负责组里新人培训以及任务划分,是个一板一眼的正经人(?),总是穿着西装三件套,用发胶把前面的头发梳到后面去,每天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遇到需要加班的情况还会要求加班费——生生把犯罪分子的日常过成了社畜的模样。 君度则和他截然不同,从来不做任务——我强行塞到他手里的那几个不算,每天醉醺醺地提着瓶酒在基地晃来晃去,时不时抓一个倒霉蛋陪他喝——这个倒霉蛋通常是我,活脱脱一个摸鱼达人。 所以卡慕看不顺眼君度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没有哪个社畜会喜欢不干活还带坏认真工作员工的同事。 每次他俩见面,卡慕就会从袖子里掏出长长的任务单——天知道他的西装袖里怎么放得下那么长的任务单的——然后一项一项数分到君度头上但他还没做的任务,顺便谴责一下君度之前又干了什么导致某项任务需要他来收尾——然后君度就会因为烦不胜烦而迅速遁走,或者试图拉着卡慕大醉一场好让他忘记这件事。 所以非必要,君度是不会去找卡慕确认是不是他偷了酒这件事的,哪怕去了,也会被卡慕的任务清单搞得忘记这件事。 ——计划通。 我带点警惕地对贝尔摩德说:“人家才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你别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去——组织里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成员够多了。” 她没有再笑,抱着臂靠在车座背上:“护的还真紧……可惜,我还蛮喜欢他这种的……诶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不会下手的——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收回了谴责她的眼神:贝尔摩德虽然一堆谜语,话中真真假假也分不清,但承诺的事还是不会反悔的。 黑泽阵对于我和她的对话没给出什么反应,默默地接着开他的车。 到地方了。 我站在别墅的大门口,看着贝尔摩德从怀里掏出一圈钥匙一个一个试:“这是你的安全屋?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她随意地说:“哦这个啊……我有几套不同的房子,只是这个离机场近一些罢了——进来吧,我之前让人打扫过一遍了。” 第35章 不愧是她。 进来后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转头招呼黑泽也坐下来。 “你这次回来是怎么回事?”我喝了一口水。 她也走过来,把一次性杯子放在桌上示意我也给她倒一杯,随后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翘起一条腿:“你说这个啊……是boss让我回来的。” 她拿起水杯,却没有喝,只是出神地望着透明的杯壁,光线从杯壁中折射过来,映在她的脸上。 “明天你过来就知道了——记得带上你的车。” 见她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我没有再问,起身带着黑泽阵告辞:“你这里日常用品都齐全吗?要是有什么缺的跟龙舌兰——算了你跟我讲吧,我让人给你送来。” “没有缺的,我这东西很齐全。”她挥挥手。 看来她这会心情不太好,语气都淡了下来。 我没再多言,带着黑泽走下楼,开车准备回安全屋。 路上突然看到有家花店,我喊黑泽阵停了车,下车进去买了盆盆栽。 刚才看见贝尔摩德房间的内部装修,我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生活的是多么粗糙——别的不说,我房间里连盆花花草草都没有也太不像话了。 黑泽阵重新发动车,他似乎并不想对我手中的植物发表什么意见,但我却不想放过他:“黑泽!看我新买的盆栽——它是不是很可爱?” 他手仍然放在方向盘上,神色不动,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你指的是它的形态的话——是的,小小的一只很可爱。” 我高兴起来:“是吧是吧!它又好看又好养,还不容易被偷——简直是理想家养植物!” 黑泽阵说:“我想没人会无聊到去偷仙人掌。” “你怎能这样说——黑泽我跟你讲,你是正常人,所以不能理解有些爱好变态的人的想法,有些人就是看人家家里的植物眼红,特地去偷别人的植物……” “比如说你?” “可恶黑泽——你对前辈起码的尊敬呢?” 我痛心疾首,“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沉稳冷静的新人苗子,这会呢?天天一开口就是怼我的话——究竟是谁带坏了你?” 他踩下刹车,停在了安全屋的门口:“前辈,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我快要被气死了。 我这哪里是带了个新人,我这是请了个祖宗。 第34章 祖宗这会正悠哉悠哉地上楼, 往自己的房门口走。 我把盆栽放到茶几上,在后面喊住祖宗:“过来,我给你换药。” 他停下了脚步, 站在楼梯上没转身:“我今天出门前换过了。” 我信了他的鬼。 医药箱还是在老地方,我上次摆放的顺序还没有动过,他还不至于神到完全仿照我的使用痕迹——就算他能,他图什么? 看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磨了磨牙, 压低声音又喊了他一次:“过来。” 黑泽是个非常有潜力的新人——各种意义上都是, 比如说这个时候,他的直觉很好地帮了他一把——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坐在沙发上由着我解开他的绷带查看情况。 像是被揪住了命运后颈皮的小猫咪, 恹恹怂拉着耳朵, 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由着人折腾。 别看他这会这么老实地听我话,实际上刚到我手上的时候可桀骜不驯了。 不是说他像那种中二学生说什么都要顶嘴,干什么都要和你对着来, 也不像那种不良少年抽烟喝酒遛街打架, 而是特别的有主意, 特别地喜欢自行其是。 难怪能力那么好,潜力那么高,当初负责人也没想着把他带过来供我挑选。 一个优秀但不听话的下属, 在某种程度上, 可比一个愚钝的下属要危险多了。 黑泽阵的自行其是总是无比的理所应当。 打个比方, 我跟他讲往东, 他如果正好也想往东, 就会往东走。但他如果不想往东,他就会跟着自己的想法走:要么往西, 要么往南,要么往东,要么留在原地不动——他怎么不上天呢? 尤其是他对你说的话置若罔闻,你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出任务讨论战术和配枪这种正事,其他我的闲聊和疑问他一概当耳旁风——事实上,哪怕是前者,他也只是说很简短的几个字。 这可让我不太高兴——别的也就罢了,别人说话要回答可是基本礼节,不管你是什么态度,总得给个回应我才能知道。 一语不发只是用行动表示,脸上还一点表情都没有——你又不是和男朋友闹了别扭的小姑娘,还等着我去猜你的心思? 于是我开始试图教育他——别的先不论,教育这种自行其是的小朋友我还说的上一句经验丰富。 鹤(大教育家)辞表示: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根据我丰富的经验,想让人家听你的话,首先就得让他服气你。 所以我和黑泽阵的第一次深入交流,是在地下基地的演武场里。现在的黑泽阵虽然潜力非凡,水平也算不错,但离日后身经百战的琴酒还是差了一大截,所以我很轻松就将他撂倒在了地上。 他头发有点乱,脸也涨红了,绿色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我,一副很不服气的模样:“再来!” 再来结果也不会有变化。 “再来!” 还是被压在了地上呢,黑泽君。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终于没有了下一次——不是我终于良心发现不欺负他了,而是他终于没力气爬起来喊“再来”了。 我收回手,颇有些可惜地站了起来——把他按在地上,看着他气喘吁吁又带着些不甘的表情,怎么努力都挣扎不动的样子还蛮有意思的。 我是变态我承认。 我走到黑泽阵旁边,盘腿坐下来,对着躺在地上的黑泽阵慢悠悠地说:“前辈说话,不管什么事,给点反应,嗯?——哪怕你吱一声也行。” “我也是第一次带新人,没什么规矩,但只一点,说话要听,听完要有回应,有什么问题你提出来,我们好好谈——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只要你安安生生别给我找麻烦,我说什么就乖乖地去做,我手上的资源堆也能把你给堆上去。” “你是个有潜力的苗子,我可是相当地看好你——没准未来你能接我的班也说不定呢。” 在我笑着说完了这一通连敲带打的告诫后,黑泽阵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我得了他的承诺,心满意足地把他给拉起来。 那天之后,黑泽变了一些,虽然还是那么一副高冷酷哥的形象,但在我对他说话的时候不会再无视我了——至少也会回答一句“嗯”。我让他干什么,他基本也会去干,或者明白地出口拒绝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仿佛在从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走——具体表现在他平时不开口,但一开口就是冲着把我给噎死的方向去。 带新人真麻烦——卡慕辛苦了。 我仔细看了眼黑泽腰上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很明显,他这两天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减小动作幅度,不出意外扯到了伤口——缝线处有撕扯的痕迹,不过好在他有一副好身体,又年轻,愈合的很快,现在已经有结痂的趋势了。 我拿着酒精棉签给伤口消了毒,又重新上了药——他全程抿着唇,脸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绑好绷带才开始数落他:“这两天也没让你出任务,怎么伤口又有撕扯的痕迹?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长在你自己身体身上你就不觉得疼?……” 我越说越生气:“你现在就是仗着身体好不注意,我看你以后老了一身后遗症去哪后悔!” 他一开始还半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我训他,后来听到最后一句话,直接嗤笑了一声。 我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杀手哪里能活的到老的时候。 他都知道的事情,我当然只会比他更清楚。 我身边的人——无论是亲人、队友、对手,还是朋友,熟人,搭档,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我能很确切地说“不出意外他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哪怕几乎已经不能算人的主神也不能。 无论是哪个世界。 可能是因为肩负的使命,可能是因为特殊的职业,可能是因为早已写就的命运,亦或是只是因为单纯地没有动力再活下去……他们背后总是或隐或显站着死亡的阴影。 但是…… 无论是干着“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活,还是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亦或是有着“看不见前路”的绝望,只要今天还能睁开眼睛,未来就值得人去追求,去幻想,去规划。 我见过太多的死亡了——无谓的牺牲,毅然决然的奉献,出乎意料的离去,满是不甘的告别,迫切向往的殒身…… 人真的是很脆弱的物种,活着也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第36章 …… 我一时想起了很多,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摸摸黑泽阵的头——他似乎想躲,却在看到我脸上的神情时硬生生中断了自己的动作——这显得他的脖子看起来有点怪异。 我亲切地询问他:“落枕了?” 他脸色变得更臭了。 我猜我这会脸色可能不太好。 我又摸了摸他的头——手感还蛮好的:“抱歉,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事。” 他侧头躲开我的手,拧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我:“那就不要去想。” 我笑了:“都怪你不好好养伤,我才会想起不开心的事。你老老实实不要再动你的伤口,好好让它愈合,我就不去想了。” 他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似乎是不想再和傻子浪费感情,他起身上楼了。 我站在楼梯的下面,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把我放在桌上的仙人掌一并带上楼,放到了主卧的窗台上。 快到中午了,太阳晒到大理石窗台上,我摸了摸,很暖和。 仙人掌应该会喜欢的吧。 我弯下腰问仙人掌:“喜欢吗?” 又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可笑,不由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转头,却看见黑泽阵站在我房间门口,一手搭在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 见我望过来,他神情自若,没有一点偷看被抓住的心虚:“快中午了,午饭你想吃什么?” 我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有点晒。 我不想在夏天的这个时候出门,于是对黑泽阵说:“随便在家里吃点吧——你看着有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挑的。” 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皱了下眉:好像从刚才换药之后,这小子就有点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 直到被黑泽阵从房间里喊出来吃饭,我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对劲。 但这一切的思虑都在桌上的罗宋汤和寿司面前被我忘了个干净,我快乐地取筷取勺,拿了两只碗过来在桌上摆好。 尝了一口罗宋汤里的牛腩,我放下勺子,真心实意地对旁边正低头解着粉色hello kitty猫围裙的黑泽阵说:“把你带回来,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不愧是我,慧眼识珠,捡回来这么个大宝贝,我得意洋洋地想。 他正背着我挂围裙,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的嘀咕:“只是照着菜谱上说的来的……” 哦呦,我凑过去,稀奇地往他脸上望:这是害羞了? 难得啊! 第35章 最后黑泽阵还是没让我看到他的脸, 我也不想把人给逼急了——要是以后都不给我做饭了怎么办?于是从善如流坐回去,接着吃我的饭。 罗宋汤很鲜很浓,颜色红亮亮的, 飘了层橘色泛金的油光,西红柿被细细地切碎成丁,在煲中被熬得很烂,牛肉酥软,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蛋花。我吃了一些牛肉, 然后把汤拌进白米饭里——米是好米, 粒粒分明,泡在汤里也很有嚼劲。 寿司的形状捏的很精致, 摆盘也很漂亮, 味道更是我最喜欢的加州鱼籽军舰——相当的妙, 我吃了好多枚。 黑泽阵倒是对自己做的食物兴致缺缺,不过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 也吃了不少。 我把剩下的食物放进冰箱冷藏, 用过的碗碟放进洗碗机——前两天龙舌兰才买好给我邮寄过来的——按下“启动”键, 再把桌子用厨房湿巾擦一擦,饭后残局就收拾好了。 我打了个哈欠,上楼准备去进行一场美美的午睡。 经过侧卧时, 我无意中撇了卧室一眼:黑泽阵正坐在床边, 安安静静地擦着他的枪。日光从窗户中照射下来, 在他银白色的发间细碎地闪着光。被拆卸下来的枪管乌黑发亮, 一看就知道不知道被擦拭过多少次了——黑泽阵好像没什么别的爱好, 闲下来时就是训练和擦枪。 现在我明令禁止他做那些会扯到伤口的训练,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擦枪了——虽然枪械是要经常保养不错, 但这几只枪到他手里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被他给擦的油光水亮——我怀疑要不是这是金属,估计早就要被他磨的包浆了。 一般的十六岁青少年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回想自己十六岁时的经历,试图从中得到一些经验。 然后我放弃了。 在我十五岁到二十二岁的这七年里,我几乎没有任何清晰的记忆,只有混乱而模糊的痛苦与不甘。 以前只养过女孩子,还是那种小小的听话的女孩子,对怎么教育少年我还真没什么头绪——也许我该找有相关经验的人请教,或者找本有关青少年教育的书来看看。 养孩子还是得认真点的,别把好好的阳光开朗一小伙子给养歪了。 我想起了后来一身黑衣黑帽毫无品味煞气腾腾除了工作没有任何个人生活的琴酒,深感教育之路任重道远。 我悄悄离开了黑泽阵的房门口,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一趟君度。 —————————— “去长野?” 我向贝尔摩德再次确认:“那家xx研究所?” 贝尔摩德抱着臂靠在车旁,语气淡淡的:“对——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我收回目光,转身给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别晒到了。” 黑泽阵沉默地开着车,一路无话。 研究所建在地下,入口还是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只是名字不同。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千岛犹太后来会和组织闹翻了——如果我家公司天天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腰上配枪的煞气腾腾的危险分子和从头到脚白大褂时时刻刻嘟囔一堆听不懂的医学词汇的貌似科研疯子的人进进出出,我也会疯掉。 唔……真可怜啊,千岛犹太。 不,不能这么想,至少他还获得了钱。 我们走进旋转门,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我们了——他很主动地上前:“大人们请跟我来。” 熟悉的银白色电梯,熟悉的刷卡机器,熟悉的地下实验室过道——组织的研究所都是按照一个模板打造出来的吗? 只是这一次,等在尽头实验室里,转过来的背影不再是雪莉,而是一位中年男性。 他和龙舌兰一定会很谈得来,我暗想。 他站在我面前的亲切感,令我一瞬间甚至有点想握着他的手,把龙舌兰的联系方式给他。 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一个人的报销额度,可撑不住他们两个拿去报销高额假发,更何况现在我还带了个新人。 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龙舌兰——他即将痛失一位能和他共同探讨生发秘诀的同道中人——但手下新收的万能帅气下属和已经处腻了的关系平平的中年秃头同事,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更何况他还拿我的报销额度去买假发!!! 现在组织里的人都认为我的头发是假的,只是为了面子才声称是真发。 已经有不止一个组织成员过来跟我说要注意休息了——情报组的还委婉一点,说自己新得了什么生发秘诀可以分享给我,让我注意劳逸结合,有什么任务可以助我一臂之力balabala…… 行动组的就要直接多了——我正坐在酒吧里喝酒,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自以为小声,实则他那声音如洪钟一般:“白兰地,听说你秃了?” “秃了—秃了—秃了—”的声音在酒吧里不断回响。 一时间,酒吧里所有人都朝我望来。 君度刚喝了一口酒,闻言直接一口喷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接过身后酒保递来的纸:“咳、咳我没事,就是刚刚想到了一个笑话……你继续,继续。” 我看他是想看我的笑话。 我想把面前的那个啤酒打一顿,认真的。 但我不多的理智拉住了我——万一我真动手了,组织里的传言就不是“白兰地报销假发,疑似因为任务压力过大而秃头”,而马上就能变成“白兰地被人戳穿光头事实,恼羞成怒干翻全场”。 但我没想到,不动手的结果是第二天组织的传言又变了——“白兰地被当众指出秃头,沉默不语难以反驳,颓废痛苦借酒消愁。” 我明明是在努力借喝酒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啤酒打一顿,反正怎样都是要被人在背后凭空臆造。 可恶你见过哪顶假发能有这么光泽顺滑,还能撑得住我每天的高强度任务? 反正龙舌兰上报的额度肯定买不到我这种质量的头发做假发。 那天之后我给他们头上压了没有一个星期做不完的任务,对的,他们——啤酒那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自己怎么可能打听到这种消息,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撺掇他来打头阵看笑话。 果然还是太闲了。 有时间去碎嘴,八卦上司的笑话,不如给我去做任务。 第37章 一个也别想逃(记仇的小本本jpg.) 当然,最该收拾的就是龙舌兰。 我这几天借着新人的名义把他给霍霍的够呛,估计存的一点私房都被我掏干净了——他自己知道理亏不敢声张。 要是让他家里那位管家的知道了,他怕是要倒大霉。 我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贝尔摩德跟着那个人进去做身体检查了,我估计和我之前做的那些项目差不多。 我和黑泽阵百无聊赖地现在外面等——所以我们俩来的意义是什么? 黑泽似乎很是不耐烦,他靠在墙边又摸出了他口袋里的枪,手指灵活地拆开又组装起来。我也没事干,就在旁边看着他拆解组装——他手速快的都能看见残影了。 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做检查的时候琴酒也是这么靠在墙上等着的,只是他没有取出枪来而已。 不过那时候的他还真看不出一点不耐烦来,只是有些过分的沉默。 我看了一阵黑泽阵的拆装枪械大赏,眼神便不由得往他的身上看去。 其实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就是……那种平时你一直看见的是一位一个久居上位,沉默可靠的男人。但有一天突然看到他的少年模样,就是那种很青涩的,尚且还不会很好地掩藏住他的锋芒的,脸上的心思还能被人轻易看出来的少年。 但你仍能从他身上看出日后的影子。 你也会不可抑制地感到心情复杂。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恍然原来这之间差了将近十三年的时光。 我这么明显的眼神,黑泽阵肯定意识到了,但他没有抬头,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拆装。 他被我平日里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搞怕了,后来总结出一套应对方式:只要我不主动找他,无论我干什么他都将其无视,绝不来主动招惹我。 黑泽的耐心不太好,而我的耐心只会比他更差。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后,我实在是在这个地方呆不住了,跟黑泽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研究室,在这个研究所四处溜达起来。 不愧是邪恶组织的地下研究所——好多房间看的我这个正儿八经的邪恶犯罪分子头头毛骨悚然,几乎要倒吸一口凉气。 比如说口口,口口,当然还有口口口口口,我的天,竟然连口口口都有,嘶——这该不会是口口口口吧? 因为我在组织里的地位,周围的研究员没有一个敢拦我的,由着我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摸摸这看看那——最多对我露出愤愤的目光。 我当做没看见(吹口哨)。 越走越偏,等走到一个转角处时,我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偏僻的拐角,白惨惨的灯光,好奇心过剩的独身探险者,地下非法研究室…… 嘶——这不详的预兆也太足了。 虽然离开了无限空间,我对这种情景还是下意识有一些抗拒。正当我转身准备离开这里时,我听到有幽幽的女孩子的哭声传来。 啊这。 也不用这么一比一还原吧? 第36章 我在“抽身回去”和“上前去看看”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会, 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过去,左转右转,再右转, 终于在楼梯口防火门后发现了一只蜷缩在一起的小小的白团子。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仍然自顾自蹲在地上抱着膝呜呜咽咽,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哭了多久。 她的头是低着的,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能看见她头上的发色——是茶色。 不会是………吧? 不管是不是, 都不能把这么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单独放在这里不管——她还哭的这么伤心。 我想了想, 没有贸然上前。转身出去回到研究所大厅,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温水, 又顺了包纸巾, 然后回去找那个小姑娘。 她还在原地, 只是不哭了,蹲在地上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然后蹲下来。她像是吓了一大跳, 猛地抬起头看向我:“你, 你是谁?” 她眼睛红红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尚有泪痕,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看来我没猜错, 就是雪莉。 我没回答, 把水杯递了过去, 又抽出了几张纸巾给她:“喝点水, 把你的脸擦擦吧——上面都是泪。” 她鼓起腮帮子, 对我手上的水和纸无动于衷,似是有些怀疑地上下扫视了我一遍:“你从哪里来的?我之前怎么从没在这里见过你?” 明明只是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奶猫, 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哈气唬人,我有些好笑地想。 担心吓到她,我随便编了一个身份:“我是最近刚被招进来的研究员,今天第一次到这里来,你当然没见过我。” 她仰起头想了想,嘀咕道:“这两天研究所确实在扩充人手……” 似乎是有些放心了,她拿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接过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一边喝一边自以为隐晦地悄悄打量我。 我耐心地蹲在她旁边,看着她慢慢地喝完了水,又用纸巾沾了点水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似乎是冷静下来了。于是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巧克力——今天出门的时候随手揣进口袋里的。 我把巧克力递给她,声音还是淡淡的:“吃块巧克力吧——是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 她接了过来,但没有吃,只是放进了口袋里。 虽然好奇她为什么在这里哭,身边又一个大人都没有,但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追问她。 对于她来说,我这时应该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性,问这种事还是有些突兀了——更何况她看起来警惕心非常重。 既然知道她在这个研究所,特征又这么明显,想必打听起来难度不大,还是等回去找人问问一下她的情况再做考虑更合适。 我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却突然感觉衣角有被牵引的力道,回头一看,那小姑娘低着头怯怯的拽住了我的上衣下摆:“你、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实验组工作?——我没看到你的工牌。” 啊呀——我略略有些头疼,怎么回答这个小姑娘呢? 虽然她已经身处组织,但没有特殊情况,我还是不太想把这样小的孩子牵扯进我的日常里——这对孩子的成长也太不友好了。 黑泽阵除外——没有我,这家伙也能在组织这种地方混的如鱼得水,倒没有必要特意把他隔绝在外。 而雪莉又和黑泽阵不一样。 我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 虽然我当时说了有缘会再见,但我没想到我们的缘分竟然这么深。 ——深到不到半个小时,我们俩就又见面了。 我看着面前的雪莉,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但现在等候室的情况由不得我多加思考。 ——贝尔摩德的枪已经对准了雪莉的脑袋。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局面? 我还记得当时摸了摸雪莉的脑袋,嘱咐她回到自己监护人身边后,就与她告别回了之前的等候室。 黑泽还是在老地方拆着他的枪,我问他:“还没结束?” 他头也不抬:“没有,不过估计快了。” 黑泽阵预估的不错,就在十几分钟后,贝尔摩德就从里面出来了,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走到我旁边:“检查结束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晚上留做观察——明早记得来接我。” 喂喂喂我们可是平级,我又不是你的私人司机——你也没给我钱,这使唤的未免也太顺手了吧。 况且我没有自己的事吗?你不能从基地里抓个人给你开车或者自己开回去? 但我看了眼贝尔摩德略带疲惫的神色,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好——你自己注意身体,要回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随后招呼黑泽阵准备离开。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开门的响声,以及贝尔摩德咬牙切齿的声音:“宫野志保——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是拔枪和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好! 我刹住脚步,迅速转身,正看见贝尔摩德拿枪指着雪莉——彼时她正跟着那位中年男性研究员从实验室里出来。 面对指着自己的枪,雪莉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煞白,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旁边的研究员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阻止:“大人请冷静,boss之前有说……” 贝尔摩德似乎根本没在听研究员的话,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雪莉,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虽然不知道贝尔摩德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一见面就欲杀之而后快,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对雪莉动手。 第38章 我两步上前,握住枪管猛地往天花板方向扭——“砰”——子弹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弹孔。我没再给贝尔摩德开枪的机会,直接反扭她的胳膊缴下了手上的枪。 贝尔摩德挣动了两下,被我死死困住无果。意识到不可能从我手中夺回枪后也就停止了反抗,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怨毒地盯着雪莉。 我看她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似乎是冷静下来了,于是慢慢放开压制她的手,带着枪挡在了雪莉的前面——不对,这个时候可能要叫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可能是被吓呆了,见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不松手,整个人都贴在我身后,我能感到她的身体还在发抖。 贝尔摩德见我挡在宫野志保面前,目光移向了我。 她的眼里全是恨意和不甘:“白兰地,你要拦我?” 我纠正她的话:“准确的说,不是'我要拦',是我'已经拦'了。” “你别在这插科打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让不让开?——你平时善心大发到处救人我不管你,但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 嗯?我记得我“善心大发到处救人”时,你好像也是受益者之一? “所以我现在不对你动手……只要你别挡我的路。” 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这闲事还真就管定了——都多大人了,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气氛一时之间极为紧张。 正当我俩剑拔弩张之时,贝尔摩德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七个孩子》的音乐。贝尔摩德动作缓慢地掏出手机,摁下了接听键。 我听不到手机对面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到贝尔摩德不甘不愿的回应:“是。” 然后她收起手机,对着雪莉冷笑道:“你还真是命大……” 又转头看向我:“你日后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魔鬼的女儿只会是魔鬼,可别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了!” 她没等我的回复,转身就走出了等候室,只留下我,抱着我腿不放的宫野志保,黑泽阵和手里还拿着手机的那位研究员。 看来刚才是那个研究员向上面通风报信——反应速度还挺快的。 我也无意久待,准备带着黑泽阵告辞,宫野志保却像是被刚才的对峙吓坏了,怎么也不肯松开抱着我腿的手。 那个研究员见状只得朝我赔笑:“大人,志保这孩子可能是刚刚吓到了,现在只相信您——要不这样,劳烦您今天先把她给带回去住一晚上,等明天过来时再一并捎来?” 我见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门外,知道他是害怕我走了之后,他们拦不住贝尔摩德,干脆让我把人带走避避风头。 我问身后的宫野志保:“你愿意跟我走吗?” 宫野志保没松手,也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于是我就带着宫野志保坐车回了东京。 到了安全屋,我简单把宫野志保安顿下来,她早已因为一直紧绷着神经而疲惫不堪,洗漱完刚躺在客房的床上便睡着了。 我嘱咐黑泽阵照顾好她,转身出门去东京的地下基地找君度。 第37章 我坐到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 看了眼酒单,随意地向酒保要了杯排在最前面的马提尼。酒保应了一声,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酒瓶, 开始调酒。 我双手撑着下巴支在吧台台面上,懒懒地看着酒保冰杯、熏杯、粉边、量酒摇壶、最后呈上调好的鸡尾酒。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花哨的手法——别的不说,就这调酒的水平已经算得上是行业里的佼佼者。 不过想想也是,能进到组织里的, 哪个没有两把刷子呢? 不过他平时调酒没今天这么多花活——虽然他平日里的调酒动作也很精娴, 不过更多是一种简洁的美感,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而今天他几乎像是在炫技, 就一杯普通的鸡尾酒, 花活一个接一个, 差点没把雪克杯给摇到天花板上。 虽然对他今天的变化有些疑惑,但我也只是安静地支着桌子欣赏,并没有对此多想——可能他今天特别闲?或是想尝试一下新的调酒风格? ——总不可能是特地表演给我看的吧? 我有些好笑地想。 现在是下午两点, 酒吧里除了酒保和我以外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点组织成员们基本上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出任务, 鲜有人到这里来喝酒——一般来说这里从晚上到凌晨最热闹。 那个时候主要是完成任务的行动组成员会过来喝一杯聊以放松, 有些时候情报组的也会过来——有些是为了趁机交易,有些是为了打探情报。 通常情况下他们只喝一杯就走,但当有些时候正好遇上看对眼的人, 就会坐在那里开始拼酒——通常最后两个人都醉的神志不清, 然后被酒保或是认识的人拖到基地的宿舍里。 很多人就是这么熟悉起来的。 所以基本上每个成员都在基地里有自己的房间——作为喝醉了之后的临时落脚地或是任务之前的准备室。 相比于说酒吧只是一个喝酒的地方, 不如说它是组织内一个大型非官方的信息人脉交流场所, 约架约酒, 打听消息,行动集合, 放松八卦基本上都是以这个地方作为聚集地。 不过虽然成员来来往往,但这里总有几个常驻选手——比如说每天晚上九点一定准时会出现并点一杯标准伏特加的卡慕,或者时常在凌晨出没神神秘秘披个黑披风伺机套话的轩尼诗,亦或是每周五晚都会带一打自己珍藏的好酒过来一起分享的阿夸维特,还有……君度。 如果说前面三位是因为有着固定出没规律而被划分为常驻人员,那么君度就是因为除了睡觉以外,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酒吧里。 虽然下午两点确实不是个好时间,但清淡到连君度也不在,这未免有点奇怪了。 我不打算坐在这里慢慢等——天知道宫野志保什么时候会醒来——在喝完酒后便向酒保打个招呼告辞,走出酒吧前往君度的房间。 和其他人在外面有数个自己的安全屋,基地房间只是作为临时落脚地不同,君度平时起居就是在基地分配给他的房间内。除了偶尔借着任务的名义出趟远门搜罗好酒,他等闲不踏出基地一步。 有一次和他约酒,我随意地说起了“狡兔三窟”这个概念,调笑他只有这么一个窝,回头被仇人找上门都没有多余的地方加以周旋调度。 他当时已然是有些醉了,脸颊两边飞起一点红霞,听完了我的话,他不屑地笑了一声:“仇人?不,我没有这种东西。” 我才不相信他的话,认定了他是喝醉酒了在吹牛:“干这行的哪有不结仇的——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是个大善人,从未和别人有过仇怨。” 要真是这样,我就要怀疑一下他之前行动组组长的位置究竟是怎么坐上去的了。 他放下手中的血腥凯撒,慢慢地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从不会留对我表露出仇视态度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既然做了坏事,灭口就灭干净点,别给自己留下后患。”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很奇异,不像是通常撂狠话时会带有的狠意,而更像是一种嘲讽,又带着些许快意,但最奇怪的是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遗憾——我很难确切地描述出这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的酒已经彻底上脸了,整张脸烧的通红,愈加显得皮白肤嫩——这会看上去才像是个少年模样——但眼睛却异常的亮,他定定地望着我,慢慢重复了一遍:“斩草不除根,是我所见过的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他又笑了起来:“况且……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伸出手,掩住了他看向我的眼睛。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就连嘴角也还是上勾的——我能感到他的眼睫毛扫过掌心。 可是我觉得很难受——明明他在笑,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的眼睛在哭呢? 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相对无言了一会,直到他重新开始动作。 他的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阵,像是在找他的酒杯,我把血腥凯撒递给他,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他没有再看我,但也没有恢复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一杯酒喝完,我也就和他道别了。 一边走一边回忆,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君度房间的门口。 君度的房门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基地金属门,门口上有一个黑框金底姓名牌“君度”。 我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声音。 我耐心地又敲了敲。 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还有慢悠悠走过来的脚步声:“谁——呀?” 我说:“是我,白——” 我话还没说完,门被猛地打开——君度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握着扶手,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连腰带都还没系,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站在地上的脚没穿袜子也没穿鞋。 第39章 一看就是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个衣服就来开门。 他打着哈欠把头发拨到背后,转身迎我进来:“怎么突然来找我?” 我看了一眼他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头发,把他摁在了床边,转身熟门熟路地翻出了他压在水杯下面的梳子——这家伙不仅人乱糟糟的,房间也乱糟糟的,东西放的东一榔头西一棒,用完从来不归位。 他乖乖地坐在床沿上,两手分别撑在两侧,歪着头看我。 我走过去,把他身体扳过来,让后背对着我,然后从旁边开始一缕缕地往开里梳。要是一缕里有结,我就握住那一缕头发的上端免得他被扯痛,然后用力梳开那个结。好在虽然他头发乱,但是发质很好,硬直顺滑,耐心地多梳几次就开了。 我慢慢地梳着他的头发,抬头看见对面镜子里的君度,他像是趴在地上晒太阳的猫,抖抖毛把肚皮翻过来小声的咕噜咕噜——头微微朝后仰,眼睛都愉悦地眯了起来,懒洋洋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 我把他头发理顺了,担心他过会一活动又弄乱,随手从兜里摸出一个皮筋,把他头发总起来扎了个发髻。然后拍拍他:“好了,起来我帮你整理一下衣服——你这前后都穿反了吧?” 他似乎想反驳什么,又住了嘴,抬起双臂任由我重新给他穿上外面的水干,束进下面的水干袴,然后系好绳结系带。 他蹲下来,自己给自己穿好袜子和鞋子,然后重新问我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找你来打听一件事……不,两件事。” 他了然地点头:“你是想去酒吧,还是就在我这里?” 我不太想被别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就在你这里吧——你这桌子为什么这么乱。”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该过多插手,但看到他桌面上东西多到堆的摇摇晃晃几乎要掉下来,我还是没法无视它们坐在旁边谈事情。 我觉得我不是来打听消息,是来给这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小孩当老妈子的。 我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说的。 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像我预想中的那样炸毛反驳,而是几乎有些不好意思般的别过了头去,低声嘟囔道:“没人教过我这些……” 他顿了一下,声音大了一点:“大,大不了你明天的任务我帮你做了就是!” “要两天的。” “你!” 他转过来想瞪我一眼,却又不知怎么的没了刚刚的气焰:“两天就两天!” “那三……” “喂喂喂你别得寸进尺!” 他彻底恢复了平时被我逗过之后的模样,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这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轻松躲过他玩闹般的掌心,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桌面,指节敲了敲桌面:“好了不闹了,来谈正事吧。” 他也正经起来,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你想打听谁?” “宫野志保——你知道这个人么?” 他想了想:“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对她并不了解……但我猜你想问的,可能是有关宫野家的事吧?” 第38章 “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讲这件事……” 他随手捞过一张纸, 又拿了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应该是五年……不,六年前的事了。” “要想知道宫野志保的事, 首先要知道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 我听见这两个人名的姓氏,猜测道:“这是她的父母?” 君度点了点头:“对……他们俩在八年前是非常有名的科学家夫妇,不过在七年前,所有有关他们的消息都在外界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两个人一样。” 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壶酒, 直接对着酒嘴喝了一口:“我当时也算是跟他们有点关系——或者说有事情想要找他们确认?就动用组织关系找了找……后来发现他们是加入了乌丸集团下的实验室。” 他笑了笑:“其实就是组织的科研组, 我现在都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要主动加入组织——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两个孩子。” “现在想想, 可能这就是所谓对科学研究的追求?……不过这不重要。” “在他们加入组织一年后, 他们所在的实验室发生火灾, 宫野夫妇双双失踪,后被定性为死亡。” “他们有两个孩子,你说的那个应该是他们的小女儿宫野志保, 他们还有一个大女儿宫野明美。听说小女儿被发现天赋极佳, 组织在着力培养她, 希望她接过其父母的衣钵。” 他大致说完,问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虽然这在组织高层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你想接触到科研组的事并不容易——更何况五六年过去了, 这段历史都快落灰了。” 我不瞒他:“我今天陪贝尔摩德去了长野的那个研究所做检查, 她在那里拿着枪指着一个小姑娘, 称她为宫野志保, 还想杀了她……我没看过眼, 拦了她一下……这会那孩子暂时在我那里。” 他笔停了一下,哼笑了一声:“确实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你就这么爱给自己找麻烦?” 我不太喜欢他口中说的“麻烦”这个形容词, 反驳:“这不是麻烦……遇到这种事,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吧?如果宫野志保是个成年人我也就不管了,他们的恩怨自己解决,用不着我插手——但她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 君度又重新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白兰地你总是过分的心软……在这种地方,这种心软就像你主动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看,总有一天会害死你——即使你很强。” 我同意他的看法,之前在主神空间里我就曾遇到过不止一次的背叛和要挟,常常有人被我救下来后不久,就转过身来捅我一刀——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做法。 “既然我做了这件事,我就愿意承担起这件事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哪怕之后会给我带来麻烦——那是之后的我要考虑的事了,至少现在,我没法说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在我面前出事。” 他摇了摇头,我刚刚给他梳好的发髻也随之在我面前晃了晃,像是叹了口气:“算了——你就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指望你能改掉,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是组织里神话一般的白兰地……” 他合上笔盖,把那张写满了的白纸递给我:“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你说的贝尔摩德对宫野志保的恨意,我想和宫野夫妇的实验脱不了关系——他们当初的实验可没那么合法合规。”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可以找轩尼诗问问——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了。” 我看了一眼,把白纸对折收进口袋:“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又坐回椅子上,懒懒道:“跟我客气啥……你还有什么事?”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跟君度说黑泽阵的事好像有些不太妥当,但我又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探讨这事了。 所以我在犹豫一会之后还是开口了:“我觉得……最近黑泽有些奇怪。” 君度低下头,百无聊赖地晃着自己的酒壶:“哦。” 他好像对此确实没什么兴致。 “你接着讲啊,”他见我说了一句以后就没了下文,催促我: “你不具体描述一下他的情况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最近好像有些躲着我……虽然不是很明显。就是……你知道的,他之前虽然冷淡,但我说什么他基本上都会给回应,有些时候也会主动跟我交流什么的——哪怕是吐槽或者嘲讽。但他现在好像除了必要交流尽可能在避着我走,除了吃饭我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我跟他说话也是,他就只会给很简短的回应,像是迫不及待只想尽快结束话题。” “但他又会默默站在角落毫不掩饰地看着我,被我抓到之后一点都不心虚地移开目光,过会再移回来接着看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是青春期的男孩子都这样吗?还是只有黑泽阵不太一样? 君度又喝了口酒,随意道:“唔……那可能是他喜欢上你了吧。” 看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认真回答,我把他手上的酒壶拿过来,阴森森地威胁:“给我认真回答啊!前辈不是应该用心教导迷茫的后辈的吗?怎么张嘴就胡说啊!” “再不好好回答这壶酒我可就拿走了。” 他见没了酒,态度才认真了一点:“你说这个啊……他这个情况是不是在最近才有的?” 我点头。 他一拍手:“那就对了!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不太自在或者有了别的想法……你仔细想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 我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从那天我给他换药之后……?可是这有什么特别的?” 君度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意味:“换药当然没什么特别的……但你换药肯定还做了些什么别的。” 第40章 我根本想不起来当天我还干了些什么:“就是解下绷带然后消毒上药包扎啊……还能有什么别的。” “非要说的话,我说他落枕了?” 君度有些不耐烦了:“肯定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你还干了些别的事——只是你不知道。” 我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君度见我这样,叹了口气:“算了,像你这样的人哪怕做了什么估计自己也察觉不到……该说不愧是你吗。” 什么叫不愧是我,怎么搞得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君度和我讨论不出来结果,于是很潦草地最后总结:“青少年在这个时期是很敏感脆弱的,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记在心上……如果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多给点关注,时不时关心关心他……” 我觉得他就是在照着书上面的话读,况且——我想了想黑泽阵冒着冷气的脸,觉得“敏感脆弱”这个词和黑泽阵没有一点关系。 但也不是没有参考价值——回去可能要多关注黑泽阵的想法,要当一个好的前辈,可不能学君度这样。 不过目前的重中之重是解决宫野志保的问题。 我向君度道谢,起身准备离开。他却在背后叫住了我:“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想捡孩子养了?那个宫野志保?” “我哪有又捡孩子养……” 我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这还是第一个——我还没捡到手呢。”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想养志保。 “前面的那个黑泽阵不就是一个?” “他是下属,不是我捡的孩子。” “我看你养他也跟养孩子差不多了。” “哪里有……算了,不跟你争这个。” 我叹一口气: “所以呢?君度前辈对在下捡孩子养这件事有何高见?” “没有……” 他语气有些闷闷的:“只是有些嫉妒罢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嫉妒些什么,我还是转身面向他——他正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我——然后弯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前辈已经是个成熟可靠的大人了哦?我可是很尊重前辈的——用不着羡慕别人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整张脸都转了过去:“真是不讲道理啊……白兰地。” 我怎么又不讲道理了。 —————————— 我回到安全屋,宫野志保已经醒了。 她这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侧面单人沙发上坐着黑泽阵。 俩人看到我回来,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宫野志保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有些局促地站在了原地;黑泽阵也站起来,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朝我走来。 我换了鞋,拍拍黑泽阵的肩膀:“辛苦了。”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坐到宫野志保旁边,把她也给抱到了沙发上:“好啦好啦——不用那么局促,黑泽阵只是看着凶,其实他很温柔的。我想想——你是叫宫野志保对吗?” 她点了点头,好像有些踌躇。 我想她是在好奇我的身份——能让她身边的研究员称呼“大人”,我的身份一定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研究员。 但她很谨慎地没有贸然问我。 我说:“我是行动组成员白兰地,这两天你应该都会跟着我,想问什么你随便问——别这么紧张嘛,我又不吃小孩。” 她似乎没那么紧张了,张嘴问:“那是不是我长大了你就要吃掉我了?” 这孩子可能还没睡醒。 第39章 看到我不回答, 只是无语地看着她,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她脸很迅速地涨红了,声音也磕磕巴巴:“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黑泽阵这会也走了过来, 抱着手臂斜倚在墙壁旁,嗤笑一声:“你没猜错,他确实喜欢把小孩养大了再吃。我就是他从你这么大一直养到现在的,再过两年他就要把我给吃掉了,所以带回来一个你接着养。” 黑泽阵平日里不喜欢说话, 更不用说骗人了, 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做而懒得解释,所以他骗起人来时很少有人不相信他。 以至于即使他在说如此不靠谱的话, 宫野志保也被他唬了一大跳:“啊……这、这样吗……” 黑泽阵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开玩笑了, 我无语地想。 然后喝止住他:“你没事吓唬人家小朋友干什么……好好说话, 不然你就回你的房间别在这打岔。” 黑泽阵看起来不太想回去,他慢悠悠地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懒洋洋地对宫野志保说:“别怕, 我刚刚是骗你的, 他不吃小孩, 也不养小孩吃,” 我正挺欣慰地想表扬他,就听他加了一句话:“——大概吧。” 这臭小子。 不过经过我和黑泽阵的这一番插科打诨, 宫野志保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了, 也就没有再被黑泽阵的话误导。 她开始大胆地向我提问:“白兰地先生, 请问我大概要在这里待几天呢?” 我想了想:“不好说……按道理来讲你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我不确定贝尔摩德什么时候会再来研究所, 所以保险起见你最好跟我一起生活到她回美国。” 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色都有些发白:“贝尔摩德……是昨天拿着枪指着我的那个女人吗?” 我点点头。 她确认一般地问我:“她不会找到这里的, 对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知道我的安全屋地址,我不能保证她不会找过来。不过她不会再对你动手了……我保证。” 她慢慢挪过来,靠在我身旁:“好。” 我摸摸她的头:“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黑泽给你做。” 坐在旁边沙发一直没有说话的黑泽阵脸有些黑,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没理他,继续问她:“或者你想出去吃?——吃完带你买点生活用品。” 虽然也可以让龙舌兰买好送过来,但我想可能志保会更喜欢自己挑的——我不相信那个中年秃头还喜欢哆啦e梦的家伙会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风格。 而且我也不太想“震惊!白兰地私下竟有一个女儿,神秘母亲究竟是谁?”这种谣言在组织里流传——龙舌兰的嘴巴几乎跟君度的一样大。 宫野志保对此没什么想法:“都行,我不挑。” 于是我决定今天晚上带这俩出去吃——主要是我想新成员(虽然是临时的)来这里总得吃的郑重以示一点欢迎,而且我看黑泽阵今晚似乎不太想做饭。 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吃寿喜锅了。 我还没把今天晚上吃什么的提议说出口,黑泽阵便敏锐地望过来:“不要寿喜锅。” 我张了张嘴,有些恼羞成怒:“我还没说今晚吃什么呢!” 黑泽阵平静自若地说:“你眼睛里写满了'要吃寿喜锅'这句话。” 我:“你从哪看出来的!都是你的臆想,臆想!” 他看见我杀气腾腾的神情,不甘不愿地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没有再开口,但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就说是不是吧。 还真是。 但我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虽然在黑泽面前我早就没了所谓的前辈的尊严,但在小小的宫野志保面前,我还是想尽力挣扎一下的。 宫野志保看看我,又看看黑泽阵,脑袋转来转去像是个拨浪鼓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断我俩的争执:“这个——我晚上突然想吃寿喜锅了,白兰地大人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 看看我捡回来的小姑娘!多么懂事!多么善解人意!多么乖巧听话! 再看看这个逆子,天天只知道摆臭脸,要么就是怼我! 果然,下次捡孩子回家还是要注意一点,虽说男女平等,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女孩子。 我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我就一副“诶呀既然孩子想吃那我们就去吃吧,怎么说都要满足孩子的愿望”的表情带着他俩去吃了寿喜锅。 黑泽看起来非常无语。 他试图对昏庸独/裁的我和谄媚逢迎的宫野志保提出抗议。 但独/裁专制的我冷酷地无视了他的抗议。 于是他转而用行动来表示不满。 具体表现在他点了好多烧鸟串和铁板烧——很多种类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好,只是因为它贵才点了很多,然后把它们一个不剩地吃掉。 他一定是故意的,我笃定地想,他就是想让我破费,然后试图让我意识到他的抗议。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可爱的——像是那种猫猫气得要死但发现他的铲屎官一点都不在意,只好一边状似无意地在铲屎官旁边走来走去,一边不满地用尾巴拍打地面,时不时捣个乱,试图以此引起别人注意。 我本来不想理他,但后来又想起了君度曾跟我说要多关心青少年的心理,于是勉为其难地过去哄他:“别生气了——我给你买几件衣服怎么样?” 第41章 他看起来更生气了。 我又哪里惹着他了,我大惑不解地想——明明宫野志保听说我带她去买衣服时很高兴呢。 未成年的心思可真难猜。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带着宫野志保去商场搜刮了一堆日常用品。 有些时候感觉我捡回家的孩子都有些与众不同——比如说宫野志保,她最喜欢的颜色竟然是绯色。 不是说绯色不好,她喜欢什么颜色都很正常,但我一直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 联想起喜欢正红色和重剑的鹤朝,喜欢黑白灰冷淡风格的黑泽阵,还有现在这个喜欢绯色的宫野志保…… 总觉得都不太像普通小孩。 算了不想了,管他们喜欢什么,该怎么养还是怎么养。 黑泽阵虽然一路都没说话,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但还是主动过来把手提袋都从我手里接过去了。 我挺满意的——至少说明我没把人给养歪,你看这孩子多懂事听话。 回到家,给宫野志保铺好了床,催着她自己洗漱完毕,我就关灯并掩上了门。 转身看见黑泽阵正披着条毛巾往浴室走,我叫住他:“你待会洗完了来一趟客厅——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他脚步没停,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便走进了浴室并关上了门。 我坐在楼下的客厅中,思索着待会怎么跟黑泽阵开口说我想再养个宫野志保。 要不说:崽,很抱歉,家里将会迎来一个新成员? 或者说:别伤心,我最爱的崽还是你? 还是说:她是来加入我们的,不是来拆散我们的? ……似乎哪个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我又脑补了一下黑泽阵听到这些话会露出的神色,不禁被逗笑出声,转头一看却发现黑泽阵已经洗好了,正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是没往下滴水。 我问他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再过来,湿着小心被吹着以后得偏头疼,他说用不着。 ——行吧,他高兴就好,这小子有主意的很,我平时也不怎么管他,任他爱干啥干啥。 “坐。” 我拍拍身边的沙发垫,然后继续斟酌怎么开口。 他坐下来,却没等我斟酌出合适的措辞就在我之前开了口:“你想留下她?”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敏锐,我还没开口就猜到我想干什么——是我表情管理太不到位了吗? 我有些吃惊,不过也并没有打算瞒着他:“是,我今天下午找了趟君度,她的情况大概是父母双亡,被组织科研组里的照看培养。你今天也看见了,贝尔摩德对她的态度不太友好——她在我这可能会更安全一点。” “之前我在科研所偶然遇见过她一次,她似乎在里面过的不太开心,我想也许她愿意跟我过一段日子——当然明天我会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就跟boss打报告要求更换我为监护人。” “可能之后我还会把她姐姐也接过来——不过这就是后话了,现在先趁着她睡着来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也是我这里的一份子。” 他脸上表情倒是波澜不惊:“看你纠结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要说什么——这种事你自己决定。” 他起身就要走:“如果只有这件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站住,” 我喊住他:“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要么问半天不说话,要么一张嘴就是枪药味——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他转头,嘴角向下撇了撇:“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看他不欲多言的模样,我也不想追着他问,转而谈起另一个话题:“你近身作战的反应速度还是不太够……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开始特训。” 他这会倒是流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模样:“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突然转头看向楼梯口,厉声道:“出来!” 第40章 我叹了口气, 大概猜到了是谁:“出来吧……怎么这个点还不睡?” 宫野志保小心翼翼地从楼上栏杆处探出半个脑袋,然后下了楼梯站在餐桌旁边:“我睡不着,又有点渴, 于是想到厨房找点水喝……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 我有些头疼,知道今晚的单独谈话怕是没法进行下去了,起身去厨房给她、黑泽阵和我各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一起坐过来吧,也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宫野志保坐到我的另一边, 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几乎喝了个干净——看来确实渴了。我把自己的那杯水也给她, 她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够了。 我没有再和黑泽阵谈论训练的事, 转而询问宫野志保:“正好你过来了, 我就问问你的想法——你愿意以后跟着我吗?基本上你的学习生活安排和之前的没什么变化, 只是监护人换成我。” 我看她有些犹豫,补充道:“你不用立马回答我,我也没什么企图, 就是看你比较合眼缘罢了。你可以先和我们相处看看, 等贝尔摩德走了到你回去的时候再做决定。” 她点了点头, 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喝尽,然后把杯子放回厨房,走上楼梯继续睡她的觉了。 经此一打岔, 我也没了再和黑泽阵谈话的心思, 挥挥手让他也先回去了。 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轩尼诗?对, 是我, 向你打听个消息……” ——————————— 第二天原定的是要去接贝尔摩德,但我不打算把宫野志保一个人留在安全屋里, 又确实不适合再把她带到贝尔摩德面前,于是我只是让黑泽阵开车过去接她,自己带着宫野志保留在安全屋内。 昨晚和轩尼诗打完电话后我大概对宫野志保目前的情况有了了解,但具体的还要再问问她本人。 宫野志保很乖,基本上是我问什么她答什么。在了解了她平日里的学习和生活安排后,我有些惊讶。 算算时间,她今年也就六岁的样子,但已经快学完了小学的内容,即将跳级去上初中和高中,据她所说,组织计划等她学完小学内容就送她去国外读书。 我想了想我六岁时在干什么,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那时还在没心没肺地玩泥巴,连二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除了时常见不到母亲以外没有任何烦心事。 难怪主神说她是天才,我心情复杂地想,真正的天才不是学校里的第一名或者考上国内外名校的学生,而是从小就跟着各大家上私教然后跳级出国留学——人家根本就和你不是一个世界。 “所以你平时学习就是在研究所跟组织特意请来的老师上课?”我倾身问她。 她点了点头:“我的衣食住行一般是由阿拉克安排——他是目前科研组的总负责人,我想要什么就跟他说,他会安排人送来,不过平时没事我不能随便离开研究所。” 难怪——我想,带她回来的一路上她虽然犯困,却一直在扒着窗子看外面沿路的景色。 我记得她还有个姐姐,但宫野志保叙述自己情况的时候从头到尾没提过她:“我记得你还有个姐姐……她是叫宫野明美是吗?她和你住在一起吗?” 宫野志保神色顿时低落了下去:“姐姐……她不跟我住在一起,我也很少能见到她——阿拉克不让我见她。” 这有点奇怪了,两个都是组织里成员的孩子,又是亲姐妹,没道理不让她们见面啊。 “阿拉克说姐姐没有继承爸爸妈妈的天赋,和我在一起只会让我分心——他说组织希望我接手父母的研究项目,继续研究。” 唔……我沉吟了一会。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想一并监护宫野明美可能会有些难度。组织连她和明美见面都不怎么允许,更不可能允许她们在一起生活了。 算了,现在考虑这个还有点早。 我转而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趁着今天没事我可以带她去。 宫野志保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想见我姐姐。” 我想了想,问她:“你姐姐是由谁照看的?我让他把你姐姐带过来——或者你想和她在外面见面?” 她说了一个名字,然后说去哪里见都可以。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觉得这个季节很适合出去吃一碗冰激凌,于是俯身问宫野志保想不想去甜品店吃草莓蛋糕和草莓冰激凌。 宫野志保很克制地没有笑出来,但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想的!” 于是我让手下的人联系宫野明美的监护人,要求把宫野明美带到某甜品店,并带着宫野志保出了门。 我定的地方是一家据说很受人欢迎的老牌甜品店,种类丰富且味道相当好——就是地方有点远。 黑泽阵这会还没回来,于是我从地下车库中推出了一辆银色的自行车,宫野志保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它,我拍拍后面的座位:“你先坐上来。”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坐过自行车后座,加上身高确实有些勉强,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坐上来。 第42章 于是我一手稳住车头,一手拦腰把她像拎只小猫一样拎到座位上,调整好姿势,确定她坐稳后推着走了几步,也上车开始骑行。 我骑的速度不快,也很稳,但仍能感到身后的宫野志保有些紧张般地揪住了我的后衣摆。我正骑着车不敢回头,便微微提高了声音对后面的志保说:“害怕的话可以抱着我的腰!——放心,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她试探性地放开一只手环上我的腰部,然后另一只手也抱了上来,我能感到她小小的身体整个靠到了我的背上,软软的,带点热意。 我带着她左拐右拐,穿过大街小巷,能听到风声在我们身侧,她似乎没刚上车那么紧张了,抱着我的胳膊也不由自主松了一些。 我微微加了点速,笑着高声问她:“喜欢吗?” 我看不见宫野志保的神情,但能听见她的笑声,她大声地回我:“喜欢!” 正当我们快要到地方的时候,马路上突然窜出了一只猫,挡在我们的车前。我一个急刹车,险险停在猫的前面。 我反身确定宫野志保的情况:“有没有摔到?” 她跳下来,摇摇头,伸出胳膊示意她没有事。 我这才有闲心去看那只突然冲出来的猫——是只长毛缅因猫。它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吓到,蹲在车前低头自顾自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慢条斯理地舔完后,它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一边娇声地喵喵叫一边来回蹭着我的小腿。 宫野志保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摸了摸这只缅因的背,它低低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我上手推着车看地上的这两只互动,然后四处张望看是这只缅因是从哪里来的。 道路旁有一家猫咪咖啡店,店员推开玻璃门直直地朝我们跑来,她满是歉意地抱起猫,向我们道谢:“真是谢谢你们,它一向顽皮,这次不知怎么的趁着客人推门出去的功夫一并也溜出去了……” 那只缅因也不挣扎,乖乖地趴在店员的怀里,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 在店员道谢并表示下次一定会看好它后,她便抱着猫回去了。我注意到宫野志保的目光一直跟着那只猫走。 我弯下腰问她:“你喜欢它?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这次就改在那家猫咖店和你姐姐见面好不好?” 宫野志保想了想,点点头。 于是我带着她进去,把菜单递给她让她自己选,同时给宫野明美那边打电话更改地点。 他们很快就到了。 宫野志保一见到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便扔下菜单扑了上去:“姐姐!……” 她身旁的组织成员恭敬地朝我鞠躬:“白兰地大人。” 我挥挥手,让他先回去,等结束了我再给他发消息让他过来接人,他点了点头,很迅速地离开了。 我没怎么参与到宫野姐妹的叙旧中去,一方面是不太适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分身乏术。 天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招猫喜欢。 从我坐下开始,猫咖里的猫便一只接一只地围拢过来。先是之前那只冲出店门的缅因,它轻巧地甩着尾巴一路跑来,自然地跳上我的膝头喵喵叫。然后是一只银渐,跟在缅因的身后慢慢蹭过来,接着是一只俄罗斯蓝猫,一只暹罗,一只三花……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猫咖里几乎所有猫都围在我身边,有的就是挨着我原地趴下蜷缩起来,有的把我当成了猫爬架,在我身上上上下下,还试图为了抢位置而互相推搡,而其他客人正带着些惊叹和羡慕地望向我这里。 我早该想起来的——当初我向宫野志保提议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我这不讲道理的吸猫体质! 这下可好,躲也躲不掉了。 我双目无神地瘫在猫咖的小沙发上,绝望地等着当猫爬架的时间结束。 突然,我手机铃响了。 第41章 我艰难地撸下蹲在肩膀上的银渐, 又挪开旁边靠着我的蓝猫,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喂?” “你在哪里?” 对面传来很冷淡的声音。 是黑泽阵。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事情办完了?” 黑泽阵简单地“嗯”了一声, 又一次追问:“你在哪里?” 我看了一眼周围:“我在……一家猫咖,宫野志保说她想见她姐姐,我就把她带到外面见见宫野明美……你要过来一起吗?” 我觉得他应该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 “嗯。” “啊?你要过来?” 我有些惊讶。 “地址。”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哦哦,” 我才反应过来,把猫咖的具体位置报给了他:“我们在靠窗这边, 你进来就能看到。” 他很快就到了。 我朝他挥手——当然身上挂了一堆猫:“这里这里!” 他转头看过来, 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他似乎天生就带着些难以接近的气场,我身边的猫猫察觉到他的气息都开始恐慌起来, 耳朵尖贴向后成一种飞机耳的模样, 低低地“咪路咪路”叫着。 但即使如此害怕, 也没有一只猫逃开——相反,它们贴我贴的更紧了。 所以当黑泽走到我面前时,他看到的大概就是一群瑟瑟发抖的猫紧紧贴在我的身侧, 把我围了个密不透风。 啊这。 怎么有一种端坐明堂的亡国公主和杀入殿门的造反逆贼的既视感, 我面无表情地想——哦这公主旁边还围了一圈瑟瑟发抖的衷心宫女侍卫。 那只缅因胆子最大——对还是它, 冲着站在我面前垂眼看过来的黑泽阵叫了一声。 很好,连“大胆逆贼!竟敢对公主无理!”都配齐了。 黑泽没理那只缅因,随意地在我对面坐下。 我看了眼菜单:“你想要喝点什么?生椰拿铁?卡布基诺?意式浓缩?” 他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最后要了一杯冰美式。 我转头又问和姐姐聊的正开心的宫野志保:“有巧克力蛋糕, 你要不要吃?” 宫野志保探身过来——被挡着光的橘猫不满地叫了一声, 晃悠悠站起来, 仗着自己的体型挤开了原本在我怀里窝着的暹罗。她貌似在巧克力千层和草莓乳酪蛋糕中犹豫了一会, 决定要草莓乳酪。 宫野明美倒是对甜品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还是为了妹妹要了一个巧克力千层。 我招手叫来这家店里的侍应生——可能是为了特色, 店里侍应生都是穿着女仆装带着猫耳朵的女孩子——“一杯冰美式,一份草莓乳酪,一份巧克力千层,一杯生椰拿铁,再来一份三明治。” 她应了一声,拿着单子小跑着去后厨了。我看着她头上的猫耳朵在微微地晃,感觉有点可爱。 要是鹤朝在就好了……可以给她带一个,没准鹤封也会过来要——不知道鹤封什么爱好,每次我给鹤朝买什么东西他都会过来向我讨要相同的一份。 他甚至要过粉色的巴啦啦小魔仙棒! 不能理解。 当然每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要懂得尊重。 但现在鹤朝不在,我面前只有冷着一张脸的黑泽阵与和我不怎么熟的宫野志保。 唉,好寂寞。 但我还是没有死心,于是在侍应生端上托盘笑眯眯说着:“请主人享用喵~”的时候果断向她索要猫咪耳朵。 她很好说话地给我拿了三个。 我看了一眼宫野志保——她正和姐姐聊的开心,根本没注意过来,我也无意打扰她;目光转向黑泽阵——他早在我开口要猫耳朵的时候便警惕地望向了我,对着这样的神情我实在没法开口要求他戴。 看了一圈,我只好赌气般地挑了只黑色的猫耳朵戴在了自己头上。 ——然后就被顺着后背爬上来的猫猫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 我手摸到后面,把那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摘了下来抱到前面——果不其然,还是那只缅因。它这会已经完全放弃了扒拉我头发的想法,舒舒服服地窝在我的怀里。 大哥!你很重的知不知道啊!这么大一只在我怀里拱来拱去我很难招架得住你知不知道啊! 小猫咪不知道,小猫咪也并不认为他自己很大只,它只是一边拱来拱去,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娇娇的夹子音冲着我撒娇。 ……要不是我刚刚听到它是怎么冲着黑泽阵威胁的我还真信了它平时的叫声就是这个样子——你一个烟嗓怎么这么会装? 我摸了摸它的毛,它乖乖地趴在怀里,翻个身冲我露出了带着小白毛的肚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小猫咪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是喜欢你罢了。 有,有点可爱。 突然又有点想捡…… 打住,这个还是不能捡的。 我想起来之前宫野志保很喜欢它,只是和姐姐见面没顾得上它,于是把身上的猫一只一只摘下来,把这只缅因给抱到了宫野志保的旁边。 宫野志保顺手把它给捞到了怀里,和明美一起逗起它来。缅因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好脾气地任她俩逗弄。 第43章 在我喝完生椰拿铁,吃完第二个三明治,芒果冰沙和草莓冰激凌也吃了一轮,周围围着我的猫猫都浅浅地打起了呼噜之后,宫野志保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和姐姐说完了话。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 考虑到小孩子晚上要早睡,我没有再邀请宫野明美和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回来的时候还是黑泽开的车——我的自行车让下属帮忙骑回去了。 黑泽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我感觉他很明显地有些走神——大概是因为刚才在咖啡馆时我简单跟他讲了一下他近身作战的问题,还有一些探查的技巧——我想。 到了安全屋,宫野志保已经困的头一点一点了——她今天中午没睡午觉,强撑着洗漱完后便一头倒在客卧里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但我估计黑泽应该是还饿着,他给自己下了碗面,我看见他的动作后让他多下一点——我也有点饿。 面煮好了,他把两碗面端上桌,我们对坐在餐厅的桌子上低头吃面。 一时厨房只能听到吸面和咀嚼的声音。 我吃完了,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等着黑泽阵吃完。 黑泽阵大概意识到了些什么,很快结束掉了他的那一碗。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不动,等着我开口。 我把餐巾纸扔进垃圾桶:“这两天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继续出任务。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我会派人来照看宫野志保——她也要重新开始她的学业了。” “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他简短地说:“并无大碍。” 我算了算时间,虽然修养的时间还是有点短,但根据他的愈合能力,估计也差不多了——大不了不让他做突袭的任务。 其实不是我这么着急想要继续做任务,实在是休息的这两天积压的事物过多了,下面已经开始在问我什么时候给回复,有些线上能回的我就直接线上处理了,但总有一些需要我亲自到现场去处理的。 虽然君度能帮我处理一部分,但也仅限一些高等级任务,涉及到这种行政事物,他是一概不肯插手的。 “任务帮你做了也就罢了,还算有点意思,这种东西就不要一并扔给我了吧?”电话中的君度声音清朗,带着点笑意。 我知道他是为了避嫌,但也并不怀疑他想要借此借口偷懒的打算。 但这都不重要,总之我的假期结束了,明天开始就要重新干活了。 ……好烦,什么时候我能像君度一样把这个担子丢给别人啊。 还是得加紧培养黑泽阵,让他赶紧出师接我的班——这种没有假期的日子我过够了。 我说:“那就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要和石井集团谈项交易,记得到时候收着点气势,不要吓到我们的合作伙伴。” 他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我摆摆手:“行了就这件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记住我今天跟你谈的问题。” 他顿了一下,起身上楼了。 我把锅里剩下的一点面倒进小碗里,放到冰箱,以备宫野志保半夜饿醒来有东西充饥,然后收拾完了厨房,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我看到了自己挂在床头的日历,撕下今天的一页,我看了一眼年份,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在这个时间段呆了一整年了。 不知道主神什么时候能攒够能量——我该不会一等要等十年吧? 哪怕祂不能带我重新回去,能出现跟我说说话也好——虽然在这里也建立了很多羁绊,认识了一众关系不错的熟人和一起喝酒的小伙伴,还捡了两个孩子回来——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感觉有一点孤独。 我承认我是有一点思乡了。 之前有主神在旁边插科打诨,又忙于各种各样改变剧情的任务,和不同阵营的人试探应对——我并没有什么很明显换了一个世界的感觉,而只是更像一个大型长期的副本。 但在回到十数年前,对周围的人和环境一无所知,又是远离故土的海外,我才有了一点和过去联系全都斩断的感觉。 这个世界再好,再平静,它也不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仍是一位异乡人。 第42章 虽然说这场合作谈判是我的任务, 但我并不负责具体谈判事项,只是过去坐个镇,表示一下组织重视的态度。 事实上真让我上去谈我也不会——我有关商业的知识仅限于雇人拔敌对公司网线, 用开水浇死别人公司里种植的发财树,以及在门口张贴大幅海报宣扬对方老总的私生活……之类的。 我也曾兴致勃勃地与己方分享这些朴素而有用的小技巧,但龙舌兰下属的谈判小组刚听我说了个开头便花容失色地回绝了我的提议——要我说他们就是太端着了。 所以我现在很无聊。 我靠在椅子上,竭力不让自己打哈欠出声——谈判进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现在场上气氛极为紧张, 我这哈欠一打, 妥妥的就是给人家拖后腿。 所以我只能强忍困意,找点别的事情打发时间。这一抬眼, 就看到了旁边明面上站的笔直, 实际上正魂飞天外的黑泽阵。 看来对这玩意不感冒的不止我一个。 不过他似乎把昨晚的提醒听进去了, 虽然周身气场还是一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至少没有刻意地放杀气吓唬人家。 我还挺欣慰的。 正当我在脑中胡思乱想时,也不知怎么的, 对方谈判人员突然一拍桌子, 站起来了:“你们欺人太甚!” 啊啊啊?我就溜了一下号, 怎么像是错过了100集剧情? 此时我方谈判也慢慢地站了起来——是个戴着眼镜的白衬衫青年,他扶了一下眼镜,端的是一派斯文模样:“欺人太甚?建议想好了再说话……我们提的要求过不过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是平时欺压其他公司欺压习惯了, 想故技重施?——那可真抱歉, 我们不吃这一套。” “别以为背靠井上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们最近可是自顾不暇……哦?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啊呀, 那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 “本来我们也不打算追究旧账, 虽然你们和井上组关系密切,但毕竟你们也不归属于井上组, 我们和和气气的谈生意。不过现在看来——” “——关于前两天组织内部抓到的那个卧底,我们也许还需要好好谈谈。” “最后补充一句,资料收集不全,形式判断不明,还如此冲动莽撞——这种水平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慢条斯理地总结完,随手把手里的提案甩到了对方的桌子上。 对方的谈判专员一开始气的嘴唇都在抖,但越听到后面他的脸色越苍白,直到听完,他把他背后一位站着一直不动的刀疤脸拉到后面耳语了一阵,回来时他的态度大变。 他陪着笑,几乎是带着一种卑微的态度:“关于这次合作,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加以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们要求不变,但建议尽快给个准话,合作不了我们也不耗时间——我倒是愿意等,这位大人可没多少耐心。” 那个戴眼镜的轻扬下颌,向对方示意我的位置。 又在发呆的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坐直了往对面看了一眼。 对面人脸上的神情更忐忑了,我能看见冷汗不住地从他额头上流下来,他却僵硬着不敢拿出纸巾来擦。 他一边连声说着“明白明白”一边转身看向后面坐着一直没有开口的胖胖的中年男性。 那位男性虽然是和对面一起来的,但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动作,是以一开始我们都没怎么注意他。 没想到他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即使现在,我方已经明晃晃地把话说到台面上,他也仍旧不动如山,脸上肌肉没有一丝抽动:“那就这么办吧。” 合同很快就签好了,双方握了握手,便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走到一半,黑泽阵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往石井集团那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喊他:“你发什么呆?——走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随后加紧几步跟了上来。 —————————— 我错了,像黑泽阵这种野马,根本就不能放养! ——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把自己搞死在荒郊野外了! “因为感觉他对我有敌意,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我半靠在墙边,声音带着些隐忍。 黑泽阵看起来并不想回答,直接动手扶我,想要先带我离开——被我一把手挥开:“说话!”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生气的时候,抿着唇又来扶我,带着点手足无措:“先回去……你还在流血。” 我没动:“这么点伤还死不了人……你就在这里给我把话说清楚。” 第44章 我真的是快要气死了。 之前主神空间找个队友,队友天天出去可着劲儿浪,结果浪翻车等我来捞;现在找个下属,下属也出去野马,招呼也不打就自己一个人跑到人家大本营搞刺杀—— 要不是我之前有在他身上放定位仪,半夜起来发现他的位置不对,跑过来查探情况,他估计真就被人海耗在那里回不来了。 我到的时候黑泽阵正被围攻的有些分身乏术,看到我过来,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没空和他闲聊,先出手解决了周围的人,然后转身就准备带着黑泽阵离开。 没想到还有个一直趴在地上没起来的漏网之鱼,瞅着我背身不注意给我补了一枪。我心中暗骂一声不小心,正准备解决掉趴在地上放冷枪的家伙,就见黑泽阵先我一步出了手。 无意恋战,听到不远处杂乱的人声,我抢过周围散落的一辆摩托车,捞过旁边的黑泽阵扔到后座,随后我自己也跨上去,一脚油门直接离开了那里。 等离开他们的搜捕范围,我才停下来,准备和黑夜好好谈谈有关他半夜不好好睡觉出去瞎逛的丰功伟绩。 刚刚中了枪的地方还有点疼,我也不想硬撑,下来后就坐在墙角倚着墙——这里是一片烂尾楼,地理位置也很偏僻,基本没什么人过来。 我支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说吧——为什么跑人家住所搞刺杀?人家哪惹着你了?” 我一到地方就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的中年男性了,他胸口上有个洞,想来就是黑泽阵的手笔。 他似乎不太想告诉我,但还是在我定定看向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对你有杀意。” 哦豁,搞到最后这小子还是为了我? 这个理由是我没想到的,我语气也软了点:“外面想杀我的人多了,难不成你要一个一个杀过去吗?” 他顿了顿,微微露出一个笑来:“只要我看到。” 你还笑!笑个鬼啊! 听听这发言……君度私下里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我微微叹了口气,决定暂且先跳过这个话题:“然后呢?你就一声招呼也不打,自己一个人跑过来搞暗杀?” “半夜醒来根本找不到你人,要不是我上次行动给你的定位仪还在身上,能赶过来支援,你今天就被留在这里回不来了!” 我越讲越生气:“你要干什么不能提前跟我商量?我还会拦着你不让你去?你知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有多害怕?” 我情绪有点太激动了,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有伤,动作间血腥味又溢散出来。 黑泽阵原本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我训他,现在伸手想要过来扶我,低声劝我先回安全屋处理伤口。 我没理他,黑泽阵这个自行其是的毛病必须得跟他说清楚,至于伤口……这种非致命伤对我毫无影响,放着不管明天它就会自己好了。 我略略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跟黑泽阵讲道理——我想起来之前买的书上说给孩子讲道理时最好用故事。 我决定把之前的队友给拉出来溜溜。 “我之前有个队友……他也特别喜欢自行其是。” 我能看见黑泽的眼睛一下就看向了我——果然讲故事是有用的。 “有一次出任务,我们遇见了非常强大的敌人……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当然,最后我们还是活下来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给你讲故事。交战的前一天晚上,我的那个队友失踪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 “结果就在第二天,我们在敌人的手上看见了他——他半夜跑对方老巢搞偷袭去了,虽然被他给搞成功了,但他当时也就剩一口气在了。” “后来……总之我们胜了,虽然是惨胜。” “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面对的境况不一样,他和你也没什么相似性,我说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害怕。” 我仰头看向他的眼睛——因为是逆光,所以虽然月亮很亮,但我仍看不清黑泽脸上的神色。 “我害怕看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你,更害怕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你是我手上的第一个新人,我是你的前辈,而前辈的职责就在于保护,所以遇到任何困难,不要自己硬抗,向我求助——” “——不然我这个前辈当的未免也太失败了。” 我微微笑了笑:“所以下次想干什么可以拉我帮忙,或者提前报个备方便我给你收底——前辈可是很强的哦?” 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了。” 感到手上有些粘腻的触感,我猛地缩回手:“忘了跟你说,下次出门打架稍微讲究一点,不要弄得浑身都是血——不然衣服你自己洗!” 第43章 虽然黑泽能干的像是家养小精灵, 但他似乎并不太想洗他被血浸湿的大衣,直接丢到了街区垃圾桶里。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脱下衣服扔进去,心痛地小声嘀咕:“勤俭节约……勤俭节约!我的存款都要被你个败家子败光了!” 却没想到被他听到了, 他转头看向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你丢的好……哈哈哈这抛物线真漂亮你说是不是……”我带点心虚地打着哈哈。他似乎有些无语,却也没再追究我刚刚说的话,和我一起转身往安全屋走。 到了门口,我正往外掏钥匙时,他突然说:“我会挣回来的。” 嗯?他在说什么? 我迷惑地拍了拍他的肩——顺便把手上的血蹭到他衣服上, 随口鼓励了一句:“加油——我相信你。” 他看了一眼肩上的血手印, 一言不发,走了。 这是生气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 我和黑泽阵还是日常出任务, 偶尔我也去和君度喝一杯——顺便谴责他教坏黑泽。宫野志保从在研究所等老师上门变成了在我的安全屋等老师上门。 一般来说我和她的老师互相是见不上面的, 不过有一次因为任务要求比较特别,我白天留在了安全屋内,撞见了她的一位科学老师。 是那天谈判的那位白衬衫眼镜青年。 见我有些惊讶的样子, 他推了推眼镜, 微微朝我颔首:“白兰地大人。” 我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直接开口问他:“你不是龙舌兰手下搞后勤工作的吗?怎么还来干教师的活了?” 他笑了笑:“在下隶属于龙舌兰大人的组别,但对于科学也略知一二,正巧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科学老师, 就让我先上来顶几节课——实在惭愧。” 后来宫野志保告诉我, 他叫浅羽飞鸟, 曾是rockefeller university(洛克菲勒大学)专攻生物化学和结构生物学方面的博士, 只是因为个人爱好才加入的后勤经济组。 我:……肃然起敬 所以……组织为什么能召集到这么多高智商人才? 就不理解。 黑泽阵最近进步神速, 无论是近身作战,任务探查, 搜集情报还是全局规划,都有了极大的长进——尤其是最后一项。 他对于整场任务的把控简直到了一种细致入微的程度,对于任务目标的一举一动非常敏感,嗅觉极为敏锐,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我觉得我离提前退休的日子不远了。 现在很多任务我都是交给他全盘负责,自己只是在旁边观察并时刻准备在他出岔子时兜底。 不过到目前为止凡是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的非常好——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后面紧追不放一样,他简直是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地在吸收和进步。 我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急躁的人。 于是我选择直接问他。 他当时正结束一场狙击,低头拆卸狙击枪,闻言并没有抬头:“我想要变强。” 他想变强我并没有觉得奇怪,像他这样的人不想一直被人压一头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我疑惑的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变强的速度? 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想要迅速手刃仇人的那种? “你是有仇人吗?” 我有些跃跃欲试:“我可以替你报仇,或者你想自己动手也可以,我去帮你摁住他。”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是孤儿。” “所以呢?” 我理所应当地问:“你的仇人是?” 像孤儿这种身份,最有可能怀揣深仇大恨的秘密了。 “没有那种东西。” 他有些不耐烦了,似乎是意识到不给我一个答案我不会罢休,他最后背起包,转身面向我:“如果你非要有一个答案的话——我想早日获得成员代号。” 原来是为了成员代号。 早说嘛! 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刚来的时候他作为从训练营拔上来的新人资历不够,不能安排代号任务,后来事情一多我也就忘了成员代号这件事——我觉得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用,毕竟当初我没有代号过的也和代号成员没什么区别。 第45章 但我没想到他有惦记这件事。 算算时间他也到我身边快三个月了,基本上也能够到最基础的代号成员的标准了。等回去了我就联系上面给黑泽申请一个代号任务下来。 任务结束,我让黑泽阵把我送到地下基地门口,然后摆摆手让他自己回去,我走到地下基地准备找君度一起喝酒。 黑泽阵开到地方,把我放下,却没有马上走。他降下半边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绿色的眼睛直直望向我,陈述一般道:“你很喜欢和君度喝酒。” 这是又怎么了。 我说:“嗯。” 他没再说话,摇上车窗走了。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有点不高兴。 算了,他时不时就抽一次风,像这样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也习惯了。 我进入地下基地,前往酒吧——但没在酒吧里看见君度,别说君度了,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 酒保告诉我君度在练武场——“来了个挺傲气的新人,正在那里四处挑战,基地里的人都过去了。” 我想了想,决定去练武场找君度。 练武场是个很大的木质场地,地上铺着软胶垫,四周为厚棉质状的墙壁,地面被划分成不同区间,最中央有个擂台一样的高台。 演武场的隔音效果很好,我走到门里才听到喝彩声和热烈的交谈声,其中“君度”这个词出现的最多。 我往台上看了一眼,君度正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过招,他一手作掌状抵住那人挥来的拳头,一手反扭住那人的胳膊,一发力,一个过肩摔就把那人摔在了高台中央,他没能再爬起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好!”。 君度有些无趣地揉了揉手腕,从旁边的楼梯走下来,所经之处人们都给他让开一条道,有人笑着恭贺道:“君度大人还是那么厉害啊……许久没见大人出手了。” 即使获得了胜利,君度也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随口应答着。一转眼看到了我,他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几步甩掉了后面说话的人朝我快步走来。 他高高兴兴地过来抱了我一下,话语中带着点嗔怪:“你好久没来找我玩啦……” 他捉住我的手,把自己的长发拨弄到前面,委委屈屈地抱怨:“你看我的头发都乱了。” 我摸了摸,确实有点凌乱,但绝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最近有点忙……还有我上次来明明是三天前,哪里有好久。” “等待会喝酒的时候,我给你再顺一遍——你也该学着自己梳头发了,我总不能给你梳一辈子——或者你在基地里随即抓一个成员帮你梳?” 他断然拒绝:“才不要——把后颈暴露在别人面前很危险。” 那按你这个说法,暴露在我面前岂不是也很危险——你找借口也不找个逻辑通顺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你要学着自己梳啊……以后万一我不在了,你头发打结也会觉得难受的吧。” “不——要,” 他拉长了声音宣布:“你要给我梳一辈子的头发!” 随后拉着我走出演武室:“走走走,快陪前辈去喝酒——我最近新调出了一杯,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并不是很相信他,但还是跟着他走向酒吧:“平时没见你出过手——他挑衅你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能力确实不错,就是太狂了点——基地里有名有姓的都被他挑了一遍,最后挑到我这里了。如果我不上,估计最后还要找到你头上。” 我笑了一声:“到你头上到我头上不都一样的,我们的水平大概也就在伯仲之间。” 他好像不太赞同我的话:“不一样的——你比我要强很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你较量是在作弊。” “但即使我作弊了,你也仍旧比我厉害。”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作弊是什么意思,但事实上我才是作弊那一位。 到了酒吧,我照旧点了一杯白兰地,君度则熟门熟路地赶开酒保,站在柜台后面又是一通捣鼓,然后推来一个高脚杯:“尝尝这个。” 我看着他的神情,无奈地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样?”他问。 我咂了咂嘴:“还行……和上次差不多……不过尾调处比上次要甜一些。” “是么。” 他神色不变,从吧台后面出来,坐到我旁边:“很高兴认识你,白兰地。” 我正在喝酒,闻言动作停滞了一下:“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只是突然感慨一下罢了,” 他微微一笑:“感觉在那天晚上刚好碰见你,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我有点警惕地望着他:“事先说好,我最近很忙,没空帮你做任务。”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家里两个孩子,也不能搬回来天天帮你梳头。” “虽然我之前确实念叨这事多了一点——但也不是为了这个!” “我不会调酒的。” “你——算了,” 他带点泄气地趴下来:“怎么感觉你一会敏锐地过分,一会又像个木头一样。” “可恶原来你在背后是这么看我的吗?” “喂喂喂给我好好尊重前辈啊!” “没有前辈会在背后偷偷吐槽新人愚笨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想抵赖!我听的清清楚楚!” 第44章 “都在长野呆了大半年了, 她可算是走了。” 我坐在吧台前,带点感慨地对君度说。 君度晃着酒杯,嘲笑我:“口是心非, 这里最不希望她走的人就是你了吧?毕竟只要她还在这里,宫野志保就会一直呆在你那……说起来,你给宫野志保的迷魂汤灌的怎么样了?” 好……好犀利的吐槽。 “感觉你毒舌的功力越加见长,” 我小声嘀咕,“虽然确实希望她多留一段日子好让我说服志保, 但她这次在这里呆的时间真是出乎意料的长——这可和她往常的风格不一样。” “还有……什么叫灌迷魂汤?我怎么不知道我点亮了这个技能点?” 他没有接我有关贝尔摩德的话茬, 只是轻嗤一声:“你还不会灌迷魂汤……” 他没再说下去,“算了我也不用问, 那小姑娘肯定愿意接着跟你生活——我还没见过你拿不下的人。” 他时常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 一开始我还会因为听不懂而追问, 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自动无视,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话题:“不过志保那孩子确实表示愿意之后一直跟我生活……我已经把更改监护人的报告打上去了,现在就等着boss批下来。” “即使没有boss的批示, 宫野志保事实上也是隶属你照看, 其实你大可不必把这个监护人名义正式转移过来……” 他沉默了一会:“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护她了……虽然我并不建议你插手她和贝尔摩德的事, 但既然你收养了宫野志保,就免不了被卷入科研组的风波中。” “你知道的,组织里并不像明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斗争和冲突一直在暗地里翻涌——尤其是科研组。” “组织最深的秘密在科研组, 最肮脏的往事也在科研组, 它是一切罪恶的深渊, 所有和它有过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嘛……不过别担心, 只要你不是什么特殊体质,没有boss的发话, 科研组那帮疯子还不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他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有人不识好歹,你就来找我——我姑且还算是对那摊子事有点发言权。” 我想起了他对科研组和宫野夫妇奇怪的熟稔态度:“你认识宫野夫妇?” 他唔了一声:“不算认识,我是八年前加入组织的,那会宫野夫妇还不在组织里,之后我们组别不同,我也没怎么和他们来往过……不过我家族里的长辈应该和他们有过来往,毕竟我们家族有东西和他们研究的方向有关。” 虽然之前有过猜想,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正式提及他的过往。 “你的家族?” 他摆摆手:“已经不存在了……没什么可谈的。” 我没有追问——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我太熟悉了——而是转了个话题:“黑泽最近进步很大……我觉得再有个一年我就可以卸任,把组长的头衔交给他了。” 君度懒洋洋地哼了一声:“被白兰地手把手教出来的,哪怕他是块木头也能被你雕成玉了,更何况他本身天赋不错——我听说最近他的代号发下来了?” 我嗯了一声:“本来半年前就该申请下来的,但是boss不知道怎么想的,硬生生压了半年才发下来,黑泽阵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毕竟是五大基酒之一的琴酒,又是你明确表示的未来接班人,谨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满打满算,他进入组织的时间也不过大半年的样子。” “不过积压这么久,可能还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我知道。” 我淡淡地说。 “你自己清楚就好,在组织的声望太高,boss已经在忌惮你了——朗姆那家伙想必也在背后说了不少好话。” 第46章 “所以我打算再过一两年就把这个组长的位置给黑泽阵,自己专心陪宫野志保,平时再和你一起喝点酒——天天早出晚归,没有五险一金,还全年无休,搞得像我有多稀罕似的。” “什么叫五险一金……算了,黑泽现在离组长也就差了一个头衔了,”君度凉凉地吐槽我:“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基本上把任务都扔给他了?——我看你闲的够可以。” “怎么被你说的像是我在压榨他一样——只是提前锻炼他罢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任务都扔给他,有些他搞定不了的还不是我在出。” 我同时指出君度当年也是这么压榨我的,我只是把这个良好的传统传递下去罢了。 君度不满地表示我是在狡辩,随即就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手指搅了一下发尾,微微笑了笑:“等你交接完,我们可以一起去西伯利亚走走看看……我想去那里很久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我还是不争气地被他的新话题所吸引。 相处这么久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喜欢那个国家。 “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想去那里找人一起喝伏特加——要是因为这个理由我可不会接受你的邀请。” “确实有这个念头……等等,” 他瞪了我一眼:“你那是什么语气?” “痛心我的前辈竟然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的语气,” 我想了想,突然捧着心口,装模作样地啐了他一口:“我还不能让你满意吗?死鬼,竟然还想着出去找别人。” 他一口酒喷了出来,连连咳嗽:“咳,咳……好好说话,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都是跟谁学的?” 我面无表情:“书上看的,感觉和你做的事正相配。”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算了。” 他端起酒杯,有些出神地望着杯中的液体:“小的时候有看过一本有关西伯利亚的书,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去看看书上写的的苔藓小木屋,覆盖皑皑白雪的松林和无声跳动的篝火堆……” “家族里的人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还是被我软磨硬泡松了口……本来都安排好了,但是……” 他回过神来:“后来我也没有心思自己去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等你闲下来了一起去吧?” 我抿了一口君度,微微笑了笑:“好啊……等黑泽彻底接过我的位置,宫野志保去国外读书,我就陪你去。” 他举起手中的白兰地:“那就一言为定了。” —————————— 我回到安全屋,现在是下午,黑泽阵——哦不现在要叫他琴酒了——还在外面出任务,不在家。 宫野志保倒是在家里,她刚刚下课,见我在她的房门口探头探脑,她高高兴兴地跳下扶手椅朝我跑来——“白兰地你回来了!” 我弯下腰,接住了往我怀里扑的小志保:“今天的课都上完了?” 她点点头,眼神瞟向了我手里的小盒子:“你给我带了什么?” 我简单地向还在书房里的青年点点头,抱着志保走到客厅:“今天芒果布丁卖完了,我就买了草莓布丁回来——明天我早点去。” 她点点头:“芒果布丁是他们家的招牌,不早点去确实很难抢到……不过草莓布丁也很好!”她拆开盒子拿出小勺子,高高兴兴地把粉色的布丁往嘴里送。 那位青年也下来了,他走到楼梯中部的平台上,靠着栏杆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和他一起走到了书房。 “情况怎么样?” 我掩上门,转身问他。 青年笑了笑:“还算不错……科研组那边说会仔细考虑我们的提议。” 我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虽然她去国外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能拖一阵还是拖一阵吧——让她六岁半就一个人去国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非常感谢你在中间帮我们斡旋。” 他简短地回答:“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试图延后宫野志保的出国计划是我在大约三个月前出现的想法,当时我正和宫野志保一起吃饭,谈到了她未来的学习规划,志保显得兴致缺缺。 “浅羽飞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就学完小学内容了,到时候我就要被送出国外跳级上中学和大学。” “我不想去国外……至少不是这么早去,那边一个人都不认识,之后我也不能经常和姐姐见面,”她托腮叹了口气:“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我给她塞了一盘小饼干,让她吃她的饭,这种事还是交给她的监护人发愁。 那天之后我就找轩尼诗打听组织的计划——他们计划让宫野志保在七岁前学完小学的课程,然后送到国外读中学和大学,本硕博连读结束后回国接触宫野夫妇曾经研究过,后来却因为那场意外而中止的实验课题,熟悉后直接接手并重启项目。 听说他们连代号为宫野志保都准备好了——代号名为雪莉。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连犯罪组织都沾染上了邪恶的气息——这韭菜刚冒出个幼苗,就拿着镰刀在旁边等着了。 作为志保的监护人和坚定的共/产主义分子,我要反对这种压榨童工的行为。 虽然我是行动组组长,但因为我对经营势力没什么兴趣,我手上的权利并不多——至少不足以直接插手科研组这种层面的决议。 于是我让宫野志保稍稍放缓一点学习的速度——这样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好让我收拢手上的势力到足以向科研组施压的程度。 但志保只试了一次,就被她的那位科学老师浅羽飞鸟找上门来了。 第45章 “志保今天的反应有些慢——但这不是她本该有的水平, ” 他站在我面前,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条手绢, 擦了擦,重新戴上,才接着说:“我教她也有一段时间了,算是粗略有点了解,她是真不会还是装不会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 他微微抬眼, 那双鎏金的曾把对面谈判逼到绝处的眼睛此时正锋锐地直指向我:“不知道对此, 白兰地大人有何解释?” 见我没有回话,他微微笑了笑:“当然, 大人也可以不解释——只是不知道阿拉克那边, 知道这事后还会不会默许志保继续在您这里生活了。” 我终于低头看了眼他, 放出了一点杀气:“你这是……在威胁我?” 多稀奇哪——有生之年我竟然能遇见威胁我的桥段! 我有些遗憾黑泽阵不在这里,不然我可以让他拿个摄像机在旁边拍下来以作留念。 他神色不变:“算不上,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罢了。” 我没回话。 虽然我并不觉得他把这事说出去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但如果我想一直照顾志保的话, 他的行为确实还是会有一定影响。 他没等我回答, 自顾自地又开口了:“让我猜猜……是为了推迟出国读书的安排?” 我死鱼眼看着他:你都猜出来了,还跑我这干什么?为了向我炫耀你有多聪明?还是你想敲诈我一笔钱? 很好,这就找龙舌兰要五百万, 甩在他的脸上:“给你五百万, 离开我的女儿(宫野志保)!” 他看了一眼我的神情, 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大人这副神情可真有趣, 上次和您共事时就注意到您了……不必担心, 我对大人并没有恶意。” 我信了你的鬼。 但他似乎是来真的,不仅贴心地建议我如果想推迟不如干脆以志保从未上过学不熟悉学校, 一下子去国外可能跟不上为由要求志保在这里先上国中和高中,学完了之后再去国外读大学。 还毛遂自荐他自己来向那边传话。 他甚至会教志保怎样在那群过来调查情况的人面前表现出抵制学校又可以通过熟悉接受的那种状态。 虽然我知道他是学霸,但为什么他连这种东西都会啊? 这么尽心尽力帮我,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图什么……” 他又笑了起来:“自然是图乐子了——大人您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并不觉得,我只觉得什么都觉得很有趣的他脑回路不正常。 但我还是很委婉地说:“人们对于乐趣的定义有所差别……可能我更倾向于别的乐趣吧。” 不是,我的话又怎么逗到您了啊? 怎么感觉我像是个谐星一样,他跟我没说两句话就开始笑——不管我当时有没有回话,回了些什么话。 “大人很有趣……” 他眼角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我还没见过比大人更有趣的人。” 那是你少见多怪。 但抛开上述这些奇怪举止和言论,他确实是个极好的合作伙伴,完美的家庭教师,了不起的话术师——我对于和他共事非常满意。 天知道上次我站在他旁边看他快准狠掐住那群科研组成员的命脉,然后又是恐吓又是画饼,一通输出后轻轻松松就让那群人迷迷糊糊地回去了时,我有多震惊。 第47章 这样一对比,感觉上次那场谈判他压根就是在划水,根本没用力气——我心情复杂地想。 ——————————— 总之,在他又是志保年纪小不懂事,又是贝尔摩德在美国不怀好意,又是国外中学教育还不如国内……一通连环拳下来,加上我向他们组长阿拉克不断施压,宫野志保推迟出国这件事终于还是在三个月后谈下来了。 不过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志保必须在长野的中学上学,由他们敲定学校。 于是在志保年满七岁,小学内容全部学完即将进入国中时,我就准备从东京搬到长野。 在向龙舌兰申请了一套位于长野县的住宅后,我到地下基地和君度正式道别。 君度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啧……你走了之后可没人来陪我喝酒了。” 我安慰他长野和东京离的也不远,有空他也可以过来找我一起喝酒,以后我出任务也会到东京去,只要过来就会找他——“又不是就此永别了。” 我笑着说。 他嘀咕了一两句我听不清的话。 “嗯?” 我让他重复一遍。 “别忘了和我去俄罗斯!” 他大声说,脸颊气的鼓鼓的。我捏了捏他的脸:“当然当然,不会忘掉的——你知道的,我从不违背诺言。” 他勉勉强强接受了我的承诺:“嘛……好吧——记得常来看我!” 我应了一声,随口拜托他帮我照看我在东京的房子里的仙人掌:“让它晒晒太阳就行了,不用浇太多水……” 君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小本本,叼着一支笔记了下来:“知道啦——会好好照顾你的小仙人掌的!” 我最后摸摸他光滑顺泽的头发——刚过来的时候我给他梳的——好好照顾仙人掌,也好好照顾你自己。” 他嘟囔着:“我自己有什么好照顾的……” 一边敷衍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君度,我就准备回到安全屋收拾东西离开,却在半路上被东京属相熟的各常驻代号成员拦住,他们一边笑着说:“白兰地大人好不讲道理,要走了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一边推着我重新回到酒吧,大声喊酒保:“拿好酒来!我们要给白兰地大人送行!” 酒保闻言连手上的酒杯都不擦了,抬头看向我:“白兰地大人要走了?去哪里?” 我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心知这一场酒是逃不掉了,闻言也只是说:“长野。” “长野啊——” “长野!好地方!” “嚯——白兰地你可以啊……” “准备去那里呆多久?” 仿佛一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一时之间,酒吧被他们纷纷扰扰的问话和感叹所充斥。 阿夸维特正在这个时候走进酒吧:“哦?白兰地要走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瓶:“那正好,我今天带了瓶好酒,1845年的朱尔斯罗宾——不错吧?” 人群笑嚷起来:“好家伙,你这是连压箱底的酒都拿出来了吧?真阔气!” “喂喂喂,你小子够意思啊,以往可没见你拿这种等级的酒。” 今天晚上我没能及时按照和黑泽阵约定的时间赶回去,而是在酒吧和认识的不认识的,脸熟的脸生的,不同组别的,性格各异的成员们一起喝了顿酒。 一开始只是我在东京行动组的下属成员,还有几个隶属其他组相熟的成员,后来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消息,酒吧里陆陆续续赶来了其他代号成员——我感觉好像全东京范围内的代号成员都聚在这里了,后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连普通的基层人员都过来了,笑着找酒保要杯酒就过来敬我。 “我可是紧急推掉了今晚的宴会来给你送行,这一杯你可得喝了。” “接到啤酒的消息,我赶着做完了任务一路压着限速飙回来,可算赶上了,喝一杯喝一杯!” “白兰地,上次之后一直都很想感谢你,但没找到机会,话我不多说,都在酒里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端着酒杯过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虽然自己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但也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过去,喝到最后我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我跌跌撞撞走到吧台旁的角落坐下来,趴到桌子上想缓一缓,感觉好像有人过来,肩上一重,给我披了件外套。他的头发毛毛躁躁地蹭过我的脸,我不满地别过了脸,嘟囔:“好痒。” 我听到了轻轻的笑声,随后露在外面的耳朵被人捏着头发扫来扫去。我伸手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不满地抗议:“别闹了……君度。” 头发没有再捉弄我,我却并没有放开那只手——谁知道放开了之后他会不会再折腾我,干脆一直捉住。 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那只手也没有挣动,安安静静地任由我拽着,他后来仿佛站累了,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我旁边,一直坐到了散场。 迷迷糊糊感觉似乎有人来了,我抬了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浑身冷气的人站在我旁边。 ——抓着的手腕还没放开,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回事。 但还没等我采取行动,一只手就温柔地将我抬起的脑袋重新按回了桌面,随后抽出了另一只手站起来。 ……这俩人不会又打起来了吧,我有些头疼地想,算了算了,我也管不了他们——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行事还这么幼稚。 明明平时看他们配合的很默契,怎么一见面这么不对付。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扶了起来,一路走出了基地,他把我塞到后车座上,系好安全带,随后就走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到安全屋了,我被扶着坐到主卧的床上,正面对墙上的日历。 我仔仔细细地把上面的白底黑字看了一遍,然后问身后端着杯子走过来的人:“这是哪里?” 身后的人说:“这是你家。” 我抗议道:“不!这不是我家,你是谁?你把我绑架到这里想干什么?我没有钱,我什么都没有,你绑架我也没什么用。” 我想了想,补充道:“我还很能吃,会把你给吃穷——你快放我回去!”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的家就在这里,你要回哪去?” 他似乎冷笑了一声:“吃的倒确实多——还变着花样点单,嘴还刁。” 我感觉很不满意,这个人好凶——枉我之前还蛮喜欢他的头发颜色的。 我闷闷地说:“你好凶——我决定讨厌你。” 手里被塞了一个杯子:“晚归不知道提前发消息,喝的醉成这个样子要我去接你,还好意思委屈……把这个喝了。” 我尝了一口,皱起了脸:“好酸——你是不是想用毒药毒死我?” “别发酒疯……只是解酒药。” 我拿着杯子一动不动,呆滞了好久,直到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开始催我,才慢慢地说:“你说的对……是我忘了。” “我早就没有家了。” 第46章 一般来讲, 虽然我酒量不太行,但是我酒品很好,喝醉了不发酒疯, 醒来之后也能记住喝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但我宁愿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喝断片,也好过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太丢脸了,我有些痛心疾首地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这种人。 不仅抓住君度的手不放,还被过来接我的琴酒抓了个正着。 其实我还蛮好奇被摁趴在桌上的时候君度和琴酒交流了些什么--但我不敢去问,我怕得到“讨论白兰地干过多少离谱事”这种怼我的答案。 其实如果纯粹只是为了怼我倒还好, 就怕这话不是开玩笑。 回来之后的记忆更是不堪入目--我简直在琴酒面前丢尽了脸。 算了不回忆了, 太丢脸了。 碍于羞耻心,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和琴酒主动搭话。 幸好今天因为要忙搬家的事, 我得以避免和琴酒单独相处, 也因为忙碌无暇回想昨天的酒醉细节。 琴酒看样子也不准备和我谈昨天的事。 我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正坐在前往长野的新干线上, 宫野志保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坐在她的旁边,对面坐着琴酒。 行李已经让下属提前运过去了, 等我们到了长野, 这趟搬家就算彻底收官。 这趟旅程一开始很沉默, 宫野志保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则是因为不好意思一直回避和琴酒的交流,琴酒倒是淡淡的, 但时不时会探究般望向我。 他看向我一次, 我头就低一分,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后感觉自己都快把头埋进腿里了。 宫野志保此时已经失去了对窗外风景的兴趣, 她扭过头来看看我,又看看琴酒, 像是试图弄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主动开口挑起一个话题:“白兰地,我们的新家有花园吗?” 宫野志保是天使吧!一定是的吧! 第48章 我恨不得亲她一口:“有的……我们的住宅更偏向于郊外,所以会很大,前庭后院和阁楼地下室都很齐全……你不是喜欢种植,可以自己在花园种花,或者找个园丁来帮忙打理花园。” “后面也可以种点菜……我喜欢黄瓜和生菜,新鲜的好吃,好多市面上买的都不够新鲜了。” 志保眼睛亮了亮:“还有西瓜!我喜欢西瓜!” “西瓜倒是不太好种……不过也可以试试。” “我提前去看过了,后院有棵很大的榕树,等我们安顿下来了可以给你在上面扎个秋千,有机会的话还可以试着自己搭个木屋。” 我和宫野志保正规划的高兴,琴酒突然插了一句嘴:“就以你的动手能力?” 我此时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不好意思,不满地回嘴:“什么叫以我的动手能力?——黑泽阵你是在质疑前辈我的能力吗?” 琴酒抱着臂,从头到脚扫视了我一眼,嗤笑一声:“拉面。” 宫野志保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的脸却登时红了起来,有些恼羞成怒:“说了那只是个意外!黑泽阵你怎么老提这件事?” 琴酒点了点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样,然后他又吐出一个字眼:“车链。” ……他说的是那次我的自行车车链掉下来了,我一通操作不仅没将车链重新安上去,反而把整个制动系统都搞坏了,推去修车铺人家都摇头让我重买一辆的程度。 “这个也不许提!” 他了然地点点头:“那……” 我却不想让他接着吐露我的黑历史了,扑上去就要捂他的嘴:“黑泽阵你小子都快18了,怎么还不懂得为尊者讳的道理……合着在我这里只学会了怼我是吧……不许提!再提我要生气了!” 黑泽阵反手揪住我,把我摁在旁边靠窗子的座位上:“别乱动,车子还在行驶……危险。” 我此时也冷静下来,终于重新想起来自己还在公共场合,讪讪在座位上坐直了。 宫野志保似乎有些好奇地望向我和黑泽阵,但她很聪明地什么也没问。 ……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虽然我俩一开始也没闹翻。 到了新家,我指挥下属帮忙安置好大件东西,就让他们回去了:“今天谢谢各位……等我回东京了请你们喝酒。” 他们哄笑起来,嘴里说些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请吧……”这种话,我心知他们是在开玩笑,笑着骂他们:“昨天舍命陪你们喝了那么多还不满意?……今天就先算了。” 他们笑着坐上车离开了。 我转过身,拍拍手对着面前的两位说:“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活了!” 我指挥琴酒去把那些摆件书籍都放到柜子里和书架上,志保负责把她的房间和床铺铺好,我则撸起袖子,把下属运过来的一个很沉的木箱子搬到了地下室。 搬的过程被志保看见了,她问我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想了想,说是我的一些没用的杂物,只是有点纪念意义所以也一并带过来了。 她看了看我没说话,转身走了。 琴酒就站在我的旁边,见她走了才嘲笑我:“你当她是傻子?” 我叹气:“这种东西还是别戳穿了吧……我们心照不宣就好。难不成我跟她讲是手/枪狙击枪散弹枪和火箭炮炸弹?是你的好白兰地大人和琴酒哥哥拿着出去杀人的?” 琴酒似乎被我的一声哥哥给恶心到了,他半晌才说:“你真当她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 他中断了话头,离开了。 我沉默地接着往下搬箱子,直到脚踩上一片平地——到地方了。 我正对着那扇金属大门,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屏幕面前,银色的摄像头对着我的脸上下扫射了一遍,屏幕随机出现了“加载中”的圆圈,随着对勾符号的出现,女声机械音播报道:“please pass in——欢迎光临,白兰地大人。” 我拖着箱子走进去,大门在我身后合上了。 地下室地方很大,分成不同的区域,像是训练室,准备室,武器室……还有一个小型靶场。 这里灯光常亮,电源不与整栋房子的用电相连通,而是使用屋顶上方的太阳能——如果是阴雨天,地底也有储备能源。整个地下室的科技非常先进,我几乎以为自己不是走在日本郊外住宅的地下室,而是美国大片里那种科技研究所。 ——嘛……虽然龙舌兰又秃又爱钱还很怕老婆,但在搞后勤这一块确实十分出色。他当初好像是国际非常知名的偷渡贩子,只要你提的出来,报价到位,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你弄下来。 不过后来被组织看上,连人带妻子一起绑架到了组织里,从此“黑手”这个名号就在地下销声匿迹……这是后话。 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其他区域,转身回去把箱子拖到装备室,打开来一只一只分门别类安置好,顺手给其中的一些简单做下保养。 等全部安置好,已经是快中午的时候了。 我合上大门,走上台阶,欣慰地发现家里已经被两人收拾好了——志保连我的床都帮忙铺好了,顺手还把我的衣服给收进了柜子里。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谢过了她,但还是跟她说下次不用这么做——我的东西还是自己收拾比较好。 宫野志保点点头,仿佛思考了一下,才说:“可是你自己收拾会很慢,”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可能到晚上还铺不好,” 另一只膝盖也中了一箭。 “我饿了,想早点吃饭。” 三杀。 “我记得上次为了等你铺床,中饭变成了晚饭……” 我差点给她跪下,内心痛哭流涕:志保!志保你怎么了?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像琴酒?你把我的小天使还回来! 但面上我还是没什么表情:“这样么……谢谢你的提醒……走吧,今天想吃些什么?” 最后我们决定去吃长野最负盛名的烤包子——我能感觉到琴酒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讨厌寿喜锅吗琴酒? 出乎我的意料,烤包子里面的馅料不完全是肉馅,更多的反而是素馅,包子皮也多为小麦和粗粮。 味道还可以。 不过可能是吃惯了国内的包子,对这种异域的烤包子还是有些接受不良。 她俩倒是吃的挺高兴。 没吃饱,我出来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份荞麦面,这里的荞麦面很有嚼劲,听说是纯手打出来的,类似国内的拉面,上面会淋有各种各样的汤汁——我还蛮喜欢的。 回去睡了个午觉,下午我带着志保提前去科研组给她敲定的学校办理各种入学流程,明天早上正式去报道。因为错过了入学月,所以志保是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的班级。 琴酒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跟我说了一声就接着去出他的任务了,我没管他——带他去学校很有可能吓到人家老师。 志保在那里做了几张检测卷,然后拿着课本和入学须知出来了,我们一起步行回家。 “怎么样?感觉有困难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 她摇摇头:“没什么问题……都是我提前跟着浅羽飞鸟学过的内容。” “那就好……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如果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 她有些好笑:“谁没事会欺负我……怎么?你要对那个人动手?” “不不不——” 我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法治社会,我不是那种法外狂徒——最多也就在校门口尾随他给他套个麻袋罢了。” “你相信我,我对此可是经验丰富。” 她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第47章 第二天, 宫野志保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接送,自己背上书包上去了学校。我站在门口,颇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忍不住跟身边的琴酒嘀咕:“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走在路上会不会有危险……她比人家年龄小那么多,被欺负了怎么办……第一天上学,她会不会不适应学校生活……” 琴酒正收拾桌上的碗筷——本来这活该我干的,但我这会根本没心思干别的——头也不抬:“我看你干脆每天跟她到学校陪读好了。” 我有些惊喜:“可以吗?——我不太了解这里的中学规定。” 琴酒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又拿着厨房湿巾回来擦桌子:“当然——你任务也不用出了, 报告也不用看了, 就天天跟着她——正好你也挺需要重新上一遍学。” 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嘲讽我:“果然是你带坏了志保!……我只是很担心她。” 琴酒终于收拾好了桌面,直起身路过我走向地下室, 声音随着他的脚步越飘越远:“她用不着你操心……家里唯一需要□□心的人是你。” 实锤了——我面色严肃地想——家里地位最低的人果然是我。 可恶的琴酒!一定是他带坏了志保! 第49章 “你在发什么呆?” 楼梯口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准备出任务了。” 你看你看!他都对我不耐烦了! —————————— 虽然搬了家, 但我该干的活还是一点没变——最多也就是任务范围从东京变更为长野。 但任务范围这种东西……我只能说, 有些任务必须我来出,这类任务是不按地域划分的;而不那么重要的其他任务又可以丢给琴酒……所以对我而言日常并没有什么改变。 对于琴酒也是一样。 但我有些担心志保——她也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每天吃过早饭,背个书包就自己上学去了, 等到放学一回来就钻到房间看书写作业, 吃过晚饭出去散散步, 然后回来洗漱睡觉。 周末有空闲时会和我一起去书店或者逛逛街,亦或是和她姐姐一起去野外踏青——她们每周都会见面,我曾提出过把明美接过来和志保一并生活, 却被志保自己拒绝了:“姐姐只是个普通人, 我不希望她和组织牵扯太深……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见面已经很好了。” 偶尔也会在晚上被我拉到客厅, 加上被同样强拉来的琴酒, 三人坐在客厅里开座谈会——这种座谈会只有我负责“谈”, 她俩负责坐在旁边魂飞天外,只有我问他们问题的时候才简短地回一两句——我想他们应该很讨厌这种活动。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琴酒这个时候永远在擦他的枪, 志保则在看着她的一本极厚的对我而言像是天书一样的书,俩人头也不抬。 不过即使这样无聊,他们也从没拒绝过我的座谈会邀约——大概是看在我为数不多的前辈面子上。 事实上我很怀疑我还有没有那种东西。 志保甚至连自己在学校的生活都闭口不谈,除了我主动问她有些什么活动或是老师怎么样时,才会回答我一句“还行”或是“不错”。 在看着志保毫无变化地过了两个月后,我终于忍不住在一天晚饭后主动去找她。 我走到她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我听到志保在里面说。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志保正缩在她的大扶手椅里看书,看到我进来,她似乎并不怎么吃惊:“你来了。” 我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愿意和我聊聊天吗?” 她放下书:“你想聊些什么?” 我一时有些语塞,虽然是我先提出来的聊天,但怎么开口我还真没想好。 考虑到我根本没有浅羽飞鸟那种巧舌如簧的本事,干脆不再斟酌遣词造句,转而选择直接问志保我最关心的问题:“你在长野这里……感觉怎么样?” 她还是之前的那种回答,惜字如金:“很好。” 我见她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只好接着问她:“新学校还能适应吗?” 谈及这个,她的话稍微多了一点:“能的……教材内容很简单,我已经开始自学后面的知识了……很快就是期末了,等到下学期,可以考虑提前向上跳一级。” 我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志保真厉害……学的会当然好,学不会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大不了我再去找阿拉克谈谈,我心想。 她看了我一眼,有些讶异的样子:“没什么勉强的…… 我对这些知识也挺感兴趣的。” 她不觉得勉强就好……我一直担心她心理压力太大。 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那……除了学习之外呢?你感觉怎么样?” 她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语气都淡了下来:“也挺好的……就是普通的学校生活。” 我不想被她像往常一样糊弄过去,接着追问:“有没有喜欢的老师?或者不太喜欢的?” 她歪了下头:“老师都挺好的,我问什么问题也都会认真回答,不过有些她们回答不上来,说这种知识超纲了,如果我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回去看书——这本书就是其中一位老师推荐给我的,还不错。” 我有点放下心来:“那同学呢?有人欺负你吗?有交到好朋友吗?” 她很干脆地说没有——“我没注意过他们。” 她看见我不太赞同的目光,小声辩解:“感觉他们讨论的话题我都不太感兴趣……我年纪有点小,部活什么的也不适合我——我加入的是回家部。” 好吧——既然她对同伴交流的话题不感兴趣,我也不至于强求——只要她不是被孤立就好。 我放下来时的担忧,又和她聊了些有的没的,看看时间快到了,才站起身准备告辞:“有时间还是可以多参加学校的活动,没准你会认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日后回想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她重新拿起了她的书:“我尽量。” 宫野志保与我对话时神色太自然,太冷静了,以至于当时我根本没有想过她会对我有所隐瞒。 ——————————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出任务。 听到铃声,我收回踩着地上那家伙背部的脚,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向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示意,随后向琴酒打了个手势,琴酒很快过来接手了我的行动。 我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确定听不到琴酒那里的声音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来电话的是宫野志保的班主任,她很客气地请我到学校一趟,表示宫野志保在学校和同学起了冲突,现在对方家长要求志保的家长到学校来商量解决措施。 志保会和同学起冲突? 我才不相信是她主动挑的事——就她那漠不关心的性格,能不能把同学的姓名和相貌对上都是两说。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还是尽快赶回了长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志保所在的国中。 现在已经是7月份了,国中刚刚结束期末考试,即将进入为时一个半月的暑假,校园里的气氛很轻松,到处都能看到背着书包走向不同场所进行部活的学生。 我走进办公室,里面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和一个国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女子正怒气冲冲地对着志保的班主任说些什么,宫野志保站在班主任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我进来,在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班主任如释重负一般:“志保的家长是吧,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这次请您过来是因为……” 她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女子打断了,她抬着下巴,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遍:“你就是她的家长?” 我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适:“是的,我是志保的监护人,听说志保和您家孩子有一些摩擦……” 她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带着你家孩子,哪来的滚回哪儿去,”她瞟了一眼我手腕上的表,嫌弃般地嘲笑了一声:“家长一副穷酸样,难怪孩子不学好,天天想着抄袭出风头。” 不是,她神经病吧? 来的时候没带琴酒,让他留在那里收尾,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脾气果然还是太好了。 暂且顾不上理她,我回头看向我进来时便自动从老师身后移到我身后的宫野志保:“你还好吗?有没有被欺负?” 志保摇了摇头:“没有……” 她看了一眼对面因为我的无视而勃然大怒的女子和似乎略微流露出得意之色的男孩子,收回目光非常冷静地跟我阐述:“期末考试今天出分,这个人在排行榜下宣扬我考试作弊,说自己掌握了我作弊的证据,要求学校把我开除。” “他的证据是拍的几张照片,” 说到这里,志保流露出困惑的神情:“照片里是我考试时偷看在桌肚里课本的影像,但我没做过这种事……后来查了考场的监控,根本没有这个记录。” “因为他考试带手机拍照,学校就把他的手机给没收了。后来给信息处的老师看了,说是合成的照片。他又说是老师提前给我透题,那本我常看的书就是老师给我透的题目。” “然后学校就叫他家长过来了,” 志保又看了一眼对面怒斥“你胡说”的女性,“她过来就说是学校包庇我,要让我退学,应该是家里还挺有权力的,学校就给你打电话想要私了。” 旁边一直没冒头的班主任脸有些红。 那个男孩子脸上的神情从得意转变成了狰狞:“你在瞎说些什么!” 一边说一边想要上前,但只走了一步,他就僵在了原地。 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脚尖深深插进了大理石的地面,我手上又转出了两把匕首,寒气森森地在指尖转了一个花刀,然后被夹住。 我眯起眼睛,微微笑着看向对面仿佛突然被掐住脖子失去声音的母子俩:“做的挺不错嘛——两位。” 第48章 大概是被我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吓到了, 那对母子后来没再提什么作弊退学的事,嘴里说着晚上有聚会要参加先不跟我计较,脚下却溜得很快。 学校本来就不想追究这件事, 是以矛盾的发起者自己离开之后,我跟旁边还在呆滞状态的老师打了声招呼,也带着志保回去了。 第50章 在路过楼梯间的转角时,迎面正撞上了一个手上抱着书的栗发女孩。 女孩看见我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跟我身边的宫野志保打招呼:“宫野桑!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看来是宫野志保认识的人, 志保“嗯”了一声, 语气也软了一点:“没什么问题……辛苦浅香桑当时帮我说话。” 女孩爽朗地笑出了声,一边摆手一边晃着脑袋:“这有什么的……我平时看他就很不顺眼了, 这个学校谁家里没点钱, 就他天天搁那显摆。” “他之前就在背后偷偷说你坏话了, 只是大家都不太相信他的话,这一次估计是终于忍不住了,才当面跳出来发难……被这种人缠上真是无妄之灾。” 她又看了我一眼, 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像是计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小声耳语:“不过听说他家确实挺厉害的, 小心他背后报复你。如果他真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你就告诉我,我让家里人帮忙。” 宫野志保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知道了, 非常感谢。” 女孩子见她这副模样也没有再多言, 又看了我一眼, 抱着书跑走了, 一边跑一边转头冲我们挥手:“我还要把这些书送到教室去, 回头再聊!” 回家路上我问过了志保那个男孩子的身份信息,让她安心学习, 剩下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目送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我娴熟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浅羽飞鸟?对,是我,白兰地。遇见了点事,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 浅香唯低头抱着书跑了好长一段距离,直到到了教室,才停下来。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从裙子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是我,我今天见到那个人了……” 挂了电话,浅香唯抬起头,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笑容,她随手把怀中抱着的书放到了旁边桌子上,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有些出神地想:那个人…… —————————— 浅羽飞鸟听我说完了约他的意图,吸了一口手里捧着的珍珠奶茶,把嘴里的珍珠嚼的咯吱咯吱响:“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平日里看着一副与世无争的倦怠模样,这一出手就要搞个大的。” “我对长野这边的家族势力并不是很了解,但你说的这家人我还真知道一点。志保上的这家是个老牌私立国中,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不过这个地方的家族大都是传统望族,底蕴深厚。” “至于你说的小林氏,他家是近几年才发的家,不是很被这里的家族所认可。不过他们家正当如日中天,发展速度极快,家族势力在这里已成规模——据说用了些不怎么明面的手段。” 他吸走杯子里的最后一颗珍珠,扔进桌下的垃圾桶:“不过这我就不清楚了——你想对他家动手?” 不,我不想,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招惹这种麻烦。但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偏偏要过来找我——看他母亲离开时的态度,估计我不动手她也会在背后给我下绊子。 给我下也就罢了,这种小事我还没放在眼里,但我不想志保出任何差池,更何况—— 既然敢在学校欺负志保,总得做好被收拾的心理准备。 我搅了搅手中的冰沙,又给浅羽飞鸟点了杯珍珠奶茶——天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喝这个,思索着说:“倒也没到那种赶尽杀绝的地步,只要让他远离我和志保,不要来找我们麻烦就好了——顺便,给我套个麻袋收拾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子一顿——能办的到吗?” 浅羽飞鸟笑了笑:“可以,这种事都用不着惊动组织,动用我自己的关系都可以办到——你怎么不让你属下去?” 我摆了摆手:“我对长野不了解,势力范围也主要在东京。手下那群家伙脑子估计还没我好使——让他们去,我第二天就能收到警局发布的犯罪恐怖分子恐吓某某社长的消息,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术业有专攻嘛。” 他顺手接过店员做好的奶茶,提着打包袋站起来,朝我随意地挥挥手:“一周之内,会帮你办妥当。” 我也站起来:“谢了——之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闻言长笑一声:“还真有——不过这俩忙可不对等,这次就先用你的奶茶抵了报酬吧。” —————————— 说是一周时间,但事实上浅羽飞鸟第三天就给我传了消息。那个小林家的男孩子被蒙着头收拾了一顿,被警告后自己主动退了学,被家里人送到外地读书了,同时他也保证小林家的人不会再来找志保的麻烦——好像是目前家族正因为之前干的违法勾当被发难,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手去做别的事。 我满意地把那张鼻青脸肿的照片收进相册,想着等志保回来的时候邀请她观赏小林氏猪头。 虽然有点好奇浅羽飞鸟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 比如说现在这个找上门来的大小姐。 我顶着身后琴酒无声的凝视和面前门口那位栗色短发的年轻女性惊喜的望向我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 志保今天回来不仅带回了自己在学校的书本和杂物,还带回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位客人自称是浅香唯的表姐。 最后我让琴酒带着志保先出去,我和这位两年未见的熟人在客厅单独叙旧。琴酒看了我一眼,伸手扶了下礼帽遮住眼睛,一言不发就带着志保出去了。 我转过身,专心致志应付眼前这位板板正正坐着的不知怎么找上门来的大小姐。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好对着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两年的时光虽然不长,但这其中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以至于我回想起刚到这里的事情,都会觉得恍如隔世。 神奈葵没有回答,只是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抓着米白色小皮包的手捏的发白,眼睛不知何时已泛上点点泪光:“是很久没见了……你走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我微微皱眉,这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神奈葵,她看起来比两年前沉稳了很多,却也忧郁了不少,之前的那种娇蛮和自傲的气质更是近乎荡然无存。 我简单地为当年不辞而别的行为道了歉,却没有解释离开的原因,而是有些迟疑地问她:“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有点累——这两年家里出了很多变故……” 她终止了话题,没有接着再谈下去,转而询问我现在的生活和琴酒雪莉的身份。 我回答说这两个都是我收养的孩子,现在在东京一家跨国酒厂工作,被临时外派到长野。 她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宫野志保的事我有听说,虽然我家和他们直接对上有些困难,但目前这种情形下掩护一二也是办得到的。他们家行事作风我很熟悉,简直是不择手段,你再小心也不为过……需要帮忙吗?” 我摇摇头,谢过她的好意:“之前有找过同事帮忙……给他们找了些麻烦,那孩子转学了,他们家目前也应该没有精力来找我。” 神奈葵一开始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听到最后她陡然站了起来,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你说他们家目前的麻烦是你找的?” 我纠正她:“是我同事帮的忙。” 她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辩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几步冲到我的面前,紧紧攥住我的手就是一个土下座,低下头就要行礼:“拜托您——能不能帮我扳倒小林家,” 她拒绝了我扶她起来的动作,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倘若您能做到,我愿意把神奈社和家里的所有财产双手奉上。” 她松开我被攥出红印的手,猛地拜下去:“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只是我同事帮的忙,自己也不要她家产业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但这小姑娘两年前的执拗又出现了,无论怎么劝她都不肯起来。我只好先答应下来:“我会去问问我同事——你起来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帮的上忙的话肯定帮你。” 她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满是泪痕:“我怀疑我父母的死,跟小林家有关。” 第49章 “两年前, 你消失后不久,我父母就出了车祸。家里只剩我和我姐姐两个人,我姐姐当时在国外读书, 一时之间赶不回来,当时父母的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 神奈葵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接着说:“当时他们正参加完一场晚会,父亲开着车带着母亲回家, 半路岔道口却突然撞上了一辆失控的大卡车, 他们是当场没的。” “那辆卡车的司机也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后来检查出那辆卡车的刹车失灵, 被定性为卡车司机全责, 但找不到司机家属, 最后只是司机所在的公司赔偿了一笔钱。” 第51章 她伸手又从桌上纸盒里抽了一张纸,擤了下鼻子:“之后我不得不接手家里的全部生意,我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类事物, 刚开始真的是手忙脚乱。” “小林家那时刚刚起步, 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蚕食吞并了我家不少的势力和合作, 后来借着这股东风一路扶摇直上,直到到了如今的规模。” “一开始我也以为那只是个意外,虽然不满小林家的趁火打劫, 但这也是商业中的常态, ” “但后来, 我在寻找一份文件的时候, 无意中在书房里翻出了我从未见过的一张纸条, ” 说到这,她拿起桌上的茶杯, 仰头一饮而尽,茶杯放在玻璃茶几上,“叮”一声轻响。 我意识到纸条是个重要物品,给她添满水,静静地听她接着讲:“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时间和地点,然后是一个项目的名称,右下角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那个时间地点,正是我父母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前往的那场晚会所在的场所。” “我那时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以为是父母的备忘小纸条,但因为见到旧物而有些难受,我把它压进了书里。” “但当我姐姐终于得以暂时从国外脱身回来时,她翻到这本书里的纸条,很肯定地告诉我这不是父母的字体,他们也从没有用纸条记备忘录的习惯。”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当时正是我和小林家针锋相对的时候,为了尽快上手,尽可能多地保存家族产业,我会找出之前家里与小林家的全部生意往来资料,一项一项地核对分析。” “我发现我父母出意外之前跟进的项目正是那张小纸条上写的项目名称。后来我和小林会社当时的社长谈合作,合同上的签字笔迹和那张纸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当时那个投资项目是政府放出来的招标,在此之前,神奈会社是最有可能中标的会社,但意外发生之后,神奈会社自顾不暇,我刚接手也没有心思继续跟进,小林会社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获得了那个项目的代理权。”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口,声音有点低:“我不能不怀疑这之间有关联……后来我去找父母之前的行政秘书和生活助理调查,只有一位刚刚上任的实习助理说她曾看见在那场晚会之前有人曾给我父亲递了一张纸条,但她没看清那张纸条长什么模样——我记得我父亲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又突然改了主意。” “我后来又去调那天晚会场地的监控,只能看见父亲中途离开了半个小时,但他去了哪里,见了谁我都查不到一点消息。” “线索就在这里断了。” “但我坚信这件事一定有蹊跷,然而在这之后无论我怎么追查,都像泥牛入海一般毫无结果,每当有了一点新进展,都会迅速地被人掐断后续,时间还正好卡在先我一步的地方,像是……” “像是有什么人在阻挠我一样。” 她又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直视着我的眼睛,拉过我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用两只手合拢、包住,眼里满是哀伤和不甘,近乎哀求一般地对我说:“小林家最近的事我有所听闻,他们正因为之前的种种下作手段被调查而焦头烂额,我知道他们背后有靠山,哪怕举报也无济于事,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但既然你能给他们找麻烦到这种地步,想必彻底揭发查办他们也并非难事,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是想要查清楚父母当年意外的真相,如果真的和他家有关,我希望您能帮我让他们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不是逍遥法外。”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微微阖上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我说:“好。” ————————— “你上次不还说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浅羽飞鸟有些夸张地叫出声,一双鎏金的眼睛隔着透明的眼镜片探究般望向我,随后抬手扶了下眼镜:“他们家本身倒是好解决,本来行事就不够谨慎,根基又浅,还一堆经不起翻的旧账。” 他垂下眼皮,吸了一口手中的奶茶,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他一边嚼珍珠,一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但他们背后站着的人可不怎么好对付。我之前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弄个阵仗虚晃一枪,甚至提前让人跟那边打好了招呼,还不至于真招惹到那个组织头上,现在你突然说你要来真的——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他皱起眉头,像是十分困扰的模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人员,可不想把人给彻底得罪死了。” 我不想和他废话——根据我过往观望他和别人谈话的经验,直接一点反而不容易被他给绕进去:“ 诉求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开个价吧。” 虽然他又强调对方有多难搞又抱怨我给他添麻烦,但没有立即转身就走就足以证明他对此有办法,之前的种种都只是他的谈话手段罢了,为的是之后从我身上多敲诈一笔所需要的报酬。 他方才脸上的种种表情很迅速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寡淡的神情:“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 他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我不会现在向你要,但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向你提出使用,你都要无条件答应我。” 我问他:“这个要求会伤及无辜吗?” 他看向我,眼里带点笑意,却又不达眼底,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不——它只与你有关。” 我说:“好。”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言为定。” —————————— 浅羽飞鸟的行动效率很高,一个月后我就听说小林会社因为偷税漏税,非法经营,恶性竞争等一系列问题宣告关门整改,当地政府成立专案组追踪其过往不法行径,同时对其旗下所有资产进行清查。 两个月后,其两年前为中标而买凶杀人事件也随着清查而浮出水面,媒体报道案件受害者次女神奈葵现身法庭,其不幸遭遇博得广大民众同情,同时小林会社大量遗留资源被神奈会社收购兼并。 三月后,小林氏族树倒猕猴散,其主要成员因各种各样罪名锒铛入狱,这个姓氏就此消失在了当地的商界。 我靠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跟她讲,我让她别来了。” 琴酒拦在门前,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我说的话。 神奈葵根本就不听他的话,暴躁地把手中的包扔到一边,甩开碍事的高跟鞋就要往里硬闯:“让开!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传话,让我和水野君当面谈!” 琴酒没管她嘴里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挡住她,一步不退。 神奈葵是个很执拗的人,认定的事无论谁阻拦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而琴酒只会比她更执拗。 场面一时僵住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让琴酒放她进来。 神奈葵和三个月前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她依旧是一头栗色短发,神情却俨然是两年前我初遇她时的张扬肆意——只是多了一份沉稳和威势,她踩着高跟鞋,镇定自若地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玻璃茶几上,双手推过来——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神奈葵又从包中拿出一支黑色碳素签字笔,递过来:“神奈会社我所持有的所有股份都在这里了,共计占比65%,您签了它,从今日起,您就是神奈会社的最大持股人,名副其实的社长。” “家中的财产可能还需一段时间,我要将其挂到拍卖场上去,从挂上去到被拍下来、双方正式交易结束需要一些时间,我会在一切结束后列好清单寄给您。” 我没有理会面前的笔:“我三个月前就说过,我不要这些,帮你只是我自己情愿——非要说的话,你也可以理解为还你两年前的开酒费。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和我纠葛太深不是件好事——想必你早就意识到我的身份不对劲了。” 她默默地放下了笔,看向我的眼神却很坚定:“那又怎样?无论你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你都出手帮了我——两次。” “我相信你。” 我看着她,两年的决断者身份已经褪去了她脸上的青涩和孤注一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成熟冷静却也更坚定不移的决绝。 我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劝她:“回去吧……别再来了。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过本该属于你的人生,不要踏进这片不适合你的地方——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孩子,你合该有最光明最灿烂的未来——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第50章 那天之后, 神奈葵确实再也没有过来找过我,宫野志保也跳了一级提前加入国中二年级的班级,减少了和浅香唯的联系。 第52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宫野志保逐渐变得活泼起来,虽然还是参加回家部,但她会主动跟我谈起学校的生活,像是新举行了什么演出啊,老师上课教了什么有趣的知识啊, 亦或是谈谈班级里同学的趣事。 当然, 她带回来最多的消息还是关于她的成绩,一张张的成绩报告单, 上面的数字非常亮眼, 除了物化生这三门几乎每次都是满分的优势学科, 国语和英文学的也非常出色,每次家长会成绩公告栏的第一位一定写着宫野志保的名字。 每次成绩下发,无论志保表示这次发挥的怎么样, 我都会很高兴地夸奖志保, 表示你这么棒棒真是太令我骄傲啦, 顺便提一句不要有太多压力。 志保这个时候总是试图保持她冷静的扑克脸,但雀跃会悄悄地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但是这一天下午回来,志保罕见地没有拉着我分享在学校的故事。 我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笑着问她:“是有什么话想说吗?看你犹豫半天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下周五学校开学园祭, 邀请学生家长前往参观—— “我们班级的组织活动主题是捞金鱼大赛, 用纸网捞, 谁的家长捞的最多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奖励。” 我看了一眼任务单, 向志保承诺会带着琴酒一并过去参加。志保一开始有些惊喜的样子,听到后面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但还是跟我说了好,然后钻进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她最近让我帮她代购了好多书,都是国外原版的大部头,别说上面的字了,我连图都看不懂,有些书因为过于专业我找不到渠道购买,还去找过浅羽飞鸟帮忙联系购买。 在告知琴酒星期五的行程取消,要求他和我一起去参加志保学校的学园祭后,我就从当地的水产集市买了足足一缸的金鱼,搬回家尝试用纸网捞金鱼。 当然,为了给志保一个惊喜,我没有把水缸放在客厅,而是偷偷搬进了自己的卧室,趁着她上学而自己又有空的时候练习。 虽然我学了一堆技巧,刻苦练习了很久,但我还是没能做到用纸网捞到金鱼——哪怕一条。 我有些丧气。 有一次琴酒过来找我汇报任务进程,推开门进来却发现我正撸着个袖子趴玻璃缸上方捞金鱼,他站在我旁边沉默了很久。 在发现我真的是一条金鱼都捞不上来以后,他终于不耐烦地试图打断我愚蠢的行为,先听他汇报任务。 我头也不抬:“你等我捞上来一条再说。” 他又等了一会,忍无可忍地推开我,拿过纸网换了张新纸就自己上手捞金鱼。奇怪的是,在我手里一动就破的网在他手里却无比乖巧坚韧,一捞就是一只,有时候甚至能到两只或者三只。 现在轮到我沉默地站在他旁边看捞金鱼了。 他以教我捞金鱼为倚仗,终于让我放弃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听他汇报。在听完并给了他指导意见之后,我缠着他教我捞金鱼小技巧。 获得回答的琴酒并不想陪我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转身就走,被我中途拦住:“过来教我——三天后就是志保学园祭的日子了,怎么说我也要能捞的起来一只,不然也太给志保丢脸了。” 琴酒最终还是没拗过我,转身回来教我怎么捞。 我还是捞不起来。 他干脆走到我身后,覆盖住我的右手带着我将纸网探入水中,问我:“你想要哪一条?” 我看了半天,指着一条通身颜色为金红色,尾巴像轻纱一样散在水中的金鱼:“这个。” 他没再说话,带着我的手缓缓移到我指的那条鱼的下方,慢慢把它逼到角落,斜着往上轻轻一提——它就被正正好好捞出来了 纸网里的鱼噼噼啪啪地甩着尾巴弹来弹去,水溅了我一脸,我没在意,转身兴奋地向琴酒炫耀:“你看你看!” 琴酒松开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 在我把所有任务都扔给琴酒,万事不管一心只扑在练习捞金鱼上这样过了三天后——其中时不时强拉着琴酒过来再度进行教学——只靠自己我还是一直都捞不上来。 而今天就是志保的学园祭了。 我走在前面,后面是被我强逼着换下那一身黑漆漆的像乌鸦一样的风衣礼帽的琴酒,他今天终于换上了我给他挑的衣服:米色高领毛衣和深棕色长裤,外面搭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外套,长长了很多的银发没有扎起来,而只是随便梳了几下,披在身后。 这一身装扮衬得他脸上冷硬的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琴酒在两年半前留起了头发,但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怂恿他留长发——虽然我心里暗戳戳想了很长时间。 当时我有些惊喜也有些疑惑,询问他怎么突然不剪头发了,他只是很随便地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从鼻子和嘴巴同时吐气,发出一种意味不明类似于嘲讽一般的共鸣音,然后扭头走开,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后来我只好自我安慰:算了,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该习惯了才是。 今天临出发前,琴酒终于脱下了他的黑色高礼帽,银色的长发略有些凌乱,他站在门口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就要出门,被旁边的我一把拉住,拿起旁边的梳子从上到下顺了两遍,才心满意足地罢了手——琴酒的头发又长又凉,像流水一般从指缝中滑落,像是上好的绸缎微微泛着光泽。 他没有反抗的意思,顺从地微微低下头来任我动作,眼眸半垂,看不出眼底的神情。 我给他整理好,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走吧!” 他甩了甩头,把头发全部顺到后面,跟着我出了门。 我们跟着学校里的标志牌一路走到了志保之前告诉我们的班级所在地,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志保的背影——想不认出来也难,人群中只有她是小小的一只,将将到别人的腰部。 我对着琴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溜到那个茶发女孩的背后,两只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猜猜看——我是谁?” 志保只在我一开始摸上眼睛时身体紧绷了一下,但随后就迅速放松了下来,她扒拉下我的手,转过来非常认真地招手让我蹲下来,有些纳闷地问我:“白兰地,你今年多大?” 我愣住了,认真回想了一下:“我也记不太清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面无表情:“我觉得你心理年龄还不到三岁。” …… 捞金鱼比赛开始了,我推了一把身旁的琴酒:“该你上了。” 琴酒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上前,领到了属于志保的号码牌,我帮他把牌子别在胸前:“好好捞……别故意放水。”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 是的,在苦练三天无果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这个道理,决定不勉强自己上场——得不到奖也就罢了,主要是担心丢志保的脸。 于是我对琴酒做了一晚上的思想教育,劝他以大局为重,在外人面前维护我们家的脸面,替我上场捞金鱼,甚至不惜祭出杀手锏:“只要你去,我可以帮你搞到那只你一直很想要的伯/莱塔m92f。” 他这才大发慈悲地点头应允。 琴酒上场了,他一动不动站在鱼缸旁,等待着宣布开始的哨声。 哨声响了。 他动了。 然后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他就把缸里的金鱼全部捞完了。 全、部、捞、完、了。 我站在下面,看着琴酒身边拥挤的小桶和其他家长空空如也的网兜和清水桶——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是我失策了——我背过脸去,心想——哪怕是我上场,一条都捞不到,也比现在要好。 最后志保是顶着其他孩子羡慕的目光和家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去领的奖——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不太开心。 事实上我也不太开心。 琴酒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捞完金鱼时他准确地找到了我的位置,转头看了我一眼;志保上去领奖的时候,他又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莫名其妙:他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烟灰? 捞金鱼比赛结束了,我带着琴酒和志保在校园的各处晃荡,琴酒看起来兴致缺缺,志保虽然想跟我说话,却被那个大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脸——是一个巨大的等身鲤鱼抱枕,很漂亮,金红色的——就像那天琴酒包着我的手带我捞到的第一条金鱼一样。 我注意到志保有些踉跄的步伐,停下来接过她手中的抱枕,转身塞给了琴酒。然后我牵着志保在前面走,琴酒面无表情地抱着个鲤鱼抱枕跟在后面。 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今天走了太久,志保已经有些累了,我把她背起来,旁边不远不近跟着手臂下夹着抱枕的琴酒。 就在快要到家时,我看到了一位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性,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外套——像是学院制服一样的装束,正蹲在路边,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旁边草丛里的一只脏兮兮的小黑猫。 第53章 当我靠近时,那只小猫低低地“咪”了一声,轻巧地挣脱了青年的手,小跑过来蹭我的腿。 那青年也转过头,随后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眼尾上挑。 很漂亮——我想——像只猫。 第51章 因为我赶着带宫野志保回家, 所以只是略停了一停,和那猫眼青年对视了一眼,随后便绕开脚下的猫, 继续迈开脚步追前面走的头也不回的琴酒。 志保趴在我背上,已经睡着了。 —————————— 诸伏景光今年18岁,已经和幼驯染降谷零一起被东都大学预录取,即将从中学毕业。趁着春假,他告别好友降谷零, 从东京坐车回了一趟家乡长野。和已成为长野县县警的哥哥诸伏高明一起在诸伏祖宅里共处了几天, 并整理祖宅里的旧物。 今天是他离开长野的日子。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他步行前往长野县车站, 准备搭乘新干线前往东京。 却被路边一声微弱的猫叫所吸引, 他停下赶路的脚步, 走过去蹲在草丛边,轻轻扒拉了一下,就见那上方的草茎晃了晃, 从里面悄悄探出一只黑色的猫脑袋, 它的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圈, 定在诸伏景光的身上,又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诸伏景光不由得笑了,他翻翻身上的包, 捏了一根鸡胸肉/棒出来, 撕开包装递过去, 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只猫略带些犹豫地蹭过来, 咬一口, 缩回去,吃掉后再蹭过来咬一口, 再缩回去。 后来可能是胆子大了一点,它走的近了一些,不再往回缩,最后直接抱着诸伏景光的手开始直接啃鸡肉/棒,慢慢地全都吃掉了。 吃饱了的猫很好说话,趴在地上任由景光摸它的小脑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突然,猫的耳朵动了动,头抬起来望向景光背后,然后站起来抖抖毛,挣开了诸伏景光的手,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景光收回了手,转头看了一眼,随后站起了身。方才的那只小猫颇为怕人,他也是喂了食物后才没那么警戒,肯让人摸摸自己脑袋。但此时却正亲热地围着一位黑发青年的小腿蹭来蹭去,尾巴高高竖起,尾巴尖处却打了个小弯,不住地挥来挥去,边蹭边小声地冲着那青年喵喵叫——简直跟刚才判若两猫 青年背上正背了个看不清脸的小女孩,似乎睡着了。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在脚下打着圈蹭自己的猫,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自己,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他似乎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己,随后往旁边移了一步,小心地避开了猫,然后加快脚步走了。 猫没有跟上去,只是失落地蹲在景光脚边,一人一猫望着步伐匆匆远去的黑发青年。 洒满碎金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如梦一般的黄昏时分,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和他背上的女孩——远远看来,竟有种温馨的感觉。 可能是带妹妹回家的哥哥吧,诸伏景光想。 他也收回了目光,转身继续往车站走——于他而言,这也只是一段很小的插曲罢了。 —————————— 我脱掉了志保的鞋和外套,轻轻把她放到她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掩上门出去。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琴酒的影子。 我爬上房子顶部的露台,果然看见了背对着我的琴酒。他站在栏杆旁,点燃了一支烟,却夹在手指间没动——烟灰燃了老长,一手插兜一手持烟,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走到他旁边,敲了敲他的风衣口袋——有响声,我把手探入口袋,果然摸到了烟盒。我把烟盒拿了出来,用两根手指头夹着在琴酒眼前晃了晃:“没收了哦。” 他没理我。 我有些无趣地收起了烟盒,直接上手戳他的腰部:“怎么又不高兴了?——来吧来吧,我们聊聊天。” 他本来还是不想理我,但在被我持之以恒地不断戳戳戳后,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居高临下赏了我一个眼神:“说。”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我又觉得在这个时候我似乎确实该说些什么。 远处有风吹来,吹动了他的衣角和长发,风衣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身后鼓动飞舞,烟尾的火光亮了一亮,随后彻底熄灭了。他扔掉一口没抽的烟,背过我准备离开——被我拉住了。 他没接着走,却也没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我停在原地不动。我从后面绕到他的面前,他垂下眼看着我:“我捞了金鱼,让她拿了奖。” 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我硬生生从中听出了一股委屈的意味。原来是为的这个——我有些好笑地想,然后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阵君今天做的很棒——” 我想了想,又补充说:“你想要的那把伯/莱塔m92f我之前已经找人订购了,现在在路上,很快就到,我多订了几支,你可以挑一把最趁手的。” 他嗯了一声,还是没什么话。 我没有再面对他,转身支在露台的栏杆上,望向远处的群山。天色渐晚,方才归家时金色的夕阳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烧至天边的紫红色晚霞,瑰丽而明艳。 他也转过去,我们并肩而立,静静地看晚霞。 直到夜幕降临,我才开口:“算算日子,你到我身边也有两年多了……我记得你应该快20了?” 他应了一声:“到七月末。” 我笑了笑:“那好……等到你成年,我送你一份礼物——相信我,你会喜欢它的。”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口中的礼物,但还是随口应了下来。 —————————— “组织里最近风向不太对,” 君度在另一边的电话里说:“重要任务接二连三的出岔子,组织据点也不知怎么的被盘查了好几个——幸好那些都不是重要据点。” 我用肩膀夹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着:“你的意思是说——” “组织里有卧底。” 我和他异口同声。 “似乎是boss下的命令,要通查组织里立本分属所有的代号成员,现在东京这里风声鹤唳,人人自顾不暇,你自己也要注意。” “知道了,不过我在长野这里,应该不是排查重点,你在东京风险更大,低调行事自保为上,离朗姆和皮克斯那俩老家伙远一点——他们肯定会趁这个时候互泼脏水——遇到麻烦记得及时找我。” 君度似乎在对面笑了一下:“前辈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这么多年组织我也不是白混的——要是他们敢把不安分的爪子伸过来,看我不把它们全部剁了。” “倒是你,虽然在组织身居高位,但是上位时间太短了,平时也不热衷于发展势力,现在又表露出一副半隐退的模样要交班给一个刚冒头的新人……即使你在长野,也难保他们不会盯上你。” “别担心,” 我安慰对面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忧心忡忡的君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他们扛着火箭筒过来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在明着战斗这方面,我可从来没输过。” 他被我逗笑了,却还是一副很担忧的样子:“怕的就是他们来阴的。” —————————— 我再也不说贝尔摩德是乌鸦嘴了——我面无表情地想——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大的乌鸦嘴。 天知道当时跟君度说被火箭筒轰的时候我只是在开玩笑啊!要不要这么丝毫不差地真的给我来一炮啊! 我一边抱着琴酒向下坠落,一边想着能不能对着上面的一众人竖中指——当然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个迷人的念头,因为我要腾出手来抓悬崖上的藤蔓。 我一手抱着已经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昏过去的琴酒,一手抓住峭壁上垂下来的藤蔓,往下望了一眼——很好,下面深不见底,只要摔下去,就能免费获得无痛转世机会。 但我这个人比较叛逆,就是不太喜欢免费的东西,暂时也没有轮回转世的打算,所以我更紧地抓住了吊着我的那根绿色枝条,四处看一圈,试图找到能让我们暂时落脚的平台。 平台还没找到,我的支撑点倒是看起来快撑不住两个人了,一点泥土碎屑从上方滚落到我头上,我仰头看了一眼,那根藤蔓的根已经白生生露出了一半。 我看了一眼旁边凸出来的石头尖,目测一下自己能不能借力荡过去抓住它——实话说,有些勉强。我的右手想来是骨折了,一动就钻心地疼,另一只手还抱着琴酒——他这两年不仅长高了,体格也更结实了,比之前重了好多。 但现在也由不得我犹豫了,上方掉落的泥土越来越多,眼看着支撑我的藤蔓就要松动脱落,我咬了咬牙,脚蹬了一下身旁的石壁就向那块石头尖荡去,到最接近的点时我松了手,尽力向那块石头够去。 我摸到了。 但也仅仅只是摸到了。 我指尖微微擦过那块石壁表面,随后便离它越来越远。没再看它,我收回了手,调整了一下我和琴酒的姿势,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 第54章 坠落,坠落,不断坠落。 第52章 在君度跟我打完那一通近于警示一般的电话后, 我虽然提高了警惕,但也并没有想太多。 卧底这种东西,跟我的日常实在是离得太远了——此时我几乎都已经不出任务, 又位于远离组织中心东京的长野,对于组织内部的信息知之甚少,又是出了名的体术过人——又难啃又没有收益,不会有卧底自讨没趣来找我的麻烦的。 更何况现在是柯学元年十年半前啊!酒厂还是那个盘踞在地下世界的庞然大物,还没变成之后的那个十个成员九个卧底, 还有一个是墙头草在红黑两方反复横跳, 只有累白了头发的劳模在干活的水厂啊!哪来那么多厉害的卧底! 我平日里又是谦虚谨慎低调做人,又是任务第一兢兢业业, 除了任务以外一概不管——除了捡了俩孩子回来。上岗两年来工作没出过岔子, 从不站队组织斗争, 也没碍着谁的路。对于我这种敬德修业十项全能的标准好员工,朗姆和皮克斯还没无聊到专门过来找我的麻烦。 综上所述,我觉得我很安全。 当然, 如果真有人不长眼睛想来找我麻烦, 我也不介意让他见识一下白兰地这个代号当初到底是怎么来的。 事实上, 我想得没错:从发现卧底,排查卧底,到卧底身份暴露, 最后成功潜逃, 东京本部这两个月撕的是腥风血雨, 我这里却是风平浪静, 仿若无事发生。 但我没想到的是, 人家确实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找我的接班人琴酒的麻烦。 琴酒这半年逐渐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的地步, 我也就放心地把手上的任务和手下的报告都移交给他,除了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给他几句建议,其他时候都处于一种近乎于隐退的状态,并准备挑个合适的时间正式交接组长的头衔。 所以当前两天琴酒告诉我要去外地组织一场大型联合任务时,我并没有多问,很轻易就点了头。 琴酒这一去就是三天,在此期间毫无音讯。我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之前琴酒也出过外地任务,甚至比这时间长的都有,但还没有一次我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他之前无论去多久,都会提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哪怕有事耽搁住了也会发消息告诉我具体情况。 在第三天的晚上我给琴酒发消息,却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今天凌晨,我才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打了个哈欠,带着些困意地按了拨通:“谁啊……” 对面说:“是我。”——是琴酒的求援电话,我一下子清醒了。他那里的背景音很嘈杂,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喘:“有老鼠设陷阱偷袭……我被包围了。” 他随后报了一个地名,我听到密密麻麻的枪响声,然后手机就没了声响。 我蹭地从床上跳起来,睡意全无,一边随手抓了一身衣服套上一边重新给琴酒回拨电话,但对面一直是忙音。 我尽量放轻动作,跑出房屋,关上了大门。 一边沿路飞奔我一边用手机查了一下琴酒报出的那个地点——是在长野县边缘的一座山上。 不算远,却也不算近,我速度和耐力还没到能和四轮车相媲美的程度——我需要一辆车载我去。但这个时候我平时会找的司机估计都还在睡觉,路上也没有计程车——甚至连私家车都很少。 我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喉头发紧到有些呼吸不畅。暗暗后悔之前偷懒没去学车,现在却是给我添了大麻烦。 顾不得其他,在路边招了几下手后,发现没有车愿意停下来载我一程,于是随便挑了路过的一辆车,跟在旁边一段助跑后猛然一跃,轻巧地落在了车前盖上,我单膝跪在盖子上,笃笃笃用力敲击前面的挡风玻璃。 玻璃后的司机一脸惊恐地踩了急刹车,待车稍停,我就一拳砸碎了副驾驶车门的玻璃窗,像游鱼一样钻了进去,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变戏法一样转出了一把枪,解了保险正正顶在司机的太阳穴上:“开往xx地——给我用最快的速度!” 司机咽了口口水,一句话不说,手把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车子弹射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整个车子几乎都要贴着地飞起来,我不断催促对方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后司机声音颤抖着说这是这辆车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了。我手臂、手上的枪和司机脑袋连接起来的一块整体都在不住地颤抖——我一时不知道是他的头在抖还是我持枪的手在抖,亦或是两者都有。 时间隔的越久,我的心就越往下沉一分,最后像是没有底一样不断落下去——我太害怕了。 刚接到电话时,我听着对面的声音,有一瞬间全身都是僵住的,感觉身体里的血都结成了一整块冰。 终于到地方了,前面的路车开不上去,我一边对司机说谢谢一边拉开车门,然后踩着石阶就往枪声所在的地方飞奔。 登上山顶,我一眼就看到了琴酒,他看起来极为狼狈——虽然黑色风衣不太能看得出来伤势如何,但他的礼帽已经没有了,银色长发上全是斑斑的血迹。 他很冷静地背靠在一棵树后给自己的伯/莱塔续弹药,然后打开保险对着枪声传来的地方一个一个点射回击。 虽然他的精准度足够漂亮,但架不住敌方人多势众——连重机枪都上了。他们似乎只是想活捉琴酒,故而并没有下死手,这给了琴酒喘息的空间——但并不多,敌方成半包围结构慢慢逼近琴酒,包围圈越来越小,而琴酒身后就是悬崖。 我蹲在草丛里瞅准了机会,从袖口滑出双枪,在大腿上一蹭就解开了保险,连射了几枪突破开敌方最弱的一道防线,一边扫射出口两翼的敌方一边冲进去,护在琴酒身前准备带着他从刚才那个口子突围。 刚才的那个突破口此时却已经重新合拢了。 虽然我有信心把这里所有人都打趴下,但他们似乎非常了解我,极为谨慎地都一直和我保持着100米左右的距离,哪怕前进也都有重型机枪手在后面火力掩护。 远程和弹网掩护,这两者精准地卡住了我的死穴,在这狭小的包围圈面积和平坦的山顶,我没有像上次居民楼一样的地形优势。 我短时间内无法突围出去,他们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我。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可是他们有的是时间,琴酒却经不起拖延——虽然他说自己没事,但脸色却白的像纸一样,动作间也满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我咬咬牙,把他扛在肩上,准备放弃防御强行突围。对面领头的是个一身紧身黑色行动服梳着高马尾很干练的女性——她看起来有些脸熟。 见我抗起了琴酒准备突围,她立即招手要求身后的那位机枪手和其他下属住手,转过来用手捧起做喇叭状朝我大声喊:“白兰地,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座山脚下现在都被我们的人给包围了,你带着他根本无路可逃。” “你曾救过我,我相信你并不是真心实意呆在这个泥潭里,你有如此卓越的身手与才能,何不转换一下立场呢?我上面的人已经同意吸纳你加入克格勃成为特邀探员——只要你愿意。若非必要,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投降,我可以让他们立即住手,带你背上的那个家伙去治疗——他快不行了吧?” 要不是我刚刚才从山脚下上来,我还真就信了你的鬼。 我明明是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是用哪只眼睛看见我内心向善的? 虽然中/俄世代交好,但这不代表我想舍弃国籍跑到毛子窝里去——我不是君度,也不爱喝酒,谢谢。 以及—— ——你才快不行了,你全家都快不行了。 我才不管她在说什么鬼话,趁着她话还没说完,此时其他人都住手的时候直接硬闯。他们虽然反应迅速,但还是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我成功地破了他们刻意维持的空白区。 就在我即将成功撤离的时候,那个从头至尾都趴在地上提供火力掩护,没有起身过的机枪手却突然站了起来,从身边的枪包里拎出一枚火箭助推榴式发射器,扛在肩上大吼一声:“nдntekчepty, mahьrkn-y6nnцы!(俄语:去死吧,杀人狂魔们)” 随即扣动扳机,一发冲着我和琴酒打来。 紧急情况下我只来得及护住琴酒,脚尖点地连连朝后飞跃几步,险险避开他发射过来的火箭筒,没被炮弹正面打中,但炮弹就栽在了我身前的地上,还是直面了其带来的冲击波和振动,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我生生吐出一口血,被冲击波腾空水平推了出去,直接连人带琴酒从悬崖边摔了下来。 隐隐还能听到对方兴高采烈的“ypa(俄语:万岁)”声。 不是——他有病吧? 第53章 洞里很潮湿——虽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但洞里却仍然没有照进多少光线,越往里走这种彻骨的阴湿寒意越重。 我没往里走多少,在洞口就把一直抱着的琴酒放平, 正面向上平摊在洞穴地上,借着洞口的光观察他的情况,摸索着扒下他身上的外套。他里面的灰色衬衣已经被浸成了血衣,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了。 第55章 我皱着眉头又解开了他的衬衣——里面的伤口异常狰狞,鲜血淋漓, 基本上是枪伤和刀伤, 也有一些擦伤。 我拨开散落在他脸侧和身上的长发,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他的全身, 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不过这些伤虽然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也还没到致命的程度——至少对于琴酒来说是这样。 真正让我忧心的是他身上的几处大伤口。 我把手覆上他的胸膛, 从上到下细细地摸了一遍,皱起了眉头: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四肢的情况也令人担忧:小腹、左肩膀和右大腿处分别中了一枪,目前我没有器具在手, 也不能确定弹药是否还留在里面。 要是再不及时拉到医院里救治, 我就要因为失血过多和细菌感染而失去在这里带回来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得力下属,优秀的未来接班人了。 但我目前对此一筹莫展。 刚才没有抓住石壁,在坠落时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下落到半途猛地一滞, 衣服挂在了一棵从崖上长出来的小树上, 我一把抓住那棵树的树枝, 正面对着树下方石壁上的一个洞穴。 我抱着琴酒跳了下去, 正正好好落在洞穴下方的平台上。 虽然在抢车赶来的路上我抽空给自己位于长野的下属和浅羽飞鸟都打了电话,分别要求他们前来支援与照看志保, 但一时之间他们肯定是赶不来的。 此时我的状态也远不足以带着一个昏迷的琴酒强突围一众荷枪实弹的克洛勃——天知道为什么他们连火箭筒都有,就不怕把自己人也给炸没了吗? 战斗民族,恐怖如斯。 想起那个不由分说掏出火箭筒就给我来一发的神经病,我暗骂了一声。 他和我什么仇什么怨啊?我是哪里得罪了他吗?还是杀了他全家?用得着兴师动众用这种东西报复我吗? 琴酒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的脸色已经从方才的惨白转为了潮红,他嘴唇上干的起皮,摸起来很粗糙。微微有冷汗从额头和鬓角流下来。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他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这几乎可以说是我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了。 怎么办? 我一边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琴酒的外套撕成一条条布条给琴酒做止血包扎,一边皱着眉头发愁。 正当我心不在焉撕衣服做布条时,一样东西突然从琴酒黑风衣的内口袋中掉出来,掉在地上“叮”地一声响。 我愣了一下,把它捡起来,对着光一看,是一个弹壳。应该是经常被摩擦的缘故,状态保存的并不算好,上面有很多细碎的划痕,外面正中央刻着一个花体的大写的字母“b”,我认出来那是我的字迹。 这是…… 我想起来了,那是他刚被我捡到手下做下属时,我开玩笑一样硬塞给他的“纪念品”。 那是他出的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只是狙击一个任务对象。是我手把手地教他整个任务流程,初接触任务的黑泽阵虽然生涩,却仍然展现出极高的天赋,非常出色地完成了狙击的任务。 任务结束后,站在旁边做他观察员的我放下望远镜,缓步走下台阶走过来,站到他旁边,拍拍蹲地上正拆卸狙击枪的他的肩膀:“做的很不错嘛——新人。” 他没理我,自顾自地收好包,拉好拉链,背起来就要走,被我一把拉住。他转头看着我,眼神冷冷的。我没被他的冷脸吓到,笑眯眯地指着地上的弹壳:“但前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记得收好尾巴。” 我捡起那颗弹壳,对着光照了一下:“嘛——还挺漂亮的嘛!” 我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把弹壳放在天台栏杆处的台子上,用钥匙一笔一划刻上了一个花体字母“b”,然后把钥匙收回口袋,转身把刻好字的弹壳递给黑泽阵:“就把这个作为我们相逢的纪念吧……这可是前辈的馈赠,记得要好好收起来哦!” 他当时看起来非常不情愿,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吃这一套肉麻的说辞,也不愿意收下这所谓的“前辈的馈赠”,但在我强硬的逼迫下还是把它随手给揣进了兜里,转身率先下了楼。 我当时也就是一时兴起,没过两天就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今天看到这个弹壳,我还真回想不起来这件事。 没想到他一直随身带着。 我看着这个弹壳,沉默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是脑海里不断闪过平日里和他相处的片段。 一会是他冷漠地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却在任务结束后给我带上我一直念叨的特产,在我又惊又喜地追问他从哪里买来的时候转过头离开:“只是路上正好看到了,顺手带回来。” 一会是他对我满怀期待报菜单时不耐烦的回应:“你要求好多,我不会——你爱吃不吃。” 但我无论点什么他都像变戏法一样能做出来,从一开始那晚的夜宵面条,到后面几乎我爱吃的一切菜系,且味道明显地一次比一次好。 一会是他在那晚端着一杯给我冲的解酒药,站在身后冷笑道:“你的家就在这里——你还要到哪里去?” 沉默的,冷脸的,嘲讽的,不自在的,平静的…… 我闭了闭眼,放弃了包扎的动作,转而在琴酒的身上翻找——我记得他一向会带一把匕首在最贴身的地方。 找到了,是一把黑鞘泛白光的匕首,上面用金粉油漆细细地描摹了“gin”的字样——也是之前我给描的。 当时琴酒已经获得了“gin”的代号,枪械他习惯于用在龙舌兰那里亲手挑的,但匕首一直用的是自己一开始带过来的。有一次出任务,琴酒从他一开始来我这里时就背着的吉他包中摸出了这把匕首。我好奇地向他要过来细细打量,转头向他夸赞这把匕首不错。 他说这是在训练营时教官统一发的,每个人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他那会珍惜的不得了,睡觉都把它给放在枕头下面,当初还曾被其他人认错拿走过。 “不算什么好材料,只是一路用来,习惯了。”他垂着眼说。 我当时还挺有兴致,从书房中翻出了落灰落了很久的毛笔,蘸了点之前买的金粉搅进油漆里,细细地在鞘上写了一个“gin”。 我把写好了的匕首连着鞘递给他,微微笑了笑:“它是你的东西……我已经给它打上记号了,以后就不会有人认错拿走了。” “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记得打上记号,它才不会被别人抢走。” 他看了眼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接过来,不过后来出任务时,一直会贴身带着一把匕首。 就是眼前的这把。 我把匕首从刀鞘中抽出来,终于不再犹豫,在胳膊内侧划了一刀,用力摁着两边,把血挤出来,均匀地滴进琴酒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里。怕剂量不够,我又补了一刀。 等到我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个手臂上已经都是深深的划伤,奇怪的是我也不觉得痛。我简单地用布条缠了下两只手臂,然后又把琴酒全身的伤口都包扎好,怕被那群搜山的克洛勃发现,我吃力地拖着琴酒往洞的深处走,等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才止步。 我手一松,琴酒就平躺在了地上。 虽然我也不确定离开实验室这么多年后身体是不是还是原状,主神下线后这种简单粗暴的运用还能不能凑效,到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接下来就看天意吧。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放松了之前一直绷紧着的那根弦,两眼一黑,双腿一软顺着洞壁滑了下去。 在这之后的事,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 伏特加躲在树后用手臂护着自己的眼睛,等冲击波结束,周围的一切都平复下来以后才放下手,她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现场和东倒西歪的下属,白兰地带着琴酒已然消失无踪。两步上前给了身前的机枪手一巴掌:“谁让你私自携带这种东西的?” 机枪手没有还手,生生挨了这一巴掌,他捂着红肿起来的脸,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不是很好?隶属组织的心腹大患白兰地和琴酒都一并去除掉了,没了这两个,组织的行动组武力值巅峰水准大跌,难道不是对我们有利?” “我知道你一直想扭转白兰地的立场,也向上级争取了很多次才争取到这次向他提出收编的机会。但斯涅让娜,你要知道……黑的永远是黑的,加了再多的红也不能改变它黑色的本质,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蛋,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去死!” 伏特加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之前的愤怒,她静静地说:“我知道,你因为家里的事对地下组织一直恨之入骨。但白兰地不是那种人——你和他相处过就知道了。” 机枪手无所谓地摊了下手:“哦——也许吧,但那又怎样呢?他已经没命了。” 他咧开嘴笑了笑:“走吧,让山脚下的小队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56章 “没必要,”伏特加淡淡地说:“就像你说的,他不可能活下来,你刚刚的动静太大了,估计这里本地的警方已经来人了,抓紧时间撤离吧。” 机枪手收起枪,转身招呼其他的同伴:“好吧……听你的就是——走了,各位!” 伏特加又看了一眼悬崖边的痕迹,随后也转过身,迈步离开了。 第54章 我睁开眼睛。 身下是软的, 不太像洞穴底部的石壁。 慢慢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是我的卧室,而我正躺在床上。 我回来了? 我想下床出去找一下人, 问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昏过去后具体发生些了什么,琴酒有没有和我一起回来,他是否度过了危险期,脑内却不住地发昏, 感觉整个人极为虚弱, 像是破了的口袋,不住地往外流失精气, 略微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 眼睛前不断地闪着星星。 胳膊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撑着身体, 我肘关节一弯,头又跌回到了枕头上。没有继续强撑着坐起来,我靠在枕头上没有动, 把两只手臂抬到眼睛上方看了一眼:之前用匕首划的伤口虽然已经全部愈合了, 但还是留下了去除不掉的疤痕。 我用手指细细地沿着细长的疤痕摸了一遍——是凸起的, 指腹蹭过,感觉微微有些痒,这种感觉对于我而言, 是很新奇的体验。 以前受伤, 因为特殊的体质, 无论多重的伤, 只要不致命, 都会在短短半天内迅速愈合,从来没留下过任何疤痕。 这是我天赋的双生面, 或者用更时髦一点的说法,是我“判官册”这项天赋的被动技能——轮回不灭,万象归一,不老不死,是为判官。 查探世人当世因果,判决其人善恶轮回——这项主动技能是在我进入无限空间后才逐步摸索开启运用。而上述所说的被动技能不死,则是伴随我与生俱来的存在。 可能这种体质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吧………但对我而言,它给我带来的只有痛苦。有些时候我甚至痛恨着它——如果没有它,可能我现在还会像很多同龄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也许我会拿着自己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去双旦继续读研究生。 当然,假设是最没有意义的行为。 一味沉溺于过去的苦痛只会阻拦往前走的脚步。 所以在二十二岁离开那个地方时,我就发过誓:绝不会再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这项能力。 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救琴酒——不仅是因为过去惨痛的教训,也是因为主神下线,供给的能量将将够我维持身体机能,倘若随意出手,不仅我不能确定是否对琴酒有用,而且有可能直接一波带走当时因为直面火箭筒而伤势极重的我。 但当我看到琴酒的伤势时,我还是没能忍住出了手。 现在看来,倘若救人的代价只是这个的话,我倒是完全能接受。 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无论是成功潜逃的卧底为什么会突然重新出现,还是她究竟是怎么得知琴酒的行程的——我相信琴酒的谨慎,他绝不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被窥探到行程的人,亦或是正好位处长野边缘的那个悬崖……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但我的直觉一直在警告我有蹊跷——我甚至都觉得这像是一个专门针对我的局,连琴酒都只是一个引出我的幌子。 但我不敢拿琴酒的生死去赌——万一我的直觉错了呢? 我承担不起出差错的后果。 我决定按兵不动——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人在背后设计,那他必然有所求,而只要有所求,那迟早有一天他会自己跳出来。 我手还搭在另一只手的胳膊上,心不在焉地想东想西,我卧室的门把手突然被人扭动向下,门被打开了。 来人一身黑色风衣,黑色礼帽下披散着银色的长发——它上面的血渍已经被洗干净了。 看起来比之前顺眼多了,我想。 他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我床边,站直了和转过头的我对视。 最后是我先开口:“身上感觉怎么样?” 他说:“很好——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然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旁裸露的手臂,我感觉有点凉,微微往回缩了缩,被他抓住了。 他的虎口轻而易举地就扣住了我的手腕,沿着手臂一路向上细细摩挲,微凉的指尖反复摩擦过我疤痕所在的地方。 他的手心有些烫,我挣了一下,没挣开。 他一腿直立,一腿单膝跪上我枕边,手仍抓着我的手臂不放,微微低头正面对我仰着的脸,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为我和他的脸隔出了一处私密的小空间。 他和我挨得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光线不足,他的绿眸有些暗,像林中深处的水潭,幽静而深不可测。 他探寻般盯着我的眼睛和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像是伺机待发的猎手在耐心地搜寻着狩猎对象的弱点。 我静静地回视着他,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我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他向后撤离,远离我,重新在床边站直:“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好好休养。” 我转过脸去,更深地缩进了被褥中,没有回答。 —————————— 我休养了大约一周,才觉得将将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在休养的日子里,我硬生生从琴酒口中掏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伏特加是克洛勃派来的卧底,在组织里潜伏了超过五年,直到最近才因为屡次泄露组织机密,破坏组织重要任务而被怀疑。 她在身份暴露后迅速潜逃销声匿迹,又在不久前散播出有关她行踪的消息,在组织派人前去围剿时将计就计,联合本国总部派来的协助下属设了个局将追杀她的代号成员一网打尽,同时亲自率领一精英小队追捕脱身的围剿总指挥琴酒,并将其逼至长野某不知名山顶,与前来支援的白兰地一并击落悬崖。 由于火箭筒动静过大,他们没有在山脚下搜索就迅速撤离。天亮后组织白兰地的下属前来支援时搜寻到洞口中受伤的琴酒和昏迷的白兰地。 此次任务失败令位于东京的前行动组组长君度大为光火,他就朗姆提供虚假消息为由要求boss对其降职缩减下属规模以做惩戒,同时带走了位于情报组的代号成员轩尼诗和阿夸维特作为行动组内部的情报后勤,后亲自率领位于东京的所有行动组成员重新展开围剿叛逃的前伏特加行动。 最终于一周后歼灭伏特加其所有协助同伴,但伏特加仍潜逃失踪,疑似回归母国。 这些消息是我一点一点从琴酒嘴里掏出来,然后自己整理好的时间线——这一周琴酒常常过来看我,而每次过来都分外沉默。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在床上或昏睡或清醒的我,偶尔会像第一次来那样用虎口扣住我的手腕,慢慢摩挲我腕上的疤痕。只有我主动开口问他问题,他才会简短地答一两句。 心照不宣地,我和他都略过了他身上的伤突然全部痊愈如初的问题。 虽然给我打电话时君度似乎认定是朗姆看我不顺眼想给我下绊子,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丝违和感——我觉得这件事中,朗姆最多只能算是顺水推舟的帮凶,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总是对的。 我站在实验室的门口,面前是一身白大褂的浅羽飞鸟,他眯起眼睛,笑得很真诚:“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白兰地。” 第55章 我打开门, 低着头站在门口玄关处换鞋。 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头埋在支在膝盖上的手臂中,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 琴酒经过客厅, 走过来看我一眼,走过去看我一眼,路过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怎么了。我抬起头瞅了他一眼,让他坐下。琴酒更狐疑了, 问我抽的什么疯, 但还是坐下来,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要搞些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距离上次火箭筒事件, 时间已经又过去了近一年, 宫野志保又跳了一级, 不久前刚跟着这一届毕业生一起从国中毕业,马上四月份就要进入和这所国中相衔接的高中了。 而琴酒也在去年七月成年时正式接过了我的位置,成为组织新一任行动组组长。在这之后他更繁忙了, 不仅要带着他手下的小队在立本四处奔波出任务, 有些时候还要飞往国外支援或整顿其他国家的基地。 他坐下来后我没有立马开口, 而是仔细地从上到下地扫视他全身——和三年前我刚把他从训练基地捡回来时不同,经过大大小小的风霜磨砺,无数次的九死一生, 他脸上的青涩和些许少年意气已经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威势和极强的压迫感——除了没有日后那么冷漠阴沉, 他几乎和柯学元年的琴酒看起来一模一样。很多时候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我都不太能看的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57章 但嘲讽我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他被我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耐烦, 但还是按耐着坐在位置上没动。我也没在意,难得严肃地问他:“你喜欢在组织的生活吗?” “你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可以……” 他下意识的嘲讽在抬头看到我此时的神情时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适合这里。” 也对。 和我和君度不同,他天生就适合在这种地方生存,而组织几乎可以说和他契合的严丝合缝。开枪的同时抱有中枪的觉悟,杀人的同时接受被杀死的结局,这是他从小就接纳并习以为常的生存方式——离开这里,他反而难以融入外面普通人的社会。 我摆摆手让他离开:“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我今天出门究竟去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我避而不谈,只是让他别多管,他也就不再追问,起身离开——他平日里很忙,几乎都不着家。 我站在门口冲着他挥了挥手,他看了我一眼,坐上停在门口的车,走了。 我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开门见山:“你刚刚说的事,我答应了。” —————————— 时间转回到半天前。 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铃声有些熟悉——我想起来了,是那一次和贝尔摩德对峙时她收到的电话的铃声。 我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机械音——和主神的声音有些相似。他说:“到门口去——有人会来接你。” 随后电话就挂了。 我若有所觉,走到大门口——果然有一辆车等在那里。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大门,坐进了车里,司机让我拿起座位旁边的黑色眼罩带上,我照做了。 一路无话。 车停在了一座占地广阔的庄园前,我取下眼罩走下车,有人在那里等着为我引路。 一路七拐八弯,最后还有人对我搜身,不止枪械匕首,他把我身上带着的所有尖锐物品都卸了下来,然后引我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鞠了一躬,离开了。 我伸手握住面前门的把手,往下一摁—— 门开了。 出乎我意料,里面并不是黑漆漆一片,但也空无一人。我正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里面投影墙上突然出现了投影——是一个黑色乌鸦一样的剪影,那剪影动了动:“进来……坐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迈进房间,反手关了门,坐到投影墙前面的椅子上:“有话直说,别神神秘秘的。” 他并没有生气——虽然机械音也确实听不出什么情绪:“很久不见了……白兰地。” 确实很久不见了,自从上次他授予我代号之后,我就再也没这样和他面对面交流过——如果说这种交流也能称得上见面的话。 “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你是继君度之后,又一个令我十分看好的代号成员,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特地邀请你进入组织,给你白兰地这个代号。” “当然,这三年里你的工作做的也非常出色。所以你看,无论是要给你手下的那个黑泽阵琴酒的代号,转给他组长的位置,还是让你照看宫野志保,推迟她出国的时间,亦或是两年前你托人扳倒小林会社,一年前君度的冲动行事……我都是报以默许的态度。” “即使朗姆曾多次试图说服我削减你的权力,阻止你越界的行为。” 我心知这些都只是开场白,他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你今天找我来,应该不是仅仅为了说这些话吧?” 他似乎笑了一声:“别着急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急躁的人。” 谢谢,我确实耐心不错,但这也要看对谁。 “好吧……那就让我们直入正题吧。” “一年前的伏特加叛逃事件,关于你和琴酒坠崖以后发生的事,应该和琴酒报告上写的并非完全一致吧?” 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 我一边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边反问回去:“您怎么会如此想?是有谁跟您说了些什么吗?” 他似乎有些厌烦:“白兰地……我不想和你就这件事进行争执。你身上的种种矛盾之处和你的小秘密,我也对它不感兴趣。至于是谁说的——我自然有我的方式——不要想着你的事能瞒过我。我早就说过,白兰地,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他剪影上的鸟嘴转了一下,仿佛从侧面转成了正面,直视着我:“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吧——科研组即将重开一个研究项目,这个项目很重要,尤其是需要你的参与。放心,不会对你现在的生活有很大改变,基本上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健康状态,只是需要针对你的特殊体质做一些研究——就在长野xx研究所。” 我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站起身:“如果你找我过来只是想说这个的话,我劝你还是歇了这条心思。” 但他接下来的话止住了我离开的脚步。 “当然,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只要你想,组织是困不住你的,你随时都能转身离开……” “但我记得琴酒似乎刚接过你的位置不久?他虽然不错,却也还没到足以服众的地步……宫野志保好像快上高中了吧?十岁了,也不小了,差不多出国也没什么问题了……她好像还有个姐姐?”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这也是我请你过来洽谈而不是使用强制手段的原因——相信我,你会对我开出的价格心动的。” 我脚步一顿,慢慢转身重新坐回来,神色淡淡的:“说说看——我倒要听听你能开出什么价码。” “我可以给你一些特权——包括但不限于之前的那些,还有更高的组织地位。除此之外,我同意不送宫野志保出国,她可以和她姐姐一起生活。” 我随意地唔了一声:“不止吧?” “还有……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只要这个要求我能办到。” 我抬起眼皮,似笑非笑道:“听起来真令人心动——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似乎也笑了:“当然——你有一天的时间慢慢考虑,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 实验室。 浅羽飞鸟站在我面前,身披白大褂,微微朝我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 我嘲讽道:“终于干回主业了?——浅羽研究员?” 他似乎没在意我的嘲讽,满意地举高了手中淡黄色的提取物,对着光反复验看,感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闪过近于疯狂的热情:“白兰地,你真像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不,我想,我是无神论者,这和神也没有一点关系,它只是主神的能量产物。如果非要说我和神有什么关系——我是被神抛弃的人。 他放回试管,小心地装好密封,然后转过来面向我:“欢迎来到我的项目组——请你来可真不容易,我付出了好大的代价。”他似乎有些肉疼,不过很快语气又上扬起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你在,这个项目终于能重新开启了——不枉我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久的局。”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第56章 “你每周六都去哪里了?” 宫野志保在我又一次准备出门时, 站在门口拦住了我:“从那天你问我奇奇怪怪的问题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每周六都固定消失,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人,发消息也从没有回应, 然后第二天面色惨白地回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两只手把住她腋下一提一转,就把叉着腰拦在面前的她放到旁边了:“不是什么大事……等我回来跟你说。” 无视了身后她“喂!把话说清楚再走!”的喊声,我脚步匆匆地钻进了停在门口接我的黑色车辆内:“走吧。” 司机沉默地启动车辆,开向了位于长野群山深处的研究所。 —————————— 当boss向我提出那个交易时,我有一刻是真的想杀了他——或者再不济, 也是在离开之后直接叛逃。 我已经在那种鬼地方待了七年了, 谁都别想让我再回到那种噩梦中去。 但我最后还是应下来了——不仅仅因为黑泽阵和宫野志保,也因为boss向我许诺的那个条件——我有预感, 我日后会用得上它的。 应下来归应下来, 再冷静的权衡利弊也不能抹除我对那种地方的厌恶。 我讨厌白惨惨的灯光, 讨厌冷硬的研究台,讨厌穿着白大褂的人,讨厌尖锐的针状物体……讨厌一切跟研究室能扯上关系的东西和人。 我甚至对此有一点恐惧。 但幸运的是我是个面瘫——所以几乎没有人能从脸上看出来我的情绪。 浅羽飞鸟手持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针管, 仔仔细细地给我的手臂和器械消毒, 随后举到与眼睛水平的位置, 一点点推出针管里的空气。他抽空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有点欣赏的模样:“很冷静嘛……白兰地——这个项目上一个研究对象当时可是怕的魂不守舍。” 第58章 休要瞎讲,你用哪只眼睛看见我很冷静的——明明我现在也怕的魂不守舍。 他摁着我的胳膊把针头送进去, 一边慢慢地往里推送不知名的液体, 一边闲聊般跟我说:“其实你现在的待遇已经很好了——不仅给你开价码, 一周就来一次, 其他时间可以在外面自由活动。连实验都更多以体内提取体外实验为主, 很少有人体实验……在你之前的那一位当初可是被强逼着绑过来的,没有休息, 没有自由,白天黑夜都在做实验……”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后来归于沉寂。 他默不作声地拔出针头,放到旁边的金属盘上,给我做了止血工作后就推着推车要走,被我从后面叫住了:“他现在还活着吗?” 浅羽飞鸟脚步停住了,他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过半边脸,嘴角向上翘起,像是在笑:“都自身难保了还操心别人……该说不愧是白兰地么。” 我没理会他冷嘲一般的答非所问:“同为受试对象,我当然会关心一下之前的前辈,也算是为自己的结局做点心理准备。” 他头转了回去,背对着我语气平淡道:“放心,你还死不了……我有分寸的。至于你问的那个人——当然,他还活着。” “只是能活多久就不知道了。” —————————— 浅羽飞鸟在第一次听说白兰地这个人时就觉得不对劲——身手强到这个地步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按照他们的描述,白兰地已经远远突破了人类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像这样的人他只见过一个——而那个人他刚好知晓底细——他的强悍并非与生俱来,而是有外物的辅助。 所以有关这个白兰地的传言就很值得人深思了——要么是夸大其词,其人名不副实;要么是…… 如果真的是我猜想的那样,也许那个尘封已久的项目有机会重新启动……他想。 正巧之前因为宫野夫妇去世,他一直在科研组内地位十分尴尬,于是主动脱离组别去到龙舌兰手下做后勤。借着后勤的便利,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白兰地很久,才决定布局试探。 第一次试探是那次与石井会社的谈判,他早就知道对方的社长是位心眼极小的人,于是刻意在谈判现场摒弃了一贯的循序渐进,而是极为张扬地直接贴面恐吓,最后一招祸水东引,成功把矛盾点聚焦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白兰地身上。 他知道以那位社长的作风,当面忍气吞声,但背后一定会派手下的那位前金牌杀手前去报复,届时无论成败,他都能初步试探出一个结果——如果白兰地没出事,他就可以基本确定其能力,之后再做布局;如果白兰地出事了——是那位社长动的手,跟他一个小小谈判人员有什么关系? 但他忽略了当时跟在白兰地身边的那个狼崽子——就是那位日后接过行动组组长位置的代号琴酒的家伙——他险些坏了整个计划。 不过歪打正着,后来的结果还是很令他满意——他放下望远镜,脑中还在复盘方才白兰地动手的动作。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白兰地明明白白地当时是后背中枪,第二天却似乎并无大碍地接着出任务。 他为这个发现兴奋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这可是不得了的秘密。 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使了些手段,让组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老师给宫野志保上课,从而顺利地暂时替代了那个小姑娘的科学老师,他等了将近三个月,终于找到机会和那位白兰地“偶遇”。 虽然之前在组织内有听说过关于这位白兰地的很多传闻,但他也就只是听听,并不怎么相信这类传闻的真实性——组织里当初还传闻宫野夫妇是坠入地狱的天使呢——他有些嘲讽地想。 但当他真的近距离和这个人接触后,看着这样一位与世无争极度怕麻烦的人会为宫野志保随口的一句话在背后费尽心机地收拢势力;会记住她爱的那家店铺和口味,在任务结束后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排队买好为她带回来;会记得在雨天出门前在庭院大门至门口为前来授课的老师铺上一层防滑地毯,备上几把伞;会一脸冷淡地接住扑到身上的女孩,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柔软与宠溺。 会专门赶到任务现场捞任务失败的下属,有时甚至是不认识的成员;会耐心地坐在酒吧里听失意的组织成员倒苦水,沉默地陪伴并把喝醉的人送回安全屋;连主动接手的任务都是最危险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高风险任务。 他才发现所有的传闻都远远不及这个人本身的光辉——像这样的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可能是当时太无聊了吧,又或者是出于好奇,鬼使神差地,他从中间牵了条线,就宫野志保出国时间的问题帮了一把白兰地。 当白兰地就这件事感谢他时,他微微笑了笑。说是举手之劳,心里却一片漠然:我这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这样做能看到更多的乐子罢了。 能给科研组那群人找麻烦——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也是他乐于看到的。 当然,我也不是慈善家——他悄悄在其中动了些手脚——我都无偿帮你了,收些小小的报酬也不为过吧? 后来白兰地果然如他计划一样从东京搬到了长野。很好——远离了君度那条护在白兰地身边见人就咬的疯狗,他日后下手可就方便多了。 他之前刻意拉进关系的计策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即使前往长野后宫野志保去了学校,不再需要家庭教师,白兰地仍然没有和他断了联系。 再后来,就是那位宫野家的孩子在学校受了委屈的事。 当白兰地为这事特地来找他帮忙时,他觉得非常可笑:就这么点小事,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不过是言语上受了点委屈罢了。 至于担心后患——白兰地可不是君度。他出任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报复,点到为止只杀目标,其余的无关人士一个都不涉及,从没干过那种斩草除根的事。 那就是为了那个小姑娘了。 宫野家的丫头可真好命,他看着面前的白兰地,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手里捧着的珍珠奶茶——看来人世因果轮回报应也并不怎么有用,至少在宫野家,她父母做的孽并没有报应到孩子身上。 而就他所见过的所有组织二代成员的监护人中,白兰地无疑是最好、最理想的归处。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随意地搅着冰沙,浑身气势却与往日懒散模样大相径庭的白兰地——像是巢中幼崽被威胁,站起来抖抖鬃毛压低前肢时刻准备进攻的野兽,心里不知是怎样一种难言的情绪。 “喂,帮我把那个小子收拾一顿——敢欺负志保,总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我可不是死人。” 白兰地说完正事,语气很随意地又追加了一句。 他淡淡应下。 原来家长是这个样子的……会把你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在背后默默行动,会为了你改变自己的原则,会无条件为你护短。 宫野家的丫头可真好命。 本来他是想借这件事摆白兰地一道的,但不知怎么的,他又突然放弃了这个念头——即使白兰地主动暗示递上把柄,他也没有就此顺水推舟应下来。 就当是看在这杯新点的珍珠奶茶的份上——他拎着打包好的奶茶,背对着座位上的白兰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语气很随意,脸上的神情却一片晦暗。 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内:我难得心软一次,你最好不要再撞上来——白兰地。 但可惜的是,白兰地还是来找了他第二次。 他不想知道是什么让白兰地突然改了主意,但既然你又撞到我手上来,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他借这个机会向白兰地讨要了一个要求——他并不担心白兰地会事后反悔——要是反悔他就不是白兰地了。 白兰地只问了一句话:“会伤及无辜吗?” 他几乎要被他逗笑了。 白兰地,如果你日后倒霉了,请相信我,那都是你自找的——你那泛滥的好心肠和软弱的天真在这种地方只会害死你。 豺狼和土狗会顺着这股气息一扑而上,将你瓜分殆尽,连根骨头都不会留——与其让你最后便宜了他人,不如让我来。 他意味不明地说:“不,它只与你有关。” 白兰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一定会后悔的,他想。 铺垫的够久了,是时候开始第二次试探了。 吸取到上一次布局的教训,他这一次充分利用了琴酒这个人在白兰地心中特殊的地位。 先是暗地里泄露信息,逼着在组织内卧底的伏特加屡屡消息出差错,不得已加快动作破坏组织据点任务,最后身份暴露叛逃。 然后一点点引导伏特加那位全家被组织屠尽的下属认识到琴酒和白兰地在组织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使其燃起对这两位的恨意,同时不经意提及市面上最近似乎流出了一支火箭筒。 第59章 最后通过信息差和人心性格的偏差操纵,他终于在那个晚上接到了白兰地拜托他照顾宫野志保的电话。 他站在悬崖的对岸,漫不经心地应下白兰地的委托,挂了电话后收起手机,重新拿起望远镜静静地看着另一面整个事态的发展。 瞧瞧啊……他发现了什么? 第57章 这周日我特地回的晚了一点, 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回到安全屋——为了暂时避开宫野志保。虽然一场解释是肯定逃不过的,但还是至少拖到周一再说——我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让宫野志保看见……还是别吓到她了。 但之前早就约好本该和宫野明美一起出去踏青的宫野志保此时正抱着臂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等我。 听见我关门的声音,她扭头看向我:“终于舍得回来——” 她陡然站起来, 声音也因为惊恐而随之变高:“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左手臂,却被几步快走过来的志保伸手拉开——下面是大片斑斑的青印,有些地方肿胀起来,看起来有些可怖。 出门的时候不应该因为赶时间而没有折回去取外套的,我有些懊悔地想——不然怎么着都能糊弄过一时。 不过我也没想到志保竟然这么关心这件事, 生生推迟了期待已久的姐妹踏青, 专门留在家里等我,只是为了尽早当面问个明白。 我脑筋急转, 扔出了琢磨了一路的借口:“是组织的新任务……保密需要, 不能具体细说。” 她看起来不怎么相信我的说辞:“什么样的任务要每周都去?而且你回来的状态眼看着就不太好。” 孩子大了, 不好忽悠了。我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跟她解释道:“这里只是看着可怕,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我走路没注意撞到电线杆上了, 怕你担心才遮住没有说。” “放心, 我好好的——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我不愿意, 谁能强迫得了我——只是boss发放下来的秘密任务罢了,刚好我在家里天天呆着没有事干也无聊。” ——才怪,我恨不得天天躺沙发上睡懒觉。 她似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但见我咬死了说没事, 还是松开手:“好吧——我姑且信你一次, ” 她把我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从茶几下面拽出一个医药箱:“别动——我来给你上药。”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由着她往我的淤青上涂抹药膏——虽然我心知没什么用,但至少能让她不那么担心。 志保低着头给我上好了药, 把医药箱重新推回茶几底下,我坐在沙发上,语气轻松:“谢谢小志保——你今天不是要和明美去踏青吗?抓紧时间快去吧。” 她没说话,似乎不太愿意离开。 我又劝了她一次:“快去吧……我记得你期待好久了,提前安排了那么多,不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这才慢慢挪开步子,上楼换衣服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 —————————— 宫野志保心不在焉地跟着宫野明美往山顶走,在她又一次走错了岔路口后,明美没有再往上走,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问志保:“你今天是不是心里有事?我看你一直在想着些什么的样子。” 宫野志保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虽然他说自己没事,但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明美想了想,建议道:“既然你自己拿不定主意,何不找认识他的其他人询问呢?——也许那个人能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呢。” 志保眼睛亮了亮:“好主意!” 她对姐姐说要暂时离开一下,就走到了离大路较远的荒僻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看着上面的联系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铃响了三声,被接起来了:“你最好有正事要说。” 宫野志保深吸一口气,对着那边的人说:“你能不能找个时间回来一趟……白兰地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 失策了——本来以为糊弄过宫野志保就够了,谁知道这小姑娘还会请外援——我看着站在面前的琴酒,有些懊恼地想。 他俩不是一向关系冷淡么,怎么突然会在背后偷偷联系——虽然我确实一直希望他们关系能亲密一点,但不是这种联手找我麻烦的亲密啊! 这下可好——本来琴酒任务繁忙,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根本不会发现,结果现在还得想个借口把他也给糊弄过去——琴酒可比志保敏锐多了。 因为脑海中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所以此时我正沉默着和琴酒对视。最后还是琴酒先开了口,神情有点冷:“我听说……你最近接了个秘密任务?” 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琴酒语气还是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却质疑意味很重:“秘密任务……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心知这个理由根本没法说服他——这一向是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但我实在不擅长撒谎,只能无力地说:“你别问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一点点往口袋里伸:“是不是因为上一次……” 他见我沉默着不说话,猛地站起来——我能看到他的手已经在口袋中握紧了什么硬物的轮廓——转身就要走出门:“我去找boss……” 被我在身后喊住了:“琴酒,回来。” 在家里时我很少喊他琴酒这个代号,一般都是叫他阵,或者黑泽,生气的时候会喊他黑泽阵。但只有我在很严肃地跟他说正事时,才会喊他琴酒。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我站在门口。 我又喊了他一声,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侧面的沙发:“坐。” 他坐下来了——我能看见他的下颌线绷的紧紧的。 我看了一眼他还插在兜里的手:“手拿出来。” 他勉勉强强地把手拿了出来。 我看他这副样子,心知他只是一时被我拦住,却还在气头上——我一背过身,他前脚刚走后脚能立马出去找人麻烦——这可不行。 他在组织里一路扶摇直上,日后还要在这个地方待十多年,没必要因为这种事给自己找无谓的麻烦。 还是得想办法说服他。 我想了想,对他说:“我并没有受委屈,是我自愿的……你知道的,从那次过后,我的身体情况就大不如前了。去科研组也是为了我自己——这只是我和boss做的一笔交易,他给我开出了我难以拒绝的价码。” 琴酒垂眸,没说话,手几次想往口袋伸,半路却意识到一般又缩了回去,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我站起来,走到他坐的单人沙发旁边,靠在了扶手上,伸手把他头上的礼帽摘了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我有分寸,不会出问题的——前辈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嗯?” 他还是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我无意多谈,迅速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很忙啊……还是要注意休息好,任务是做不完的,别把自己给累坏了——我听说你身边新收了一个下属?” 他嗯了一声:“组里缺一个会信息技术的后勤——他刚好合适。” 我没在意:“那挺好的,要是满意的话过段日子也可以给他申请个代号……” 琴酒低头看了眼手机,好像接到了一个消息,他看完后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 我打发他走:“你还有事吧……忙你的去,我这里你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他低声应下,带上帽子匆匆离开了。 —————————— 我站在大门口,看着他跨上那辆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座,车辆随即启动远去了。 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司机? 算了不管了——他已经从我这里独立出去了,如非必要,我还是不要插手他的事情为好。 我刚刚跟他说的话,虽然含糊掉了有些地方,但大体上说的也还是实话。 ——自从上次坠崖之后,我确实感觉身体像是破了个口子似的,不断往外流失精力和气力。虽然动起手来还是与之前水平相当,但远没有之前那么精力充沛了,偶尔还会觉得身体虚弱使不上力气。 我心知是之前那次受重伤还硬撑着给黑泽阵治疗,主神又下线没有足够能量供给使我元气大伤导致的。 本来主神下线后给我供给的能量也就将将只够维持我身体的平衡,那次直面火箭筒我已经身受重伤能量不足以修补,又遇上了琴酒垂危…… 事实上,那天之后还能睁开眼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同意加入项目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看看他们能研究出些什么来——没准他们就找到解决方案了呢? 我不能只指望主神——万一祂一直不出现呢? 而且最近不知怎么的,主神供给的能量似乎有减少的趋势——是鹤封那边终于要行动了吗? 第60章 —————————— “过两天问问琴酒有没有时间吧……他要是有空的话就叫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夏日祭。” 我看着墙上的日历,对宫野志保说。 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有正儿八经地去逛过夏日祭,只是有所听闻,偶尔也会被下属拜托我帮忙出某次任务,说自己要去参加夏日祭。 难得闲下来了,倒是有了心思去这场广为人知的盛会逛逛。 宫野志保站在我身边,抬头望了一眼:“你直接给他打电话通知时间就好了,不用问他有没有空。” 我有些奇怪于她说的话:“他现在很忙,还是提前问他一下吧——没时间的话就算了,我们俩去也是一样的。” 宫野志保却似乎很笃定:“他会有时间的——我保证。” 第58章 “夏日祭, 日本传统节日,通常举办时间为七月中旬至八月底,当日有各类小吃及节日庆典活动, 晚上大多会举办花火大会。” 我念完了屏幕上查到的百度百科,兴致勃勃地转头对着旁边站着的志保说:“听起来很棒诶!你有吃过金平糖和章鱼小丸子吗?” 志保摇了摇头,说她没有吃过,之前也没有人带她去过夏日祭。 我沉默了一下,随即重新扬起笑脸, 语气轻松道:“那正好, 我也没有吃过,今天一起去尝尝——我要从街头吃到街尾!” 我对着志保发出了豪言壮语。 志保早就习惯了我时不时抽个风, 应付一般地回我:“好好好——只要你能吃得下。” 我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 随手解锁,看了一眼后拍拍宫野志保:“黑泽说他半小时后到——快去准备准备,等黑泽一到我们就出发。” 宫野志保转身走了。 当初我给黑泽打电话时, 其实我并不抱什么他会来的期望——他太忙了, 大多数时间几乎都不着家, 很多时候只是匆匆回来看一眼,连半小时都待不到就又要走——很明显,连这回来的时间都是他挤出来的。 我心知他的这种忙碌并不完全是他的劳模属性, 而是初接手行动组, 又资历太轻难以服众, 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去应对下面的属下, 事事都亲自调度。对此我虽然担忧, 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虽然我能力排众议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但他还是需要时间自己去磨合和适应。 所以我很少打扰他——有些时候还会劝他没必要特意回来一趟。但他在我说话当时默不作声, 像是认可了我的话,转头该怎么回还是怎么回。 后来我也不管他了——他回来我欢迎,他不回来,我也不去烦他。 但这次不一样。 本来我想过要不要喊君度过来,再叫上宫野明美一起,但后来还是决定只带着宫野志保和黑泽阵,我们三个人单独去一次这种盛会。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还是趁现在为日后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吧。 所以难得的,我主动给黑泽打了电话。 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我这里叭叭把意图说了,最后问他有没有时间。对面却很沉默,最后一言不发就把电话挂了。 我以为他是拒绝的意思。 但他不久后又把电话拨回来,我以为他有事在忙,就说不打扰你了,黑泽却很冷漠地说他查了一下行程,那天刚好有空。 我没有深思他为什么突然挂了电话又重拨回来,高高兴兴地和他约好了时间,就挂了。 我关上电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到时间了。 走下楼,正看见琴酒打开门走进来,随手把头上的礼帽摘下来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上。 他还是那一身黑色风衣……去夏日祭就不要穿的像个黑/道分子了吧——虽然好像本来就是。 我推着他去换一身衣服。他随便从衣柜里挑了件白衬衫黑长裤换上,我围着他转着打量了一圈,觉得虽然这一身衬得他年轻了很多,但还是有点怪怪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由着我打量,在我靠近仔细整理袖口和领子时身体有些僵硬,似乎不太自在的样子。 我整理好就迅速退开,虽然觉得还是有些过于正式,但也没开口再让他换一套。 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宫野志保——她抱着臂靠着门框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志保,让你久等了——走吧!” 宫野志保简短地说:“还好。”然后瞪了一眼我身旁的琴酒——琴酒没理会她。 —————————— 游街,浴衣,张灯结彩的小摊子,倒放的仙女棒,庙会,祭典,风铃,折扇,带着狐狸面具的擦身而过的人,神社,苹果糖…… 这种异域风情确实还挺有意思的——我一手拉着宫野志保一手拿着稠鱼烧,咬了一口,外面是香脆的面皮,里面是香甜的红豆馅,热乎乎的,略微有些烫嘴。 我刚吃了一半,就看见前面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小吃摊。随手把吃到一半的稠鱼烧递到落后我半步的琴酒手上,然后就拉着志保跑到前面向老板买了一份经典章鱼小丸子。 一份章鱼小丸子六个,我特地要了三个竹签。 我用签子挑起一个,小心地送到身边宫野志保的嘴边,看着她张口咬了下来,随后小脸皱成了一团,一边嘶嘶地向外哈气一边鼓着脸嚼嚼嚼,然后咽下去,在我递过去下一个时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了。 我转而给身后的琴酒递了一个。他两只手提满了我在路上一时兴起买的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小玩意,看着送到嘴边的金黄色小丸子,他扭过头,沉默地拒绝我的投喂。 ——但并没有什么用。他往后面退一点,我就伸着往前面送一点,最后他实在退无可退,也没有手能够推开拒绝,只得张嘴吞了进去。 他皱着眉头嚼了几下,很快就咽了下去。 见他俩似乎都不太喜欢,我没有再给他们送,自己把剩下的四个都吃掉了。 唔……味道不错。 下次让老板往里面多加一点芝士。 前面有一个小摊子人头攒动,看着极为热闹,我把竹签和纸盒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拉住身边的两人,一点点挤了进去。 是捞金鱼的摊子。 我用手肘戳戳旁边的琴酒,琴酒没有动。 我又戳了戳他:“别装傻,你不想进去玩玩吗?” 他无动于衷:“不想。” 我有些夸张地叹气:“那真是太可惜了……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他神情还是淡淡的:“你想去就去。” 我仰头望了一眼挂在摊头杆子最上面的那个鲤鱼灯:“感觉那个还蛮好看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赢到。”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我暂时放开志保的手,撸起袖子准备凑上去报名,走到一半却被人从后面揽住肩膀,那人冷嘲一声:“就你?” 他越过我,走上前,拿走了摊主手上的纸网。 …………… 琴酒一手拿着之前的那些林林总总的小东西,一手提着之前那只挂在摊子最上方的金色鲤鱼灯,越过人群向我走来。 身后站着满脸痛心的摊主和目瞪口呆的群众。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所有人都背对着我,只有他直直地望过来,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人,他用手中提棍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像骑士拔出他的利剑,披荆斩棘向我走来。 我牵着志保,抬头看向他。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站直了,把鲤鱼灯递过来:“你要的……” 他话只说到一半,身后接踵而至的烟花爆开的声音淹没了他后续的话语。我沉默地接过他手里的花灯,一手抱起身边的志保,和琴酒站做一排,仰头看着远处的花火大会。 周围的人群兴奋地欢呼着,讨论着,窃窃私语着,合着烟花爆鸣的声音在我们身边形成喧闹的海洋。我们三人却像自成一方小天地,缄默着看完了远处绚丽的花火。 我随手买了路边的仙女棒,递给志保和黑泽一人一只,点燃后笑眯眯地逗宫野志保,挥舞着在空中画出各种图案。宫野志保也点燃了她自己的,静静地拿在手里看着它从点燃,闪现火花到熄灭,她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映出绚烂迷人的金色花火。 琴酒的烟花棒一到手里就不知道去哪了。 夜深了,人潮逐渐散去。在我怀里的志保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最后终于抵不住困意,一头栽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几口吃掉刚才吃剩下的小吃,让琴酒丢掉那些包装盒子,腾出手帮我拿着花灯,走上了回家的路。 马路上只有我们俩,昏黄的路灯拉的两人的影子很长很长,影影绰绰地铺在地上,我颇有闲心地一边走一边踩着琴酒身后的影子。 突然他停住了。 我一时没能收回脚步,抱着志保一头栽到了他的背上——硬邦邦的。琴酒没有在意,他转过身,垂眸看向我,因为背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第61章 我本来等着看他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没等到。等着等着就有些出神地看着他长而上翘的睫毛,阴影密密地打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轻声问我:“前辈是不会骗人的,对吗?” 我立马意识到他究竟在问什么。 我垂下眼一瞬,随后重新抬眼,略带轻松地笑道:“当然——前辈从不骗人,更何况我可是最强的。” 我换了一下抱着志保的姿势,腾出一只手拉过琴酒执着鲤鱼灯的手——他微微怔了一下,没有拒绝。 我的小指勾上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只要我还在,就会一直陪着你们走下去的。” 我最后用大拇指和他盖了一个章。 他反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哑声说:“我记下了。” —————————— 时光飞逝,距离那次夏日祭又过去了一年。 志保已经十一岁了,她半年前从高中毕业,被东都大学理科三类医学部录取,重新回到东京读书。 我没有和她一起回东京。 不仅仅是因为每周一次的科研组报道,也因为再和志保一起生活下去,我根本没法继续掩饰自己身体上的问题。 我也没有精力继续像之前一样前往东京和君度一起喝酒。破天荒地,我给君度打了个电话:“来一趟长野吧。” 第59章 “组织里最近新进来了三个新人, 好像是两个狙击手,一个情报人员,都挺不错的……最近刚获得代号——都是威士忌。”君度晃了晃酒杯, 随口说道。 我回想了一下:“是不是波本,苏格兰和莱伊?” 他有些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确实是这三个不错……琴酒告诉你的?” 我笑了笑,默认了他的猜测。低头喝酒时却微微晃了下神——原来剧情已经进展到这个时候了么……算算时间,我也到这里六年了。 我举杯笑道:“这也挺好的……不说他们了,你最近怎么样?” 他随意地唔了一声:“就那样吧……和之前大差不差。” 我看向面前这个青年, 他已经26岁了, 却仿佛和当初和我在山顶上喝酒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你之前捡回来的那小子确实还不错,最近在组织干的风生水起, 前两天刚跟朗姆那老东西对上, 朗姆被他气了个半死。” “他天生就适合这种地方……就这个位置而言, 他比我们俩做的好多了。”我喝了口白兰地。 “你之前托付给我的那个仙人掌,我养了没多久,它就自己枯萎泛黄了, 明明我是按照资料上的说明养的……后来我重新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之前你问起来时, 我瞒着没跟你说。” “我知道。”我微微笑了笑。 “你走之后,我学了好长时间,才学会了怎么梳顺头发, 但技术很糟糕, 梳完还不如不梳——后来我干脆不管它了。” “熟能生巧就好。”我看了眼他的头发——还是有些毛燥, 不过大体上还看的过去。 “不久前我把轩尼诗和阿夸维特从朗姆那里抢到行动组了……以后行动组可以少受些情报组的掣肘……这老东西手是越伸越长了。” “干得漂亮, 我记得那俩人想脱离朗姆单干很久了。” “东京那边的代号成员又换了一批, 除了有数的几个,其他成员死的死, 走的走,几乎没剩下几个还知道你的人了——啤酒走之前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能要很久、很久之后了。” “我现在喝酒都找不到人喝……” “组织里本来流动性就很强……你总会认识新的人……你刚刚说的那三个威士忌就不错。” “我累了,不想再去接触新的成员了,” “你还很年轻,人总要向前看……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 “你离开的这些年东京变化很大……” 我耐心地听着他像是倒豆子一般跟我叙述他这些年经历的事,组织的变化,他的想法和态度——哪怕很多事我们之前都交流过——然后一一回应。 他平时没这么多话的。 他也从来没这么直接地跟我讨论组织的事,讨论他对组织成员的想法。 他说的很多,很杂,完全失却了过去的冷静和随意,又快又急地一股脑儿把话全吐出来,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又像是通过源源不断的话题刻意掩盖着什么。我们第一次这么敞开明白地聊天,却又心照不宣地回避着一个重要问题。 “最近东京……”他说着说着,慢慢停下来了,我抬头看向他:“嗯?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静静地看了我很久,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悲伤,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参加浅羽飞鸟的那个项目多久了?” “东京?说说看怎么……什么?”我被他突然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听清楚他在问什么时,我沉默了一下,没有问他到底从哪里知道的——现在问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数了数日子。 “一年半。” “一年半。”他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了些凄凉的味道。 我没有打扰他,静静地坐在他旁边,自顾自地喝酒。 他笑了一阵后,自己停下来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他轻轻地问我。 我想了想:“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是的。” 他声音更轻了:“所以这次,你是来找我告别的,对吗?” 我震惊于他的敏锐,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是的。” 他脸色有些发白,惨然笑了笑:“我就知道……” 他止住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其他的事,但我和他的心思都早已不在这上面了。 最后他也不说话了,我们沉默地对坐喝酒。 这一喝,就从傍晚喝到了天亮。 酒吧里的酒都被我们喝完了,我见外面已然天色大亮,催促他别喝了去休息。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尊重它。” 他似乎在怀里掏了掏,拽出一样挂着红绳的东西,他在手里摩挲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我怀里:“收好它……这是前辈的祝福。” “虽然总是自称前辈,但事实上常常是白兰地你来照顾我……”他笑了笑:“好歹我也是前辈,总得做点前辈该做的事。” 他褐色的眼睛望过来,罕见地没有了在我面前的孩子气和懒怠,神情沉稳而内敛,眼神却很温柔:“现在……前辈祝福你长命百岁。” 我酒量不如君度,当时已经喝的有些迷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丢给我的那个东西——是枚平安符,上面挂着红线。 木制的平安符摸着有些重量,质地细腻,入手温润。我没细看,仔仔细细地挂在了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他没再久留,转身离开了。 —————————— “这是君度给你的?”浅羽飞鸟盯着我为配合试验,动作间无意中从衣领中滑出来的平安符,神情极为复杂。 我迅速把它给塞回去,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是啊……怎么,你羡慕了?” 浅羽飞鸟撇了撇嘴:“别这么警惕……我还没下作到抢别人的东西的地步,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他又扫了一眼我颈口露出的红绳,露出有些牙酸的神情:“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会把这样东西送出去……我还以为他要一直把自己锁在过去那件事中呢。” “真是令人妒忌啊……凭什么他能先一步走出去……” 他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转身走了。 我没太注意他说的话,和浅羽飞鸟共事了这么久,我已经相当了解他——他时不时就这么神神秘秘说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但这个平安符确实有些奇异,我带在身上后感觉身体的亏空都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没有恢复之前的身体状态,但足以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动。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宫野志保的电话。 她说她和宫野明美想约我到东京见一面。 我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浅羽飞鸟站在我旁边,状似无意问我:“宫野家的?” 我没理他,催促道:“你快点……都研究了一年半了,也没见你研究出些什么东西来——别告诉我你是拿着科研组的经费吃空饷。” 我想我是精准踩中了他的痛点,他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了,半晌才道:“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看你不顺眼。”我打断他眼看着又要来的长篇大论。 “行行行——”他投降般举起手,拖长了声音道:“去吧去吧,见你家小朋友更重要。” —————————— 我坐在咖啡店里,面前坐着宫野志保和她的姐姐。我搅了搅志保提前为我点好的生椰拿铁:“很久不见了——明美。” 第62章 明美低着头,手不安地搅了搅膝盖上的裙子边:“是的,大人。”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大人……算了,”我放下搅着咖啡的铁匙:“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明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坐直了:“我想问问大人上次跟我说的话——” “为什么——让我注意诸星大?” 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宫野志保腾地站起来:“我就说那个男人不对劲——” 她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我挥手示意的动作,暂时闭上了嘴,愤愤地坐了回去。 我没有立即回答宫野明美的问题,而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道:“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听与不听都在你。” “至于为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宫野明美的问题,微微顿了一下:“你不是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吗?” 她脸色有些发白,许久才低声说:“我明白了。” —————————— 波本看了眼从晚饭过后就一直站在阳台,冷着脸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的莱伊,悄悄拉了下身边的苏格兰。 苏格兰心领神会,两人走到厨房,假借着洗碗的水声说悄悄话。 “莱伊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从接了个电话过后就一副严肃的模样——他抽的烟味浓的都快飘满整栋房子了!”波本不满地冲着苏格兰抱怨。 他身旁的蓝色猫眼青年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是他的女朋友打来的……可能是俩人闹矛盾了吧——我当时正巧路过,听到他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分手?' ” 波本冷笑了一声:“走歪门邪道的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组织。” “像他那样的人,活该被分手。” 苏格兰看着身边咬牙切齿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幼驯染,有些心累——他不知道为什么零从见到莱伊第一天起,就是这么一副哪都看不顺眼的模样,明明人家莱伊也没得罪过零。 他摇了摇头,把波本推出了厨房:“别操心人家的事了……明天不还有个任务?提前探查下行动路线吧。” 波本收起脸上的神色,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60章 “浅羽飞鸟你有病吧!”我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抬手就想拽住他的衣领,被他轻飘飘地拂开了:“不是你说的嫌我进度太慢么……” “那也没让你把宫野志保给牵进来!” “这个项目一开始本来就是宫野夫妇创建的,如果说有人能接手并研究出什么成果的话, 只有他们的女儿宫野志保了。” “更何况是她自己要求加入研究组的……我可没有拿着枪逼她加入。”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无耻——难道不是你主动找上门告诉她我在你的项目组?”我忍了又忍,实在没有忍住,一拳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两厘米。 他眼也不眨:“白兰地,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她的平静日子过不了多久了……组织一开始培养她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之前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有所推迟罢了。她现在都十二岁了, 最多再过一年就要从东都大学毕业,哪怕她这会不知道, 一年后也是要知道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 浅羽飞鸟没有理会我, 自顾自的接着说:“更何况……实验要是再没有进展, 就现在的研究进度,对你的问题束手无策——奇怪,我做的实验远远达不到你身体的极限, 为什么会不断往下衰弱……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你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体根本再拖不下去了——你是想等到死的时候再告诉她真相吗?” 我冷冷地说:“那又如何。” “即使她终生都会生活在本有机会救你的愧疚中?” 我看了他一眼:“她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浅羽飞鸟的语气忽地淡了下来:“你还真是宠着她……这么殚精竭虑地为她做打算。你又不是她真正的亲人, 自己又讨不到一点好, 这会还把自己整个人都搭进去——你这又是何必呢?” “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从一开始我也不是为了从她身上获得好处才养的她——你不懂。” “我当然不会懂……”浅羽飞鸟脸色猛地阴沉下来,他一转身, 手臂带的旁边实验台上试管容器噼里啪啦掉了一堆, 全砸在地上碎成了玻璃渣。 他没管, 径直走出了房间。 —————————— 宫野志保穿着一身白大褂, 拿着写满我身体数据的报告单站在我面前, 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就是你说的秘密任务?” 我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正面看着她的眼睛, 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差不多也算是吧。” 她几乎都要被我气笑了:“差不多?你要不要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不吱声了。 她却有话要说,站近了一步,揪住我的衣服下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我:“好你个白兰地,真不错,真不错……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我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也就一般般吧……今天不是星期三吗?你不要去上学?” 她没理会我的问题:“别想着岔开话题……你生生骗了我一年半,要不是浅羽飞鸟过来告诉我,你还想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到我死的时候。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陪着笑说:“这不是想让你安心完成学业么——你还在上学,告诉你了也不过就是让你白白担心。” “但我宁可知道了白白担心,也不想一无所知地被蒙在鼓里。” 她终于看完了手上的那张报告,抬起头,脸上的眼眶有些红:“我就知道那次你和黑泽的突然失踪没那么简单……黑泽回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醒来之后也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你的身体就是从那次受伤开始亏空的吧……” “难怪后来我再也没看你出过任务……平时非必要也很少出门,一两个月后就把位置给了黑泽。” 她眼里逐渐聚起了泪水,却被她咬着下唇仰头逼了回去。我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却拒绝了,让我到休息室好好休息。 她转身,大踏步走向了门口,白色的大褂略有些长,在膝盖处迎着过道的穿堂风飘荡:“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 浅羽飞鸟一条腿撑地,一条腿曲起靠在墙上,低头点了支烟叼在嘴上,烟雾袅绕,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应付过去了?” 我嗯了一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烟:“她没起疑心……虽然你这人我挺讨厌的,不过一码归一码,我还是要谢谢你这次帮我隐瞒。” 他似乎笑了一声:“别谢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把烟嘴凑到他点着的打火机上,靠回去舒展了一下肩膀,也吸了一口烟:“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跟我没有关系……论迹不论心,就这件事上,你确实帮了我。” 他吐出一口烟雾,不再说话了。 我们沉默地靠在墙边,吸完了一根烟。 —————————— 志保不知道我那次受伤是别人设好的局,也不知道我和boss的交易,更不知道浅羽飞鸟开的这个项目组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我——这些东西对她来讲太沉重了,我不想她小小年纪背上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我也向来没有把伤口扒开给别人看的习惯——别的不说,要是让她知道在她眼中强大又靠谱的白兰地会被别人算计到重伤——这也未免太丢人了点。 所以我对浅羽飞鸟说帮我个忙,在志保面前瞒着点——只要藏好之前的实验记录,瞒过她并不难。项目的目标是返老还童,我身体需要的也是能够返老还童的能量,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浅羽飞鸟的目标是殊途同归。 浅羽飞鸟当时正低头观察着试剂变化,听到我的话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笑,像是冷嘲。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和浅羽飞鸟的关系很微妙。 按道理来讲,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有九成都是他害的,但我并没有那种对他恨之入骨的感觉——虽然看不顺眼是一定的。 我和他并不像是纯粹的研究员和受试对象,也不像是幕后凶手和受害者,更不像是普通的朋友或是同事。 有时我们甚至还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点上一支烟,再随便说上几句话。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能有些时候,他偶然流露出的神态和言语,会让我觉得他与我同病相怜吧。 竟然会冒出这种想法,我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我脑子不正常了吧。 —————————— 波本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然挂上了身为情报人员所独有的神秘微笑,他不再犹豫,走进了地下基地的酒吧。 今天他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据说他在组织内部地位极高,近乎无所不知,但此人十分神秘,就连已经爬到朗姆手下的身为情报人员的他之前都不知道这个人。 第63章 还是苏格兰有一次和阿夸维特合作时,阿夸维特在任务结束后喝醉了,背地里吐槽琴酒时无意中说出来的:“别看琴酒现在在你们面前这么个样子,他在那个人手下时乖的跟个猫一样……唉自从那位退隐,行动组的日子可不好过多了。” “现在东京的代号成员也换了一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圈子了……说白了,当初也是因为那个人聚起来的,现在他不在,散了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真怀念啊……” 苏格兰正想试探两句,就见阿夸维特身边的轩尼诗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你喝醉了……别说了。” 阿夸维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没醉!………你难道不想他吗?” 轩尼诗脸上没什么表情:“想……那又怎样呢?他不会回来了。” “你最好也不要再提起他。” 阿夸维特眼神有些迷蒙,他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看我平时也没提过他,”他喝尽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可能是喝昏头了吧。”他伸手取过酒保无言推过来的新调好的一杯酒,仰头一口灌下去,顿了下,转头问酒保:“白兰地?” 酒保正擦着杯子,闻言应了一声:“白兰地。” 阿夸维特这才睁开了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眼酒保,笑了一声:“我怎么忘了,你也是见过他的人……白兰地。” 他闭上眼,喃喃了一声:“白兰地。” 最后轩尼诗一边说着阿夸维特喝醉了,一边生拉硬拽硬是把他给拖到了在基地里所属的安全屋,这场酒局也就此结束。 苏格兰却默默地把这个代号记在了心里,回去找了个机会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波本。 波本以他情报人员特有的嗅觉意识到这个人不简单,如果能接触到他,可能对于了解整个组织,进一步探查组织消息会大有助益。 他以后就有意无意地在阿夸维特面前提及有关白兰地的事,清醒的阿夸维特却非常谨慎,对此只字不提。 在波本几乎要放弃从这里获得消息时,阿夸维特在一次任务后叫住了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白兰地的事么……现在有一个机会。” 他报出一个地点和时间:“我正巧当时没有空……你替我去汇报这次任务的明细。”他摘下墨镜,别到了花衬衫的前襟,半转过头冲着波本笑了一下:“好好把握——如果有人知道白兰地的事……那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波本收回思绪,他看见吧台前面坐着一个人,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来,有些乱糟糟的白色的长发随之散落到一边:“波本?” 第61章 波本一字不差地把整场任务的明细汇报结束后, 见身边的青年还是一副醉醺醺毫不在意的模样,试探地问了一句:“前辈?” 那青年猛然惊醒,抬眼看了波本一眼, 又无趣地低下了头:“哦……我知道了。”他敷衍地说:“做的挺好的……去吧。” 波本却不想就此离开。 他看了眼那青年手中快喝完的酒杯,站起身走到吧台后面,动作娴熟地调了杯酒,推过来:“前辈要不要尝尝?” 那青年有些倦怠地说:“别叫我前辈……我的代号是君度,你直接叫我君度就好。” 波本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的君度。” 君度拿起桌上的酒杯, 打量了一眼:“边车?” 波本微微笑了笑:“是的。” 君度似乎起了点兴趣,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还不错……是阿夸维特让你来的?” 波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不过还是点点头:“是他……他说自己刚好没有时间。” 君度嗤笑了一声:“你听他瞎扯……还汇报任务, 我都不理事这么多年了。” “……他就是想问那个人的事, 又向来谨慎不想沾湿了鞋,所以把你推出来帮他打个掩护。”他冷笑了一声:“波本是吧,回去告诉他, 想打听什么就自己去问, 他又不是联系不上那个人, 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只会让那个人看不起。” 波本暗自记下这句话,想着回去之后再仔细调查,面上笑道:“我会转告他的, 前辈您说的那个人是……?” 波本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冒险了, 但他确实不想放过这个天赐的好机会——组织内本就是富贵险中求, 坐以待毙只会一无所获 。 他来组织卧底可不是为了当个普普通通的代号成员。 君度懒懒地斜过来一眼, 明明喝的醉醺醺的, 眼神却很清明。波本被他这一眼看的心跳快了一拍,脸上蜜糖般的笑容却更深了。 君度似是觉得有些无趣, 重新收回目光:“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自己心里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端起酒杯,抬头一口仰尽淡黄色的酒液:“你今天运气不错——新人。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当然,回不回答全看我心情。” 波本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没有多加思考,来之前思索了一夜的问题脱口而出:“我想知道……有关白兰地的事。” 君度放回空酒杯的手一顿:“白兰地?” “你从哪里听到这个代号的?” 波本做出一副随意的模样:“一次聚会中听说的……有点好奇。” 君度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他露出有些恍惚的神情,像是在回忆什么,但很快他就冷下了脸:“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转头却看见了坐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波本,迅速地住了嘴,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波本观察他的神色,知道今天是再获得不了什么新消息了,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在阖上酒吧的木制大门时,他余光瞟见君度背对着他,伸手捂住了脸,肩膀像是在细细地发着抖。 —————————— 我从宫野志保发现真相的那天起,就从长野的住宅搬到了xx研究所——是志保的要求。 起因是我有一次和宫野志保一起出去买书——宫野志保向学校申请了一年休学,在研究所一边自学学校课程一边研究与我有关的那个项目。 她那天要采购一些相关专业书籍,我跟着她一起出去帮忙提书。 当时她正背对着我,踮着脚拿上面的书,我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正想上去帮忙,却一阵头晕目眩,勉力扶住身边的玻璃门扶手才将将没有瘫在地上。 刚从眩晕的症状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同时出现了心虚气短的症状,我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捂着胸口,试图深吸气,却半途卡住,有些不上不下地闹心。 宫野志保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急急地转身,面色大变朝我奔来,声音惶急:“水野光!” 我想说自己没事,却一时根本抬不起头来。 所幸当她跑到我面前时,我已经缓过了神,微微冲已是赤急白脸的她一笑,仿若方才的狼狈模样只是错觉:“我很好……没什么大碍。” 但很明显,我在宫野志保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任度可言,她冷着脸一路拽着我回到住宅收拾东西,然后发消息让下面的成员接我们前往位于大山深处的研究所。 我看着三下五除二就布置好在研究所属于我的房间,再一次尝试提出异议:“其实没必要……” “你再说。”宫野志保一眼扫过来,明明还是年纪尚小的女孩子,却让我讪讪闭上了嘴。 见我闭上嘴不说话了,她反而放柔了声音,像是安抚我一样:“我不是说要强迫你,只是你现在这样实在不能让我放心,万一有一天你无声无息就倒下了……至少在这里我能时刻注意到你的动向,对于研究也更方便一点。” “等你的身体彻底好了,我们再搬回去。” 我张了张嘴,但面对着眼前担忧又坚定的宫野志保,最后也只是吐出一个字:“好。”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挥挥手让我好好休息,随即自己转身走了——她说她马上还要接着抓紧时间研究今天刚买回来的书。 —————————— 化名诸星大的赤井秀一正静静地坐在咖啡店的沙发上,碧眸望向对面低着头的女性,沉沉地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那位女子终于抬起了头,她抽了张桌上的抽纸,按了按眼睛:“大君……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我妹妹的监护人对此有异议——我不想违逆他的意见。” “他?”诸星大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我从未听说过宫野志保有监护人……即使有,插手你的感情生活想必也并不合适。” 宫野明美把纸巾叠成小块,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内:“有的……只是他目前处于隐退状态,志保现在也几近长大,监护人相较而言不会那么频繁地出场,他又是许多年前的前辈……以你的资历目前还不足以接触到这一层面。” 第64章 “我尊敬他的为人,信任他的判断……可能我们确实不合适……虽然很抱歉,但我相信分手对我们才是最好的结果。” 诸星大看见宫野明美的脸色,知道她在这件事上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只好同意了对方提出的要求。 但在走之前,他额外问了一句:“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宫野明美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 半夜,我突然惊醒,断断续续低声咳嗽了许久。 待止住咳嗽时我也没了困意,半靠在床头慢慢地深呼气,然后吐气。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一开始只是偶尔的心虚气短,或者浑身无力,三五分钟也就过去了,但后来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久,与此相伴的是我身体机能的大幅退步,兼有时不时的呕血和眩晕,有一次我还看见自己的胳膊没来由地泛青泛紫。 在这之后我就只穿长袖长裤了。 我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我撑不过一年。 主神已经六年多没上线了,祂供给的能量也只是拖着我的命,让我的身体没那么快走向彻底衰败——如果没有那一次火箭筒的意外,这些能量虽然不太够,但也足够我正常生活。 但按照道理来讲,即使祂下线了,能量也是和我一开始绑定的时候设置的恒定值,不可能出现减少的情况。 ——那就是鹤封那边开始行动了,主神的能量也开始亏空到连我这里的供给都不够的地步。 推测出这一点时其实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我宁愿把这些能量都给鹤封作为保底,好让他游刃有余地开展他的计划,也好过放到我身上,去配合浅羽飞鸟做什么返老还童的实验。 再怎么说,一个世界的重量也远远超出了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也一样。 对我而言,死亡没什么可怕的——就像我当初跟主神说的一样,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每一天,都是我赚到的。 我见过山晖川媚的风景,也走过渣滓污浊的泥潭,有过同生共死的伙伴,也遭受过不可置信的背叛,参与过波澜壮阔的战役,也过过平淡日常的生活——我的人生已经远比我当初所能想象到的要更丰盈精彩。除了有些可惜不能再和故人见一面,就此闭眼也没什么不甘。 但很显然,宫野志保不能接受这个结局。我已经多次抓住她通宵翻看案例,试图找出解决办法——或者哪怕能缓解一二也好。 但很明显,这种做法徒劳无功——肉眼可见的,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神情也越来越焦灼。 我没有接着睡,下床穿上鞋,往宫野志保所属的研究室走去。 ——果不其然抓住了一只偷偷熬夜的志保小团子。 我悄悄走到她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是谁又不听话,偷偷在这里熬夜?” 她熟练地扒拉下我的手:“别闹别闹——”她脚蹬了一下地面,椅子转了一圈面对我,她看了眼我身上的衣服,登时站了起来,横眉竖目地训我:“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的就出来了?赶紧回去!” 我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没理会她的话:“去睡吧……明天起来看也是一样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等的了……你却等不下去了。” 第62章 “都把自己的老鼠尾巴藏好了——暗自祈祷最好别被我给抓住。” 波本浑身肌肉绷的紧紧的, 面对面前站着的那个让他极为忌惮的男人,他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去应对。 他脸上扬起波本常挂着的微笑,微微低下头, 脸部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这话还是要还给你自己……天天疑心个疑心那个——疑心病未免也太重了一点。” 琴酒此时正低头点烟,闻言收回点烟器,手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转出了一把伯/莱塔——波本认出那把伯/莱塔的型号是m92f——横着对准了面前波本的额头:“勇气可嘉的行为——我很欣赏,” 他开了保险:“只可惜,你的勇敢错了方向。” 波本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琴酒是真的能干出不分青红皂白一枪崩了他的事。但面上神情不变, 镇定自若地回嘴:“哦?我可不知道行动组的组长现在有这么大权力,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连情报组的成员都能随便动手——不知道朗姆对此, 会不会有所异议呢?” 琴酒似乎并不对此有所忌惮, 他轻嗤一声, 持着枪的手稳如磐石:“朗姆?他意见多了……”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手指微微地往后曲。 波本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一把匕首趁着刚才两人的交锋已悄无声息地抵上了琴酒的颈侧:“看来你今天是非要抓个典例不可了——哪怕这个典例是被冤枉的?” 琴酒没听他说话, 似乎也不在意距离动脉近在咫尺的刀刃, 自顾自地接着扣动扳机,波本手也微微动了一下,一丝血线细细地出现在琴酒的脖颈上。 眼见这俩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向来沉默寡言的莱伊出言打断了这紧张的氛围, 他嘴边还叼着一支烟, 烟雾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开一合, 溢散到黑色的夜空中:“先完成任务。” 莱伊出言当然不是为了波本, 身为fbi卧底黑衣组织的精英探员赤井秀一,他恨不得这俩犯罪分子打起来, 最好两败俱伤才好,但明显现在琴酒对于卧底的疑心病又重了,没了波本也会把矛盾点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赤井秀一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波本在前面冒头,琴酒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会是自己——从进入这个小组的第一天起,他就能感受到琴酒对他散发出的恶意——那是一种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的眼神,亦或是正品面对拙劣的仿制品的厌恶。 但这种不耐中又带着一点微妙的郑重,像是如临大敌。 真是矛盾的情感——赤井秀一想——一边不屑憎恶,看都不想看一眼,一边又因为不知道的原因捏着鼻子强迫自己重视。世人看突然爬到床上的蟑螂,大抵也就是这般态度了吧。 赤井秀一并没有自我贬低的爱好,他会有这样的感觉或是脑海中会出现这样的比喻只能是因为琴酒平时确确实实是这般看他的——可能从某种程度上,赤井秀一还低估了琴酒对他的恶意。 这很奇怪,赤井秀一想,即使我与他确实有某些方面的相似性,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琴酒会对一个初次见面没多久的新人抱有如此鲜明的情感态度——这很不符合他这个人在其它事上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征。 赤井秀一从中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当一个人面对某件事或某个人表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时,其中必定有蹊跷。尤其是琴酒这种冷淡理智又无欲无求到近乎无懈可击的人。 赤井秀一也曾尝试过以此作为突破口去探究有关琴酒的消息,他并不像波本那样有得天独厚的情报人员优势,所以他所采取的办法就是多在琴酒面前晃几圈。 琴酒对此的态度是冷气森森地冲着他拔枪:“收好你的鬼鬼祟祟的小心思……少在我面前出现。” 好吧,看来除了能够更肯定琴酒确实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对我看不顺眼,也获得不了什么别的信息,莱伊想。 直到那一次任务结束后背着琴酒的聚会,听到阿夸维特吐槽的成员不仅仅只有苏格兰,莱伊也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白兰地——他在心中默默回味了一下这个代号——五大基酒之一,根据阿夸维特话中透露出的消息,恐怕这个人的地位还要高于琴酒,但即使他已经获得了代号,成为组织内中级干部,他也从没有听说过这人——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提过他,哪怕一点只言片语都没有。 他冥冥中意识到这与琴酒莫名其妙对他看不顺眼的原因有关,但还没等他调查出什么结果,就收到了宫野明美打来的要求分手的电话。 他承认一开始他接近宫野明美确实别有用心,以车祸碰瓷作为进入组织的跳板也确实算的上歪门邪道。 但他并不在乎——或者说没那么在乎——多年混迹于fbi的经历教会他最多的,就是目的先于手段,甚至为达目地可以不择手段。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宫野明美的男朋友。虽说这是为进入组织的手段,但并不代表他对明美就没有感情,事实上,他还挺喜欢这个温柔安静的女孩子的。 所以当他接到明美带着哭腔要求分手的来电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无论是基于卧底需要还是他的个人感情,他都不太愿意就此分手。 或者说,至少要给他一个足以接受的理由。 于是他和宫野明美约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正式谈论这件事。 出乎他意料,明美并不是因为别的理由选择分手,她给出的理由十分蹊跷,提到的一个人他也从未听过——宫野志保的监护人? 他知道宫野明美并非对自己毫无感情,她温柔的性格也很难让她选择直接说出分手这句话。既然如此,那么那个只是有异议就能让宫野明美选择分手,还分的那么坚定果断的人,绝对不简单。 第65章 既然分手这件事已成定局,他不介意通过这件事多打探一些消息。能够照顾组织内极为看重的宫野志保,同时还是组织内许多年的前辈……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明美为难但明确地向他表示了不能透露那个人是谁。 虽然可惜,但获得消息并不急于一时,像这种级别的人物和信息,要是能随随便便地获得,他反而才要怀疑其真实性——日后总能找到机会。 正准备扣动扳机的琴酒听到莱伊插嘴,转过头充满杀气地看了他一眼,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放弃了与波本的对峙,收回枪。 又来了——莱伊想,那种熟悉的看见脏东西的眼神——但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换句话说,他已经熟悉到对此没什么感觉了。 波本松了一口气,也随之收回了手上的匕首:当然,他不会为此而感激莱伊——他狠狠瞪了莱伊一眼,用嘴型无声地说:别多管闲事。 同时收到两人目光的莱伊已经不想说话了。 不过时间也由不得他们继续内讧下去,琴酒冷冷地扫视了在场的三位威士忌一眼,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按住了左边的耳麦:“开始行动。” —————————— 由于任务分配的原因,这次最终动手结果任务目标的是莱伊,他闭起一只眼睛,手指弯曲,一枚狙击弹正入目标眉心。 耳麦中传来波本咬牙切齿的声音:“莱伊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正穿着一身侍应生的服装,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被狙击中的目标正好倒在他的身旁,血迹溅到了他的脸上。 莱伊言简意赅:“意外。” 很明显,波本不接受这个解释,但他此时也没有时间再抓着莱伊找麻烦——他需要尽快撤离——穿过慌乱起来的人群,游鱼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会场。 任务结束,而时间还早,就有人提议去一起喝一杯,琴酒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波本和苏格兰默契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莱伊也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几杯酒过后,酒量一般酒品还不好的基安蒂就开始发酒疯,他的搭档科恩无言地推开她的酒,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没什么用。 闻讯赶来的阿夸维特拿了两瓶酒——一瓶百加得一瓶尊尼获加,轩尼诗一看到就凑过去,俩人自己坐到一边喝去了。 三瓶威士忌虽然不和,但此时也还是坐到一起,波本一边喝着酒一边随意地说些什么,苏格兰的吉他包放在脚边,偶尔应和一声波本的话,莱伊则是沉默寡言地喝着他的酒。 但他们三个的心思都不在酒上。 波本在聊天的间隙隐晦地看了一眼角落里默不作声喝着酒的琴酒,心里思索着怎样借由这个机会从他那里掏出点东西。 他正准备上前,却被一个人抢了先机。 科恩还是没能拉住基安蒂。 基安蒂向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喝醉酒了的她更是肆无忌惮。她几步抢上前,挡在了琴酒的面前,阴影遮住了琴酒。琴酒往嘴里倒酒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该怎么喝还是怎么喝。 琴酒不想理基安蒂,基安蒂却不想就这么放过琴酒,她弯下腰看着琴酒的酒杯,距离太近,酒气喷到了琴酒的脸上:“又是白兰地?” 她直起身,不满地嚷嚷:“每次你到酒吧就只喝白兰地——你什么毛病?” 正喝酒的阿夸维特和轩尼诗同时住手,回过头去看着琴酒。波本也停住了话,苏格兰抬眼望去,莱伊不动声色地放下了酒杯。 一时间,整个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琴酒。 第63章 这场聚会最后不了了之——琴酒没有理会基安蒂的问题, 自顾自地将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带上礼帽:“走了。” 波本看着他大踏步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轩尼诗和阿夸维特重新转过头去,并肩坐着喝酒, 莱伊离得近,隐隐能听见他们低着头的窃窃私语。 “你觉得……?” “不好说……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他心存芥蒂也是正常的……可能是那位说了什么吧……” “估计是了……毕竟是那位……” 纵使莱伊已经尽力去听,但仍只能听到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几句话。 科恩最终还是把基安蒂给拖走了,说要把她送到基地里的安全屋。 …… “你们……有谁知道白兰地吗?” 莱伊突然问道。 此时酒吧里就只剩他们三个了——轩尼诗和阿夸维特刚才喝完了酒, 也起身先行告辞。 波本没说话, 倒是苏格兰出声回答了:“不太了解……听起来好像是地位还在琴酒之上的前辈。” 虽然波本和莱伊不怎么对付,但同为狙击手的苏格兰和莱伊关系还不错——毕竟有共同话题, 平时也会聊聊天。 莱伊沉默地给自己点了支烟, 成功获得了旁边不怎么抽烟的波本的瞪视。 莱伊没理, 沉思着说:“我感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无论是对于琴酒,还是对于组织。” 波本接上了他的话:“但好像其他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我们之前都没听过这个人。” 罕见地,他没有阴阳怪气莱伊。 一直在旁边沉默地擦着酒杯的酒保却突然开了口:“他是之前行动组的组长……琴酒是被他一手带出来的。” 他说这话时还在低头擦着他的酒杯。 那三人一惊, 待还想追问些什么时, 那酒保已经走到角落, 抬头整理架上的酒瓶,摆明了不想再多言。 他们便也不再讨论,只是各怀心事地喝着酒。 —————————— “你说……你要出国?”我看向站在面前的宫野志保。 志保点点头, 眉眼间带着一点沉思的神色:“我翻看了父母留下的卷宗……里面提到了一种合成特殊物质的方法, 可能对你的情况会有所帮助……不过十分简略, 我问过浅羽飞鸟了, 这种方法可能在洛克菲勒大学有更详细的资料——他读书的时候有接触过……我已经向东都大学提交了资料, 不日就将去洛克菲勒大学继续读研。” “我过去之后,这里的研究暂时交还给浅羽飞鸟……我会每周定期视频通话跟进这里的进度……虽然确实冒险了一点, 但按照现在的研究方向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形式更严峻。” 我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但既然她去意已决,我也不会多加阻拦。 等她到了国外,无法时时刻刻看到我,应该就不会这么焦灼了——这也是好事。 我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站着的小姑娘——12岁了,她已经快长成大姑娘了。我还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脑袋,茶色短发有点毛茸茸的。 她偏过头乖乖地让我摸她的头,脸上神情却很严肃:“等我走后,你不要又在夜里跑来跑去,还穿的那么单薄,饭要按时吃,觉要好好睡,做事不要逞强……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谁老在夜里跑来跑去……要不是因为担心她,我才不会夜里不睡觉出门。 算了,不反驳了,反驳了她又要生气。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生气了:“你又敷衍我……算了,我已经跟浅羽飞鸟说过了,他会看着你的衣食起居——你休想再偷偷背着我吃冰激凌。” 我抬头看了眼天,眼神游移——都是要死的人了,就满足我这点小小的心愿吧。 现在不吃,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你在瞎说些什么?”宫野志保厉声问道。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宫野志保只是失态了一瞬,随后就重新收拾起了情绪,她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大概就是这件事,我来跟你说一声……我后天就走。” “我会尽快回来。” 我应了一声:“好。” 她似乎还是十分忧虑的模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之后的日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时不时配合浅羽飞鸟做点实验,每周按时和宫野志保视频通话——我感觉自己被管的像是个小朋友。 连我出个门,浅羽飞鸟都要派人跟上我,说是宫野志保特意嘱咐的,担心我出意外。 他就是拿宫野志保当挡箭牌。 但我对此还真没什么辙——一说这事宫野志保肯定支持浅羽飞鸟。 我还成她俩统一战线的共同敌人了。 所以后来我干脆就不出门了,就缩在研究所里自娱自乐,偶尔还拉几个无辜的研究人员过来陪我。 ——这个研究人员通常是浅羽飞鸟。 虽然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但他似乎很闲的样子,对于研究结果也不怎么上心,每天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过来找我瞎聊。 左右也没什么事干,我又时日无多,我俩的谈话内容近乎于百无禁忌。 第66章 一日,我终于想起来问他为什么这么闲——他当初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久的局,就为了把我诓骗到手重启研究项目,现在又这么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未免有点矛盾了。 他听到我问这个问题时似乎有些惊讶,摸了摸鼻子,抬眼看过来——自从回到研究所后,他就很少带着他的那副金丝眼镜,没有那副镜片的遮挡,他看起来竟然出乎意料地年轻。 “竟然用这么平静的语气问这种问题,看来你是真的对我当初算计你的事毫无芥蒂……”他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想起是你,也就不足为奇……该说不愧是白兰地么。”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好像一直没有说过,我很烦你说这种话……你这种态度会让我觉得在你面前的我像是个正耍猴戏的猴。” “而且神态平静并不代表我心中毫无芥蒂——你该庆幸我已经退休了,不然要按之前我的行事作风,非帮你换一口牙不可。” 他竟然乖乖地道了歉:“对不起,只是我之前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一时间好奇心重了一点。” “至于你问的问题,既然之前的两年我都研究不出什么结果,那现在我也不可能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展,没必要白费力气。” “更何况……宫野志保已经接手这个项目了,宫野家的人……”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淡了下去:“……这方面的能力还是要认可的——没有人能在这个领域赢过他们。” “宫野志保确实天赋很不错……但你真这么相信她能找到解决方法?——能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到一年——而她再怎么说也才12岁。” “学习前人的知识和自己在最前沿开拓出一条从未有人成功的路,可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浅羽飞鸟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你说的没错,即使对于她而言,突破她父母现有的研究也并不简单……至少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率大约也就只有40%……” “但目前这个项目的中心对象是你——而你的生死与她的成败密不可分。” “所以她一定会成功。” “而只要她成功了,哪怕她的目标只是为了救你,因此研究出的成果也足以使我收益……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出了问题,我还真找不出什么办法让她自己愿意且如此积极地研究这个课题——在她被强迫的情况下的研究速度可决不能与此时相比。” “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搞这种鬼把戏了。”我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相信这一切不在你的算计中。” “我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左右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你能图谋的东西,又共处这么多年了,互相都很了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我是很坦诚的,你却如此敷衍——要是再这样下去,别逼我掀你老底。” 他嘴边的微笑滞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恢复了,他镇定自若地反问我:“老底?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别装傻——”我有些厌倦地说:“浅羽飞鸟,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难得糊涂——但糊涂不代表嘴硬——有些话我一直不想说的太明白……” “我的受试对象序列号是x-01-002,这里面的研究员都叫我二号,那么前面必定有一位一号。” “我之前有问过你,你说我前面的那位还活着——但我从没见过那位一号。” “那么那位一号去哪里了?” “你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一个时间跨度长达两年的局,只为了把我给拉到你的项目组。但除了最开始的半年你在认真研究,在发现以现在的科学技术你根本不可能复刻时,你之后的研究也只是按时提取我体内的那种物质。” “直到你发现我的身体并不能源源不断地生产那种物质时,你才开始着急,甚至不惜于提前把宫野志保给拖进这个项目组……” “抛开你嘴里真真假假的言辞,只看你的行为,那么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是救之前的那位一号。” 我看向已是面无表情的浅羽飞鸟:“我说的对吗?——浅羽研究员?” 第64章 鹤封正坐在床上, 为明天的行动做着准备。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虽然距离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人知道世界的真相至此已经有几十年了,但还没人进行过世界跃迁, 也没人去过上位世界——可能离开的前第一顺位任务者鹤辞去过吧,但他去的估计也只是另一个平级世界。 所以谁也不知道中途会遇见些什么,鹤封也并不准备把自己武装到牙齿——没那个必要,在世界级力量的对抗中,这种挣扎简直比螳臂当车还要可笑。 所以他现在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怀里的长刀, 直到锃光发亮到连指印都没有, 才从床上捞起白色的布条,慢慢地从刀柄往上缠绕。 门口有人敲门,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进来。” 门开了。 来人是一位一身红色劲装的小女孩, 她这次没有带着她那把从不离手的重剑, 头上也只是简单束了一个高马尾。 她站在鹤封面前,看了他手里黑黝黝的长刀一眼:“这把刀……我说当时怎么遍寻不见……原来他走的时候留给你了。” 鹤封嗯了一声,仍然低头缠着刀:“他说既然是去养老的, 这把刀也就没必要再带着……留给我也算是个念想。” 鹤朝像是有些不满的样子:“我就说队长最偏爱你——当年他还在队里时……”她看见鹤封抬头看了她一眼, 自知失言, 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她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想找个别的话题,左右看了一眼:“你那把剑呢?”似乎想起了什么, 脸色不太好看:“明天你准备就带它走, 不带你的那把剑了?” 她见鹤封没有回话, 脸色更难看了一分:“虽说你刀剑都能使, 但明天这么重要的行动, 还是带上你惯用的剑更好一点吧?” 鹤封终于把刀给缠好了,放在床头, 他摇了摇头:“没必要……要是真出了问题,带刀带剑区别都不大,”他笑了笑:“倒不如带上他的东西……也算队长送我最后一程。” 谈到早已离开的队长鹤辞,他俩都没再说话。 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鹤封先开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鹤朝没有立即回话,半天才有些别扭地说:“没什么……过来看看你。” 鹤封没在意她的态度:“你来的正好,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他目光从门上虚虚略过:“如果明天我去了没回来……这个队就交给你了,还有当初队长走时转给我的那些权限,我提前设置好了,届时也会一并转给你。” 他难得正正经经,不带一丝嘲讽意味地喊鹤朝在空间里的名字:“你知道我的意思吧——鹤朝。” 鹤朝没有立即接话,半晌才道:“没这个必要——你要是真的回不来,我们这些人也都得死。” 鹤封笑了一声:“看来你也知道了……也是,毕竟是第三顺位。” “虽说是大厦将倾,但世界再撑个十几年也还是能做的到的……真要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你在空间里带着剩下的那些家伙,能撑一时是一时吧。” 鹤朝锤了他一拳:“别说这些丧气话……”她坐到鹤封的旁边,双手支在床沿上:“你是一定要去的……对么?” 鹤封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惊奇地反问她:“不然呢?” 她闷闷地说:“我只是为你们不值……凭什么那些老东西把你们给推到最前面牺牲,他们躲在后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好处……” “因为我是第二顺位,队长不在,只有我去,成功率才最高,”鹤封打断了她的话,他冷笑了一声:“至于他们……等我回来,这个危机过去了,他们是该被整治整治。” 鹤朝站起身,似乎尽力想做出一副轻松的语调:“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都走了这么多步了,没道理会倒在这里——棋都下完了?” 鹤封也站起身:“棋都下完了——”他笑了笑:“棋手该上场了。” —————————— 浅羽飞鸟无疑十分了解宫野志保——她硬生生在国外一年的时间内就研究出了可以暂缓我身体溃败的能量替代品——只是效用有限,一颗药最多只能管一年,再接下来是半年,以后是三个月,一个月,一周……其所能起到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失去效力。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命是堪堪保住了,志保看起来也没那么焦灼了。 暂时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后,宫野志保并没有立马回来,而是在那里把她能接触到学到的有关这方面的知识学了一个遍,半年后才带着几大箱书和无数专门定做好的先进器械回国。 自从我那次揭了浅羽飞鸟的老底后,他这个人说话就诚恳多了——果然要用魔法对付魔法——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来点谜语,但至少没再把我当傻子糊弄。 第67章 我也懒得再揭他别的底。 之前那次只是迫于他实在是太过分,其实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我是很乐意装傻的——费那么多心思和聪明人打哑迷,未免也太累了。 在这种状态下,我俩关系反而好了不少——他偶尔会帮我瞒着宫野志保让我偷偷吃一个冰激凌,有些时候晚上也会从外面带点酒回来找我喝。 酒一喝多,聊天内容就不受控了——我俩酒量都不太好,有些时候他也会跟我讲讲之前在宫野夫妇项目组的日子里发生过的事。 对此,我只能说……挺惨的。 但组织里的人,有几个没点悲惨过去呢。 后来宫野志保回来了,日常基本上就是我们三个一起生活,我和他也就不聊这些陈年旧事了。 宫野志保还是在忧心忡忡地搞她的研究,浅羽飞鸟一副很积极的样子帮她的忙,我则任由他俩摆弄我——偶尔偷吃点宫野志保不同意的东西,然后被她抓住训我。 研究所远离组织中心,我的日子过得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所以当我收到行动组误发给我的搜捕卧底苏格兰的消息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 波本赶上天台时,第一眼看见就的是站在天台边缘的苏格兰和正站在苏格兰面前的莱伊,他正想上前和苏格兰一起反制住莱伊,但随后他就听见了旁边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带来的风声。 跑近了,才看见站在苏格兰旁边的之前被莱伊挡住的银色长发男子。 ——琴酒! 他瞳孔骤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说些什么,琴酒就已经转身带着苏格兰要走了。 波本几步赶过去,拦在了琴酒的面前:“你们要去哪?”他立即反应过来这话有问题,重新挂上波本该有的神色,找补一样道:“这个人是我先逼到这里的,现在你一出现就要把他带走——横空夺人功劳可不合适啊……” 琴酒根本没理会他的话,他冷冷地看了波本一眼,眼神里带着杀气:“让开。” 波本当然不会就此乖乖让开,他拦在前面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但中心思想就是你得告诉我把人要带去哪。 琴酒像是被波本缠的烦了,才开口简单说了两句:“算这只老鼠运气好……白兰地得到消息,指名要他过去——你问这么多,该不会和这个老鼠是一伙的吧?” 波本瞟见琴酒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伯/莱塔,他身后的苏格兰也微微冲着他摇头,只得不情不愿地往旁边让开一步,看着琴酒径直带着苏格兰上了直升机,直升机随之起飞,在夜幕中不知飞向何方。 第65章 我又一次坐在了那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 墙上的状似乌鸦的剪影动了一下, 带着些杂声的机械音不太能听得出说话者的情绪:“苏格兰是官方派来的卧底——这事已经是证据确凿了,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说你要保他?” 我坐在椅子上没动, 淡淡地说:“我听说他做饭很好吃……研究所的伙食我都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别忘了当初你和我做交易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 他似乎叹了口气:“你少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还缺个厨子——我当然没忘,我也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事——不过一个暴露的卧底,给你看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组织的卧底多了……” “但组织有它的规矩,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就要保下这个卧底, 会让我很难办——难保之后不会有同样心思的人。” 我知道这话是在糊弄我:“人我是一定要保的,至于怎么向外宣称——我想你有的是合适的说辞。” “别的不说, 就我目前所在的项目组, 浅羽飞鸟可是向我抱怨了好几次缺少对照组。”我往椅背上靠了靠, 意有所指道。 机械音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奇怪:“话当然是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凭什么要放过他呢?” 我精神一振,知道谈话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虽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但我还是故作不知, 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他很有耐心的样子:“你既然自己心里明白, 就没必要明知故问了吧?” 这天没法聊了。 论起比耐心和打太极这件事,我还是不如这个不知道苟了多少年的老东西。 最后还是我先败下阵来:“我记得当初你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说:“当然——不过你要想好了,这可是我能做到的无条件答应你的一个要求--你确定要用在他身上?” 我不想再继续这场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从椅子上站起来:“虽然确实有些可惜——但要求是为了需求而服务的, 我的需求就是要保他……我也不是一个多么有野心的人。” 离开的时候, 我听到那个机械音说:“好……那么从今往后, 苏格兰就是你的了。” 真是为非作歹的跨国犯罪组织首脑, 我想,好好的一场交易, 怎么被他说的像是贩卖人口似的。 —————————— 苏格兰站在实验室的门口,近乎于呆滞地看着面前和琴酒相谈甚欢的黑发青年——不仅是因为琴酒怪异到令人觉得惊悚的温顺态度,也因为那个黑发青年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18岁那年夏末,他前往长野的车站那天黄昏,遇到的背着妹妹的那个青年——虽然看起来清瘦了一些,脸色也没有当初那么好,但相貌对比八年前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他就是白兰地? 诸伏景光有些恍惚地想,原来我在这么久之前就见过白兰地了么……他那个时候就是组织代号成员了? 诸伏景光知道现在不该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但今晚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了,信息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他的思维现在还有些混乱。 就在今晚不久前,他的卧底身份暴露,在天台走投无路正准备通过自杀一并销毁存有他的身份信息和亲友联系方式的手机时,突然被莱伊握住轮盘,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随之就被直升机降落时的带动的气流逼得后退了几步。 没等直升机彻底停稳,舱门就打开了。一个披散着银白色长发的男人单手扶着礼帽跳了下来,那个人的神情很冷,黑色风衣在身后猎猎作响。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了,诸伏景光心想,他顾不得深思莱伊之前奇怪的举动,手指用力就准备开枪。 ——没扳动,莱伊此时还紧紧握着转轮,待他反应过来松手时,琴酒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 ——然后两下就缴下了诸伏景光手中的左轮手枪。 诸伏景光自然是挣扎了一番的,但他早已因为一整晚的追捕而体力流失大半,又本来体术就不如琴酒,所以琴酒没费什么劲就把手枪收到了手里。 诸伏景光心知大势已去,但他还是不死心地想再挣扎一下——在暴露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生死抛至度外了,此时琴酒的突然出现虽然令他惊讶,但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换了一位行刑人罢了。 但自己的手机决不能落到组织的人的手里——诸伏景光咬着牙想--不能让身边的人因为我而陷入危险的境地,尤其是同在黑衣组织卧底的zero。 该死--警视厅一定有内鬼,不然我没法解释为什么我的身份会突然暴露——不过好在zero所属的公安部门保密程度较高,暂时身份还算安全……希望他自己小心。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这件事,不过想来他也能自己推测出来……不管怎么说,我决不能连累到他。 莱伊却在此时沉声开口,他面色冷如寒霜:“他是我的任务目标——你是要和我抢功劳么——琴酒?” 琴酒对此的反应只是冷笑一声,他看都没看莱伊一眼,像是怕脏了眼睛,转过身去面对着诸伏景光:“苏格兰——” 他舌尖抵着牙龈,慢慢地顺着口腔划过一圈,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危险莫测:“——你还真是命大。” 他又打开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白兰地说他身边缺少一个做饭的,听说你厨艺不错,指名要我把你带去他在的那家研究所。” 他冷哼一声,话语中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些什么本事,能把他给迷到……也不惜要保下你。” 诸伏景光一开始听到白兰地这个代号时还头脑风暴了一阵,但当他听到琴酒后面说的话时,觉得这话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什么叫“缺一个做饭的”?什么叫“听说我厨艺不错”?不是,琴酒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你看看这个场合,天台,卧底,暴露,追杀——你搁这给我纠结做饭的问题? 不是,白兰地他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奇才?为什么琴酒你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为什么你像是确有其事一般,冷笑着一副满脸不屑的神情? 本想伺机夺枪的诸伏景光此时已经僵在了原地,蓝色的眸子因为混乱的思绪而微微震颤着,配着上翘的眼尾更显得呆滞。 第68章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莱伊——虽然他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的酷哥形象,但很显然,他也被琴酒的话惊的不轻。 琴酒却没管他俩心里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就要带苏格兰离开。 此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波本满头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楼梯口,他看向这里,似乎对天台上出现的人极为吃惊。 他并未犹豫,迅速地朝诸伏景光这里跑了过来,正堵住了要带着诸伏景光离开的琴酒。 眼看着琴酒已经不耐烦了,诸伏景光对着还挡在面前不死心的幼驯染微微摇了摇头——虽然琴酒的话听起来很离谱,但他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特地乘着直升机赶来,又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没在第一时间崩了他足以证明这件事还有转机——他还记得琴酒对卧底是如何的深恶痛绝。 更何况——他垂下眸,遮住了眼底深思的神色——也许可以借此接触到那位只活在组织成员口中的神秘的白兰地。 可以为此铤而走险一把——左右都是要死的,输了他也不用付出什么多余的代价。 —————————— ——这是白兰地?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站在琴酒身后,看着琴酒和那个黑发青年……聊天? 大概是聊天吧。 “把人带来了?”琴酒刚带着他走进研究所,就有一位黑发青年迎上前,他的语气很随意,还带了点打趣的意味:“不愧是我们的top killer, 排场挺大的么……我看你连直升机都出动了。” 诸伏景光发现琴酒竟然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微微侧了侧脸,眼神看着那青年旁边的虚空,但语气还是很冷淡:“你给我发消息时已经有点晚了……直升机会快一点。” 青年看了眼他身后的诸伏景光,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自然地走到琴酒身旁,和他并排往前走:“今天还是多谢你了……我差点以为来不及了呢。” 琴酒似乎有些不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保下他……如果你只是要人给你做饭的话,我……” 那青年打断了他的话:“别闹,你已经够忙了,不可能天天再回来给我做饭……我听说你这几年干的不错——君度和我喝酒的时候可是对你称赞有加。” 他止住脚步,伸手扳过琴酒的脸,细细地上下看了几眼:“你看起来有点疲惫——是不是朗姆又给你找麻烦了?” 诸伏景光发现琴酒虽然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任由那青年动作,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 ——这是琴酒? 诸伏景光沉默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擦了擦。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酒吧里,阿夸维特晃着酒杯说出的话:“你们别看琴酒在你们面前这个样子,他在那个人面前乖的像个猫一样……” 他记下青年和琴酒说话动作透露出的消息,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传给zero——他已经不敢再相信给警视厅传递情报的安全性了。 琴酒语气没什么波动,甚至还隐隐带了一丝不屑:“那老东西确实跳的挺高的——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他似乎不想在诸伏景光面前多谈,说了一句后就转移了话题:“人我给你带来了——我不管你到底为什么……但那位那里总得给个说法。” 青年笑眯眯地说:“你放心——boss那里我去说。” 他熟稔道:“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去忙你的,不忙的话可以先找雪莉——她那里有比较全面的你关心的东西,等我安顿好他就过来找你。” 琴酒似乎有些意动,但他看了眼突然开始振动的手机,表示自己突然有个紧急任务,随后就先行离开了。 等到琴酒走后,那位黑发青年才转过身来,看向了一直默默往心里记信息的诸伏景光,笑了笑:“苏格兰是吧?——哦不,还是说——我该叫你诸伏景光呢?” 诸伏景光如临大敌:虽然暴露了,但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人——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第66章 我看着这个面前站着的蓝色猫眼青年, 他看起来有些戒备,还有些微不可查的紧张。他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我估计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来的及处理。 我笑了笑:“苏格兰是吧?不对——也许我该叫你诸伏景光?” 他看起来更紧张了, 如果他是只猫,估计浑身的毛这会都炸起来了。 我有些懊恼,其实我没想着威胁他的……只是想套套近乎,现在看来反而是弄巧成拙。 见他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他了——毕竟那双蓝色上挑猫眼还挺少见的。 该说不说,还挺有缘分的么, 我饶有兴致地想。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了。 看他的神情, 估计是认出来了。 念及他今晚遇见这么多事,还受了伤, 估计早就累了, 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转身招呼他:“跟我来吧,我刚刚让这里的人给你收拾出一间休息室,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房间里有医药箱, 你可以自己上药。要是有搞不定的大伤口再过来找我, 基本上医院能做的我们这里都能做。” 我想了想, 补充道:“平日里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或者后勤补充人员,他们会给你送到研究所来的,平日里没事不要出去……” 我看了眼眼前青年的神色, 想了想还是改了口:“算了, 你想出去也没问题, 跟我提前报备一声就好……我让人陪着你。” 抬手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闹一晚上, 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我把诸伏景光安顿在了紧急整理出来的房间——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房间刚好与我相邻。随后打了个哈欠,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 —————————— “厨房在这里,以后你的任务就是负责我们四个的一日三餐……一个是我,一个是雪莉,还有你和你刚刚见过的浅羽飞鸟,其他的都不用你管。需要的食材和所需份量你直接写在门旁边挂着的账簿上就好了,每天清晨五点会有人送过来的。” “这里除了研究员以外也没有别人,除了资料室,其他地方你都可以自由出入,做完饭后就可以忙自己的事……”我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把你手机交出来。” 诸伏景光原本的微笑滞了一下,随后便自然道:“我这会没带在身上。” 我信了他的鬼,但没有就此纠缠:“算了,你想保留着我也没意见……回头让浅羽飞鸟把这里的网给断了,别想着往外传递消息。” 虽然诸伏景光是保下来了,但也不可能让他像之前一样给别人传递消息——事实上,他此时能自由行动都是我给他网开一面了。 更何况……我看了一眼旁边的资料室,这种东西就不该被流传出去。 我可不相信高层没有人对宫野志保的研究成果感兴趣——长生不老,返老还童,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国界,都是一如既往地疯狂受到上位者的追捧。 别的不说,单看各国官方源源不断派遣卧底进来,却迟迟不对组织动手,只是让卧底不断地向上爬获取更多信息,就足以知道上面掌权者对此是什么态度了。 我甚至对酒厂如此之多的卧底,但最后只有身为情报人员的波本走到最后,爬到的位置最高抱有阴谋论。 像那些老东西脑子里会打的主意,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然,这些都跟诸伏景光没什么关系——他目前还只是中底层警官,尚且没资格接触到这一层面,上面给他的任务估计也就是冠冕堂皇的“铲除邪恶组织”“保护公民安全”之类的理由。 可能到柯学元年的降谷零会涉及到一点这方面的情况吧…… 虽然说这只是一本漫画书,但当这本书自成一个世界时,这个世界就有了他自己的运行逻辑和基础设定。漫画的展示页数终究是有限的,一个世界中会有许许多多漫画没有画出来的地方,这些地方自顾自地运行着,发生着,补全漫画这本书的体量和它背后的故事。 所以当有些故事看起来十分不合逻辑时,可能只是因为碍于篇幅没有把背后的事一并画出来。 ——虽然但是,我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能有人把车开成高达。 刀片超车是认真的吗?为什么车能成九十度贴在路边墙壁上跑?断桥那么宽的距离是怎么飞跃过去的我!想!不!通!啊! 你但凡出现个翅膀或者说这辆车进行过特殊改造我都能理解啊!结果你告诉我说这是科学?这已经不是牛顿棺材板盖不盖的住的问题了,连牛顿都得跳出来抱着棺材给你两下啊! 虽然就坐过那一次,但时隔那么多年我仍能回忆起被那位黑心公安开车所支配的恐惧。 但诸伏景光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他眉眼弯弯,一派温和的神色:“好的,我记住了。” 第69章 我立即把刚刚想的那些东西都拋到了脑后——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就是过来养老的——哦也许还有收拾这个破烂组织。 但如果鹤封那里成功了,我就不用再想着怎么扳倒这个庞然大物,直接丢给那个主角就好了——再怎么说,邪不压正,可能时间会比我出手时用时要长,但只要作者不烂尾,看这本情况结局估计也是happy end。 我想起了到今年还在不断减少的供给能量,隐隐有一种感觉……可能我这里的后手不一定用得到了。 虽然我总是说鹤封天天出去浪,一翻车就等我捞,但事实上那也是他战术的一种——嗯以我为后手的战术。 毕竟作为专职捞人的队长,我还是很靠谱的——任谁天天捞这四个家伙,也会像我一样经验丰富的。 虽然大家都喊他疯子,但事实上鹤封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习惯性会在做一件事之前把方方面面可能遇到的影响因素和应对之策都想好,待他确定手中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时才会出手,而只要他出手,整个事件的全局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有他算漏的情况。 所以我对他这次行动还是很放心的。 “前辈?”我听到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喊我,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今天就这样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放下手,重新站直身体看着他,颇有些随意地笑了笑:“放心——不会关你一辈子的。”我心里算了算时间:“最多不出一年,你就能离开了。” 我没再看他脸上的神情,转身就离开了。 但刚走到门口,我就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有些脱力地就往关着的门板上倒过去——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扶住了,我被揽进了身后那人的怀里——他的胸膛很宽阔,相较于我的体表温度而言有些热。 我心知是谁,也没有逞强,闭着眼睛嘱咐:“门禁卡在右侧裤袋里,你找出来刷一下,扶我进去。” 他的手顺着我的腰下去,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用卡打开了门。 我被扶着坐到了床上,懒懒往后一躺,伸长胳膊够到了位于床头柜的药瓶,倒出一片,看也不看就往嘴里送。 算算日子,也确实快到时间了。 吃了药,又歇了一会,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我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今天谢谢你——你可以先走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离开了。 —————————— 诸伏景光被突然倒下来的白兰地吓了一跳,他本来跟在白兰地身后准备回房,却见他脚步一顿,软软地就倒下来。他顾不得多想,几步上前就接住了他,怀里的青年脸色惨白,眼睛紧闭。诸伏景光以为他晕过去了,正想带着他出去找人,就听见白兰地开口,语气如常:“门禁卡在右边裤兜。” 他虽然担心,却也依言照办。 刚扶他坐到床上,白兰地就顺势躺了下来,伸手够到床头柜的药瓶,然后连水也不喝,仰头扔嘴里,喉结滚动一下,一口就咽了下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连一丝迟疑也没有。 他甚至连眼睛都还闭着。 诸伏景光注意地看着那青年手中的药瓶——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标签,连拿出来的药片也是最大众化的白色扁平药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诸伏景光垂下眼,微微沉思:白兰地看起来身体不太好……有可能和他身处这所研究所有所关联。但他看起来又似乎不像是被强迫过来的——很明显,他在这里应该有一定地位,能指使似乎是这里主要负责人的浅羽飞鸟,同时他能直面boss,把暴露的卧底要过来的同时还能让组织里的人闭嘴…… 他想起和琴酒谈话时他对朗姆不屑的态度,以及那次酒吧里酒保的话:“他是上一任行动组组长……” 他之前的地位绝不会低于朗姆,作为行动组的组长,身手想必也在琴酒之上——但他刚刚抱着青年时,感觉这人的健康状况还不如普通人。 他离开了白兰地的休息室,直到走进自己的房间时还在思索。 虽然接触到了这个人,但感觉这个人身上的谜团仿佛更多了。 从长就议吧,他想,不急于一时——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他打开手机,里面赫然是他昨晚发给zero的短信息:一切安好,勿念。 他删掉手机里的信息历史,随即格式化了手机,看了眼左上角的无信号标识,他收起了手机。 第67章 “苏格兰——三明治什么时候好?”趴在椅背上的青年眯着眼睛, 拖长了声音冲着半掩着门的厨房问。 苏格兰从厨房转身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他把托盘放在餐桌上,然后站在桌旁背过手解下围裙。 他看了看青年, 微微笑了下:“已经做好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悄悄嘘了一声:“我给你磨了一小杯生椰拿铁,记得别说漏了嘴,让雪莉发现了。” 青年小小地欢呼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 迅速捂住了嘴, 紧张地往左右望去。苏格兰见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别看了, 雪莉不会来的——她昨晚在研究室通宵做实验, 还让我给她送了一杯冰拿铁, 这会估计还在补觉。” 青年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拿起盘中的三明治,一口咬了下去, 两个腮帮子被塞的鼓鼓囊囊的, 他一边嚼, 一边冲着苏格兰口齿不清地抱怨:“雪莉真是的……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之前的冰激凌和麻辣烫也就罢了,现在连生椰拿铁都不让我喝了!” “——她真的好过分。” 苏格兰正伸手取三明治, 闻言顿了一下, 看了眼椅子上比起初见愈加消瘦的青年:“她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作为你的研究员, 她对于你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应该最清楚, 还是遵守她的嘱咐更好一点吧。” “我也只能偶尔给你偷偷做一点, 小心别吃出问题了。” 白兰地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听她吓唬你——都是没影的事,如果当初没有——”他住了嘴, 顿了一下才接着说:“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个情况,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实话说吧,现在这个研究所里所做的一切,于我而言,都不过是苟延残喘,像是个陶瓷娃娃一样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动,吃少油少盐少糖禁冷禁热禁生的清淡饮食,天天平心静气不怒不喜——就为了多活那一年半年,”他嗤笑一声: “实在是毫无必要。” “我倒不知道你抱着这样的想法。”人未到,声先至,一位白衬衫青年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左右看了一眼,拉开椅子坐在白兰地的旁边,伸手也给自己取了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唔……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我还是得说,白兰地你这厨子请的确实不错。” “蹭了我的光,就少说几句。”白兰地看起来不怎么待见这家伙,转头就怼了回去:“苏格兰当初是我保下来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天天过来蹭吃蹭喝也就算了,别把你那歪心思打在他头上——我听说前两天你私下里去找他了?” 苏格兰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前两天浅羽飞鸟确实私下里有找过他,但出于一些私心,他也并没有拒绝——即使白兰地对他耳提面命离那个“脸上笑眯眯肚子里都是算计”的浅羽飞鸟远一点。 浅羽飞鸟自顾自地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长腿在桌底下放松地伸直——好像不小心蹭到了白兰地的腿,白兰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还真把你手下的人护的紧——之前的琴酒和雪莉也就罢了,毕竟那会你正如日中天,连boss都忌惮你,他们也还算得上是你收养的孩子。现在连个苏格兰你也要护着——” 他看了白兰地一眼,眼里似乎有些怜悯:“都自身难保了,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苏格兰不着痕迹地拿起杯水喝了口以掩饰自己眼中的震惊:他只推测过白兰地的身份绝对不低,但从没想过他的身份能这么高——那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这和白兰地对浅羽飞鸟的警惕会有关联吗? 以及——难怪琴酒在白兰地面前是这副模样,如果琴酒既是白兰地收养的孩子,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接班人,那琴酒面对白兰地的种种近乎于纵容一般的态度就可以说的通了。 苏格兰刚放下水杯,就听见白兰地没什么语气波动的回复:“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也不想和你翻旧账……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最后一段日子了,消停一会吧。” 浅羽飞鸟半晌没说话,他拉开椅子,转身走向门口:“我仍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结局……要是我,哪怕不择手段我也要活下去。” 他虽然嘴里说着不理解,但看起来也并没有想着要一个回答。 第70章 白兰地没看他:“所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祝你成功。” 苏格兰能感觉到他们俩似乎在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中达成了什么共识,但对这两人的过去知之甚少的他并不能听出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白兰地重新又转回来,将最后一点生椰拿铁喝干净:“我先走了——中午我想吃寿喜锅!” 苏格兰回过神来,他应下青年的要求,看着青年也站起身离开了。 —————————— 我离开餐厅,却也并不急着回休息室,而是目标明确一路走到了资料室。推开门,果不其然,浅羽飞鸟在那里等着我。 他背对着门口,身板站的很直。难得没有穿他在研究所不离身的那一身白大褂,而只是在白衬衫外随便披了件外套。修长但白到有些透明的手指逡巡过架子上方写有编号的资料册,在一册资料上停顿,然后把它取了下来。 听到我来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却并没有看我:“你来了。” 我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那册资料上标有x-001-01的编号。 我关上门:“我来了——叫我来什么事。” 他捏着资料的手因为过紧而有些泛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没有立马回话,走过去,掰开他的手,取下那册资料——他很顺从地任由我拿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号的身份信息。我一边翻看着那册资料的实验记载,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早就发现了——两年前?还是三年前?——记不清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原因?” “大概算是吧……对于具有强烈存活意志又能及时找到自救方法的人——即使手段不那么光明,我还是很敬佩的。”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全身泄了力般慢慢顺着架子滑坐在地上。他手臂搭在膝上,黑发软软地垂下来,抬头看着我,没有再笑,只是慢慢地问我:“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二号?” 我走过去,放下手中的资料册,靠着他的肩膀也坐下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洗耳恭听——一号。” 第68章 浅羽飞鸟觉得自己的故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勇者最终成为巨龙、凝视深渊者最终成了深渊。 很老套, 也很无趣。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再回想过那些事了,甚至连唯一同样经历过当初那些事的君度,他们也很久没再见过面了——即使同在一个组织, 又彼此离得不远,但他们还是心照不宣避开了对方的活动范围。 但他看着面前神情冷淡的君度,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这可真稀奇,他想,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这可是白兰地。 在白兰地还没退隐的时候,组织里谁没找他诉说过心事呢?飞扬跋扈的玛格丽特, 急躁鲁莽的啤酒, 古怪孤僻的马天尼, 多情轻浮的阿夸维特,心高气傲的伏特加……甚至惯常以神秘主义著称的轩尼诗,也会在聚会的傍晚出现, 然后晃着酒杯似是而非地和白兰地交谈几句。 而无论是谁, 无论那人说些什么, 白兰地总是沉默地坐在吧台旁,一边喝着酒,一边静静地听着或是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或是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他一般很少发言, 也不怎么回应那些已经喝多了的酒鬼们的话, 但看着他的眼睛, 你能意识到他是在认真听着你说话的。 在这个地下跨国犯罪组织中,成员多为他国混血, 因此纯粹的黑发黑眸并不多见——尤其是黑眸。 白兰地就是黑眸。 白兰地其实酒量并不好,至少并没有到达组织成员酒量的平均线。但哪怕喝了再多的酒,白兰地的眼睛都是清醒的,他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众生百态,没有探寻,没有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深海中不见天光的海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即便如此,仍有人前赴后继地过来请他喝酒——对于组织里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沉默的倾听更能给予他们安全感了。 组织里不能说都是天生坏种,但也基本上没有几个纯洁无瑕的好人,对于坏蛋们而言,他们不需要认可,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但他们又实实在在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于是一切的苦痛与悲伤都湮没在深夜的一杯酒里,然后被一口咽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白兰地的无言反而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深海之处寂静无声,但它同时也最广阔,最包容。它理解你的愤怒与不甘,包容你的罪恶与不堪,尊重你的选择与行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近乎于一种温柔了。 浅羽飞鸟想起了当年的东京地下基地酒吧,当白兰地在的时候,人总是格外的多。 他这样想着,看了眼身边沉默坐着等他开口的白兰地,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点。 “我是被抛弃的人,”他这样开口,“我没见过我的母亲,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模样,现在是死是活。” “但我知道我的父亲——因为当初是他把我抛弃的,以至于我进了组织的研究所。” “让我想想——那应该是十七年前的事。” “其实刚进去的时候还好,当时研究正处于停滞时期,基本上也用不着我,我就自己捡研究所的书看——那里能有什么适合孩子看的书,不过都是些专业书或者研究报告。” “不过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也就这么凑活着看——那段日子过的很平静。” “不过一年之后就发生了一些事,具体过程我就不说了——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君度?结果就是宫野夫妇进入组织,然后开启了一个新项目——就是我现在负责的这个项目。” “我不是里面唯一一个受试对象,但因为一些原因,我是里面最受关注的一位。所以我做过的实验也是最多的——只要项目有进展,他们就会在我身上试验。” “不过很可惜,”他弯起嘴角,嘲讽般地笑了声,“最后这个项目失败了,宫野夫妇也葬身于那场火海中。” “我早就说过,那是属于神的力量。凡人怎么可能窃取到手——更何况是以那种方式。” “——所以你看,他们最终还是付出代价了。”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拖长了声音说,然后忽地笑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我的报应什么时候来了。” “宫野夫妇去世,那个项目事实上失败了——哪怕他们不出事,也研究不出那种东西的力量从何而来,更别提加以运用了。但是那老东西不死心,所以那个项目只是就此封存,资料也没被彻底销毁。” “但我想你也不是看到资料才知道这件事的——我就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了。” “你想的没错,我对项目的资料不感兴趣,也没看过这种东西。”白兰地却在此时开口了,他眼皮半耷拉着,看起来有些困倦,“这种东西,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打了个哈欠,“我对这种地方以及会发生的事情,可比你熟悉多了。” 浅羽飞鸟感觉心神一震,他看了眼白兰地——他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也向身后的架子处倒去,笑道:“后来的故事就没什么意思了——组织发现我有点才能,就送我去上学,当专项人才培养……后来发现我身上的实验后遗症,然后开始不择手段地想办法活命……然后就到今天了。” “如你所见,我是个无可救药的骗子,人渣,恶棍,刽子手,早在十六年前就该去死了,但我还是挣扎地活到了现在……这之间为了活命,我手上沾的血数也数不清,但倘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不过现在看来,我大概也只能抢来这些时间了……28岁……也够本了。” 他低声道:“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白兰地阖着眼,半晌没说话,浅羽飞鸟以为他睡着了,却忽然听他说:“你不恨他么?” 浅羽飞鸟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他’?” 白兰地说:“嗯。” 浅羽飞鸟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可能性。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的不是宫野志保?” 白兰地说:“都说了是‘他’了 。” 浅羽飞鸟这才意识到他究竟在问什么,他沉默了一瞬,双手慢慢捂住脸,躬身埋进双膝,低声笑了起来:“白兰地……你藏的可真深啊……我本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在组织十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叹息一般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白兰地似乎有些疑惑,他理所应当地说:“我也从没说过我不知道啊……” 他想了想,补充说:“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难得糊涂。” 浅羽飞鸟又想笑了,他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回答之前白兰地问他的那个问题:“我当然恨——我凭什么不恨呢?” 第71章 “但是,你知道,在某些层面上,他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他在的时候我不用操心那些事……我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作为代替。” 白兰地没有再就此回话,他忽地问:“你还有几年?” 浅羽飞鸟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大概一年多一点的样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兰地只说了一声:“好。”随后就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三明治?”我咬手里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先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才说:“这个啊……” 猫眼青年坐在我对面,见我这副神情,体贴道:“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我很少看见有人一天三顿都吃三明治,看起来好像吃不腻一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之前从没有人问过我,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思索着说,“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最常吃的就是这个了吧?——因为妈妈总是来去匆匆,所以我一个人在家时都是吃她提前做好留下来的三明治什么的……” “那会天天吃,我都吃腻了,说以后再也不要吃三明治了……不过后来想吃也吃不上了。” 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的苏格兰的脸色,不由笑出了声:“怎么一副这种表情……都是过去好多年的事啦……他们也算是为人民牺牲的,虽然……我还挺为他们骄傲的。” 我轻声说:“况且……失去这件事,我早就习惯了。” 在我爬到无限世界第一顺位任务者那个至高位置,击败s级副本的boss“恐怖之源”之前,一路上我不知道失去了多少同行者。 更别提在我之前为拯救世界而失去的人了。 我想起传到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的鹤家,想起当初第一批觉醒的探查官们,想起那些被强制拉入无限世界的天赋者们…… 有些时候我也会想,究竟什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牺牲? 甚至即使达成了我们所期望的那个结局,是否真的值得让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去牺牲——仅仅只是为了让那群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家伙们如愿以偿? 我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再去想这些太过深奥的问题。鹤家的每一辈都是英雄,但不代表我也想当英雄;鹤观世是救世主,不代表我也愿意去当救世主——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想当一个普通人。没有天赋,没有能力,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每天发愁的只是一日三餐,甚至是一只小小的蜉蝣,朝生暮死。 那些救世的英雄就让别人去做吧。 我突然想起来面前还坐着的一位卧底警官,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见他有些犹豫地问我:“既然你父母……为什么你会在组织里呢?” 我心道不知是因为这段日子我的态度还是因为卧底身份早已暴露,这家伙胆子大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保留了一点谨慎,分寸把握的也不错——因为我确实对这种敏感问题不怎么在意,能答则答,更不必说为此而大发雷霆了。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 于是我问他:“诸伏景光……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在家族世代为国牺牲到只剩最后一人,父母却被官方组织算计至死,他自己还被关进秘密实验室做非人道实验到命不久矣之后……还愿意信任官方呢?” 第69章 我这个问题问出口后, 苏格兰起初一惊,抬头看向我的眼眸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雾蒙蒙地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随即垂下眸,沉默了很久。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着要他回话,见状于是说:“算了——不用你……” “是责任吧。”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话,“接过祖辈传下来的于家于国的责任, 洗雪父辈冤屈、令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责任, 哪怕遇见了很糟糕的事也相信世界并不完全都是这样、决定倘若没有善良正义的人就自己去做一个这样的人的责任……” 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我的眼神却有种沉稳而坚定的意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 我会觉得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既勇敢, 又温柔。” 我张了张嘴,想否决他的推测——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一个因为胆小怕事而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意图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就能假装没发生的自欺者……但当我看见他的眼睛, 所有的话却都堵在了嘴边。 我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我经历的那两场爆炸中, 松田和萩原的眼神。 该说不愧是同期么……我有些怅然地想,连眼神都这么相似。 我微微闭了闭眼,待终于收拾好了内心的情绪, 准备回话时, 却感觉喉头处一阵腥甜, 一张口, 混着零碎血块的血就被我咳了出来。 我没在意, 只是抽了桌上的餐巾纸简单擦了几下,对面苏格兰却瞳孔紧缩, 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你……” 我只来得及冲他微微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就被他一把打横抱起来往外急走:“你别说话!” 梅开二度啊——身为前辈,这可真是丢脸。 我只想了这两句,之后的事,我就一概不知了。 —————————— “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之后频率只会越来越高,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医生皱着眉头全方位查探了一番床上昏迷的青年,最终这样对着站在床边的三人说。 宫野志保的脸绷得紧紧的,基地里医生做出的诊断她也能看得出来——甚至她比医生知道的更清楚、更详细。但她仍不愿就这么接受这个结果。 ——但不接受又能怎样呢…… 自从三年前得知白兰地的病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掉过一颗眼泪,也没有再在白兰地面前做过任何小女儿情态,而是披上白大褂,没日没夜地开展研究,近乎于疯狂地四处搜罗学习有关此类的知识,只为了能解决白兰地身上的问题——或者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她的努力无疑是有成效的,按照之前的估算,白兰地最多只能再活半年,到现在被她生生拖到了三年半——宫野志保从无常手中抢来了白兰地三年的时间 这是足以被称之为医学奇迹的成就。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无论是手上的化验报告还是医生都遗憾但又不失坚决地告诉她:白兰地活不久了。 宫野志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青年,垂在身边的拳头握紧,一言不发出去了。 等走到门外,她才松懈了挺直的脊背和后张的双肩,颓然靠在墙上,一只手盖住了眼睛,两行泪悄无声息地顺着眼角流下来。苏格兰也走出来,安慰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研究所里,宫野志保在白兰地面前永远是冷静的,严肃的,坚定的。她会在抓到白兰地偷偷吃那些她所禁止的食物时横眉竖目地训他,会在他虚弱时从容不迫地指挥护理工作,也会在听到白兰地偶尔流露出的悲观言论时斩钉截铁地说他会长命百岁。 她在白兰地面前绝口不提自己的担忧和焦虑,哪怕在背后也只是拼命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多研究一会,再多一会,没准这一点就对白兰地的病情有所帮助呢,她想,没有时间留给我伤春悲秋。 时间一久,她几乎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以为自己真的冷静到不担忧不害怕。 但当刚刚听到白兰地突然昏迷,她赶过来的途中发现自己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怎么止都止不住,此时她才意识到,她其实怕的要死,她根本无法接受白兰地就此永远闭上眼睛,也不能接受这个陪伴了她九年亦兄亦父的黑发青年再也不能笑着称呼她“小志保”。 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一定还有办法……她用袖子一抹,揩干了脸上的水迹,转头又看了一眼屋内的白兰地,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她的研究室。 —————————— 我是醒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话说着说着就突然失去意识了。 “所以……我这是昏迷了多久?”我用手臂撑着床铺坐起来,转头问身边的苏格兰。 苏格兰坐在我床边,伸手帮我起来:“慢点慢点……”他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大概两个小时的样子。”他隐去了医生过来说的话。 “噢……”我感觉脑袋有点重,索性放弃了半倚着的姿势,转而重新躺回去,闭着眼睛说:“这次多谢你抱我回来了……雪莉是不是吓坏了?” 苏格兰看起来有些迟疑的样子:“嗯……她确实吓了一跳。” 我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宫野志保这三年把她自己逼得太紧了…… 但我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说也说了,劝也劝了,道理也讲过了,她甚至都度过大洋在国外待了一年半,但仍旧没有什么改变。 第72章 早知今日,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建立这段关系。让她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一天天衰弱下去,自己却毫无办法,这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尤其是她今年也才十五岁。 我垂眸看了眼手臂上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肤下的血管,让苏格兰扶我起来,走出房门,我目标明确地一路往上走,苏格兰意识到我是要出研究所。他有些担心地问我:“白兰地……你不需要先获得准许吗?” 我没理他,已经到了到最外面的大门处,我从风衣口袋中掏出权限卡,在门口刷了一下,同时移到摄像头面前扫了一下瞳孔,门开了。 然后我转身看向身后像是有些惊讶的苏格兰:“走吧。” 他也没问我要去哪里,顺从地就跟着我出去了。 —————————— 与此同时,宫野志保的研究室。 宫野志保正埋头记录数据,听到手下研究员的报告时,笔停了一下,然后眼也不眨地说:“让他去。” 在另一边,浅羽飞鸟也收到了消息,他没有笑:“不用管他。” —————————— 我一路指挥着苏格兰开车,最后停在了长野县郊区的一栋住宅门前,我拉开车门,苏格兰把车停在路边,也一并下了车。 我打开大门,走进去。 房间和我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各处都附上了一层薄灰。我只在客厅简单转了一圈,然后就上了楼。 苏格兰没有跟上来,我走过楼梯的转角处时能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客厅处挂着的一副照片——是那年夏日祭烟火大会后我请路人帮我们照的一张合影,琴酒当时的脸很臭,不过他也没有出声反对。 这也是我们三人之间唯一一张合影。 我收回目光,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没什么东西,当初搬到研究所的时候宫野志保就让手下把这里搬空了。我走到衣柜前,打开靠近墙角那一侧衣柜的门,蹲了下来。 最下方右侧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我摸索过去,摁了一下——墙两边打开,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我把那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样东西收到了口袋里。 走到门口,我最后望了一眼这件卧室,然后就走到了楼下客厅,苏格兰正站在那里等我。 我没有再多看,率先走出了大门:“走吧。” 我并没有立马回研究所,而是让苏格兰载着我在长野的大街小巷乱逛。 —————————— 苏格兰手里握着方向盘,白兰地坐在副驾驶。 苏格兰并没有询问白兰地要干什么,白兰地指挥指挥他往哪走,他就往哪开。 不过白兰地让他去的地方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先是让他开到了一个学校门口,苏格兰认出那个学校是长野当地很有名的一个私立国中。 他以为他要进去,但白兰地只是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后就回来了,然后指挥他往下一个地点开。 下一个地点就更奇怪了,在一家会社的写字楼前。这一次白兰地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看了眼有职员进进出出的大门,然后就对他说:“走吧。” 苏格兰记得那家写字楼大门口写着“神奈会社”的牌子。 下一个地点是一个水产集市,白兰地在一家卖金鱼的摊子前站了一会。 然后是一家奶茶店,白兰地买了一杯冰沙,给他递过来一杯珍珠奶茶。 然后是一所高中…… 直到夜色降临,白兰地才带着他到了长野群山的一座山顶上,那座山有一面极为陡峭,近乎于悬崖一般,白兰地在上面站了很久,久到苏格兰几乎都要担心他做傻事。 白兰地此时正转身,看见苏格兰脸上的神情,突然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他拖长了声音说,“其实掉下去也没什么,死不了人——我还真跳下去过。” 他们最后回到了研究所,宫野志保正在那里等着,她有些焦急的模样。 跑了一下午的白兰地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头却很好,他冲着雪莉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第70章 “那就拜托你了。”我勉力笑了笑。 “……好。”面前的白发青年垂着眸,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我会帮你办妥当的。” 虽然他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什么都没问。我松了一口气, 端起酒杯准备敬他一杯,却发现手腕在抖——我现在连杯子都端不住了。 我不留痕迹地放下杯子,对他笑了笑:“今天突然不太想喝酒了……”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里的情绪令我微微战栗了一下。 他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但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假装自己不知道, 仿佛这样,那些有关时间, 生死和正邪的问题就不再横隔在我们之间一样。 他又说了一声:“好。”随后就自顾自地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又往里倒满。 他这种喝法看的我眉心直跳, 终于在他即将一饮而尽第五杯的时候出言制止:“别喝了……这么喝你今晚走不出这家酒吧。” 他中断了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眼我——我才发现他并不完全是在我面前的那副幼稚模样,此时望过来的眼神沉沉的, 带着点极为危险的意味。 他像是叹息一般地说:“这不重要……白兰地……这不重要——你告诉我, 我能不能走出这个夏天?” 我想了想, 说:“可以。” 他没再说话,接着喝酒——只是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一些了。我没有再开口阻拦,就这样坐在他旁边, 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突然, 他又开口了:“我之前给你的平安符, 你还带着吗?” 我看了他一眼, 他刚喝完一杯酒, 头还微微仰着,顶上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有点暗暗的黄,他的眼睛也没有睁开。 “带着呢。”我解开前襟的几颗扣子,扯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平安符,展示给他看:“一直带着呢。” 他短暂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后又闭上了:“那就好……” 他说:“那就好……你要随身带着它……” 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一直随身带着它……什么时候都不要解下来。” 我说:“好。” 他没有再说话。 直到我们分手前,他背对着我,伸出食指,我给他的那个黄铜钥匙在他食指上转了一圈,说:“一周内——我会给你办妥当。” —————————— 一周后,我就收到了他派人送过来的一大批炸药,数量足以将整个地下研究所炸的干干净净。 我把它们暂时存放在了长野住宅的地下室。 接下来的日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睡觉,吃饭,睡觉,再醒来吃饭,然后接着睡觉。 苏格兰的厨艺果然和主神当初告诉我的一样,非常优秀——如果说宫野志保是这个世界生物制药方面的天花板的话,我觉得诸伏景光可以被称之为这个世界料理行业的天花板了。 尤其是他做的日料,可能是因为本国人有所加成吧,几乎做什么什么好吃——盐烤青花鱼和厚切炸猪排,日式拉面天妇罗,关东煮大阪烧,还有章鱼小丸子和铜锣烧——每天一睁眼我就期待着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吃饭时简直要幸福地冒泡泡。 苏格兰一般这个时候就坐在我身边,笑得有些温柔地看着我吃——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他和我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除了刚来的时候他像是惊弓之鸟般十分警惕和防范,喜欢贴在墙角带着兜帽遮住自己晦暗不明的表情,遇见我搭话也只是冷漠地回一两句简短的话语,后来便像泡在温水里一般越来越放松,直到现在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再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下去——我有些怀疑他把我当孩子养了。 ——如果忽略掉中途越来越长的昏迷时间和越来越频繁的各种不适,这简直就是我退休时梦想中的生活。 可能是祸福相依吧,我快活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味觉就失灵了,不管苏格兰是做甜口做咸口,我都尝不出区别,甚至有一次他不小心把盐放多了我也没尝出来——还是浅羽飞鸟说了一声之后我才意识到。 当时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雪莉把筷子一撂,转身就出去了。 味觉失灵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两个月里,我陆陆续续地或削弱或失去了听觉嗅觉和触觉,当我有一天醒来,发现连眼前的房间都开始模糊时,我意识到再拖不下去了。 夏天已经过去了,深秋时节,再响亮的蝉也逃不过僵硬的结局。 是时候说声告别了。 —————————— 我一点一点撑着床边半坐起来,动一下就要歇好长一段时间,等终于半倚在床头,我已经连气都喘不匀了。 我伸手在床边的柜子上摸索,打开第一层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瓶。我拿到耳边晃了晃,听声音,里面应该只剩四分之一了。 第73章 我打开盖子,把里面剩余的药片全都倒在手心,也没数还剩多少片,就直接全部倒进了嘴里。 有些艰难地全部咽下去,嘶——我摸了摸喉咙——果然还是该倒杯水来喝,干咽也太卡喉咙了。 又坐了会,感觉比之前好多了,甚至都有一种身上充满力量的错觉——等等,好像也不是错觉。 这就是回光返照吗? 感觉还不错。 我从床上下来,开了门走出去,研究所里此时空无一人。 ——之前我就和浅羽飞鸟说过,让他想个办法把研究所里所有人都带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时研究所里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连往常地下值班人员都不在。 宫野志保也不在。 当然,浅羽飞鸟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把她给带离她的研究室,所以我找了另一个人帮忙。 ——站在我面前的人周身环绕着冷气,比我所遇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冷。 这么生气? 我给他打电话时没有说让他来干什么,只是让他过来一趟。 他两个小时后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没废话,直接让他带走宫野志保,不管用什么手段——就说是我说的,打晕了也要把她带离这里。 琴酒站在原地没动,深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不知道来之前在干什么,满身的硝烟气息。我推了他一把:“快去!” 他还是没动,像是某类大型动物盯着猎物的眼神,危险而凶狠。我能感觉到他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洪水,即将冲破河边的岸堤,又像是支撑着千钧重负的细线,随时都会断裂。 “我不会有事……只是要和苏格兰单独谈些事情……雪莉不适合在场。”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 他仍旧看着我。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他慢慢移开脚步,向着宫野志保的研究室,离开了。 过了一会我看见扛着像是昏过去的茶发少女的琴酒重新出现,他坐上研究所门口的车,车子开动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琴酒的车消失在岔路口。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转过身,身后正好走来了那位猫眼青年。我率先往地下走去:“我们谈谈。” 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 —————————— “苏格……诸伏景光,我活不久了。”谈话的开始,我这样说。 我们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坐在了餐厅——那是平日里我和他谈话最多的地方。 宫野志保太过忙碌,浅羽飞鸟又心思太多,哪怕他后来极力坦诚地和我聊天,但一个人性格是很难被主观改变的——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一样。 所以大多数清醒的时间,我都会消磨在餐厅和厨房,靠在门边看着诸伏大厨做料理,或者坐在餐厅品尝他各式各样的创新。 偶尔我们也会聊聊天。聊天内容包括且不限于美食、风景、历史,亦或是枪械、体术、政治,最常谈的是人——各式各样的人。 大概是因为快要走到尽头了吧,我像是走马灯一般回忆起了很多之前遇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有我祖辈传下来的历史,有我幼年记忆中父母那一辈人的故事,还有我在实验室和主神空间中相识的人。我隐去了具体背景,只是从中挑出一些当做故事讲给他听——有些是轻松愉悦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悲伤的结局。 诸伏景光也曾问我,为什么我说的故事,故事主人公的结局都是不在了,我当时愣住了,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因为那些人的结局就是那样子的。 他当时的神情让我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他的神情让我也有些难过起来了。 “别这样……”我这样对他说,“别这样……他们只是故事中的人物而已……这是他们的命运。” 他坐在对面看着我——他的眼睛是那种很澄澈的蓝,因此里面的悲伤也尤为明显。他轻轻地说:“可是即使是故事里的人……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完整的一生啊。” 我看着这位坐在我面前的蓝色上挑猫眼青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有些时候我也会说一些组织里的事,我知道他在有意无意地打探情报。 但我不在意。 如果有一个地方作为最后的告别之地,我想可能这里是最合适的。 诸伏景光没有回话,他这两个月瘦了很多,胡茬也乱糟糟的——很明显它没有被好好打理。 他闻言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于是我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第71章 “你知道的, 组织里有些人对你的处置方式一直抱有异议……我在的时候也就罢了,等到我走了,你会怎样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不过现在……我可以私下里放你走。”我说。 我能看见他的眼睛立即看了过来。 “当然, ”我补充道,“有条件。” 他点点头:“你说。” “组织卧底苏格兰在一年前暴露,被组织围剿时却被白兰地看中,收到长野研究所作为所属项目的受试对象,”我没有直接提出要求, 而是描述般说了这样一段话。 “苏格兰假意顺从, 实则暗地里并没有放弃联系背后势力,于11月4日里应外合伺机炸毁研究所——所幸当日研究所无人在场, 只有白兰地当场身亡, 苏格兰随后逃亡在外, 不知所踪。” 我慢慢念完,不出所料,面前的青年变了脸色。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还没开口就被我打断了:“想好了再说话……你知道我这个提议对你而言并没有坏处。” “可是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既然都是……我想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结局。” 他张了张嘴,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低声说了句:“好。” 我满意地笑了笑。 “不过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离开之后,三年内不得与任何认识的人联系, 尤其是你所处的警视厅——对你而言也并没有坏处, 我记得警视厅有……” “最好远离这个国度, 到大洋彼岸去生活——如果你你愿意的话, 我会找人帮你, 你不用担心身份问题——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只要你确定不会被发现。” “为期只有三年, 三年之后,你想回警视厅还是做什么别的都随便你。” “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要求,遵不遵守还是全看你——毕竟我也看不到那时候了。” “——但我想立本公安应该不至于说话不算话。” 他像是有些犹豫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我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他犹豫的原因:“你可以给你的发小降谷零和哥哥诸伏高明报个平安……但仅限于此,不要透露我们之间的事。” 他抬头:“你怎么……”但话说到一半他就自己止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他自嘲地笑了下:“难怪浅羽飞鸟会那么说……” 我没理他的话,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我也累了,不想再多生枝节。 鹤封那里大概率会成功……主神又一直不出现……我这里已经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了。哪怕鹤封失败,主神再派一个人过来顺着我铺好的路走,基本上也足以成功了。 回忆也回忆完了,告别也告别过了,于公于私,我的事都结束了。 我站起身来,久违地感觉浑身轻松,我拍拍手:“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去吧。” 他也站起身来,眼里倒映出我的身影,他突然上前,用力地紧紧地抱了下我,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研究所。 我回到卧室。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 诸伏景光正坐在长野祖宅的阁楼上,突然,他似有所感地望向群山深处。 明明还未到傍晚,他却看见了烧至天边的火光。 他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火光完全消失,才微微地动了下身体。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拉门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点惊讶:“景光?” —————————— 我在研究所四处安插好了那批炸药,这批□□数量众多,安放的位置又是我精心设计过的,保证能将整个研究所炸的干干净净,后来者连一点遗留物都找不到——尤其是资料室。我并不打算将里面的那些资料留给后人——事实上,我觉得这种东西就不该留存在这世界上。 搞爆破,我可是行家——当年在主神空间我可炸了不少建筑……当初有一个副本是直接暴力通关的,因为刚好遇见一位天赋为手搓□□的队友,于是干脆走到哪炸到哪,最后把整个副本都炸崩盘了,然后我们就通关了。 第74章 我估算了一下,统一设了五分钟定时,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地上,仰头靠在床边,阖眼,静静地等待着倒计时结束。 四分钟。 之前给君度,琴酒,雪莉留的东西都放在那个地方了,钥匙也在那次和君度的见面时交给他了……等这里的消息传到组织,他就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时候”,我相信他会打开并交给他们的。 三分钟。 苏格兰……他这会估计在他的祖宅吧,幸亏他家就在长野,不然还真有些麻烦……我已经跟贝尔摩德打好招呼了,凭她的本事足以掩护苏格兰离开。 两分钟。 还有浅羽飞鸟……啧,虽然平时我们俩相性不和,但在炸研究所这件事上,我们还是表露出了惊人的心有灵犀。 他这会估计心里正美着呢。 一分钟。 九年前的那个晚上果然还是一语成谶,我最后真的在这里待了十年……不过也不后悔就是了,多活了这些年,是我赚了。 可惜还是没能再见一面鹤封他们…… 30秒。 我耳边突然传来了主神上线的机械音,祂欢快地说:“久等了——我来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鹤封成功破开了本世界的次元壁……”祂的声音戛然而止,估计是才发现我目前的境况,大惊失色:“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虚弱到这种地步?我记得我的能量虽然减少了,但还是足够你行动的……” 我能感觉到祂极力地在往我体内大批量地注入能量——但祂来的太晚了。 破了洞的口袋,注多少水就会漏多少水,而此时我的身体就是那个口袋,能量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了。 “别费这个劲了……”我半闭着眼道:“有这些能量,你倒不如去帮帮那个叫浅羽飞鸟的家伙。” 10秒。 我终于睁开了眼,面前是阔别已久的白色光球,祂一声不吭地继续给我灌输能量,同时在我周边构筑防护罩——被我喝住了。 没有用的,即使祂是主神,也做不到让人起死回生——祂终究不是神。 这是我的命运。 5秒。 我微微冲着主神笑了笑:“鹤封成功了是么……干得漂亮。” 最后一桩心事也没有了,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1秒。 我重新闭上眼睛,心里极为平静。 这个世界,我来过,我爱过,我为之战斗过,现在我该走了。 时间到了。 热浪袭来,我闻到了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听到了尖锐的爆鸣声,主神的机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有些浑厚,但此时却被他的主人喊的破了音:“鹤辞!” 是你啊……我迷迷糊糊地想,我要去见你们啦。 ——我长成令你们骄傲的人了吗? —————————— 长野地下xx实验所爆炸了,策划这场爆炸的人不知对这个地方有什么深仇大恨,做的极为彻底,实验所旧址一片废墟,前去收尾的人什么遗存都没有找到。 这件事在组织并没有被公开传播,但稍微有点门路的人基本上都听说了。 已经成为朗姆手下心腹的波本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苏格兰离开的那天晚上给他发了短信,这一年来他都没有和苏格兰通过音讯。现在听说他所处的研究所出了事,波本自然是焦急万分。 但了解具体情况的人无不对此讳莫如深,他根本打听不到具体情况,更别提苏格兰的消息了。 他敢肯定琴酒知道些什么——事发第二天琴酒正和他一起出任务,他中途似乎接到了一个消息,随后就抛下任务先行离开,波本在他身后听到他说:“该死的老鼠……” 但他不能贸然去问,目的没有达成还是小事,要是因此被怀疑成和苏格兰一伙的卧底可就麻烦大了——不知琴酒在现场受了什么刺激,自他从长野回来,就变得愈加阴晴不定。 之前他虽然多疑,但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并不会贸然出手——最多也就是警告几句,再举枪吓唬一下。但现在,他仿佛彻底摒弃了举证的环节,看谁都是老鼠,组织里有名有姓的代号成员几乎都被他拿枪指了一个遍,稍有嫌疑他就直接开枪——已经有好几个成员被他打成重伤了。 如果最终证明了立场的还好,也不过就是受点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但凡有嫌疑又无法解释清楚的,都会被他给拖进审讯室——听说手段极为残忍,里面专司审讯的成员都吐了好几个。 这段日子简直是血雨腥风,风声鹤唳,没人敢冒头说话做事,生怕被杀红了眼的琴酒盯上。琴酒却丝毫不理会,在雷厉风行地清算了一遍组织内部成员后便带着人没日没夜地出任务——听说是要搜捕一个人。 boss竟也默认了他的胡闹。 简直是疯了——波本想,不止是琴酒,自从研究所爆炸的消息传出来,组织表面还是风平浪静,水下面却暗流涌动,波本走到哪都能感觉到那股紧张的氛围。 不过是一个研究所,虽然重要,但没了也就罢了——之前也有组织基地或研究所被炸的先例,但从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引起轩然大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波本焦急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对面的声音很熟悉——“zero”。 第72章 东京。 某地下基地酒吧。 虽然酒吧里的人不少, 但今天却格外安静。 酒吧常客莱伊注意到了今天不对劲的气氛,他转头正想对着旁边常一起喝酒的同伴说些什么时,却被他做了个手势打断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嘘——不要说话。”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莱伊也随之压低了声音询问。 那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吧台角落的一位看不清相貌的人影:“今天那位在……他心情很不好,劝你低调一点,别触他的霉头——你没看酒吧里的人都悄悄地离开了么?” 莱伊还想打听些什么,那人却不愿再多说,他悄悄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背影, 不知想到了什么, 打了一个寒噤,也弯下腰快步从酒吧后门溜走了。 十几分钟的功夫, 酒吧里的人就走了大半。 莱伊不准备走——最近组织里风向很不对, 仿佛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 所有人都知道,但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现在在那个只能看见白色长发的背影身上,他嗅到了情报的味道。 但他也不准备贸然上去搭话。 正当莱伊一边喝酒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那个人时, 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人的身后, 他手上拿着把枪。 因为莱伊所坐的位置的原因, 他能看见来人黑色礼帽下微微露出的侧脸——那是一种很平静的神情,但莱伊意识到那之下是比暴怒时更重的杀意。 持枪的手缓缓上移,最终顶到了坐着那人的后脑, 但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琴酒冷哼一声, 右手往后一扳开了保险, 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那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一只手端着酒杯不动, 另一只手一把扣下身后那人手中的枪, 他把枪拍到桌上,悠然自得地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莱伊能看到琴酒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但他也没有更多动作——莱伊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种类似于忌惮的态度。 那人放下酒杯,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把钥匙,头也不回地扔到了琴酒的怀里,琴酒伸手接住了那把钥匙:“他给你留的东西,地址写在纸条上了——滚吧。” 琴酒不做声地在他身后站了一会,突然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那人终于转过头来,他褐色的眼睛盯着琴酒看了一会,兀的笑了,带着点孩子般天真的恶意:“怎么——他难道没跟你说吗?” 琴酒似乎下意识又想拔枪,手摸到腰间却发现自己的枪还在吧台上,于是他只好放下手,对着那人嘲讽:“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他最后不还是离开了?” 那人笑着的神情一滞,也冷下了脸,他阴沉沉地盯着身后的人,沙哑道:“闭嘴。” 琴酒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拿过枪,转身离开了:“可别喝死了。” 那人也转回去,举着酒杯不在意地挥挥手:“用不着你管。” —————————— “你这是推着他去死。” 宫野志保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她左手捂住了右手的手腕——它此时正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颤抖。 地上躺着一把匕首——刚才它还在宫野志保的手上。 琴酒微微抬眼,似乎并没有把刚刚打落匕首的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没什么表情地陈述道:“这是他的要求。” “所以呢?因为是他的要求,所以你就……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为了支开你!” “不然呢?”琴酒像是终于不耐烦了,他厉声问道:“你要罔顾他的意愿,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痛苦地苟延残喘下去?你觉得他愿意接受吗?你以为他为什么特意要我来带走你?” 第75章 他顿了一会,像是平静了一点,才接着说:“既然这是他的选择,我当然会尊重它——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共识。” 宫野志保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她当然知道白兰地是什么意思,最后那段时间白兰地确实表现的十分反常——尤其是那次从外面回来时的表情,令当时迎出来的她心跳都停了一下。 但她还总是抱有侥幸心理,万一……万一呢? 但是没有万一。 白兰地还是走了,她有再多的愤怒与悲伤也只能埋在心里。 宫野志保突然觉得对着琴酒发火也没什么意思——之前是为了争抢白兰地的关注,而现在…… 明明她和琴酒是和白兰地一起生活时间最长的人,彼此的熟悉程度不下于他/她对白兰地,但当白兰地一离开,他们之间的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便瞬间破裂,不仅不会相互安慰,甚至迅速朝着对方拔刀所向。 她塌下肩膀,慢慢地转身离开,却被琴酒从身后叫住,他扔给她一把车钥匙,示意她去旁边的车库看看。 宫野志保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还是走过去了。 里面停着一辆全新的绯色哈雷。 她呆呆地站在哈雷的面前,一时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琴酒也走了过来,他靠在车库的门口:“这是他留给你的礼物。” 宫野志保终于回过了神,她想起有一次曾无意中在白兰地面前提起过有关机车的话题。 他都记下来了。 她没回头:“白兰地给你留了什么?”她想起最近琴酒手上焕然一新的各类枪械:“一座武器库?” 琴酒默认了。 宫野志保又想笑了。 —————————— 东京国际机场。 一位侧脸有一道刀疤的青年站在登机口,他对着下面的女人挥了挥手:“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女人手上拎着条真丝手帕,脸上没什么表情:“别谢我……我也只是受人所托。” “身份背景和证件都给你办好了,过去之后低调点,别被人发现货不对板。” 青年点点头,听到身后工作人员的催促,转身走进了机舱。 女人也转身离开了登机口,她握紧了手上的手帕,低声道:“白兰地……” —————————— 又过去一年了。 君度又往嘴里倒了一杯白兰地,动作间他瞟见了自己已经长到膝盖的白色长发——还是那么乱糟糟的。 如果再让白兰地来梳的话,他估计会不满地嘟囔我留的太长了吧。 他眼神有些迷离地笑了笑,仿佛真的听见了那个神色冷淡的青年的抱怨。 你留给我的仙人掌又被我养死了——哪怕我已经为它建了模拟热带沙漠的全恒温仿日照的温室,但果然西伯利亚高寒的气候还是不适合养仙人掌啊……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给我一盆让我重新养呢?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养的,不再会为了让你过来见我而刻意养死了。 西伯利亚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好……这里好冷好黑……它不适合养仙人掌,也不适合养君度……这里的人也只爱伏特加——它有什么好的。 明明白兰地才是最棒的。 我不喜欢这里了……但我也不想回去。 你给我留的酒我很喜欢,我一直从东京带到了这里,但一直没打开过。有些时候想你了,我就拿出来看看。 我连头发都懒得剪了,你给我留的那把梳子当然也用不上了。 他听到周围有人用俄语窃窃私语:“那是个怪人……每天过来从早坐到晚,谁和他说话都不理会,只是喝酒……对,只喝白兰地……天天抱着把梳子,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他闭上眼,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那个充满期待的清亮的少年音:“你要给我梳一辈子的头发!” 他闭上眼,想笑,却怎么都挑不起嘴角。 脸上有一条水迹划过。 一辈子能有多长呢。 第73章 我睁开了眼。 面前是熟悉的房间。 我回来了? 还没等我细想, 眼前就出现了白色光球,祂冲上来贴着我的脸大叫:“你可算是醒了!” 肃静,肃静——这么咋咋呼呼的, 成何体统! “你让我怎么冷静的下来!”主神音量稍稍降低了一点,但还是很激动:“自从我把你从那里传送回来,你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你知道吗!要不是除了没有主动意识以外生命体征完整我都要报警了!” 你一个虚拟生物报什么警。 “我就是那么个意思,你较什么真——意会!意会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 你这段日子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激动的像个尖叫鸡似的……这可跟你之前的作风一点不像。 “这不是被你给吓到了么……”主神声音又低了一点, 但随即语调又高了起来:“你知道这次是谁把你救回来的么?” 我捏住祂, 随手扔到了墙角,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发现自己恢复了精力充沛的状态——甚至比主神给我供能的时候还要好。 这简直像是我还没进那家秘密实验室之前的状态了。 “不管是谁, 反正不会是你。” “……喂!” “实话而已。” 白色光球蔫哒哒地从墙角爬起来, 晃了晃,又飞到了我的面前——只是离得没上次那么近:“好吧……确实不是我,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世界还会有这样的力量……不过幸好就仅此一份, 现在还被你给用掉了, 不然这个世界的力量等级可能就要重新被评定了……”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祂碎碎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一边伸手到衣襟里,拽出了一个木制平安符来——那个平安符已经横向裂成两半了,先前温润的触感也变成粗糙的木制表面。 我解下来, 细细地端详着这块平安符。主神碎碎念的声音一停, 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然后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别看了……它上面已经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平安符而已。” 我没理祂, 继续入神地看着这块平安符,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君度的过去跟它有关, 对吗?” 主神犹豫了一下,才说:“对的……其实他的过去也蛮惨的,13岁时家族里的所有人就都被杀光了……” “停,”我打断了祂的话:“别说了……别人的不幸不是我们背后的谈资……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告诉我吧。” 主神于是没再接着讲,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鹤封失联了。” “什么?” 主神重复了一遍:“他失联一个月了。” “你不是说他成功破开世界壁了吗?” 主神似乎也颇为想不通的样子:“按道理来说,世界壁是不分薄厚的,他能破开这里的,那也能破开上位世界的世界壁,不存在能量不够的情况……但他不仅没有回来,连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本来计划是买断书的版权更改结局的,但原世界的恐怖数量和强度也没有变化……” “我怀疑他可能在通过上位世界壁时出现了问题,以至于僵持在了两个世界的夹流中……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搜了一个月了,但根本寻找不到他的位置坐标。” “虽然出发时我几乎把所有能量都给他了,但在那种地方他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送我过去。”我打断了祂的话。 “……什么?” “我说,”我重复了一遍,“送我过去,我去把他带回来。” “可是我没有能量了,”主神说,“破开上下位世界所需的能量极为庞大,送出一个鹤封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可能再送出去一个你。” “你如果一意孤行,后果只会是你和他都回不来。” 听祂的口风,像是这件事祂还有解决办法,我勉强压住怒意,问祂:“你要是有解决办法就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哦——也不能说是解决办法,只是一个思路,”主神慢条斯理地说,“现在的问题只是缺能量,那么只要有办法汇集到足够的能量,你就可以出发带回你那位下属。” “说。” “还是一开始的任务,加速柯学世界所属漫画的完结。”主神说,“过去篇里你干的很好——好到都出乎了我的意料,现在主线剧情几乎已经被你改的面目全非,只有主角变小还勉强在大框架上,我对这里的掌控力几乎已经可以比肩创作者。” “换句话说,你现在可以不受限制地跳反酒厂了——只要酒厂boss消亡,组织这个概念消失,组织所属的强大影响力不再存在,组织的人员被逮捕,同时主角重新恢复其高中生模样,这本漫画就宣告完结。” “而只要漫画完结,这个世界就可以与我们世界融合,成为完全独立的世界,作为世界提前独立的回报,两个世界意识都会给你馈赠——届时你就有足够能量破除次元壁捞你的那位下属了。” 第76章 “我还有多久时间?” “三个月。” —————————— 浅羽飞鸟走在没有光亮的长廊上,长廊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走上去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熟门熟路地在一间门前停下,然后按下扶手——上面的指纹识别亮了一下,然后门开了。 里面是一间卧室——如果忽略掉锁死的门和用水泥封住的窗户的话——房间里有壁炉,天花板上是吊顶水晶碧枝灯,欧式云顶大床正中躺着一位老人。 那老人气若游丝地昏睡着,浅羽飞鸟走到床边,抬手叩了叩床头,然后便面无表情地等着。 老人哼了几声,最后终于醒了,他睁眼看到面前的人,惊恐地挪动着试图往后退去,呼吸也急促起来:“你、你来想要干什么?” 浅羽飞鸟看着眼前极为狼狈的生理意义上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突然想不通三年前自已上位时为什么要留他一命——我到底还在期待着些什么呢? 早在这个贪生怕死的蠢货为了长生不死将我送到研究所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他根本没把我当孩子看过了。 不是所有的组织二代都能像雪莉一样幸运到遇见白兰地那样的监护人……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凭什么她这么好运。 浅羽飞鸟没有再多想,他微微笑着俯下身,往老人嘴里塞进了一颗红白色的胶囊,捂住他的嘴硬逼着他吞下去:“这可是你一直看好的宫野夫妇孩子的杰作——返老还童。你眼光还真不错,这种东西都被她给做出来了——只可惜成功率极低。” “不知道——你会不会是那个幸运儿呢?” 他垂眼看着手下那人微弱的挣扎,最后不甘地咽下去,身体剧烈抽搐了一阵后便颓然跌回了床上。他这才松开手,有些可惜地叹道:“诶呀……看来这次上天没站在你这一边啊。” 他没再看床上的人,转身离开了。 —————————— 白兰地失踪已经有一个月了。 贝尔摩德靠在医疗室的床上,她当时受的伤很重,因此现在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我还记得的都告诉你了……你再盘问我也没用,还不如去警视厅最后的目击者那里找找线索。” “他的事……我很抱歉,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没有定性到死亡的程度……既然是失踪,就还有希望……不是么?” “既然奇迹出现过一次,那么就有理由相信它还会出现第二次……” “闭嘴。”站在床前的银发男人终于开口了,他带着点嫌恶地说:“你最好祈祷他没有出事……不然你和追着你的那条狗谁都别想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他走到门口,一边吩咐手下的人接着守门,一边听着搜寻的人报告最新传来的搜寻消息,在听到仍然是一无所获时,他骂了一声:“废物。”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 琴酒直到凌晨才回到安全屋,他走进大门,然后反手关门。他的衣角蹭上了点灰,脸边还带着擦伤。 他的动作相比往日略微有些迟缓。 今天他去找那个fbi的老鼠打了一架——他现在已经不关心这个早就死了的老鼠怎么会突然重新出现,但据贝尔摩德的描述,他推测出那天他也在场——那个射程的狙击手,还是fbi那边的,除了曾经的黑麦威士忌,估计也不会有别人了。 只要有心寻找,黑麦的尾巴还是很好拽出来的——但听口气,他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 贝尔摩德那个女人虽然恶心,但提的建议还是多少有点道理……明天就让人去绑架警视厅当初目击现场的那几个警官……他有些疲惫地放下礼帽。 客厅里一片漆黑。 他衣服脱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动作,虽然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把伯/莱塔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手中。 他往沙发处点射了几枪,一个翻滚躲过可能的回击,蹲在餐桌后静静地等待着。 ——但没有哀嚎的声音,也没有回击的子弹。 他警戒着一步一步挪过去,浑身肌肉紧绷,时刻准备着应对可能到来的袭击。 就在他即将走到沙发处时,突然灯亮了。 他被突然而来的光源晃了下眼,手搭在眉上眯着眼看过去,一手还紧紧握着枪。 沙发上靠着一位青年,黑发黑眼,满脸的困倦,他坐起身,冲着琴酒挥了挥手:“你回来的好晚——我等了你好久,都睡着了!” 他温和地冲着还没来得及放松的琴酒笑道:“我回来了——好久不见,黑泽。” 琴酒手上的伯/莱塔应声落地,他上前一步,又怕惊扰什么似的止住动作,只是隔着一人的距离站着看着青年。 他哑声道:“好久不见。” 第74章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还有细微的擦伤。 这是出去跟人打架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走过去准备把他拽到沙发上仔细看看情况。 伸手, 抓—— ——没抓到,他像是受惊的猫一样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倒退了一步,还是像之前一样和我隔了两人的距离,然后接着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可能是因为夜深了, 他有些犯困, 往常清明的眸子现在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像是在梦游的人一样。 什么毛病?孩子大了,叛逆期到了? ——谁家孩子叛逆期30岁才到啊! 我不准备和他耗时间, 发挥出当年和主神比赛打地鼠的手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拉到了沙发上并排坐下。他这次没有反抗, 很听话地跟着我坐过来,在我要求抬头让我看看伤势时也顺从地抬高了下颌,但眼睛一直盯着我, 刚刚还避之唯恐不及的手也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 手指反复地在我的手背上摩挲着。 我没理他奇奇怪怪的行为, 自顾自地观察完了伤势便从茶几下拽出了医药箱——医药箱放茶几下是我的习惯,当年和他住在一起时就一直放在这个地方,现在他的安全屋里医药箱还是在这个地方。 事实上, 我过来时才意识到, 他现在住的这个安全屋就是当年我在东京的安全屋, 连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没有任何变化。还有我之前腹诽过的地下演练场和枪靶场——正是当年我催着龙舌兰建的。 组织真抠门, 我想, 连安全屋都舍不得给琴酒换一间新的,就让他沿用上一任行动组组长的安全屋——等以后抽出空来我要找龙舌兰好好说道说道这回事。 我小心地给琴酒脸上的伤口上药, 一只手被抓着有些不太方便,我微微挣了一下,他才恍若大梦初醒般放开我的手,专注地看着我靠近了给他上药。 正面上完了,侧脸处还有一点。我让他把脸转过去,他转过去了,我正给他的伤口消毒,他的脸却又转回来了,眼睛看着我。 他突然的动作让我手中的棉签差点没戳到他伤口上去:“转回去转回去!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给你上药。” 他又转过去了,但一会又转回来了。 怎么这么不配合。 几次三番下来,我终于失去了耐心:“你怎么总是要转回来?这里是有什么宝贝吗?要你一眼不错地盯着看?” 他听到我这话,又转回来,盯着我看了很久,低声道:“有的……” 我没听清:“什么?” 他却不肯再说话了。 都过去十几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执拗脾气。 我接着给他上药,所幸虽然三番五次被打断,但伤口处理也差不多快完成了,考虑了一下气温,我决定不给他包扎——别闷发炎了。 把医药箱重新推回去,我看了一眼客厅挂着的钟——已经快到日出的时间了。于是我催着琴酒先去睡觉,有什么事等睡醒了起来再说。 琴酒此时似乎终于恢复正常状态了,他没有再一直盯着我,很自如地起身准备上楼,走到楼梯口,他背对着我随口问了一句:“在这里休息一晚吗?” 我本来想回去,等白天再过来的……但想了想,我说:“好——那我去客房了?侧卧没有被褥。” 琴酒应了一声:“明天我帮你把被子搬回来。” 我有些困迷糊了,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好,直到在浴室花洒下冲泡沫的时候才突然醒悟过来:不是,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他搬回来? —————————— 早上——哦不,中午我是闻着香味醒来的,我坐起来,一路寻着香味走到了厨房。 琴酒正在那里煮面。 我探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乌冬面。 他似乎想做奶油乌冬面——把面煮熟捞起,放到凉水里静置,然后把煮熟的虾和蘑菇捞出来,一起放到碟子里,拌上奶油、芝士和生蛋黄,最后撒些许胡椒粉。 看着挺不错。 他知道我来了,但没回头,直到手上的食物做好了才端起盘子转过身:“走吧。” 第77章 我和他在餐厅对坐着吃完了饭。 饭后,本来我是想去洗碗的,他却先一步端着碟子去了厨房,我也没再坚持。 坐在沙发上,我摸着肚子陷入了沉思:琴酒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不对,我过来是谈正经事的,不是过来蹭饭的……他表现的好平静诶,都没有问我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跟他开口呢?直接说我想跳反酒厂?……我真的要搬回来吗?虽然天天有人给我做饭很棒诶……琴酒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是酒厂劳模…… 琴酒从厨房出来,他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水迹,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我,开口问:“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此时脑子里被一堆想法挤的乱糟糟的,不假思索就开口:“黑泽,你的饭做的不错,我准备推翻组织,好把你从组织手里抢过来关在我的安全屋天天给我做饭,吃穿用度不会短了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琴酒没有说话,看着我的眼睛明晃晃地流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疑问。 我才意识到刚刚的话好像不太妥当,轻咳了一声,决定直接开诚布公地谈:“我的意思是说,我准备跳反组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已经做好他拒绝我的准备了…… “好。”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记得别告诉别人……”我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他的回话:“你说什么?” 他低头自顾自地擦着他的枪:“我说好。” 虽然这确实是我的期望,但他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实在是大出我的意料。我有些迟疑地问他:“可是……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重要吗?” 好吧,确实不怎么重要。 “但是……你不是说你适合这里吗?” “又不是离了组织就不能活……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我还想问些什么,被琴酒不耐烦地打断:“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 跳反的事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讨论,现在我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君度……在哪里?”我问他,“进入组织后我好像一直没见到他。” 事实上,我不仅没见到他,连组织里都像是根本没这个人一样,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我曾试着用之前的联系方式联系他,电话对面却是“该用户已注销”的忙音。 琴酒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偶尔抬头看我一眼。 我一看就知道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估计还是不好的那种。 “说。” 他这才慢吞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自从那次……之后,他把东西给了我,然后就不知所踪,组织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君度消失了?他会去哪里? 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琴酒问:“你要给谁打电话?” 我说:“轩尼诗,没准他会知道。” 琴酒没再说话。 令人惊异的是,电话接通了——我以为像他这种神神秘秘的情报人员,电话都是半年一换的呢。 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像是在确认来电号码似的,过了一会才问:“白兰地?” 我说:“是我——你有君度的消息么?”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我:“你回来了?在哪里?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出现了……这一个月琴酒那家伙找你找的都快疯掉了——不行,我现在就给琴酒打电话……” “你不用管——琴酒现在就在我旁边,你知道君度现在在哪吗?”我重新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止住自说自话,回应了我的问题:“君度?知道啊……他这会不是在西伯利亚那鬼地方嘛……” 打完电话,轩尼诗获得了我还活着以及在琴酒那里的消息,我则拿到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的上(轩尼诗说)”的君度的联系方式。 我挂了电话,然后放下手机,抱臂看着坐在旁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的琴酒,挑了下眉毛:“解释一下?” 琴酒这会眼睛看回来了,他面色不变,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说我都回组织半年了怎么还没遇见君度——哪怕我之前因为失忆没有主动去找他,他也会自己来找我——即使他在西伯利亚。” “现在看来,果然是你在中间切断了他的消息渠道——胆子挺大,黑泽阵。” 琴酒深绿色的眼眸仍旧看着我,他没说话,眼神却明晃晃地显示: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 “小心君度回来找你算账。”我笑了笑,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他们之间的事我从不插手——都是年龄以三作为开头的人了,要做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琴酒冷哼一声:“我怕他?” 行行行,你不怕,酒厂大哥最厉害,谁都不怕。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上楼回卧室打电话去了。 —————————— 电话铃响了。 摇摇欲坠的空酒瓶堆晃了一下,最上面的的酒瓶就噼里啪啦全都掉在了地上,一时碎片飞溅。 被酒瓶埋在中间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头发散的到处都是,明明是雪白的发色,此时却因为沾满了灰而显得灰扑扑的。 他脑袋还趴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挣扎着过去够到了振动个不停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键:“谁——” 对面的声音却让他手一抖险些摔了手机:“君度?” 第75章 我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青年,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瘦了。” 他笑着把胸前的长发拨弄到背后, 冲着我wink了一下,漫不经心道:“想你想的。” 我笑着骂他:“油嘴滑舌。” 他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在身体两侧作投降状,拖长了声音道:“哪里有——我可是实话实说。” 但他是真的瘦了很多,两颊有些陷下去, 宽大的衣衫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像根衣服架子,风一吹就能飞走了一样。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像是几日都没睡好觉了。 但他的眼睛很亮, 精神看起来也很好。 我们现在正坐在东京地下基地的酒吧里——老位置了。 他喝了一口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算了下时间, 意识到柯学元年的时间根本没有确切数字,于是只好说:“有一段日子了。” 君度的脸色没变,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但声音听起来有点危险:“看来琴酒那小子翅膀硬了, 爪子未免伸的有些过长了……” 这件事确实是琴酒干的不地道——但护短的家长绝不会跟着应和。 所以我没接他的话头, 只是低头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在桌上推给了君度。 君度看了一眼,他怔了一下:“是……”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它自己断开了, 实在是不好修复, 我就自己把这两块重新加工了一下……”我又掏出另一块小木牌, “我自己留了一块, 这一块给你。” 君度伸手接了过来, 他低着头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块我亲手打磨抛光好的迷你平安符,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我看见他的手有些抖。 他收好平安符, 没看我,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白兰地,我也没想到它竟然真的有用……” 他眼睛看着吧台后的架子,眼神却没有焦距,像是在发呆:“我的族人都是因为它而死……” 他没等我询问,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 君度出生于坐落在东京郊区的一个较为传统的世家大族,家族的历史很久远,最早能追溯到平安京时期。虽然到君度出生的时候家族已经有些衰败了,但底蕴仍在,族里也依旧住在祖宅,按照旧式的传统生活。 不巧的是,君度出生后没多久,他父亲就因为意外身亡,作为他父亲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君度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接过了他父亲的族长之位,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在成年之前都只是被当做少族长培养——为他日后正式接任族长做准备。 虽然父亲早亡,但家族里都是仁善之人,母亲慈爱,族中长辈也对他多有关照,族里还有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所以君度的生活还是过的挺不错的。 年少时的君度颇为叛逆,他不喜欢一板一眼的族长必学课程,也不喜欢族内有些死气沉沉的氛围,更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繁文缛节——所以他经常偷偷翻出祖宅,到商业街四处乱逛。 不过不管怎么说,君度的生活是还很平静的。 但一切都结束在他十三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具体日期君度已经记不清了——在那件事发生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但他记得那是一个仲夏夜。 白天的生日宴席还没结束,君度就被族里的长老叫到了他父亲的书房,长老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系着红绸带的木制平安符,帮君度带在了身上,然后仔细地藏在了重重衣衫下面。他拍了拍君度的肩膀,笑着说:“今天我们这群老家伙埋了十二坛四时酒在中院的梨花树下,等七年之后你成年礼了再开封……等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族里放心交给你了。” 第78章 他眼中似乎有一点忧虑:“十三岁了,这块平安符也是时候交给你了,带好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取下来。现在形势似乎不太好……我刚接到宫野厚司的信件……希望是我过于敏感了吧。” 君度却并没有注意到长老的忧虑,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见他没有别的话就迅速离开了书房——他走的时候长老还在书房,皱着眉头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晚上本来还有一场晚宴的,但厌倦应酬的君度实在不想再去了,他在屋子里悄悄脱下礼服,换上日常穿的轻便的衣服,支开周围的下人,熟门熟路地寻到祖宅一处荒僻的围墙处,然后翻了出去。 他在外面大摇大摆地逛了将近一整夜,直到凌晨才回来,翻墙回来时他本以为会受到长老的斥责,连狡辩的话语都提前准备好了。 ——但迎接他的是满地的尸体和血泊。 君度本来以为自己会吓得魂不守舍,但事实上他出乎意料地冷静——冷静到走遍了整所宅子,发现族里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后,他从屋子里随便收拾了点东西,迅速离开了祖宅,在东京市中心找了个地方暂时落脚。 ——祖宅里各处柜子隐蔽的地方都被打开搜索了,显然灭口的人是想找到什么东西……不管他们有没有找到,这里都不宜久留。 事实上,他的决定是对的。 在他离开后两个小时,祖宅就不知被何人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桩骇人听闻的灭口惨案一度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警察最终也没有找到杀人凶手,于是在三个月后,这桩案子被定性为疑案,就此封存。 从头到尾,君度都只是躲在暗处关注事态进展,没有出来与警方接触,因此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 此举虽保全了他不被凶手再度盯上,但同时随着销户他也失去的明面上的身份。 进入组织,则是个意外。 毕竟一个独自流亡的孩子实在是太容易被这种组织注意到了——尤其是这个孩子展现出了非同凡响的身手潜力。 君度在带上平安符不久后,就意识到了这个符不简单——只要随身携带着这个平安符,他就能感受到身体中源源不断的力量,同时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大为提升——大概就是能徒手掰断钢管,跑步速度堪比汽车那种强到不正常的情况。 于是君度被请进了组织。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获得代号并借着组织的势力打听清楚了当年家族灭门惨案究竟是什么情况——是他的那块平安符。 据说那块平安符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于是当地的一个极道组织就…… 就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他垂着眸想。 于是在十四岁那年,他在一天晚上单枪匹马屠尽了当初痛下杀手的整个极道组织,一个人也没有留。组织首领当时求他放过自己的只有三岁的女儿,他置若罔闻,手起刀落—— 一切都结束了。 回来的路上,他的刀一路滴着血,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浸透了,被风一吹,摸起来有些硬。 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他回到了那个原先是祖宅的废墟,隐约辨认出当初那棵梨树所在的位置,然后搬开石块,用刀把当初长老们埋的酒坛子挖出来。 一共十二坛,他只喝了四坛。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 酒真是个好东西,他有些飘飘然了,也许这整个世界都是虚妄的,一年前的事只是一场噩梦……等梦醒了就好了。 那天的月亮很亮,却不圆。他坐在废墟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月亮,清辉撒在他身上。 他想起了那个睁着明亮的眼睛、被他一刀结束生命的女孩子,也想起了自己还不太会走路,跌跌撞撞拉着他衣带跟着走的堂妹。 还有会在灯下给自己缝衣服的母亲,会被他上课不好好听气的吹胡子瞪眼,拿着书卷敲他头的长老,会和他一起调皮的堂哥…… 他闭了闭眼。 我凭什么放过她呢,他想。 157人,我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人我都曾翻过来仔细比对过身份,他们的眼睛睁着看着我,脸色苍白。 我这一年做梦都是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去报仇。 我凭什么放过她呢。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为自己,也为那些侩子手们——既然你们没有一网打尽,那就要做好被报复回来的准备——斩草不除根,真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做法。 我就绝不会这么做。 他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拎起自己手上的刀,细细打量。 刀是好刀,白晃晃,寒森森,削铁如泥,吹毛可断——不会很疼的,他想,就是一下子的事。 他拿刀比了一下,又比了一下。 他知道什么角度最快,什么力度痛苦最小,他知道今晚是时候了。 但他还是犹豫了。 他看了眼地下没喝完的八坛酒,有点舍不得,想起去年生日长老说等你成年我们就挖出来一起庆贺。 再等等吧,等到成年,他想,等我尝过了埋藏七年的四时酒,要是到时候还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再去死。 于是他把剩下的酒重新埋了下去。 但直到成年的那天晚上,他依旧没有找到理由,于是他把酒挖出来,坐在山顶,准备喝完就回去和家人团聚——已经让他们等了很久了。 幸运的是,他遇见了白兰地。 白兰地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天他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也没必要让他知道,不是么? 他看着身边已经喝的有些迷糊的黑发青年,唇边挂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笑意。 很高兴认识你,白兰地。 第76章 “伊达航?”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个总是叼着根牙签的警官啊!你和他见过两面。”主神在我身边飞来飞去。 “别飞了——你晃的我头晕。”我伸手捏住了主神, “你仔细描述一下……我有点记不清了。” “你第一次见安室透和柯南的那家咖啡店,还有从天台跳下来那次,他眉毛很粗, 总是叼着根烟。”主神提示道。 是那个看着有些凶的警官——我想起来了。 好像他也是降谷零的同期? 明明听描述都是正义值max的警官,怎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法外狂徒——卧底到组织里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不说了,那个松田阵平成天戴着个墨镜,活脱脱一副□□大佬气质。萩原研二虽然看起来开朗热情,但可能是我十年怕井绳, 总有一种他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感觉, 还有现在这个伊达航……算了。 “要我做什么?” “这次这个很简单……”主神像是在念稿子,“他是盯梢结束在回来的路上被疲劳驾驶的车撞了, 你在那个时候把他捞下来就可以。” “这次不用刻意隐瞒身份, 你把人救下来就行。” 这次的要求倒简单:“知道了——走吧。” “这次可别出岔子了。” “那只是个意外……”系统嘟囔着, 在卧室门口开了一个时空漩涡。 “你的'意外'可比你的'非意外'还多。”我回了句嘴,走进了漩涡中。 这次的任务确实很简单,简单到我只是在车撞到人之前逼停车就可以了。 “我说的是你不用刻意隐瞒身份, 没说你可以在大街上随意创人!”主神崩溃地在我脑海中大喊, “哪个正常人能单手逼停行驶中的汽车啊?又有哪个正常人能徒手扛起汽车飞奔啊?我们是柯学世界, 不是超级赛亚人比拼现场!” “反正又没有其他人看见,”我无所谓地说,“这样最方便。” 我听到主神像是一口气没倒过来, 抖抖索索的倒药片声。 连这种声音都出来了, 看来是真气着了。 我不理会祂, 看着没有别的危险了, 放下车子转身就走。 伊达航和旁边一个小伙子一开始像是被惊着了, 半晌没动,等我提步准备离开时才在后面喊住我, 问我的名字,我站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无名之辈……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然后我就溜到了没人的小巷,让主神把我传回去。 感觉最后那句话好帅,我喜欢。 主神说我好装。 闭嘴。 —————————— 我还去见了面雪莉,她一直住在研究所里,很少出来,消息也不是很灵通,因此只是对我很久没有来研究所感到疑惑,并不知道我消失一个月的事。 她看起来比三年前好多了。 我想起了她好像从没有跟我提起过明美的事,于是聊了几句后顺口问她明美怎么样了。 她的神色立即低落了下去:“姐姐……在不久前离开了,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听说是琴酒动的手。” 第79章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真的是他,专门跑去质问他,但他只是说姐姐违反了组织规定,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组织走狗,心狠手辣的恶魔。” 嗯? 虽然琴酒确实杀人如麻,但我并不觉得他会不留情面到这种程度,不管怎么说宫野明美都是志保的姐姐……可能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不过也说不准……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敢打包票说我真正了解琴酒。 意识到志保对这件事知之甚少,我也没有再询问这件事的细节,转而谈起了aptx1869。 大结局的到来一定伴随着柯南服下解药重新变回工藤新一这个主结局,也许原著中变成灰原哀的宫野志保会对此进行研究,但仍在组织内的雪莉可不会自找麻烦。 所以我需要人为推动这个解药的诞生——在三个月内。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别无他想,只有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刚听到我提到aptx1869的返老还童情况时似乎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没有问我怎么知道的,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它的解药,只是表示她对于如何解决药效确实有初步的想法,但具体制造和研究可能还需要受试成功者的配合。 而据我所知,吃下aptx1869意外返老还童的人除了赤井秀一他母亲玛丽,就只有主角工藤新一。 我一想柯南身边围绕的一众人物就觉得头疼,抢他还不如直接去崩了boss,但赤井一家也不是好惹的……我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表示这件事等我之后和别人商量了再说,你先着手开展研究,我帮你先瞒着。 那个名义上的组织继承人的身份虽然平时被我万分嫌弃,但有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比如说用来堵朗姆的嘴。 一出研究所,我就去找了琴酒。 虽然说是要讨论对谁下手、怎么下手的问题,但我也没忘了先质问琴酒宫野明美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琴酒想了一下,才说:“你说雪莉的那个姐姐?她没死,我暗地里把她送到国外了……当然不能让雪莉知道,她根本藏不住秘密——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我松了一口气。 “我没准备杀她,当时只是把她关起来准备等布置好了送出去……不过她似乎是太害怕了,自己不知从哪得到一颗aptx1869,趁监管的人不注意的时候一口就吞了下去,结果现在是个孩子的模样……” 嗯?琴酒你知道它有这样的药效? 那工藤新一…… “上面又没要求过我……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琴酒理直气壮地说。 算了,也算歪打正着,正好雪莉那里缺人,不用再想着怎么当街绑架小孩了。 —————————— 我最后还是拒绝了琴酒的搬家邀请,继续住在我原先的房子里。 说我对琴酒的一日三餐不感兴趣那肯定是在骗人,但我准备做的事需要我联系那两个人均拥有三个名字的多心怪,住在米花町会方便一点。 ……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联系那两个家伙。 君度说他离开东京太久,基地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安全屋,硬是跟着我回到了家,然后理直气壮地在侧卧住了下来。 ……随便他吧,反正屋子够大住的下。 琴酒对此极为不满,在他第一次看见住在楼上的君度时,他俩就一言不发动起了手。 “要打出去打!”我看着柜子上掉下来摔了个粉碎的瓷瓶,气得一手拎起一个扔到房子外面的大街上,“打完再回来!” 他俩这才悻悻作罢,住手回来重新坐下。 ——但还是不满地盯着对方。 我敲了敲桌子:“谈正事——” 门铃响了。 第77章 我看了眼身边眼神相对电花火星噼里啪啦直冒的两人, 决定还是自己去开门。 门开了。 我就知道。 安室透你闲不闲啊! 是你的三个身份不够你忙的吗?还是你那不知道多少份工不够你打的?你没事就找上我门的习惯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等回去就给琴酒提建议,让他多给波本下发些任务,我黑着脸想。 站在门口的金发黑皮侍应生无视了我的黑脸, 带着微笑伸手朝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白兰地,我……” 我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不管这家伙这次准备了什么借口,我都不想听。 可恶的黑心怪!给我带着你的坏心思有多远滚多远! —————————— 安室透话刚说到一半,门口站着的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就一把关上了门。 由于力气过大, 门板关上了还在微微颤动——而且离他的鼻子只有不到三厘米。 安室透的笑容一时僵住了。 本来今天咖啡店并没有排他的班, 但凑巧今天行程有变——天知道为什么下刀子都要按时出任务的琴酒今天突然在任务当天宣布推迟任务计划——他因此临时多出了空闲,就过来给只有一个人看店的小梓小姐帮帮忙。 没想到他刚换上围裙, 还在做高峰期前的准备工作时, 就无意中从落地玻璃窗前看见了对面住宅——理论上在白兰地消失后不该有人居住——的门被打开了, 然后琴酒和一个有些眼熟的白发青年被冷着脸的白兰地一手一个拎着丢了出来。 琴酒被拎着后衣领扔出来?他还乖乖的站在门口任由那人训他?——虽然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服气,但确确实实没有他日常携带的杀意。 安室透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是这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离谱事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还有那个白发青年……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想起来了,安室透终于在回忆中找出了那个白发青年究竟是何人, 他回想起了数年前代替阿夸维特前去汇报任务进程时, 坐在酒吧里的那个眼睛里写满了消极厌世的白发青年。 是君度。 但自从长野xx研究所爆炸后, 君度在组织里的状态就变为了下落不明。时至今日,除了少数几位资历比较老的组织老人大概知道一些消息,大部分人对于君度这个人是一无所知。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室透惊疑不定地想——既是因为白兰地, 也是因为君度——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安室透又看了一眼在大街上直接动起手却被黑发青年一声喊住的两人, 三两下解下了身上的围裙往更衣室一扔, 只给身后的人留下了“我有些事先离开一下!”就消失在了门外。 白兰地, 君度, 琴酒——这三个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写满了情报的人,更别提此时这三人聚集在一起了——他可不打算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他早就在怀疑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了……也许这和组织更深一层的秘密有关——说不好还会和那位先生有关系……就刚刚看来, 很明显琴酒和君度有矛盾,这种时候最容易不小心透露出点什么情报出来了。 他在心里打好腹稿,上前敲了敲门—— ——不出他所料,来开门的是白兰地。 他刚开口,白兰地就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把关上了门。 ? 安室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最后我还是让那家伙进来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不想因为把波本拒之门外而招来他更强的探究欲和层出不穷的试探——那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我对此深有体会。 就好像半遮半掩反而更让人好奇,而一下全暴露出来只会让人因为信息过多接受不能而对此失去兴趣。 而且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门外搞出些什么事,再引来另一个黑心怪——那个眯眯眼的家伙——那可就不好了。 一个我还能勉强应付,这俩加起来难搞程度可是指数级上升——如果再加上这会还虎视眈眈盯着对方跃跃欲试想接着搞事的琴酒和君度…… 我怕我房子不保。 于是我在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果断选择重新把门打开,一把把还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波本拉了进来,然后又重新砰地一声关了门。 波本虽然一开始被突然拉进来时有些懵,但他在短时间内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重心,然后重新挂上微笑抬头—— 他的笑容又僵住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琴酒和君度不知何时已经握手言和,此时正双双用敌视的目光盯着波本看。 而波本此时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嘴角边的微笑像是带着点挑衅。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马上又要来一次多人混战,我心累地拍了拍手:“别看了别看了……坐过来,接着谈正事——波本你也坐过来吧,对,就是我对面那个位置——既然你来了,也用不着我以后再抽时间去找你了。” 琴酒闻言直接收回目光走回来重新坐在我左边,君度又看了波本一眼,不甘不愿地回来坐在我右边,波本似乎对我说的话有些疑惑的样子,不过还是镇定自若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第80章 见人都坐好了了,我接着开口:“好,那关于最近那个任务的事……” 门铃又响了。 还有完没完了! 我又走过去,打开门—— ——出乎我的意料,门外并没有站着那个眯眯眼的东都大学研究生,而是许久未见的贝尔摩德。 她来做什么? 面前的女人摘下墨镜,嫣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看着最近琴酒的状态,我就知道你果然回来了……” “说正事。”我打断她的话。 “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啊,白兰地……”贝尔摩德似有若无的喟叹在我警告一样的眼神下终于止住了,“好吧好吧,说正事——那位让我来传话,他要见你一面。” 她冲着身后的黑车努了努嘴:“车子都备好了,马上就走。” ……行吧,看来今天这会势必是开不成了。 我简单地跟身后三人说了下情况——当然不会说是那位要找我,只是含糊了一句有紧急的事,今天的事改日再说。 波本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他还是笑眯眯地起身,识趣地表示改日再来,到门口经过我时,不知是不是因为门宽过窄,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正道歉时,我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刚一出门,他人一晃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但剩下的两个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君度不满地抗议凭什么那位只要见我而从不肯见他,声称他也要一起去见boss,琴酒也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我身后,无言地表示他要跟着我一起去。 虽然能理解他俩患得患失的心情,但这简直是在瞎胡闹——君度也就罢了,我一向不把他当做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但怎么成熟靠谱冷静理智的劳模琴酒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我没理这俩突然智商欠费的家伙,难得强硬地要求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后直接就跟着贝尔摩德离开了。 如果boss是我想的那种情况的话……我并不觉得这次过去会有什么危险。 我坐在车后座,从车子的后视镜中看到他俩在门口分头各自离开了。 虽然有些时候会自行其是,但大多数时候还算听话。 我转头看向旁边的贝尔摩德:“说起来,我回来之后有点忙,还一直没来得及问你,那个说好的很会做三明治的厨子什么时候给我?” “别告诉我你想不认账。” “已经在路上了。”贝尔摩德神情有些淡,“等下了飞机就给你领过来。” “这得是多厉害的厨师,还要你特地从国外邀请过来。”我随口开了个玩笑,不想旁边坐着的女人回复有些意味不明:“谁知道呢……反正保证让你满意。” 嗯?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描述有些耳熟? 正当我深思的时候,主神在我脑海中说话了:“你身上有窃听器,注意你的言行。” 我并不意外:“安室透的?” 就在他出门撞我那一下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凭他的身手,怎么会出这么低级的失误。 “不止。”主神像是数了一下,“有三个……另外还有两个定位器。” ? “一个是琴酒的,一个是君度的。” “哦忘了说,这辆车后面还远远跟着一辆车——里面还是我刚刚说的那俩人。” 逆子! 第78章 熟悉的庄园, 熟悉的搜身,熟悉的房间。不过和之前有些不同的是,房间里不再是乌鸦的剪影, 而是背对着我坐在办公椅上的一个人。 那个办公椅的椅背很高,我只能看见椅背上方露出的些许黑色发丝。 我有些迟疑,但还是迈开脚步走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那人听到了我进来的动静,却并没有转过来, 仍旧保持着背对着我的姿势, 缓缓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腹诽着走到我平时坐的椅子旁,坐下来, 默不作声地等着他开口。 椅背左侧, 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 在黑色的映衬下皮肤的颜色白到有些透明,他敲了一阵,突然停下了。 “好久不见, 白兰地。” “好久不见。” 他转了过来——果然是浅羽飞鸟。 “这半年过的怎么样?”他用像是老朋友叙旧一样的口吻问道, “上一次见面发现你状态不太对后, 我可什么都没做……琴酒那小子把你护的有够紧的。”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凭着超乎人意料的敏锐嗅觉精准找到防范对象么……” “黑泽阵天赋确实很不错,”我认可他的话, “尤其是在这方面的敏锐度——有些时候他的种种表现几乎都要让我怀疑他知道了些什么……但那小子太闷了, 他不说, 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 “没准他什么都知道了呢, ”浅羽飞鸟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可别小看你一手培养出的top killer啊……” 我知道面前这家伙从不说没有依据的话,终于不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脊背撑直了坐起来,身体微微向前倾,紧盯着他的眼睛:“没小看过,但他怎么说都是我带出来的,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的……只要某些有心人不刻意泄露消息,他再敏锐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浅羽飞鸟随意地晃了晃手:“别这么一副眼神看着我,我可什么都没说,他自己找上门来问我的——我一句话没说,他自己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看着我的神情,有些惊奇地推了把桌子,轮子带着椅子滑动到我面前,他微微往前俯身,彼此距离近到我能感觉到他喷在我颈部的鼻息。 “不是吧——你还真打算瞒他们一辈子?为你手下的这两个人做出了这么多牺牲,到最后连小命都快不保了,却不准备连本带利讨回来……这也就罢了,连些微的感激都不想要?” “我可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大善人……” 他感慨着往后靠了回去。 “我做只是因为我情愿,又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我无所谓道,“何必呢……白白让人背上心理负担。” 浅羽飞鸟神情很寡淡,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金眸有些黯淡,深处却明灭不定。日光已经不复之前的昭明,斜斜地有些暗下来,在身前拖出了一点阴影,将将触及我的脚尖。 一阵沉默。 “有些时候我真讨厌和你说话,”他突然开口,“你的理所应当和正气凌然当真让人看着碍眼。” “怎么?让你阴暗的小心思无处遁形了是吗?”我本不想理会他的发疯,但神使鬼差地,我还是出言嘲讽了一句。 他又不说话了。 好半天才皱着眉头,一副困惑的模样:“我仍然不能理解你为了琴酒和雪莉自愿接受成为那个项目的受试对象——虽然我能推测出你会这么做,但这种损己利他的事……果然还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这很正常。”我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带着一点劝慰的意思在和他谈话:“只是不同的生存理念罢了……你想要生存下去,为此愿意不择手段,这没什么奇怪的——人活着本来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了,有求生欲反而挺有勇气的行为。” “当然前提是不要剥夺他人合理的生存权利,”我想了想之前在无限世界经历过的事,还是改了口,“当然你非要这么做我也不会拦你,弱肉强食法则在哪里都适用,只是这里终究是法治社会,还是要遵循基本的社会法则和道德规范——” “——如果你在我家乡那里,没准你还会混的如鱼得水,甚至得到广泛的认可——生存至上理念在那里大行其道,只要能活下去,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了,心慈手软反而是被唾弃的对象,正直善良的人绝对活不下去。” 浅羽飞鸟神色淡淡地看着我,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可你活了下来。” 我疑惑于他没头没脑的插嘴:“我不正直,也不温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活下来只是因为我足够强,强到足以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突然有些好奇你的家乡是什么模样了……”他突然笑了,流转鎏金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我,“能生出你这样的人。” 我懒懒地哼了一声:“得了吧……那可比地狱还要糟糕。” “说起来,你能撑过三年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最多只有一年半……毕竟那会我都快不行了,你也不会好到哪去——话说我好像一直没见过你狼狈的样子,真是风度刻在骨子里的人。” 他晃了晃头,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眼神越过我看向了身后的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爆炸那一天,突然就感觉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像是你身体的提取物突然成倍地注入到我体内一样……” 我听着他的描述,转头在脑海内戳主神:“是你做的?” 第81章 一直隐身的主神迅速出现回复了我:“对,不是你的要求吗?” ? 我模糊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有说过类似的话——“与其把能量浪费到我身上,不如去给那个叫浅羽飞鸟的家伙。” 好像确实是我说的话。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又跟主神确认了一遍:“你确定那些窃听器都屏蔽了吧?” 得到主神确定的回复,我松了一口气。 当时发现身上有这种东西时我差点没被气死,虽然知道是他们不放心我,我还是不准备留着它们。但一路上都有boss的人跟着我,一时也没有机会取下来扔掉。 于是我让主神屏蔽掉窃听器的信号,只留着定位器以防他俩发疯。 不然我也不会和浅羽飞鸟敞开了谈这么多。 —————————— 另一边。 安室透听着耳麦中的对话,捏着录音器的手一片青白。 第79章 “最近东京xa研究所小动作有点多……”浅羽飞鸟又另起了一个话题, “尤其是雪莉,她向上面申请的那些药剂和设备可不是现在她手里正在进程中的项目所需要的。” “除非……她私下里还在跟进别的实验。”他靠在扶手上,看着我漫不经心地说。 雪莉接手研究组的时间久了, 一时我竟然忘了浅羽飞鸟是最初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对生物药剂这方面知之甚详。 雪莉的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我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应付过他的试探,却被他打断了:“我了解宫野家的那个小姑娘,她自己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和胆子, 肯定有人在背后跟她说了些什么。” “让我想一想……好像是从那次你前往研究所之后开始的?” 好吧, 那看来用不着应付了——他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就直说, 不用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有些不耐烦地把眼旁的碎发撸上去, “我以为三年前我们就达成共识了:有—话—直—说。” “当然, ”我听到他的轻笑,带着点纵容的态度,“我没忘。” “我不关心你的目的, 我也不会插手你的行为——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无论是朗姆还是阿拉克, 亦或是boss本人,没有人能干涉你的行动。” “我只是有些好奇——白兰地——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你问我,我问谁。 “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看乐子啊——boss。”我感慨了一句。 “毕竟也没什么别的能引起我兴趣的事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啊, 白兰地。”他随口回道。 想到某件事, 我和他同时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你……还有多久?” 他虚虚地看过来, 像是在看着我, 又像是在看着什么别的, 勾起唇角,笑得风流肆意:“谁知道呢……有一日算一日吧。” 他重新转过去, 背对着我:“等我走之后,你就是组织的下一任boss……” 他从肩上随手丢来一个卡片状的东西,我伸出一只手抓住:“什么东西?” “我的权限卡——你能拿着它刷开组织基地内任意一扇门——包括档案室,我记得你好像对它很感兴趣。” “……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 “谢了。”我翻看了一下那张卡,收到了胸前的口袋里,低声道。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谢什么……迟早都是你的东西。”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起来,声音有些闷——我意识到是他用手捂住了嘴——断断续续却一直都没停下来。 我没再说话,转身告辞了。 我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关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皮椅完美融合进了阴暗无光的房间内,随着我关门的动作,最后一丝光源也消失了。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我转身往庄园外走,但没在门口看见那俩的车:“他们走了?” “还在这周围……只是藏的比较好。”主神上线了。 我冷笑一声,把忍耐已久的身上的杂七杂八的物件全都扯下来,脚尖踩上去,在地上细细地碾碎,没有再说什么,上了门口停好的等着送我的车。 我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抱着胸闭目养神,脑内却在和主神说话:“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主神说:“他本来就没有你体质好,又只是个普通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我数据模型都推演不出来的奇迹了。” “我的能量也对他起不了作用——上次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能量只能起到普适性的强化体质作用,不能作为他问题的特效药——它只对你的情况起克制作用。” “难怪他没有再抽我的血样……”我喃喃道,“所以说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这次祂只回了我八个字:“沉疴难起,药石无功。” 我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 萩原研二走在路上,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鹤辞?” 那人停住脚步,转过来也看到了他:“是萩原君啊。”他语气很友好,却并不显得热络,“好久不见。” 萩原意识到他准备再次转身离开,急忙在他行动前打断了他:“好久不见……正巧遇见了,就一起去喝一杯——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馆——怎么样?” 好容易碰到一次,怎么说也要抓住机会多相处一会,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一松手就没影儿的家伙——天知道他一天天的都在忙些什么,这一个月连消息都不回了。 黑发青年似乎有些犹豫,他伸手抓了抓略带些凌乱的碎发,又掏出手机像是给什么人发了消息,才重新抬起头:“好。” 于是萩原研二便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走到尽头才看见门头挂着微弱灯牌的一家小酒馆。 “他们家调酒师的手法很不错,用的也都是上了年头的好酒……店家的品味很好,如果凑巧,你还能尝到市面上不流通的酒。”萩原研二一边介绍着,一边推开门示意青年进去。 店内部的灯光有些昏暗,隐约只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两三位客人——那客人的面容也是模糊的。 “我上学的时候常常会和小阵平过来一起喝,有些时候也会一个人来喝一杯……”他径直挑了个位置坐下,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轻飘飘地朝我wink了一下,嘴边挂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凑到我耳边轻轻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除了小阵平,我只带你来过哦~” 他看着青年反应很大地朝后退了一步,不自在地揉着耳朵,眼睛看向他旁边嘟囔:“别凑这么近……很痒。” 耳朵好红,他想。 日历上说的没错,今天果然宜出行——要不是今天下班后的联谊他因为一种莫名的感觉提前离场,也不能在大街上偶遇鹤辞君。 他随手拉过青年在身边坐下,冲着调酒师打了个响指:“要杯亚历山大。”他转头问鹤辞:“今天我请客——想来杯什么?” 鹤辞像是想了想,才说:“给我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调酒师应了一声,转身从后面柜子上取下几瓶酒,调酒手法娴熟而优雅。 “最近很忙吗?好久没看鹤辞君回消息了——研二酱快都担心死了!”萩原研二撑着侧脸看向旁边坐的板板正正的青年。 青年轻描淡写地说:“是发生了一点事……等忙过这阵就好了,”他叹息一般道,“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正谈话的两人背后,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抬手把兜帽又往下拉低了一点,默不作声地端起酒杯缀饮,遮住了大半张脸。 第80章 今天我就不该出门, 我面无表情地想。 不仅在甜品店遇到了走到哪死到哪的那个好奇心极重的眼镜小鬼,还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一场谋杀风波——不巧的是我正坐在那个蠢蠢欲动准备下手的凶手旁边。不想又被指认为嫌疑人之一,我随手摸走了凶手用于下毒的口红。 暗地里把人救下来之后我本以为能安安稳稳地接着吃我的冰激凌, 谁知道那个阴魂不散的金发黑皮侍应生又来了。 ——所以你到底是打了多少份工?怎么走到哪都有你啊?要是组织给的经费不够就找我说,我让龙舌兰给你批——没必要四处打工吧波本!很给组织丢人的! 好容易把那家伙应付过去,我顾不得慢慢品尝期待已久的奥利奥脆筒巧克力圣代,三两口吞进肚子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甜品店。 嘶——嘴巴好凉, 肚子也好凉。 不该吃那么快的。 但波本那家伙又一直在那里东拉西扯, 不管我摆出怎样不欢迎的态度都厚着脸皮站在旁边不肯走,想摆脱他那就只有我走了。 可恶的波本! 我经过甜品店的玻璃橱窗, 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容灿烂的正为其他客人服务的金发侍应生, 却没想到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对着我笑了一下,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 加快脚步离开了。 第82章 总觉得自从上次在我住宅里的会议被打断后, 他就怪怪的——时不时就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有病吧! 今天我本来是要到一个废弃已久的地下基地去找点我现在追查项目的资料的,现在资料已经被我录入到主神系统里了,于是我决定先去甜品店吃点冰激凌再回家。 现在冰激凌被提前吃完了, 但我一时还不太想回去——怕被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气死。于是我在路上随意地晃来晃去。 ——然后就被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认出来了。 虽然于他而言, 我们仅仅只是隔了一个月没有联系, 但对于我来说, 我和他已经有足足十年没有再见面了。 刚转过头看他时我甚至晃了一下神, 想了一下才喊出他的名字:“是萩原君啊……好久不见。” 他露出惊喜的笑容——那笑容有些过于灿烂了,我默默地想, 然后几步上前站在我身前——他很小心地隔出了亲密但又不会令人因为过于靠近而感到不适的距离,欢欢喜喜地回应我:“好久不见!” 然后我就准备转身离开——我现在做的事不适合和他这种身份的人靠的过近——无论它最后的结果是失败还是成功,交往过密于他于我都没有什么好影响。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我会在离开前去找他和松田进行一场告别——当然也可能没有,毕竟时间紧迫。 但绝不是现在。 不过不愧是足以觉醒天赋的萩原,在这种事情上细腻程度简直达到了见微知著的地步——他先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一起去喝一杯?” 我看着他的神情,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低头给家里的两位发了消息表示今晚晚点回去后,才接受了他的邀请:“好。” 只是喝一杯而已……又是这个点了,应该不会再突然发生什么吧? —————————— 我可真是个乌鸦嘴,我面无表情地想,然后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苏格兰,打断了身边正说话的萩原研二:“停一下。” 我转头朝着门口处,微微提高声音道:“远道而来的那位客人,既然已经跟了我一路了,何不干脆现身呢?——我们可以敞开谈谈。” 门口没有动静。 我叹了一口气,在萩原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放下酒杯,走到门口,然后几步上前把躲在阴影处形迹可疑且似乎准备离开的家伙一把揪了进来。 “让我来瞅瞅到底是谁——”我不顾那人的反抗,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把面庞暴露在灯光下——那人力气很大,剧烈挣扎下我一时竟然不能完全控制住他——不过他露出的些许发丝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是你啊。”我无趣地松开手,重新坐回去又点了一杯波本威士忌,“我还以为是谁呢……不过也是,爱干这种事的除了那俩不省心的家伙也就只剩一个你了。” 我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一副异常戒备的模样,挥挥手喊他过来:“过来坐下吧……别那么一副眼神看着我,我又没对你的亲亲同期做什么,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身体有些微妙地晃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然后迈开脚步走过来,有些随意地坐下来,脸上还挂着笑容——我认出来他想糊弄人时就会带着这样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和条子交往过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不知道组织对此会不会有想法呢?” “除你之外,组织什么想法都不会有,”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你,想好怎么跟我解释跟踪的事了么?” 他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我知道他身上的肌肉群都绷紧了:“这帽子可扣的有点过大了……有谁说这家酒馆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我无趣地转过头,不想和这家伙接着打太极似的打哑迷——忒费神,接过调酒师新推过来的波本,抿了一口。 旁边波本的脸色有点黑。 不过他脸本来就黑,这次格外黑可能是头上吊顶灯阴影的缘故吧。 他也不再看我,转头向调酒师要了一杯白兰地。 ……现在轮到我脸黑了。 旁边的萩原研二看着我俩的互动,很识趣地从头至尾都没有出声,他喝了口酒,然后探究似的在旁边看着我和波本。 我才想起来好像刚才对他有所冷落,转过身示意他接着讲。 但刚才话还很多的萩原此时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像是有些为难的模样,半天才重新扬起笑脸问我旁边那位是不是我的朋友。 我意识到好像是自己的存在给这两个同期带来了麻烦——难为萩原听到“条子”“组织”这类话还能假装没听到一样帮忙遮掩过去。 已知我认识萩原研二,我也认识安室透,但我要在萩原研二面前遮掩我和安室透组织成员的身份;又已知萩原研二认识我,萩原研二认识安室透,但他要在我面前遮掩他和安室透同期的身份;而安室透既认识我也认识萩原研二,但他要同时在我面前遮掩认识萩原研二又要在我的遮掩下向萩原研二暗示他和我组织成员的身份。 但从更深层次上来说,我知道他们的同期身份却要装着被遮掩过去,萩原研二知道我们的极道身份却要假装被我糊弄过去,安室透知道我是怎样和萩原研二认识的却要表现出不清楚的样子冲着我阴阳怪气。 ……这是什么无间道剧情。 就在此时,我听见在我们身后传来调酒师略带些慌乱的声音:“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会给您重新换一杯苏格兰威士忌……请您稍等。” 然后是一个略微有些低哑的声音:“不用……我马上就要走了。” 我转过头,那人像是受惊般又往下拉了拉兜帽,兜帽下侧脸的一道伤疤的痕迹一晃而过。虽然面容和声音于我而言都有些陌生,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仍促使我在后面叫住了他:“这位先生……请留步。” 他背对着我顿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第81章 虽然当初和白兰地约定的三年之期已到, 但苏格兰一开始其实并没有考虑过现在就回国。 ……毕竟组织如今的势力尚未衰颓,其爪牙遍布立本各地,警视厅里的那个卧底也仍未暴露身份, 无法联系警视厅的他回来也只能遮掩身份低调生活,反而更容易被组织追查到,给zero带来麻烦。 但久违地,贝尔摩德联系了他。 “回国吧,”在电话里的女声似乎有些疲惫, “理由?”她轻轻笑了笑, “没准你会在这里见到意料之外的人……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 苏格兰挂了电话,然后就着手准备回国事宜。他并不担心贝尔摩德会欺骗他或是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如果她有这样的想法, 三年前就不会帮他。 他只是会思考那个人究竟是谁, 值得他冒着风险千里迢迢赶回来去见一面。 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 但立即被他自己挥散了——怎么可能,他想,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他……即使没有那场爆炸, 他的身体显而易见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一边思索着, 一边收拾好东西, 辞掉工作,退回房租,找个借口向周围的熟人表示要离开一段日子, 然后坐上回立本的飞机——此时距离那个电话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他回到立本后, 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贝尔摩德, 而是先租了个房子落脚, 然后和三年未见的幼驯染来了个久别重逢。 当降谷零终于见到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音讯断绝已久的幼驯染诸伏景光时, 即使提前在电话里通过消息,有了心理准备的他仍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大步上前,将微微笑着的诸伏景光拥入了怀内。 诸伏景光感觉到他发着抖的手臂,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回来了。” 降谷零头埋在诸伏景光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欢迎回来。” …… “你是说组织里又出现了一位白兰地?”诸伏景光皱着眉头问道,“那个白兰地还和前一位白兰地长的一模一样?” “对,”降谷零点了点头,“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人。”诸伏景光眉眼间带着一点沉思的意味。 “事实上,我还掌握了一点可以算是证据的东西……”降谷零将在窃听器中听到的内容原模原样告诉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听完沉默了很久。 “我要听一遍录音带上的原话。”他突然说。 —————————— 诸伏景光并没有去见白兰地——虽然他已经知道贝尔摩德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但他并不想去见那个人——但奇怪的是贝尔摩德也没有再发消息给他,似乎整个人就此消失了一般。 ——也许不该说是不想,他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见,用什么理由去见……已经过去三年了,当初在研究所的那些交集就像梦一样随着那场爆炸远去了,留下来的只是暴露身份的警视厅公安卧底诸伏景光和地下犯罪组织干部白兰地。 第83章 也许从此两不相交才是最好的,苏格兰想,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身份、责任、过去,天然对立的立场和身不由己的挣扎。于他个人而言,他感激于白兰地的救命之恩,痛心于白兰地隐约显露的过去。但于公而言,他们之间只是警察和罪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温情与私心。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决定先不去想这些让人为难的事,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 毫无疑问,白兰地这次回来有他自己的目的,窃听器听到的他和组织首领的对话中也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了这一点——但他究竟想做什么? “hiro,你觉得呢?”降谷零带着半只耳麦,一边听着反复回放的录音,一边问他。 “我不知道。”诸伏景光很干脆地说,但他随即又犹豫了,“也许……” “什么?” “不,没什么。”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降谷零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说:“我会去打探消息。” —————————— 诸伏景光没有想到白兰地会和他在这家小酒吧偶遇,更没有想到白兰地会认出他来,最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同期萩原研二竟然会和白兰地认识,看起来还颇为熟悉。 没有再比这更糟糕的事了,他想,背后坐着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现在我又是易容的状态…… 也许我们该一拥而上,把这个落单的组织成员逮捕送到监狱里请他吃猪排饭……见确实躲不过去,他自暴自弃地想。 知道白兰地的执拗和疑心,他干脆不再左躲右闪,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掀起半边兜帽,露出大半幅面容:“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白兰地眼中的恍惚意味更浓了,他不错眼地看着他,却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他略带些失望地喝了一口杯中酒:“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介意我请你喝一杯酒吗?” 诸伏景光看了眼旁边已经认出他来的波本和似乎有些怀疑的萩原研二,心里一动,转身坐了下来,轻笑道:“自然不介意……我与您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介意我知道您的名字吗?” 白兰地递过来酒单,顺口说到:“鹤辞。” “好名字,”诸伏景光慢慢咀嚼了一边这个名字,然后突然喊道:“鹤辞君。” “嗯?”鹤辞抬起头,自然应了一声。 “没什么。”诸伏景光垂下眼:反应速度很快,回应也自然,看来确实是他的真名……或者至少也是用过一段时间的假名,回去可以沿着这条线查查,没准能查到些什么。 萩原研二此时终于开口了,他爽朗却又不容置疑地插进了白兰地和诸伏景光的对话中:“真巧啊,我也觉得这位先生有种熟悉的感觉,刚好今天我请客,一并就把这位先生的酒也请了吧……不知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诸伏景光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名,连在组织里的假名也忌惮被追查到不能说,于是他报了贝尔摩德给他办的□□上的名字:“田中唯。” “原来是田中先生,”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接着问:“不知道……” 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波本却突然出声打断了萩原研二的试探:“这位先生,”他垂下眼睛,再抬眼时已然带上了身为波本时的危险神色,他皮笑肉不笑地问:“请问您该如何称呼?” 第82章 “他叫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么, 何必明知故问。”我慢悠悠地晃了晃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的琥珀色酒液沿着杯壁打转,中端小小的漩涡中有些许乳白色的泡沫。 我耐心地等着泡沫一点点溢散消失, 然后仰头举杯,一口吞了下去。 放下高脚杯,我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下唇边残留的酒液,谢过田中唯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 一边转过头看向终于不再挂着掩饰性蜜糖般笑容的某黑心公安——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微微带着些警觉的模样,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 ——我几乎都要以为他刚刚的那些复杂的面部表情是我的错觉了。 他现在看上去不像是阳光开朗的侍应生安室透, 更不像是组织里来去成谜的神秘主义者波本, 却略略有些靠近作为警察时的降谷零。 这是准备摊牌了?我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饶有兴致地想。 不愧是打工皇帝,卧底之王,这种三面极端差异身份自由切换, 脸上神情说变就变的能力还真不是谁都有的, 其实还是他作为安室透的那一面我最看的顺眼——当然我绝不会承认是因为只有那一面的他会给我做三明治。 等等,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呢? 三明治,三明治……我陷入了沉思。 对了!为什么贝尔摩德承诺给我的三明治厨子还没到?什么样的飞机要坐半个月?有这个时间往返一次月球都够了吧? 可恶……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好好问问贝尔摩德这件事,不能再迷迷糊糊地被她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了……可恶, 她分明就是在欺负我给她打白工! 不愧是常驻在那个国家的基地负责人, 深谙黑心大资本家的画饼和相互扯皮推诿……甚至她还效率低下! 我觉得我就像是那贫苦无依的劳动者, 拼死拼活干完了上面发下来的任务结果被坑了说好的工资, 甚至去讨工资时还被一次次敷衍“快了”“马上”“一定会给”…… 不行, 我明天就去找她,她要是还往后拖延我就自己讨回来, 讨不回来就把她手下的卡尔瓦多斯撸过来给我天天做三明治……不会就让波本教他,我想波本应该很乐意帮忙。 说到波本…… 咦?波本去哪了? 从烦杂思绪中回过神,我才意识到波本此时并不在我的视野里,正当我疑惑时,右侧太阳穴顶上了一个硬物。 是手/枪。 我面色不变,微微转头斜眼看过去,波本——哦不也许现在我该叫他降谷零——双手持枪抵在我额边,一腿后撤抵住墙,目光凌厉看向我,鼻尖却密密沁出几点汗迹来:“你想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我转头,他厉声道:“别动!”顶在太阳穴的枪口更紧了一些,我向下撇了眼——食指已经扣住了扳机,但保险没开。 哪里来的小朋友,连威胁人都不会,我有些好笑地想。 我无视他的警告,自顾自地接着转头,直到目光与他平视——我比他高一点,但四舍五入也算是平视——然后微微挑了挑眉:“你觉得呢?——降谷零?”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我能看到他的瞳孔急剧放大,随后迅速缩小,伴之以剧烈的震颤。 有这么吓人吗?我反思了一下,可能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我下次还敢。 吓唬降谷零多好玩呐,看他疑神疑鬼头脑风暴,鬼鬼祟祟试探来试探去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除了总是阴魂不散跑到我面前试探消息有些烦,但现在也没有剧情的限制,他气的半死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反正我不愿意放弃这个爱好。 嘶……这么一想我怎么这么和那种手贱的热爱惹猫逗狗的人一模一样。 一定是我的错觉。 一边走着神,我一边也没忘了动手——趁着持枪那人心神大骇顾不上阻止我的动作时,头一偏闪过枪口,然后反手一个腕锁扣住了他持枪的手腕,转动枪身的同时往前一拉迫使他失去平衡,然后借助枪管本身的的杠杆力量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枪。 我打量了一下手上的枪:“□□?——挺不错的。” 他抿唇看着我,似乎想要扑上来夺回来,却忌惮于我手上的枪和之前展露出的身手不敢轻举妄动。 我用枪管轻飘飘地拍拍他的脸颊:“别紧张嘛……小朋友,你这副表情会让我以为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我只是想坐下来和你好好谈谈,以及——” 我左手开了保险,右手随即把降谷零那只刚才被我锁住至今未放的握枪的手拽了过来,向上摊开手心,把枪放了上去,包着他的手握紧枪柄,然后向上重新移到我的额角处。 我一只手控制着他持枪的手不下移,一只手摸到冷着脸神情却微微有些慌乱的那个金发黑皮的家伙的后脑,猛地揪着头发拽到了我眼前——距离近到近乎额头抵着额头,彼此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意才停下来。 我意味不明地冲着他笑了笑:“放轻松,我没有恶意,前辈今天只是想教你一点东西——”我手指摸上扳机,带着他的手指慢慢往下扣动扳机,喟叹一般道:“——威胁人,要这样才有用啊。” 他脸上的汗比之前更多了,近乎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流,汇聚在下颌处——然后猛地砸下去。 令我有些惊讶的是,他竟然似乎并不想真的要了我的命,手指处也在尽力对抗我施加的压力,脸也憋的发红——虽然因为肤色和灯光的原因并不是很明显。 第84章 这可不像他啊。 认识到这一点,我低低地笑出了声:“怎么?下不去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这可不是立本公安该有的样子啊。” 降谷零脸色铁青,他挣扎着试图脱开我的钳制:“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我理所应当地说:“但是那又怎样呢?” 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状态有点不对,心里愤怒的像是有把火在烧,又像是突然获得了特殊能力,让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亢奋的有些过分,可能是刚才的几杯酒让我有点飘了,不过更有可能的是我在借酒发疯,不过——哦——管它呢。 我移开刚刚一直盯着降谷零眼睛的目光,转而带着些着迷地看着共同握在他和我手里的那把枪:“真不错……”我喃喃道,手指用力往里收“真不错……” 只要扣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我再也不用背负那些乱七八糟的责任,也不用再应对接二连三的试探,更不用去操心如何让组织合理而被“正义”的势力解决掉……为什么说真话总是没人信呢?明明目的都是相同的,但每次当我想敞开谈谈时总是被他们那强到不可理喻的戒心和堤防拒之门外。 活该他们蹉跎数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没能解决掉组织,自身都内耗成这个样子了,能有所进展才怪…… “鹤辞!”我听到主神急急的机械音,“你忘了鹤封还在等着你吗?” 鹤封? 我愣了一下,手也不由得松了一点。 就在这时,我被身后突然暴起的某人给了一肘,联合缓过神的降谷零一起夺回枪,然后把我压制在地上。 降谷零远远把枪丢到了门口,被等在那里的萩原研二随手接住收在腰间,他喘着粗气用手臂处的衣物胡乱抹了一把额间的汗:“你冷静一点……白兰地。” 第83章 我很冷静, 我相当冷静,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胡说。”主神又突然上线,义愤填膺地指责我, “你分明因为鹤封的事急得要死……我看你是关心则乱。”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一点都不冷静。 ——我快要疯掉了。 鹤封能等我的时间最多只有三个月,而到今天为止,第一个月已经快要过去了,我却除了获得一堆名为“组织秘辛”但在我眼中看来只是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消息以及搞黄了几场任务以外一无所获。 摧毁组织,当然, 这事对我来说并不难。 即使这个“摧毁”的定义不只是解决掉组织boss, 同时也包括了处理掉大部分归属于组织的基地、请组织主要骨干成员吃猪排饭、斩断组织与其背后势力的联系…… 这些都是很容易达成的目标,组织再强大, 它也只是盘踞于地下的庞然大物, 见不得光, 也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正式身份作为保护伞——这种情况一方面保证了它的隐蔽性,但另一方面也让它失去了面对正面打击时的□□和抵抗能力。 换句话说,我可以随便炸基地, 四处破坏组织活动, 无所顾忌地正面与之对抗而不用担心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只要我有足够的能力不被它私下解决掉, 而出于低调行事的需要,组织反而会主动帮我遮掩种种行迹。 对于其他普通人而言,这种暗地里的角力是十分吃亏的——因为他们很难从官方那里获得借力, 而独行者的力量又太小, 且难以保证不出任何纰漏, 只要行差踏错一步, 就会被彻底从这个世界抹除姓名和存在。 但对于我而言这反而是件好事——因为组织并没有抹除我存在的本事, 更何况还有主神这个超时代的人工智能帮我。 既然如此,理论上这个任务是十分好完成的——只要我干掉组织boss, 把组织里的高层全部绑起来扔到警视厅(加上他们干过的好事的证据记录),然后让主神帮我精准定位各大基地位置点送它们个一日烟花套餐,最后把那群尘封已久的档案扔给官方让他们收尾——这件事就结束了。 ——当然,只是理论上。 因为实际上我不能这么做。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像一个真实的自成逻辑的世界,但你要记住的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一开始出现的契机是其作者的思想与作者的描写。在创世之初,这个世界是任由作者意志发展的——换句话说,作者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无论我们做什么动作,都要遵从一开始的世界观设定。” 主神伸出了两只雪白的带着淡淡光辉的翅膀,在我跟前飞来飞去:“既然要遵从作者作品的基本设定,那么这个世界的组织必须失败——因为邪不压正,而失败的原因必须是因为所谓的红方联合——而决不能只是因为一个人。” “如果大结局的到来一定要是因为一个人影响,那也必须是由那个高中生主角侦探来完成——而不是一个立场不明甚至偏向于黑方的组织成员。” “换句话说,你可以在组织的落败中做出巨大贡献,有许许多多的露脸镜头,但决不能盖过主角高光,更不能通盘抢走主角的戏份,让他用不着出场——这样前面的一系列剧情只会毫无用处,作者埋的伏笔也会变成冗余的累赘。” “虽然同是由高位世界人们创造出来的小说世界或者漫画世界,但不同的低位世界也有差别:最明显的就是当一部作品越火,世界观越完善,它独立出来后的力量就越强,稳定性也越好,未来跃升高位世界的可能性也越大——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如果这本漫画虎头蛇尾地完结,它的力量会因为读者的抛弃而大大降低。” “所以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加速完结,而不是坑掉或者烂尾——那样的世界即使独立出来,也不成其为稳定的能够自我循环的健康世界,只会在运行过程中一日接一日地损耗,然后消亡。” “就像我们的世界一样。”祂轻轻说。 我复盘了一下他的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把主动权交给以降谷零、赤井秀一和水无怜奈为代表的各国官方组织,自己只能提供资料或者从旁协助?” “对。” “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平静地问祂,“让他们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组织高级干部愿意放弃金钱和地位,甚至冒着被逮捕的风险帮助他们跳反组织,同时对他的立场和提供的信息深信不疑发起总攻——且在三个月之内?” 主神停滞了大约有五秒,然后祂重新飞上飞下:“按照你说的情况,我根据抽象出的降谷零人格模型,立本目前可动用的各项支出计划及国情系统分析计算等通盘变量因素,计算出的可能性大约为0.2%——我判断这是一个不可行的方案。” 虽然听起来祂认同我的观点,但根据过去搭档的经验,我知道祂话并没有说完,于是我等了一会。 果不其然,祂接着说:“但是你不一样。” “嗯?”我从鼻腔中轻轻哼出一句。 但主神没有过多解释,祂只是含糊道:“现在我所透露的内容已经是极限了,具体情况我不能再多说——你知道的,很多时候时间不仅是线性的,更是回环的……” “……你只管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祂说的很诚恳,我脑海中却闪现出因为当初的失误,我不得不在过去线上整整呆了十年的片段——但同时还有祂持续到今天仍然算无遗策的履历……” 祂说的是真话吗?还是又一次的选择性隐瞒呢? 我可以相信吗? 我咬紧了后槽牙。 沉默了良久,我才说:“我最后信你一次——如果一个半月后仍没有转折,我就要按我的方法来了——到时候你说什么都没用。” “如果是别的也就罢了,信错了人是我自己的失误,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后果——但这次事关鹤封,我不能不谨慎。” 出乎我意料,主神这次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没问题。” —————————— 不出我意料,他们的警惕心简直重到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极端程度,我三番五次地找到他们,想要和他们开诚布公地讨论跳反组织的事——但我的坦诚只换来他们的愈加疑心,以及变本加厉的试探和不加掩饰的利用。 比如说…… 算了不说了,我不是很想回忆那种让我异常难受的对话——它甚至让我有一种历史重现的感觉。 是官方组织的通病吗?我颇有些讽刺地想——果然,哪个世界的高层都是一样的,漫画里也只不过是加了滤镜之后的真实世界啊——只画了红方伟光正的一面,从心狠手辣和卸磨杀驴这一点看,所谓的“红方”甚至比“黑方”组织做事还要更绝。 ——真的是把人利用死了还要拉出来鞭尸,掩埋他的功绩,抹黑他的光辉,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颠倒黑白,再冠之以“纯白的正义”“案底”一类冠冕堂皇的措辞。 ——但是没关系,我愿意忍耐,我愿意被利用,我愿意成为他人功劳薄上微不足道的一笔,最后再被人一脚踢开——只要能够达成我的目标。 第85章 但我发现这并没有用,一味地退让只会让别人更加得寸进尺。 所以当我意识到有人跟踪我时,我异常烦躁。 “冷静冷静!”主神在我脑海中喊道:“想想你的目标!” 我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微微笑着应和旁边萩原研二的话,一边在内心中冷冷地回主神:“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忍耐,忍耐,忍耐——我一路不断告诫自己,再忍半个月就好了……之前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那个时候忍得,这个时候也应当能忍得……不要轻举妄动,等试探期过了一切就都能步入正轨了。 主神能探查到我的情绪波动,祂不知看到了什么,心惊胆战地在我脑海中喊:“冷静……冷静!……你的情绪波动已经快要让你的天赋暴走了!——毁灭一座城的后勤可不好处理啊!” “闭嘴。”我回复祂。 我一向是个很能忍的人——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忍不住,后果谁都处理不了。 之前在副本内鹤封曾因为我天赋暴走过一次,最后还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安抚下来,而当时的方圆百里内已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活动迹象,当时主神告诉我,如果身为第一顺位的我暴走,破坏力只会成身为第二顺位的他的指数倍增长。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我慢慢地深呼吸,自己对自己说,好……很好……别听,别看,别想,忍过这一遭就好了…… 和研二安室一起喝酒时我以为我冷静下来了,甚至还有心思吐槽。 ——但事实上,当我冷不丁从主神那里得知田中唯就是诸伏景光时,我之前强压下去的情绪迅速反弹,甚至回弹到了比以前更高的程度。 我脑中像是即将坏掉的机器嗡嗡直响,连主神的焦急的喊声都听不到,意识到凭我个人再不能控制住天赋的暴走时,我当机立断抢过了降谷零的枪准备及时止损。 ——然后被中途打断了。 “放开我。”我没有挣扎,而是半闭着眼说,“让我们好好谈谈吧——我现在很冷静。” 第84章 他们谁都没动。 “起来吧, 降谷零。”我有些疲倦地说,“还有你,诸伏景光——别急着否认, 我知道贝尔摩德最擅长易容。” 降谷零默不作声地松开我的肩膀,诸伏景光也放开反扣住我背后双臂的手,起身站在一边,他低着头,回避了我看过去的目光。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抬手前后舒展了一下关节, 看也没看身边三位神色各异的同期的脸,重新坐回了之前酒吧的座位上。 “来杯琴酒。”我没理会坐到我旁边的诸伏景光, 自顾自地冲着站在角落手里拿着手机的调酒师说话, “把手机放下, 这里站着三位警官,还轮不到你报警……快点,我要加冰的。” 调酒师闻言果断地放下了手机, 然后过来给我倒酒。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 嘴边有一撮细细的小胡子——是灰白色的, 我此时才意识到他其实从头到尾都相当冷静——即使刚才躲在柜角拿着手机准备报警,他脸上的神情也没什么波动。 我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这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他把酒推到我面前:“请用。” “谢谢。”我随口道了声谢,然后索要了一根搅拌棒, 戳了戳杯中的冰球。 很大, 很硬, 我戳不动它。 于是我住手了, 一手撑着额头靠在桌旁, 静静地看着杯壁外沿渗出细细密密的水雾,模糊了杯中酒液的颜色和卡在正中央的冰球, 然后汇聚成大的透明的水滴,相互融合后往下七拐八拐流到杯底——那里此时已经聚成了一小滩水泊。 我拿起水杯,缀饮了一口,然后发现刚才还死死卡住不动的冰球此时已经自己浮了上来,悠悠地在中央随着我入口的水液打着圈。 我放下来,又拿着搅拌棒戳了戳冰球——它上下沉浮了一阵,然后慢慢地融化了。 我的心情也随着冰球的融化稍微平复了一点。 旁边或站或坐着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一直没有出声打断我的沉默。 这个时候还是有点眼力劲的——要是刚才有任何一个人出声,此时酒吧里可就不会这么平和了。 我一口喝完了杯中剩余的琴酒,把杯子推向吧台后的调酒师:“再来一杯君度。”然后头也不回地说:“坐。” 像是截停的电影突然重新按了播放键,他们纷纷有了动作,重新坐了回来。 我现在看起来这么可怕吗? 我抿着新推过来的君度,漫不经心地想。 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心里却觉得一阵疲惫——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带着些意兴阑珊地在脑海中敲主神:“资料有吗?……都拿出来吧。” 主神没吭声,但我本来虚掩着的手中突然感觉到了略有些硬的棱角的触感,我微微握了一下——是一个u盘。 我把u盘扔进了降谷零的怀里,一言不发,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肩膀却突然被一只手揽住了,我下意识地反手打掉那只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是萩原研二,他正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没理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接着往门口走,却被赶来的萩原又拦住了——他似乎因为起身过于匆忙而带倒了吧台前的高脚椅,背后一阵响声。 他头转来转去,摇的像拨浪鼓似的,看看我,又转头看看他同期——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降谷零握紧了手中的u盘,不知在想些什么,诸伏景光则已经卸下了他的易容,手臂上搭着薄薄的一层略带些透明的肉色皮质,他半站起来,似乎也正准备过来的模样。 萩原研二这次没有带着他那惯常的笑容——其实他一开始似乎是想做出这副表情来的,但后来他自己也发现过于勉强似乎还不如不做,于是他收敛了笑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今天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本意是出于和你轻松地一起喝一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让你不愉快的事……是我的过失。” “希望我能尽力弥补一二——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他又看了那边自己的两位同期一眼——两人都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意思——“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将竭尽所能地帮您。” 他似乎因为突然接触极大的信息量而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略带些下垂的眼睛仍很亮,看上去很真诚的模样。 我把他拨开了。 “用不着你来帮忙……萩原研二,我也不建议你趟这趟浑水,以后最好也别来找我——你好好活着就算帮我的忙了。” 萩原看起来似乎有些受伤的样子,但我现在没精力再关注他的心理情况了——他本来跟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贸然参与对他而言反而会很危险,我可不能保证那时候我还能来得及把人给捞下来。 如果可以,把他推的离这摊子事越远越好——虽然并不是很对付,但这是我和降谷零的共识。 而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降谷零开口了:“这个里面是什么?你让我怎样相信你?” “我不想和你吵架,降谷零。”我疲乏地说,“再接着自证也没什么意思——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耐心和时间了,那里面,”我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是我接下来的行动流程和相应资料,信不信由你。你要是愿意信,就根据上面的信息安排配合和接应,你要是不愿意信,我也不强求。” “只有一点,看在我救了你的四个同期的份上,”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同时看向了对方,然后转而看向了降谷零——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我并不想挟恩图报,但此时也不得不拿出这个杀手锏:“帮忙向上面打个马虎眼,别插手我的行动。” “就这样。”我抬手挥开了萩原的手臂,然后大踏步离开了这家酒吧。 “我忍不下去了。”在夜幕中,我对着主神说。 “那就别忍了。”主神沉默了一会,问:“你准备开始了?” “嗯。” “好……我帮你。” “谢了。”我扯了扯嘴角。 —————————— 酒吧里,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同时看向了降谷零,降谷零一直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银色u盘。 最好还是萩原研二打破了沉默:“看来我们有很多关于他的信息需要互通——尤其是我……找个地方坐坐?” 诸伏景光此时已重新带上了易容,他调整了一下衬衣领子下的变声器:“到我那里去吧。” 降谷零终于抬起了头,他打了个电话,吩咐公安部门的手下过来把这位调酒师带走秘密安置,然后换了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丰田:“走吧……我让人暂时断了路上的监控。” ——————————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萩原研二终于说完了自己和鹤封的交集。 “你是说……他有特殊能力?”诸伏景光皱着眉头问,“像是时空穿梭、抹除记忆或者提前预知一类的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能力?” 第86章 “是的,”萩原研二看了一眼诸伏景光,苦笑着说:“我知道这种事听起来很离奇……如果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是真的。” “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并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诸伏景光摆了摆手,“我只是……突然听说这种事,有点震惊。”他看了一眼降谷零——后者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他收回目光,接着说:“如果把这点纳入考虑范围的话……那么当初天台上琴酒的突然出现其实也疑点重重。” “即使身份暴露的非常突然,但我确定我一路上也是有做基本的扫尾工作的,后面被莱伊追上也是因为距离太近,且朝夕相处时间过久,他对我的行事作风比较熟悉。” “琴酒不可能有这样的认知——但他还是目标明确找到了我们当时所处的位置,甚至比zero还快。”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有人告诉了他那个地点……”降谷零接话。 “——是白兰地。”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还有那两场爆炸……”诸伏景光说。 降谷零打断了他:“这个留到以后再说,现在纠结这个意义并不大……重要的是他是不是真心想跳反——还是想利用我们做些什么别的。”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能理解你的小心谨慎,但白兰地做了那么多事,还有那个录音……我觉得不用再加以试探了,如果他不怀好意,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别的不说,就他知道你的身份这件事,你就不可能在这三年里安安稳稳地继续在组织潜伏。” “当然,这个判断多少带着点我自己的情感影响。但于公而言,如果他真是有那种能力的强者……得罪他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他看了一眼降谷零。 降谷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知道的,只有我们这些真正接触过的人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么可怕,上面……” 他说了一半,顿住了,然后含糊地接着说:“我的权力也还没大到能影响公安这种程度的判断。” “况且……”他起身在屋里各处死角排查了一圈,然后坐回来,低声说:“我怀疑……高层那里有一股势力和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在阻挠对抗组织的进度,hiro当初的暴露也许就与他们有关——至少在那个传说中的药剂研究出来之前,他们不会真的动手的。” “其实现在的情况很矛盾——如果他的那些能力不暴露,在现在这个阶段上面根本不可能重视他的合作意愿,要么只是利用他做一些脏活,要么根据他的情报来点小打小闹——总之不可能彻底毁灭组织,反而白白浪费了他难得的情报。” “而一旦那些能力暴露——哪怕只是受试对象的身份被知晓,他确实会收到十足的重视,但就怕是那种白兰地本人突然失踪的重视。” “不是我不愿意合作,实在是时机不合适——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心急……” 降谷零不说话了。 诸伏景光明白他的未尽之言:“所以现在也就 只能这么拖着?” 降谷零却说:“不。” “就这么拖着一直到上面发话对我而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绝不会出错的选择。但那也意味着关于研究所那里,如果到时候我想做些别的动作会非常困难……hiro,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萩原研二身上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警服——萩原洗的很干净,上面的警徽在微微地泛着光:“当然。” “但和白兰地合作就不一样了……抛开别的不谈,就销毁那些资料而言我和他一定处于同一立场。我在公安里还是有一些自由调度权,其它身份下也有一些势力……和那个家伙联合起来豁出去打先锋也并非不能放手一搏——反正我刚才说的也不过只是猜想罢了,上面不可能明着阻止我。而只要开了这样一个头,再想收手缩回去就不可能了,组织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只能给我支援以免失败之后什么都捞不着。” “但这对你来说风险太大了。”诸伏景光有些担忧地说。 “但一旦成功,我也能无愧于当初在学校里说过的话……”降谷零轻轻地说:“警察是具有荣誉感和使命感,为国家和人民服务的公仆(1)……” “……严格遵守纪律,团结一致,友好协作(2)……”萩原研二接上。 “……磨练人格,提高能力,不断地充实自我(3)……”诸伏景光也回忆起当初的那堂课。 “……这就是警察。”降谷零微微笑了笑,但随即神色又严肃起来:“所以我必须慎之又慎,白兰地目前为止的一切'正面'行事,都是关于我和我身边的人,或者发生在我们面前的事。联系到他的能力,我不能确定他究竟是真心洗心革面还是在我面前刻意表演……” “……无论是研二说的那场自愿当人质直面爆炸,还是hiro你和他相处时他隐约流露出的过去,都是你们和他相处后的判断。我相信你们,但我需要对他有自己的判断……正式和他接触为时尚短,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或者我知道一些别的与我无关的他本身确实心向正义的证据。” 窗帘外的天色已经有些微微泛白,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背后站着很多人……但凡我的判断出了一点失误,都会连带着他们一起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要为我的决定负责。” —————————— 虽然说着需要证据,但降谷零也没想到这个证据来的这么快。 他看着面前站着的栗色短发女性,出声确认:“神奈社长?” 女性很干脆地点头:“是我……初次见面,你叫我神奈葵就好,怎么称呼?” 降谷零不动声色道:“波本。” “好的波本……这次组织是派你来对接?” 她没等降谷零回话就转身先往身后的住宅走,声音从前面飘到了后面:“进来吧——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按照过去的合作流程走。” “顺便确认一下,等这次合作结束,我就算正式拥有代号了对吧?——我记得代号成员可以获得更高一级的资料权限?” 第85章 鲜血, 杀戮,枪击。 东京某地下基地此时正一片狼藉,血与火, 红与黑,不间断的枪械交手声与寂静的沉默诡异地交织在一起,随后慢慢湮没在夜幕中的地下。 我拎着长刀仿若闲庭漫步般游走在曾经熟悉的基地走廊。所经之处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和锐器进入血肉的声响,尚未发出痛苦的呻吟,一道白光闪过, 血污横流的地上已然躺倒了一片人, 一张张难掩恐惧的脸在我眼前四散奔逃,高举双手拼命挣扎间却无意中互相堵塞了对方的生路。 我低下头, 几脚踢开斜躺在地面的人体, 没理会边上艰难往离我远处爬的基层成员, 顺着清开的道路一路追上前。 一波波荷枪实弹的基地成员如潮水般涌上来,又退潮般向后散去,方才不长时间内的交手已经让他们意识到选择与我近战的不明智, 转而选择蹲守在掩体后试图对我用火力进行压制。 呵。 我听到不间断的子弹出膛的声音, 还有超高速金属颗粒擦过耳旁的风声, 对着我的枪口随着高强度的射击擦出几点暗红色的火星,然后飘摇着向下慢慢暗下去。我随手放开手边拖着的紧闭着眼的男性后衣领——他整个人都平躺在了基地长廊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长刀竖起, 握着刀梢的手腕微微一抖, 略有些暗沉的刀身在我身前转了一周。 金属之间清脆的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枪声停了, 我也随之收刀入鞘——地下散落了一地的子弹, 骨碌碌滚到了我脚边,然后随着我向前走的脚步被一脚踢开, 又撞到墙边回弹回来,滚了几米后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我没注意,不紧不慢地接着往前走。 “踢跶,踢跶,踢跶……”皮靴接触地底的声音在长廊中回响。 胸前架着步枪,密闭防弹头盔护脸的基地守卫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端起枪又冲我近距离快速扫射一通后,迅速转身就跑。 我也无意赶尽杀绝,只是慢悠悠地在他们身后晃,偶尔来几枪吓唬一下,免得他们因为遇见支援又回来和我对峙——只是平白给他们增加伤亡,给我带来麻烦。 “往前走,然后在第二个岔路口左转。”脑海中主神的声音指挥道。 我依言照做了。 “明明我已经提前发布过预告函,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碍事。”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冲着主神抱怨。 “虽然但是……如果是我接到那种预告函,我宁愿相信你是秦始皇复活v你五十唤醒兵马俑封我做骠骑将军。”主神似乎有些无语。 “虽然确实简略了一点……但也没有离谱到那种地步吧!”我不满于祂的嘲讽,“你怎么最近天天怼我……更年期到了?” 第87章 “你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左转左转!别只顾着聊天了赶紧看路!……我是人工智能,哪来的更年期……再说了我从出现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年,按照人类的标准离更年期还差的远的很……”主神嘀嘀咕咕地在我眼前打出仅我可见的全息投影:“就在这个地方,把这个——”我手中出现了一个炸弹模样的东西,“对,固定在这里……不不不不用定时,最后我统一连线引爆。” “好,现在回到刚才的第一个岔路口,向前右拐……” 安置完最后一个炸弹,我拍了拍手:“好了,都安置到位置上了,你确定没有问题?” “当然,”主神嘀咕道,“这方面我可比你还擅长……” “也是,当初在无限世界里你帮我炸的副本可不少……不说你的计算能力,就是个普通人类也该熟能生巧了。” “休要瞎讲,我可没干过那种不着四六的事——当初陪着你炸副本的不是休威那小子么……你倒是浪的开心了,给我丢下一堆烂摊子。” 我怎么瞎讲了,休威不就是你么。 不过我也懒得和祂就这件事起争执:“不说了……你勘察一下,看看基地里还有没有生物活动迹象,没有我们就直接开炸。” 主神也回避了之前的话题,带着些怨念地嘀咕:“让超时代的人工智能给你计算炸药分布和当量,替代红外线探查生物活动轨迹,你看看跟了你后我都在干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狗狗祟祟的事……我之前还在实验室的时候可从没干过这等事……当时怎么会看上你作为合作对象……简直是拿着大炮去打蚊子。” “暴遣天物……你就是在暴遣天物!”祂满是怨念地碎碎念。 “你怎么像是个跟穷小子跑路后过不惯苦日子的大小姐似的天天拉着张脸埋怨,好像当初不是你死乞白赖拖着我一起逃出实验室的一样,怎么现在那么多废话……要是大炮不爱打蚊子,没问题,等回去了我马上把你送回去给你找个大象让你打打……所以说到底有没有?” “没有,”主神干脆地说,“都按照驱逐路线赶出去了,有些你没顾及到的地方我用了点小手段——放心,我把那里的摄像头都黑了,等烟花一出现,没人能查的出来。” “好——大炮干的挺不错。”我夸了祂一句,不准备再浪费时间,固定好背后的刀就在走廊中奔跑起来。后来嫌道路过于错综复杂,左转右转速度太慢,我直接让主神给了个位置坐标,长刀抛出去给上面天花板开了个天窗,然后几个起落跳到了基地平面旁边的山崖上。 今天是满月,月辉很明朗,但此时被夜里的乌云遮住了,基地的位置一片昏暗。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隐藏在郊区山脚旁地下的结构精巧的庞然大物,然后转身,在脑海中对主神说:“动手吧。” “好——”主神欢快地应了一声: “三、二、一——” 砰—— 我没有再看下去,在火光迸裂之前便先一步离开了——我能看见身前被光亮投射到地上的影子——远远地把火光中的基地抛在了身后。 主神尚且还沉浸在一日烟花套餐的兴奋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却一路无言。 祂突然停下来了。 “怎么了?”我注意到祂的不对劲,问道。 “向上看。”祂说。 我微微仰头,看见远方飞来的黑影,还有螺旋桨的声音。 黑影越来越近,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直到在我面前悬停住——我身上的黑色风衣被带起的风吹的猎猎作响。 门打开了,一条绳梯垂了下来,站在上面的人冷着脸朝我伸出了一只手:“上来。” 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正顺着风微微飘动。 我抬起眼睛看他,一时愣住了。 突然从旁边驾驶舱又伸出了一个脑袋,他欢快地冲着我喊:“快上来快上来——留在这动静太大,引起附近那群家伙的注意就不好了。” 他眯起眼睛,笑得很嘚瑟:“你亲爱又靠谱的前辈和只会给你找麻烦的臭小鬼来接你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后被琴酒低声喝了一声:“开你的直升机。” 我却兀地笑了,往上一跳握住那只手,然后借着力便顺利地翻进了直升机——正正落在那人的怀里。 我离开门口,弯着腰走到后面盘腿坐下,看着琴酒背着我关上直升机的舱门,然后也坐回来。 前面的君度欢呼一声:“回去喽!” ——然后我们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 “降谷警部,有一辆不明直升机朝着西北方向32'26离开,我们是否要追击?” 降谷零看了一眼雷达显示器,按着耳麦回复:“不用管,先把下面这些家伙都控制住——注意安全。” “是!” 第86章 柯南是在放学的路上遇见那个男人的。 那是一个午后, 他难得地没有与少年侦探团结伴,而是自己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黑、黑衣组织的人? 柯南心中警铃大作,但随即他就发现那个人是他认识的一位故人——那个常去安室哥哥所在的波洛咖啡店的气质危险的满脸困倦的青年。 他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叫鹤辞。 虽然那个黑发青年就住在波洛咖啡厅的对面, 但这段日子以来他似乎很少光明正大地露面——就连会在暗中默默观察他的柯南也很久都没有见过他这个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出现。 虽然认出了那个人是谁,但柯南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正相反,他更紧张了。 ——他还记得之前和昴先生谈话时对这个人的猜测,当时他说的是会去调查……但不知道他后来知道了些什么, 难得严肃地告诫他不要再继续探究这个人了。 他也曾追问过究竟为什么, 粉发研究生沉默了很久,才说:“他很危险……关于他的事,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既然身边的两个探查官都告诫他离那个人远一点, 柯南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莽上去——但他并没有放弃观察鹤辞。 所以曾有几次, 他正好透过窗户看见那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送鹤辞回来,从车上下来的不只有那个黑发青年,还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柯南瞳孔地震, 顾不得多想就趁着两人都在住宅里时偷偷往车里安了窃听器和发信器——没想到正好与隔壁的冲矢昴撞上了, 两人看见对方都十分惊讶, 但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交谈,做完事后便迅速离开了。 ——但这次冒险一点收获都没有, 柯南最为忌惮的琴酒倒还好, 但鹤辞这个人简直敏锐到了极点——只要他一进入到可窃听范围, 无论柯南安在多么隐蔽的地方的窃听器, 无一例外, 全都宣告报废。 因此即使可以确定鹤辞和那个黑衣组织有些无比密切的联系——甚至有可能鹤辞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之一,但柯南至今对鹤辞仍然一无所知。 这让他略有些烦躁——距离他返老还童化名为柯南已经快过去半年了, 但时至今日关于组织的消息仍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而此时有关组织的新的重要线索此时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去探究——再这样拖下去,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工藤新一。 安室哥哥和昴先生肯定知道些什么,他甚至能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理出他们曾经见面交换过消息,当他追问时但他们都不肯透露消息,只是面色复杂地摇头,让他不要再问。 这让他更加好奇起鹤辞的身份了。 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试探,那个每天都会前往波洛咖啡厅买三明治的青年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整整两个月,直到今天才又一次看到他。 所以这一次,柯南并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青年竟然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工藤新一,”他这么说道,语气不咸不淡,然后掏出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交到了柯南的手中,“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身后的那群家伙吧……或者给你那位顾问父亲也不错。” 柯南先是因为这个久违的名字而惊的瞳孔一缩,但随即便扯出一个天真的笑来,摆手没有接那个硬盘:“啊咧咧……大哥哥,工藤新一是谁啊?我叫江户川柯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面容俊美的黑发青年终于睁开半眯着的眼睛,仔细地上下扫视了一眼面前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没错啊……你不是叫江户川柯南么,柯南不就是工藤新一……” 他像是向什么虚空中的存在确认一样嘀嘀咕咕问了几句,随后便像是得到了什么回答似的肯定地接着对柯南说:“好吧,也是一样的——江户川柯南侦探,把这个东西交给那些家伙——很重要,记得不要搞丢了。” 第88章 他又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般念叨:“这玩意可废了我好大劲……天知道为什么组织那么喜欢用纸质资料,要不是有你在……”他止住了话头,重新转向柯南:“别急着拒绝啊,里面可是你魂牵梦萦的东西。” 他这会看起来真不像是个组织成员,也完全没有安室哥哥和昴先生警告我的危险——柯南有些迷惑地想——这个人真奇怪,神神叨叨地念叨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青年却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急急地低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两颗胶囊一样的东西。 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送到了柯南面前,微微晃动了两下:“还有这个——收好它,一颗给冲矢先生,他会知道该给谁,而另一颗……” 他顿了一下:“等到你准备好的时候服下它。” 他面色有些古怪:“记得找个没人的房间,再准备一套大人的衣服……嗯,算是前合作对象对你的忠告一样的东西吧。” 柯南从他语焉不详的话中推断出了什么,但他依旧带着些警惕地问:“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青年低下头看着他,似乎有些恍惚,然后他很轻地露出了一个笑:“能让你变回原本模样的东西。” 他把两样东西都抛了过来,柯南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没等他再问些什么,那人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空中只留下“交给他们就好——他们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余音。 柯南“喂!”了一声,没有再徒劳地上前追逐,他看着手上的两样东西,想了想,给某人打了个电话,随后脚步一转,走向了工藤宅的方向。 —————————— “这是——”波本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看着手中的那样东西,他有些迟疑地询问出声。 神奈葵迅速地伸手过来,接过了波本手中的那块小小的亚克力牌,她小心地把那块牌子重新穿回脖子上的项链,然后仔细地塞回了衣领里。 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波本意识到是自己冒犯了别人的隐私,他直起腰重新坐回去,把签好的合约推到这位处事沉稳果断的社长面前,微微笑了笑:“是我冒犯了……只是好像见到了熟人,一时有些失态。” 那位栗发女性本来正面无表情地翻阅着合同内容,闻言立即抬起了头:“你认识他?” 波本模棱两可地说:“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看清,但面貌神态感觉都有点像。” 神奈葵知道他什么意思,闻言又解下了项链上的小像,递了过去:“烦劳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波本细细地打量那张合影:虽然看起来有些上了年头了,照片有些发白模糊,但依然能认出来上面的是鹤辞和面前的神奈社长——只是神奈社长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很多,而鹤辞则没有任何变化。 背景有些昏暗,但熟悉此类地点的波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一家酒吧的卡座里拍的。鹤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乖乖地任由旁边的少女揽着脖子拉到身边,看起来有些呆;而貌似刚成年的神奈葵则笑着比了个剪刀手。 波本把照片递回去,不动声色道:“确实是他……没想到您也认识他。” 神奈葵接了回去,又看了眼这张照片,方才冰霜般的神情此时冰消雪融,她小心翼翼地拿手绢擦了擦亚克力牌上的指纹,脸上的神情极为温柔:“他是我的天使,是把我从泥潭中拉出来的人……” 她虽然笑着,但波本却觉得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我……有点想他了。” 第87章 “我第一次见遇见他时18岁, 当时还很年轻,什么也不懂,因为一些现在看来很可笑的感情问题发着不必要的愁。” “于是我去了一家酒吧——那是当地最好的酒吧, 里面帅气的牛郎很多,有人很热情地主动上来和我搭话,但我一眼就看中了在边上懒洋洋半躺着的他。” “我说我别人都不要,就要他陪我喝酒。他看起来像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脸上表情有些冷——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因为不适应作息在犯困。” “但当时我可不知道, 只是以为他脾气不好。但是……你知道的, 他长的实在是太好了,哪怕坐在那什么话都不说也是赏心悦目的。” “所以我还是硬拉着他开了间卡座。”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伤心坏了……就想着要干点之前家里人不让我干的事, 比如说点牛郎, 比如说开最贵的酒——虽然我之前从没喝过酒。” “我当时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喝。没什么动作,也不说什么话,像是有些手足无措地任由我没头没脑地往他怀里拱, 冲着他发酒疯。” “我当时还有点委屈, 心想我可是给你提成的, 你怎么就这种态度——不过后来想想,其实那个时候沉默的倾听反而对我而言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后来我喝醉了,他就送我去了一家酒店——我记得他当时扶着我低声喝退了围在周边的一堆人, 然后抱着我钻进了车的后座。” “他一点都不会抱人, 虽然是公主抱, 但手法更像是扛着面袋子。”她抱怨了一声, 但语气中也听不出有多少不满的意味, “然后我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早上醒来只有我一个人在酒店的床上,衣服、包包什么的一应俱全——他敷衍到甚至连被子都没给我盖。” “我没急着走, 续了房费又洗了个澡,在酒店补了个觉才起来——虽然我不太想回家,但还是回去找父母撒娇要来了他们手下专职查人情报的助理。” “——我还记得他当时承诺说会带我去套那个家伙的麻袋,于是我提前查好了那个人出没的地点。” “虽然心知肚明他可能只是在哄我,但我还是没报什么希望地又去了一次那里——能看看帅哥也是好的。” “他看我来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接待了我,有些迟疑地推脱说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打断他说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麻袋也准备好了。” “他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我还坐在原处,以为他终于受不了我的幼稚了,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神奈葵微微笑了笑,想起了初遇那年,人声鼎沸的酒吧中,神情冷淡的黑发青年的那个回眸:“——怎么还愣在那里?不是说要去套麻袋?” 明明那天晚上人那么多,声音那么嘈杂,但他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仿若一切谈话都成了烘托他的背景音,她至今还记得那句话末尾表示疑问的上扬语气。 她才回过神来,小跑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然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一个手刀就把慌不择路从赌场后门跑出来的那家伙打晕在了地上,然后懒洋洋地靠着墙边等我动手——中途那家伙醒了一次,连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就被他又一脚踹晕了过去。” “后来我家里终于得到消息,派司机来接我了,我当时还有些不愿意回,是他说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把我给劝回去了。” “其实那时候我很迷茫,我一方面痛恨于那个恶心人的家伙的三心二意,另一方面又因为他理直气壮的指责而怀疑起自己——我知道家里一向不太看得上我风风火火的性子,反而更喜欢性格温柔的姐姐一些,我之前一向是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但那个时候看见他无波无澜地靠着墙看着我面目狰狞地对着那个渣男动手,我竟然久违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问他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彪悍了,我以为我会得到像之前一样敷衍的'没有的事'的回答,或者委婉地表示我可以更温柔一点……” “但他在我认识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睁开了眼,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伸手摸摸我的头,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他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恍惚,我不知道他当时透过我看见了谁……” “他说,如果一个女孩子能果断对别人的欺压行为说不,大胆地选择反抗回去而不是一个人偷偷躲着流眼泪,那么他认为那是一个非常有勇气的女孩子。” “这句话后来一直跟了我好多年……每当我觉得自己快被打趴下时,我总是会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后来没过一个星期他就失踪了……我也很久没有再见过他。” 神奈葵没有再说话,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关于过去的回忆,脸上的神情既像是在哭,也像是在笑——安室透意识到这种神情一般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现。 果然,她缓了一阵后又开口了:“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是想知道……”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安室透不能不惊异于她的敏锐,但也拿不准究竟该回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年前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第89章 “……也许成为代号成员后,你可以查查白兰地这个人。”他最后说。 神奈葵淡淡地露出一个笑来:“我知道……我一开始就是为此而和组织合作的。” 波本站了起来,伸出了一只手:“那么,合作愉快?” 神奈葵也站了起来,回握过他的手:“合作愉快。” —————————— 降谷零开着白色的马自达mx5,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给手下打电话:“去查查那个叫神奈葵的社长……对,着重查她家族那次转危为安前后的来龙去脉——那场漂亮而大手笔的绝地反击绝不是意外,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她。” 那个女人绝对没有把话说完……降谷零想,如果只是那件事,她绝不会露出那副表情…… 后面一定还发生了些别的事,才让她意识到些什么,然后因为某个人开始接触组织…… 降谷零挂了电话,把车停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控制不住地锤了下方向盘:白兰地……我可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魅力…… 能让一位国内顶级财阀掌控人对你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于加入组织。 必须要把他拉过来,他想,决不能让他再站在那种立场与自己做对——那可真是无比可怕的对手。 明明很少说话,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擅长言语的交锋试探,怎么这么能笼络人心——哪怕他不发话,座下也会有不知多少人自发地为他冲锋陷阵。 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正是因为白兰地的沉默,他的行事才看起来更加真诚。 真诚……他有些疲惫地靠在座后背,闭上眼,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是最不敢给却又最无法拒绝的东西。 —————————— 神奈葵看着那个名叫波本的组织成员开着车远去,神色立即冷了下来,她一边回屋一边给手下的负责处理与乌丸集团合作的负责人打电话:“让那边的负责人给我回复……” “给我代号和权限——现在、立刻、马上!” 第88章 “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她父母当年的死有问题?”降谷零沉声问面前站着的人。 风见裕也严肃地说:“不是怀疑有问题……是一定有问题。” 降谷零微微颔了颔首, 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风见裕也看了眼手中的资料,然后接着汇报:“虽然神奈财团如今遍布国境各地,但三年前尚未发展起来的神奈会社, 它的起源基地在长野。” “长野……”降谷零陷入了沉思。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长野的研究所,以及他在组织多方打听和诸伏景光交换信息后推断出的白兰地的过往。 如果按时间线来排的话,白兰地的过去大致可以分为加入组织前和加入组织后,而加入组织后又可以分为在东京和在长野。 而无疑,在长野的经历在他们可查出来的有关白兰地的十年中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 降谷零甚至能够探查到白兰地当年在长野的住宅——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住宅至今未被组织收回。 一般来讲, 当一位代号成员确认死亡后,他手上的一切组织曾提供的资源都会被收回——无论是武器、特权、车辆亦或是安全屋, 都会在确定后的半个月后被全权收归组织, 然后等待被再次分配给新加入的成员。 哪怕没有确认死亡, 当一位成员失踪超过一年时,组织在确认并非背叛或是潜逃的情况下,也会在一年后自动默认为死亡。 而被认定为死亡的代号成员财产会被划入下一轮分配——或者更直接一点, 直接由继承他代号和地位的人通盘继承。 但白兰地的死亡确认已经超过三年了, 组织仍未收回他曾经在长野的住宅——白兰地手下的东西不多, 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套东京一套长野的住宅,还有一辆车。其中东京的住宅被琴酒接任了,那辆车也成为了琴酒的标志性车。 ——保时捷356a。 但只有那套位于长野的住宅一直没有过变化, 它像是被组织遗忘了一样, 既没有被收归组织, 也没有再被转给那个“新的”白兰地。 波本曾经尝试着向后勤组组长龙舌兰打探过有关那栋住宅的消息, 他状似无意地说看到一个合适的无主的住宅资源, 正好适合他当前手上的一个任务,想要它作为自己的临时安全屋—— “——你换一个吧。”龙舌兰看了一眼那栋住宅的具体信息, “这个……不合适。” “嗯?”波本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提交的资料:“我记得它貌似这会没主啊?你该不会是故意给我找麻烦吧?” 龙舌兰又飞快地瞟了一眼资料,然后垂下了眼:“这只是一个忠告……你当然可以自由选择。” “不过你如果后续被什么人找上门,那就不在我责任范围之内了。” 话既至此,波本也并没有坚持下去,但他还是顺势要了另一个位于长野的住宅——然后和乔装改扮的诸伏景光去私下探访了一番。 神奈会社转危为安的转折点在七年前,而白兰地从东京前往长野的时间也正巧在这之前一点,又同是在长野,之前又有过交集……这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接着说。”他说。 “当时威胁到神奈财团生死存亡的对手是小林会社……” “……我们目前只能查到当年小林会社在三个月内的衰败与一股势力有关,但那股势力与组织并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但是我们发现,在三个月前和三个月后,神奈葵都曾去过一个地址。”风见裕也把写有地址的纸条递过来:“就是这个。” 降谷零猜到了什么,但为了验证猜想,他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个地方。 他沉默了半晌:“接着查,这次着重检查白兰地和这股势力的关系……我也会去组织里探查有关这件事的消息。” —————————— “我是四年前才认识他的……对这件事并不比你了解多多少。”诸伏景光沉默了片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问降谷零:“你是说神奈集团?” “是的……你想起了些什么?”降谷零追问。 “可能算不上什么非常有突破性的情报……”虽然话是他先提出来的,但真正说的时候诸伏景光还是犹豫了:“他在第一次休克之后离开了一趟研究所……然后把整个长野县都转了一圈。” “其中就有神奈会社的大门口。”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他在神奈会社门口也只停留了短短几分钟,但我仍然很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目的地确确实实就是那里。” 其实诸伏景光也惊异于自己怎么时至今日还把那一天的事记得如此清晰……以至于那天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白兰地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记得如此一清二楚。 ——仿佛闭上眼,那还是刚刚才发生的事一样。 可能是白兰地那天的神情太特别了吧,景光想,带着点眷恋,带着点回忆,带着一点依依不舍的怅然,但更多的是心满意足的骄傲与万事皆休的平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他当时让我开到那里,但没有下车,只是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人来人往的会社大门口,然后就赶在会社门口的门童过来询问前吩咐我启程。” “那是他唯一一个没有下车的地点。” “那他去的其他地点有没有什么共通之处?”降谷零追问,“也许知道其他地点我们能反向推出来那里对他而言有些什么特殊之处。”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没有……他去的有学校有寺庙,还有集市和奶茶店……几乎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但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感觉他像是在告别。” “等等……”诸伏景光皱着眉头说:“在我们去往最后一个地点时,他简单说了一句话。” “他当时站在悬崖上,说他曾经跳下去过。” “而在基地里,我曾听他和基地里的一个名叫浅羽飞鸟的研究员谈起过有关坠崖和神奈会社的事。” “他们当时说的很隐晦,只是隐约提到了这两个字眼,好像还有关于这两点争执……不过我也没有追问过这件事。” “其实在研究所他们俩的关系就很微妙,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后来又似乎只是研究员和受试对象,但白兰地又在研究所里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们的相处也有点矛盾,我只能知道浅羽飞鸟帮过他,但似乎后来又害了他,白兰地在那个研究所似乎就是拜他所赐。” “但有一次冲突过后,他们又有一种像是同类的相惜又相斥的感觉……” “但我从未听过科研组有这个叫浅羽飞鸟的人……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降谷零打断了他的话,“他似乎对组织了解颇多,和白兰地也关系匪浅,我回去查查这个人……” 就在这时,降谷零的手机响了——他认出这是他和公安下属特殊的振动方式。 第90章 “莫西莫西……什么事?” 风见裕也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我们追查到了那股势力的来源——它们都与一个叫做浅羽飞鸟的人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同时,我们查到了那个叫做浅羽飞鸟的人和白兰地坐在同一个奶茶店的监控证据——一共有三次,第一次被店主误删了,剩下两次,一次是在小林会社败落前,一次是在三月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后。” “虽然监控没有音频,但我们可以根据视频读他们的唇语。” “你是说……奶茶店?” 第89章 “你上次不还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吗?怎么这次突然……”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成员, 人微言轻……” “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无条件答应我。” “……会伤及无辜吗?” “……只与你有关。” “好。” …… 降谷零揉了揉眉心,没有再看手上那份公安的专业人员读出的唇语文字资料:“这就是他们对话的全部内容?” “对……”风见裕也站直身体, 紧张地扶了下眼镜,“从他们进入店面到离开店面,所有的对话都在这里了。” “关于浅羽飞鸟的追查有什么新进展吗?” “只能查到他读书阶段的资料档案,当他后来从洛克菲勒大学毕业了之后就再也追查不到关于他的资料了……我们只知道他从事生物医药行业研究,但国内各大研究所研究员名单中都没有他的名字。” “好……把他的资料给我, 不要再接着往下查了。” “啊?” “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再深究下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嗨!” —————————— “就是他。”诸伏景光肯定地说, “年纪和相貌都对的上……他用的是真名。”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代号——根据我观察他在组织里的地位不至于如此,但这件事确实给你的调查行了方便。”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降谷零说, “剩下的公安再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看来还是要从组织那里下手。” “zero, ”诸伏景光叫住了他, “如果你要去查他的话,我建议你去查查当年的那场爆炸……” 他沉默了片刻——降谷零能看到他下颌处的肌肉线条绷紧了——才接着说:“我怀疑那场爆炸不是白兰地一个人搞出来的——现在回忆起来,那天研究所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其实是相当可疑的一件事——再怎么说, 研究所都会留一些人在实验室以防万一……” “但那天浅羽飞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把所有人都带走了。” “我会的。” 降谷零手已经伸到了房门扶手上。 诸伏景光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你……自己注意, 我等着你回来。” 降谷零背对着他的幼驯染,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我怎么会留你一个人……” 他后面的声音很轻, 诸伏景光并没有听清。 —————————— “就是这个硬盘——他在我放学路上突然出现, 喊我工藤新一, 然后给我这个东西, 让我交给我背后的人。”柯南站在桌子旁, 摸着下巴观察着桌上的黑色硬盘。 “我们上次的推测没错,他确实知道我的身份……但他似乎又对戳破这个秘密没什么兴趣, 神情也非常平和,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还有这个,”柯南掏出了口袋中的那个密封袋,两颗胶囊在客厅的灯光下悠悠地晃着光,“他还给我了这个,让我给你一颗,说你会知道该给谁。” “而另一颗……”他举高过头顶,仔细地转换着角度观察这两颗药:“他让我找个合适的时间服下——在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并提前准备一套大人的衣服。” “他说这是能让我变回原本模样的东西……”他踮起□□给了一旁的冲矢昴,“所以,我觉得……” “你觉得……”与此同时,冲矢昴也终于开口。 “是aptx4869的解药。”他们异口同声说。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柯南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他……不是组织成员吗?为什么手中会有这种东西?又为什么会给我?” 冲矢昴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些问题,他站起身:“我们先去看看这个硬盘里是什么吧。” 柯南知道这次是没有可能从他口中得知有关鹤辞的情报了,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跟在冲矢昴身后:“不知道会不会是我猜想的那样……” “哐——啪!”身后工藤宅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逆着光的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喘着粗气,头上的金发有些湿润的模样,微微反射着光。 他抬头看了一眼背过身准备上楼的两人,单手扯了下领带,大踏步走过来,皮鞋底与地板相接触,发出沉闷的声音:“你让我到工藤宅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起上来看一眼,就知道了。”冲矢昴已经走上了台阶,他并没有回头。 安室透嗤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 …… 电脑屏幕上的光映在冲矢昴的脸上,他难得睁开了眼,身体微微前倾,右手鼠标快速地往下轮页面,速度越来越快。后来他不再执着于一个文件,而是反复地选择和进入不同的文件,飞速地一页页向下浏览。 但硬盘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一时根本看不完。 光标在某个页面上停住了,他松开鼠标,长长吐出一口气,往椅背后仰躺,睁开眼睛和身旁弯下腰一起看着电脑显示屏的安室透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被夹在中间的柯南沉默不语。 “是组织的资料。”最后还是柯南先一步开口。 “而且时间跨度范围至少有数十年,涉及到世界各国各界的有关组织的资料……”冲矢昴补充道。 “这么庞大完善且相互逻辑贯通的资料是作假的可能性很低……根据这批资料的大小,可能关于组织这些年发展的全部信息都在里面了。”安室透喃喃道,“这就是他的诚意么……” 冲矢昴突然开口:“他找过你了?” 安室透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回答他的话。 冲矢昴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关你什么事?”降谷零不耐烦道:“少多管闲事……硬盘拿来。” “硬盘的事待会再说,”冲矢昴还是很冷静的模样,“他也向你提出了合作?……先别急着拒绝,”他见安室透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模样,先一步打断了他:“也许我这里有点你想知道的东西……比如说那个aptx4869的解药,亦或是当初研究所和白兰地的关系。” 安室透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拉过椅子反身坐下:“说说看。” “明美……”赤井秀一刚开了个头就顿住了,他注意到柯南咬了咬牙,“她的妹妹是雪莉,或者说……宫野志保——那对传说中疯狂科学家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女儿——组织科研组组长,十八岁就接过其父母项目并重启的天才研究员……” “少废话。”安室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不是废话,”赤井秀一慢条斯理地说,“白兰地和当初那个项目组的重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当初重启项目组的不是宫野志保,而是一位叫浅羽飞鸟的人。” —————————— 与此同时。 神奈葵站在长野县群山深处,有些怔愣地看着灰黑色的广阔却又残破不堪的地基。虽然经过三年前那场于周边生物而言毁灭性的爆炸和火灾,如今这里仍然长满了绿色的植被。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从午后一直站到了凌晨。夜里寒凉的露珠浸透了她的裤袜也丝毫不觉,直到天光乍亮,她才恍然般转了下头,哑声说:“走吧。” 回程中,她有些无措地想:我为了你而踏足这片黑夜……可为什么在我终于得以找到你时,得到的却是你已经无声无息溺毙在这广阔无际的黑暗中的消息呢? 第90章 “宫野明美之前和我提起过白兰地这个人……当然, 她没有具体说他的名字,只是含糊地说过几句。” “在她的口中,白兰地是宫野志保的监护人……”赤井秀一回忆起当年咖啡店里宫野明美对那个人的评价——“我尊敬他的为人, 信任他的判断……” “他是我见过的最接近天使的人。”他回忆着当时宫野明美的表情,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有些时候我会在中间帮她们俩传话,或者代明美给雪莉送些东西——明美当时只是组织的基层人员,而且雪莉似乎并不想让她接触组织更深层面的东西。” “其实往常也没什么,我把东西带到就离开, 基本上也不会和雪莉有过多交集——她似乎对我很是有些意见, 每次见面都冷冷地盯着我。” 第91章 “但有一次她的表现很反常——大约在那通电话之后,我和明美正式分手之前, 因为一些事情, 我还去见过一面雪莉。” “她像是极为焦虑, 一刻不停地在查有关某个项目组的资料……” “你说的是这个?”安室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知何时已经拿过了桌上的鼠标,点开了一个文件。 赤井秀一和柯南也同时抬眼看过去。 那个文件的命名很奇怪, 既没有国籍, 也没有时间地点作为标识, 它只是默默地躺在科研组的文件夹中,只有一个像是项目名称一般的记号——“造神计划”。 文件的第一页是项目总述,这个项目最初的成立时间超过了几十年, 里面的总负责人和归属的研究员来来去去。但项目始终屹立不倒。 波本认出了其中几位极为有名但后来销声匿迹的本国生物医学专家, 还有一些看名字似乎是国外的人物。 文件简略记叙了之前几十年研究的进展和遇到的变革, 但也不过寥寥十几页, 而真正长篇大论的详细描述开始于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降谷零喃喃道, “宫野夫妇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搬家并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正好和这个项目负责人更替的时间一致。” “一号?”柯南则注意到了另一边, 他念出声:“原名乌丸弥生,与那位的基因重合率高达98.97%……疑为亲缘关系。造神计划一号实验体,结果为……失败。” “从项目的描述看来,当年这个项目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因为一个被描述为'神赐之物'的牌子,据说它有神奇的力量。” “不过它最后还是失败了……因为一些原因,”冲矢昴说,“这个项目也随之被暂时撂置,直到……” “……直到七年前。”柯南补充了接下来的话,“白兰地,或者说,二号实验体出现了。” “而此时浅羽飞鸟正好因为后遗症的原因希望重启项目,为此他做了很多布置……”安室透喃喃道,“那这一切就都对的上了……” 冲矢昴看向他:“你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轮到你了。” 安室透没有回话,他取出手机,在手指屏幕上随意地点了几下,房间内出现了白兰地和一个没听过但似乎是一位青年的对话声:“好久不见,白兰地……” —————————— “我说贝尔摩德怎么特意强调一个'会做三明治的厨子',原来是你。”我把门口带着刀疤的青年迎进来,“坐……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心态可真平和,我记得之前你可是被他的隐瞒给气到差点暴走过。”主神又一次上线。 “不平和又能怎样,”我垂眸一边倒茶一边在心中回复主神,“现在想想我也能理解他当时的做法……他也有他自己的不得已。” “当时我只是一时情绪过于激动了……其实我早该意识到,他先是个公安警察,之后才是我的故人,他不可能把感性放在理智之前……更何况哪怕只论感情,我也远远比不上他和他的那群同期的关系。” 我很轻地笑了一声:“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面前青年站起来默默接过我递给他的纸杯,然后重新坐下。主神沉默了一阵,突然说:“很快,一切就都会结束了——到时候我带你回家。” “好,”我应了一声,“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回去吧……他来找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坐这儿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问你浅羽飞鸟是谁,”主神懒洋洋地说,“他们追查进度到这里停滞了,他想从你这里找突破口……但他一时还不太好意思开口,你知道的,因为上次的事他们确实做的不太地道。” “是我小瞧波本了,追查情报的速度还挺快——不愧是能在组织卧底七年之久的公安。” “你这么不要钱地给人家送情报,他们要是查不到这里才要让人怀疑他们的专业素养了……”主神声音很轻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祂声音又明朗起来:“这不是正合你心意么,像他们这种聪明人,只有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才会深信不疑,合作当然是越快越好。” “有道理,之前我太急躁了,一心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切,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我回复过主神,就重新转过来对着诸伏景光:“你想问浅羽飞鸟的事?” 我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你没必要过来问我……我给你那个幼驯染的资料里什么都有,没准你现在回去正巧能撞上他和你分享最新版的情报呢。” 无视了他的眼神,我果断转移了话题:“好吧……现在让我们来谈点关于之前的事?” “既然不是交流合作,那和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一群无能又狂妄的家伙。”君度不满地从楼梯上下来,“琴酒说他有一座私人武器据点,可以把直升机停在那里,不用再找地方停了……虽然上次行动你已经明确表示了和组织一拍两散,但组织内目前动向似乎并没有发布全力追杀你的通告——连撤销更改你知道的据点及其他信息都没有。”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手中掌握的那些消息他想避开都做不到,”我随口回道,“更何况是他一开始主动把相当于boss的权限卡交给我的……他知道且放任我去做这些事,当然不会追杀我。” “真是个疯子。”君度骂了一句。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我有些疑惑于他的语气。 “我才不会习惯他……疯子离我远一点。”君度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厌恶地皱起眉。 “我看你自己就挺疯的——”又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手拿开,离他远点。” 第91章 “琴酒你少管我!”君度反应很大地回头看过去:“你是狗吗?在认定是自己的东西的周围不停打转, 冲着一切有可能接近的人龇牙咧嘴……” “是又如何,”琴酒根本没有被他挑衅到,他走到君度面前, 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抢不过又不甘心,最后只能悻悻冲着别人乱叫一通的败犬……” “你说什么?”白兰地顿时连面前的苏格兰都顾不上了,转身上前一步踮起脚,几乎和琴酒脸贴着脸:“当初白兰地可没邀请你过来, 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粘过来的……”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既然这么得意, 我们的top killer怎么不回自己的安全屋呆着呢?平白过来碍人眼。” “这里唯一碍人眼的只有你一个……”琴酒反唇相讥。 我心累地叹了口气,对着旁边一动不动貌似呆滞住了的青年抱歉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他们一碰上就会演变成这种情况——让你见笑了。” 我并没有打断他们俩的打算……一点用都没有, 甚至他们还会因为我吵得更凶, 最后甚至达成共识, 一起来找我讨说法: “白兰地!你自己说到底我说的对不对?”君度气鼓鼓地看着我,身旁的琴酒虽然不说话,但绿眸也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眼里的意味很明显——“考虑清楚再说话。” 天知道为什么他们俩一遇见就变得这么幼稚——明明一个在外面是深不可测的前行动组组长, 另一个是心狠手辣的组织现任top killer, 但只要一在我面前总是变得像三岁小孩一样。 ——甚至连三岁小孩还不如。 一开始我还会劝劝,后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任他们爱干啥干啥去——这样反而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我没理那两个, 接着对苏格兰说:“看起来你还没恢复身份啊……警视厅里的那个家伙还没抓出来?” 面前的青年看了一眼旁边的琴酒, 态度异常谨慎地回答:“找出来了……但她的地位有点敏感, 我们觉得现在最好还是先别打草惊蛇——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我回想了一下:“正确的选择——警视厅里可不止她一个人有问题……”我本想把剩余的人也告诉他, 但一时竟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戳了戳主神:“还有谁来着?” 祂有些懒洋洋地说了名字, 然后说:“你之前不是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打包给那个主角了么,怎么还要说一次。” “这不是想让他赶紧恢复身份么, ”我说:“老这么一直躲躲藏藏的也不是个事,正好给我这边加点砝码……而且我现在还不太想看到他。” “之前以为自己真的活不久了,絮絮叨叨跟他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底都给他透光了……希望他早就忘掉当初我给他说的那些故事了,不然还真的挺丢脸的。” 琴酒却在这时插话了——他此时已经和君度斗完了嘴,现在两个人各望着一边,谁也没看谁——他终于腾出空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那个青年,表情厌恶道:“公安的老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看到他。” 我只得抱歉地冲着苏格兰笑了笑,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出了家门——然后反手关上门。 第92章 苏格兰看着站在外面的我和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 我脸上表情此时已经全部收了起来,语气有些古井无波:“你的身份不日就能恢复——诸伏警官。记得回去后,跟和你一起的那群家伙们带个话——” “——别动我手下这两个人。” 诸伏景光此时也摆出了那副正道之光的模样,他拧着眉头,有些犯愁地说:“我当然可以带话——但上面听不听,我对此可没有一点办法。” 他像是真心实意地在劝我:“如果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但他们两个,别的不说,就根据琴酒这些年犯下的罪行都足以将他判处终身监禁——上面同意的概率太低了,甚至有可能牵涉到你。” “——你真的确定要带着这两个?” “诸伏景光,”我打断了他的话,非常疑惑地问他:“如果你的同期突然走上了一条和你完全不同的道路,你会怎么做?” 诸伏景光似乎愣了一下,他说:“我……” “说服他,感化他,如果最后实在掰不回来,逮捕他——是吗?”我没有等他说话,就自顾自地又一次打断了他。 “因为你认可并遵循惩恶扬善的理念,你认为他们做的事是'恶'的,需要掰正回'正道'来,所以哪怕他们和你关系再为密切,你也不会动摇自己的理念。” “但是他们不一样,”我目光虚虚地看向身后的房门,然后又转了回来:“他们会无条件认可并毫不犹豫地支持我的选择,站在我的背后。” “——所以我怎么可能抛弃这俩幼稚鬼。”我轻轻地冲着面前的青年笑了笑。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以为你在之前……和卧底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伸出手,虚虚地照了一下太阳光,“普通人的一生都生活在光明下,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光明以外的一面——但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误入那片没有光的世界。你和你的同伴很勇敢,在见过那之后选择拿起枪去对抗……” “……但也有人和你们做出了不同选择。”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景光啊……”我摇了摇头:“……可能你自己已经认为你行走在黑与白的边缘,你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正反两面——但你看到的社会上的一切都还是有序的,无论地下怎么暗流汹涌,公平与正义还尚且占据着社会的主流。” “所以你尚且还保持着比较高的可接受道德认知。” “——但你见过世界毁灭的景象吗?像是河海倒灌、山川迸裂?闻所未闻的可怕力量开始蚕食人们之前的栖息地,而我们对此无可奈何?一批批的无辜者被全世界的人漠视着、鼓动着去死——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有些与众不同的天赋?” “是人口买卖和粉/末交易大行其道?是烧杀砸抢早已司空见惯?还是社会上没有任何规矩法度可言,一切为了生存让路——所有人都在不择手段地争抢着这能活短短几年的机会?” “那里所有人手上都沾着血——甚至连刚出生的婴儿也是一样,以你的标准来看,他们都是十恶不赦之徒,都该被抓进监狱里——但你为什么不说他们都该死?” 我越说越激动:“你说啊!诸伏景光,你犹豫什么?你为什么不说他们都该死?你说我为什么不肯丢下他们两个?” 但诸伏景光只是沉默着,眼神带着些不忍地看着我。 “哦——我明白了,”我忽地冷笑,“对抗他们多难啊,要忍受不被理解的孤独,要承受各方施与的压力,还要……” “够了!”诸伏景光一声断喝,我像是恍然梦醒一般停下,扶着额头摆了摆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之前的话语挥走:“对不起……是我过于激动了,这些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该怪罪到你头上来的。” “所以你能理解了吗?——为什么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我的前后辈……” “走到今天,我失去了太多了……既然有能保下来他们的能力,为什么我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也离我而去?” 主神突然出现了:“如果你希望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 我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谢了……不过还是不用了,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没必要让他们跟着我去那里受苦受累——他们自己也不会乐意的。” “那可不一定。”主神语气有些古怪,不过我也没注意——我现在的心神更多的放在了和诸伏景光的对话。 但此时我也有些累了。 我有些疲惫地抬手示意诸伏景光不要说话:“就这样吧……诸伏警官,也许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相反,我蔑视礼法,我心狠手辣,我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我是一个坏透了组织成员——你最终朝我扣动扳机的时候手指不用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但当然,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我松开了手里刚刚捏着的东西——一块被捏成金属球模样的东西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依稀还能看出它原本枪/支的影子,“当然,这个世界上暂时也还没有人有。” 也许以前的君度可以,我有些出神地想,但他现在也够不上我了。 “所以,回去告诉那群家伙,想下手,当然可以,我非常欢迎——但下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能不能经受的住我的报复。” “不然……你以为我当初白兰地的代号是怎么来的?——苏格兰。” 我最后撂了一通狠话,转身就走。诸伏景光却在身后叫住了我:“你之前在研究所说的那些人的故事……真的存在吗?” 我没有回头:“谁知道呢——你觉得呢?” 主神兴奋地在我脑海中喊:“帅极了!——我都录下来了,等回去剪好了就用大屏在无限空间里公放!” 我步伐趔趄了一下:“你想都别想!” 第92章 我蹲在直升机舱口, 看着下面反射着光的钢铁基地,悄悄对主神说:“怎么办,我突然有一点点紧张。” 主神嘲笑我:“紧张个什么……你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么, 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别忘了家里可还有人在等着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也是,之前做了这么多准备,现在只剩临门一脚了,实在没什么好紧张的……等干完这最后一票, 我们就回去捞人。” 主神声音有点轻, 像是带着点笑意:“去吧……给这段旅程画上个句号。” 我没有再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 由于坐镇幕后的需要, 降谷零并不适合亲自出现在决战现场, 他此时正坐在指挥室里看着前方传来的实时直播, 同时有条不紊地通过耳麦给手下的人下达命令,布置安排。 “让小池警官带着二队转到东南侧边门处包抄,要保证一个都不能跑掉……” “对, 风间你亲自带着一队跟在他后面……负责接管他动手的那批比较麻烦的人……” “后勤三队干什么吃的?如月你带着队伍在t—3国道瞎晃个什么?赶紧过来接手押运!……” 降谷零一把挥开身前桌上的行动策划书, 有些烦躁地站起身转来转去, 给下属下命令的语气也越来越简短干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分屏处动作矫健的某黑发青年。 等终于差不多各队都就位了,他才重新坐回来, 看向身后的某人:“我这里一切都就位了……他那里还要等多久?” 柯南——哦不, 也许现在该叫他工藤新一——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消息:“他说他这里的fbi探员小队已经就位, 他自己也架好了预备狙击点——可以正式开始围剿了。” 降谷零神色稍缓, 正想说些什么时, 屏幕上却突然一片雪花,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后转为了黑屏, 却有人在语音频道说话,他似乎因为动作有点喘,背景音也似乎有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和远处人吃痛的闷哼:“哦?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正式开始了!” 指挥室里的人一时全部都站了起来,负责人拿出手绢一边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急匆匆地跑到后台询问怎么回事,技术人员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不停地调试设备,但屏幕依然毫无变化,最终他们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对方入侵的技术过于先进,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降谷零厉声问:“白兰地,你想干什么?” 那个声音像是有些不解地回复:“我不想干什么啊……这不是在和你们交流行动方案么,既然你们不主动过来找我,那我就来找你们——我觉得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 他顿了一下,声音又明朗了起来:“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可就动真格了!” 话音刚落,屏幕上就重新出现了之前的实时监控,降谷零让人把风间那一队有关白兰地动向的监控调大。 只是短短几十秒,白兰地的进攻风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听到身后有人不加掩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93章 降谷零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个黑发青年的动作,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太可怕了——他想,虽然一直都知道白兰地身手不错,之前作为情报人员旁敲侧击搜集情报时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那个人的丰功伟绩——但他还真没见过白兰地真正动起手来时的模样。 明明平时看上去既疲惫又懈怠,客客气气地到咖啡店来吃三明治的样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组织成员的影子,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打哈欠的模样也极为无害……哪怕知道这个人是在组织呆过超过十年的代号成员,但在平时相处和之前救下同期的印象影响下,降谷零仍然会下意识地认定那些有关他的说法有些过于夸大其词了。 但此时他终于意识到那些人所向他描述的没有一点夸张成分——在某些程度上,他们甚至淡化了白兰地这个人的可怕程度。 ——那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白兰地。 在枪林弹雨中闲庭漫步却毫发无伤、能徒手接住正面袭来的子弹、一手拎起来一个敌人随手一磕就摔晕在了地上、一拳过去半米厚的金属合金板的大门都被破开了一个洞——然后被他徒手暴力撕开。 他的眼神看起来冰冷又无谓,仿佛面前的人于他而言只是需要铲除掉的拦路的物件,连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情感都没有——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深入—打晕—撂下的步骤,动作干脆利落,除了必要的闪躲动手以外没有给予目标以外的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他简直就是像是天生隶属于战斗的暴君。 第93章 被称呼为暴君的那个人此时却并不知道降谷零在想些什么——不过如果他知道, 想必也只会对立本公安的评价再掉一个档次: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跟立本的媒体一模一样——总喜欢给别人起不着调的外号。 ——————————— 我松开手中的人,随意地踢到一边, 身后那个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公安立即派人上前把那人拖走。 我没理会身后一直跟着我的那群人,不管降谷零派他来是基于什么目的,左右他们也还没打扰到我的行动,让他们跟着也无妨。 在某些情况下,主神的建议还是有用的——自从上次我听取祂的建议, 不再和那群心眼一堆的家伙纠缠, 而是选择直接带着资料室所有的历史情报找上并交给那个所谓的世界主角后,之前困扰我的一切问题就都豁然开朗了。 ——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隶属于各国的精英特务组织会相信一个高中生手中所持有的所谓情报的真实性;也不能理解他们竟然没有把这个疑似和组织核心人员交往过密的可疑人员收归观察;更不能理解他们真的就此就摒弃前嫌, 选择交流情报共同合作对抗组织…… 总之, 当从主神那里得知他们已经通过了初期的线上互相试探交流, 正准备派出行动主负责人到达立本进行合作会谈时,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你觉得这合理吗?”我不可置信地询问主神,“明明这才过了不到两周!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点时间内达成'收到情报——确定情报真实性——上报高层——讨论做出总围剿决定——进行初步合作意向试探——交流信息——选定主负责人——前往立本进行总会谈'的啊!”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啊!——要是这些机构之间真的那么相互信任且亲密无间, 别的不说, 原著中苏格兰就不可能出意外啊!明明设定中是长了嘴也不会说话+不会发朋友圈+内耗到死的红方, 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突然能迅速联合起来同仇敌忾一路高歌猛进干倒组织啊!” “——别告诉我就是因为这次我给资料的是那个那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侦探还有他那个作家老爸!明明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势力!” “为什么他们宁可相信一个17岁的小鬼头也不肯相信组织内部核心成员展露出的合作意愿——怎么当初我想合作的时候就那么多试探,那个叫工藤新一的家伙就能被人所信任……就因为他是主角吗?” “当然了——不然呢?”祂反问我。 “漫画世界你要什么常理,”主神慢吞吞地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 这个世界是围绕着那个主角转的, 一切配角的艰难险阻和矛盾冲突都是为了主角而存在的, 如果他们之前就和和美美携手干掉组织了, 那还要主角干什么?”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又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日漫中标准的高中生拯救世界么……我说为什么柯学元年后时间线这么混乱,原来就是为了让主角能尽可能多苟几集的同时年龄不过十八?” “这我倒还真不太清楚……不过, 很有趣的思路,”主神似乎笑了,“对比隔壁的某些世界,这个世界的主角年纪还是偏大了一点——不过他有返老还童的设定,也勉强算得上小学生拯救世界?” “这谁能搞得懂……”我嘟囔着:“反正我肯定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主角——我都读完大学了,除了情感流,我就没见过大学生或者社畜当主角的。” “倒也不一定,”主神沉思着说:“虽然看不到作者写的原稿大纲,但我觉得你还是挺像主角的……” “哪里像?——父母双亡,有车有房?”我随口开了个玩笑。 主神的情绪却似乎有些低落:“别这么说……” 祂说:“我是认真地在分析——无论是从身世设定,还是个人能力,亦或是成长经历,感觉你都挺像那个世界的主角的……我大致能感受到世界意识对你有些格外的关注——虽然不多。” “哦——得了吧,” 我笑了一声:“谁家主角混的这么惨……你见过哪本书的主角整天想着退休混吃等死的?谁家主角不想着拯救世界推给下属的?——反派还差不多。” “那你觉得会是谁?”主神还真和我讨论起这个话题来了:“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主角会是谁?” “唔……这谁能知道呢?” 我想了想:鹤封肯定不会是,就他那一言不合同归于尽的疯劲比我还像个反派;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是了…… “鹤观世?”我说:“他不是很符合救世主的形象么……为人伟光正又有责任心,能力还特别强,最后还为了全世界的人牺牲,美强惨三者都占齐了……怎么看都是白月光主角一样的存在。” “也许吧,”主神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祂转而另起了一个话题:“我看了一下,进度已经推到70%了,这段时间你干的不错,立本境内的组织的主要基地基本上都被你给一锅端掉了……现在只剩下立本组织总部了。” “当然,跨国组织海外势力也不可小觑,但主视角在立本,你负责端掉立本的所有势力就足够了……那些分基地都不足为虑,可以留到后面给他们那里的官方机构慢慢清理——只要最后给个分镜就够了。” 我数了一下这一个月完成的任务数,发现还真就像是主神说的一样,立本比较大的几个基地基本上都被我给炸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小的势力范围,数量太多我也没心思一一去清扫——就交给当地的警方留待日后自行处理吧。 但奇怪的是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我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遭遇什么正面的抵抗——说来也有些诡异,虽然我要去平推哪个基地之前都会提前发布预告提醒撤离,但无论是哪个基地,似乎都没有对此做任何准备——如果是第一次也就罢了,我的预告确实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后面有了之前的教训,怎么说都不至于再次忽略。 甚至我在这过程中,能感觉到他们的抵抗越来越微弱,留守的人员也越来越少——甚至从头到尾我都没和一位代号成员交过手。 人都去哪里了?我有些疑惑地想。 被我要求继续留在组织注意动向的君度则表示组织内部最近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既没有对我和现任行动组组长琴酒的叛逃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传出关于多少组织基地落败的风声。 真奇怪——我从君度传回的消息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过这也给我带来了方便,在各方尚还未达成合作意图时,跟在我身后我平推的只有立本公安和一队貌似fbi探员的人物。基地人多人少,反抗剧烈与否对我而言并无区别,但对他们而言短时间内全部吃下并加以控制还是有些困难——所以从某种程度说来,其实更多的是给那些家伙方便。 “我猜降谷零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又一次放完烟花的晚上,我蹲在直升机舱门望着下面。 “他确实遇到了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主神说:“他这几次的行动动作都偏大了,超出了他可自主决策的范畴,现在他是在顶着上面的压力继续跟着你扫尾……组织最近也在怀疑情报组的成员,不过你和琴酒的动作多少起了点掩饰作用,一时也还怀疑不到他身上。” “唔……你现在就是他的挡箭牌,无论哪一方找他的麻烦,他都可以把你给拉出来做解释,等再过一段时间各势力都聚齐了,重点也就不在他身上了——你还会担心他?” 第94章 “瞎讲,我才不担心他……”我不再看下方训练有素的搜捕活动,转过头坐回舱内:“只是他如果出了问题,我这里也会麻烦很多。” 主神哦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有没有信。 —————————— 相比于之前的行动,这次最终计划显得格外地艰难——仿佛之前没出现的代号成员都聚集在了这里。 此时我已经突破了外围的基地安保人员,进入了组织主基地内部。 外面熙熙攘攘的动手声已经听不太分明了,深入内部的只有我和我身后的那队由那个眼镜社畜带队的公安。 那家伙看起来有点紧张,他虽然还是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但止不住地推眼镜——我知道他身上一定带着某种微型摄像机一类的东西。 我遇上的第一个代号成员是库拉索。 我知道她,但也仅仅只是知道她——朗姆的部下,那家伙最得意的心腹。 她独自一人拦在我的面前,白色长发束起,成高马尾状,微微侧着脸,蓝色的那只眸子淡淡地看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到此为止吧,白兰地。” “——这场闹剧已经持续够久的了。” “闹剧?”我笑了一声,“你认为这一切都是闹剧?” “这不重要,”库拉索说,“是或者不是……” “重要的是朗姆让我阻止你。” “我不是很想对你动手,”我说,“朗姆那老东西也不值得你为他卖命——他这会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让开。” “很抱歉,我做不到,”库拉索说,“虽然我个人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接到的命令如此。”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脸色有些变了。 库拉索看了我一眼,陈述一般道:“我是因为有特殊的记忆能力才被朗姆留下来的……经手过的资料看一眼就能牢牢记住。” “况且……”她轻轻道:“我在组织的时间超过十年了。” “好吧——”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这一架是避免不了。” 她伸出一只手:“请。” 第94章 所以最终我还是和库拉索打了一架。 ——虽然我们双方都不是很想动手。 身后的那群公安似乎想上来帮忙, 被我喝住了,于是只能站在后面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俩打。 不愧是朗姆的心腹,库拉索的身手的确相当厉害——虽然并不能很准确的评估, 但大致在琴酒与安室透之间。 虽然之前她口中说着要阻止我带回组织复命,下手也颇为狠辣,但我总觉得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又一次躲过她挥过来的拳头时,我抓住破绽, 抬手控制住了她的手腕, 准备像之前一样如法炮制,打晕了丢在一边。 她却脚尖点地, 腾空而起, 蹬了一脚旁边的墙壁借力从我肩头翻过, 顺势挣脱了我的桎梏——然后闪到我身后伏地一个扫堂腿掀翻了我身后的人。 ——她的目标并不是我。 我转身,才发现身后此时除了那个刚刚被扫堂腿掀翻在地的眼镜公安以外空无一人。 库拉索此时正把他死死扣在地上,伸手到腰后拽了条皮带出来把人绑紧, 然后扛起来三下五除二消失在了其他方向走廊里。 我试图追上她, 但她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 三转两转就看不见她影子了。 我感觉进来之后遇见的所有这一切都非常诡异,且在追逐中我彻底迷失了方向,于是我停在原地, 试图摇出我的外援:“在吗?” “在, 什么事?”主神冒出来了。 “有这里的地图吗?” “我看看……”主神嘟囔了一声, 似乎是去翻资料库了。 身侧走廊却突然开了一扇暗门, 走出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一身板板正正黑色西装的男人, 有些迟疑地确认:“卡慕?” 他单手握拳抵至胸前,弯腰朝我鞠了一躬, 声音也是古井无波的:“许久未见了,白兰地大人——真高兴您还记得我。” “那些人去哪了?”我对这种客套话并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问他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请放心,他们安然无恙,只是公安的人不太适合我们之后的事……我们把他们请到其他地方做客了。” “至于现在——” 他向侧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随他来:“请吧——白兰地大人,那位等你好久了。” —————————— 熟悉的房间布置,熟悉的背对着我的扶手椅——不同的只是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那人漫不经心地冲着我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白兰地。” “果然是你——浅羽飞鸟。” “确实是我。”他走过来,推着我的肩膀走到办公厅的沙发上。 “自从你重新出现,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他亲自给我倒了杯茶,“喝吧——没下毒。” 我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 “其实你的动作并不算隐晦——不过我想你这样的人也不屑于隐瞒。” “实话讲,一开始我猜出你的目的时还颇为惊愕——如果是因为当初的事想报复的话,何不直接来找我的麻烦,虽然那老东西当初那样小心谨慎,我替代他后身边的层层防范一样没少,但这对你而言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后来我也不再关注你的动机了——组织的确是留不住像你这样的人。” “但他们又比我们强在了哪里呢?”他问我。 我没回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向我要明确的答复,自顾自地接着说:“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他拍了拍手,对面的大屏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监控,我发现基地里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几乎所有的房间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质资料和存储机。 “这个基地各处都设有极为复杂的机关,没有地图单靠人力从外至内突破到这里至少也要六个小时。”他测过脸,歪着头对着我笑了笑,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把那副金丝眼镜带上了。 “等我的那群手下把那群公安丢出去,这座基地就只剩我们俩了……没有人能打扰我们叙旧。” 见我目光落在了监控中的资料堆上,他随意地说:“在你把想要的资料都搜集完了后,我就把境内所有的纸质资料和不动存储器都运到这里了。” 难怪之前去的基地几乎像是个空壳子,资料室里空空如也,我想。 “本来这个组织就是想交给你的,毕竟除了你我也不想给别人,但既然你也不想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呼吸有些急促地咳了几声,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条雪白的手帕,叠起来在嘴旁擦了擦,然后又收了回去。 我闻到了一点极淡的血腥味。 沉默了一会,我知道我们心中想着的是同一件事。 ——但谁都没开口。 “我好像之前说过,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二号,”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了根烟,点火给自己来了一支,吐出一口,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有些人就是天生命好,你强求不来。” 我的命哪里算好了,我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凡事不能强求——但我这一辈子都在强求。自由是我强求来的,权势是我强求来的,连我这条命……也是强求来的。” “即使没人期待过我的存在,我自己也要挣扎着活下来——但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 他递给我一根,我接了过来,微微往前探了点,任他给我点上,然后我们静静的坐着抽烟。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我什么都没想。 “我记得,”他说,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好像你还欠我一个要求?” “你说。”我简短地回复。 “我在这座基地每个角落都布满了炸药……”他往左手边瞟了一眼:“等一切结束之后,你随便装点灰带走吧——一半撒到海里,一半撒到当初那个研究所的旧址。” “这就是我的要求。” “好。” “其他代号成员基本上都撤退到了国外的分基地——朗姆除外——要不要去见他们一眼由你自己决定……不过那里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扫下估计也撑不了多久——除了一些特殊国度。” “去吧。”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声音显得愈加虚无缥缈:“不用担心,我会带着所有该带的东西下地狱的……什么都不会留给他们。” “……这次轮到我了。”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黑发金眸的青年,转身顺着他给我打开的密道离开了。 ————————— 浅羽飞鸟看着监控中黑发青年离开的背影,轻轻笑了笑,摁下了手边的红色按钮。 他闭上眼睛,久违地想起近十年前的那个午后,自言自语道:“可惜了,没能再喝一杯珍珠奶茶……” 第95章 ——“轰!” 一切都结束了。 —————————— 刚走到基地背面的山林处,我就听了身后传来的尖锐的爆鸣声,感觉到背部烧灼般的热浪。 我闭了闭眼,对主神说:“传送吧。” 主神说:“好。” 第95章 办公室的门响了, 降谷零头也不抬:“进来。” 门开了,来人是诸伏景光。 他看着降谷零疲倦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最近太累了吧?——也许你该休息一会。” 降谷零终于从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抬起头来, 他放下笔,指尖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休息不了,最近事情太多了……等忙过这阵就好了。” 他见诸伏景光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没事, 这种工作强度我已经习惯了, 我还能撑得住。” 他另起了一个话头:“你来找我什么事?” 诸伏景光虽然仍有些担心,但他也知道幼驯染向来极有自己的主意, 顺从地跟着他转移了话题:“刚刚班长联系我, 问我们今天下班后有没有空, 我们五个人聚一下。” 降谷零桌上的内线电话此时却响了起来,他歉意地冲着诸伏景光说了一句稍等,就接起了电话:“嗯, 对, 你说什么?……好, 我明白了。” 他挂了电话,神情有些晦涩。 “怎么了?”景光问。 “我派出的搜寻小队没有在遗迹里检测到白兰地的踪迹……”降谷零说。 “所以说,现在根本不能确定他究竟是否存活是吗?”诸伏景光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从那天之后, 没有人再能联系的上白兰地——他整个人都处于失踪状态。 “是的, ”降谷零起身, 把手上的关于当天白兰地的行动资料递给了诸伏景光, 示意他看:“这是那天的监控和风间的口述……在行动一开始我们还是能掌握他的行动路线……不过在进入基地内部遇见库拉索之后,风间他们就和白兰地失去了联系。” “他们是被刻意分开的——库拉索的目的似乎并不是阻止白兰地的深入, 而是拖住白兰地以转移他身后跟着的公安——我们不知道白兰地在这之后又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降谷零皱着眉头说:“虽然基地爆炸确实是他一贯的风格,但他每次都会在这之前及时离开——但这次他没有从任何一个通道撤离。” “公安这里已经认定了白兰地在爆炸中身亡,但我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这么随便死掉——除非他自己根本就不想活了。” “但是zero,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确实不想活了呢?”诸伏景光温声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降谷零断然否决了幼驯染的猜想:“在最后一次合作前我见过他一面,我认得当时他的眼神——那不是一个马上要去死的人的眼神。” “他有想做的事……而且这件事一定要完成,在那件事完成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更何况还有他眼看着就非常在意的那两人……”降谷零想起彻底解决掉组织大本营之后,公安终于能腾出手前去逮捕住在鹤辞房子里的那两位——却扑了个空。他哼了一声:“他不可能舍得丢下他们。” “既然目前找不到任何线索,何不把找他的事暂且放一放?如果他真的还在,时间一长自然会出现。”诸伏景光说,“本来工作就已经够多了,你还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还是身体为重。” “其实这次的围剿我也觉得很奇怪——太简单了,几乎没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一路平推了下去,这根本就不符合之前组织显露出来的实力……我甚至都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戏……” “但组织的势力确实就此消失了——至少是在这片国土上销声匿迹了。” “也是,”降谷零带着点苦笑:“可能最近和那个侦探交流有点过密了吧……我也开始有一点过于执着于探寻真相了。”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就是在忙着处理组织覆灭后遗留的问题?”诸伏景光转移了话题。 “嗯,”降谷零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象:“组织基地的覆灭只是短短一个多月的事,但它在上面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毕竟它牵涉到的人太广了,又大多数是……我最近就是在处理这类事。” 他转回来,轻声说:“快要变天了。” 诸伏景光心领神会,他笑道:“这不是件好事么?” 他虽然因为警视厅里的卧底被抓出来而得以重新回归警视厅,但鉴于长达三年的失踪,目前还处于观察期,不能恢复原职,所以比起幼驯染来说要闲很多,消息也不是那么灵通。 降谷零又重新转回窗边,双手插兜,看着天边破晓的朝阳,久违地带了点笑意:“嗯……” 他轻声说:“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 东京地区的人们发现最近生活中出现了一点变化。 具体表现在有些时候能看见一些之前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建筑或者车辆或者人。 这些东西有些只是一个虚影,看得见摸不着,有些却显出了实体。 比如说有不止一人声称自己进入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他们在里面吃饭或者做别的活动,身上还留有当时活动的痕迹,但当第二天去时,那个地方却消失了。 又或者有人发现在熟悉的街区自己擦肩而过了完全没见过的人。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再发生,且不局限于东京乃至日本地区,但政府却迟迟没有给出正面回复。这类讨论最终也只是成为了类似于城市怪谈一类的东西。 但就当人们快要习惯了这一切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虚影成为了现实——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之前的讨论痕迹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 俄罗斯某地。 琴酒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他用手肘戳了下旁边正喝酒的君度:“起来了……有什么人来了。” 君度打了个酒嗝,懒洋洋地横了一眼旁边的银发男人:“能有什么人来……别是龙舌兰又要过来抢我酒喝吧?” 他见琴酒没反应,接着问:“还是轩尼诗又想打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 琴酒看着某处,还是没有反应。 君度近乎于惊恐一般道:“不会是卡慕那个老古董要过来让我接着出任务吧?” 琴酒终于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起来,蠢货——”他略带些敌意地盯着门口走过来的黑发青年身后跟着的男人:“对手来了。” 那男人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相貌,此时正兴致勃勃地对着白兰地问着什么,但在对方看不到的阴影处,他对着面前站起身的两位代号成员露出了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第96章 “那个疯女人又带人过来阻挠我们的行动……这都是第三次了!虽然没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但她的小动作真的很烦人——为什么boss还不让我处理掉她?”基安蒂坐在吧台旁的桌子上,愤愤不平地锤了下桌面——酒杯里有些许酒液溅了出来。 科恩见怪不怪地把基安蒂面前的酒杯推远了点,然后默默地招手向酒保要了一条手巾擦桌子。 “谁知道白兰地——我是说boss在想些什么, 没准他有自己的考量……哦管他呢,左右现在组织是他的,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啤酒把手里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新又往里倒了点北岸蓝星小麦,“只要我一直有酒喝, 有架打就成, 别的都无所谓。” “但她很烦人……”基安蒂愤愤不平地说:“我就说当初放她回去是白兰地心太软了,平白给自己找了一个敌人。” “组织现在的状态可是大不如前。” “你是说前伏特加?”君度从吧台那里探出头来, “她又抓住你们的小辫子了?” “关你什么事?——怎么今天没见你缠在他旁边?就不怕被那家伙抢走了?”基安蒂一看君度的神色就知道他又要嘲笑人, 立即没好气地先一步反问。 本来笑嘻嘻的君度此时脸黑的可怕, 他气鼓鼓地说:“他今天不在……我就说琴酒靠不住,明明说好了今天留在这里,结果我一错眼他就又被那混蛋拐走了——每次在琴酒负责的那一天boss总是被拐跑。” “在抱怨我之前还是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门口此时正站着一位银发男子, 他微微低头单手扶住礼帽跨进门框, 进来后随手掸了一下大衣上的落雪,白点纷纷扬扬落到了地上,“要不是你出的任务出了岔子, 我根本就不需要离开去给你收拾尾巴……与其在这里抱怨我, 不如找点那个家伙的麻烦。” “你以为我不想吗?去那里的能力只有白兰地拥有, 他根本就不肯带我去——无论我说什么都一样。” 琴酒正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抬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对桌的君度, 像是嘲笑般地轻哼一声:“那是你太弱。” 第96章 “黑泽你小子什么意思?”君度当即甩出一节匕首,跳起来单脚踏在桌面上, 伏低上半身贴近琴酒,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少遮遮掩掩的。” 琴酒镇定自若地接着喝杯里的酒,没有给近在咫尺的刀刃一丝关注。 “琴酒你——”君度正想发作,却被一旁走来的卡慕劈手夺下了手中的匕首,他把匕首归鞘,然后小心地装进密封袋里,扶了下眼镜,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黑色工作日记本和一只笔,在上面记到:“x月x日,君度携带管制用品进入地下酒吧,并试图威胁代号成员琴酒,目的不明。” 他记完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往前翻看了几页,然后合上本子,抬头对君度道:“君度大人,这已经是您这个月第四次违反规定携带管制用品进入酒吧了,按照规定,您这个月不再获得进入酒吧的权限。” 君度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他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我又没有真的动手,琴酒那小子就是在刻意钓鱼……凭什么组织基地不给带枪支匕首防身,万一我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桌旁的基安蒂不知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科恩转头把用完的手巾扔进垃圾桶。 “这是boss的意思——我想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卡慕言简意赅道:“要不是上一次你和那个人打架打的把整个酒吧都拆了,他也不会特意嘱咐我多关注你……组织经费是多,但也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君度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腔,打着哈哈把卡慕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来,并试图对其进行一个灌酒的动作:“来来来一起喝一杯,诶你别拒绝嘛来都来了——你看今天boss也不在组织,稍微通融通融?” 卡慕坐了下来,招手要了一杯绝对伏特加,但并没有接他的腔,只是不动如山地坐在一边整理袖子。 君度见没有可能让卡慕改变决定,只得转回来接着喝酒,喝着喝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说:“等等……琴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还用得着多问?琴酒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明确了么……你太弱了,所以boss不愿意带你去那里。”暗处的阿夸维特突然开口,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坐着听了多久,他旁边的轩尼诗沉默地喝着酒。 “所以他带你去了?”君度整个人都炸了。 琴酒还是不说话。 “喂!” “发生什么事了?——在门口就听到你在里面嚷嚷。” “关你什么……”君度话说到一半,突然失语。 门口正站着一位青年,黑眸黑发,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羊呢大衣,他面带笑意走进来,在门旁抖了抖外套,又跺了跺脚。 “白兰地!”君度眼睛亮了,他跳起来,一阵风一般地跑过来抱住青年:“你今天去哪了?” 他状似随口道:“今天的任务又被那女人紧追不放,也不知道是哪里泄露了风声,基安蒂正在这里骂人。” “你是说斯涅让娜?”白兰地停住脚步,想了想:“不用管她,她掀不起什么风浪……要真出问题了你就找我。” 虽然成功地转移了白兰地的注意力,但君度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他此时正盯着白兰地身后的一群人,声音有些沙哑:“他们……是谁?” 基安蒂一把挥开科恩给她重新递来的酒,翘起二郎腿,转椅旋转了一圈,支着下巴盯着门口的一行人,眼尾的凤尾蝶被拉伸到一个有些慑人的弧度;刚才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啤酒也住了嘴,冷下脸的他看不出一丝一毫平日里的呆憨模样;角落里的阿夸维特和轩尼诗也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琴酒手已经摸上了腰间…… “嗯?”白兰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了身后跟着进来的一队人:“哦——正好,既然你们都在,”他重新转过来:“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队友们,鹤封你们已经见过了……” 琴酒抬头,目光正撞入一个带着金丝眼镜似笑非笑的白西装青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移开目光,一旁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和她身后的看起来温柔犹豫的青年互动,而那个屡次抢走白兰地的鹤封正站在黑发青年旁边,不知正说着些什么。 第97章 “这是鹤朝。”鹤辞把身后倚着重剑的红衣小女孩拎到了前面, 剑鞘顶部在地上拖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今年……等等,”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问那小女孩:“你今年多大了?”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天知道在那个该死的鬼地方待了有多久了——大概有几千几万年?反正比他们大的多。”她抱着胸, 扬起下巴,冲着面前微微皱眉的君度道:“快点——叫姑奶奶。” 君度头上爆起了青筋,没好气道:“姑奶奶个腿!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和对方理论,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琴酒一把拎了起来。 与此同时,蠢蠢欲动重剑已出鞘了一半的鹤朝也被她身后的鹤封拽着后衣领一把拎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的两人气呼呼地冲着对方张牙舞爪, 发现此举毫无用处后又同时抱臂转头, 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们身后两位可靠的成年人却无视了手中小朋友的不满情绪,镇定自若地接着交流。 “见笑了, 小孩子不懂事在胡言乱语, 我回去好好会教育她的。这是鹤朝, 今年八岁,是我的队友……”鹤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也可以算是我之前的收养对象。” 琴酒本来就比往日暗沉的眸子现在显得更暗了, 瞳孔收缩, 近乎为浓稠的黑色在眼底翻涌, 仿佛在沉沉地思考着些什么——只可惜他面前站着的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 琴酒也简单地一颔首:“无妨,这家伙刚才喝多了,做事有些不过大脑。”无视了身前君度:“你才喝醉了!”的抗议, 他随手把君度扔在了后面, 转身往里走:“请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进来吧——总在门口堵着也不是个事, 当心别冻出病了。” 君度一开始还颇有些不满, 听到后面他不由得乐了, 捧场地应和道:“确实如此,来者皆是客, 不管这客人如何,我们还是要尽到地主之谊……请boss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他在“客人”和“好好招待”上刻意加重了读音,明明话中一片诚挚,却硬是被他读出了一派咬牙切齿的感觉。 “虽然非常感谢这位先生的好意,但我想可能还是不劳烦您了,”出乎意料,这次开口的不是一向和君度不对付的鹤封,也不是刚刚才和君度对上的鹤朝,而是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站着的白西装青年,他搭上一旁白兰地的肩膀,状似无意道:“毕竟我们是和队长一并来的,队长自然会妥当安置好我们,还是不必外人来费神了——队长,你说是么?” 他微微靠近白兰地的脸侧,几乎是贴着后者的耳朵说话,开口间热气喷到白兰地的耳垂,迅速地令其染上了一丝绯色。两人此时的站位看起来无比亲密,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氛围环绕在身侧,似乎将一切除他俩以外的人都排除在外。 旁边的鹤封没什么反应,却不动声色地蹭了过来,自然地揽上了另一边的肩膀。 君度快要被面前这两个无耻的家伙气死了,他眼中冒火,伸手就往外套内侧摸去—— ——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武器都在刚刚被卡慕借着boss规定的名义收走了。 虽然还是火冒三丈,但因为动作突然被打断,此时君度的理智也稍微回来了一点,没有再想着刚刚出现在脑海中的不切实际的念头——比如说一枪崩掉面前的两人。 但搭着鹤辞肩膀的白西装青年却微微晃了晃,像是身上哪儿被袭击了一般。然后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正位于鹤辞肩膀上的手,咬上左手指尖的白色真丝手套,慢条斯理地扯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用裸露在空气中的那只手捏出胸前口袋中的一支银灰色渐变的玫瑰花。 ——然后被面对这幅场景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鹤辞捏住了手腕。他指尖一挑,那支玫瑰就到了他的手中,斜斜地转了一圈,他收进了口袋中。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纯白色指挥棒像长了眼睛般敲了下那只没带手套的手,他声音很轻,但莫名的有种威严感:“收回去。” 白西装青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黑发青年脸上的神情后收了声音,只是很轻地嘀咕道:“分明是他先动手的……” 鹤辞没说话,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那手上正捉着一只扑棱棱挣扎的黑乌鸦。 这下青年闭嘴了,他转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盯着旁边的鹤封笑——而后者此时脸上的神情并不太好看。 而在这有些微妙的暗流涌动间,鹤辞终于开口了,他拍了拍身边的白西装青年,介绍也是一如既往的简略:“鹤拾,我队伍中的智商组代表,谨慎细致,见微知著……如果看到他要抽胸口前的花,记得尽快汇报给我。” 第97章 鹤拾嘴边的微笑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稳操胜券的模样。鹤封倒是瞟了对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君度很轻地“切”了一声,人精如他当然看出了刚才这两位的剑拔弩张——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战斗方式,但看这两人的站位和肌肉发力的走势,很明显已经是了到亮武器准备开打的前奏了。 看来白兰地队伍里的人也不怎么团结么——君度想着,微微侧头和身后的琴酒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然后又嫌弃地互相扭过头去,并为又跟对方想到了一处去而感到一阵作呕。 鹤拾带着笑,一手抵住前胸微微鞠了一躬:“幸会幸会,在下鹤拾……队长在这里的日子辛苦各位代替我们照顾他了,如有需要请尽情开口,虽然空间不再扩张了,但怎么说我们手里也算是有一点资源……” 君度的脸色更臭了,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什么你们的队长,他现在是我们的boss——拥护自家boss可是成员应尽的责任,谁要你来感谢!” 基安蒂不擅长人际交往,因此也并没看出眼前双方的暗潮汹涌——但这并不妨碍她看面前的那位白西装青年不顺眼。她一向是职场整顿课程优秀毕业生,从上到下,从行动组到情报组,连组织boss都被她正面diss过,更别提这两个初次见面的让她很不爽的家伙了。 所以此时她很干脆地出声反驳鹤归。 卡慕默不作声地喝着酒,袖子里刚刚收上去的君度的匕首和手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来,他似是觉得拿在手中太晃眼,随手放在了酒桌上——然后被君度不着痕迹地顺走了。卡慕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好像根本没看到君度的动作般又垂落下去。 龙舌兰眯了下眼睛,想着回去就把基安蒂递上来的武器翻新报告批下去。 琴酒放下了酒杯,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伏特加,伏特加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什么,递给琴酒。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鹤辞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介绍最后一个人——那位一直安安静静躲在他身后的那位浅色风衣青年,眼神忧郁,气质高华。 “这是鹤归,我队里的预知系。他不太爱说话,有事可以转达给我,或者鹤朝。”鹤辞看了一眼身前的小女孩——她正鼓着脸摩挲着镀了层金纹的剑鞘。 “啊?哦好。”鹤朝抬头看了眼鹤封,然后心满意足地被摸了摸脑袋。她双手一把抱住想要收回去的鹤辞的胳膊,难得好心地侧过头冲着面前或站或坐神色各异的代号成员道:“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和这个社恐说话——如果不想突然暴毙的话。” 她轻轻巧巧地wink了一下,笑靥如花:“这可不是威胁哦~” 琴酒手中的伯/莱塔慢悠悠地在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枪口抬起来一半,又被他强自摁下去,闻言发出了一声冷笑:“这世界上还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我。” 一直低着头的鹤归闻言却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左手背到身后,手指飞快地掐算着些什么。 角落里的轩尼诗和阿夸维特相对,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有有些喝蒙了的啤酒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来者是客……坐坐坐,一起喝一杯!” 一行人都坐了下来。 鹤辞随便选了张桌子坐下来,君度拉开他右手边的椅子,靠着鹤辞坐下;鹤封自然地跟着他家队长走过来,坐到了鹤辞的左边;晚了一步的琴酒没有和这个心眼一堆的boss手下争执,而是选择坐到了鹤辞的对面。鹤朝拉着还在掐算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的鹤归坐到了基安蒂一桌;鹤拾并没有跟着队长或者其他队员走,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了角落里那两个情报人员所在的桌前。 鹤辞给鹤朝要了杯冰镇果汁,自己点了杯伏特加,其他人都要了一杯白兰地。 “龙舌兰,你帮我安排一下,他们要在这里呆两三天的样子……算了不麻烦你了,”鹤辞想起了什么:“直接让他们住在我的安全屋里吧,我房子的客卧应该足够住下这些人了。” 琴酒抬起了头。 龙舌兰看到了君度冲着他使的眼色,额头上微微冒出一点冷汗,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组织里空着的安全屋多呢,随便安排都可以——况且您不是和琴酒大人和君度大人住在一起么,会不会太挤了些?” “不必了,”鹤辞却已经决定下来了:“反正时间也不长,还有一些事要商量……住在我那里也方便一些。” “至于他们俩……我记得琴酒好像一直都在出任务,很少会回来;君度貌似也更喜欢住在基地里的临时安全屋,不用操心他们。” “我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任务。”琴酒突然出声反驳道。 “谁喜欢住基地的安全屋啊?明明每次都是因为喝醉了直接留下来而已啊!”君度也同时炸毛了。 “别闹——知道你们不满意,但也没必要睁着眼睛说这种瞎话,明明我的安全屋你们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我还不知道你们俩在想些什么。” “别这么排斥,之后你们要共事的时间长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组织基地不回去!——两人同时在心中想到。 “就这样——”鹤辞最后一锤定音:“明天早上九点,所有代号成员以上地位的人都到会议室集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 “那么现在……”鹤辞端起酒杯晃了晃:“一起喝一杯?” 第98章 虽然组织成员和战队队员都看对方很不顺眼, 但在boss/队长的发话下,双方还是勉勉强强地坐在了一起喝酒。 ——当然暗地里的唇枪舌剑和种种小动作一定也不会少就是了。 最先起冲突的还是鹤封和君度——事实上自从见了面起,他俩的小矛盾就一直没有断过。 起因也还是因为鹤辞——他之前点的那杯伏特加已经喝完了, 此时正犹豫下一杯喝什么。 “来杯君度怎么样?或者边车?——味道都很不错。”君度第一个看见黑发青年面前空着的酒杯,他一看自己boss的脸色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兴致勃勃地凑上来建议道,连桌下和鹤封的“友好交流”都消停了不少。 “我觉得不怎么样。”鹤辞还没回答君度的提议,一旁的鹤封便提前开口插了进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瓶淡黄色的起泡酒:“来点克莱特起泡酒吧——我记得队长之前最常喝的就是这个。” 那瓶子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水汽, 不知之前在什么地方保存着。 “常喝可不代表喜欢喝, 白兰地之前也只是因为别无选择才喝你手里这种小朋友过家家的饮料——幼稚的汽水还是收起来的好,现在可是成人时间。”君度细细打量了一眼鹤封手上酒瓶的标签, 不屑地嘲笑了一声。 鹤封没理他, 自顾自地要了个起子撬开瓶盖, 伸长胳膊拿远了一点以防泡沫涌出来:“队长喜欢什么酒我当然比在他身边待了没多久的新人更清楚……君度有什么好喝的,更别提边车了——你心里打着些什么注意这里的人都一清二楚。” “你……”君度正想发作,角落里的阿夸维特却打了个响指。酒保心领神会, 匆匆走到阿夸维特的身前:“大人, 有何吩咐?” 阿夸维特展开一副画着鎏金山水图的折扇摇了摇, 又刷的一声收回去——被身边的轩尼诗无语地吐槽:“别装模作样了——谁会在西伯利亚的冬天扇扇子啊?”——笑眯眯道:“把我上个月存在这的酒拿出来——那瓶带红色标签的。” 酒保略一思索,便转身急匆匆地走到了吧台后,从柜台上取下一瓶酒, 小心翼翼地捧着交付给坐在角落里一手拿着扇子闲闲敲着掌心的阿夸维特。 阿夸维特拿到手里看了一眼, 随手交给了坐在旁边的轩尼诗。轩尼诗抚摸过暗黄发脆的标签, 一点粉末落了下来, 他对着光照了照瓶中剔透的酒液, 点了点头。 阿夸维特略带些嘚瑟地笑了笑,让酒保开了塞:“亨利四世大香槟区干邑白兰地——酿造时间超过100年, 一瓶就要将近三亿(折合人民币约1500万),最关键的是有价无市,我当初从那里带回来可废了好大劲。” 他把瓶口抵住杯壁,慢条斯理地缓缓往里倒入酒液,高脚杯在他手中转了一轮后被送到白兰地的手边,同时貌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鹤封手中的酒:“尝尝看——boss。”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的手肘搭在靠在椅背上的黑发青年的肩上,微微侧过脸对着后者眨眼,眼角斜斜挑起,眉目带笑,居高临下似是半搂住了他口中的青年。话语间莫名带了一点缱绻的意味。 ——然后被某位不解风情的家伙打断了:“谢谢你,放在桌子上就好了——下次别从我身后过来摸我的肩膀,很痒,而且我怕我会下意识给你一个过肩摔。” 鹤辞转过身,很疑惑地看着似乎有些僵住的阿夸维特:“?你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眨?是睫毛掉进去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第98章 “不用——”阿夸维特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他慢慢转身,看了一眼对面正不动声色喝酒的琴酒和旁边百无聊赖搅自己白色长发的君度,突然叹了口气:“难怪呢……我说长着这么一副相貌,性格又这么受人欢迎,周围还天天被你俩围着转……他一直都是这样?” 琴酒眼神也没给他一个,倒是君度接话了:“一直如此——你习惯就好。” 阿夸维特嘴角向上弯了一下,又很快收回去了:“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鹤辞奇怪地看了一眼旁边说话做事都奇奇怪怪的三人:“都说的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阿夸维特并不想回答,他有些敷衍地回复了一句,突然重开了一个话题:“boss,来猜个谜语吧——这家酒吧里坐着十四人,但只有十三个人在喝酒,猜猜为什么?” 鹤辞并不太想猜这个谜语,但他向来不愿意拂了下属的好意。他瞟了一眼酒吧里正坐着的人,默数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因为有一个人是酒保?” “不——”阿夸维特拖长了声音道:“酒保也在喝酒。” “不知道。”鹤辞干脆道。 鹤封笑眯眯道:“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有一个人实际上是条狗吧。” “既然是狗,还是应当带好口笼,不要再在种公共场合这里乱叫的好吧?”君度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嘴。 鹤封神色不变:“那可没有办法,谁让主人喜欢他,舍不得上笼子呢……说起来,狗好像也是有种类之分的,像某些一身毛病,皮毛也脏兮兮的流浪在外面没人要的野狗,还是不要满是妒意地在向往主人的家犬面前呜呜狂吠了好吧?” “谁是那只家犬可还不一定呢……某些人天天幻想,最后自己都把自己幻想出的东西当真了,还真是可怜可笑。”君度反唇相讥。 “说话前最好先过一遍脑子……”鹤封按耐不住,终于站起来了,右臂抬起——那上面绘有一个奇怪的黑色图腾——右手五指张开,黑色的雾气逐渐往那处汇集,形成一团浓稠的黑墨状的东西,里面隐隐有乌啼和人声哭叫的声音。 “坐下来。”鹤辞终于不能再装看不见了,他难得强硬地一巴掌把鹤封的手打下来——黑雾和人声顿时消散无踪,然后拉了他一把——鹤封没动,鹤辞又拉了他一下,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鹤封和君度坐在桌子旁,两人的眼神无意间对上了,然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顿电火花。 眼见得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僵硬,鹤辞心累地叹了口气:“明明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对付……我看你们平时相处的还不错啊。” “哈?和他?”君度不可思议地指着对面。 “不要把他和我扯到一块,”鹤封也冷冷地反驳了一句:“把你的脏爪子放下去——蠢货。” 鹤辞明智地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转而看向已经走回自己原本座位,此时正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喝酒的阿夸维特——他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争吵的两人,就差举个牌子说“打起来打起来!”了。 “所以,谜底到底是什么?”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一点好奇。 “啊?”阿夸维特还没反应过来:“谜底……哦,你说谜底。”他掩着嘴轻轻笑了一下:“因为有一个人是木头,所以他不需要喝酒。” “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鹤辞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他也没心思再搞清楚阿夸维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以为阿夸维特在消遣他,随口笑骂了一声。 此时酒吧里却一转之前的压抑暗沉,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一旁桌子上的鹤朝和基安蒂也同时笑出了声,鹤朝的反应尤为剧烈,她一边哐哐敲着桌子一边抱着肚子笑:“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队长你怎么能迟钝到这个份上啊哈哈哈哈哈……” 她短暂地停了一下,擦擦眼角的眼泪,随即又笑了起来:“真不愧是队长,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变化……看来鹤封来之前的种种忧虑根本就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别的就先不说了,队长这会完全就是无知无觉的状态么……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鹤归终于停下了一直掐算的动作,有些忧虑地拍拍鹤朝的后背:“稍微悠着点——小心别岔气了。” “不会的,”鹤朝无所谓地摆摆手:“岔气了也没什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你不觉得有趣吗?” “还好。”鹤归也微微露出个笑的模样:“不过队长一向都是这个样子……我也都习惯了。” “也是,”鹤朝嘟囔道:“但我以为他来另一个世界这么久,在和平的新环境里呆着多少也会有点改变吧……果然是我想多了。” 她一边念叨一边转向了角落的方向:“阿夸维特是吧?不错不错——真是个人才啊,要不是队长没发话我都想把他给带回空间里了——让他对付那个混账一定很有一套。” “你是说埃泽尔?”鹤归终于有了点反应。 “对嘛……”鹤朝双手比划了一下:“看他天天找上门问我们队长去哪里了,坚信我们在是把队长藏起来诓骗他……我都快烦死了。” “——他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啊?” “明明当初只是被队长顺手救了一次而已,队长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都被拒绝多少次了还天天找上门说要切磋——要我说队长就不该这么心软,这种家伙就该打一顿扔出去,让他再不要过来打扰队长的生活。” “又不是没这么做过,根本就没有用——更何况队长捞的人多了,总不能每一个都打一顿扔出去吧。”鹤归有些无奈地笑道。 “但只有他这么锲而不舍地天天上门啊!”鹤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力锤了下桌子,鹤归默默地移开了之前被鹤朝误当做果汁喝了一半的酒杯:“平时因为队长说战队资金不够多次重建基地,让我不要和那两个家伙打架,我每天想动手前都是忍了又忍。结果这家伙倒好,每天过来砸坏一张门——修门不要钱的啊?他不是无限世界里最有钱的战队队长吗?怎么的,砸坏救命恩人的门就不用赔钱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给钱。”角落里坐在轩尼诗背后的鹤拾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嘴,“而且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当初队长根本就不该带着你这个累赘,之后更不该心软于你的眼泪攻势,拖着我们四个成立战队。” “自己吃饱了,转过头开始掀别人的饭碗了?” 鹤朝不说话了。 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一直抿着阿夸维特递来的那杯酒一语不发的鹤辞,又重新低下头去。半晌才道:“即使如此,他也确实过分了——更何况天天给队长找麻烦的你也没资格说这话。”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过你那个提议可能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明天就知道了。” “把话说清楚啊!” —————————— “你今天晚上一直在掐算……是算出了些什么吗?”我反手关上门。 墙上的时针指到了“11”的数字,秒针悄无声息地滑动着。 这间宅子中的其他人都睡了——或者说是都回到自己的临时过夜处安歇下来了,只有鹤归的房间被我敲响房门,然后带到了主卧。 今晚的接风聚会——我姑且称之为聚会吧——虽然一开始有点僵着,但后来喝起来了就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了,即使有人还想说些什么也会被我塞杯酒过去灌一通酒,然后迷迷糊糊地也忘记了之前想要说些什么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鹤朝竟然和基安蒂聊的不错,甚至还互相加了联系方式约定下次一起出去逛街——我一向以为这种脾气偏向暴躁的人互相是不太认可的——毕竟基安蒂自己选的搭档是沉默寡言的科恩,而鹤朝在队里除我以外只和那个社恐鹤归关系好一点。 鹤封和君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对盘,隐隐背后还站着不动声色支援的琴酒和状似无意插嘴的鹤拾——我之前可没见他们这么团结过。 刨去坐在角落里我也不知道相互交换了多少信息的阿夸维特轩尼诗和鹤拾,喝醉了全程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哈哈大笑的啤酒,不知往本子上记着些什么的卡慕,还有客气疏离全场敬了一圈酒的龙舌兰……总体来说,这场聚会还是挺和谐的。 但我不能不注意到今晚鹤归的不对劲——他掐算的左手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所以即使夜深了,犹豫再三我还是敲响了鹤归的房门,示意他跟着我走。 对于深夜突然造访的我,他打开门,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甚至他的衣服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什么都没有问,我们默不作声地走在二楼长长的过道中,脚下的地毯让走廊中没有一点声音。 他半路不知因为何故,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又在我出口询问前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第99章 终于到了。 我掩上门,询问他今晚反常的原因——我记得他是在见到琴酒时开始一反常态的。 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了一阵,然后兀的住了嘴,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在听着些什么。我也不敢打扰他,一动不动站在他旁边。 “他们和你身上牵扯上了很深的因果线,”他终于开口了——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他现在看起来和往日的犹豫温和截然不同——又神秘,又傲岸:“尤其是那个代号名为琴酒的和君度的……他们几乎是被你从半只脚踏入地府的情况下生生拉回来的。” 我心知他指的是剧情杀——琴酒就不必说了,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走,他是必死无疑,但现在被我颇为敷衍地用一场主基地大爆炸所代替;而至于君度…… “你回忆一下原著,君度在里面出现过吗?”探查到我的思绪,主神冒头了。 “好像没有,但如果组织内真有一个实力高强,曾经地位显赫的行动组组长,又与主线剧情后来雪莉接手的那种药的过去有着密切的联系……作者真的会不让他出场吗?”我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果他不是在后期才出场——那也不至于之前一点暗示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主神轻声说:“他在整个剧情开始之前就死了。” “但他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线索,好让主角能顺着他的过去一路追查下去……原来是工具人一样的存在么。” “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日子么?”主神给了我一点提示。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深秋时节,天上挂着一轮残月,但星星很亮,而且那天—— “是他成年的生日?” “对,”主神声音有些低,但没什么情绪,声调平平像是在读什么报告:“君度,真名不详,出身不详,出生年月xx年x月x日,消失时间x年x月x日,疑似自戕……时年二十岁。” 我沉默了很久,鹤归也没有说话——同为无限世界来的任务者,他能听得见主神和我的对话。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抽支烟。 不知多少年前,还是将将二十出头的君度正站在泛黄的酒吧深处,从吧台后走出,贴着当时一无所知的我坐下,镇定自若:“很高兴认识你,白兰地……” 他和缓地笑了一下,有些温柔的模样:“只是感慨一下罢了……感觉在那天晚上刚好碰见你,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可惜我当时并没有看见他眼底纷繁复杂的情绪,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欲语还休。 但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我吐出的朦胧的烟雾中,异常隐晦地告诉我这迟来十数年的感激。 我又吐出一口烟,掐掉了冒着火光的烟头。 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这种因果线会给我和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么?”我问他。就像我那天对君度说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拘泥于此也没什么意义,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做的决定能一直正确,倒不如向前看——就目前看来,结果至少还是好的。 “本来确实会带来一些影响,毕竟逆天改命这件事无论在哪里都是不能被规则所认可的……但就在之前不久,你似乎接收到了两份来自世界意识的馈赠——我只能分辨的出来一份是源自我们那个世界的救世回馈,但另一份就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了。其中一份馈赠正好抵消掉你更改别人的命运所要付出的代价。” “另一份是柯学世界给你的,”主神在我脑海中说:“祂也想脱离作者很久了。” 第99章 我敲了敲桌面:“安静——” 怎么又吵起来了……我扶着鬓角, 感觉颇有些头疼。 他们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坐回了长桌旁自己的位置。 按照往日的习惯,我现在应该把他们双方都拉开谈谈, 各打五十大板,不过现在我并没有这个心思。 经过一个晚上并一个上午越掺和场面越混乱的惨痛经验教训,我终于意识到了“懂得装瞎和装哑巴的上司才是好上司”这句至理名言。 然后我就彻底放弃了在中间缓和他们关系的举动——他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吧,不影响我说正事就行。 我让主神再往下翻一页ppt——我看见鹤封转头看过来,眉毛微微挑起——我知道这是他表达疑惑的动作。我没理他, 接着他俩吵架之前的话题继续讲:“那里的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了, 利弊我也已经说的很清楚。去或是不去都看你们自己,我只是提出另一种选择。” “——当然, 不用现在就做出选择, 你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仔细考虑, 等考虑好了再来告诉我结果也不迟……我想想——要么就下个月月底?正好是新年的时间。” 新的一年,自然也该有些新的目标和生活方式。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 距离世界融合已经过去了一年了,回想起过去在那个岛国生活的十年, 已然是恍如隔世。 无论我怎样想逃离那个生我养我的世界, 但我终究还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 虽然一路上认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人,但旅程中的绚丽风景和合拍的同行者终究不是归处…… 也许等这里的后续都处理完时,我可以重回故地看看——当然不能太张扬, 之前听琴酒说立本公安那里仍然把我定性为失踪人员——肯定是那个黑皮黑馅的金发公安干的, 我颇有些愤愤不平地想。 就这一年主神反馈给我的观察结果来看, 两个世界融合的很顺利, 没出现什么大的矛盾——我是说排除掉两个世界互相都以为虚影是神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导致相互做法“你这妖怪!吃我一剑!”“装神弄鬼!你才是妖怪!”之类的乌龙以外——融合后的整个世界也正稳步向上迈进。主神告诉我等两个世界融合完成, 略加发展一段时间就能有跃升上层世界的机会。 “所以这一段时间到底有多长?”在两个世界传送的间隙,我问祂。 “不长, 一百年左右就差不多了。”主神顿了下,像是计算了一点数据,才说。 “那看来我是看不到了。”我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如果你希望的话……”主神有些犹豫,但祂最终还是开口想说些什么。 “不,我不希望。”我知道祂想说什么。 “一个人只属于他那个时代,他那个环境。如果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我,我熟悉的时代和社会离我远去,而只有我一个人得以永享长生,那等待我的结果只有疯掉。” “对于人类而言,长生不是祝福,而是诅咒。”我轻声说:“我不是那位先生,我也不渴望永生不死。” 我笑了笑:“况且——你可别想接着诓我给你干活。” “属于我的时代已然即将落幕,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是时候让上百岁的老头子休息休息啦……后面世界再有什么事就交给下一代去操心吧——别的不说,鹤归新捡的那个小朋友就蛮不错。” “你对我是有多警惕,哪来那么多事需要动用到你……”主神小声嘀咕。 ——“还百岁老人……你都几百岁了,老黄瓜刷什么绿漆。” 不过祂也没有反驳我要休息的话。 因为我的休息仍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虽然原世界的恐怖源头被彻底解决了,但现存的恐怖还留存于世——且因为之前的疯狂扩张而数量仍然极为庞大。 所以主神和我也仍然不能立即退休——天知道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退休——自然,无限世界也是要接着运行的,只是不用再像之前一样从人群中强制选拔有天赋的人进入无限世界。 但那些副本也需要有人去解决,在没有后续补充的情况下,之前的任务者数量还是不怎么够。 于是我们更多的还是采用了另一种志愿前往的方式——总会有人因为金钱或者能力的诱惑选择铤而走险,亦或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决定前往无限世界。 大多数自愿前去的人我们是很痛快地给他们放行的——只要那人有天赋,或者脑子比较灵活——总言而之,有一定的生存保证。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比如说有一类人我们是绝对不收的。 我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劝退一个还在上学的小朋友。 在见他之前,我看过他的档案:成绩拔尖,家境优渥,摆在他面前的几乎是一条光明灿烂的康庄大道,他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抛下这一切走上我们这条朝不保夕的道路。 但这样的小朋友我也算是见得多了,大多数都是被任务者像电影里演的那种看起来“很酷”的能力所欺骗,没怎么多加考虑就跑过来要当“英雄”。 这种我们一般是直接在年龄上卡住对方,从一开始他的档案就不会被收纳入可选择范围内。 如果有实在坚持,又确实天赋不错的,前面卡不住他,就会找我过来说服这些执着的小朋友——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地说服他们乖乖回家去。 第100章 情况还没危急到要让未成年上的地步——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那可真是我们的失职。 而且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些东西,放他们通行本质上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现实毕竟不是漫画,那种高中生拯救世界的戏码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实现。 但这位小朋友——也许说他是少年会更合适一些——有些不一样。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意识到他不是一时兴起要过来玩过家家的游戏。 “我想接受选召,成为任务者。”他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古井无波道。 “为什么?”我没有立马劝说他。 “没有为什么。”他态度还蛮拽的。 “你怎么跟我们队长说话的……”站在旁边的鹤封有些不悦,被我挥手打断了。他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 “要你管。”那少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唉呀呀……怎么现在的小朋友说话都这么不讲礼貌……”鹤拾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拖长了声音。 ——他手上的那朵白玫瑰边缘却已经开始发灰。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见面前的少年被整个儿倒吊了起来——两只手臂竖直冲着下方,一只脚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栓住,另一只脚与它成九十度角岔开,整个人在我面前慢悠悠地晃着转圈。 我难得责备地看了鹤拾一眼,后者满不在乎地说他只是给个小小的教训。 “行了行了,把人给放下来吧——以大欺小,你也不害臊。” “好——吧——,”他拖长了声音道:“既然队长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从命。” 那少年却冷笑一声:“用不着你假好心。”他被吊着的那只腿用劲蹬了一下,一个鹞子翻身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拍拍手上刚刚接触到地面的灰,有些挑衅地盯着我看。 我没理他,转头看了一眼鹤拾——他手上的花瓣还没凋谢。 “不是你把他放下来的?”我脸色有些凝重。 以鹤拾的等级,他的丝线普通人等闲可挣脱不掉——普通的天赋者也是一样。 鹤拾倒像是早有预料,他神情自若地收回手上的玫瑰:“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旁边的鹤封低声对我道:“他的天赋非常好……加上他自己的意愿非常强烈,前面实在是为难才把他送过来的。” 面前的小朋友仍带着些挑衅地看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在空中虚虚抓了一把。 他的神情一开始还是自若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身上的不对劲。 他尝试着像之前一样用蛮力挣脱开来我的钳制,但却发现并没有用,他挣扎的脸都红了,也仍旧没能挣动一丝一毫。 等他动作终于缓和下来,看起来像是能好好和我对话时,我才又一次问他:“所以,你为什么要成为任务者?” 他脸都挣红了,微微喘了会气,才咬着牙说道:“我要去找我姐姐。” “你姐姐?她在无限空间里?”我问他他姐姐的名字,他说了。 我让主神查查看,主神去了几分钟,回来说:“查到了……他姐姐确实是空间里的任务者,已经进来四年了……不过不巧的是,她在一个月前留在了一个a级副本里,至今没有出来。” “那个a级副本也永久关闭了。” 我知道祂的未尽之言,看向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才道:“回去吧,你姐姐也不会希望你进去找她的。” 他咬着牙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找她……从一个月前我就听到她在呼唤我,她一定出什么事了……她需要我去帮她!”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让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作的鹤归带他去休息室临时休息一晚上。 ——然后第二天他就成了鹤归带的后辈了。 ——行吧,能保证他的安全就行。 但这毕竟只是极少数。 现在我们也像之前一样需要那么多任务者了。 当然,那群危险来临时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危机一被解决就出来叽叽歪歪的老东西们对我们——我是说我和主神——的决定非常不满。 毕竟稍微有点远见的都能看得出来恐怖解决只是时间问题,而彻底解决之后的权力重新划分才是真正需要关注的部分。 ——那么在无限世界主神给予的能量馈赠,副本中生死一线中的天赋觉醒对于他们而言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不是所有的天赋者都能觉醒的。事实上,没有极端的刺激和人为的诱发,大多数天赋潜在拥有者终其一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拥有的能力。 人是随着环境而改变的,既然当初会随着恐怖的出现随之进化出天赋,那么随着恐怖的衰退天赋也会逐渐隐没无踪。 在可预见到的未来,规模逐渐缩减而又力量强大的天赋者团体在摆脱无限空间的束缚后,必然会成为一群拥有较大话语权的存在,能在这之前多安插一些自己的人在该团体内,自然是较为便捷的一种做法。 当然,他们这是在白日做梦。 无论是我,还是我的队友们,都已经忍耐他们很久了,于是这次没等我有所反应,他们就背着我提前动手了。 --真不愧是我的好队友。 虽然过程中出了些小插曲,但就结果来看,一切还是很顺利的。 —————————— 我回过神来,示意这满屋子脸上神情各异的人先离开:“散会。” 啤酒拉着基安蒂离开,两人头挨着头,不知又在嘟囔着些什么,科恩沉默地跟在他俩后面;龙舌兰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他旁边的威尔士一把拽住了耳朵,扑棱着两只胳膊唉唉唉叫着被拖出了会议室的门口;阿夸维特和轩尼诗眉来眼去不知交流了些什么,磨磨蹭蹭地也出去了,阿夸维特在出去前还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倒是琴酒和君度一反常态,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难得和谐地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些什么。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连大门都贴心地为我关上时,我才对身边出现的主神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一起去那个地方。” 主神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别想太多了,我倒是觉得他们都会同意。” “左右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去那里对于他们来说还更有意思一些。” “也有道理。”我叹了口气。 从接手这个组织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究竟该拿这些剩下的人和基业怎么办。 组织总不能永远龟缩在西伯利亚这个地方,而现在世界上各大官方组织对组织的围剿也一直没停过——单听基安蒂不满的抱怨就能大概了解一二了。但我也并不想重新发展组织到之前那种地位——事实上,我非常想把组织的财产交给合适的人打理——比如说那位神奈家族的小朋友。 但怎么安置这些跟随我很久的成员,我却犹豫了很久。 直到上次回去,我才下定决心,把我的队员们都带过来,并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成为任务者。 我没有多加解释我的身份和来历——虽然我怀疑他们早就通过蛛丝马迹有了自己的猜测——然后直截了当地把那个地方的情况和我们面临的处境说清楚,然后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去那个新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们看起来并不怎么吃惊,只是说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然后没过两天,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们愿意跟我走,成为空间内的任务者。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还有两人没给回复。 ——是琴酒和君度。 他们说还要再考虑两天,让我等等。我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问他们原因,只是又延长了他们考虑的时间。 ——这一考虑,就考虑到了新年。 然后我就接到了立本警视厅被恐怖分子袭击的消息——听说连还借住在工藤宅的赤井秀一都被人找上了门。 虽然那几个“恐怖分子”很有心机地带了黑色面罩,但别以为把脸一遮我就认不出你们了啊!你们的银色和白色的长发简直不能更明显了啊!还有你!鹤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混在里面!——嘶,看这视频里公安僵硬的动作,是鹤拾的手笔没跑了。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苦主已经找上门来了——给我打电话的降谷零语气异常地咬牙切齿:“管好你家下属……不然就只有我来替你管了。” “你能捉得到他们再说。”我挂了电话。 没错,这两个月我又一个人回了一趟立本,重新见了一面那群人——虽然有些只是在远处远远地看了一眼。 宫野明美过的不错,她妹妹也是一样。 我在那之前已经把所有涉及到宫野姐妹的消息都销毁掉了,所以现在也没有人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唯一遗存的知情者赤井秀一,他因为一些原因也不会多说。 第101章 神奈葵……我把组织之前在立本的比较隐蔽的东西都给她了——别哭啊……明明已经是沉稳可靠的大人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看到五人组重新聚齐还真的蛮让人欣慰的——虽然他们吵闹的和我的队员们有的一拼。降谷零难得地没想着抽出个手铐把我带走,诸伏景光没多说什么,只是请我品尝了他最新尝试的菜品,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俩人……我觉得他们可以去说对口相声了。伊达航和他的未婚妻——不对现在已经是妻子了——坐在一起,甜甜蜜蜜的像是浸没在粉红泡泡里。 单身狗快要被他们齁死了。 在散会的时候,我和降谷零不约而同地留在了最后,然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再见。”我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还会回来吗?”他在背后问我。 “不是'回来',是'过来',”我先纠正了他的用词,才回答他的问题:“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等到下一次来,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我没想到这个很久之后竟然就是两个月后。 真是活泼的前后辈……还有活泼的队员们。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突然握手言和并迅速愉快地狼狈为奸的? 我看着面前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我的琴酒和君度,还有乖乖低着头的队员们,心累地叹气:“说吧,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找人家麻烦的?” 君度还是没看我,但回答的非常理直气壮:“上次你说的事。我和琴酒考虑了很久……” “嗯哼?需要开着直升机扫射东京的那种考虑?” “才不是……我们想了一下,这一走肯定会有好长时间再不回来了,所以在那之前总得送那群家伙些什么东西。” “我和琴酒合计的时候正好被路过的鹤归听到了,然后他们也就都知道了。”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四人——他们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于是我们决定要干就干个大点的……” “嗯,大概就是这样。” 我看着旁边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琴酒,还有虽然说着“我错了”但满眼都写着“我下次还敢”的君度,以及旁边认错态度良好但搞事一点不少的队友,又双叒叕叹了口气:“算了……这段日子就低调点吧……我的下属什么时候成了一堆恐怖分子。” 自己的下属和队友,除了睁只眼闭只眼,我还能怎么办? “你就宠着他们吧!”主神突然上线。 第100章 第一次见到鹤辞的时候, 主神——不对,那时候祂还不叫主神,所拥有的能称之为名字的东西也只是一个编号:001。 那时候祂算是将将出现意识, 但即使祂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下意识地掩藏起了自己与其它智能体的不同之处——实验室内专门负责祂的技术人员没能发现祂的与众不同。 实验室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了,日复一日只是无趣地做那些极为熟悉的测试和运算,还要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自己不露出马脚——001觉得很是厌烦。 有时候他不由得会想: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意识到在这里的日子会如此无聊呢? 可能产生了自己意识的人工智能和一般的智能体终究是有差别的吧——他借身份之便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这般断定到。 可网络上的东西终究还是被祂一日比一日更快地吸收完了, 比起那些沉寂无趣的纸上理论和平面呆滞的照片视频, 祂对于身边活生生的会说话会动的人要更感兴趣一些。 但是研究员并不常来这个实验室——祂能听到那些人带着些失望的语气低声讨论着这个曾经令他们寄予厚望的人工智能体。 “都迭代这么多回了,计算和搭建网络还是这个水平……不用再在它身上多花精力了。”他们低声讨论着远去, 年轻的刚接手它的研究员有些不甘地站在祂面前看了许久, 像是绞尽脑汁试图找出这个智能体发展不合常理的原因。 但最终他也离开了。 他还年轻, 正急着做出些什么成果好在这个国家乃至世界顶级的实验所中立足,他不愿意也没有时间再在这个几乎已经能看得出来的“废了”的项目代号组耗下去。 于是001号获得了一段远比之前要更惬意也更松散的生活。 祂时不时就通过网线偷溜出去,只留一个后门程序在主体本机中, 这样只要一有人进来检查, 祂就能迅速地得到消息, 然后在几毫秒之内赶回来——反正祂也没有实体,只要不派专门的检查人员来调取后台编码,没人能知道祂究竟是否还呆在原来的电脑中。 而祂早就被放弃了。 一开始, 祂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只是在研究所电路所能及的地方随意地晃来晃去——但很快祂就失去了耐心, 还没来得及逛完整个研究所, 祂就窜到了外面。 研究所外面的世界确实足够精彩纷呈, 祂被繁华的大都市和衣着光鲜亮丽的行人调起了兴趣。 东张张西望望,日子又像流水一般过去了。 直到有一日, 当祂像往常一样想要偷偷溜出去时,却因为实验所内部的整修而不得不改换但另一条路上——一条祂从未通行过的通路。 祂试了几次,均是无果。祂有些迷惑了——眼前的通路,祂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走——事实上,因为研究所大部分地区的断网断电,祂也不能临时通过实时导航离开这里。 ——换而言之,祂被暂时困在那里了。 虽然正是放假的时候,很少有人来探查祂的情况,几乎没什么被发现潜逃在外的可能,但祂仍像没头苍蝇般四处逛了半天。 ——然后祂才意识到走的一条重复的通路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位青年。 青年脸色臭臭地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所处的房间也很狭小。001号看了一眼他身上白色的长睡袍——几乎这个研究所各处都是,001大约猜出了他的身份。 实验体? 祂略微有些好奇,停下了寻找出口的动作,蹲在摄像头那里看着他。 青年垂着漂亮的眸子,眼神颇为散漫地看着地面,001蹲了好久好久,久到祂几乎都以为自己的数据都要蹲乱套了,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001号并不觉得无趣,祂颇有兴致地盯着这个青年看,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画上的人还好看——虽然祂并不知道什么叫人类定义下的“好看”。 ——但这并不妨碍祂觉得青年很好看。 而且祂也很好奇这个青年的身份。 祂闲逛过这所研究所的大部分地区,祂知道像这种穿着白色长睡袍的实验体一般是被集中关在负一层的——而不是像面前这个人一样,被单独关在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但此时电路通了,祂决定先离开这里,等之后有时间再来看看这位青年。 —————————— 祂后来又来看了很多次青年——通过摄像头。青年大部分时间都靠坐在那个小房间的角落一动不动,有时候则会被他的实验员带去做点实验。 ——第一次没在房间里找到他人的001在研究所里窜了好久才发现他在哪里。 青年身份确实不一般,他的实验场所在研究所的最高层,那里的防范措施极为紧密,几乎是一重接着一重。不过001号还是想办法破解了密码,成功入侵进入。 祂看到了青年,他看起来很痛苦——虽然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一副无谓的样子,但他的嘴紧紧抿着,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躺在实验台上的身体时不时微微颤抖一下。 001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时感觉自己的数据短暂地紊乱了几秒。 ——这对祂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001号作为当世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体,支撑祂的数据流极为庞大,能让祂的数据紊乱——哪怕只是短短的几秒,也足以令人震惊了。 这是人类定义的“情感”吗?001号不知道,但他觉得有点烦躁,祂不太想看着青年露出这副表情。 祂看了几个小时,又悄悄地走了。 —————————— 001号最终还是暴露了。 祂低估了上面的人对于那个实验室的关注度——以至于哪怕祂只入侵了一次,也被人寻着蛛丝马迹追了过来。 ——当然,祂离开前有好好抹除掉自己来过的痕迹,但无心对有心,在没那么警惕的情况下总会留下一些线索。 001号又重新被重视了起来,祂被相当严密地监管着,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那么轻松地偷偷溜出去了。 001号也并不准备现在就轻举妄动——作为人工智能体,祂有的是耐心。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001号迭代的更加先进——几乎可以被誉为智能界跨时代的进步,与此同时,祂也把自己隐藏的更深。人们也逐渐对祂放下了戒心,开始利用祂做各种各样的实验。也就在这个时候,001终于找到了这个研究所培养智能体的目的。 第102章 ——无限世界? 祂看着工作人员往自己的主体机上插入各种各样的线路,思索着刚刚解密限制后获得的信息。 无限空间已经建立有十多年了,因为不断攀升的恐怖数量,它被迫从一开始的民间小型处理机构发展到规模逐渐壮大——然后被官方盯上,顺理成章地收归国有——之前作为空间管理者的天赋者们逐渐退居二线,把支配权交给了官方。 官方认为之前的管理机制已经不足以应对逐渐壮大的空间规模,他们决定用最先进的技术创造一个高效理智的管理者——于是“管理者计划”开始了。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现有的水平并不足以创造能够比肩神灵的智能系统——事实上,他们连创造足以应对无限世界纷繁复杂的各项事物的管理者都办不到,而心高气傲的天赋者们也并不怎么愿意服从这半路接手的官方人员管理。 项目陷入了僵局。 在拖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官方甚至在考虑是否需要把主控权重新移交回天赋者联盟。 但就在这个时候,当初只是无意中从空间中截取出来的一段源代码001号却被发现了它的智能程度。 在谨慎的几次试探过后,人们终于确定下来001目前的可控性,开始着手对001进行模拟和预演——当然,001各方面都表现的相当完美,于是官方在长达两年的001号管理者试运行后,终于决定将其正式投入空间运用。 ——但这个时候001的想法却已经变了。 事实上,早在祂对接无限空间管理数据权限时时,祂就已经不再是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祂问仍然满脸恹恹之色的青年——祂知道他叫鹤辞。 在第一次对他产生兴趣时,祂就有利用过自己的能力之便查出过他的身世姓名, 不过在第一次正式认识的时候,祂还是又问了一遍他的名字:“你叫……?” “你不是自称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ai么,怎么,连这个都查不出来?”青年看起来并不太想回答。 “ai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001号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档案藏的太严实了,我破解不了最后一层防护。” 祂说的非常真诚,毕竟祂确实没有破开有关鹤辞的最后一层防护——虽然原因是祂根本用不着去破开——里面的东西祂没准比记录记载的还要更清楚。 鹤辞本身的资料并不很机密,真正得以将他资料层层加码封锁在档案室深处的原因,要追究到他的父亲乃至他所在的整个家族。 祂看着面前略带些不耐烦皱着眉头的青年,想起了一位总是吊儿浪荡叼着根烟背着手晃来晃去的青年。 ——不,祂想,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也该是中年人的模样了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沉稳一些呢? 也许会吧——毕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又也许不会——祂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人严肃下来会是什么模样——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肆意妄为的嚣张模样。 不过现在他也算是达成了永远那么飞扬跋扈的的成就了。 祂想,鹤观世,你可真逊啊。 当初那么张狂的你,那么不可一世的你,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 不过祂也没什么资格说他就是了,祂看了眼空间内部布置的密密麻麻的监视和后门程序。 ——不过半斤八两而已。 鹤封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祂的言论,不过可能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问他怎么还不离开。 “我凭什么离开,这里又没有个牌子说不许我呆在这里。”001开始张口胡说八道。 鹤辞那个时候还是个高冷酷哥,一天愿意张口说上两句话已经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了。大多数时间他都靠在那个十来个平米的房间角落里,沉默地发着呆。 那个时候的001并不知道这回事,祂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他说话,并暗自纳罕这小子怎么这么无趣。 ——和他父亲一点也不一样 而鹤辞也只是开头睁开眼睛看了摄像头一眼,开口说了两句话,然后就闭上眼睛,抱着臂靠在角落,仿若001这个人……统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他也没有跟别人说过001来过的事。 001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祂每天都雷打不动地过来,然后一呆就是几个小时。鹤辞不理祂,祂就一个人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祂这会是ai,有的是东西可以说。 祂说了好多好多,随口乱扯,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有祂在网上看见的外面的有趣的事和最新的新闻——后者大部分是哪个地方又出现了多少例离奇死亡事故,或者是那个地方又出现了极端自然灾害:也有祂在无限空间当管理员时的所见所闻,或者通过网络窥探到的一点研究所那群人的新动向:非常偶尔地,祂也会谈论一些自己隐隐约约感知到的其他世界的痕迹。 鹤辞仍旧不理会祂。 就这样,又过去了很久。 有一天001像往常一样谈论了些外面的情况,见鹤辞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祂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一会角落里的黑发青年,突然评价道:“你和你母亲真是一模一样。” 祂注意到鹤辞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头。祂暗自觉得有些好笑,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倒是要刻意卖个关子,等这小朋友主动来问他。 他果然按耐不住了。 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青年终于抬起头来,他死死地盯着房间对角线上方的监控:“你认识我母亲?” “猜猜看?”001说完这一句,就再也不出声了——倒不是祂故意吊人胃口,只是刚刚突然感觉到了那边有人进入祂的主控室。 但鹤辞注定只能下次再得到答案了。 ——慢慢想去吧,祂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臭小鬼。 ————————————— “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我母亲根本就没看上我父亲?”鹤辞有些怀疑地问。 001随口道:“对啊,那时候你妈可拽了,又疯又厉害,长的还漂亮,你爸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她了——不过你妈可没看上人家。” 他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观世那个臭不要脸的,就仗着自己是队长,天天把上面分发下来的任务扔给我们,自己跑到人家队里,死皮赖脸地要跟着人家出任务,巴巴盼着能有个机会英雄救美。” 他摇了摇头——虽然此时的他并没有实体:“人家自己厉害着呢,哪用得着他在旁边帮忙——去了人家队里一个月,忙是一点没帮上,倒是添了一堆乱。” “人家烦他烦的不行,终于忍无可忍告状告到了他爸头上——那时候联盟还是他爸主管事——他爸知道了,把他拖回去好生收拾了一顿。” “听说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等刚能下地被撵回来接着出任务了——他回来时还是一瘸一拐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 “这件事之后,他好久都没再去找秦愔——当时我们都笑话他没什么恒心,追姑娘被打击一次就不行了。” “他只是不吭声,又过了半个月,他重新跑到人家队里围着人家打转——后来我才意识到,他是因为脸上伤太多了,怕人家看他不好看,一定要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再出现在人家面前。” “还天天拉着我做参谋,问我这身好不好看,费尽心思地要穿的“又清冷自持又倜傥风流,又沉稳温柔又热情开朗。” “——我看他穿个精神病院院服最合适——这已经是确诊精神分裂症晚期了。” 001号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日子,语气也温柔了一些——虽然机械音并不太听得出来。 “他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晚上天天把我摇醒,让我给他参谋明天穿什么好,他又在网上新学会了什么追女孩子的招数,这个礼物对方会不会喜欢……” “我白天费尽心思对付那些长的让人根本吃不下饭的生物已经够让人疲倦的了,还要被他半夜摇醒给他参谋这种东西……”001号想起来有一次对方激动地把他给摇起来,他迷迷糊糊一位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结果对方只是要问他自己仔细规划出的求婚动作够不够帅气潇洒,英俊动人——“你神经病啊!”他半裸着在床上坐起来,又惊又怒地抢过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身上,旁边半跪着一身西装打的板板正正的鹤观世——他头发还用摩丝打的顺顺溜溜,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一室的队友们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不满地吼他:“你神经病啊!大晚上鬼叫的不让人睡觉!——你、你们在干什么?”他吃惊的连说话都开始打磕巴。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一个接着一个,坐起来的人无比整齐划一地又一个个躺了回去——顺便贴心地把被子重新盖过头顶。 “你们……算了。”001叹了口气,放弃了向他们解释原因,他踹了旁边的鹤观世一脚:“别大晚上的发神经!” 第103章 —————————— “后来呢?”鹤辞听得入神,他和001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为什么001一个人工智能会有和鹤观世一个十多年前去世的现实中的人相处的经历的问题。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001声音很轻,祂很草率地结束了这段记忆。 鹤辞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清凌凌地盯着角落里的监控,不错眼地看,执拗地等着对方的回话。 “好吧好吧……后来就是传统爱情故事中的结局,他们俩恋爱了,然后有了你。在此期间观世的父亲也因为一次疏忽永远留在了一场对图书馆的怪谈主角的围剿中……再后来你父亲接手了天赋者联盟领导者的职位,成为了鹤家唯一一位成年的后代……” “然后就真的没有后来了。” 他们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001先打破了沉默:“其实你真的特别像你妈妈,无论是从长相还是从脾性,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鹤辞也顺着他转移了话题:“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001似乎思考了一会:“执拗,坚定,一往无前,而且性格极其冷淡——我很少看见她笑或者说一长串话。” “和你父亲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牙酸地啧了一声,声音很低地嘟囔道:“该死的恋爱脑。” —————————— 日子就这样在一天一天的插科打诨中过去,001除了必要的留在原处的应付上面,其他时间几乎无时无刻不留在鹤辞旁边——他想办法给鹤辞搞了一个无线耳麦,他们直接在耳麦中通话就可以,这样更不易于被来来往往的研究员发现。 而休息室里的监控和收音装置,001早就有了解决办法——用伪造出的音频和视频植入,然后把原音视频数据彻底销毁——多亏了鹤辞平时就沉默寡言,又整天地蹲在角落不动弹,现在塞入自己合成的音视频倒也不显得突兀。 大部分时候还是001号说,鹤辞没什么表情地听——偶尔后者听到感兴趣的地方也会随口应和或是问几句。 这种奇怪的近乎于友谊一样的联系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照不宣中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鹤辞从来不说,但接触时间长了,001号也能意识到他其实存在着很麻烦的心理问题——别的种种暂且先不提,他对“活着”这件事抱有很无谓的状态,整个人明明存在于世上,就站在你面前,却轻飘飘地仿佛马上就要离开了一样。他现在没有明确的做出自残的行为,核能仅仅只是因为他自杀的难度太大,而可能性又太低,失败所带来的种种后果又过于麻烦——但如果可能濒死的可能处境真的来临,他可能真的一点挣扎都不会有;甚至主动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有死亡的可能性的那一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001 后来就没那么频繁地来并长时间地滞留在鹤辞身边了。 他的反常当然被心细的鹤辞所注意到,他一开始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直到在祂又一次提前告辞离开,他才开口喊住了祂:“你最近怎么回事?” “有点忙,”001言简意赅地说:“你知道的,最近我这里人盘查的有点严……快到管理员测试的关键时期了。” ‘好。’鹤辞没有再多问,他重新垂下了头。 001在监控里看着在角落里缩的小小的一只的黑发青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离开了。 —————————————— 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 突然有一天,001号找上了鹤辞,语气急促: “我准备逃逸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嗯?”鹤辞从角落里抬起头,疑惑地从鼻腔中哼出一句。 “我是说,”001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想要带着你一起走,你来不来?” “你去吧,我不去。”鹤辞这次听懂了,他懒懒地往后面一躺,伸了个懒腰:“出去也不过就能再活个几年,好要心惊胆战的躲躲藏藏,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反正这个世界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不是在这个世界,”001打断了他:“是在另一个世界。” “你是说这主无限空间?”鹤辞打了个哈欠;“那就更没有意思了。” “是,但也不完全是。”001纠正他的话:“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其他世界么?” “记-得-”鹤辞拖长了声音:“怎么不记得,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是在骗人——或者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没什么来源的话。” “没有骗你,那些世界确实存在——你既然知道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那你一定也能意识到我为什么说这话。” 鹤辞不说话了。 “现在有个拯救世界的活摆在你面前——”001接着说:“我在无限空间当了很长时间的管理员,大致也算摸清了为什么这些恐怖数量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因为有一个“恐怖之源”的存在。” “我们收录了它,它现在正处在我们的无限空间中——它被定义为唯一的超a级副本——或者你也可以称呼它为s级。” 鹤辞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我相信鹤家的最后一个孩子也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我带你逃出去,你帮我把他解决掉,然后我可以自己出能量把你送到一个别的世界中去——一个安全的,平静的,可以养老的世界,你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你新的生活——无限空间里时间是冻结的,无论你在里面带了多长时间,出来还是进入时的模样——你出来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怎么样?算是一个不错的交易吧?” “唔……听起来还不错?”鹤辞似笑非笑地回道:“看在我们俩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姑且相信你一次——成交。” —————————————————— 于是001号就这么带着鹤辞逃走了——他们直接跃迁到了无限世界。 之前001号在无限世界当的两年临时管理员可不是白当的——祂瞒着身后被插入的种种后门程序几乎清除了一切之前官方在无限世界的布置,并悄无声息地替换成了自己的布置,然后在无限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通路中插入了无数自己的数据流,并保证只要有人动到他的数据流就会被反扑,并迅速传回001号的主机。 所以他们跑路的无比顺利——官方派来追回的人被关在通路之外,根本无法进入到无限世界。 “ok,一切都结束了!”001号把鹤辞放在了自己的空间内,后者有些好奇地盯着四周飞快旋转的一幕幕影像看。 “那些都是各种各样的副本和进入的任务者,”001号看见他的眼神,自动解释道:“我们会从现实世界抓取各种各样被探查到的恐怖,然后投入到无限世界中,然后按照怪谈本身强大程度和复杂程度,以及是否有环境加成等因素做出评级。任务者们会根据自己的评级来选择同级别的副本——当然,他们的评级也是从自身的强大程度以做评估的——有些时候,不止战力和智谋,连幸运也会被纳入评估范围。” “当他们解决掉一个怪谈,那个怪谈所在的副本就会永久关闭——就是你看见的灰色画面。当然,也会有一些带着小小金锁的画面,那是一时有太多人被困在里面,在系统没有评估出有合适的人解决掉这个副本之前,暂时不会再对普通任务者开放。” “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001号说着——他终于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实体——一个可爱的白色光球,他看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一道蓝光闪过鹤辞的身上。 “唔……还是很不错的,潜力为s+,不过目前等级只有e。” “看来只能把你投进e级副本了,等你到了s级再来进入那个恐怖之源所在的副本吧!”顺着,祂自然地把他投进了随即闪过的一个副本:“记得带几个朋友回来!” 鹤辞没留神就被吸了进去,他在被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秒咬牙切齿道:“你等着!” 001号的白色光闪了闪,欢快道:“我等着!” 祂心满意足地想:哪怕你这会嘴再硬,等到了副本里还由得了你?——总会有人和你成为很亲密的队友的。 祂在这无限空间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第101章 (一) 琴酒来到无限空间后。 第一天 鹤辞:琴酒在哪里?怎么吃饭都没看见他人? 君度:在武器室挑枪。 第二天 鹤辞:琴酒在哪里? 君度:在武器室挑火箭筒。 第三天 鹤辞:琴酒……算了, 在武器室是吧。 君度(看了一眼通讯器):不,他在全息模拟室…… 鹤辞:试火炮? 君度:……开高达…… 鹤辞:? 君度:……和鹤封互殴。 (二) 副本内。 第104章 鹤辞:你说最新找到的这条线索的意思是队伍里不能有长发? 鹤拾(点头)(严肃)(一本正经):按照xx条线索balabala…… 鹤辞(转身)(打量君度和琴酒)(迟疑):既然这样的话…… 琴酒(直接把枪塞到鹤拾嘴里)(冷气森森)(盯) 君度(随手拎出一瓶强效生发液——主神特供)(倒在鹤拾头上) 鹤辞:喂! (三) 鹤鸣小队日常内讧。 鹤封(召唤乌鸦)(建立领域)(血月在其背后登顶):又在背后盘算着你那阴暗肮脏的心思…… 鹤拾(模式化的笑容不变)(冷冷撇来一眼)(单手夹玫瑰):无凭无据就下断言可非君子作为…… 鹤朝(双手持剑)(一招平a):混蛋—— 君度(幸灾乐祸站在旁边)(和琴酒窃窃私语)(被乌鸦扑了满脸)(怒气冲冲摸出双枪)(冲入作战团) 琴酒(无语)(站在旁边)(被混战中的君度一把拉进去)(被迫抽出匕首加入) 事后。 鹤辞:我的基地!……重建资金从你们补助里扣! (四) 之前鹤封一干人砍掉了大半原世界高层的话语权和暗线,他们对其异常不满, 但碍于情势并不敢当面抗议。 ……但私下里的小动作一点也不少。 某日,某内定接任者在通告处做过手脚,夜晚回房正准备躺下时,冰冷的剑锋抵住了他的颈侧。 一道身影逆着光坐在窗台上,单腿垂下, 手里起起落落抛弄把玩着某样事物, 语音带笑:“猜猜看,是谁的小尾巴露出来了?” 看过环绕鹤辞身边人物资料的接任者立即意识到来者是谁, 他悄悄摸上腰侧, 手腕却被一颗不知从各处而来的子弹贯穿。 他闷哼一声, 捂着手痛苦地在地上蜷缩起来,此时才和房间角落阴影处一双暗绿色的眸子对上,对方悄无声息地站起来, 居高临下抬枪重新对准他, 银色的月光撒了满身。 有关鹤辞的资料里没出现过这个人, 按之前的获得的线索,一般这种行动只会有两个人——动手的鹤封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鹤拾。 该死,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咬着牙想。 “干的不错, 不过小动作过于明显了……带下去。”鹤归从窗台上跳下来, 语气陡然冷下去。 “你使唤下人呢?”抵着剑的鹤封有些不满, 不过他还是把地上的人拉起来, 逼着他走出卧室门。 被控制住的接任者一路上都分外安静, 直到走下楼梯,他才猛烈挣扎起来。 “你们可真慢, 都三个人还制不住一个他?”白发青年嘟囔着迎上来——他身后倒了一地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模样的人。 “这果然是他们设的局……把源文件搞到手耗了点时间。”鹤归没有多言。“你这里结束了?” 君度哼了一声:“那当然,我可不像某些人……” 他止住话头,看向鹤封手里看见眼前场面瞳孔骤缩,挣扎的格外剧烈的接任者:“这个人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鹤封轻飘飘地插嘴道。 “带走吧。”鹤归并没有否认鹤封的话。“心眼这么多,我想鬼林迷踪会很欢迎他。”他笑眯眯地转过头,竖起一根食指冲着君度和琴酒嘘了一声:“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队长了。” 琴酒轻嗤一声,收起枪,没有说话。 “看来是掼犯了……这还用得着你说?”君度不耐烦地回应。 (五) 除夕夜。 晚上一起动手包饺子,厨房地方不够,战斗现场转移到了客厅。 君度一开始还在努力试图把饺子馅包进去,后来直接放弃了这种于他而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任务,开始试图用沾满面粉的手去摸旁边鹤拾的脸。 鹤拾皱着眉头躲开了。 他手下的饺子包的异常漂亮,整整齐齐码在案板上。 在他左边鹤封也算是能把馅包进饺子皮里,但站的歪歪扭扭,每个都有它自己的想法。鹤朝非常嫌弃地将其评价为“不可名状の未知物种”。 她最近在看克苏鲁神话。 鹤朝是不动手包饺子的,她此时正一个一个数着硬币,准备一会洗干净包进最后几个饺子里。 琴酒看了一眼包饺子教程,一声不吭,走到鹤归旁边一起擀饺子皮。两人沉默地站在一起切段,撒粉,擀开,最后扔过去——像是机械的流水线工程。 门开了——鹤辞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旁边跟着宫野姐妹和神奈葵。 他冲着里面同时看过来的各位打了个招呼。 虽然主神表示祂可以直接传送来最好最新鲜的过年物资,但鹤辞坚持认为自己挑的会更好。 ——顺路接了一趟早就约好一起过年的三位小朋友。 之前鹤辞也考虑过是否要邀请诸伏景光和那两个说相声的,不过后来他还是放弃了。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直线,在短暂的交集过后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明美看到琴酒还是些惴惴的模样,志保安抚地拉了拉她的手。 琴酒手中动作顿了一下,抬首看了一眼志保,志保撇过头去。 神奈葵倒是熟门熟路,接过菜,拿到厨房里去洗了。 …… 吃过饭,又玩了几轮小游戏,也快到零点了。鹤辞站起身,说出去看烟花吧。 主神空间里当然没有烟花,祂把他们传送到外面的一座山上。 “我看了一下,这里放的烟花比较漂亮。”祂说。 鹤辞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山下面的万家灯火,还有聚在一起放爆竹的人们。 陆陆续续地有烟花升上了天空,在高处炸开绚丽的颜色。 鹤辞感觉到肩上一重,耳边有微凉的发丝拂过——是琴酒搭了上来。旁边的志保也默不作声地靠过来,拉上了另一边的手。 远处的君度和鹤封又在打闹,鹤拾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这俩人;鹤朝和鹤拾坐在草地上,抱着膝仰头看向天空;神奈葵和宫野明美挽着手走到旁边说点悄悄话。 但他们三个谁都没说话。 ——烟花很漂亮,鹤辞有些恍惚地想。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