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先生的窗》 第1章 《劳伦斯先生的窗》作者:战略审批后【cp完结】 文案: omega俞静澜 x alpha简聿至 联盟外交官 x 贴身保镖 虚构世界观 有生怀流 漫长的战争恢复期后,联盟面临和平解体,危机四伏之下,俞静澜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伴侣—退役飞行员简聿至。 婚姻和忠诚是简聿至工作的一部分,他是沉寂的石像,是静谧的月光,是举起又放下的长剑。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俞静澜:爱情呢? 俞静澜却只看着窗外说:那株蝴蝶兰好多年没开过了。 标签:abo-年下-先婚后爱-强强-现代-身份差 第1章 早晨八点,观山路2号。 俞静澜的车在路边停下,卫兵刚把车门打开,俞静澜就听到了笑声,他抬手压住衣领挡住灌进来的冷风,弯腰下车后抬起头,一眼便看到台阶上红光满面的白岁颐。 “银北下雪啦,这么厚!”白岁颐张开手臂冲俞静澜比划着。 俞静澜也忍不住笑,走近了一把拉住白岁颐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可喜可贺,好冷。 往年十一月早就下雪了,今年却一直没动静,气温甚至一直在五六度徘徊,气象部门忙活了很久,眼下终于有了效果,白岁颐不用再失眠了。 俞静澜的麻烦却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晏中戊第三次在内阁会议上打断了关于俞静澜私事的讨论,他重申形势还没有那么糟。 但同僚们似乎并不认可晏中戊的说法,在俞静澜的职位上需要接触太多人,孰近孰远又藏了什么心思,都是很难预料的。 塔西的事也才过去没多久—核心军队的二号人物被他国的特工标记后泄露了军防册,这事成为总统下定决心推进联盟解体落地的导火索,也成为一些保守派再次以国家安全为由插手干预内阁成员私人生活的绝佳理由。 他们表示,俞静澜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且安全的结婚对象获取一个标记。 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晏中戊都觉得这事很荒唐,几个月前刚有这个说法的时候他还是平和的中立态度,也私下问过俞静澜的想法,但今日这事好像已经演变成了重大安全问题,好像一个性别为omega的外交部长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安全漏洞。 晏中戊无法苟同,想都没想就提出了反对。 “lawrence的能力我们当然都知道,可现在敌人可能已经没站在文明的底线之上了。” “谁知道解体后会有什么意外?合金城那边已经是一摊烂账分也分不清,大家都觉得自己吃亏了。塔西现在根本不想分家,安萨尔撤兵走人他们连自己的首都都守不住。” “安萨尔今年借着生日宴会单独给lawrence发了请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什么年代了,这些当皇帝的遇到事儿外务手段还是首选联姻。” “应当防患于未然。” 议论纷纷中,俞静澜突然笑了。 表面对事不对人的部长们纷纷噤了声,看向俞静澜,就好像他们才发现俞静澜本人原来就在现场。 “我会考虑的。”俞静澜第一次松了口,“不过我觉得,我的第二性别问题也多少算是隐私吧,如此兴师动众当作议题,又关乎国家安全,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会议室一片安静,大家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有晏中戊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意外,他没想到俞静澜会这样说话,很快他垂眼偷笑了一下,这种道德绑架式的措辞风格,俞静澜从来不屑于使用,在场的人也都拿准了他的性格。 但偏偏俞静澜就用了,让人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无地自容?”内阁散了会,俞静澜跟晏中戊回了办公室,晏中戊终于有机会调侃。 一回头却看到俞静澜把手机递了过来,晏中戊迟疑着伸手接过,看着俞静澜在沙发坐下,才低下头去看屏幕。 俞静澜摸着沙发的扶手,看着晏中戊办公桌侧面的电子屏幕,一大片的红色光斑在闪烁,全是等着晏中戊处理的事情,俞静澜忍不住叹了口气。 晏中戊听见了,分神看了俞静澜一眼,提了一口气想问问题,又迷茫地卡顿了一瞬,几秒后也还是没组织好语言。 “什么意思?”晏中戊干脆直接问了。 “系统筛选出的和我匹配的alpha,”俞静澜回答,“之一。” 晏中戊也是这么猜的,他抿了一下嘴,低头又看了看屏幕的照片,然后把手机还给了俞静澜:“其实没有必要,你今天会上那么说了,他们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提了。” “我已经让人调他过来,先做一段时间安保,然后找合适机会公开。”俞静澜说得很平静,显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之前不同意是因为他们提及的那几人都不合适,我想着应该是用信息素之外的条件做了限制,去查过之后觉得这个人是最合适的。” “合适在哪儿?”晏中戊无奈地问。 “合适在他谁的人都不是。” “特勤的背景也都很复杂的,他没有人际关系说明他也没有牵挂,再说毕竟是结婚......嗯你是打算不要真结婚吗?只对外这样公布?” “结婚就是结婚,什么真的假的。”俞静澜有点想笑,“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如果能有个永久标记,是能规避很多麻烦的。” 晏中戊表情不算好看,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按匹配系统接受婚姻安排是特勤的工作内容之一,我以前也是做特勤的,我现在也没有中意之人,所以......” “嗯我知道了,你既然都已经考虑清楚,我支持你就是了。” 俞静澜陷入了沉默。 晏中戊同样不说话,他挥手将电子屏唤醒,待处理的红点依次展开在他面前,等他做出批示。 俞静澜想起很多年前,晏中戊的祖父还会用笔签署文件,他把名字写得很好看,不像如今肉眼都看不出区别的视网膜印章。 “没什么事我走了。”俞静澜轻声说着站起来。 “明天去安萨尔注意安全。”晏中戊头都没抬,“观湖3号说那边最近对和你联络感情势在必得的样子。” “知道了。”俞静澜笑着答应。 太阳快要落山时,简聿至收到了新的任务指令。 —11月6日早7点,观山中路5号b102。 这是简聿至休假的第十二天,从第九天开始他就在怀疑自己因为上一个任务的机密条款被冷处理了,现在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指令措辞,松了一口气。 电视上在播晚间新闻了,头条依然是上午已经播过的内容,总理晏中戊在观山路2号召开专项新闻发布会,同内政部长一起就早些时候的总统令做出详解。 联盟要解体了,这事已经传了好多年,新内阁团队显然比前任雷厉风行,不过一年多就把这没人信的事情落地了。 简聿至又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报道的地址,有些意外但也不难理解,如今的事态下,就连新闻发布会场内的便衣特勤都多了一倍,那些重要的领导层需要很多的特殊保护也是合情合理的。 第2章 简聿至以前也有过外务的任务却极少会到观山中路里面来,所以虽然知道这一片是政府办公所在地,也还是到了门口才知道观山中路5号是外交部。 安检内外一共两道并不算多,录过生物信息后,一个稍年长的工作人员带简聿至到了b102,地下一层的一间办公室。 “lawrence上午去观山路1号开会,等他回来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3级标准,这是你的配枪和联络器。” 简聿至反应了一下lawrence是谁,同时低下头看着摆到眼前的枪和设备。 “这是其他注意内容,请确认。” 简聿至抬起头,激光屏幕上显示的是更多的任务内容,lawrence本人以及身边的司机和秘书,观山中路5号的主要情况,还有些特殊保密事项。 简聿至认出眼前的工作人员正是内务官主管温樾。 两分钟后简聿至收回了视线:“确认完毕。” “lawrence是第一次接受3级安保,所以其他细节你可以根据他的要求自行调整,如遇准则的冲突记得及时备案。” “好的温先生。”简聿至把枪收起来,又检查了子弹,最后把联络器贴在了腺体旁边。 “有其他问题吗?”温樾问。 简聿至点头:“3级标准我需要至少16小时在岗,是否可以申请住所调整?”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温樾似乎有笑意,但又不明显。 简聿至也不追问,只是站直了继续等待。 温樾推了推眼镜:“这边的三级标准,适用24小时在岗。” “好的温先生。”简聿至立刻答道。 在温樾眼中,简聿至和其他特勤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们都像是那种统一打造出来的石狮子,和lawrence领导之下的观山中路5号格格不入。 “我带你去楼上等吧。”温樾抬手,示意简聿至出门。 第2章 办公楼的人已经多了起来,简聿至之前并未预想过外交部里面是如此出人意料的气氛融洽,大家有着不同的肤色,却都有着共同的面具—笑容。 如果外面也能如此,又何至于让战火蔓延多年,更不至于让简聿至分派到这种24小时的任务。 “请在这里等吧,lawrence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到。”温樾指着俞静澜办公室门口的沙发说道。 “好的温先生。”简聿至没有坐,只在窗边站住了。 十五分钟内窗外过了四辆车,第四辆停下了,卫兵上去开门,很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窗台上的文竹微微颤动着,简聿至将收回的视线转向了走廊尽头。 很快联络器轻轻发出了轻轻的震动。 远处先是传来电梯门开的声音,简聿至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接着三到四种深浅不一的脚步声混在了一起由远及近。 俞静澜刚一转弯就看到了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人,他一时还来不及跳转到会和这个人结婚的认知,但又因为知道他是谁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离远看着和以往接触过的特勤没什么两样,深色西装白色衬衫,身形挺拔,周身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距离剩下三米的时候,俞静澜冲简聿至礼节性地点了下头,简聿至也小幅度地低下头给出了回应。 两人擦肩而过,俞静澜和身边的人说着话进了办公室,红棕色的大门瞬间阻隔了全部声音。 简聿至再次低头看了时间。 二十米的走廊俞静澜走了十六秒,在简聿至的经验中,算居中的速度,只是还不足以判断俞静澜的习惯。 窗外停在楼下的车还没开走,简聿至推测俞静澜很快会再次外出。 这应该是简聿至第二次见到俞静澜,尽管看过了照片资料,但因为温樾一直叫他的英文名字,所以简聿至的认知一直有些朦胧。 直到面对面见到真人,简聿至才翻出了一些回忆。 两年前在月港,联盟成员国的所有外长共同出席会议,简聿至是当时机场安保团队的成员,俞静澜在机场接机时,曾远远见过一次。 除那次之外,就是在电视上了,简聿至对政客的工作不了解,也并无兴趣。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先出来了两个人,他们无视了简聿至,说着话离开了。 门没有关上,很快更年轻一些秘书一样的人走了出来,扶着门把手看向简聿至:“部长请您进来一下。” 简聿至有点意外,他甚少遇到需要和安全目标单独沟通的情况。 俞静澜的办公室比想象中要小,简聿至进门站定,秘书在身后把门关上了。 “部长先生,您有什么指示?”简聿至主动问道。 俞静澜挥手将激光屏幕折叠收起,室内的光线向暖色转换,他双手在桌面交握,抬头看向简聿至。 “这次任务比较突然,时间也不确定,希望没有影响你的私人生活。” 简聿至握在左手手腕上的右手收紧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警惕俞静澜莫名其妙的关怀。 “在任的特勤是没有私人生活的,部长先生不必担心。”简聿至如是回答。 俞静澜笑了,他忽然心生内疚起来,在自己的安排中,不就是利用了特勤没有个人选择这一条么。 “温樾有告诉你这边需要24小时待命吗?” “有的,部长先生。” “今晚我有外务,八点出发,你可以去收拾行李。” “我随时可以出发部长先生,您的专机或专列上会有特勤包。” 俞静澜看着简聿至那张毫无情绪的脸,既觉得自己选对了,又觉得风险变大了。 “你的易感期在最近吗?” 这回简聿至没有立刻回答,除了所属上级,他从没在执勤中被直接问过这样的问题。 当然简聿至认为俞静澜问这种问题的出发点不至于是龌龊或有敌意的,他第一反应是俞静澜或许是omega,形势紧张下被安排贴身保镖,他谨慎些也不奇怪。 只是无法反问回去。 “不在最近,不影响工作。”简聿至将语气稍微放柔回答。 俞静澜点点头:“好。出去吧。”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退后两步,转身拧开门把手退出了俞静澜的办公室。 耳后腺体的酸胀提醒俞静澜他的心跳加速了。 晏中戊曾说很佩服俞静澜的抗压能力,还没停战的时候去战区,他的心跳都几乎没有起伏。 现在和简聿至面对面说过话,他却忽然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这个被保守派推崇的匹配系统选出的与自己完全匹配的alpha,理论上是不可能被一个omega控制的。 俞静澜生出一丝焦虑来,他想自己对晏中戊隐瞒的部分,可能正是在提醒自己这决定是错误的。 可晏决明说过,以身入局,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豪赌。 第3章 临近中午,俞静澜在办公室吃了午饭,秘书告诉简聿至,在部里的时候简聿至可以有去食堂吃饭的时间,不需要一直守在部长办公室门口。 这是第一件不符合准则的事情,似乎符合温樾说所的需要备案的情况。。 简聿至认为外交部的状态并不在3级安保的适用范围,按照常理来说,既然已经需要24小时警戒,那安保目标应当时刻在他的视线范围中才对,可现在他竟然被准许可以离岗。 唯一的异常是联络器时不时地在发出警报,简聿至不知道那部长办公室里面会有什么威胁,或许俞静澜在和别人隔着网线吵架吧。 傍晚时分俞静澜终于离开了办公室,联络器中没有任何信息提示,简聿至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俞静澜身后三米左右的距离跟着。 电梯停在二楼,俞静澜没有离开办公楼的意思,遇到的人都会笑着同俞静澜打招呼,俞静澜也会一一做出回应,但他没有在任何一间办公室前停下。 再往南经过一道有卫兵把守的空中连廊,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脚下的地毯更加柔软,门窗的颜色也更加柔和,比起前面让人心生敬畏的国家办公机关,这里虽然不那么宽敞,却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些。 简聿至在脑中调取出早上看过的结构图,将这里和图中的一片未注明区域匹配上,他想这里应该就是俞静澜的私人住所。 在过去的几年,玄州已经从战后的衰败中恢复许多,比起国运更加坎坷的塔西和被君主制剥削的安萨尔,玄州已经是联盟中更强大的那一个。 但外面依然有人吃不上饭,也有人流离失所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简聿至看着俞静澜的背影,说不清自己此刻想到的这些究竟算什么,他对政客并无敬畏也无羡慕,他也见过生活更加奢靡之人,所以对俞静澜当然也不至于心生厌恶。 这不过是无数任务中的一个罢了。 俞静澜放慢了速度,停下脚步转过身。 “你在走神吗上尉?” “没有,部长先生。”简聿至迅速回答,他掩饰了自己的诧异,他甚至是在自己否认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在警戒时间内发散了一些与任务无关的思维。 只是不知道俞静澜是如何发现的。 联络器在耳后发出急促的震动,震感强烈甚至有些刺痛,简聿至不由自主地用视线将眼前的人扫描了一遍。 因为贴了阻隔贴简聿至并不能清晰地感知到俞静澜的信息素,但联络器发生故障的可能性并不算大。它刚刚发出了很高等级的警报,提示简聿至他的目标正因感受到威胁而产生腺体反应。 “您不舒服吗?”简聿至试探着问。 “你刚才产生了不满的情绪,你的信息素泄露了。”俞静澜语气平和地提醒简聿至他才是始作俑者。 简聿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疑,但很快他做出了回应:“抱歉部长先生,我会注意。” “我没有指责你。”俞静澜注视着简聿至,“只是想告诉你刚才你的联络器发出的警报可能会经常发生,不用因此紧张。” 简聿至确定了俞静澜真的是一个omega。 俞静澜转身继续往前走了,简聿至的视线无声地落在了他颈后腺体的位置,那里裸露着没有任何阻隔措施。 专用的联络器能够通过微弱的信息素分析主体的情绪,以简聿至的经验,在触发刚才那样级别警报的腺体反应下,换一个人绝不可能还如此刻这般镇定。 这样的人真的需要自己的保护吗? 简聿至跟着俞静澜走过了又一条走廊,走到整栋建筑的西南角,那里有另一部容载量极小的电梯,下到未标示的地下某层,一出电梯就能看到已经在待命的专驾。 看着俞静澜坐进后排,简聿至拉开副驾的车门上了车。 联络器中终于传来了声音,机械的电子声提示l要出发了,简聿至微微侧头,看到后座的俞静澜已经闭上了眼睛。 第3章 这是让简聿至最头疼的那种任务,自己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却被排除在某些保密条款之外。 半小时后在不知目的地为何处的专列上拿到标准的特勤包时,简聿至想至少这行程还在安保准则的范围内。 列车在夜色中驶离玄京,简聿至的包厢同俞静澜只有一墙之隔,但就和外交部的办公室一样,完美的隔音让简聿至完全感知不到包厢外的情况。 只有联络器频繁的震动提醒着简聿至,俞静澜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也如它提醒的那样,在频繁地发生腺体反应。 曾经有古老的关于狼来了的故事,它莫名其妙地跳入简聿至的脑海。 联络器再一次发出警报时,简聿至站了起来,摸了摸身侧的配枪,走到包厢门边轻轻拨开了门锁。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简聿至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把腺体上的阻隔贴撕掉了,他在工作中并不习惯去利用alpha腺体的能力,虽然会有便捷,但有时也会让麻烦更多。 此刻有几种不同的信息素被他感知着,在过去的半小时内,至少有6个人曾到过这节车厢。 联络器安静了下来。 简聿至走向隔壁,转正了身子抬手正要敲门,却先听到门锁发出准许通行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但还是轻扣了两下房门。 “请进。”俞静澜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简聿至轻握门把手,划开了房门。 眼前是更大一些的房间,窗外的月光在车速和窗帘的作用下,在没有完全开灯的车厢内投入变换的光影。 右侧亮着灯的方向,俞静澜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简聿至。 这一回简聿至清楚地感受到了俞静澜的信息素,不是通过联络器的提醒,而是通过自己的腺体,清楚地闻到俞静澜的味道。 是一种花的味道,不算浓郁和甜蜜,甚至让人觉得鼻子发凉。 “你可以暂时把联络器关掉。”俞静澜似乎知道简聿至来的原因。 “那样不符合规定,部长先生。”简聿至回答。 俞静澜抬着头,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到目的地,你如果不困,就在那里坐吧。” 简聿至侧头,看到窗边有一张沙发。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退了一步坐下。 两分钟后联络器又一次报警,简聿至安静地侧头看向俞静澜,他有些想不通是什么让俞静澜如此频繁地触发警报,如果是他处理的那些公务,那他每天如此岂不是消耗太大了。 “方便的话贴上阻隔贴吧,我在发情期,抱歉。”俞静澜忽然开口,头也没抬。 简聿至没有动作,只是侧头看向车窗外。 冬天的痕迹在减弱,或许目的地是塔西,那里的话,确实是需要3级安保的程度的。 第4章 “l预计5分钟抵达西一点位,外围已就位。” 简聿至在联络器中听到提示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再次看向窗外。 只有无边的黑暗。 俞静澜看着已清空的桌面不知在想什么,三分钟后他抬手拉开了抽屉,取出一只抑制剂熟练地打入手臂。 简聿至自然不得而知他为什么要让腺体在最脆弱的时候暴露在空气中。 “走吧。”俞静澜拿起了外套,往门口走去。 车外要暖和一些,空气也潮湿。 已经有五人制的军方小队等在站台上,俞静澜一行刚下车,其中军衔更高的一位便立刻迎了上来。 简聿至看清了他胸前的标志,是隶属于塔西的灵雀突击队。 空气中的信息素变得更加复杂,alpha的强势让简聿至更加警惕,但以简聿至的经验来说,最危险的永远不是信息素。 那被众多人推崇的信息素作战技巧,更多时候会弄巧成拙,干扰士兵的注意力。 联络器在持续地发出警报,提醒简聿至关注他的保护目标,那处在发情期的omega正为了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而忍受强烈的不适。 俞静澜的脸上带着笑容,那种难以做出准确解读的官方笑容,但姿态又是居高临下的,他在对方军官伸出手后又等了两秒,才不紧不慢地将手回握过去。 黑暗依旧没有边界。 简聿至努力屏蔽了空气中各种活跃着的信息素,捕捉到了联络器中几乎被持续的警报声掩盖住的电流干扰。 黑暗忽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是一片云飘走了,尽管还是没有月亮,却散落了几颗耀眼的星星…… “10点方向,60米高度,注意观察……30米,掩护l!”简聿至开了一枪,击中了下降最快的那颗星星。 但还有其他闪着红色微光的弹片冲着俞静澜去了。 简聿至放弃了出击,两步冲到了俞静澜身后,张开手臂把俞静澜拽进了自己怀中,顺势降低重心带着俞静澜移动了几米,以专列为掩护伏向地面。 外围安保迅速按点位散开,塔西的几个士兵将他们同样没有戒备的军官围在了中间。 那几颗星星坠入了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引人注目的声音。 “上车。”简聿至确定俞静澜没有受伤,联络器里面的干扰音也已经消失,他攥住了俞静澜的手臂起身向车门移动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简聿至将俞静澜推上车后立刻反手摸向门侧。 “让他们上来。”俞静澜伸手挡住了简聿至的手。 塔西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五个alpha全部以最快的速度挤上了车,简聿至只能再次张开手臂将俞静澜挡在了身后。 “俞部长……”塔西的军官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 从其他车门撤上来的外围安保从两侧车厢集结过来将双方隔离开来。 俞静澜被更安全地挡在人墙后,他用已经不堪重负的腺体努力从空气中剥离出属于塔西军官的信息素,去感知对方的情绪。 对突然袭击的恐惧?担心俞静澜发难的警惕? 或者是对目的没有达成的惋惜。 似乎都不是,对方的情绪是混乱的,也可能是因为发情期削弱了自己的辨别力,俞静澜一时不敢做出将对方扣留的决定。 “留下尾车,返回玄京。”俞静澜脸色阴沉地下达了保守的命令。 返回包厢时,车厢的窗户已经被防袭装置密封住,俞静澜看了一眼时间,拿起桌上的专线话筒,思考片刻又放下了。 观山路那边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收到消息,而俞静澜还没有理好思路回答那边的问询。 来塔西这一趟,总统本来就是不同意的,他不希望有任何会阻碍联盟解体的意外发生。 晏中戊和多数内阁倒是赞成,塔西的矿产资源玄州无意侵占,但也并不愿意看到他国趁乱去瓜分。 正想着,门口传来敲门声,秘书带了随行医生过来。 俞静澜这才发现简聿至不见了,门口的警卫换成了外围安保队伍的成员。 “简上尉去哪里了?”俞静澜任医生在自己的手腕和颈后带上了检测触片,忽略了医生说他腺体极不稳定的警告,侧着头对秘书问道,“我有事问他。” “上尉受了点伤,需要处理一下。” 俞静澜怔住,他确定在带自己脱险的过程里,简聿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简聿至也确实不是故意隐瞒或强撑,那从天而降的攻击性飞行器,有一枚避开了防弹甲,打入了他的右肩。 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简聿至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确认俞静澜安全后,他还是需要做一点处理,血需要止住,残片也需要取出。 特勤包中有常规毒剂的中和血清,简聿至刚把注射器的针头沿着伤口边缘刺入,那该死的联络器又开始报警了。 紧接着门锁发出准许通行的声音,简聿至在推掉血清的同时抓起桌边的枪,一回头就看到俞静澜已经站在门口了。 简聿至把枪收了起来,站直了将受伤的后肩避开了俞静澜的注视。他并非逞能,而是不想让这样的小伤降低自己的可信任度。 “还好吗?”俞静澜先开了口。 “还好,部长先生。”简聿至伸手拿起了桌子另一边刚脱下的衬衫,但那上面染了明显的血迹,他犹豫了一瞬要不要穿上,但就两秒的功夫,俞静澜侧身做出了离开的姿态。 “处理好来我这里吧,有事问你。”说完俞静澜转身离开了。 简聿至看着门慢慢闭合,又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衬衫,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属于俞静澜的信息素,样本瓶中那枚刚取出的弹片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五分钟后简聿至来到了俞静澜的车厢,房门依旧迅速地识别了简聿至的视网膜,门的那一边依旧只有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俞静澜,就好像时光倒流了两个小时。 俞静澜简短地询问了简聿至发现威胁的过程,看了简聿至从肩上取出的弹片,又听简聿至说了他对武器种类和进攻方式的判断后,便告诉简聿至可以休息了。 第4章 这回不是要他关掉联络器的那种建议,而是命令。 车身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这趟专列在短暂的危机过后开始往回开了。 “沙发上的衬衫,拿回去穿吧。”俞静澜头也没抬地说。 简聿至这才看到窗边的沙发上搭着一件白色衬衫,看起来是自己可以穿的尺码,他不由自主又看向俞静澜。 鬼使神差地,他想俞静澜会和自己穿同样的尺码吗?他看起来要瘦一些。 俞静澜忽然抬起头,将简聿至的注视抓了个正着。 “应该是合适的,如果真的小了,你把防弹甲穿在外面。”俞静澜轻声回答了简聿至心里的问题。 第5章 回到观山中路5号时已近凌晨,车在出发的地方停下,俞静澜一下车就看到了总统府邸的车停在前面不远。 简聿至跟得很近,轻声提醒俞静澜尽快进楼里去。 “温樾会来给你安排住处,稍微休息一下。” “好的部长先生。” 电梯门关上,俞静澜伸出了手:“联络器给我。” 简聿至没动,他有问题但不想失礼,所以只侧过头看着俞静澜。 “侧楼这边你只需要待命,有些事情的保密范围比较小。”俞静澜的手依旧摊开在简聿至的面前。 简聿至有很多问题,很多他很清楚不该问的问题。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门开后温樾已经站在门口,俞静澜看起来没有下去的打算,简聿至又扛了两秒败下阵来,抬手撕下耳后的联络器放在俞静澜手中,垂下眼点头致意后退出了电梯。 俞静澜独自穿过长廊回到了外交部前楼,他还未捋顺这几个小时的事情,但会议室的三个人可都未必愿意给他更多的时间。 总统施堂庭上任将近两年,行事风格强硬激进,他不完全支持晏中戊担任总理,也对内阁的组建有很多不满,但在任命外交部长时,他和晏中戊倒是少有的默契。 俞静澜就这样从军职上退下来,手上被枪磨出的茧慢慢消了,腺体却糟了样,结果还要被催促着为了国家安全解决标记问题。 施堂庭已经从简报上知道了俞静澜发情期的情况,他也无意为难俞静澜,反而劝说俞静澜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去找出访安萨尔的行程。 “我倒觉得是塔西自导自演想破坏我们和安萨尔的关系。”国防部长林啸认为不必草木皆兵,“安萨尔还有一支空军部队驻扎在塔西没有撤出,我看简报上特勤的人说攻击用的飞行器也是安萨尔产过的型号,明天lawrence就要出访他们,有必要这个时候故意惹这麻烦吗?” “那塔西又何必呢?他们联络静澜请求秘密会面,怎么?难道他们还准备要把人扣下来着吗?如果真这么打算,随行就一个特勤小组,能这么容易把人带回来吗?”晏中戊没有反对林啸,但也认为塔西的嫌疑不大。 “你在现场有什么发现吗?”施堂庭倾身撑住桌面,问俞静澜的想法。 俞静澜摇摇头:“事发太突然,没有太明显的线索,但至少去车站的那几个人应该是不知情,他们也在攻击范围内,当时也有些慌乱上了我们的车,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贸然把人扣住带回来。” “我看特勤队有一名上尉军官是今天才派驻到外交部的,也是他提出攻击武器是安萨尔的军用,这个人的背景干净吗?”施堂庭低了头看着简报发问。 晏中戊挑眉看向俞静澜,欲言又止。 俞静澜脑海中闪回被简聿至扑过来挡住的画面。 “噢是他受伤了?”施堂庭念念有词,大约是刚看到末尾关于人员损伤的描述。 “简聿至是上个月合金城暴乱维和行动中的副指挥官,因为保密条约限制暂时调至内勤安保。”林啸主动回答了施堂庭的问题,“是可靠的士兵。” 施堂庭“嗯”了一声:“那就好。按照惯例这次因为保护lawrence受伤应当给嘉奖的,但这事没调查清楚前,先缓一下吧。” “好的。”林啸回答。 “我还是认为安萨尔暂时不要去了,观湖最新的情报显示,安萨尔王储和lawrence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传闻已经散播很广,会不会是安萨尔故意放出的烟雾弹还未可知,类似塔西omega上将的事情,绝不能发生在我们身上。”施堂庭说完,抬头看着俞静澜。 “我没事。”俞静澜低着头,他因为发情期的感知力迟钝而情绪不佳,老生常谈的私人问题又被拿出来说,也同样让人烦躁,“安萨尔如今是在示好,他们就算什么想法也不至于在官方庆典上做什么,而且现在赴约,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对今夜之事的反应。至于安全问题,我相信我们特勤队伍的能力。” 俞静澜相信,桌上的三位同僚并没有人想要故意让他难堪,每个人担心的事都可能是真的,所以他不愿将负面情绪肆意释放。 “另外,你们担心的那件事,我已经选好了人,是系统筛出的高匹配alpha,做好背景调查后就可以解决标记的问题。”俞静澜抬起头,先看向施堂庭,又侧头对已经知情的晏中戊笑了一下。 林啸最先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俞静澜的肩膀笑:“你能想通太好了,不用太担心,我和太太就是系统匹配结合的,一样过得很幸福。” “但标记后腺体的敏感性会降低,或许到时候外交部的职位也不再适合我。”俞静澜看着施堂庭说。 施堂庭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笑容:“你已经为玄州牺牲够多了。” 晏中戊笑了一声,他一向不喜欢施堂庭的做派,那种语言上温和,同时又毫不掩饰自己对人用后即弃的观念。 和安萨尔老国王的独裁有什么区别呢。 “塔西发来了公函要求通话,我先回去了。”施堂庭站了起来,“lawrence一定注意安全。” 晏中戊和林啸也先后离开。 俞静澜又坐了一会儿,他努力屏蔽了杂念和发情期的不适,想理智地重新梳理今夜发生的事,思考除塔西和安萨尔,是否还有联盟外的威胁介入其中。 但注意力还是不断地被分散,愈发频繁的发情期已经让他的腺体变得迟钝,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大可以自信地等待与安萨尔国王的会面,直接探查对方是否别有用心。 “部长先生。” 身后传来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俞静澜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在看到简聿至时才忽然意识到,空气中已经有一丝简聿至的信息素,他竟然没有察觉。 “不是让你休息吗?”俞静澜冷淡地反问。 简聿至做好了俞静澜会不高兴的准备,但他没想到俞静澜会将不悦的表情如此明显地挂在脸上。 “我收到的指令是对您进行3级安保,没有联络器并不影响基本准则。”简聿至不卑不亢地答道。 俞静澜轻轻晃动转椅,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门口的alpha,这个alpha并不是真的背景干净,俞静澜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十年前在情报部门任职时,俞静澜曾偶然得到过一份有真有假的名单,是联盟建立初期塔西插在玄州的钉子。几年过去,这些人有一些被拔掉,有一些洗清了嫌疑,但也一定有一些保持着静默,等待着被唤醒。 如果不是这次为留张底牌去查看分配系统,俞静澜也不会想起简聿至这个名字,他本来不会在标记问题上这么轻易地向内阁妥协,但非常时期,把钉进来的钉子为己所用,要比费力拔钉子划算多了。 一个从12岁之后才有履历记录的孤儿,没有被怀疑过,自然也不需要所谓的洗白,但他成长为林啸口中优秀可靠的士兵,俞静澜不相信他只是那个名单上草率的错误。 俞静澜起身,走向简聿至,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摸出口袋里的联络器还给了简聿至。 飘荡的信息素让简聿至必须放缓呼吸,俞静澜还不是简聿至遇到的最难搞的官员,他重新贴上联络器,神情如常地跟上了俞静澜的步伐。 第6章 两个小时的休息后,俞静澜再次出发,准备乘专机前往安萨尔,参加安萨尔国王kendrick三世的生日庆典。 机舱门关闭后,俞静澜再次提出了让简聿至休息的要求,过去的不到24小时,他已经这样要求了多次。 “空中若有什么意外,你离我再近也做不了什么。”俞静澜把脱掉的外套,“休息吧,把精神留到安萨尔用。” 简聿至不确定俞静澜的发热期是否结束了,比起早些时候在塔西,俞静澜此刻状态好了许多,他依旧没有贴阻隔贴,但已经没有任何信息素泄漏了,至少他的联络器已经安静了许多。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后退两步,听从了俞静澜的命令。 抬升高度时椅背压着后肩的伤口,简聿至将重心向左侧稍稍倾斜,刚好可以看到机舱前方的俞静澜,他扶着椅背站着,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又闻道一点俞静澜的味道,简聿至有点疑惑,很快他发现那味道不是来自腺体的感知,而是单纯的嗅觉。 第5章 俞静澜的衬衫出人意料的合身,衣领的味道和他的信息素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天微微亮时飞机降落在安萨尔皇家机场,机舱外温度不高,但天际线上若隐若现的朝霞让人一时有些分不清季节。 以前联盟各国关系亲密的时候,简聿至所在的空军部队曾在安萨尔驻扎训练过,安萨尔皇家机场是公认设施最好的训练场,就连风景,在联盟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后来玄州和塔西的军事力量都有提升,安萨尔开始有了戒心,军事基地渐渐便不再向联盟开放了。 来接机的是安萨尔王储marcus,赖于他父亲的威望,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之一,但面对俞静澜,年轻的王储极尽热情,他甚至带了鲜花,在包括记者在内的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握住俞静澜的手,将本无意有更进一步动作的omega揽入怀中,送上贴面之礼。 联络器又开始报警,简聿至接过俞静澜手中的花递给更外围,面若冰霜地推开安萨尔王室企图将他隔离在外的工作人员,固执且警惕地确保俞静澜和自己的距离不超过三步,但是没人敢拦住他。 接机仪式在初升太阳的注视下结束,离开机场时,marcus提出了想与俞静澜同车前往国王生日庆典现场,路上可以谈一些两国未来发展的合作。 俞静澜爽快地同意了,在简聿至帮他拉开车门时轻声指示简聿至搭后面一辆车。 简聿至无从得知冒险是否是俞静澜的本性。 在过去的24小时内,俞静澜的每一次指令都让简聿至或多或少地焦虑,作为贴身安保他拿不到俞静澜的行程表,一切都要随机应变,不仅如此,俞静澜在如此多事之秋依然对昔日盟友展现出或表演出了最大程度的信任,他似乎从不考虑他omega的身份能否承受这其中的风险。 并非性别之偏见,而是简聿至亲眼见过太多硬碰硬的战争,俞静澜的外交手段以及他做出的忍耐与牺牲,对和平究竟有足够的推动力吗? 简聿至想不到。 当然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战争是结束了,但也随时会再次开始,有生之年未必能看到一个很好的世界了,可几代之后会有人能看到吗? 生日庆典在安萨尔首都的中心广场,会有阅兵仪式和庆祝表演,众多前来祝贺的国家代表中,俞静澜的座位被安排最中心,这并不算奇怪,安萨尔同玄州几十年来都关系密切,不要说联盟还没有正式解体,哪怕到了那一天,两国也不见得一拍两散,大家心中都清楚得很。 简聿至无法一同登上观礼台,艳阳之下,他戴上了墨镜目不转睛地盯着俞静澜。 落座时俞静澜是最后一个坐下的,简聿至紧张地环顾四周,好在广场空旷并无很好的狙击点。 marcus在阅兵和表演的时间里一直侧身倾向俞静澜,手臂时不时地抬起指向广场,大概是在向俞静澜解说,他们笑得有多开心,台下媒体区的快门和闪光就有多频繁,kendrick三世欲促成王储与俞静澜结合不算什么秘密,80%的信息素匹配度,已经算是天作之合,记者们拍下照片,就好像明天就可以有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简聿至觉得很滑稽。 庆典结束后俞静澜又是最后一个起身的,简聿至在各位寒暄握手的领导人中锁定俞静澜的身影,看着他们气氛融洽地合影,直到俞静澜走下观礼台回到自己的控制范围里,简聿至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些时候会在安萨尔皇宫举行晚宴,下午还有几场与不同国家领导人的会议需要参加,俞静澜因此婉拒了marcus共进午餐的邀请,也拒绝了kendrick三世请他去皇宫午休的建议,表示需要回使馆参加国内事务的会议。 安萨尔对俞静澜不加掩饰的殷勤招待,让简聿至想不通,联姻这种事,也会适用于玄州这样的非君主制国家吗?俞静澜不过是随时会下任的外交部长,安萨尔指望能通过他换取什么样的合作呢? 车驶进使馆大门后,简聿至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他随俞静澜一同到了使馆后身的起居楼,跟随俞静澜上了电梯,听到俞静澜低着头叹息,简聿至这才确定了俞静澜的发热期真的没有结束。 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泄露出来,除了诱惑,更让简聿至因为感受到信任而心软。 在军队系统中也曾接触过位置重要的omega,他们也同俞静澜一样,拥有智慧与胆量,但他们永远不会如此信任一个陌生的alpha。 “部长先生,国内会议在几点?您是否有时间休息?”简聿至看着靠着电梯壁闭目养神的俞静澜,自知不该问却还是开口了。 俞静澜抬起头:“没有会议。” 电梯停下,俞静澜皱了皱眉,直起了身子走出电梯。 简聿至把人送到房间门口,主动拿掉了耳后的联络器,请俞静澜好好休息的话刚到嘴边,却听到俞静澜让他一同进房间的命令。 这大概是俞静澜常住的房间,地毯甚至同外交部内俞静澜的住处触感相似。 简聿至停在门口,等着俞静澜下一步的指示。 俞静澜脱了外套走到沙发边,想坐下却站着没动,只是低头看着,好像那位置上有什么东西妨碍了他。 “部长先生?”简聿至往前走了一步,提醒俞静澜他还在。 俞静澜转身走向窗边的办公桌,那边的椅子要比沙发高出一些,他一手撑住桌面,另一只手绕到身后压住要腰椎,屏住了呼吸硬着头皮坐下了。 “不在易感期对吗?”俞静澜终于抬起头看向了简聿至。 简聿至却因为怔神忘记了回答,他拼命回想前一晚在塔西俞静澜是否也受了伤,思考发热期是否会让omega的躯体产生除情热之外的痛苦。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俞静澜闭眼缓了一下,对简聿至情绪的探知让他更加疲惫,“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临时标记。” 简聿至有些意外,他原地站了几秒,在俞静澜再次开口之前,他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片阻隔贴,一边盖在自己的腺体上一边向俞静澜走过去。 “你身上有其他伤吗,部长先生?昨晚您有受伤吗?”简聿至站在办公桌边,他依旧认为俞静澜在忍痛,而不是简单的发情热。 “没有,旧伤。”俞静澜侧了侧身,将腺体暴露在简聿至眼前。 简聿至抬起手,准备搭上俞静澜的肩膀,却又迟疑着收了回来。 “不用有负担上尉。”俞静澜再次开口。 简聿至当然明白,理论上这一切都是他的工作内容,但眼前omega的诱惑几乎快要冲破他工作准则的底线,即使隔着阻隔贴,他也能感受到俞静澜的信息素给他带来的极大愉悦。 或许是安萨尔那位与俞静澜信息素高度匹配的王储,让他的发情热没那么容易被压制住了。 简聿至俯下身,撑着椅子的扶手将俞静澜环在自己身体的阴影之下,深吸了一口气,咬住了omega肆意叫嚣着的腺体。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俞静澜还是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喘,极致的愉悦和一丝诡异的服从感将他吞噬,他忍不住扶住了alpha的手臂,就连腰椎上因为久坐而难以忍受的刺痛也骤然消散了。 还有一丝被压制住没能爆发的恐惧。 俞静澜发现是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高匹配度信息素的力量。 第7章 “可以了。”俞静澜先叫了停。 alpha似乎一直在等命令,差不多是一听omega开口就迅速收起了锋利的犬齿。 说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俞静澜低头调整着呼吸,一点尴尬的气氛流转,他因此没能注意到简聿至也在起身后抿着嘴唇看向了窗外,无声地平复着omega带来的刺激。 不多时俞静澜清醒过来,他诧异于简聿至的临时标记竟然能让他瞬间觉得轻松,也忽然理解了那些在匹配系统的帮助下结合的夫妻为何大都能做到美满和谐。 “部长先生。”简聿至忽然开口,声音像蒙了一层纱。 俞静澜终于抬起头,他看到简聿至的眼睛都是微微泛红的。 “或许部里有其他房间吗?我可能需要处理一下腺体反应。”简聿至指了指自己的腺体,“无意冒犯,但是您的信息素有点……” 简聿至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受过强度最高的训练,几乎不会被同性alpha激怒,更不会轻易被omega诱惑,但刚才短短几分钟内,他对俞静澜产生了冲动。 “可能是肩伤的影响,也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简聿至忍不住解释,给俞静澜,也给自己,“我应该听您的建议的……” “隔壁。”俞静澜轻轻挥手,“去吧。” 简聿至退了一步,等了几秒又退了一步,他不知原因地贪恋俞静澜的味道。 知道个中缘由的俞静澜却暂时不能多说什么,他开始担心未来简聿至知道真相后,两人该如何相处。 如果简聿至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一直是塔西未唤醒的钉子,那么现在他有没有可能已经接到了新的指令呢?他的尽职尽责,有没有可能是寻求信任的一部分? 第6章 就像自己一样,狂妄地意图算计甚至控制一个alpha。 俞静澜带着动摇不定的念头看向窗外,他反思是否是自己对塔西挥散不去的恨意让他变得多疑,或许简聿至真的只是玄州可靠的士兵,可以成为算不上爱人但可以一起吃饭的家人。 办公桌的电脑发出了提示门外有人停留的警报,俞静澜挥手打开屏幕,看到简聿至已经处理好了他的腺体反应,重新站到了门口。 午后俞静澜在大使馆单独会见了几个国家的驻安萨尔代表,简要商谈联盟解体后的贸易往来条约。 傍晚出发去安萨尔皇宫时,简聿至发现俞静澜把下午短暂贴好的阻隔贴又摘掉了。 kendrick三世致辞后,大家共饮了第一杯酒,各种信息素或主动或被动地暗潮涌动,俞静澜带着牙印的腺体就那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简聿至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很快王储marcus又带着他高贵的信息素靠近了俞静澜,他很快注意到了俞静澜腺体上的痕迹,难掩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lawrence,为什么你没有说过?” 不远处的kendrick三世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他笑着提醒marcus注意礼节,只是很快他也发现了王储为什么失礼。 “我同陛下说过,我与王储私交,并无益于拉近我们两国的关系。”俞静澜放低了姿态看着kendrick三世。 年轻的marcus遗憾于他亲耳听到了俞静澜的拒绝,因为信息素的关系,他对俞静澜有着天然的好感。 年长的kendrick三世,表面上同样维持了笑容,他微微叹气,圆滑地说他并无私心,指示觉得80%的匹配度,实在是缘分难得。 笑容背后是怀疑和惋惜,当然也有不满之意,赖于简聿至的帮忙,趋于稳定的腺体能够清楚地感知到kendrick三世的态度,只是不知道他的惋惜与前一晚的偷袭是否有关。 若无前一晚的事情,俞静澜今天不至于到必须要临时标记稳定状态的程度,所以是安萨尔想强行促成王储与俞静澜的结合是有可能的。 如此拿不上台面的下策,是为了弥补合金城发展协议谈判中落了下风的损失吗?可是施堂庭不肯让半步的方案内部还没有通过,安萨尔是如何知道谈判会输呢? 避开人群,俞静澜捏着酒杯走出宴会厅站到了露台上,目之所急是安萨尔皇宫精致的花园,在静谧的月光下散发着无尽的温柔。 俞静澜却止不住地想,有没有可能安萨尔同塔西私下合作了?那是施堂庭一直在警惕的事情。 施堂庭认为玄州过去温和的外交风格,并没有让联盟中的其他国家也保持友好,相反地,他们都想要从玄州这里掠夺些什么。 任命俞静澜担任外交部长,并非施堂庭认同他的观念,施堂庭不过是想通过俞静澜强大的腺体天赋去更清晰地掌握各国的真实想法,他对俞静澜说:你会自己说服自己的。 如今俞静澜要承认,这世界上的每个国家,哪怕是已经明明白白着崇尚弱肉强食的国家,都永远藏着更大的野心。 在对施堂庭产生认同的过程中,刚好简聿至出现了,他是莫测的陷阱,也可以是称手的兵刃。 俞静澜回头,在宴会厅的边缘寻找简聿至的身影。 登上去塔西的专列前,简聿至是不知道目的地的,他一早就来部里报道,而去塔西的决定是下午才有的。 “您找我吗?”简聿至忽然出现在露台敞开的门侧,把俞静澜吓了一跳。 这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了,人都到了眼前,俞静澜才发现他,这一次甚至是在临时标记后,戒备状态中的简聿至寡淡得像个beta。 见俞静澜不说话,简聿至微微皱眉,他环顾四周见余人,才有上前了半步压低声音:“您不舒服吗?需要我……?” 俞静澜回过神来,思绪顺着简聿至的话延伸,被临时标记时的感觉像一根羽毛,挠得人心痒。 有没有可能,简聿至既不是陷阱也不是兵刃,就只是一个alpha呢? 94%匹配的信息素,是可遇不可求的。 “简上尉,为什么从空军退下来?”俞静澜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简聿至一愣,随即猜测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询问僭越了,毕竟俞静澜是长官,特殊时期里,临时标记就像肾上腺素,并没什么特殊含义。 不过是生理性自然而然的亲近罢了,简聿至努力将自己拽回了任务中。 “停战后部队改制,我服从上级安排。”简聿至回答。 “我以为飞行员会舍不得退下来。”俞静澜笑着说。 简聿至也笑:“但我不喜欢杀人啊,战时起飞,必须把敌机击落自己才有机会回到基地的。” 俞静澜努力想要感知简聿至的情绪,但一无所获。 简聿至时常会有些小情绪,不满的或疑惑的,但当俞静澜主动想要去查探时,他永远是一汪没有涟漪的湖水。 第8章 结束安萨尔的行程回到玄州,俞静澜从机场直接去了观山路1号,简聿至在航班上得到了任务结束的指令,等专车停到观山路1号门口时,他已经没有了再跟随俞静澜的权限。 简聿至摘掉联络器,递给观山路1号的随行安保后,站在台阶下看向俞静澜被政府各方要员簇拥着的背影。 临时标记还没有消除,简聿至的视线忍不住从俞静澜的肩落到腰上,他庆幸俞静澜一直没有回头,让他能很快清醒过来记起这不过是最寻常的任务而已。 从观山路回到公寓要搭乘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简聿至住在战后重建的社区,窗外没有什么景色,光线也一般。 洗澡时给肩上换了药,又把衣服也洗净烘干,电视里面在播俞静澜出访安萨尔的最新消息,透露了与安萨尔的能源协议不会受联盟解体影响,以及其他一些与周边国家的会谈内容。 简聿至吃着速热的火腿炒饭,看着电视屏幕上光鲜热闹的生日庆典,他忽然有些恍惚,怀疑这个任务真的只有48小时吗?新闻报道中的俞静澜与自己新鲜记忆中的那个omega判若两人,任何人都不会料想到在大使馆的办公室内,那在外如鱼得水的外交部长曾焦虑地要求贴身安保人员为他的发热期解围。 新闻中也丝毫未提及俞静澜夜访塔西以及遭遇突袭的事情,甚至一笔带过塔西将会在本月到访玄京的安排。 简聿至不予置评,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阴暗处的秘密了。 填饱了肚子,简聿至关掉电视扑倒在床上,他一次次告诉告诉俞静澜他不需要休息,但实际上他也并不是什么铁人。 手机在枕头下响了一声,是熟悉的加密信息声,简聿至有点诧异,半睁着眼读取了任务,发现自己只有8小时可以休息了。 银北的秋收应该早就结束了,这会儿的任务,大概是运输吧。 简聿至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到窗边晾着的衣服在不易察觉地轻晃,俞静澜的那件衬衫看起来和自己的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大概就是扣子把,是带着一点弧度的贝壳材质。 睡意又莫名变弱,简聿至有些无奈,把脸埋在枕头里叹了口气,那该死的临时标记,竟然让他还能不断地回忆起俞静澜的味道。 俞静澜这会儿可能还在观山路开会,他也差不多两天没合眼了,但观山路都是自己人,至少是安全的。 朦朦胧胧间,忽然一阵急促连续的敲击声,简聿至猛地惊醒,发现并不是枪声,而是不知哪儿飞来的鸟儿在窗外啄着玻璃。 天色已经暗了,简聿至坐起来,轻轻揉了揉肩膀,起身准备去下一个任务报道。 战争结束后的几年,一个又一个未知的行程就是简聿至的全部生活。 一开始是在月港,多是些涉外任务,联盟解体的事敲定后全国各地时有恐怖袭击,简聿至开始常驻玄京受国防部直接指挥,偶尔有政府官员的贴身安保任务,比如这次跟着俞静澜的48小时。 简聿至已经习惯了今日与明日毫无关联。 银北确实已经下过很大的雪,大批的粮食需要运出,简聿至很久没驾驶过货机了,按常理来说这样的运输任务都不该是国防部会插手的。 但简聿至从不问为什么,他只是心中感慨,银北平原上的月亮都比别的地方亮些。 一周的运输任务结束后,简聿至竟然对银北的冷产生了一丝留恋,在回玄京的航班上,他看着窗外那看不到边际的盖着雪被的耕地,想起很多年以前曾有人说自己是北方人,简聿至便忍不住想自己的父辈有没有可能在这里生活过。 窗外一闪而过银灰色的影子,简聿至回过神来,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万米高空怎么会有鸟的影子。 有人影从身侧走过,停在简聿至身边:“简上尉。” 简聿至抬头,看到是个穿军装的男人,但他带着棕色框架的眼镜,笑容也温和,让简聿至一下子想起观山中路5号的温樾。 男人在简聿至身边的空位坐下,解开西装扣子,从内里的口袋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了简聿至面前。 第7章 “任务内容晚些时候会以原来的方式发给你,这个,”男人又把信封往前送着催促简聿至收下,“是你的身份证明。” 简聿至难掩困惑:“身份证明?带着身份证明执行任务?” “任务比较特殊。”男人依旧带着笑容。 简聿至垂下眼帘,看向信封上国防部的标志。 简聿至曾设想过,他们这些熬过了战时的人是否便拥有了更长久的人生,这人生又是否值得珍惜。他不怕死,每次按指令的要求出门时,他都做好了无法再回到那间阳光不充足的公寓的准备。 之后他发现,“和平”时期的特殊任务总是出人意料的。 特勤的配偶选择权是被国防部控制的,简聿至一直认为国防部只会否定特勤的个人选择,如今才知道,真的会有任务内容是要求他去和指定的某人步入婚姻。 一个被信息素匹配系统指定的人。 傍晚回到公寓,简聿至迟迟未收到具体的任务指示,他坐在客厅捏着部里的信封翻看两次,还是没有下手去拆。因为没有普通公民的身份,所以按事务官的说法,这里面大概是办理合法手续的文件,或者干脆是一个假身份。 简聿至接受如今这样的生活,是因为他可以永远一个人,哪怕这公寓不算一个家,他也不用伪装什么。 窗外又一次传来小鸟啄玻璃的声音,让简聿至心里少有地腾起怒火。 同时响起的还有门铃声。 俞静澜是唯一摁响简聿至门铃的人,他等了很久,才听到门的另一边走近的脚步声。 而简聿至,在看到俞静澜的那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观山中路5号的任务,才刚开了一个头而已。 第9章 亲自上门来本是没有什么必要的,细究起来也不符合规定,但俞静澜还是来了。 或许简聿至的身份没有任何复杂,若现在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简聿至只是普通的士兵,俞静澜都不会用自己的权利去换取一个标记。 如果简聿至已经是爱着过被爱着的,俞静澜不愿破坏。 未来可能会有的歉意,驱使俞静澜犹豫再三后,摁响了简聿至的门铃。 “可以进去吗?”俞静澜礼貌地问。 简聿至侧身让了路,看着俞静澜进门,关上门的同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衬衫,把刚才进门后解开的几颗扣子重新系上。 手机响了一声,应该事务官说的任务信息发过来了,简聿至没有看,只是看着俞静澜的背影,跟着他进了客厅。 “请坐,部长先生。” 俞静澜没坐,一直走到窗边才转身,他把简聿至的公寓打量了一遍,丝毫没有做客人的姿态。 “你收到任务指令了?”俞静澜问。 “是,但刚才不知道是您。”简聿至说着摸开手机看了看,“指令上要我明早去外交部报道。” 简聿至边说边觉得有点好笑,新的指令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只有时间地点。 “那你怎么想?” 简聿至不解,同俞静澜对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回答:“我服从命令。” 轮到俞静澜沉默,他手臂展开搭着窗台,手指微动不知在思考什么。 “还是部长先生希望我拒绝?”简聿至猜不透俞静澜的心思,没有联络器,也没有不受控制的腺体,他只能直接发问,“您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不能走官方流程的情况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清楚这个任务特殊的地方。” “指令让我明早报道,国防部事务官给了我身份证明,”简聿至手指在放着信封的桌面轻敲两下,“要求我按信息素系统的匹配结果同指定的omega结婚。鉴于您亲自到访,还有上一次我对您临时标记时的情况,我才推测……您就是那位系统指定的omega。除了这些,我不知道其他的任务细节了。” “需要办理正式的手续,结婚后你的档案转入外交部,婚姻关系不会进行保密,也需要我们完成彼此的标记。”俞静澜关注着简聿至的反应,“这任务目前没有期限,至少我在任期间不会结束。” 简聿至想了想:“您说的这些,和我对结婚的理解没什么偏差。” “如果简上尉有其他感情方面的牵挂,可以现在提出来。”俞静澜对简聿至的平淡反应是有些意外的,他开始怀疑简聿至是否早有准备。 简聿至听完却笑了,那笑容甚至算得上灿烂放肆,让俞静澜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受到了信息素的支配。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我想我们的匹配度应该是很高的,我可以给您一个不容易被覆盖的标记。”简聿至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可如果部长先生已经有两情相悦的人,还会接受系统的安排吗?” 俞静澜有些不习惯简聿至在交谈中的反客为主,便只沉默着等简聿至自己说下去。 “我想部长先生会以国家安全为先。”简聿至的笑容温和了一些,“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俞静澜见识过无数士兵对于服从命令的坚定,那坚定有一半来自于在军队中长期的训练,几天之前与简聿至的相处中,简聿至也是那样做的。 此刻他又清晰地说出了另一半,他清醒地告诉俞静澜他的服从并非日复一日训练后的条件反射,而是他个人意志的选择。 俞静澜站直了身子,心里笑自己想得太多。有什么东西在余光内飘忽不定,俞静澜侧头,看到是晾干的衣服投在墙上的影子。 抬起头,俞静澜认出高处挂着的正是自己给简聿至的那件衬衫。 这间不大的公寓,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生活痕迹,除简单而单调家具外没有任何装饰,如简聿至所说,他可以随时去任何地方。 “你的肩伤怎么样了?”俞静澜重新看向简聿至。 “已经好了,部长先生。”简聿至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件衬衫拿下来还给俞静澜,但似乎太刻意了,对缓解此刻的那一点尴尬并没有什么用处。 想到在俞静澜要求临时标记的那天结婚这件事大概率就已经在日程之上,简聿至心中不免觉得荒唐。 “那明天部里见吧,晚安上尉。”俞静澜说着向外走了。 简聿至也匆匆抓起外套,跟出门将人送到了电梯口。 等待的时间里俞静澜两次把手伸到了后背,察觉到简聿至的注视,两次都短暂支撑便放下了。 有一点信息素泄露出来,即使不像发情期那么明显,也让简聿至本能地警惕起来。 “您的安保在楼下吗?”简聿至忍不住问。 俞静澜不说话,反而隔着电梯门的反射看着简聿至笑,那笑容绝对算不上坦荡。 简聿至不明所以,侧过头盯着俞静澜。 “我自己开车来的。”俞静澜开了口,说完他立刻抬起头看向简聿至,看到了简聿至变幻莫测的表情。 电梯到了,门划开时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我送您下去吧。”简聿至说完不由分说跟着俞静澜进了电梯。 简聿至更加确定了之前所谓的3级安保任务不过是俞静澜对眼下真实任务的考察,而今晚的到访,也完全是他在任务之外的私人决定。 “部长先生,我没有其他需要牵挂的人。” “什么?”俞静澜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您专程过来给我拒绝任务的机会,我很感激。”简聿至放慢了语速,“我接受国家安排的一切任务,并且没有牺牲更多。” 并不是能让人放松警惕的言辞,却因为放缓的语气让人想要去相信,俞静澜知道这是危险的,哪怕简聿至与塔西没有半分关系,俞静澜也清楚自己不该随意相信任何人。 俞静澜低着头放松了腺体,想感知哪怕一点点alpha的信息素,来帮助自己判断。 可依然什么都没有。 “我送您回去吧。”电梯行至地下,简聿至挡住了电梯门,回头看着俞静澜,“合金城还是不太安全,绕行的话太远了,您身体恐怕吃不消。” 俞静澜没有拒绝。 拉开车后排的门请俞静澜上车,看他动作迟缓简聿至更确定了他伤在腰背,一周前在安萨尔时便是起坐困难的状态,如今过去几天恐怕也没有好起来。 “部长先生,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轻松一些。”车子开出街区,简聿至忽然开了口。 未等俞静澜回答,属于alpha的信息素已经填满了车厢。 没有任何夹杂欲望的暗示,平和的信息素像一支镇静剂,让俞静澜迅速从坐立难安中挣脱了出来。 第10章 b102,同样的房间,温樾依旧笑着同简聿至打招呼,拿出联络器和配枪,同简聿至确认任务信息。 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简聿至在外交部的警备办公室得到了一张办公桌。 早些年在战时,外交部屈指可数的协商会议经常会演变成暴力冲突,警备办公室的驻兵人数一度超过外交人员,后来编制几经缩减,管辖权逐渐由军方转移至警察局,再后来由外交部自行安排日常事务,主要也就是负责各国使馆来访宾客的随行安保,大多局限在外交部办公楼中。 第8章 简聿至这才知道,除出国访问,内阁部长几乎没有过3级安保,他们也有权利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生活。 如此深究便更有些荒唐,既然俞静澜重要到需要接受系统指定配偶,那他为什么可以有机会深夜独自驾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呢? 拥有滔天权利的执政者,既要自由又要地位,同时也会标榜自己身不由己。 简聿至对此并不觉得新鲜,他只是坐在警备办公室的窗边,数着窗台大理石台面上金色的光斑,等待下一步的任务指示。 前一晚俞静澜说了明天见,但一整天过去,简聿至并没能见到他。 傍晚离开观山中路5号时遇到了晏中戊,按规定简聿至不可以在路上停留,但晏中戊主动把简聿至叫住了。他问简聿至的名字,得到答案后不加掩饰地将简聿至打量,那眼神算不上友善但也没有让人特别不适,简聿至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政治婚姻这种事,总归不可能是俞静澜一个人说了算的,而晏中戊会那样审视简聿至,无非是因为简聿至的身份并不重要。 简聿至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身份,他不过是一个alpha而已,是匹配系统中的一个代码。 之后三天,也没有任何新的指令传达给简聿至,他就同警备办公室的其他特勤一样,做过几次简单的护送任务,最远去到了观山路2号,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待命。 没有任何能联系俞静澜的方式,电视里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如果不是国防部的身份证明还在衣服口袋里,简聿至甚至会觉得之前俞静澜的到访是自己的幻觉。 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几天下来,简聿至发现服从是一回事,真执行起来自己还是更适应之前的那种任务。 这样有些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新的周一早晨,简聿至领了枪刚回到办公室坐下,就听到了联络器中的电子指令,要他九点一刻到俞静澜办公室去。 简聿至看看时间,已经过九点了。 俞静澜的状态要比简聿至预想中的好,看起来过去几天并没有什么太糟糕的事情发生,见简聿至进门他抬头笑了一下,姿态上是温和的仿佛他们已经相熟,但他又迅速低下头把视线落回桌面的工作上,显然此刻简聿至是没那么重要的那个。 几分钟后,俞静澜才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为了以后有合理解释就先给你安排了随行,还是3级。等下周找天我们就可以去把手续办了,可以吗?”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回答得很迅速。 “有必需的私人物品吗?你可以回去取一趟。”俞静澜又问。 简聿至想了想:“随行的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俞静澜也想了一下:“这我不太清楚,我今天都在部里,所以交代下去的时候没有说得太具体。” “我收到的指令是九点一刻开始。”简聿至说着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用费心了部长先生,我没什么私人物品。” 俞静澜沉默地看着简聿至,他理解服从命令的重要,但他还是对简聿至从始至终的平静感到意外。 早晨内阁会议结束后,晏中戊说起前几日来部里遇到了简聿至,他有些忧心,提醒俞静澜他觉得简聿至是心思阴沉之人,或许没那么容易操控。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却也实在,ao的婚姻本就更多是alpha占据上风,晏中戊自己就是alpha当然更清楚alpha的本性,将来若被有心之人利用,简聿至这种无牵无挂的人真的更容易招惹祸患。 俞静澜又一次犹豫要不要告诉晏中戊自己对简聿至的身份早有怀疑,但最终还是忍下了,毕竟晏中戊有时也会赞同施堂庭的看法,觉得俞静澜依靠信息素和一些不完全确定的线索甚至直觉去做战略判断太冒险了。 晏中戊还说他时常不明白俞静澜,那么信任地用信息素的反应与人交往,却又坚决地不信任分配系统的结果,实在矛盾。 “您还有什么指示吗?部长先生。”简聿至见俞静澜迟迟不再开口,便主动问了。 “没有了,你在外面等吧,一会儿忙完我带你去住处。”俞静澜收回了注视的目光。 “好的,部长先生。” 简聿至退后两步,转身准备出门,手刚搭上了门把手,却又听到俞静澜叫自己的名字。 “随行任务只是个幌子,不外出的时候把联络器关掉吧。”俞静澜低着头轻声说。 简聿至觉得在那晚私下会面后,此刻俞静澜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了,但他也深知这是自己心态的问题,他不应该在潜意识里将特殊情况下的任务与私密感情的事做出连结,那会让两个人的境遇都变得危险。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沉声回答,同时抬手将联络器从耳后撕了下来,准备交还给俞静澜。 俞静澜却随意地摆摆手:“你自己收着就行,我腺体一向比较活跃,这任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想你太紧张。” 简聿至反应了两秒,手指微微收紧把联络器装进了西装内里的口袋,退出了俞静澜的办公室。 第11章 “地方挺大的,但我就一个人,而且去年才搬过来,所以空间利用率不高。” 简聿至第二次跟在俞静澜身后走过通往南楼的连廊,听着俞静澜说话他来不及产生要在这里生活的实感,只是觉得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好在俞静澜也没有指望他的回应。 “这边是客厅,那边有个阳台,对着山,景色挺好的。”俞静澜停下脚步,侧身自然地将手轻轻搭在简聿至的手臂,“左拐是卧室,右拐是书房,书房没有给你留权限,其他地方你都可以随意活动。”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点头表示明白。 “除了这些,往西南电梯那边还有挺大的空间。”俞静澜说得很详细,“家具都是部里的资产,你想添置什么或者想用哪块空间,和温樾说一声就好。” 简聿至又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想的是自己不会有什么要求的。 “那几盆植物是我的,不过大部分时间也都是部里的人在照料。” 简聿至顺着他说得看过去,看到客厅和阳台确实错落摆放着不少绿植,他想要夸奖一番,却不知怎得没开得了口。 两人原地站了一会儿,尴尬的气氛莫名地蔓延。对简聿至来说,这里的环境当然很好,但是他脑海中只一遍又一遍地冒出同样的问题,想要问俞静澜自己该住哪里,却又生生忍下,只装作对那些植物很关注的样子。 俞静澜同样能感受到气氛的微妙,他侧过头,手依旧轻轻抓着简聿至的手臂,本做好了准备说带简聿至去卧室看看,却在察觉到简聿至的不自然后临时改了主意。 “有收好的客房,这几天你先住着,行吗?”俞静澜轻声问。 简聿至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淡定了,可他也确实没有可以参考借鉴的经验,他只能尽量平静的看向俞静澜,来判断该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好的。”简聿至同样用不大的声音回答,因为此刻这话题的不同寻常,他默默地把一直挂在嘴边的称谓吞掉了。 俞静澜听完笑了,终于收走了一直让简聿至有些紧张的手。 但很快简聿至发现,在结婚这样的任务中,做多少次心理建设都是没有用。 下午陪同俞静澜去观山路1号,参加总统和希伯斯地区大使的会面,熟悉的工作内容让简聿至的心情轻松了些。 俞静澜也同样平静,他的联络器安静了整个下午。这让简聿至觉得他们两个都已经适应了这个任务的状态。 没想到傍晚回到住处,那不自在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简聿至不习惯餐桌上有其他人,事实上,记事后他的餐桌对面从来没有坐过人。 两菜一汤也不算多,但简聿至也觉得很新鲜。 “还合胃口吗?”俞静澜见简聿至只喝汤没怎么吃东西,便开口问。 简聿至甚至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他不说话俞静澜也没有再追问,他其实很能理解简聿至的不自在,同自己的感受还不甚相同,简聿至是选择权更小的那一个,他不仅要考虑任务的内容,还要承受奉献所有私人空间的压迫感。 所以他不得进,也不得退。 “上尉,你如果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问我。”俞静澜看了看时间,放下汤匙擦了擦嘴,“我知道你有服从命令的原则,但这毕竟不是那种常规的任务,我不可能命令你……现在或者哪一天……” 简聿至从俞静澜的措辞以及话语中省略掉的部分明白,俞静澜并不比他自在多少,作为长官他主动想让两个人的沟通更顺畅明白些,告诉简聿至这个任务是允许提问的,这已经很难得了。 “部长先生,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简聿至笑着,用尽量轻松平常的语气。 俞静澜向后靠向椅背,手伸长了搭在桌上,垂着眼摸着餐桌的桌面。 第9章 “我知道部长先生为什么会选择我。 “除了匹配的信息素,可能还有我的出身,我的履历,如果必须有一个alpha,那我可能是部长先生可以选择的范围里最容易控制的那一个。 “就像我可能会被指派执行不被国家承认的任务,可以轻易死去并得到一个新的身份,军中的先进武器,随时可以让我失去alpha的能力。 “所以对我来说,和您结婚的任务,与以往的指令没有什么差别。” 俞静澜抬眼,仔细看着简聿至的眉眼,他少有地在与人交谈时如此迫切地想要感知到对方的信息素,来判断对方是否心虚,是否紧张,或者诚恳。 这种迫切却接二连三地发生在与简聿至的相处中。 “我受到的训练就是服从命令,国家的利益高于我个人。”简聿至收起了原本随意搭在桌上的手,垂下去放在了腿上,“但如您所说,这次的任务不算常规。” 简聿至忽然停下,抬起手把下午执行任务后还未摘下的联络器取了下来,轻轻放在桌上。 俞静澜确定自己此刻腺体稳定,没有反向向简聿至暴露任何弱点,所以简聿至是主动放弃了使用联络器。 “我没能迅速进入任务状态,是因为我担心任务中可能会冒犯部长先生,ao之间最亲密的连结,不要说没有感情,哪怕感情不深,omega都有可能会失去尊严。”简聿至停下来,观察俞静澜的反应,“我不知道部长先生是否想过如果我们的上下级关系被原始本能颠覆,会有什么后果。” 俞静澜没什么表情:“我想知道上尉提到的尊严,具体是如何定义的?发情期的欲望?还是标记后的屈服?” 简聿至知道俞静澜或许觉得他庸俗低劣,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这些并非是我作为alpha的傲慢,而是军事管理中常见的危机,所以才要求上下级间保持一定隔离。” “可你也说我可以轻松地控制你,让你消失也不无可能。”俞静澜笑了笑,想将自己这话的恐怖感稀释一些,“上尉是想说,为了国家的安全或荣耀消失你是愿意的,但如果是为了上级omega的自尊,就不太值得了,对吗?” 简聿至被问住了,他觉得俞静澜说得不对,但一时又无从反驳,他分明是站在俞静澜的角度关心他,却被俞静澜说得那么斤斤计较。 “不必担心,我的自尊没放在那些事情上,只要上尉不要在那些特殊的时候从我嘴里套取国家机密就好。”俞静澜不动声色地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简聿至又闻到了俞静澜的信息素,他知道俞静澜是故意的,虽不知他的用意却忍不住用腺体贪婪地去捕捉。 “你不想给我点回应吗?”俞静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主动对一个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都摸不到边,也只能直接开口要了。 简聿至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握了拳,他看着俞静澜,慢慢放松了腺体。 俞静澜表情微变。 第一次见面在走廊感受到简聿至的信息素时,俞静澜还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在发情期太过敏感。现在却发现并非当时简聿至无意间泄露的信息素太微弱,而是他的信息素本就没有什么味道,几乎不能闻到而只能靠腺体去感知。 那晚私下见面时也是这样吗?俞静澜发现自己竟然记不太清了。 还有信息素中的情绪,俞静澜能感受到的只有专注,那是大多数人陷入思考时的状态。 “在想什么?” “我在想部长先生的信息素,是一种花还是什么……”简聿至抬起头,想等个回答。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俞静澜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他才摇着头起身,收敛了信息素,也没给简聿至答案。 第12章 简聿至很少会失眠,在观山中路5号却很难入睡。 这里分明很安静,入夜后没有车轮摩擦地面,也没有醉汉高声喧闹,只有风穿过山林。 之前俞静澜说用任务打一段时间掩护后就去办正式的手续,但他太忙了,一拖再拖简聿至索性不去想这种不该自己关心的事了。 十二月是国庆,外事接待一场接一场,国内的行程大部分简聿至都跟着,次数多了他开始怀疑俞静澜有什么<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术,不然如何能从容面对那些各怀心思的访客。 偶尔俞静澜会突然乘专机飞走,并不会知会简聿至。 简聿至也自知自己并无权限知道内阁部长的全部行程安排,这种时候他便算是休假了,不会有任何任务指派到他身上。 但简聿至白天还是会到警备办公室报到,晚上再回到南楼。 俞静澜不在的日子里,简聿至会在睡不着的夜晚从房间出来,他开始逐渐熟悉这个新的住处。 客厅阳台的窗外,总是能看到星星,以前在天上飞的时候,简聿至常和僚机看着天边的光点打赌,赌那是不是星星。 很多星星会突然坠落。 简聿至在战时曾失去过六架僚机,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那些星星没有选中自己。 一阵清淡的香气飘来,简聿至侧过头,看到前几日还顶着几个小小花苞的茉莉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那味道有点熟悉。 简聿至走过去,抬起手又在快碰到花枝的时候停住,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让扑进鼻子里的味道更清楚些,很快他便分辨出这味道和俞静澜还是不一样的。 阳台上还有几株植物,简聿至将右手撑在左手手臂上,微微低头咬着手指,把几株没开花的植物扫视了一遍,还忍不住对着其中一盆的叶子闻了闻。 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这也至于保密么。”简聿至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实在滑稽,叹息着想如今这任务也实在太清闲也太无聊。 客厅里传来细微声响的时候,简聿至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靠近走廊的一盏壁灯亮起来,很快俞静澜的身影便出现在简聿至的视线里,他看起来是累了些,走得慢,身姿也没有平日挺拔。 俞静澜说了书房之外他可以随意活动,但简聿至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夜里摸黑四处闲逛不是什么正当作风,若执行任务遇到这种人,简聿至必然会去盘问几句的。 原地站了几秒做好了回答俞静澜盘问的准备,简聿至才抬腿准备从阳台出去打招呼。 却没想到走进了客厅的俞静澜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沙发靠背,他没有注意到有人正站在没开灯的阳台,信息素悠悠然地飘散开,不如发情期那样诱人,更像是俞静澜主动松懈了精神让腺体休息。 四天跑了芬诺群岛五个国家,白天要参加会议,夜里又几乎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今天下午开始,俞静澜就开始觉得双腿发麻腰像是断了。 原地站了一会儿俞静澜提了口气把扶着沙发的手放开,先把大衣脱了扔在沙发上,接着是西装和领带,衬衫扣子解到第二个后他向前倚住了沙发,皱着眉把掖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拽了出来。 一系列的动作又快又急躁,让站在阴影处的简聿至进退两难。 很快简聿至明白了为什么俞静澜的衬衫会和自己的尺码一样,因为俞静澜的衬衫下面穿着不算薄的护腰,可以有支撑作用的硬挺合金材质,穿久了想必很不舒服。 护腰抽走后,俞静澜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腿也从长时间的压迫后感觉到轻松了。 只是腰背不太能用上力,俞静澜不得不弯了弯身子,双手都撑在了沙发上才得以站稳。 忽然间俞静澜想起现如今家里不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抬头往通往客房的走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丢在沙发上的几件衣服,无奈地气自己怎么就不能多忍会儿等回了卧室。 身后传来声音时,俞静澜正准备捡起掉在地上的领带,他警觉地回过头,简聿至已经走到眼前了。 alpha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并伸手扶住了在诧异中信息素更加失控的omega。 “你怎么……”俞静澜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确定自己没有糊涂,“你怎么不睡觉?也不开灯?” 说完俞静澜等不及简聿至的回答,环顾四周想立刻找个能坐下的地方,他腰疼得完全站不住,又因为察觉到腺体的失控而紧张,简直狼狈。 “慢点,我扶你。”简聿至顺着俞静澜的力气,把人扶到了沙发一侧坐下。 俯身时omeg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简聿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控制好让信息素张牙舞抓地从腺体钻了出去。 俞静澜猛地抬起了头,他很震惊这一次简聿至的味道是清清楚楚的,像刚刚修剪过的树叶枝桠。 还有清楚的雀跃心情,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俞静澜面前。 但又转瞬即逝,味道和情绪都迅速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又是同之前车里那次相似的,能让俞静澜觉得轻松些的安抚。 痛楚减弱的同时,俞静澜的精神更加紧绷,他看着简聿至的侧脸,又诸多问题想要问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第10章 “那我回房间……您需要我扶您回卧室吗?”简聿至的手在俞静澜的后背短暂停留,见俞静澜自己能坐稳,便直起身子退了半步,他也同样紧张,明白俞静澜必然是不愿让自己撞到这一幕。 “你有两种信息素吗?”俞静澜终于还是决定直接发问。 简聿至怔了一下,接着明白俞静澜是在问刚才那几秒的失控,也说明俞静澜一直都有在关注着自己的信息素。 “人怎么会有两种信息素呢,部长先生。”简聿至答道,“腺体训练而已。” 俞静澜抬头看着他陷入沉默,腺体训练有什么内容俞静澜再清楚不过了,可能训练到简聿至这个程度,俞静澜从未见过。 “我们的关系,以后不必对我用这些。”俞静澜没再咄咄逼人,“互相提前适应下,不然标记的时候也容易出意外。”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看着地面,明知不该却有些心生不悦。 俞静澜回头向阳台看了一眼:“你在阳台做什么?睡不着吗?” “您的茉莉开花了。”简聿至学会了俞静澜的答非所问。 第13章 俞静澜自以为已经把简聿至的背景研究得很透彻了,但偏偏就漏了医疗档案,他太自信,在发现简聿至的信息素问题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隐患。 思来想去也睡不踏实,俞静澜打开床头的台灯,再次调取了简聿至的档案翻到医疗信息,这才看到简聿至曾经在17岁时经历过二次分化,由最开始被认为是beta转化为alpha。 因为二次分化与第一次间隔很短,而且从身体素质的角度看简聿至也完全达到了高等级alpha的标准,所以入伍后部队医院的诊断更倾向于他的二次分化实际上是第一次分化的延续。 简聿至提到的腺体训练,意图在于将腺体的功能与本能区分开来,人为地精准控制腺体,用不易察觉的生物信号也就是屏蔽嗅觉仅靠腺体感知去完成任务,既可以在多人作战中隐藏自己的行踪,也可以混淆对方的判断。 两次帮俞静澜放轻松,简聿至大概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 在俞静澜的了解中,现役部队能够完成这种训练的人屈指可数,本质上并非训练成果,更多的还是靠天赋。 俞静澜撑着额头哭笑不得,他算知道了自己和简聿至为何会被匹配系统抓到一起,简聿至能给俞静澜一个难以被其他人覆盖的标记,也能让俞静澜引以为傲的天赋受到克制,那冷酷的机器倒是公平。 收起简聿至的档案,俞静澜侧过身躺下,他看着窗外的黑夜,被睡意笼罩的同时,又止不住地陷入自我怀疑。 塔西的军防官被标记致使塔西的国家安全坠入深渊,这种事情俞静澜认为绝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认为自己不可能被任何一个alpha控制,既然如此又为何选中了简聿至要一个标记呢,此时此刻的焦虑又从何而来呢。 闭上眼睛,俞静澜的心无限下沉,他努力想说服自己,是复发的腰伤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不。 是傲慢。是轻敌。 半月前俞静澜希望并且认定了简聿至是塔西的钉子,他主动选择了简聿至,为自己安排了所谓“以身入局”的完美计划,只要塔西按捺不住让钉子活动起来,那么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可以被俞静澜利用来完美地牵制塔西。 现在俞静澜却不能说这计划完美了,这计划变成了一场赌博,他开始摇摆着希望简聿至是普通人。 他本认为简聿至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普通人,将一个无所依靠的普通士兵拉入自己的博弈计划中,驱使俞静澜心软着去与他私下见面,给他所谓最后选择的权利。 这是伪善。 因为心底里就认定了他不是普通人,所以拿这百分之一的可能做借口去博取好感,对俞静澜来说,任务早就已经开始了。 俞静澜闭上眼睛,伏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舒展身体缓解后背阵阵锥心的刺痛,他想起这伤也是因为低估了omega的弱点才受的,这么多年他都没当回事。 长叹一声任信息素充满了整个房间,俞静澜开始思考天赋这种事也终究要依托于这脆弱的肉体,身体承受不住压力,一切便都将成空。 门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有人走近了又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 俞静澜翻身下了床,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的一瞬间,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而始作俑者就在门口,坐在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一把木制靠椅上。 见俞静澜出来,简聿至立刻站了起来。 “你坐这儿干什么?”俞静澜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简聿至没有回答,只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俞静澜,信息素像一张网把俞静澜包裹起来,如俞静澜要求的那样,他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味道,但俞静澜也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回答我。”俞静澜有些失去了耐心,他很少会这样。 俞静澜的语气让简聿至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omega是一位拥有至高权力的长官,在军纪中,不回答长官的问题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这一瞬间,俞静澜感受到了简聿至的心情—退缩和自我怀疑。 “因为联络器的警报太密集,我担心您,部长先生。”简聿至抬眼看着俞静澜。 “把联络器关掉。”俞静澜立刻命令道。 简聿至的眉蹙起又迅速舒展开,但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甚至都不需要俞静澜用腺体去感知,他清楚地看到了简聿至眼中的不解和沮丧。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立刻遵从了命令,摘掉联络器后他放下双手,视线从俞静澜的肩膀上越过看向远处,不再与俞静澜对视。 俞静澜想再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又作罢,他知道自己思绪混乱,刚才的态度已经太差。 “部长先生,我想确认我的任务,究竟是贴身安保,还是做您的alpha。”简聿至在俞静澜准备回房间时忽然开了口。 俞静澜停下脚步,扶住门框侧头看向简聿至。 “安保如何,alpha又如何。”俞静澜的手微微用力,面前却不动声色,“联络器是军队内部的防御性武器,什么时候被允许使用,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 “若做3级安保,信息素隔离是必须做到的,非紧急情况下,特勤人员不应当对保护目标产生威胁。”简聿至不带感情地复述着特勤工作条例,等说完这一段,他才忽然又侧头看向俞静澜,“若3级安保只是伪装,您要我放弃腺体隐匿的战术,又提及标记,这种前提下我如何对您的身体异常视而不见?” 俞静澜想,无论往前追溯多少年,他都从未露出过如此刻这么诧异的表情,他看着简聿至冷冰冰的一张脸,感受着他不加掩饰的……委屈? 是不是说为难会好听一些? “结婚都是假的标记能代表什么,你一口一个部长叫着,却要我容忍你随时监视我的隐私吗?”俞静澜气得开始想笑,但更糟的是他在alpha持续释放的信息素中开始觉得双腿发软,他手上用着力,却还是站不住了。 简聿至犹豫了一下,他怕贸然动作又惹俞静澜不快,但他又记挂着俞静澜的伤,两秒后他还是伸手把面前呼吸已经变沉的omega扶住了。 本想扶他坐在旁边的木椅上,但刚准备屈膝俞静澜就闷哼了一声,他抓紧了简聿至的手臂,小声连着说了两次不行。 被信息素取悦着的感觉,同腰背剧烈的痛感同时攻击着俞静澜的身体,他甚至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叹息。 对俞静澜来说,拥抱是太过亲密的动作,但他此刻也只能搭上简聿至的肩任由他扶着,半天都不敢挪动步子。 简聿至同样紧张至极,不明白俞静澜为何对自己充满警惕与戒备,明明他才是掌握他人命运的那一个。 是因为omega的天性吗?如果俞静澜也会对alpha畏惧,如果摒除alpha威胁的唯一办法是选择一个alpha,和饮鸩止渴有何分别呢。 “您需要临时标记吗?部长先生。”简聿至轻声问。 “不需要。” 第14章 简聿至会好奇俞静澜的伤是怎么来的,公开履历中俞静澜曾先后在国防部和情报部门任职,但作为omega,又在年纪增长后调至文职,怎么想都不会在一线待过太久。 但这肯定是没有办法开口去问了。 早上简聿至在餐桌先坐了10分钟后,俞静澜西装革履地出现了,他要去观山路2号开会,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一路走过来都看着手机屏幕皱着眉头。 简聿至站了起来,看着俞静澜在自己对面坐下,动作流畅看不出任何异常,让简聿至忍不住怀疑前一晚他忍痛的样子不过是不想再与自己争辩的障眼法。 “坐啊。”俞静澜终于放下了手机拿起筷子。 简聿至重新坐下,却已经没有心思吃东西。 “我去做外勤准备,部长先生。”坐了半分钟,简聿至忽然又站了起来。 第11章 俞静澜抬起头看着简聿至,小幅度地嚼着嘴里的松饼,等咽下去才开口:“我昨晚不舒服,话说得不好听,我向你道歉。” 简聿至面无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既觉得俞静澜能这样轻易道歉很奇怪,又觉得俞静澜说话时的姿态完全不像是在道歉,倒像是威胁,显得是自己以下犯上不懂事了。 “言重了部长先生。”简聿至微微点了下头。说多错多,他决定不再去主动试图理解在这里的任务,俞静澜让他做什么他再做就是了。 俞静澜其实预料到了简聿至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回应,看着简聿至转身离开,他只能兀自叹气。 其实经历昨晚那小小的冲突,俞静澜内心是矛盾的。简聿至似乎并未隐藏任何阴暗的心思,他偶尔暴露的心情都是围绕着这个特殊的任务,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开口问又忌惮俞静澜的态度。 只是作为听令行事的士兵,他已经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早上见面的这几分钟,他又和第一次来见俞静澜时一样了。 观山路2号的内阁部长会议是关着门开的,等结束的时候,却好像整个政府楼都知道俞静澜和晏中戊吵起来了,两人也并未避讳旁人,会议结束后从门里出来时都还在旁若无人地争执些什么。 简聿至和晏中戊的随行人员默契地同两位长官拉开距离,等出了政府大门才加快脚步跟上,同时抬头寻找两位长官的专车。 晏中戊的车先开了过来,但两人站在车边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简聿至环顾四周几个点位的安保,又抬头看看空中,确定安全后重新看向俞静澜,便看到晏中戊轻拍俞静澜的手臂,两人同时侧身往路边走了。 联络器中传来外围的通告,提示两位长官可能准备步行前往观山路1号。 前方只有一条路,一侧是空旷无遮挡的绿地,一侧是观山路2号高立的红砖墙面。简聿至同晏中戊的随行穿过马路到了对面,既能同两位长官保持合适的距离也能观察墙面上的窗,简聿至其实清楚观山路这一带危险指数不高,倒也没有那么紧张。 晏中戊的手不时地抬起放下,远远看着像是在向俞静澜解释什么,简聿至忍不住想原来俞静澜对总理也是强势的,那和自己说重几句话真是不算什么了。 只是联络器一直很安静,和总理吵架他倒是平静得很。 若简聿至多参加几次内阁部长会议,他就不会觉得眼前这种场景新鲜了,比如晏中戊的随行,就对两位长官步行前往总统府邸的行为习以为常。 俞静澜和晏中戊的很多矛盾,都是在这条不长的路上解决的。 比如今天是因为同塔西的边防管理条例调整协商会议,晏中戊提出由他替俞静澜出席。 俞静澜当然强烈反对,晏中戊会上却莫名强硬,还抬出了施堂庭,说这事已经定了通知俞静澜而已。 俞静澜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晏中戊也知道,所以下了会又拉着俞静澜解释,俞静澜听了更无语,一气之下就说去找施堂庭说清楚。 但两百米走出去,晏中戊已经把姿态放得更低了。 “clare确实一开始不同意,外事这块一直是你在处理的,不想给外界传递不恰当的信号。 “但是上次你遇袭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连各方可能有的动机都很模糊,我私心是不想让你在去塔西边境的。 “塔西是我们唯一的内陆接壤国,但联盟这些年边境线有很多管理松散的地方,塔西这次大概是想强硬些,我们同样不可能松口,起冲突那是不可避免的,我还不知道你吗?要说你哪里有弱点,那就是塔西了…… 俞静澜抬起头,质问的眼神让晏中戊没了声儿。 “你觉得我公私不分?” “公私不分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现在没有别人,你和我说,你对塔西能做到吗?” “联盟建立三十多年了,塔西是战友,这用我强调吗?”俞静澜面无表情地回答。 晏中戊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身看着俞静澜:“是啊lawrence,要我强调吗?没有塔西的话希伯斯不知道现在都打到哪儿了,估计都打到银北了。但你想清楚了回答我,这次边境谈判如果你去了,你能做到无论塔西多过分都保持理智吗?” “我……” “静澜。”晏中戊打断了俞静澜,“我相信你可以完成工作,总统也相信。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能少一件就少一件,我去也是一样的,该怎么谈也都是开会定过的,你说呢?” 两人说着,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晏中戊等着俞静澜的回答,余光刚好瞥见了路对面的简聿至。 “你和那个alpha相处得怎么样?” 俞静澜知道他说的是谁,侧头往身后看了看,看简聿至也正看着自己,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什么怎么样,你说手续吗?最近太忙还没顾得上。”俞静澜说完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走着。 晏中戊乐了,见俞静澜闷头往前走,干脆转过身来退着走,既能和俞静澜说话,又能瞄着简聿至。 “虽然你的出发点很无趣,但是你就不想试试和他相处一下吗?反正也要日日相处了,既然信息素合适,可能感情也很容易培养呢?”晏中戊越说越当真了,甚至放肆地盯着简聿至看了好一会儿。 “你在胡说些什么。”俞静澜哭笑不得,伸手想把他拽回来,“别盯着人家看了,他已经够难搞了,回去又要和我问东问西了。” 听到俞静澜这样说话,晏中戊在倍感意外的同时反而收起了刚才略显戏谑的笑容,重新同俞静澜并肩,低着头去看俞静澜的表情。 关于对简聿至身份的怀疑,坦白的话已经到了俞静澜的嘴边,但想到晏中戊要替自己去西塔,而且也是自己没有真凭实据的推测,俞静澜犹豫两秒还是忍下了。 “信息素的影响比我想的要大,所以对他态度有些强硬,他也有些不痛快,我估计是不好相处了……不过一开始也跟他说得很清楚,就是任务而已。” 晏中戊忍不住笑:“你放轻松些,拿这种事当任务只会越来越难受。反正他年轻,形象也不错,不如培养培养感情,万一呢?谈恋爱很有意思的。” “你说得像在怂恿我玩弄年轻军官的感情。” “这么说可太难听了,哪有那么严重,现在环境越来越好了,享受生活是应该的。” 俞静澜的胸口缓慢起伏,他抬头看着晏中午,只笑着不说话。 晏中戊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我谈过了,知足了……所以你要相信我。” 俞静澜又回头看了一眼简聿至,这一次简聿至轻轻歪了一下头,像在问俞静澜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再说吧。”俞静澜回过头来不置可否。 而几米之外的简聿至却觉得那红墙之下年龄相仿的两位长官莫名地般配,他忍不住去怀疑信息素匹配系统为何会将他和俞静澜牵到一起,难道信息素的般配真的比精神契合更重要吗? 简聿至自己也没有答案,他知道信息素是能操控人精神的强大力量,但他不知道纯粹个人意志的选择是否能敌得过信息素制造的牵绊。 那俞静澜有没有答案呢?他有为任何般配的人动过心吗? 应当是没有的吧,不然怎么会狠心从陌生人这里要一个无法覆盖的标记呢。 第15章 列车从群山间穿行而过,月亮很大很亮,但车窗外的景色也还是看不清。 晏中戊站在车窗前,右手无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自边境启程返回开始……不,其实是来时路过这里开始,他就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想下车去看看方醒。 距离上一次来塔西已经过去十五年,距离他最后一次见方醒是5576天,不到十六年。 晏中戊还能清楚地记得方醒的信息素,是秋冬之交雨露刚结冰的凛冽味道,鼻子喜欢,但腺体不喜欢。 虽然腺体不喜欢,但是晏中戊喜欢。 匹配系统拒绝为两个alpha计算匹配度,但是晏中戊和方醒不在乎,在分化前他们就确定了心意,等分化后,哪怕聚少离多这心意也没变过。 24岁时,晏中戊在距离塔西边境200公里的悬崖边为方醒立了一块墓碑,可惜不能留名字,所以他亲手将边缘打磨成了好看的形状。 十几年过去,石碑在风吹雨打中好像又有了一些变化,晏中戊只在碑前站了几分钟,就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放不下。 也不能说是放不下,是他发现时间并不能让思念变淡些。 方醒最后一次出门执行任务前同晏中戊在观湖路3号见面,又是秘密任务,不知目的地也不知归期。 晏中戊感叹说俞静澜已经几个月没有消息,现在方醒也要出门,他自己一人在玄京真是煎熬。 “希望晏部长这次和希伯斯的谈判能有好结果,联盟军在塔西可能撑不了太久。”方醒祈愿道,“但听说静澜带过去的二代信息素武器很好用,应该能给谈判多争取些筹码。” 第12章 晏中戊鼻子出气:“他把自己当上帝了,从来不记得自己是omega,信息素哪有子弹来得稳定。” 方醒是端水大师,夸俞静澜才是未来战场的主导者,转身也不忘抱住晏中戊,笑着说只喜欢晏中戊。 三个月后晏中戊在玄塔边境见到重伤的俞静澜,希伯斯陆军已经压过塔西三分之一国土,根据联盟军内部军条,塔西的一支突击队护送俞静澜等几位高级军官退回玄州境内。 方醒一队人的任务是截击掩护,一路抵抗到玄塔边境,两败俱伤的混战中,方醒被迎风的子弹击落至悬崖深处。 “我前些年一直想,你有没有可能突然回来。”晏中午立起了大衣领子,背着风看着方醒没有名字的墓碑。 风突然在山谷中带起啸声。 “最近不敢想了,不是不相信你,但总怕这么多年过去,你也不是你了。 “你现在如果看到静澜可能都不敢认了,他现在阴险极了特别像个坏人,但也不怪他,我就是庆幸幸好他是我们这头的。 “联盟可能再有两个月就正式解体了,是必然要走的路但……唉……这种噩梦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你说对吧…… 晏中戊抬头,看向月亮。 但这会儿月亮被云遮住了。 随行从路边上前,小声提醒晏中戊尽快回到专列上。 “俞部长的电话接通了吗?”晏中戊低头绕过地上的石子,收起了和方醒有关的思绪。 “还没有,说是还在和林部长开会。需要挂紧急线路吗?” 晏中戊摆摆手:“来得及,晚点儿再拨一次。” 距离专列还有百米时,月亮终于露出来了,晏中戊回头,已经看不到小路尽头的墓碑了。 风忽然变急从耳边卷过,晏中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过来的随行压在了身下。 空中传来清脆的爆炸声。 简聿至侧头,从车窗看到湖对岸很远的地方炸开一道烟花。 俞静澜也侧头看过去,刚好看烟花连成了一片。 “快到光缚节了啊。”俞静澜低声感叹,“简上尉是光缚节前后的生日吧?” 简聿至一愣,第一反应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还没结束的烟花,之后才扭头垂下眼帘俞静澜回答问题:“应该是的,部长先生。” “应该?”俞静澜不解,“档案上就是这个月啊。” 简聿至笑笑:“我们一起进保育院的几个孩子都登记了同一天生日,但应该是冬天没错。”说完简聿至歪了歪头,去看俞静澜表情。 俞静澜没有像简聿至猜测的那样流露出可怜或惋惜,反而笑得更明显了,连说了两声冬天很好。 说完他低下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响铃的电话。 来电很短,俞静澜连着问了什么时候以及在哪里,语气不算好,简聿至听了也跟着紧张起来。 电话挂断后,俞静澜果然直接对司机下了改路去观山路1号的命令。 简聿至心下确定是出了事,他没权利问,只能打起精神很紧了俞静澜。 等到了观山路1号看到内阁部长全部连夜赶来,总统府邸的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简聿至才意识到可能出了更不同寻常的事情。 但即便这样,简聿至也没有往最坏的方面想,总统府邸的走廊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节日的烟火几乎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简聿至先是发现走廊里的特勤人员忽然增多了,接着他从耳机中得知了晏中戊的专列遭到炸弹袭击的消息。 临时会议结束后,所有内阁部长的安保等级都提升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俞静澜是最后一个从总统办公室出来的,简聿至跟上去,抬手打开了联络器上面在会议期间被关闭的信息素探测功能。 出人意料,虽步伐急促,但俞静澜的腺体异常稳定。 上车后俞静澜立刻开始同部里的常务秘书通话,指示对面让今天的新闻发言人在办公室等,之后会先同塔西大使见面,如果塔西的人没到,也先不见其他国家大使。 挂掉电话后,后座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静默。 平日俞静澜在车上也很安静,今天却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简聿至不合规矩地抬头看向了后视镜,俞静澜脸上没有表情,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伸进大衣内里口袋,摸出了一张抑制贴,拆开包装后低下头,快速盖住了腺体。 腺体是俞静澜的耳朵,眼睛和鼻子,他曾经以此窥探到晏中戊和方醒无声的爱意。 此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第16章 在俞静澜的办公室内,年过半百的塔西大使度山惊慌、焦虑、小心翼翼地观察俞静澜的脸色,丝毫顾不上自己作为联盟国使臣的颜面。 “塔西绝不可能对玄州做出如此丧失人道的袭击,俞部长请别忘了,这两次袭击事件中,我国也是遭受了损失的。” 俞静澜低着头,态度冷淡。 “lawrence,联盟解体一事,我国自始至终都是反对的,在这几个月的协商中,我们也一直坚持着以塔西同玄州的共同利益为优先的原则。这种时候对玄州发起攻击,无论如何也不合逻辑,这点你与总统应当能理解才对?” “但据我所知,塔西已接受了安萨尔的延长驻兵协议。”俞静澜不动声色地提醒。 度山并不意外俞静澜提及此事,反而重重地叹气。 俞静澜其实从度山进门开始的反应就已经能确定,袭击事件塔西若有责任也大概率是被利用而非主动参与,上次在车站几个军官不知道上层决议是可能的,但对晏中戊这一次,他们没有理由连度山这个级别的官员都不知会。 度山为何叹气不语俞静澜也十分清楚。 除传统部队外,玄州近年已经训练出了以信息素武器为核心的精锐部队,对希伯斯等外战中屡战屡胜,联盟解体后,塔西作为接壤国对此一定是忌惮的。 所以塔西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推动联盟解体。 施堂庭上任后态度强硬,塔西见局势无法扭转,寻求稳妥退路也是合情合理的。内阁对塔西和安萨尔频繁的私下联络一直持观望但不阻挠的态度,这是晏中戊的想法,他担心过于紧逼会让塔西和安萨尔结成新的同盟。 现在又让施堂庭料准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联合,但两国的密切接触已经对玄州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哪怕塔西是被利用的那一方。 度山离开俞静澜的办公室后,常务秘书立刻进了办公室,站在门口看着俞静澜。 “说。”俞静澜低头回复着信息。 “特勤抵达了事故现场,确认了昨晚的情报无误,专列上无人生还。” 俞静澜划着屏幕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确认的?” “人数以及生物信息,都确认过了。”秘书停顿片刻,“总理的遗体会在今晚回到玄京。” “知道了。”俞静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变弱了许多。 “总统办公室十分钟前来电,请您下午三点去观山路1号圆桌办公室开会,一并讨论葬礼事宜。” 俞静澜闭了闭眼,彻底说不出话来。 “安萨尔大使gareth先生想与您尽快会面……” “最近几日没有时间,内务繁多,请他宽心不必多想。” 秘书微微点头,自行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俞静澜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打开自己的日程表,未来三天他原本还有几个外访的行程,现在看已经全部取消了。 “部长先生。”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俞静澜抬起头,在看到简聿至的瞬间,原本刚整理好的呼吸忽然又乱了。他原本侥幸想着,遇袭不代表人就一定有事,万一呢? 现在事情好像已经没有了幻想的余地,所以看到简聿至,俞静澜就不自觉地想起那天最后一次同晏中戊说话,他和晏中戊不止一次从那条路上走过,总也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回过头去想,他们最后聊的话题竟然是爱情,实在不可思议。 “出去。” 简聿至轻轻握拳,固执片刻,还是低头退了出去。 人与人何时会道别本就是无法预估的,俞静澜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哪怕不习惯,俞静澜也已练就了掩饰。 只是没想到,拿到事故现场简报时,俞静澜一再劝自己冷静的意志还是摇摇欲坠。 专列上一共42人,只有晏中戊和两名随行留下了可以辨认的躯体,因为他们是在距离专列几十米的山路间被发现的,现场留有抵抗痕迹,三人均死于近距离的射击。 所以他确实下车了,他去看方醒了。 俞静澜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想起晏中戊此次替自己出访谈判的理由,他怕俞静澜冲动行事。可他自己呢? “专列在事故发生地点停留了十五分钟左右,根据修复的行程记载,是rafael下的命令,之后带着两名随行下车。” “原因呢?” 第13章 “没有记载。” “会不会是发现车外有异常?但外围没有任何记录……他总不至于这么不警惕。” 在诸多猜测声中,林啸一言不发地隔着圆桌看着俞静澜,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十几年前往事细节的人,同俞静澜一样,刚看到简报时他就知道了晏中戊为什么会下车,他在愤怒于晏中戊放不下儿女情长的同时,又不得不担心俞静澜的心情。 在林啸的记忆里,俞静澜和晏中戊有时还是十几岁甚至几岁的样子,还有方醒,三个晏其修教养大的孩子,从联盟建立初始时就跟着晏家穿梭于战火纷飞中,那时候大家都想着,等这一代孩子长大,日子肯定就好起来了。 怎么二十年过去了,他们还在吃苦呢? “我想尽快去现场一趟。”俞静澜忽然开口,惊了众人。 施堂庭看向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理解你的心情lawrence......” “您不理解,总统先生。”俞静澜毫不客气地反驳了施堂庭。 施堂庭的表情变幻莫测,他已经算是少有地有耐心了,沉默半晌看向了林啸,示意他劝说俞静澜放弃这种想法。 林啸却清了清嗓子:“理由是什么?你觉得有什么容易遗漏的疑点吗?” “中戊在车上时曾经想和我通话,但是当时我在其他会议上。我猜测他此行去塔西可能得到了一些敏感情报,既然遇袭时他没在车上,那我觉得他有时间并且会想办法把情报通过其他方法留下。”俞静澜垂眼看着桌面,语调低沉像是个机器人。 “那我们让观湖3号那边派人去。”林啸建议道。 俞静澜立刻想要反驳,却在对上林啸的眼神后猛地顿住,闭上眼睛硬生生把顶在了喉咙的话,连带着愤怒和暴躁的情绪一同咽回了肚子。 “lawrence,你要不要休息几天?”施堂庭小心翼翼地建议,生怕俞静澜误会他的意思。 “如果一定要去,我来安排安保。”林啸忽然改了口,在施堂庭看向他的时候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无人察觉到林啸释放了与会议氛围格格不入的信息素,他用抽离了职位的身份关心着俞静澜。 “我理解你的心情,静澜。”林啸敲敲桌子,示意俞静澜抬头看他,“你是否理解在座各位的担忧?” 俞静澜的肩膀下沉,他环视圆桌边的每一位同僚,果然每一位都被忧虑笼罩,就连一向强硬的施堂庭,也第一次对他坚持的政策产生了微弱的怀疑。 “请观湖3号重新排查现场吧,尤其......方醒的墓碑附近,林部长应该知道位置。”俞静澜开了口,表示了退让,“葬礼事宜也请各位费心,我就不参与讨论了。” 说完俞静澜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他止不住地晃了晃,好一会儿才找回点力气走出会议室。 同每一次会议一样,站在门口的简聿至立刻迎了上来,待俞静澜走近后放慢一步,沉默地跟在俞静澜身后。 方醒离开的时候,晏其修对晏中戊说,活着的人要克己。 晏中戊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做到了,如今,俞静澜认为自己应当用更短的时间。 “部长先生。” 四个字让俞静澜怒火中烧,他转过身,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简聿至,他没有理由地对简聿至一直以来对于这份任务的责任心产生反感。 晏中戊实在天真,人怎么可能只凭着信息素就与另一个人建立情感呢? 信息素带来的只有欲望,那是人最糟糕的弱点,简聿至便是如此,时刻关心着俞静澜的欲望。 “请节哀。”简聿至声音很轻。 俞静澜仿佛听到简聿至的信息素在说——我理解您,部长先生。 第17章 晏中戊的葬礼在总统府宣布玄州进入紧急状态三日后举行,内阁本有人担心形势危急不适宜举行仪式,但林啸搬出了晏其修,众人便没有话说了。 当年晏其修牺牲在北方战场,为了保证部队转移,晏其修的遗体留在了北海岸边。 林啸说,人走了便讲一个入土为安,如今也非战时,更没道理让晏中戊等着。 也非战时。大家都觉得荒唐,也都无法反驳。 清晨6点钟,晏中戊的灵柩从观山路2号出发前往观湖中路190号,因着晏家几十年来的好名声,沿路有不少来送行的民众,也有几波不成气候的示威组织,他们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怒斥施堂庭不恰当的强硬政策,催其下台。 一直到车队开进观湖中路190号深处,周围才安静了下来,一路上神经紧绷的安保人员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大多被拦在外围只能远远地看着较为私密的仪式。 简聿至很意外晏中戊几乎没有亲人在场,晏家几代人都投身于国家建设中,到了晏中戊这一代连抬棺的人都凑不齐。简聿至也没有想到,俞静澜同晏中戊的关系要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亲密,施堂庭致辞后俞静澜从前排的位置退出去,站到了晏中戊的棺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亲自为晏中戊抬了棺。 连日来简聿至已经习惯了俞静澜的喜怒无常,接触不多的外人恐怕难以察觉,但朝夕相处的简聿至却感受明显。 简聿至觉得自己成为俞静澜朝夕相处之人的这件事,其实也是俞静澜情绪不稳定的原因之一,客观来说omega本就更容易没有安全感,在俞静澜这个位置更是时刻要面对危机,现在挚友突然出事,又必须忍耐自己身边一直待着一个陌生的alpha,任谁都做不到心平气和的。 只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会接受系统支配alpha这事不太合理,俞静澜不像是会对内阁甚至总统言听计从的人,他并没有时刻需要alpha的安抚,并且他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觉得信息素系统可笑的人。 他应该找一个和他精神契合实力相当的alpha,而不是自己这种生命里只有生死两件事的无名之辈。 “你又在想什么,上尉?” 简聿至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向俞静澜,忍了又忍,他还是问出了口:“您会读心术吗,部长先生?” 俞静澜看着简聿至充满求知的双眼,更努力地想分析出简聿至刚才那困惑的情绪背后具体是什么含义,但面对他这种腺体训练很成功的士兵,能察觉一二已经很难得,靠得还得是他主动的分神,再往深了追究,就只能一面墙了。 没有得到答案,俞静澜干脆也用沉默做了回答,冷漠地扭过头看向了窗外。 两天前他看到了晏中戊的尸检报告,报告中提到了晏中戊右手手腕上有用匕首刻下的字母,考虑到晏中戊本人是左手惯用手,便猜测那一串字母是他临终前想留下的消息。 经法医修复后,能清楚辨认的是alpha一词,后面没有来得及写完,也辨别不出任何清晰的字母。 内阁又开了会,没人能猜出晏中戊的意图,需要谨慎戒备的alpha千千万,何至于要拎出来单独说,而且还是那种危急时刻。 大家也猜晏中戊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感情,但俞静澜还没说什么,林啸先否定了这种猜测,别说晏中戊没时间没心情去谈恋爱,就算有,也不至于在那种危急时刻留下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消息,就算想托人照顾,也该写点有效的消息,写个alpha谁知道什么意思。 俞静澜心中却忐忑起来。 假设这消息是通话没成功的后续,那这个alpha大概指的就是简聿至了。晏中戊路过方醒的墓,又想要劝自己同alpha培养感情吗? 不,晏中戊没有那么闲。 “稍等,部长先生。” 车停在外交部门口,外面有一些等待的记者,他们对于针对晏中戊的袭击事件有很多疑问没能从官方通报中得到,所以已经在观山中路5号守了好几天,希望能从俞静澜这里问到些新鲜的说法。 还有一些示威的民众,他们对于现行的外交政策也存在着不满。 俞静澜等着简聿至绕到车后从外面开了车门,这才下了车,隔着简聿至的遮挡快步向大门走去。 “俞部长!”即将踏上台阶时身后传来一声热情的呼唤。 俞静澜偏过头,看到是个五官明艳的女性,应该是个omega,所以被简聿至轻易地拦腰截住了,栗色的长发飞舞着,被简聿至往后推的时候也在笑着冲俞静澜挥手飞吻,接着做出打电话的手势。 进了办公大厅,俞静澜回头看了简聿至一眼,简聿至毫无反应。 很快又上了电梯,俞静澜再次回头:“刚才那个人,给了什么东西?” 简聿至反应了一下,才把刚才被那女人硬塞的纸条从口袋里抓了出来,迟疑着递到俞静澜面前。 两折的纸条展开,是个电话号码。 “她说是您的爱慕者,要您给她打电话。”简聿至低着头说。 俞静澜又想起了刚才飞吻的画面,皱了皱眉把纸条塞回了简聿至手里。 这种事情以前晏中戊时常遇到,哪怕带着婚戒,他也总是很多omega的梦中情人,内政部的邮箱里,常有写给晏中戊的情书,他越是独身守着旧爱,就有越多人爱他。 第14章 这个夜晚,诸多和晏中戊的往事缠着俞静澜是必然的,但是这些回忆中,却莫名穿插着白天那个意图给俞静澜塞电话的女人,进门时门口混乱的信息素中夹杂着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俞静澜直觉是来自这个女人。 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纸条上的电话号码,俞静澜拿起了手机,输入号码后又停在了拨号键。 那个时刻将守则挂在嘴边的简聿至,连关掉联络器都要写在备案本上,却自行收起了那张示爱的纸条,这合理吗? 俞静澜放下手机走出卧室,绕到拐角处简聿至住的房间,犹豫了两秒是敲门还是直接进去,刚把手抬起来,就听到了客厅传来一声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 客厅没有开灯,也没有简聿至的影子。 阳台有人影微动,俞静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阳台中间的摇椅还在轻轻晃动,刚从摇椅上起身的人正站在窗边,鼻梁上顶着月光,弯着腰凑近了在闻那株茉莉新开的花。 第18章 “喜欢茉莉?” 简聿至吓了一跳,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看着俞静澜,他很诧异俞静澜走到这么近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 顶着花的枝桠随着简聿至带起的风上下摇晃,连几米外的俞静澜都能闻到香味了。 “我看他它结了很多花苞,每天都有新开的。”简聿至退了一步,给走近的俞静澜让了位置,他没回答俞静澜的问题,因为只是觉得亲眼看着花开很新鲜,好像谈不上喜不喜欢。 俞静澜揪掉了手边小罗汉松的几片枯叶,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简聿至一眼,alpha的视线正追着俞静澜的手,若不是在他身上感受到明显的紧张,俞静澜还以为他是太闲了想学学花艺。 朝夕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简聿至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时就会忘记控制腺体,所以俞静澜在他身上最常察觉到的情绪便是疑惑。那是一种俞静澜在工作中很少会遇到的状况,会议桌上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野心,或自信强硬或惧怕而没有底气,很少有糊里糊涂带各种困惑来谈判的。 简聿至有各种疑问并不稀奇,倒是此刻,他的信息素里透露着明显的回避和谨慎,让俞静澜觉得很不寻常。 “您睡不着吗,部长先生?”简聿至察觉到俞静澜的关注,主动打破了沉默。 俞静澜把枯叶扔到花盆里,转身走到摇椅边撑着腰慢慢坐下:“我找你,有事和你说。” “好的。”简聿至轻声应着,走到门口把阳台的灯开了,光是暖色的其实并不适合聊正事,但总好过摸着黑。 “你……”俞静澜刚开口准备继续说,却见简聿至从阳台出去了。 几秒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回来,手里拿着沙发上的靠枕,扶住摇椅的靠背垫在了俞静澜身后。在俞静澜自己伸手调整的时候他才退了一步,站定后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低头看着俞静澜等他继续往下说。 “最近形势很复杂你也知道,所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搬到卧室来住。”俞静澜说完抬起头,看着简聿至的反应,“还有手续的事,我看这周五没有外出的安排,我们去市政厅把手续办了。” 简聿至没什么反应,刚才的紧张好像也消失了,只是低头看着俞静澜一言不发。 “本来是应该有个小仪式的……”俞静澜边说边思考着怎么才能让语气更恰当一些,“因为对外也没有说过这个事情的特殊性,所以是想尽量要外人以为我们是真的结婚,但是现在大家肯定也没有什么心情……” 俞静澜喉咙发紧,他忽然意识到,只有晏中戊在他“妥协”后曾劝他要享受生活,其他人都只因为俞静澜的以大局为重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人关心过系统给俞静澜选择的alpha是哪一个,没人认为这样的结合是装装样子。 只有晏中戊知道,俞静澜在给内阁甚至整个国家演戏。 俞静澜开始后悔,后悔不应该将自己的钓鱼计划瞒着晏中戊,以晏中戊的性格,他必然觉得这种假结婚是种酷刑。 “部长先生,您为什么会同意这件事?”简聿至不知道俞静澜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俞静澜今天不应该有什么好心情来讨论结婚甚至无关紧要的仪式。 俞静澜抬头看着眼前的alpha,他想人与人的关系近了果然胆子也会变大,半个月前还只知道执行命令的人,现在敢多问这种问题了。 “为了无法覆盖的标记,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了。”俞静澜回答。 简聿至眨眨眼,毫不掩饰不相信的表情:“我觉得您不需要,您不需要alpha也不需要标记,您能看穿人心,大多数alpha都不是您的对手。” “我可是看不穿你,你的腺体训练效果显著。” “我没什么好看穿的。”简聿至笑笑,“您上次说过后,我没再对您刻意隐藏信息素了。” 俞静澜回忆了一番,不外出的时候确实如此,甚至家里也一直似有若无地飘着属于简聿至的信息素。 “之前你可还说过,怕我跟你在一起……失去尊严。”俞静澜好心提醒道,“这才几天,忘了我是omega了?” “没有忘,部长先生。”简聿至低下头,“只是觉得以您的能力,不需要在结婚这样的事情上做这种牺牲。” “结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你不是也在服从命令吗?” “但是您是有得选的。” “你也有啊,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俞静澜痛快地反驳道,“你现在是又想要这个机会了?” 简聿至沉默着,不说话了。 这样的沉默让俞静澜意外,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简聿至,甚至觉得简聿至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有点有趣。 如果晏中戊留下的信息真的是指简聿至,那无非两种可能性。往好了想,他记挂着俞静澜,可俞静澜心里很清楚,晏中戊虽然是心中一直装着儿女情长的人,但危机时刻他关心的不会是这种事。 另一种可能,是他依旧对年轻的上尉保持着警惕,出发前他还在劝俞静澜感情可以培养,生死之事当前,他却选择了警告。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对俞静澜结婚的事情不再持保留态度,而是急切的反对。 塔西之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俞静澜几乎能够确定他一定得到了重要的情报,这情报大概率是同简聿至有关的负面消息,而那无法确定的小概率,让俞静澜的心摇摇摆摆。 “看来上尉确实想再考虑一下。”俞静澜心中叹息着回到现实中。 简聿至的情绪变成了混乱的线团,俞静澜不确定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变化。 “没有关系,这种事我也不想勉强别人,你如果不愿意我就安排你结束安保任务回国防部去,只是前面的事需要你保密。” 简聿至想说俞静澜的以退为进太明显了,做他这种位置的人,难道靠的是善解人意吗。 “明天再给我最后的答案。”俞静澜摆了摆手,“去休息吧。” 简聿至没有坚持继续聊下去,他想若不是自己突然发问,俞静澜本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晚安,部长先生。”简聿至点了下头,从阳台退了出去。 在走廊的拐角处简聿至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俞静澜正准备起身,白天给晏中戊抬棺的时候他还身形挺拔,现在却扶着扶手半天才站起来。 回到房间,窗帘正被一阵风卷得老高。 简聿至背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刚在俞静澜面前努力掩饰的紧张又张牙舞爪地让心跳加快了。 白天里灵雨的笑容还在眼前挥散不去,还有那串号码,不用密码本简聿至也能看得明白。 以前怎么等都等不来,现在却想躲也躲不开。 简聿至想,最坏的结果是拒绝俞静澜,国防部也自然回不去,这些倒也没什么,本来没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俞静澜刚问他是不是喜欢茉莉,他答不出,因为也没见过更多好看的花。 果然人最大的敌人是贪心,是幻想更多不属于自己的好东西。 第19章 简聿至出生在玄塔边境。 联盟刚成立的几年里,接壤的两国也像是处在蜜月期,虽是战时,边境却很繁荣,密切往来的不只有贸易,还有人心。 简聿至的父亲是玄州陆军的军官,祖籍在玄州银北,驻兵边境的第二年,他在联合行动中认识了塔西特种部队的医疗官,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又很快有了简聿至。 那时候年轻人的心总是既坚定又动摇的,他们有勇气在战火中定下终生,却又无法逃脱爱情总是阻拦不了动荡时局蔓延的结局。 父亲牺牲在前线后,母亲被送到了安全的后方,好好地陪了简聿至一阵子。 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哭过,她总是很高兴简聿至继承了父亲高大强健的体魄,长得总比其他同龄孩子快一些。 很快母亲又发现,未分化的简聿至拥有比其他孩子更灵敏的嗅觉,不仅是对自然的味道,还包括信息素,那是腺体高度发达的迹象。 第15章 简聿至永远记得母亲很严肃甚至紧张地对他说,腺体强大是好事,但也很危险,她告诉简聿至要学会控制本能。 可惜她没能亲自见到简聿至分化,也没能亲自训练简聿至控制腺体。 希伯斯地区通过贸易通道渡进联盟的特工,在短时间内杀害了玄塔两国的多名信息素专家,其中就包括简聿至的母亲。 又过了大概半年平静的日子,希伯斯军队大举过境,简聿至几次辗转从塔西退回玄州,烈士遗孤遍地都是,简聿至没什么特殊的,焦土之上他开始自己讨生活。 一开始干些苦力活,后来便开始给各县镇的政府跑消息,别的小孩一天能跑两三趟,他可以跑五趟,这样顿顿饭都能吃饱,有时还能留下点分给年纪更小的孩子。 还能顺便帮政府抓到几个希伯斯混进来的探子,大家都夸他机灵,从没想过他靠得是嗅觉。 有时候晚上睡在禁止通行的桥下,他总觉得能闻到月亮的味道。 11岁时,简聿至遇到了一位从塔西来的老师,边境的学校相继关闭,这位老师带着几个同样失去家的学生避战到玄州,遇到简聿至时,他身边已经跟了十几个学生。 老师姓吕,他劝简聿至读书,战争总会结束的,到时总要有点本事。 如他所说的,这一年,希塔战场和东边以安萨尔为主的战场同时由重兵器主导向信息素主导转化,玄州国防部的信息素研究取得了重大进展,风向突变山火也掉了头,联盟军终于得了生机。 简聿至最终落脚在月港,一家保育院愿意收留他们,并为吕老师提供一份工作。 这是简聿至记忆里的第二个家,时隔四年,他又重新拥有了冬天的生日,虽然和小时候的日子差了几天,但简聿至觉得没有那么重要。 伙伴中开始有人面临分化,更大一些的孩子开始离开保育院,出去读书或工作,也有人选择参军,但远没有十年前那么让人恐惧,保育院的老师们开始计划着在院里多开设一些课程,等战争结束后,大家都可以有个好前程。 直到一个下雨的早晨,简聿至看到吕老师端着牛奶走到前几日刚分化成alpha的同学房间,简聿至跟到门口,听到吕老师问那同学如何看待文化课上提过的信息素战争。 简聿至开始注意到,吕老师会在深夜对已经分化的同学做单独的信息素训练,并非保育院的课程,而是秘密的,地下的。简聿至对此感到困惑,他几次想和灵雨—他最亲近的朋友说起此事,却又每次都想起母亲说过,信息素是危险的。 在那间被吕老师用来秘密训练的教室里,简聿至可以察觉到越来越多人的信息素痕迹,终于有一天,简聿至发现比他大两岁刚分化的灵雨也加入了。 面对简聿至的疑惑,灵雨先是惊讶,很快变得雀跃,她不由分说将简聿至拉到吕老师的房间,告诉吕老师简聿至才是最好的战士。 吕老师毫不意外,他笑着说早就看出简聿至在腺体能力上的刻意收敛,他想既然简聿至有自己的主见,便觉得应该等简聿至分化后再对他讲。 讲什么呢?简聿至不明白。 “信息素是很危险的东西。”吕老师说着和母亲一样的话。 “我知道。” “未来战场上如果想保全自己,光隐藏是没有用的,要学会反击。 “反击谁呢?信息素对战不是玄州最厉害吗?” “战争结束后呢?如果政府继续乱用信息素呢?如果联盟解散了呢?” 简聿至一知半解,但出于对吕老师的信任,他开始去旁听夜间的课程,因为没有分化,他做不了任何训练,只能坐在地上拖着下巴,无聊地闻着每个人的信息素。 有的人甜甜的,有的人却是苦的,有的哥哥姐姐白天还在吵架,但晚上来上课前一定是接吻过,还有的人今天突然闻着和昨天不一样了,莫名其妙。 有一天灵雨忽然变得心事重重,简聿至再三追问,灵雨才忽然哭了,她拉着简聿至的手,说吕老师其实不是老师,是个杀人犯。 身后传来叹气声。 灵雨的信息素在恐惧之下泄露出来,简聿至只得把她拽到身后,故作镇定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吕老师。 “按小雨说的那样算,前线的战士都是杀人犯了。” 初春的雨后,保育院花园里长椅边,吕老师拿着木棍画了玄塔两国的地图,画完后他将塔西擦去大半,说那一片都是战争中被烧过的土地。 之后他又讲除了前线战场之外的危机,情报战场,贸易战场,他的表情透露了他知道简聿至和灵雨不见得能听懂这些,但他还是很有耐心地讲着。 “将来如果联盟解体,塔西如何自保呢?” “您的意思是,玄州和塔西也是敌人?” “有塔西顶在前面,可是玄州还是在培养自己的部队,那么在信息素战争中,塔西也是要给自己留退路的。更何况信息素人人都有,若不加遏制,塔西早晚要消失在历史中。” “可是……”简聿至犹豫着,他想要说自己的父亲是玄州人,他好像没有立场加入到塔西的某个组织里。 对眼前将自己从流浪的桥洞里带出来的人,好像也忽然无法信任了,即使是塔西的政府想要招兵,不也是应该通过正规的渠道吗?眼下这算什么呢? “塔西和玄州当然不是敌人,可是小至,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曾上前线的母亲,为何牺牲?又为何创办了水纹?” 简聿至愣住了,他一时不敢开口问什么是水纹。 12岁的时候,简聿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开始憎恨战争。 第20章 俞静澜已经习惯了早晨在餐桌见到简聿至,所以发现餐厅没人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时间。 并没有比平时更早或更晚。 俞静澜的脑子里依然飘着那个电话号码,虽然很少会信直觉,但就像他总能想起观湖3号那份名单上简聿至的名字,这种直觉会让人不安,对俞静澜来说属于新奇的感受。 直到几分钟后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简聿至进了门,他知道自己今天起得晚了,但俞静澜似乎并不在意,他甚至告诉简聿至今天的水果不太甜。 “我看到今明两天的行程取消了,部长先生。” “嗯,我这两天就在部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俞静澜放下汤匙,看了看时间,“昨天说的那个事情,你考虑清楚了吗?” 简聿至没有回答。 俞静澜觉得简聿至突如其来的犹豫和抵触是很奇怪的,和昨天以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觉得做不了,这两天就回国防部做个脱敏,可能会调你去不涉密的岗位做一段时间。”俞静澜说着站了起来,“不然的话,就抽空回你之前的公寓看看有没有需要保留的私人物品,办手续后那边要清理掉了。” 俞静澜说完准备离开餐厅,快要走到门口,才听到简聿至答了一句“好的”,听起来有气无力。 “用车的话可以联系温樾。” “谢谢,部长先生。” 直到确定俞静澜走远了,简聿至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俞静澜有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在进门前他本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告诉俞静澜他收到的纸条并非是示爱。 俞静澜应该是知道水纹的,所以肯定不用解释太多。 简聿至叹气,他想吕进瞻真是好本事,不知道玄州还有多少重要人物的身边被水纹渗透过了。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简聿至回过头,很快看到温樾出现在了门口。 “上尉,lawrence说你可能会用到车。”温樾说着,走进来把车钥匙放在餐桌上,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可是比第一次见面时要亲切热情多了。 是料定了自己会选择搬家,还是提醒自己实际上没有拒绝的选择呢? 简聿至在车里坐了很久,他忽然好奇上一次俞静澜在自己回家后很快就来敲门了,他是否也在楼下等了很久呢? 俞静澜是日理万机的人物,他已经在这段他被动接受的关系中投入了很多时间与精力,自己的态度忽然转变,他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过不高兴。 公寓里已经落了一些灰尘,在观山中路住了这些日子,再回到这间公寓才发现自己之前的生活多么冷清。 简聿至想自己不愿和盘托出并不只是因为舍不得俞静澜的那份耐心吧,应该还有俞静澜那好看的可以称之为家的阳台。 但这样总归是不对的,简聿至站在门口,最终还是决定回去找俞静澜说清楚。 做了决定后,简聿至忽然注意到了空气中一丝似曾相识的甜腻味道,他蹙眉往昏暗的客厅走了几步,果然看到沙发的尽头坐着一个人。 “好久不见,小至。”灵雨的声音比起小时候少了些轻盈,多了些娇媚。 简聿至面色阴沉,站着没动。 落地灯被灵雨点开,简聿至这才看到她面前的桌上铺着那件俞静澜的衬衫。 第16章 “噢不对,昨天刚见过的。”灵雨俯身摸着衬衫,“听说你和大人物恋爱了?” 简聿至没有应话,脱掉外套,无声地挽起了衬衫的袖子,毫不掩饰的动作让灵雨立刻收敛了挑衅进入了戒备姿态,但她依然没有看清简聿至是如何蹿至眼前的。 灵雨的信息素像雨箭一样扑面而来,但更快的是简聿至的手,他抓起了俞静澜的衬衫,双手勒紧衣袖,压住灵雨的喉咙后又毫不留情地绕了一圈,只用了十几秒就将人摁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omega的信息素变弱了,灵雨开始因为喘不过气而挣扎,她慌张地拍着简聿至的手求和,但居高临下的alpha无动于衷。 意识失去后又慢慢恢复。 尽管被绑着但至少还活着,眼睛还没睁开灵雨便笑了,她以为简聿至变得陌生了,但原来是错觉。 “你的部长大人……咳……知道你这么狠心吗?”灵雨歪头看着简聿至,“但你果然还是那样,宁愿用蛮力也不喜欢用信息素。” “我以为吕进瞻早就放弃我了。”简聿至靠在桌边,手边放着俞静澜的衬衫。 “他知道你是alpha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灵雨向前倾身说道,“但也确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知道你被俞静澜选中了,吕老师其实也不想打扰你……平庸的生活。” 简聿至垂眼看向地面。 “其实吕老师还是有些自大了,他总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但我知道你的能耐,这些年在玄州的军队里假装平庸,你真不觉得无趣吗?” “找我干什么?”简聿至打断了灵雨,“要我策反玄州的外长吗?吕进瞻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些?” “我跟他说了,你肯定是不愿意的。”灵雨叹了口气,“但是你好像也没得选……你说,下次部长大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告诉他简上尉是水纹的人,他会什么反应?” “下次?”简聿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灵雨看向沙发的另一端:“你进门前,我就坐在那儿接到了俞静澜的电话,这一次我承认了我是塔西的媒体记者……下一次了就不一定了。” 简聿至其实并不意外,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发空。 “你以为你的部长大人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以为……他不知道你过去从哪里来?你以为就算你现在说你还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会放过你?” 简聿至想,如果此刻是俞静澜在自己的处境中,他能否轻易看出灵雨是否在虚张声势? “小至,我知道你想要个家。”灵雨的表情变得坚定而严肃,不再掺杂挑逗,“你那么聪明,会想到两全的办法的吧?” “我想不到。”简聿至不屑一顾,“我为什么要去全吕进瞻的愿,我会自己去俞静澜那里领我该有的结局,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简聿至从手臂上抽出了匕首,转过身去垂下头,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灵雨。 “那你说俞静澜该有什么结局!”灵雨的声音变得急迫尖利,信息素也开始失控,“你的母亲死在他的信息素武器下,你说他该有什么结局!” 简聿至慢慢扭头,诧异地看向灵雨。 “我母亲死于希伯斯的攻击。”简聿至一字一顿地说道。 灵雨抿着唇眨眨眼睛:“你母亲,死于俞静澜的信息素武器。俞静澜对你的选择让吕老师重新注意到你,是俞静澜,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简聿至明白,在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是卑劣的。 但那些随风的种子,总是要降落的。 第21章 午后太阳最大的时候,简聿至回到了观山中路5号。 下了车抬起头,南塔朝西的窗户全都反射着让人睁不开眼的阳光,简聿至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把回来路上想好的说辞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认自己可以接住俞静澜所有可能的试探。 但俞静澜直到天黑也没有回到南楼。 再晚一些的时候,简聿至从网络上得知了俞静澜已在傍晚抵达希伯斯地区进行外事访问,他笑着同曾经的敌人握手,就好像双方从无芥蒂。 24小时后,俞静澜的专机离开希伯斯,继续向西南方向移动,短短半月内再次到访芬诺群岛。 毫无预兆且时间紧密的行程安排让外界难以理清玄州的具体意图,但全世界都能明白,对晏中戊明目张胆的恐怖袭击,并没有让施堂庭的强硬政策有所弱化,而一向温和中立的俞静澜,也选择了配合这份强硬。 中立,这是媒体对俞静澜的评价。 夜深人静的时候,简聿至想试着自己去搜索拼凑出俞静澜的过去,但并非易事,官方公开的履历中只显示俞静澜在过去近二十年间曾先后在联盟军陆军作战部队、国防部武器装备处、国防部情报处以及外交部联盟关系处任职,至于他究竟参与了哪些战役,和灵雨提及的过去有什么关联,都是不可能查到的。 简聿至闭上眼睛,耳边响起战斗机的轰鸣声,狭窄的机舱是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 人都是摇摆的,是没有办法做到中立的。 15岁分化成beta后,吕进瞻很失望,毫不掩饰的失望,就好像过去的两年中简聿至为水纹完成的任务都是不存在的,15岁的简聿至已经背下了水纹的密码本,但在一个夏日的清晨,吕进瞻和灵雨同时消失了。 住在隔壁的alpha们还是会在凌晨翻出保育院的围墙,会在年满16岁时搬离保育院,新住进来的小孩子会在努力学习文化课的同时做着简聿至觉得幼稚的事情,而简聿至再也没有收到新的任务指令。 简聿至原本偏向了塔西的心,又摇摇摆摆地回到了中间的位置,他在月港参了军,成为玄州的飞行员,战争又进入拉锯状态,没有了结束的迹象。 联盟军里有塔西人也有安萨尔人,与战友间的信任让简聿至慢慢开始怀疑吕进瞻说过的话。 这狭小的机舱内,最无用的便是信息素。 驾驶着僚机的安萨尔战友用机身帮他当下子弹,才是真实的世界。 敲门声和子弹声无限的相似,简聿至从床上坐起来睁开了眼睛,看到俞静澜已经站在了门口,他没有进来,手还抬着停留在没有关的房门上。 简聿至垂眼看向门外的地毯,他忍不住想着地毯真的能吸走所有的脚步声吗? “您回来了,部长先生。”简聿至站起来。 “嗯。”俞静澜环视了房间,“那天没带东西回来吗?” 简聿至觉得俞静澜演技一流:“那天回去发现公寓进过人,我就没有进去,直接联系了警备办公室。” 俞静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露出回忆的表情:“噢没听他们汇报过,明天我问一下吧。”说完俞静澜伸手解着领带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一步又退回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对了,之前我让警备办公室联系了那天在门口塞纸条的人,那个女性omega嗯......不是爱慕者,是塔西的媒体,想打听晏总理遇袭的事情。” 简聿至不露声色,心中却开始生出困惑。 “以后尽量别接别人递的东西吧,但是态度别太强硬,总统不想再有舆论风波。”俞静澜貌似贴心地提醒简聿至。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开始不确定了,不确定俞静澜此刻到底有没有展示演技。 俞静澜又盯着简聿至看了几秒,眼神毫无躲闪:“晚安上尉。” “部长先生......”简聿至脱口而出。 俞静澜再一次退回来,像是知道简聿至为什么叫住他,他抬手扶住门把手,姿态变得没有那么端正了:“你随时可以......”他说着侧了一下头,朝着自己主卧的方向,“虽然是工作,但我也想和你相处得自然些,我不会一直催你做什么......你也不需要任何事都和我确认。” 灵雨说,只要想办法将俞静澜标记,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此刻看来,标记是最容易做到的。 简聿至想,俞静澜大概是此次出访极其顺利吧,不然怎么会心情如此之好。 “放轻松些,上尉。晚安。”俞静澜又说了一遍。 离开客卧几米远,俞静澜都还能清楚地感受到简聿至的紧张。 那间曾经属于简聿至的公寓里有打斗的痕迹,但是都不属于简聿至,他也确实主动联络了警备办公室,他没有说谎。 可惜那通电话没有追踪到定位。 俞静澜摇了摇头走进书房,他不确定简聿至今晚会不会搬进卧室。 感知简聿至情绪的困难让俞静澜有一丝丝焦虑,他迫切地想在联盟正式解体前拿到能完全控制塔西的东西,这份迫切让他会忍不住去想标记后一切会不会容易一些。 第22章 “lawrence,今早听clare说你选定了结婚的对象?听说是空军退下来的?”白岁颐在内阁会议结束后追上了俞静澜离开的脚步。 对于施堂庭指定白岁颐做总理代行,大家都是颇有微词的,但白岁颐除了种地,最擅长的就是平衡了,能让所有人都退一步来维持内部的稳定,这对施堂庭来说很重要。 第17章 俞静澜往路边看了一眼,看到简聿至已经走到车边,一边警戒一边等他过去。 “定了有一阵儿了。”俞静澜知道白岁颐是想要缓和刚才内阁会议上的紧张气氛,便顺着白岁颐的话聊了下去,表明自己就事论事不会发散的立场,“本来还有些犹豫,中戊的事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那就好。”白岁颐显然也很清楚俞静澜未来的alpha会是谁,他也往简聿至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冲俞静澜笑,“要不要大家聚一下?不管怎么说也是喜事一桩。” 俞静澜笑着摆摆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最近也没什么时间,白部长最近不也忙得很。” 白岁颐听了只苦笑,坦言自己压力很大。 在简聿至看来,俞静澜在他眼中的形象愈发清晰而丰满,却也越来越不真实。 他对自己演,也对别人演。 他对自己可能不是演的,对别人也有可能不是。 百分百真实的,只有俞静澜的茉莉,每个枝丫上的花苞开过后,它开始沉默了,不知道下一个花期在什么时候。 傍晚俞静澜少有地提前结束了办公室的工作,和简聿至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连廊往南楼回,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步速要比往日慢一点点,但精神似乎放松了,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淡淡的信息素。 简聿至每一次都会觉得他的信息素是那株茉莉,但是每一次闻到的又都不是。 察觉到简聿至的信息素从身后围过来时,俞静澜没有很诧异,白天他便注意到了简聿至几次摸着腺体确认阻隔贴的完好,周围环境并无异常,alpha却比往常要更警惕。 换下西装到餐厅吃饭前,简聿至将新的阻隔贴贴上,又撕下。 易感期是一个很恰当的借口,即使不做到标记的程度,也可以拉进与omega的距离,但简聿至好像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无法说服自己把俞静澜当成敌人,因为灵雨的话也并不能全信。 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坦然地把做alpha当成任务,哪怕俞静澜比其他omega要强大,哪怕俞静澜对自己有怀疑有戒备,哪怕俞静澜早就布下了陷阱,简聿至也对以alpha的身份取得胜利心怀抵触。 “要喝点酒吗上尉?”见简聿至进门,俞静澜抬头问道。 简聿至坐下,看着俞静澜握着酒瓶的手,旁边他自己的酒杯中已经有了半杯。 “好。”简聿至将自己的空杯往前推了推。 “上午见到林部长,上次塔西车站遇袭的时候压下来的表彰,他说最近会批下来。” 简聿至反应了一下,想说那是自己该做的。 “因为那次行程比较突然,本来也不该你去的。”俞静澜的读心术又在发挥作用了,“我本来想我们的关系马上也不是秘密,这时候给你表彰是不是不太好。” “您不用为难。”简聿至应道。 “当然,这种表彰上尉也不是第一次得到。”俞静澜若有所思地摸着酒杯,“所以我其实会担心,给政府官员做身份掩护的这种任务,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被重视。” 简聿至看着桌面笑了,他确实无法否认在军中,政府部门的安保任务是被认为低一等的,更不要提眼下这种更加特殊的工作内容。 “不会,部长先生。”简聿至还是给出了回答。 “那就好。”俞静澜笑着接受了简聿至的标准答案,“还有个事,昨天我看过了警备办公室关于你公寓遭到入侵的报告。” 简聿至抬起头,这无端跳跃的话题让他摸不清俞静澜的心思。 “报告显示,入侵者是塔西的一个特工组织,我们暂时不知道原因,但通过现场留下的痕迹和生物信息来看,和晏总理遇袭的现场有相似之处。”俞静澜的语气寻常,“......我其实也不想给你增加心理负担,但还是想问问你,那天有没有上楼,有没有发现什么。” “是女性omega的信息素,较甜,具有进攻性。”简聿至答道,“我没有进门。” 简聿至面色如常地撒谎,但恐怖的事实是,俞静澜的措辞是近乎直白的试探,但简聿至却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在试探。 omega的信息素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和诱导性,那是简聿至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不确定自己撒谎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丝丝的心虚被俞静澜感知到,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想反问俞静澜是否是在怀疑自己,主动将过错推到俞静澜身上去。 俞静澜等了一会儿,却没能等到简聿至的反问,他以为简聿至会因为受到怀疑而表现出不满或委屈,但扑面而来的只是alpha的欲望。 简聿至已经克制再三了,但俞静澜还是要承认,那94%的匹配度是足够可怕的。 从前面对alpha的示好时俞静澜只会想着如何利用,抑或那些强势的压制,他会觉得可笑,但此时此刻,他甚至会分神忘记去感知简聿至的欲望背后的信息。 “抱歉,部长先生。”简聿至忽然主动开了口,“我......我可能需要自待一会儿。” “一会儿?”俞静澜轻声反问。 “或几天。”简聿至迅速改变了答案。 俞静澜不知觉得哪里好笑了,他的笑容背后甚至有很明显的不悦了:“上尉我不知道我还要对你有多主动。” 本打算起身的简聿至愣住,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误会了俞静澜。 “我在尽量找可以和你聊的话题了,但你好像......”俞静澜皱着眉想了想,“好像还是不清楚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简聿至握紧了拳,闭眼深呼吸了一下,才又睁开眼看向俞静澜:“我想我理解的是......我的易感期不在您的义务范围内,您是长官,不是我真正的omega。” 俞静澜露出意外的表情,那表情着实少见。 “上尉,你听清楚,如果你非要一直把我当长官,这一步发生在你的易感期会让我们都更轻松一些。”俞静澜也站了起来,绕过餐桌走到简聿至面前,“你......” 当omega走到这么近,alpha就很难维持原有的礼貌了。 俞静澜最近应该没有戴护腰了,所以简聿至能摸到一个......让人愉悦的弧度,他稍稍用力,把俞静澜带进了怀中,迫不及待地用鼻尖去寻找俞静澜的腺体。 他确实不是茉莉。 第23章 在记忆没有断点前,简聿至以为俞静澜的卧室很大,两个人磕磕绊绊用了很久才走到床边。 床也很大,omega轻易就能逃脱似的。 简聿至好几次急躁地把人拽回来,他听见俞静澜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一开始束手束脚的动作越来越放肆。 “可以吗?”简聿至用手指摸着俞静澜的腺体,但他指的是下面,是顺着腿窝慢慢向上的另一只手。 离标记还很远,俞静澜却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只愿意承认是后悔,而不愿去想后悔是因为他心生畏惧了。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alpha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那本是俞静澜最熟悉不过的信息素牵制,他知道那些生物分子是如何吸引如何结合如何影响人的意志,但离开了战场,科学的解释都变得不那么容易理解。 俞静澜仰起头,扶在简聿至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紧了,他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想去感知简聿至是否有目的达成的得意。 可是除了alpha的动物本能和时强时弱的信息素,简聿至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整片树林的茂密树冠都被放肆地修剪着,原本清新的树液味道开始浓郁到苦涩,又在俞静澜几乎快要窒息的前一秒骤然消散。 俞静澜忽然意识到,对信息素的控制,正是简聿至摇摆的心,他不愿意受第二性别控制的那根神经,对于标记omega这件事充满了抵触。 从易感期的燥热中恢复理智时,天已经蒙蒙亮,简聿至眨了两次眼,看到的是离床几米的一扇比客房要大上一圈的窗。 和客厅阳台一样的朝向,却不尽相似的风景。 很快简聿至的注意力再次被周遭环绕着的属于omega的气息吸引,他将视线收回,落在赤裸着上半身趴在身边的俞静澜身上。 尽管只是临时的连结,也让简聿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omega帮忙的易感期是这种奇妙的感觉。 此刻omega的腺体近在咫尺,遍布着好几层未消的齿痕,简聿至抿着唇难以自控地压过去,再次用牙齿去刺激俞静澜的腺体释放更多让人身心愉悦的味道。 “嗯......”俞静澜很快醒了,喉咙中发出无意义的叹吟。 被子随着简聿至抚摸的动作滑到腰间,他干脆撑起了身子,把俞静澜私有化地笼罩在怀抱里。 “几点了。”俞静澜小声问,好像没什么力气。 简聿至抬起头,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可以确定时间的东西。 “天快亮了。“简聿至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俞静澜“嗯”了一声:“今天白天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在家休息,行吗?” “我没事了。”简聿至答道。 第18章 俞静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把手抬起来,摸到身后压住了简聿至一直无意识轻轻在他腰间摩挲的手。 临时的连结和亲昵的动作,让简聿至忽然察觉到了俞静澜的不悦,和平时感知到其他人信息素时大多只有生理性的感受不同,这一次那信息素就好像带了某种翻译器,直白地在说明俞静澜的心情。 简聿至有些意外,又一时觉得新鲜。 “上尉,昨晚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俞静澜轻声问。 简聿至愣了一下,他莫名着急,不想俞静澜不高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你觉得我......有强迫你吗?”俞静澜也问得稍显迟疑。 “怎么这么说?我......您可以说得清楚些吗?”简聿至干脆坐了起来。 被子被扯开更多,简聿至看到了俞静澜腰后的指印,他怔了一下,无声地闭上眼睛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他不确定自己后来有没有太失控。 俞静澜自己把被子拽了过去挡在腰间,然后动作迟缓地坐了起来,他背对着简聿至,双脚踩着地面,扶着床头柜向前倾了倾身子,还是不得不用手撑了撑腰。 “你可能心里还是对这任务有抵触,我理解你......不想和我做这种比较亲密的事,可能你之前自己也确实没想清楚。”俞静澜稍稍侧头说着,感受到简聿至的信息素后他又顿住低下了头,把说了一半的话忍了回去。 俞静澜万分诧异于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在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下,他就是没能保持冷静。 前一晚也是一样,在清楚地察觉到简聿至的抵触时,俞静澜没有叫停,在信息素的操控下,他纵容了简聿至,纵容他在最后时刻推着自己转身。 虽然也只是临时标记,但这一次远比在安萨尔要复杂许多,那完美契合的信息素,让俞静澜产生了巨大的情绪波动,他荒唐地在简聿至不愿意四目相对的行为中觉得怒火中烧。 “lawrence,不是你想的那样。”简聿至本想叫俞静澜的名字,但又觉得叫不出口,只能学着别人那样,叫俞静澜的另一个名字。 俞静澜听了却很是诧异,回过头来看着简聿至。 简聿至微微抬头看向窗外,想了又想才开口:“我确实没有做过准备,我也无意冒犯你,但是......”简聿至皱着眉看向俞静澜,“我们确实......不是相爱的,不是我理解中的爱情......所以我......但我又知道这是我的任务,所以我可以被允许和你做一些亲密的事......我只是有点疑惑lawrence。” 俞静澜半天才缓过神,他不知道他所感受到几乎绝对的真诚究竟是不是来自那诱人的信息素。 俞静澜从不敢说绝对。 “我伤到你了吗,部长先生?”简聿至忽然小心地问道。 俞静澜不由自主地回避了简聿至的眼神:“我的伤比较重,以后尽量......别太用力压着。” 第24章 俞静澜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沾着明显的alpha的气息,他甚至在林啸的眼神中看到欣慰,真希望是种错觉。 相较之下施堂庭要谨慎许多,会议结束后他留下俞静澜,问接下来会不会给简聿至安排国防部的其他职位,毕竟为内阁的配偶安排合适的工作也是维护政府内部稳定的重要一环。 不过俞静澜清楚地感受到施堂庭的实际意图,他希望简聿至像其他大部分部长的配偶那样,保留一个不重要的职位用于对外公示就够了。 俞静澜有些疑惑,他不确定昨晚的临时标记会不会让他对其他alpha产生敌意,以至于他此刻有些反感施堂庭的想法。 但这点疑惑目前并不重要,至少简聿至强势的信息素没有影响自己对其他人的感知力。 “您是不是还有别的担心?”俞静澜替施堂庭开了个头。 施堂庭毫不意外俞静澜将自己看穿,他笑着回到自己办公桌后,不想离刚被alpha宣誓过主权的omega太近。 “虽然让上尉继续做现在的工作有些委屈他了,但是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些。”施堂庭解释道,“根据观湖路的情报,塔西情报机构最近处理掉了一些危险分子,其中有rafael早年的线人。” 俞静澜有些意外,轻轻挑眉等着施堂庭继续说下去。 “根据观湖路的分析,rafeal出事前,在塔西和线人有过联络,这大概也是rafeal出事的原因。” “那这件事目前可以确定是塔西做的了?”俞静澜想起度山信誓旦旦的解释,心中还是抱有一丝怀疑。 “还没有实证。”施堂庭实话实说,“他们监测到水纹的制式密电最近很活跃,破译的一部分大都提及了水纹对我们6代干扰器比较有兴趣。我们之前也聊过,塔西一直对你盯得很紧。” 俞静澜了然,低头笑笑:“如果他们是不得已临时袭击了中戊,那至少短期内不会威胁到我的安全,但是您的担心我也理解,我会让简聿至暂时留在我们部里的。” “你能支持我真的再好不过了。”施堂庭说得诚恳。 俞静澜却笑得勉强,他很清楚施堂庭将自己放在现在这个位置的原因,危险但也十分有用。 推进联盟解体后,施堂庭要联合曾经的盟友和曾经的敌人重击塔西,这种激进的政策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只有俞静澜,从没说过反对。 晏中戊在的时候,还会一遍遍提醒俞静澜注意分寸。 而现在,俞静澜放肆地不去想什么分寸,甚至会在摇摆时暗示自己,这一切都是总统府的指令。 俞静澜希望就这样糊涂着执行总统令。 不知简聿至对他的任务指令会有多少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放在五年前,简聿至还会思考的,因为在空中太安静太寂寞了,会忍不住揣摩任务的目的,甚至意义。 如今他把人生无限简化了,给自己定下不要深究的原则后,一切便轻松简单了许多。 但这一次又有些许不同。 房间内挥散不去的属于俞静澜的味道让他总是从任务中游离出去,但这间卧室的陌生环境又让他无法完全放松,一番挣扎和留恋后,简聿至从床上爬了起来,努力说服自己从缱绻夜晚的记忆中醒了过来。 冷水澡确实可以让体温降下来一些,但最终简聿至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补了一针抑制剂,随便吃了一口东西在阳台转了一圈儿,等回到客厅,他还是看着俞静澜卧室的门心中发痒。 既然是被允许睡在那个房间,确实没有必要吃苦吧。 简聿至最终还是扛不过诱惑,回到了那有着安抚功效的房间,他想如果俞静澜也有同样的感受,那吕进瞻想要的东西确实不难拿到。 坐在床边,简聿至安静地看着卧室的窗景出神,隔着几米的距离,目之所及只有冬日灰蒙蒙的天,偶尔有一只鸟掠过。 好一会儿简聿至才注意到窗台一侧不大的一盆花,白色的花盆中几片长圆形的绿色厚叶,看不到花茎更没有花苞。 虽然朴素了些,但也算点缀了窗。 以后都会这么悠闲吗,这是父母梦寐以求却从没过过的日子吧,简聿至忍不住想,很快他又意识到,俞静澜可一点都不清闲的。 俞静澜再一次闯进脑海,简聿至无奈地低下头,暗示自己这不过是信息素作祟的一时新鲜,可算不上沉迷淫欲。 这样想着简聿至起身,他想还是不要在这房间待着了。 正准备出去,一抬起头却被装饰壁炉上的一排照片吸引了注意力,简聿至调转了方向走过去,稍稍俯下身,去审视俞静澜摆在外面的记忆。 有俞静澜穿着军装和晏中戊的合影,俞静澜在中间,右手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他们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三个人都笑得很恣意。 有他受到表彰的照片,十五年前俞静澜就受过总统表彰了,不过他那会儿看起来可不太开心的样子。 还有更早一些,照片上俞静澜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在观山中路5号门前,握着网球拍和一个面容和善慈祥的老人站在一起。 最边上是张背景破败的大合影,几十人站了五六排,简聿至很有耐心地一个一个看过去,很快就在第二排中间看到了俞静澜,他又没有笑模样,甚至在皱眉。 门外传来脚步声,简聿至扭过头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门已经被推开了。 俞静澜见外面没人,料想简聿至在卧室,但没想到他会站在那个位置,俞静澜往壁炉上看了一眼,然后才继续走进来。 脱了外套拐到衣帽间,alpha竟然跟了上来。 简聿至觉得自己在清醒地梦游,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走到俞静澜身后,无所顾忌地抬起了手从俞静澜的西装下摆伸进去,摸到护腰时他也没有停下来,只是又往前一步,用下巴压住了俞静澜的肩膀。 俞静澜着实意外,因为并不浓郁的信息素,他以为简聿至的易感期已经结束了。 “我打了抑制剂。”简聿至小声说,“但是……” 第19章 “嗯。”俞静澜了然地应声,解开西装扣子,又慢慢拆开护腰。 简聿至没说话,满脑子都是放肆的幻想,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意志薄弱。 “这很正常,没关系。”俞静澜握住简聿至的手腕,示意他先放手,“我先洗个澡?” 简聿至却不由分说把人拉近,倾身吻了上去。 在前一晚,简聿至还认为接吻是比标记还要私密的事情,没有感情是没办法做到的。 俞静澜站不稳,呼吸都乱了,好在简聿至把他抱得紧。 “有人说过……部长先生的信息素很好闻吗?”简聿至在换气的间隙忽然咬着俞静澜的耳朵问。 俞静澜的腺体不受控制地散出更多回应,他依旧感受不到欲望之外的情绪,只能抿着唇轻轻把人推开,凝神去审视alpha的表情。 “因为我们的匹配度,所以你会喜欢。”俞静澜答道。 简聿至微微皱眉,但又很快舒展,他故意放松了腺体,逼得俞静澜开始腿软。 “所以您也喜欢我的?”简聿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发言轻佻,但看着俞静澜明显招架不住,他又觉得很痛快。 卑劣的alpha本性。简聿至心中暗叹。 第25章 梦里下了特别大的雪,只能听到风声,也看不太远。俞静澜知道自己要醒了,竟然莫名对这看不清前路的梦产生一丝留恋。 天已经亮了,俞静澜摸着自己还微微肿着的腺体,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标记给自己带来的变化,并不能感受得太清楚,反而是成结时的压迫感让人心悸不已。 俞静澜轻轻捂着下腹坐起来,忽然又想起烧红了眼的alpha抱着自己去洗澡,水是微凉的,简聿至身上是滚烫的。 “醒了?”身后传来说话声。 紧张、担忧、懊恼......当然还有欲望和忍耐,所有的情绪冲着俞静澜扑过来,俞静澜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简聿至不可能有这么多变的情绪。 诧异之余,俞静澜感受到了标记的威力,他深呼吸了两次,做好了准备才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没有向前的alpha,他竟然不自觉地想为alpha做点什么。 只要简聿至肯开口,俞静澜想自己都会答应他的。 这想法让俞静澜胆战心惊,但是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很清楚这种羁绊是相互的。 “你......您饿不饿?”简聿至谨慎地往前了一步,侧头看着俞静澜的脸色,“是哪里不舒服吗?” 俞静澜低头想了想,之后再次抬头看向简聿至:“你过来一些。” 简聿至似乎有些为难,虽然易感期结束了,但面对已经被自己标记的omega,他会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但已经折腾了俞静澜太久,简聿至觉得实在有些过分。 而且对于这标记,清醒后简聿至是后悔的,还没有亲自弄清楚母亲的过去和俞静澜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吕进瞻下一步会做什么,简聿至担心这标记会给俞静澜招来什么祸端。 走近了,简聿至看到俞静澜压在下腹的手,明显还在用力,想来是反复成结让omega的生殖腔承受了太大的刺激。 “都标记过了,让你离我近点就这么难吗?”俞静澜无奈地笑着问。 “不是的。”简聿至说着走到了俞静澜面前。 想俯身蹲下,却被俞静澜拉着在床边坐下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俞静澜已经主动吻了上来。 omega的信息素若隐若现地浮动,alpha的腺体也跟着微微发热。 悠长的一个吻,俞静澜主动开始又主动结束,他勾着简聿至的脖子平复下呼吸,然后才笑着问:“上尉好像有点后悔。” “没有。”简聿至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抬到一半又放下,轻轻搭在了俞静澜的腰后。 俞静澜顺着他的动作垂眼往腰侧看了看,他有些不明白简聿至的为难和愧疚是从何而来,甚至有点怀疑是自己产生错觉了。 “有也没关系。”俞静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避开简聿至的注视站了起来,系着睡袍的腰带侧身从简聿至身边走过,“我比你大些身上又有伤,确实禁不起折腾,可能......” 简聿至有点发懵,跟着站了起来:“部长先生......” “标记这个事情,我也没有经历过,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现在看可能是要委屈你......” “部长先生。”简聿至稍稍提高了音量,意图明确地打断了俞静澜。 俞静澜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简聿至。 简聿至犹豫了一瞬,还是开了口:“您比我想得要软弱。” 俞静澜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我没听错吧,软弱?我吗?” “我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作为特勤,作为alpha。我接受了任务也在努力完成,而您作为长官,作为国家重要高层领导人,不该一直关注一个下属的心情和感受。”简聿至停顿片刻,“我承认我有私欲,我在易感期面对高匹配的omega会有占有他的低等欲望,但如果满足这种欲望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事,我如今就不会站在您面前了。” 俞静澜的笑容消失了,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无法看透简聿至。 简聿至所有暴露出来的情绪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alpha是我最微不足道的身份。”简聿至停顿片刻,“即便如此,退一步讲在alpha 角度,我没有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我觉得您很好。” 俞静澜不知道该不该高兴,高兴简聿至着实不像是和水纹有瓜葛的人。 第26章 易感期后,简聿至又把他微不足道的alpha身份隐藏了,俞静澜深感若不是自己“主动”,简聿至可以将易感期也藏着。 倒显得自己色字当头了,俞静澜觉得滑稽。 但标记却真实存在了,即使简聿至能让腺体沉默不语,俞静澜也能轻松地通过标记感受到alpha总在深夜滋生的焦虑,他总是背对着俞静澜,夜深人静时不知在为什么事左右为难。 这样的为难让俞静澜明白,简聿至不可能与水纹毫无关系。 俞静澜也想过直接一点,问他在纠结什么,是否这个标记也让他变得软弱,既然标记让他如此摇摆,那他有没有可能会选择与omega站在同一阵营。 那样的话这个标记能够支撑alpha去谅解omega从一开始就不单纯的接近吗?换位思考,俞静澜是无法容忍的。 所以俞静澜不敢赌,他第一次离水纹如此之近,贪婪地想赢多一些。 简聿至最终还是睡不着,轻手轻脚地起来出了卧室的门。 俞静澜在黑暗中看向窗外,心中觉得简聿至傻,竟然教自己不用对他心软,铁石心肠哪里用他来教,随便几句关心示弱的话他还当真了,水纹选人用人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portia如果活着,水纹绝不会是如今这种阴诡的作风。 一月末时,俞静澜官方的公示信息中,婚姻状况不声不响地更新成了已婚,很快政务邮箱中收到了一些发给俞静澜的祝福,甚至还有零星手写的信件寄送到观山中路5号,整理后悉数被送到南楼,俞静澜只在早饭时有闲暇时间看。 之前简聿至不关心这些,这次却连着几天被俞静澜分享了信件内容,他摸不透俞静澜的心思,结婚又不是真的,难道要把这些祝福当真吗。 简聿至没有多问,俞静澜给他看他也就看了。看信上祝俞静澜家庭美满,恭喜俞静澜终于遇到能支持陪伴他的人,说战争结束了很高兴能看到俞静澜有自己的生活。 抬眼往对面瞄一眼,看到俞静澜已经又在眉头紧锁地看手机屏幕了,简聿至心里有些发堵。 都说战争结束了,可是俞静澜还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权利去选一个真正能陪他生活的人。 “看什么?”俞静澜头也没抬地问。 简聿至清了下嗓子装作轻松着:“真的有人不知道您是omega,祝您和夫人早生贵子呢。” 俞静澜沉默了两秒,才跟着笑:“上尉喜欢小孩吗?” 这问题让简聿至紧张起来,他觉得俞静澜会错了意,赶紧摇头解释:“您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有也没用,我生殖腔有问题怀不上。”俞静澜说得轻松。 简聿至愣了一下,轻轻放下手里的信纸,犹豫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部长先生的伤,是怎么受的?” 俞静澜抬起头,看到简聿至已经把面前的几封信都看过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真是想不到他们到底会用什么办法联络。 “普通外伤,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俞静澜不想多说的样子,“……不过生殖腔的问题和这个伤没关系。” 简聿至便不再问了。 “这次从安萨尔回来,你想换个其他的职位吗?”俞静澜看去机场还有点时间,便摆出了闲聊的姿态。 简聿至却没立刻明白,歪着头等俞静澜继续说下去。 “我们现在手续也办了,标记也做过,你不用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一般alpha不会对我有太大威胁。我想着你应该也不愿意只挂着官员配偶的身份,所以问问你的想法,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第20章 “这不算以权谋私吗?”简聿至笑着问,问完他没等回答,“我没有什么想做的,我不是那种志向高远的人。” 俞静澜又失望了,他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他想揪住简聿至哪怕一丁点儿的野心,可是真是不明白他难道真的是来做部长配偶享清福的吗? “部长先生失望了?”简聿至还在笑,甚至有些得意终于轮到自己发出质问。 “没有。”俞静澜低下头否认,两个字的尾音都软软的,很不像他。 简聿至忽然涌起一阵倾诉的欲望,他想告诉俞静澜,他为什么喜欢那种了花的阳台,为什么这段关系是假的也让他产生了留恋。 但说这些又能如何呢,俞静澜必然知道自己身边危机四伏,如果不是简聿至贪图这从天而降的片刻温存,俞静澜在牺牲自己生活的后至少能规避掉一些危险。 如今,简聿至就是他身边最大的危险。 “那就还是留在我的安保组吧。”俞静澜没有再多说,抬手看了看时间,提醒简聿至该出发去机场了。 简聿至起身,拿起搭在旁边椅子上的西装外套穿上,又从内里口袋摸出联络器贴在了腺体旁边。 走在前面的俞静澜忽然停下转过身,他好像也预料到简聿至跟得近,稍稍抬起手直接搭上了简聿至的手臂。 简聿至猛地刹住脚的同时,竟也自然地曲起手肘,托住了俞静澜的手臂。 两人都有些意外,低下头看着算不上牵手但也莫名自然亲密的触碰。 俞静澜怔了神,他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无意识地去主动触碰简聿至,就好像潜意识里对他完全地信任。 “怎么了?”简聿至先回过神,稍稍低头轻声地问。 俞静澜回过神:“外访期间如果赶上发热期,我会打抑制剂。” 简聿至想了想:“嗯……所以……您的意思是?” “是为了完成工作,提前知会你,希望你不要生气。”俞静澜说完笑了,“……我猜你肯定不会,所以只是……只是以防你多想。” “当然……嗯当然。”简聿至莫名不自在,先松了手,“您需要的时候我才是alpha,您不必多虑。” “你也一样。”俞静澜突然补充。 “什么?” “外访期间如果你临时有状况可以给你放假,我不能陪你……” 简聿至恍然大悟:“这您不必担心,我会自己处理好,我很少突然有状况。” 俞静澜有些怀疑,但没再多问。 “车在楼下了,部长先生。”简聿至听了联络器的消息,小声提醒道。 “嗯好,走吧。”俞静澜摸着袖扣,再次转身往外走了。 第27章 marcus第一次见俞静澜,是在玄塔边境,那时候他才20岁,也还不是王储。 在新的驻扎地落脚的第二天,marcus随安萨尔陆军上将在联盟军指挥中心分别见到了玄州及塔西的指挥官,俞静澜是主桌上最年轻的一个。 贴身侍卫告诉marcus,俞静澜是玄州国防部武器管理处的高层,也是联盟军陆军近战先锋队的指挥官。 在不知道俞静澜性别的时候,marcus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多看俞静澜几眼了。 之后在玄塔边境同希伯斯地区并肩作战数年,即使知道了俞静澜是omega,也知道了自己和俞静澜在信息素上的高度匹配,marcus也从不认为自己对俞静澜只是简单的异性相吸。 鲸鱼郑里 直到marcus的大哥牺牲在北方战场,marcus成为新的王储,出于大家都懂的原因,marcus被召回了安萨尔。 临行前marcus约了俞静澜单独见面,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俞静澜的心意,却没想到俞静澜带着方醒一同来赴约了,甚至在自己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先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们私下见面不合规矩。”俞静澜解释了为什么带着一个电灯泡来,“我本来指望你永远不要说呢。” “为什么?”marcus觉得俞静澜实在狠心,“我们有完美匹配的信息素,我们也是并肩的战友,你对我完全没有私人感情吗,lawrence?” 俞静澜无奈地摇头:“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虽然联盟的通婚是很常见,但你和我的身份,恐怕不太合适。” “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为国家牺牲了什么,而是我压根没有去想过我对你有没有更私人化的感情,也没有到做出抉择的那个地步,我不可能和其他国家的人在一起,哪怕我们现在是亲密的联盟体。”俞静澜想了想,“哪怕要选择,我也不太相信信息素匹配这种东西,随便一个针对性的干扰器就能轻松控制一个人了,用这个谈感情太站不住脚了。” marcus很羡慕俞静澜的天赋,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俞静澜在谈判桌上寥寥几句将希伯斯的指挥官的底线摸透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但marcus 也会惧怕俞静澜的读心术,没错,身为alpha他会惧怕俞静澜,他憎恶俞静澜总是看穿他的心虚、紧张、自大和傲慢,甚至还会偷偷来告诉他,军队中好多人觉得marcus就是老国王送过来刷军功的。 “我们未来不见得永远是同一阵线的,到时我不可能背叛祖国,你也一样,所以说很多事情提前规避一下风险对大家都好。”俞静澜停顿了一下,“你父亲和兄长都很了不起,你以后也一定会是以为好的君主,保重。” marcus当时不理解俞静澜为何会如此悲观,但十几年过去,在做好一个王储的道路上他好像明白了俞静澜在说什么。 在kendrick国王试图促成与俞静澜婚事的过程中,marcus发现自己想起的并不是曾经对俞静澜的钦慕,反而是那些说这桩婚事好处多多的说法,安萨尔的利益,俞静澜对玄州国防部的影响力,他在玄州举国上下的好名声。 甚至他什么都能拿来算计一下的好心态。 时隔两个月再见面,俞静澜身上的临时标记已经变成了完全真实的烙印,那是一个级别很高又与俞静澜极度匹配的alpha,能够让其他大部分alpha望而却步。 对marcus来说,他会忍不住有一些嫉妒, 不光是信息素的反应,还会有一些微妙的心理变化。 原来有人比自己更适配俞静澜,而那个说着信息素匹配是笑话的俞静澜,竟然接受了? marcus可不信俞静澜是妥协了,俞静澜当年可是带着方醒夜闯希伯斯指挥部摘了希伯斯副指挥官腺体的角色。 可怜的小小特勤,marcus精准地锁定了跟在俞静澜身侧的alpha,他认出简聿至是上一次来访就跟着俞静澜的了,如今再见,确实看俞静澜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 谁说信息素是笑话呢,信息素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心事的衣服。 简聿至同样注意到了marcus与上一次的不同,确切地说,是在自己的眼中,这位王储同上一次不一样了。 如果说上一次相见时,他对俞静澜看起来是极尽谄媚热情,那么这一次,简聿至忽然发现,婚事落空后,他反而与俞静澜更加熟络了。 他们并不是陌生人,上一次俞静澜的礼节只是在表达拒绝。 “上尉。”离开会议厅,俞静澜回头叫住了简聿至,语气是少有的嗔怪,“你怎么回事?” 简聿至不明所以。 “你对王储是不是有些失礼了?”俞静澜皱眉提醒,“我们在说正事呢,一屋子的人,你能不能管好你的信息素。” 简聿至眯起眼睛:“......部长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俞静澜一愣。 “我确实对王储......印象一般。”简聿至实话实说,“但是信息素这个事情,我应该还不至于管不好,不是每个人都有部长您那样的读心术,我确定除了您,没人知道我不高兴。”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人走近,俞静澜压低了声音。 简聿至慢悠悠地思考着点头:“我就是有一种直觉,王储可能是觉得您选了一个不怎么样的alpha,所以我很难高兴......但您不用放在心上,我会自己调整好心态的。” 俞静澜确定简聿至不是在反省,而是在告状,他真想提醒简聿至不要忘了结婚这事不是真的。 “好那我告诉你,他可没觉得你不怎么样。”俞静澜笑笑,“他是觉得我不怎么样,是觉得你被骗了在同情你。” “王储不知道我们是假的嘛。”简聿至也笑着说。 他看起来确实调整得很好,也不需要提醒。 第28章 第二次入住驻安萨尔使馆,简聿至不需要再住俞静澜的隔壁。 俞静澜回来后便去了会议室,他和林啸需要同施堂庭通话,同步白天会议的进程。简聿至本来想先洗个澡,但又担心有什么突发情况,权衡半天他还是抱了客厅的果盘坐到了阳台,一边啃苹果一边等着俞静澜回来。 不知道使馆的苹果是不是进口来的,味道和玄州产的很像。 但使馆阳台的风景很是一般了,远处是安萨尔辉煌的城市高楼,现在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 第21章 简聿至坐了一会儿,忽然想是不是不该在阳台逗留太久。 正准备离开,忽然有轻盈的鸟叫传进耳朵,伴着翅膀扇动的声音,简聿至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差点把没吃完的半个苹果捏碎。 转过身往空中看了看,果然看到两只棕斑鸠相伴掠过,其中一只咕咕叫着落在了阳台围栏上。 昏暗的灯光下,已经看不清棕斑鸠羽毛的光泽,简聿至将怀中的果盘放下,戒备地往远处看了看,然后才迟疑地靠近了围栏。 棕斑鸠的头灵活地左右摆动几下,轻巧地跳到了简聿至的手臂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翅膀舒展时,才能看清木片的结构。 简聿至自欺欺人地以为,那天灵雨找上门是水纹第一次试图来联络,但原来第一次去过观山中路后,吕进瞻就已经比自己更早知道俞静澜的选择了。 等搬进戒备森严的观山中路后,再也没有这种东西找上门了。 尖利的鸟喙在简聿至的虎口啄了第一下。 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简聿至回过头,看到俞静澜进了房间,但是他在通话,只冲简聿至扬头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卧室。 简聿至回过神来,手边的棕斑鸠已经不见踪影了。 心跳得很快,简聿至双手撑着栏杆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心情,他在这一瞬间决定要去向俞静澜和盘托出,随便俞静澜想怎么处置。 “你在做什么?”俞静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简聿至转身,话已经到了嘴边。 “你不用待命了先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俞静澜看着简聿至西装革履的样子,猜到他大概还是戒备状态,“我就在林部长那里,很安全。” 说完俞静澜又匆匆离开了,没有给简聿至任何说话的机会。 有时候人不能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如果能给俞静澜一些回报,那他处理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手下留情呢?说自己和水纹已经许多年没有联系,他会相信吗?他的身份会允许他相信吗? 简聿至从前从未发现自己是个如此会找退路的无耻之徒。 快到午夜时间俞静澜才回来,他放轻动作进门,发现电视开着,简聿至刚洗过澡,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等到这么晚。 简聿至擦着头发坐到床上,看着俞静澜脱掉西装。他有点奇怪今天俞静澜怎么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也没有发出质问,如果他主动问,可能自己的坦白要容易一些。相反地,简聿至但是察觉到了俞静澜的好心情。 大概和安萨尔的会议很顺利吧,如果同安萨尔走得近一些,那压制塔西就容易一些,或许水纹给俞静澜带来的威胁也就小一些。 这可怕的想法让简聿至把自己气笑了,他垂下头,想自己到底为什么变得如此懦弱。 家是什么一定要有得东西吗,这些年没有不也活得很好吗? 况且,俞静澜给的真的是个家吗? “你笑什么?” 简聿至抬起头,看到俞静澜正看着自己,他也笑着,不是真的好奇答案的样子。 “部长先生今天的工作,好像很顺利。” 俞静澜“嗯”了一声,把西装挂好,然后他背对着简聿至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转过身来看着简聿至。 视线落在俞静澜的腰上时,简聿至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上尉,你想不想?”俞静澜的语气像在问吃什么一般平静,只是无声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的欲望。 “什么?”简聿至怕是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色欲熏心会错了意,只能装听不明白。 “你装什么傻,信息素都要吃人了,难道又要说我搞错了。”俞静澜有点刻薄,但停顿一下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做·,这能听懂了?” 简聿至反应不及,只诧异地看着俞静澜。 “我冲个澡,你等我一下。”俞静澜没再多说,转身进了浴室。 简聿至坐在床上大脑几乎空白,他想自己怎么会被信息素支配至此,倘若自己对水纹尚有忠心,恐怕现在也在倒戈边缘了。 俞静澜只几分钟就出来了,短暂又漫长的几分钟。他浴袍敞着从简聿至面前走过,坦然又轻松的样子,让简聿至不免暗中腹诽他对这事有多熟悉。 即使不是王储,也会有别人吧,甚至好多个别人。 “您不是说,外访期间不做这个。”简聿至压下妒火好心提醒。 俞静澜把手机放在床头,扭头看着简聿至:“我说的是发热期,我们现在都很清醒,应该不会耽误太久吧。” 说话间简聿至已经起身走到了俞静澜面前,他将双手握在俞静澜的腰侧,低头用鼻尖蹭了蹭omega的腺体。 “……部长先生最近腰伤好些了?”简聿至小声问,像在提醒。 “你很在意这个?影响到你了?”俞静澜喘息着反问。 “没有。”简聿至否认道,“我怕你完事不舒服……影响工作。” “那你不会轻点吗。”俞静澜被说得确实有点紧张,他不太想再让简聿至看到他太虚弱的样子。 腰不好会影响这种事的说法,俞静澜以前当然也听过,但他没有当回事,他以为自己永远没机会对这种事产生什么非要不可的兴趣。 但简聿至坐在那里,实在太诱人了。 难怪那晏中戊和方醒开了荤以后动不动就要牵手搂腰,不知廉耻的样子。 俞静澜感觉到腺体一点点在alpha的引诱下失去控制,他开始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几句话是被人夺了魂魄,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在信息素的裹挟之下保持清醒。 可是那两个家伙的信息素是排斥的,也会忍不住吗? 这样的疑惑让俞静澜的心情低落了一些,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那两个家伙的真感情,自己怎么去比呢。 “怎么了?”进入的过程中,简聿至察觉到了俞静澜的低落,实在太明显了,“弄疼你了?” 俞静澜被快感挑拨着,只能摇头,揽着简聿至的腰示意他继续。 “那是我做得不够好了?”简聿至也不想这么小气,但想想marcus,就是忍不住会冒火。 俞静澜倒不介意简聿至这种刨根问底,不这样他倒不像alpha了,于是他干脆摸着简聿至的耳朵实话实说:“这说不好,我没什么经验。” 简聿至难掩诧异。 俞静澜看他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以前没机会以权谋私……但这标记确实有点吓人,是吧。” 简聿至眨眨眼睛,低下头做事,不说话了。 第29章 早上被电话叫醒时还被简聿至抱着,俞静澜推了两次才把人推开。 简聿至醒过神坐起来,只看到了俞静澜离开卧室的背影,再看时间还早,他竟然忍不住懒洋洋地再次栽进了枕头。 真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简聿至迷迷糊糊地想。 再睁开眼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重新出现在卧室门口的俞静澜已经衣冠楚楚。 “醒了?我让厨房把早饭送上来了。” 简聿至猛地惊醒,差不多是从床上跳下来的,想道歉又觉得有些奇怪,只能转身去穿衣服来掩饰尴尬。 好在俞静澜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简聿至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见俞静澜西装的腰身比前一天饱满了一些,猜他大概还是把护腰带上了,简聿至觉得过意不去,但耳朵尖又隐隐发热。 洗了脸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俞静澜已经先在吃饭了,和往常在观山中路5号好像没什么不同。 “上午去圣艾琳娜教堂参观,在户外你们可能辛苦些。”俞静澜重复着简聿至已经知道的行程安排,“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简聿至应着,从俞静澜身边走过,却没想到俞静澜忽然伸出手,拦腰把人截住了。 omega的手从腰侧一直摸到后背,尽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alpha也觉得实在稀奇。 简聿至低头看着俞静澜,但俞静澜却没抬头,就好像这撩人的动作对于他们来说稀松平常。 “您还好吧?”简聿至忍不住问,把手轻轻压在俞静澜的肩上。 “嗯。”俞静澜含糊地应着,不动声色地把手收走,他摸到了简聿至的配枪,也摸到了硬挺的防弹甲,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但还是有控制不住的冲动,想告诉简聿至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 观湖路3号追踪到了那个曾出现在简聿至公寓的水纹间谍近期在安萨尔活跃的痕迹,俞静澜不知道这和简聿至最近的焦虑有多大关联,或许是标记让简聿至产生了一些摇摆。 俞静澜已经不敢奢望简聿至与水纹没有关系。 但俞静澜已然分不清楚自己前一晚究竟是想通过亲密的行为让简聿至更加动摇,还是只是借着这些莫名的借口满足私欲。 毕竟现下看来,简聿至受到多少影响不得而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疑惑和紧张。反而是自己,会希望哪怕简聿至牵扯其中,也至少能活着给自己一个解释。 第22章 “我先去林部长那里,出发的时候你在楼下等就可以。”俞静澜决定还是不要同alpha独处。 林啸没有再提扩大警备范围的事情,一来在国外有诸多限制,二来他也清楚俞静澜的近战本事,只是看俞静澜一早下楼时有些心神不宁,他心里忍不住感叹俞静澜惯会信息素当武器,但也不是真的能完全屏蔽信息素的干扰。 至于那个年轻的特勤,林啸见过太多从战场上下来的孩子,因为信息素被俞静澜选中,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林啸会有点惋惜,如果早几年出现这样一个人就好了,和俞静澜培养感情会容易一些,如今俞静澜性格实在谨慎过头了,给自己徒增烦恼不说,别人眼里也实在不够可爱。 圣艾琳娜教堂几年前在空袭中受到一些损害,停战后才开始维护,一直到kendrick三世生日前才修缮完。上次俞静澜来访时时间太紧凑,这次林啸同行,他和kendrick三世也是旧相识,所以便接受了参观的邀请。 本是轻松的行程,却因为同水纹有关的情报变得危机四伏,但林啸也赞同俞静澜的冒险。 如今联盟的三角关系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和平分手就成了笑话—或者已经成了笑话,晏中戊遇袭究竟是一家所谓还是两国勾结还无定论,但他们确实都惧怕玄州如今的军事实力,塔西更是摇摇摆摆不知该依靠哪一方。 俞静澜巴不得塔西在安萨尔的地盘做点什么,他就是想把kendrick三世架在火上烤。 老头子的狡诈和狠辣,他一个捡来的小孩学得最到位。 走在旁边的俞静澜忽然侧头,扬起下巴瞪着林啸,像在质问林啸为什么骂他。 正午的阳光正是耀眼,参观结束后俞静澜站在教堂的阶梯边等着林啸和kendrick三世说话,marcus今天没有陪同,所以简聿至一上午都像个隐形人,俞静澜找了一圈儿,才在阶梯下面看到他,戴着墨镜看着拦在广场外围的人群。 两分钟后车队从广场西侧绕过来,俞静澜看到空中有几架微型侦查飞行器,他往车边走着,心想大概水纹没办法突破教堂附近的警戒。 “部长先生。”简聿至没有为俞静澜打开车门,反而把他拦在了车前,“您搭林部长的车吧。” 俞静澜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林啸同kendrick三世在前车停下,林啸已经准备上车,远处的人群中传来欢呼声,kendrick三世便冲那边挥手致意着。 “请您搭林部长的车。”简聿至又在俞静澜耳边说了一遍。 俞静澜看着通体黑色的专车,他理解了简聿至的意图,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林啸的车,想看那车上有没有简聿至的位置。 林啸的随行已经拉开了车门,上车前,林啸回头往俞静澜这边看了一眼。 俞静澜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作出决定,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在众人关注下表现出异常,笑着退了一步,走向林啸的车。 简聿至的做法当然完全符合危机处置条例,他发现了车有异常,在保障俞静澜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引起更大范围的恐慌。 车门将外面的声音隔断,俞静澜闭上眼睛用了几秒恢复冷静,林啸已经看出了端倪,下令让随行通知外围寻找安全时机拦截俞静澜的车。 车队驶离教堂广场,简聿至在转弯时看向身边的司机,果然是陌生的面孔,简聿至心中冷笑,他笑水纹也是没什么好本事只能靠硬来,同时也惊讶吕进瞻对俞静澜有如此坚决的敌意。 “从下一路口拐出去吧。”简聿至给司机提出了建议。 没有得到回应。 “部长没有上车,出了广场特勤很快会上来。”简聿至继续说道,“拐出去可能还有活路?或者……你的上级有没有说至少把我带回去?” 车猛地打了方向,拐入安萨尔旧城的小巷。 简聿至能感知到身侧的alpha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主动释放着充满进攻意图的信息素,像在提醒简聿至不要轻举妄动,而简聿至无视了信息素的挑衅,在心中提醒自己危机处置条例中的要求,非危机状态要留活口。 可是在确定这个司机知道自己后,简聿至已经动了杀意。 左后方的轮胎骤然爆裂,车身伴着刺耳的刹车声飞速旋转了几圈,直到车尾撞上墙面,才减了速。 司机伏在方向盘上不动了,简聿至揉着脖子解开安全带,后视镜中有熟悉的人影翩然走近了。 简聿至抽出配枪猛地推开车门,无所顾忌地释放了信息素,将走近的omega禁锢住压在了车身上。 “原来你会用信息素进攻呀。”灵雨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她凑近嗅了嗅简聿至的味道,笑容变得别有深意,“你的部长大人,味道很温柔呢。” “我上次说没说,等我查清楚。”简聿至的枪口抵在了灵雨的胸侧。 灵雨撇撇嘴:“我倒是觉得你不想查清楚呢,所以我才和吕老师说自己做算了……我是为你好呢小至。”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他,以为他会轻易用玄州的机密去换命吗?” “那你说他会不会用机密换你的活路?”灵雨往前仰着头问,带着狡猾的笑。 路口传来了安萨尔警车的笛声。 昏迷的司机醒了过来,从车上摇摇晃晃地下来,见到灵雨被简聿至摁着,他立刻掏出了枪对准了简聿至,却被简聿至骤然集中的信息素击退了两步摔倒在地上。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认清你的命没得选啊。”灵雨的声音像一个幽灵飘进简聿至的耳朵。 刀锋从腺体边擦过的瞬间,简聿至在侧身躲避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警车开近了,刚刚摔倒的司机已经爬起来跑出了一段距离。 简聿至抱着灵雨软绵绵下滑的身体,看了看刹在十几米外的安萨尔警车,最终还是抬手往远处补了一枪。 “你选得对呀。”灵雨小声说。 第30章 腺体旁边的伤口不流血后开始隐隐作痛,简聿至后知后觉灵雨并没有想下杀手。 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闻到灵雨的信息素既无攻击性也不张扬,依旧甜腻但没有让人不适,她在自己耳朵边说:别纠结,就在你的部长大人身边过点自在日子吧。 简聿至忽然意识到,他与灵雨年幼相识,说是好朋友,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熟,年纪小的时候单纯又没有戒备心,和谁多说上几句话就可以算作好朋友的。 灵雨一直崇拜吕进瞻,尤其分化后,吕进瞻教会她怎么做一个不会被欺负的omega,怎么用信息素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简聿至低头看着自己开枪的手,发现手指在微微发抖。 从战场下来当然不是第一次开枪,可简聿至没有想过灵雨的结局会在自己手上,她虚张声势地挑衅,自己也没有犹豫地应了。 用灵雨的话说,做出了选择。 她自己怎么不选自在的好日子呢。 问询室外传来脚步声,简聿至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门口,看着两个安萨尔警察和两个穿着西装的官员进来,在对面桌后坐下。 “简先生,我是安萨尔国防部防恐调查员。”坐在中间的官员先报了身份,“鉴于两名袭击嫌疑人都已被你当场击毙,所以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与你确认。” “我需要我国外交人员在场。”简聿至平静地回答。 “按规定我们可以对你单独进行询问,因为被你击毙的嫌疑人中有一名安萨尔公民。”调查员礼貌地笑笑,指了指左手边,“简先生不必紧张,贵国使馆已经派了专人来处理此事就在长官办公室,他们也同意我们先行对你进行询问。我身边这位是我国联盟关系大臣,他会监督我们的询问,会将这件事对安玄两国关系的影响降到最低。” “两国关系?”简聿至笑了,“那我能不能先问问你们的公民是如何进到我国外长专车内的?我国外长司机现在何处?你们的警车追上专车后停在十米开外,安萨尔城市执法警配枪实际射程不到三十米,我不开枪等着他跑吗?如果外长当时上了车,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调查官同联盟关系大使对视了一眼,随即抬手冲天花板角落的监视器做了个手势。 很快门再次被推开,进门的是驻安萨尔使馆副参赞董定,简聿至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进来的是俞静澜。 安萨尔的询问确实像是常规流程,现场只留有主路路口的监控和后来警车驶近后的车载影像,调查官的询问基本围绕简聿至何时发现车辆异常,与司机在车内是否有交流,车外的女性嫌疑人是否透露身份,都是简聿至在被带来警局的路上提前预料过的内容。 简聿至回答得简短,安萨尔方也没有太多追问,调查官大约清楚简聿至是训练有素的特勤,知道问不出更多。 半小时后问询结束,调查官出去了几分钟又回来,告知简聿至可以离开了。 董定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几步请简聿至起身,差不多是用护送的姿态带着简聿至离开了问询室。 第23章 “伤严重吗上尉?没关系的话,我们直接去机场,车在外面等。”董定轻声告知简聿至行程的安排。 “嗯没事。”简聿至从走廊的窗向外望去,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使馆的车就停在警察局门口,董定的随行已经拉开了车门。 “部长呢?”董定见车上没人,诧异地问。 “说是需要部长签字,小元跟着了。”随行小声回答。 董定欲言又止,回头让简聿至先上车,然后转身返回了警察局大厅。 安萨尔原本并没有问询的计划,他们自己清楚这件事情背后大概率是塔西,也自认安防存在了漏洞,万幸俞静澜本人没有出事。只是简聿至下手太狠,可以解释但不合常理,安萨尔警方无法确认简聿至在这事件中的角色。 担心是塔西同玄州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安萨尔想着以枪杀安萨尔公民为由扣留简聿至几天,没想到玄州态度坚决,要求即刻释放简聿至。 kendrick三世非常愤怒,他更觉得这是针对安萨尔的圈套,认为这样的算计是极大的侮辱,为此甚至亲自下令不得释放简聿至。 简聿至独自待在问询室的几个小时里,董定同安萨尔警察局几轮沟通没有什么进展,直到原计划下午离开安萨尔的俞静澜从机场返回了市区,他暂停了谈判,要求替简聿至行使外交豁免权。 甚至没有再给安萨尔任何反驳的机会,俞静澜精确引用了外交条例的联盟内附则条款,拥有豁免权的外交人员处于特殊时期,其家属拥有同等豁免权利。 “要请你们皇室的医生来确认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吗?”俞静澜掩饰了自己的不耐烦,尽量平静地向那面无表情代表着kendrick三世的调查员确认道,“现场的那点视频我们都看过了,还有什么疑问你们可以现在去问,但是人我今天必须要带走。” 这是kendrick三世没有预料到的强硬,他想到林啸白天说俞静澜近日刚完婚了,倒是没想到俞静澜能为了alpha如此强硬。 最终是marcus不情不愿地替父王铺了台阶,劝kendrick三世不用替自己抱不平为难玄州,omega有的是,扣着人家的alpha也显得安萨尔小气。 说得kendrick三世都觉得确实是自己多疑了。 签过了确认文件,俞静澜得知简聿至已经随董定离开,他未同安萨尔几位官员握手,只丢下一句等安萨尔的调查结果,等出门正好遇上董定才露出笑容,不等董定开口就说让他不用担心。 简聿至在车里看到俞静澜同董定一同下来,立刻拉开车门下了车。 听见董定提及部长,他就猜到了是俞静澜,他不希望是,从今天的某一时刻开始他惧怕见到俞静澜,他甚至忽然意识到,在让俞静澜去乘林啸的车的那一刻,他做好了那是最后一面的准备,那可能是对两个人都好的结局。 可是此刻真的简单俞静澜走过来,他又觉得庆幸。 “你们直接去机场,使馆的警队和安萨尔都有车跟着,放心。”董定边走边同俞静澜交代着,他让俞静澜放心,但实际还是很紧张,“林部长回去了?还是在机场?” 俞静澜在车边停下脚步:“他在机场,会等我们到8点。”说完他低头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后面的进展你们及时汇报上来。” 董定点头,又冲简聿至也打了个招呼。 俞静澜终于回头来,隔着车身看了简聿至一眼,他的眼神还落在简聿至脖子的血迹上停留了片刻。 “上车,回去再说。”俞静澜笑了一下。 对沟通过程不完全清楚的简聿至此刻明白了自己大概原本不会这么容易被放出来,他清楚地感知到俞静澜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静。 第31章 回玄京需要飞行六个小时,简聿至预想俞静澜会问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听到。 随机待命的医生帮简聿至处理了伤口,而俞静澜和林啸一直待在封闭的前舱,他们在聊的自然是过去近十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但好像这事情同简聿至毫无关系。 凌晨两点临近降落时,俞静澜才从前舱出来,他西装外套脱了,领带也摘了,白天梳理整齐的头发也乱了一些,但是他和林啸脸上都有笑模样,形势看起来没有很糟糕。 准备下机时林啸还专门来和简聿至打了招呼,叮嘱他照顾好俞静澜。 走在前面的俞静澜皱着眉回头:“我说过了那是唬安萨尔情报官的。” 林啸还是“悄悄”把俞静澜用来领人的法子给简聿至嘀咕了一遍,简聿至听了吓一跳,想求证又不好开口,只能跟在林啸身后礼貌地笑,他越过林啸的肩膀看着俞静澜,既觉得感动,也难免担心俞静澜如此强硬会落人口实。 再往深了去想,又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俞静澜花这么大的力气,甚至冒险从机场返回警察局,还不惜用那样私密的事情做谈判条件。 下了舷梯踩到玄州的地上,俞静澜才算松了一口气。 本意是想抓塔西一点把柄顺便把安萨尔架上道德高地,谁想到简聿至敬业不怕死就算了,硬碰硬又下手那么狠一点不像空军出来的,他不留活口这事俞静澜自己也有很多猜疑,任何一种被安萨尔证实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若非如此万不得已,俞静澜也不可能拿出那种几百年都不可能用到的外交条例。 现在回头看着林啸和简聿至下来,俞静澜才在心里叹息着想以后还是少干这种冒险的事情。 接下来总算有时间单独审问简聿至一下,俞静澜直觉那标记能帮着把简聿至从安萨尔警察手里要回来,大概也能以此为契机“招安”简聿至这间谍——大概率是间谍。 事无绝对,俞静澜心中依旧还是相信简聿至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清白之人,是倒霉了才被自己选中的alpha。 “俞部长,林部长,一路辛苦了。” 俞静澜这才注意到接机的几个人中有宪兵总局国家安全调查科的情报官。 “我们按总统令在这里等专机降落,总统指示,需要带简聿至上尉回局里问话。” “问话?”俞静澜反问。 “是的。”情报官的回答也同样简短。 简聿至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想往前走,却被林啸挡着路。 “问什么话?”俞静澜耐着性子追问。 情报官礼貌地笑:“部长先生,我们只是按命令来带人,不清楚具体要问什么。” “你们回去吧,我会自己联系总统先生。”俞静澜说着点了下头,准备绕过情报官离开。 却没想到情报官直接伸手拦住了俞静澜的去路。 简聿至没再顾及林啸,侧身几步便走到了俞静澜身后,反手挡住了情报官差点碰到俞静澜的手臂。 “上尉。”感知到alpha敌意的情报官反应迅速,掩饰了诧异收回了手,“请上车吧。” “我说我会联络总统,你们先回去。”俞静澜压下了简聿至的手重申道。 “总统这会儿还在忙,可能接不到您的电话。”情报官的底气和敷衍措辞显然是来自高层的授意。 俞静澜挑眉,接着清楚了眼下的情况,大概是施堂庭知道了简聿至的底细,白天在安萨尔出了事,他是打算直接越过俞静澜处理了。 “部长先生,我可以……”简聿至也有同俞静澜相似的猜测,但他不想俞静澜为难。 “他是外交部的人,我现在不同意你们带走他问话。”俞静澜在几个小时内第二次说了强硬拒绝的话,只是这一次要比在安萨尔难很多,话一出口他自己的心都沉了一下,但还是面色冷漠地说了下去,“刚好林部长在这里,我拒绝配合总统令,按规定现在可以随你们去国防部隔离调查,请总统有空亲自来问话吧。” 情报官终于面露难色,第一时间是向林啸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林啸同样震惊于俞静澜的做法,他知道俞静澜是会做出军令有所不受的人,但为了简聿至做到这地步,实在是不可思议。 若要从性别的角度去解释,就更不可能是俞静澜会做的事。 “俞部长今天险些遇袭,上尉也受了伤需要处理,我们自己的事情,无论什么问话都不急在这一时。”林啸回过神来,还是先替俞静澜说了话,“也不是为难你执行任务,先稍等几分钟,我来联系一下总统先生。” 林啸轻轻拍了一下俞静澜的手臂示意他冷静,然后转身去了舷梯的另一侧通话。 “部长先生。”简聿至侧头看向俞静澜。 俞静澜像是没听见。 “lawrence……”简聿至将声音放得更轻,稍稍侧身又叫了一声。 这回俞静澜干脆转身走开了,走到几米之外,手插在大衣口袋看着延伸在黑夜尽头的空荡荡的跑道。 简聿至小心地控制着腺体,试着将歉意推到俞静澜的身边,他不知道俞静澜窥探别人心思的具体方法,也不知道那标记能不能他们之间的感知变得更容易些。 第24章 没一会儿俞静澜低下了头,脚下轻轻动了两步,然后才侧过头看向简聿至,他皱着眉,像在责备简聿至这会儿道歉有什么用。 “lawrence。”林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是带了能让俞静澜满意的消息。 俞静澜转身走了回来。 “上尉先跟我回国防部,lawrence去观山路1号,clare在办公室等你。”林啸说完冲站在一边的情报官挥了一下手,“你们回吧,一会儿就能接到撤销指令了。” 俞静澜看着林啸没说话。 林啸露出无奈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俩都怎么了,但clare给我面子,我也要给他留余地。上尉跟我走,我保证他的安全,你不要太过分。” 当着简聿至的面被林啸教训,俞静澜有点不自在,于是点了下头,也没再看简聿至一眼,径直往停在旁边等了很久的车走去。 简聿至跟着林啸走向另一辆车,他侧着头,一直看着俞静澜上车了。 “林部长,总统会为难部长先生吗?” 林啸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你觉得呢。” “您和部长先生,认识很久了?”简聿至不知道自己在指望什么,这种时候他在指望林啸给他讲过去的故事吗。 林啸瞥了简聿至一眼:“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他不想你说给安萨尔,也不想你说给总统的事情,你还有没有机会对他说。” 想起自己曾为俞静澜接受一个alpha而开心,林啸觉得自己白活了大半辈子。 不知道是战争让年轻人愈发心思重,还是这些年轻人让战争看不到尽头。 或者两者就是没有关系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如意。 第32章 俞静澜不喜欢总统府这地方。 当年晏决明在战事最焦灼的时候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临走前都还在说,是自己德行不够配不上这间办公室。晏其修和伴侣都在前线无法回来,是俞静澜陪着晏中戊操办了晏决明的葬礼,然后来将这间办公室收干净。 晏中戊从小就心态好,在激进派和保守派中间丝滑游走,他总说自己没那么伟大,只要不给晏家丢脸就好了。 “rafael说你做事肆意妄为不计后果,我还觉得没那么夸张。”面对面时,施堂庭可不像总统令里那么无情了,“坐。” 看着施堂庭走到窗边去关窗,俞静澜才趁他背着身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 该死的简聿至,本来就折腾了一天不得休息,他还要用信息素来招惹,俞静澜只觉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话我就直说了,今天发生这种事,简聿至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施堂庭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靠在椅背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通知俞静澜。 “他作为我的安保今天哪里做的不对吗?”俞静澜努力保持着态度的平和,“您有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吗?不过就是下手没轻重没留下水纹的线索,至于急着绕开我处理他?” 施堂庭却笑了:“你想要什么证据,非要他窃取了国家机密,或者对你动了手,你才能做决断吗?他是训练有素的特勤,你都不在车上,他和对面那两位至于同时无缘无故下手没轻重吗。我暂且理解你现在可能受到了标记的影响,但你最开始想要利用他的时候,难道没做好对抗标记的准备吗?” 俞静澜微微皱眉,他以为施堂庭会因为怀疑到简聿至的身份而愤怒甚至紧张,却没有想到施堂庭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就好像在叫停一个他早有预料到结局的事情。 “lawrence,我理解你为难,今天派人去机场也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摘掉标记,我们再商量别的办法解决塔西的事。”施堂庭做出了要结束谈话的准备。 俞静澜看向墙角的挂钟,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扭回头看向施堂庭,看他说一不二的样子,俞静澜忍不住笑了。 “晏中戊说我不计后果的时候,你没想过我会怎么做事吗?你让我来坐这个别人说不合适的位置时候,就光想着让我配合你对付塔西,不想我是omega吗?”俞静澜的表情转变为不耐烦,“简聿至的身份,总统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施堂庭不说话,审视着俞静澜,他有一瞬间想用信息素给omega一些压力,但又觉得过于小人忍住了。 “看来是在我说要和他结婚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俞静澜每说一句,就能察觉到施堂庭的态度弱下几分,“没想过将情报共享给我吗?” 施堂庭被逼问得陷入了对自我的道德审判中,他忍不住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提醒俞静澜。 其实是想过的,但是俞静澜是omega,内阁没有人会同意这种冒险。 “我以为总统先生不会在意内阁的看法,毕竟我们在对塔西的事情上是观点一致的。但我自己选择冒险,和您选择袖手旁观,是两个性质的事吧。”俞静澜在摸到施堂庭的想法后,语气反而缓和了下来。 施堂庭垂眼看着桌面,没有立刻回应俞静澜的质问。 俞静澜在他的沉默中,忽然想起第一次同施堂庭提及简聿至是在那次塔西遇袭后,他装模作样地询问简聿至的背景,也算好演技。 “我一开始有怀疑你是否知情,我觉得你不是会因为内阁的担心随便找个alpha的人。但我没过问,想着你这样做也有利于我们在解体过程中应对塔西。后来rafael去塔西的那次应该也知道了简聿至的一些情报,他没有立刻报上来,我推测是想私下提醒你。只是他出事这些都无法证实,我也就压下了没有告诉你。”施堂庭看了一眼俞静澜的反应,“可事不过三,今天你又险些出事,我觉得这冒险的法子是得停了。” 原来是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施堂庭良心不安了。 这样说来确实也不能全怪他,俞静澜劝自己想开点,毕竟也是自己先斩后奏。 “我们要和塔西清算,难免被人说过河拆桥,也容易逼得塔西和安萨尔有更多来往,可是这账不算,我是咽不下这口气。”面对俞静澜,施堂庭说话不像在外面那么冠冕堂皇了,“这些你我之前也都聊过了。但现在是方式方法问题,塔西如今各方面是不太行,但我觉得我们好像也有点轻敌,他们现在走暗处又保不齐狗急跳墙,rafael已经出了事,我不想再吃哑巴亏。” “我其实不确定要如何对待塔西。”俞静澜忽然开了口,带着一丝求助的语气问施堂庭,“无论是战时还是现在,甚至未来,我个人对他们做过的事情都无法释怀。” 施堂庭摊开手,表示他全然了解俞静澜这样的态度。 “我支持你的政策一大部分原因是你对塔西的态度最合我的心意,我也清楚我这种发泄式的想要报仇的心态不是执政者该有的,尤其是现在,大家好不容易看到和平的希望了。”俞静澜低下头,他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情绪的起伏,直到说起和平。 对和平没有具象的概念。 只是当时一起说等和平的朋友,都不在了,而他因此而生的仇恨,却是违背了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施堂庭沉默地听着,他和俞静澜有着相同的目标却算不上朋友,不是能给恰当地出安慰的关系。 “我们的政策是符合国家利益的,我们要的和平也不是一味地低头求和。”施堂庭缓缓开口,“人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我没有错,保守的那波也没有错。我之前装看不到你在冒险,现在我觉得这办法行不通,要修正。” 俞静澜在施堂庭平缓的语调中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刚才仿佛被晏中戊夺了魂魄了,竟说了些伤春悲秋的蠢话,却没学会晏中戊肚里撑船的本事。 “你要怎么修正?我们现在都还没摸到水纹的边呢,都没开始,谈何修正?处理掉简聿至就行了?”俞静澜把话题拉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施堂庭若有所思地看着俞静澜,忍了又忍还是要问:“那你什么意思呢?你到底是把简聿至当塔西的间谍,还是当你的alpha?你今天可是护了他一整天了,你不会让我连你的立场也要怀疑吧。” “他不见得一定是水纹的人啊。”俞静澜理所当然地纠正施堂庭的不严谨,“就算以前是,现在不一定是。” 施堂庭失笑,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在桌后左右走了几步才又看向俞静澜:“哦是是是,他不一定是敌人,他今天这一动手,对那边来说就是死子了,正和你意,让他留下专心做你的alpha对吧?你是这个意思吧?我说你是不是被他标记以后脑子发昏了……” 俞静澜诧异地看着施堂庭气急败坏地说出这些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话。 施堂庭也意识到自己用词实在粗鄙了,抬头看着天花板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板着一张脸重新坐下了。 “这种说法我接受不了。”施堂庭不耐烦地敲敲桌面,他没抬头,不想被俞静澜盯着看。 “标记……当然对我是有影响的。”俞静澜的声音变得很轻,“但我想是相互的吧。他今天不给别人留说话的机会,不就是为了可进可退么,我要让我们这边做他的退路。敌在暗赢起来不是更爽吗。” 第25章 说完俞静澜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他用了两次力才站直,但施堂庭却没敢站起来扶,他再次感叹俞静澜狂妄,别人说时他不以为意,现在才有了切真的感受。 “你别这么看着我。”俞静澜居高临下对施堂庭笑,“不用怕我吧,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就再给我点时间,谢谢了。” 施堂庭沉默,看着俞静澜走到门口,他才站起来,语气严肃地给出答复:“我要对玄州负责,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别被alpha牵着鼻子走。而且你也不是想冲动就冲动的年纪和位置了,量力而行。” 俞静澜脚步没停,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 第33章 简聿至被林啸带到了国防部,但没被丢到隔离室,而是直接进了林啸的办公室,看得出,林啸不想让整件事太难看。 进门后林啸让简聿至在沙发坐,自己先接了一通电话,听起来是家人,他解释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语气轻柔得一点不像日日要进作战室的人。 通话结束林啸才脱了外套走到简聿至身边坐下, 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简聿至,直看得简聿至发毛,握着膝盖正襟危坐起来。 “你是空军退下来的?”林啸用闲聊的语气开了口。 “是的。”简聿至回答。 林啸伸手把桌上的茶杯摆开,然后端起茶壶起身去接水:“哪个编队的?” “游隼27中队和联盟军星幕侦察6分队。” 林啸有点意外,回头看了简聿至一眼:“那你退下来可惜了。” 简聿至勉强笑了一下,心想林啸真是够委婉了。 游隼26和27中队活下来的飞行员只有三分之一,人不够的时候甚至是抓了飞行学院的学员以战代练,像简聿至这种能全须全尾退下来的,肯定是天天都有任务也不缺战功的。 林啸坐下来,低着头泡茶若有所思,他既觉得从飞行学院毕业到空军精锐部队打了这么多年,政治背景不该有瑕疵,又觉得简聿至好不容易熬到战争结束没留在部队晋升很不合常理,而且还是去内需特勤这种和平年代相对不太平的部门。 “那怎么没留在部队啊。”林啸直接问了。 不算多难的问题,简聿至却没立刻回答,他看着滴在茶案上的水,胸口缓慢起伏了一下。 林啸敏锐地察觉到简聿至情绪的起伏,那是历战多年的士兵常有的状态,越是毫发无伤战功显赫,在战争结束后便越容易滋生这种求死的潜意识。 只是不知简聿至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服役之前呢?你是哪里人?”林啸说服自己不要对简聿至产生同情甚至怜爱,他认为施堂庭不会无端和一个小小上尉过不去,简聿至甚至有可能是在自己面前表演。 他若真有心求死,今日又何必同塔西的间谍拼命。 “我是……”简聿至犹豫了一下,“我父亲是玄州银北人,母亲是塔西濯令人,我出生在濯令,8岁去了月港。” 又是能让林啸轻松拼凑出一段过去的答案,林啸想多问,都觉得太残忍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进来的是个头发全都银白的女人,手里还端着两个食盒。 林啸笑呵呵站起来接过食盒,给简聿至介绍这是他太太谭迹,接着又介绍简聿至,后面加上一句是俞静澜的伴侣。 “喔你就是静澜的alpha。”谭迹笑眯眯地打量着简聿至,“和静澜相处得还好吧?没被他欺负吧?” 简聿至愣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亚亚整 “看你说的什么话。”林啸也是哭笑不得。 “我也没乱说吧,他们几个就静澜最难搞了。”谭迹说着坐下,把食盒打开往简聿至面前一推,“白天折腾饿了吧?吃点东西。” 简聿至低下头,在谭迹的注视下拿了一块饼干在手里,然后抬头看看谭迹又看看林啸,恍神间竟以为看到了父母老去的样子。 林啸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搭着谭迹的肩膀,突然在简聿至的眼神中明白了他心底的自毁情节与他行为的矛盾之处在哪里。 在于俞静澜给他的终于与战争没有什么关系的身份。 但俞静澜可能给得太晚了。 很多事情开了头就无法收场,一个人知道就会有千百个人知道,下飞机前还什么都没摸清的林啸此刻已经把今天的事情捋顺,知道了施堂庭为何会突然掉刁难俞静澜,那么即便简聿至有再多的苦衷,也不是林啸能插手相助的了。 想必简聿至也都知道这些,如果不是俞静澜阻止,在机场他都做好了跟情报官走的准备。 想到俞静澜今天那些不合常理的行为,林啸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想对于俞静澜来说,简聿至这样一个人也同样出现得太晚了。 听到林啸叹气,简聿至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林啸对视几秒后他忽然笑了:“林部长和太太感情真好,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我是他的观察员。”谭迹笑着说,“当时部队用信息素系统的数据给大家组队,说这样默契,胜率高。” 简聿至有些意外:“真的吗?那你们……确实默契吗?” “那肯定默契啊,出任务都不用说话的。”谭迹毫不犹豫地认可道,“我俩当时都想着,反正也没机会认识别人,没多久就结婚了。” “那结婚……也和搭档一样默契?”简聿至问得小心翼翼,偷瞄着林啸的脸色。 谭迹还没回答,林啸先开口了:“你觉得呢?你和俞静澜默契吗?” “部长先生他……”简聿至无声地握起了拳,他不确定林啸知不知道内情,装作淡定地改口,“lawrence有读心术,和谁都会是默契的。” 林啸咋舌,心想俞静澜那本事以前可是用来诛心的,何时猜过心。 幸好塔西没有俞静澜来读简聿至的心。 桌上的电话响了一声,林啸拿起来打开消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俞静澜从施堂庭那里也把人要走了。 第34章 国防部的车把简聿至送回了观山中路5号,天还没亮,南楼的灯也没亮。 简聿至知道自己在俞静澜的庇护下躲过了安萨尔的审判,也逃过了总统府的怀疑,但一切却没结束。 危险的反而是俞静澜没有原则的“信任”,这信任无论是否有条件,简聿至都自觉担不起。 但很奇怪,在安萨尔的窄巷开枪的时候,要的也就是这些担不起的东西。 简聿至摸着黑在一楼门口的台阶坐下,南楼唯一没有和前面办公楼连接的出口,白日很少会有人走动,简聿至不知道在俞静澜不在的情况下,自己是否还被欢迎进入到俞静澜的地盘。 想起部队里的笑话—被标记的omega是alpha的私人领地。 这其中的粗鄙和浅薄简聿至无法苟同,他是在青春期都很少会有性幻想的人,但同俞静澜的标记,却几乎完整地契合了他对肉体亲密关系的设想。 头顶忽然有一点光点缀了黑夜。 简聿至抬起头,看到南楼走廊的灯亮了,他突然有了面临审判的紧张和局促,很快扭回头来看着石砖地面,想象着俞静澜独自穿过走廊。 他看到客厅黑着灯,阳台和卧室也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便会走过客房所在的那条走廊来到南侧的电梯,电梯中他会觉得疲惫,会撑着电梯扶手靠在厢壁上,很快来到一层,距离木质的侧门只有十几米,他会放慢脚步,比他平时的步速慢一些。 简聿至站起来转过身,两秒后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俞静澜犹如上帝之手加百利,逆着光完全看不清表情,黑色的影子轮廓刚好将简聿至吞噬。 这样的俞静澜怎么会是属于简聿至的私人领地呢,他大概只是短暂出现,来向简聿至宣布最终的结局。 “怎么不上楼?”俞静澜侧身,示意简聿至进门。 空气中暗暗涌动的信息素让简聿至贪婪汲取的同时心却落到谷底。 在今天以前,简聿至可能还有一丝幻想,幻想即使俞静澜上一次识破了灵雨的身份但也还未怀疑过自己,就算他怀疑过,那么他也是有着原始弱点的omega,他会犹豫会自我麻痹。 但此刻,在经历了安萨尔的为难和总统府的谈话后,他怎么可能会继续放纵自己的弱点。 omega的弱点甚至可能可以是他利用来操控alpha的手段。 这样的想法刚刚跑进简聿至的脑袋,俞静澜就主动伸手把他拉住了,门在身后关上,俞静澜把简聿至压在墙上吻了上来。 简聿至迷糊了几秒,在沉沦与清醒间反复挣扎几次,最终还是狠下心叫停了omega主动送上来的温存。 “不用看轻我,lawrence。”简聿至握着俞静澜的双臂,他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他依然忍不住暗暗品味着俞静澜的味道。 可惜,他到底还是没告诉自己他的信息素是什么花,好不好看,好不好养,产地在哪里,花期在几月。 俞静澜看向简聿至的眼神不算明朗,想着简聿至说的是看清还是看轻,他默念着两个音节,对被alpha叫停投怀送抱既觉得难堪又觉得感谢。 第26章 “今天的事,你有什么疑问,我都告诉你。”简聿至轻声承诺,“你不用这么哄着我说。” 俞静澜反应了一下,搞清楚了简聿至说的是什么,但他的本能却驱使他贴近了alpha想继续那个被打断的吻。 简聿至侧过头,狠心避开了:“我的其他事,总统府怀疑的想问的,我也都告诉你……” 俞静澜皱眉缓了缓神:“我想知道什么我自然会……” “我母亲是水纹的建立者之一,我曾经是水纹的情报员,我……” “别说了。”俞静澜猛地抬起手制止了简聿至的坦白,“停……” “今天在安萨尔死掉的那个女间谍是我十几岁时最好的朋友……” “简聿至我让你先别说了。”俞静澜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收敛信息素冷静下来,却收效甚微。 “其实你也很早就怀疑我了吧?”简聿至垂着头小声说,“我回公寓那次,还有……你肯定有察觉到我面对你总是紧张、心虚,你反复问我知不知道这任务到底是什么,我尽量不对你撒谎但是我也知道,他们早晚会联系我的。我一边说我听从命令一边清楚我会害了你,我也知道我不该太贪心了可是……” 俞静澜站不住,推开简聿至扶住墙壁,他听着简聿至说着一些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一边被暴躁的情绪裹挟,一边快要挨不住发热期的热潮。 “不早不晚,就偏要现在说这些对吧。”俞静澜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话,低着头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热期,俞静澜想把那些没有摊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当作不确定事件去忽略。 可偏偏简聿至撂了个干净,俞静澜如何对着一个亲口承认自己是间谍的人继续索取关怀。 哪怕现在硬着头皮转身离开,一切也都十分可笑。 “十年前你的名字就在我的办公桌上了。”电梯门闭合前,俞静澜冷笑着告知简聿至他何止怀疑。 电梯门关上,挡住了alpha的震惊和扑面而来的愤怒。 原来他也会愤怒,真是新鲜。 俞静澜心跳得愈发快,他很少会因为alpha的愤怒而不适,但显然简聿至是个例外。 倒霉的标记,是自己非要来的……俞静澜头痛欲裂地回到卧室,拉开抽屉翻出抑制剂,拆开包装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再一回头,简聿至不声不响像个幽灵似的已经跟到卧室门口了。 俞静澜虚弱地笑了一下:“我先处理一下这个,再处理你的叛国问题,没意见吧……虽然还不好说你叛的是哪个国……” 简聿至缓慢地眨了下眼,意识到俞静澜并非在看轻自己,哪怕之前是,现在却肯定不是。 捏在门把手上的手暗暗用力,alpha看着omega将针剂戳进手臂一阵没来由的愤怒腾起,就好像那没有生命的抑制剂是另一个alpha。 omega把针筒随手扔回抽屉,然后脱了大衣外套和西装上衣丢在床尾,他起身的动作缓慢,解开领带和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仰头挑衅似地看着alpha。 他干嘛这样呢,他凭什么?简聿至第一次在他诸多身份中摘出了alpha这一个放在第一位,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轻而易举战胜眼前的omega,两军对垒哪有那么多道德枷锁,赢才是第一位的。 信息素向箭一样,冲着俞静澜的心脏飞去。 但是不要。简聿至骤然封闭了腺体的感知,垂下头去叫停了自己的卑鄙。 简聿至极限转变着的情绪让俞静澜诧异不已,如他之前每一次辗转反侧失眠那样,他又一次放弃了迎战。 热潮如海浪一般,被腺体释放的信息素推向每一条血管的末梢,被标记后的第一个发情期,让俞静澜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轻敌的危险。 “我帮你,部长先生。”简聿至摊开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帮我什么,帮我上军事法庭吗。”俞静澜看着简聿至走近,即使抑制剂已经在发挥作用,但意志力的底线还是几乎崩断。 “我是你的alpha,lawrence。”简聿至握住了俞静澜的手,倾身准备还他一个吻。 但这一次俞静澜躲开了,他垂下头:“我若想要一个alpha,不至于等到今天。” 简聿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好羡慕俞静澜,可以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对玄州忠诚。 第35章 简聿至被俞静澜请出了卧室。 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小时,omega换了身衣服出来了,他还洗了澡,看起来清清爽爽没什么狼狈,只是眼睛湿漉漉的,看了alpha一眼,抬手招呼他去书房。 “你没事吗?打了抑制剂还是睡一觉吧。”简聿至小心地说着废话。 俞静澜也没给他留面子:“总统府还等着我给个交代。” 简聿至在离俞静澜的书桌最远的沙发坐下,看着俞静澜的脸被电脑屏幕映射着冰冷的光,他双眼湿漉漉的,低头的时候有碎发落下来戳在鼻梁上。 简聿至不明白,为什么像戳在自己心上,很痒。 上一次撞上俞静澜的发情期,他在西行的列车上要简聿至多担待,现在他的信息素也同那次一样,不受控制地在空气中游走,他却不再解释什么。 这样的问话与审判,未免太考验意志力了。 简聿至终于想起来这不是什么醉生梦死的幻想,而是俞静澜在审判自己,不仅是从几个月前简单的任务开始,而是在更早的十年前,今日的结局就注定了。 十年前,简聿至回忆着十年前,那时候自己刚进入空军基地,准备前往北方战场。 同西边以玄州为主导的信息素战争不同,在北方战场中,安萨尔拥有联盟军更多的指挥权。 在信息素是隐私而不是武器的北方战场,简聿至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与水纹或吕进瞻有关的消息,这辈子曾有过的最恶毒的想法,便是希望吕进瞻当年突然消失或许是水纹暴露了,或许他已经死了。 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简聿至的过去。 当然这种幻想很短暂,后来简聿至觉得指望吕进瞻死了,不如等着自己被敌机击落,那样概率要大很多。 “那个女孩,叫什么?” 俞静澜忽然开了口,冷冰冰的语气。 “灵雨。”简聿至回答。 俞静澜低着头看着桌面的屏幕,简聿至猜他大概有个什么名单。 他竟然有一份名单。 简聿至的名字就在灵雨之下,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问号,那是观湖路的备注,他们最早推测这个名字与水纹无关,按时间算,那时候简聿至已经加入了空军,当时混战时期,情报没能及时共享也是常有的。 “你对吕进瞻了解多少?”俞静澜轻轻转动椅子正对向简聿至,没有兜圈子直接问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他心里信了简聿至说的什么都会说。 简聿至没有想到俞静澜会问得这么具体,一时又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怒气:“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还问了我好几次到底要不要接受任务?” 俞静澜在alpha的质问中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捏紧了椅子扶手,抿着嘴唇忍了又忍,但简聿至没有收敛的迹象,他只能抬头求饶:“简聿至你要是这样我们就没必要聊了,你大可以做你想做的,不用装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无声地给omega施压,简聿至吓了一跳,但他没有立刻收敛,他忽然莫名好奇如果自己不低头,omega究竟会做什么程度的妥协与退让。 水纹所崇尚的信息素至上,真的能让omega对自己言听计从吗? “我不确定你到底和水纹还有没有联系,我想如果你是无辜的你自然会拒绝任务,避开这趟浑水。”俞静澜坐立难安,最终无奈回答了alpha的问题。 这样的低头让简聿至很意外,他迅速收敛了信息素的锋芒,怕俞静澜有更示弱的表现。 “可我没拒绝,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防备我了。”简聿至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 俞静澜无暇顾及简聿至的反应,他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犹豫还要不要继续。 “我分化前就能识别不同的信息素,吕进瞻说我是做追踪的天才,结果我分化成beta,他很失望。水纹认为beta在信息素战争中没有进攻性,没用。”简聿至低着头答话,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15岁。” “后来他再没找过你?”俞静澜追问。 简聿至有一些疑惑,他抬头看着俞静澜,奇怪他竟然是对吕进瞻更有兴趣,在开始谈话前,简聿至以为母亲创建水纹才是自己最大的罪状。 “没有。这一次他通过灵雨来联络我,也是在我接受了任务之后。我想过对你坦白,可是……”简聿至不知道该如何提及母亲的死,该如何问俞静澜他在吕进瞻说的那些模糊的往事中扮演什么角色。 俞静澜没有立刻察觉到简聿至迟疑背后的意义,因为他在听到简聿至的回答后忽然意识到,在他最开始想要利用简聿至的身份前,简聿至还是自由且安全的,被吕进瞻放逐在外。 第27章 设想过简聿至非黑即白,却没想到是在俞静澜想要利用简聿至接近水纹时,水纹才想起他这枚弃子,并且决定激活他。 意识到竟然是自己将简聿至拽回深渊,俞静澜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他抬手撑住书桌的边缘,感受着再次复苏的热潮汹涌而来。 omega的情绪太过饱满,通过标记清楚地传递到alpha的腺体,简聿至不明白俞静澜为何突然生出这么强烈的愧疚,他按捺不住站起来,想靠近去给一些安慰,又踟蹰着不敢。 “我不会跑的lawrence,你应该休息一下等好些再接着问,你说呢?”简聿至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嗯。”俞静澜没有拒绝。 两个人隔着几米都没动作,书房里只有omega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俞静澜最终撑不住,先于意志的拒绝,开了口向alpha求助:“扶我一下吧……” 简聿至听了绕到桌后,拉起俞静澜的手让他将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俯身环住俞静澜的腰准备把人撑起来。 一种近乎呻吟的喘息被俞静澜压在喉咙深处,简聿至的耳朵悄悄变红了。 “腰疼吗?”简聿至察觉俞静澜身子发软,但又不敢太用力拽人。 “抱歉。”俞静澜忽然小声念出两个字。 简聿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俞静澜有些脱力,他很多年没有这种近乎绝望的心情,他本能地将自己代入了眼前有着最亲密关系的alpha,他想起简聿至在黑夜中看着花开时的专注眼神。 他接受任务的时候可能只是想有份空闲养一盆花。 人能有回头重新选择的机会并不容易,简聿至本来有,却不知不觉中被俞静澜剥夺了。 简聿至被俞静澜的信息素撩拨得口干舌燥了,他确定这并非俞静澜的本意,但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着轻吻了一下俞静澜的唇角。 俞静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侧头看着简聿至。 “lawrence,我是你的alpha,你可以信任我。”简聿至提醒他。 第36章 先前洗过的冷水澡让俞静澜的体温迅速攀升,抑制剂也似乎失效了,标记自己的alpha就在眼前,omega的渴望赤裸裸地摆在桌面上。 简聿至把人抱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俞静澜已经主动吻了上来,简聿至只能在仓促回应的同时把人放在了书桌上。 镶嵌在桌面的大片电子屏,在被俞静澜支撑的手指触碰的瞬间亮起来,界面还停留在那张泛黄的名单照片上。 简聿至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但刚看了一眼就被俞静澜捧着脸颊制止了,简聿至歪头盯着俞静澜泛红的眼睛,有点佩服俞静澜似乎永远不会消散的戒备心。 “我不看,部长先生。”简聿至小声承诺着,倾身吻着俞静澜的唇和脸颊,用手托着俞静澜的腰向前,伸手把桌边的电源灭了。 俞静澜却忽然停下,他扶着简聿至的腰,视线越过简聿至的肩膀,落在桌后镶嵌在墙面的书柜上,眼神躲闪着。 简聿至回过头,顺着俞静澜的视线,看到书柜中层的一排相框,他忍俊不禁,回来低头看着俞静澜。 “非礼勿视,他们也不该看,对吧。”虽然不明白俞静澜为何会在意那些照片,但简聿至还是开着玩笑把人抱了起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托在俞静澜身'下的手触感潮湿,简聿至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桌面上已经留下了一滩暧昧的痕迹。 omega像是刚被大雨淋湿了,或者他本身就是潮湿的雨季。 天已经快亮了,简聿至才发现这一夜竟然如此漫长,他把omega放到床上,到窗边把窗帘拉上,转身回来的路上又把壁炉上的几个相框压倒,希望能让俞静澜有一个放松的环境。 但那并不容易,俞静澜似乎还是在和本能做着对抗,他不想有任何一瞬间是完全失去理智的。 “疼吗?”简聿至帮俞静澜在身后垫了枕头,其实他腰上的肌肉很结实,完全看不出受过伤。 俞静澜摇摇头主动抬起了腿,他从未感受过自己的腺体如此活跃,他几乎能听到简聿至脑海中的每一句话。 对俞静澜来说,读别人的心思是与生俱来的本领,他总是很轻易地就将别人看穿,但脑电波通过信息素传递出来总归是虚无缥缈的,谈判桌上的俞静澜总是拥有99%的自信,留下1%的余地,尽管这1%很少会兑现,俞静澜也永远会想万一呢。 可眼下,简聿至在放肆地毫无保留地将整个精神世界为俞静澜敞开。 就像他承诺的那样,他丝毫没有计划要借俞静澜的发热期达成什么目的,他只是专心地想要帮俞静澜把体温降下来,同时提醒自己小心俞静澜的旧伤。 除此之外,alpha在亲密的结合中只肤浅地在快'感中沉沦,他心中感叹omega的皮肤光滑细腻,信息素也太过诱人,诧异俞静澜会发出那样撩人的声音,身'下热潮泛滥像永远不会干涸的泉眼。 他甚至低下头,不相信俞静澜那里会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这样的肤浅让俞静澜面红耳赤,在发热症状逐渐得到缓解的同时,又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精神愉悦吞没着,他莫名其妙地认为,简聿至似乎很好哄,至少自己是可以让他满足的。 alpha的呼吸变得很重时,俞静澜把手放到了两人中间提前压住了下腹,勾着简聿至的脖子屏住呼吸提前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简聿至贴着俞静澜的耳朵忽然开了口:“上次成结你好像不舒服……但成结能快些缓解发热,你……能行吗?” 俞静澜对简聿至的细心很是诧异,他反应了一会儿,抽出手压住简聿至的腰,默许了他留在里面。 好在发热期痛感会削弱许多,更多的还是症状得到缓解的轻松,俞静澜整个人缩在简聿至的身下,忍不住在alpha的腺体上蹭了又蹭,终于觉得活过来了一些。 没想到简聿至花了更长的时间从放纵中缓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压在喉咙中的一声声低'喘反而更让俞静澜心跳加速。 “好些吗?”简聿至摸了摸俞静澜的额头,“好像不烧了,渴不渴?” 俞静澜迷迷糊糊觉得困意袭来,但很快还是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舒展了双腿,看着简聿至跳下床,去窗边的桌上把水杯端过来。 “喝点水。”简聿至单膝跪上床,伸手把俞静澜扶了起来。 喉咙的燥热得到缓解,俞静澜抬头看着简聿至把剩下的半杯水两口喝掉,垂眼想了想,把刚才没好意思说的话说出了口:“上次你帮我洗澡,麻烦吗?” 简聿至忍不住笑,又有点不好意思:“你现在要洗吗?要不要先休息下。” “白天还有行程。”俞静澜轻声回答。 简聿至的笑容弱了几分,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既觉得俞静澜太辛苦,也因为这话一下子从刚才的缱绻中回到现实。 “好,那我先帮你清理一下。”说完简聿至把空水杯放到床头柜,回身过来牵住了俞静澜的手。 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最终还是简聿至直接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同简聿至一起站到花洒下,俞静澜双手都撑在了简聿至的肩上,他尽量放松了,任简聿至帮他把身后清理干净。 俞静澜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对眼前的alpha开始有愈来愈深的仿佛天生的依赖,尽管在理智上,他觉得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 “白天的行程,我还要跟着吗?”简聿至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俞静澜的腺体放松下来,听懂简聿至的言外之意。 “嗯,当然。”俞静澜用下巴蹭着简聿至结实的肩膀,“你现在是识破了袭击事件的功臣。” 简聿至听了沉默半晌才回答:“好的,部长先生。” 俞静澜发出一声质疑:“你这是不高兴了?” “没有。”简聿至否认道,但他也知道自己语气有些生硬,于是抬头看着俞静澜,“真的没有,我只是不确定你会怎么处理我。” 俞静澜没说话。 “但你无论怎么做,我都理解。”简聿至关掉水,伸手取了一些沐浴露,轻轻从俞静澜的背上擦起,“我标记了你,你对我心软或者产生依赖是必然的,但总有些事比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如何要重要,我早就设想过我最糟糕的结局会是什么,死不可怕,我可以接受的。” 俞静澜感受着简聿至的手在自己身上轻轻抚过。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对吕进瞻并没有忠诚,对吗?”俞静澜问。 “是,我不同意他的观念,我当年很庆幸他觉得我没用。”简聿至回答,抬手重新打开水阀,“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吕进瞻?他在水纹的位置很重吗?我对他了解并不多。” “十五年前吕进瞻接管了水纹,为了平衡联盟军内玄塔两国的发言权,将西部战场的一部分战略布防泄露给了希伯斯地区。”俞静澜伴着水声说起往事,“我被希伯斯俘获关押了一周受了重伤,我的好朋友也是晏中戊的伴侣,在救我突围的路上牺牲了。” 第28章 简聿至的手停在俞静澜的腰后,除了俞静澜偶尔表现出痛苦,那里完全没有往事的痕迹。 第37章 俞静澜必须要出席的是在玄京举行的文明遗产合作组织的第一次首脑会议。 对于简聿至来说,这种级别的会议在过去几年是常有的,安保级别和行动内容也都固定,他轻车熟路。 但又因为关系的变化,俞静澜不再只是简聿至联络器中一个轻飘飘的代号,视线追随俞静澜的每分每秒,都有可能让简聿至产生跳离任务的想法。 上午的记者会在观山礼堂举行,由俞静澜主持,他看起来精神饱满,轻松地把握着整个会议的流程和气氛,同在书房和卧室时判若两人。 记者会结束,所有领导人又被安排去郊区的旧朝纪念遗址做参观。户外气温较低但是天气晴朗,俞静澜在十几人中游走着,简聿至在几米之外无声地跟随着,他看着俞静澜同每个人谈笑风生,便忍不住试着没像往常执行任务时那样封闭腺体,想试试能否像俞静澜那样偷窥一下这些领导人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有,大家就是久经沙场之人,空气中没有任何味道,简聿至的腺体可以帮他分辨出每个人的性别,但想要读心实在是困难。 这样看来,无论是做俞静澜的敌人还是朋友,都是风险太大的事情了。 简聿至坦然地想着这些,不仅坦然,在离开家中那些私密的空间后,此刻看到俞静澜恢复到那种刀枪不入的状态,简聿至忍不住再次怀疑omega的软弱只是一场表演。 可是自己有对此不满的立场吗?俞静澜昨晚在问话时产生情绪波动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如果不是,可以直接问他原因吗? 两只白色的小鸟从远处树林中飞过来落在遗址的石像上,简聿至紧张了一瞬间,很快看清了那是两只真实的小鸟。 简聿至想起了他应该同俞静澜做敌人的理由,只是那个理由是吕进瞻给的,有多少真还无法证实。 距离在公寓见到灵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在安萨尔的时候,简聿至警告灵雨说,要等他调查清楚才会考虑下一步行动,可是简聿至自己清楚,他没有真的想办法去调查。 普通人的一生大多轻飘飘的,纠缠于往事,对简聿至并无意义。 母亲如果知道,会不会觉得心寒呢。 联络器低鸣了两声,简聿至本就在盯着俞静澜的背影,他不动声色地摸上配枪,做好了向前靠近的准备。 除了一阵风并无其他异常,只有俞静澜忽然回过头,精准地找到简聿至所在的位置,脸上的笑容由官方转变成不算明显的责备和质问。 在联络器的帮助下,简聿至可以感知到俞静澜并不舒服,甚至笑容的面具下是烦躁,现在他将这种烦躁清清楚楚甩到了简聿至面前。 幼稚。简聿至想。 接着简聿至才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又“泄漏”了信息素,让部长大人把刚才那些不满和怀疑听了个一清二楚。 简聿至实在好奇,这些想法传到俞静澜的腺体后,是如何翻译成他能明白的内容呢? 怪不得吕进瞻对俞静澜感兴趣,他肯定就是吕进瞻说的那种有用的人。 这样的认知涌现的一瞬间,简聿至背后骤然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再往下想,回避了俞静澜的注视,强装淡定地往别处巡视了。 却没想到撞上了施堂庭探究的目光,比起俞静澜掌控一切的胸有成竹,施堂庭的注视带着更加纯粹的施压,带着他对简聿至毫无摇摆的怀疑。 对视几秒后,施堂庭挪开了目光。 简聿至没有关心过国家上层是否有党争,但施堂庭却轻松给他心里压上了石头,他意识到自己对于俞静澜来说,除了是alpha,好像并无其他任何作用。 俞静澜也是从部队走出来的军人,他必然也看重忠诚,现在他却要为自己这样一个alpha去做危险的背书,去承担来自国家层面的怀疑和职责,这并不公平。 远处的omega从和他人的交谈中退了出来,简聿至也侧过身,准备跟着一起移动,没想到俞静澜转过身,直接冲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快走近时俞静澜抬手在耳朵边摸了摸,简聿至立刻把联络器的对讲功能关掉了。 “你今天一直走神啊,上尉。”俞静澜背着手,问话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简聿至无言以对,只能笑笑。 “你知道我这个‘读心术’也就读个大概,而且很费脑子的吧。”俞静澜指了指自己的腺体,“所以你在这儿对我又怀疑又担心的,搞得我很是困惑,还耽误我工作。” “抱歉部长先生,我刚才有点好奇你这个本事,所以没有封闭腺体,打扰到你了。”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简聿至先迅速道了歉。 俞静澜同简聿至并肩站着,这让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亲密,他摸着袖口的扣子听着简聿至的解释,想了想才回答:“这有什么好奇的,有空我教给你。” “这不是天赋吗?”简聿至反问。 俞静澜的注意力被远处的施堂庭吸引,他微微扬起下巴迎上施堂庭的目光,毫不在意施堂庭对他放肆“以权谋私”的质问。 “总统先生可能对我还是比较……”简聿至想说忌惮,但又觉得严重了,自己不至于这么有份量。 俞静澜没有接话,整理好袖口后抬腿从简聿至身边走开了。 午餐安排在观湖路宴会厅,到时厅内没有安保的位置了,俞静澜有些烦躁,但刚刚同alpha短暂的靠近让他觉得身上轻松了些,至少不会让别人发现他没有结束的发热期了。 不过身后的alpha又开始不满了,这回比较清楚,在不满自己只问不答呢。俞静澜又回了一次头,看到简聿至正皱着眉,很快alpha的不满消失了,俞静澜耳朵边也清静了。 临近中午抵达观湖路宴会厅,外围特勤结束任务准备离开,简聿至在内的几位要员特勤留下在小餐厅用餐等待午宴结束继续后面的行程。 工作餐的餐品比较简单,简聿至很快吃完,准备去宴会厅外待命。穿过走廊时可看到湖面的全景,客观评价这里比观山中路的景色要好。 走廊尽头有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迎面走来,不像特勤但也不像接待人员,简聿至本能地开始戒备。 “上尉。”来人在快走到简聿至面前时停下脚步,礼貌地打了招呼。 简聿至点了下头,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总统先生希望能和您见一面。” 简聿至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扭头看向窗外,他并非惧怕,只是不确定去获不去对俞静澜会有什么影响。 “就在楼上的会客室,只需要几分钟。” “请带路吧。” 第38章 施堂庭在竞选中是以压倒性的得票数得到总统之位的。 尽管他曾有过已经取得一次胜利不介意再赢第二次这种被政府内各方面诟病的危险言论,国民还是纷纷用选票表达了对他强硬政策的支持,民间迫切地想要发泄漫长战争中的隐忍和退让带来的压抑。 不过这些支持中,没有属于简聿至的一票,投票的那一天他休假,就在公寓吃饭睡觉,等待新的指令。 如果不出意外,简聿至一辈子都不会同总统有任何交集。 施堂庭有同样的感叹,他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简聿至,暗自想自己这总统是否当得太无威严,想见个小小上尉竟然还要秘密行动。 “请坐。”施堂庭翘着二郎腿,友好地开口。 简聿至握着手腕站着没动:“我站着就好,总统先生。” “lawrence不愿意让情报处对你问询,这不合规矩。”施堂庭未做更多铺垫直入了主题,“所以我找了这种折中的法子,我了解一下你的情况,lawrence也不至于太有意见。” “他是部长级,应当遵总统府命令。”简聿至答道。 施堂庭可没听出一点听话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外交部的人,你只听你们部里的命令?”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统先生。”简聿至否认,但也没有往下给出更具体的解释。 过于平和的态度让施堂庭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将对俞静澜的不满带到了简聿至身上,而简聿至作为alpha竟然能对这无意中释放的敌意视而不见,既没有被权利施压的惧怕,也没有出于性别本能的反击,冷静得不像个alpha。 “上尉应该知道,lawrence对于国家安全的重要性。”施堂庭恢复了他该有的姿态,“今天早些时候,我答应要给他一些时间。” “但我的背景确实让人放心不下。”简聿至帮施堂庭把话说完了。 施堂庭没想到简聿至会这样坦然地认下自己背景的污点,他反而有些理解了俞静澜的自信。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是对这个国家负责任呢?” “我不知道总统先生,那不是我该考虑的。” 第29章 “lawrence知道你的过去,却还是允许被你标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omega,我不得不考虑他天性中的软弱。” “您可以将我调离岗位,或者干脆让我消失,任何您认为正确的事情。”简聿至冲施堂庭礼貌地微笑,“部长先生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但我想那是他性别弱点中的最糟糕的部分了,他并不是需要alpha的omega,他也会理解您的担忧。” 施堂庭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简聿至:“所以那些对你不利的情报,你不为自己做辩解吗?” “辩解可以打消您的怀疑吗?” 施堂庭莫名觉得自己在和俞静澜对话,他低头看了看时间,抬头冲简聿至叹气:“难道你毫无辩解,就让lawrence相信你了吗?” 简聿至笑得勉强:“部长先生从未相信我。” “上尉不必妄自菲薄,得到lawrence的信任并非易事,能让他站出来帮你说话已经难得了。”施堂庭添油加醋,毫不掩饰自己隔岸观火的恶劣。 可惜alpha还是不急不恼,让施堂庭多少觉得无趣。 “我答应了lawrence不会动你就会做到的,这是我们共事的基本。他也答应要配合我完成对塔西的制衡,希望上尉仔细考虑谨慎行事,别让lawrence为难。”施堂庭说完站了起来,准备去参加午宴。 “既然您与部长先生相互信任,为什么还要单独见我呢。”简聿至转身看着施堂庭的背影。 施堂庭像是终于抓住了简聿至的痛处,回过头来冲他笑:“因为我不是林啸更不是晏中戊,我和lawrence的信任并非无条件,无论他回家后是以什么立场告诉你会保你,你都要清楚,是总统府决定你能不能留下,甚至他的位置,眼下也在你一念之间。” 简聿至花了几秒消化施堂庭的通牒。 “好的,总统先生。”简聿至点头表示了解。 施堂庭在野心抱负与谨慎迟疑间的摇摆,简聿至不想随意评价,他理解高位者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但简聿至能够明白施堂庭所说的并非无条件的信任,只能让俞静澜同施堂庭达成某种契约,仅此而已。 联盟间曾经也有这种契约,如今还不是被各种算计取代。 俞静澜应该很想念晏中戊吧,还有他提过的那个简聿至不曾见过的朋友。 或者说他会觉得孤独,孤独会让人的软弱被放大,当已经被发热期影响的omega主动索吻时,简聿至会莫名觉得难过。 “工作已经结束了。”俞静澜嗅着简聿至沉睡的腺体,小声提醒。 简聿至却好像没听见。 俞静澜身子往后退了退,不解地看着简聿至:“怎么?不方便,还是不愿意?” “lawrence,你为什么保我?如果没有标记,你还会吗?”简聿至小声问,但看着omega被发热期折磨,他还是缓缓释放了安抚的信息素。 俞静澜却忽然变了脸色,把他推开了。 “你在同情我?”比起简聿至的问题,俞静澜更诧异他信息素中莫名其妙的情绪。 简聿至没有否认,两人便就此陷入沉默的对峙。 “施堂庭找你了。”俞静澜很快猜出了让简聿至如此态度的原因。 简聿至低下头:“他没有为难我,他只是提醒我,标记会让你的弱点变得明显,他担心我害了你。” “所以你认为我是太寂寞了才像现在这样?”俞静澜退了两步,气极反笑,“我的弱点?很早以前你就说过我软弱了,用他来提醒你吗?我找你是做我的alpha的,不是让你和别人一起在背后剖析我的弱点担心我是不是孤独。” “lawrence不是这样的,性别是我们改变不了的,我知道你是很强的omega,所以你更应该清楚,如果不是标记,你会愿意与我亲近吗?”简聿至收起了信息素,“我是一个普通人站在你面前,我是你的敌人,你还想要或者愿意吻我吗?” 俞静澜看向简聿至的唇,喉结忍不住地滑动。 “我们没有感情,你愿意保我是因为标记的诱导,是因为你渴望为离开的朋友复仇,而非人格的吸引与信任。”简聿至的声音变小,他发现这话其实是他在说给自己,“而我……我没有坚定的目标,我不想要答案,我甚至希望死亡能让我不再彷徨。” “我不知道施堂庭跟你说了些什么没用的话,我早知道他早晚要拿我是omega的事情找存在感,等消停下来我肯定要找人弹劾他。”俞静澜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头发,转身走开了几步,“你如果没有目标,那就直接按我说的做。” 简聿至看着俞静澜的背影,挪不开眼睛。 “我本想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告诉你更多,但看来我是不配得到我alpha的安慰了,你说得没错,我不是非要alpha,也不想吻你。”俞静澜把壁炉上的一个相框拿下来,走回来塞到了简聿至的手里。 简聿至低下头,看到是那张合影。 “在portia的设想中,水纹是很美的,信息素也是,不该被你如此误解。” 简聿至终于明白了俞静澜为什么只关心吕进瞻,而对自己的身世毫不好奇。 合影中俞静澜在第二排的中间,没有笑模样。 母亲在第三排的右侧,也穿着军装,笑容和简聿至记忆里一样。 第39章 15岁时,刚分化成alpha的晏中戊第一次随晏其修前往玄塔边境,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塔希交战处。 俞静澜带着方醒躲进列车货箱,行程过半才被发现。 晏其修没有责备他们,只是把负责列车安保的外勤狠狠责罚了一通。俞静澜心里过意不去,认为晏其修惩罚自己好了,晏其修只说他和方醒还是小孩子,还没到能但责任的年纪。 当时俞静澜对这话理解得不深,而且能和晏中戊一起前往前线的兴奋,很快也淹没了那点愧疚。 年轻的时候,俞静澜对战争的理解从来没有那么深刻。分化前,他和方醒被保护在玄塔边境,分化后,虽然他对分化成omega的结果很意外也不太满意,但他也同时有了敌人很难近身的本事。 发现了两个alpha的小秘密后,俞静澜开始习惯独自行动。他成了联盟军里的幽灵,上到将官下到士官的思想动态都被他摸了个一清二楚,揪出过好几个希伯斯的卧底,顺带还帮着玄塔两军藏了暗恋心事的年轻人互送秋波。 晏其修根本管不住他,在没有得到军功的时候,他就已经先有了让别人听他说话的权力。 认识portia是在分化的第二年,16岁的俞静澜已经对自己强大的腺体有更精细的控制,从对情绪的感知到对更明确想法的翻译,再配合一些简单的语言交流,对大部分人来说,面对俞静澜时他们失去了隐私。 portia是少有的可以察觉到俞静澜窥探行为的人,同其他会逃跑的人不同,portia主动走到了俞静澜的面前,想要对他强大的天赋有更多的了解。 已经能够领导一个战前侦察分队的俞静澜并不喜欢成为他国医疗官的研究对象,但portia有着毫无保留的善意,她会担心俞静澜的腺体会不会负担过重,她也会想这样的腺体天赋有没有可能用在情报搜集以外的地方。 她的担忧与思考,都让俞静澜慢慢放下了心防。 在portia的引导下,俞静澜学会了通过腺体而非信息素去识别信息,他的控制范围不再局限于alpha和omega,而是逐渐扩大,包括了大部分腺体未完全退化的beta。 随着战事的发展,玄州政府在生物信息研究部门分立了专门的信息素研究小组驻扎在国防部,并督促联盟高层推进信息素武器的研究,意图尽快扭转西部战场的战局,配合安萨尔完成联盟对敌的全面反击。 俞静澜的工作开始向后方转移,准备离开希塔战线退回玄塔边境任职前,俞静澜专程拜访了portia,那天天气很好,夕阳有着炫丽多变的色彩。 方醒和晏中戊借着送俞静澜才有机会见一面。 “马上就打到濯州了,塔西实在没有人力物力能投在新武器上了。晏总统有魄力做这样的决定很了不起,希望你们尽快成功。”portia有着惆怅,但扭头看向俞静澜的时候又像在看小孩子,“但你年纪还小,别总皱着个眉头。” 俞静澜摸摸下巴:“耳朵边每天好吵。” portia听了忍不住笑,又叹气:“你们这个年纪,其实正是谈恋爱享受生活的年纪。”她说着看向河边并肩站着说话的方醒和晏中戊,“信息素其实是很美的东西,就像河水上的涟漪,只要一点点风,就能泛到很远的地方,不用说话对方就能知道你的心意。” 俞静澜听着,想象着。 “不光是爱情,是所有人与人的交集,那些无法用语言概括的想法。之前你还一直执着要把所有感知的情绪翻译成具体的语言,现在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不用那样,情绪的内容其实远比任何语言都丰富。”portia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当然她平时就已经足够温柔,即使穿着军装。 第30章 “真希望战争快点结束。”portia忽然张开了双臂抻了个懒腰,“我希望我的孩子以后只享受信息素带来的快乐就好了。” 两个月后,俞静澜收到了portia牺牲的消息。 针对信息素专家的集中迫害,让玄州投入更多精力来发展信息素武器,俞静澜对腺体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也更有局限性,他认为自己离portia期待的那个世界又远了一些。 二十岁时,俞静澜带着成熟的新一代武器重返希塔边境,那些加载在武器中的仿真生物信息,将希伯斯的攻击一次又一次撕碎。 俞静澜甚至怂恿了方醒夜袭千里,只两个人就将希伯斯的先遣队搅得鸡飞狗跳,顺便割了对方副指挥官的腺体,清晨赶回联盟军军营,两个人被晏其修骂了个狗血淋头。 晏中戊那个保守仔,站一边都不帮说句话。 最终低头诚恳认了错,到日落时分俞静澜一个人去了营后的河水边。他还是对portia说的美丽一知半解,但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复仇的快意。 又过了几年,俞静澜调至国防部情报处,他第一次见到与水纹有关的情报,资料中竟然出现了portia的名字。 这个由portia组织创立的信息素研究组织,已经转化成为塔西用来争夺联盟内部权力的间谍组织,借着几年前联盟内的合作,已经从边境渗透进了玄州内陆。 俞静澜当时当然不知道portia和简聿至的关系,但当简聿至毫无保留地坦白自己的过去时,俞静澜很容易就想到了portia。 又过了几十个小时的此刻,俞静澜才开始觉得讽刺,觉得悲伤。 没什么来由,翻译不出一种能具化这种情绪的描述。 俞静澜起身,绕过书桌走出书房,他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提及母亲,简聿至才是有权利发脾气的那个。 预料到alpha会睡不着,却没想到他就坐在阳台。 灯开着,简聿至在摸花叶,左边盆摸一下,右边盆再摸一下,像在比较分辨两盆花的纹理差异。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看着俞静澜。 “睡不着吗?”俞静澜问。 “没有,我在等你。”简聿至直起身子,否认俞静澜的猜测,“你忙完了?” 俞静澜走到沙发附近停下来,指尖轻轻撑着沙发靠背,简聿至太过平静他看不出什么:“等我做什么。” “水纹如果再联系我,我该怎么做呢。” 第40章 简聿至调任特种作战部,俞静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是在简聿至将去国防部赴任的当天。 看俞静澜诧异的表情,简聿至才知道他对这样的安排不知情。 “我以为您是故意没有提。”简聿至站在餐厅门口,有些无措地解释,他察觉到了俞静澜差点发火的苗头。 不过俞静澜很快恢复了神色,系好西装扣子冲简聿至笑了一下:“知道了。那边任务更复杂些,注意安全。” “好的,部长先生。”简聿至跟在俞静澜身后往外走,像往常一样。 穿过走廊进了电梯俞静澜忽然想起什么:“你调过去什么职位?” “城市第7伞降团,中队长。”简聿至回答。 俞静澜想了想:“那应该是少校军衔了?”说完他侧头看了看简聿至的表情,确定简聿至得到的是个平级调动指令。 电梯在办公楼一层停下,门一开外面是嘈杂的人声,简聿至挡住电梯门让俞静澜出去,四周观察了一下又快步跟到了俞静澜身后。 “部长先生,您今天没有安排安保吗?” 俞静澜没有停下脚步,侧头冲简聿至笑:“你们也没给我反应时间啊。” 简聿至有点泄气,肩膀沉了一下强硬地把人拦住,又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而迅速把手收了回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没有知会您,我还以为是您故意想要公事公办,本来我们那天不就说……” “好了你别紧张,我又没和你生气。”俞静澜看门口车已经到了,便打断了简聿至,“我去总统府,没安保也没事。你也去忙吧,回来再说。” 俞静澜说完走下台阶上了车,开出去一段远离了alpha,他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捏着手腕看向窗外。 没有刻意掩饰,施堂庭很快就发现了俞静澜的不爽。 先是白岁颐提出即将春耕,希望总统府尽快任命新的总理,俞静澜头也不抬就跟着附和。 教育部长提出要尽快落实新的教师资格考核条例,俞静澜也觉得这事确实重要,刻不容缓。 总之他在今天的会议上的表现,就好像施堂庭每天都没在好好做事,但又不明显,当着内阁的面,施堂庭总不好直接发问,只能一边听一边看着低头玩儿桌沿的俞静澜。 下一秒俞静澜忽然抬起头,投给施堂庭一个表面询问实则猖狂的眼神。 这下很明显了,施堂庭黑着脸挪开了视线。 “我已经很克制了,你这样做事的时候,不该想我会有什么反应吗?”会后俞静澜同样猖狂,不待施堂庭发问就主动认了。 “lawrence,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施堂庭压着桌面居高临下地质问。 “我不觉得啊。”俞静澜毫无反悔之意,“我刚才有什么不恰当的发言吗?我平时体谅总统府忙,也尊重你的工作节奏,今天我不过是不再考虑这些了。” 施堂庭很是无奈,他看了看时间,最终拉开椅子重新坐下了。 俞静澜没有停下,继续说了下去:“clare,我希望你对我保持基本的尊重。你在和我谈话的第二天还是私下见了简聿至,我忍下了。今天你又将简聿至调离外交部甚至都没通知我一声,你如果用这种手段来考验我能否做个独立思考的omega,我想你也干脆不必留我在观山中路5号。” 施堂庭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坦诚一些:“上次聊过之后我又仔细想过,我信任你,这点毋需怀疑,但我还是无法将这样危险的事情完全交予你而完全不过问,你有你的脾气和个性,只是我不想退步的事情,禁不住太细的商量。” “总统先生。”俞静澜打断了施堂庭,“你用我的时候认为我是强于alpha的,现在性别的影响成为我必须面对的现实,你又开始忧虑我的本性……” “我是有忧虑,但这忧虑不是来自你omega的本性,而是你喜欢走钢丝的本性。”施堂庭提高了音量,“我最近才意识到我们虽然在塔西的问题上有一致的目标,但我的目标是基于国家的需要国民的愿景,而你。” 俞静澜微微扬起头,准备好了接受施堂庭的审判。 “是基于晏家,是基于方醒和晏中戊,基于水纹企图对你个人进行挑战。”施堂庭毫无保留,甚至在列举种种的过程里更清晰了自己的判断,“你或许认为我的出发点充满政客的冠冕堂皇,但你的出发点却更危险,你对此有异议吗?” “我没有异议。”俞静澜没有进行任何反驳。 施堂庭却没有什么辩论中占了上风的痛快。 “我可以退出。”俞静澜轻声说,不像赌气,“我当然知道我的私心不合时宜,既然你也都想明白了,我可以退出。” “退出?退出什么?”施堂庭不屑一顾,“俞静澜你还说你不幼稚。” “我是认真的,如果中戊在,也会劝我过过悠闲的日子算了。” “他不会。他是最不会崇尚过清闲日子的。” 俞静澜忽然低头笑了:“clare你是怎么给我的本性下定义的?你无非是听林部长生气的时候骂几句,听你亲近的朋友说说过去。我们共事的这段时间,你认为我自大,不够沉稳,不懂感情,不懂标记的牵绊,汇总到现况里,你认为我轻敌了。” “你没有吗?简聿至或许是个好的士兵,是个好的alpha,但也有可能是最强大的伪装者,他如果想骗你,轻而易举。” “我奇怪,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懂呢?”俞静澜表现出困惑,“你为什么认为我只会用信息素去和一个alpha较量呢?我们是两个人,我的意志要强于我的本能,我才有操控所谓天赋的可能,再说你对我的过去又知道多少呢……现在你我二人坐在这里,若按本能,我要骂你几句就走才是,但我没有,我依然相信你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如果你不愿意再用我,我可以辞职。” 施堂庭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腺体,他确认自己没有泄露任何能让俞静澜察觉并利用的情绪。 但俞静澜还是占了上风。 “你可以考虑,除此之外我认为你会好奇我为什么骂你。”俞静澜站了起来,“我们之间应该是能够有效沟通的,你几次直接对简聿至下令,除了让我认为没有受到尊重,还严重影响了我的私生活,我可以去内政部抗议的。” 施堂庭眯起眼睛,耐人寻味地看着俞静澜。 “你说的,omega的本性就是这样的。”俞静澜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第41章 合金城的军事演习历时六天。 六天本身倒不算久,但提前不知情,加上临走前俞静澜对他调任的反应,简聿至便觉得这时间有些误事了。 第31章 期间俞静澜飞了一趟艾斯加德参加国际冰雪节的开幕式,回程时又在银北待了一天,结果回玄京的路上就感冒了。 周六下午,办公楼很早人就少了,俞静澜自己在办公室,一边为接下来的几个外访烦倦,一边又忍不住想简聿至的事。 独处的时候,他会认为同简聿至商量过的那个好办法漏洞百出,用抬高简聿至身份地位的办法,向有心之人传达俞静澜作为omega心甘情愿扶持自己alpha的讯息。 施堂庭自作主张给的这个职位并不算高,但却很容易立功,虽然现在只是平级调动,但晋升会很快的。 很快,简聿至就会有国防部更高的权限。 但是简聿至已经杀了水纹两个人,水纹真的还会对他抱有可以利用的期待吗?会不会水纹已经察觉了简聿至的立场,再也不会联络他了呢? 有没有可能,自己才是环环相套中最后的猎物呢? 俞静澜拿起电话,想让人去问一下那两个死在安萨尔的间谍的更多资料,包括后来的尸检结果,但想了一会儿又不得不作罢,他不想让安萨尔方面察觉自己还在关注这件事。 “真烦,就该直接轰炸了他们。”俞静澜丢下话筒,“调查来调查去,每天都要忍气……” 敲门声打断了俞静澜的低声咒骂,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表情,开口请人进来。 简聿至穿着作战服出现在门口,他把门关上,摘了伞降团灰色的贝雷帽捏在手中,冲俞静澜笑了笑。 当然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释放的信息素,幽灵一样招惹着俞静澜。 俞静澜半天没说话,无论是寒暄几句还是问简聿至为什么来,好像都有点奇怪。 “在忙?吃饭了吗?”简聿至往前走了两步。 “还没有。”俞静澜回答,他没有问回去,无趣地让问题落了地。 但简聿至好像不太在乎:“我下午回来的,先去国防部确认了任务行程交了枪,回来在后面等了你一会儿,看你一直没回去。” “可以打电话啊。”俞静澜察觉到简聿至比自己还拘谨,反而放松了,摸着椅子扶手笑着问。 简聿至一愣:“嗯对……我忘了。” “你们队里配枪每次回来要上交吗?”俞静澜探身把办公桌的电源关掉,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嗯是。”简聿至转身拿起了衣架上的大衣。 “用我的吧。”走到桌边的俞静澜停下脚步,转身回去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保险抽屉。 等了一会儿,简聿至看着俞静澜提着一个枪匣走过来,抬手递到自己面前,然后接过他自己的大衣。 一摸就知道是pll-11,是情报渗透部队的常用枪械,简聿至有点意外,还打开枪匣的确认了一下。 “这是你的惯用枪?”简聿至忍不住问。 俞静澜理着衣领:“嗯,你用不习惯?” “不是,我都行。”简聿至把枪收好,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伞降团任务重吗?没受伤吧?” “军事演习,还好。没有受伤。” “……这不用保密吗?允许你们往外说?” “不用对你保密吧。” 俞静澜停住脚步,扭头看着简聿至。 简聿至却面不改色。 俞静澜笑了笑:“你往前走一些,我和你说话还要扭着头,很累。” 身侧立刻有阴影靠近了,信息素也更加明显,穿着大衣俞静澜也觉得凉凉的。 这感觉很奇妙,俞静澜希望这个走廊长一些。 但沉默又让俞静澜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吧?” 这问题将简聿至从些许惬意的现象中拉回了现实,他不能说俞静澜不解风情,只是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俞静澜察觉到了,抬手轻拍简聿至的背安抚:“我太心急了。” “还没有,演习周围外人也很难靠近。”简聿至语气平缓地答道。 “之前我没有想好该给你安排哪个位置,总统这个安排其实也算合理,伞降团经常参与重要任务,能最快地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得到了信任。”俞静澜继续说着,“但可能也有用力过猛的嫌疑,他们可能会观望一下,你也不要急,任务危险时也不用非要立功。” 简聿至觉得俞静澜这话挺危险的,听起来是要自己不要强出头的意思,但伞降团的任务,不全力以赴岂不是弃整个队伍的安全不顾。 俞静澜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停下脚步,侧身看着简聿至。 “您不用解释。”简聿至笑着说,“没什么危险的,我可以应付,如果吕进瞻再也不会联系我,我要给你一些以后再保我的理由,对吧?” 俞静澜没说话,但他忍不住顺着简聿至的话往下想了。 “你会保我的吧,lawrence?”简聿至轻声追问。 “当然。”俞静澜笑笑,“那天不都说好了。” 被简聿至拦在客厅的那个晚上,俞静澜承诺即使简聿至失去了他原有的价值,也会保他。 现在俞静澜觉得自己说得太模糊了,保他什么呢?保住他的性命?还是保住他的身份? 玄州忠诚士兵的身份?还是…… “你感冒了?”简聿至终于确定了俞静澜似有若无的鼻音不是自己听力的错觉。 俞静澜“嗯”了一声,进了客厅。 客厅的桌上放了一束花,有些蔫了,但暗红的颜色很好看。 alpha原本平静的信息素中突然掺了些拘谨,俞静澜甚至能听到简聿至深呼吸的声音。 “血荆吗。”俞静澜走过去,脱了外套把花拿起来,回头冲简聿至笑了一下,“你这么带回来,没人笑你?” “城里有贸易商会,大家都买了东西。”简聿至解释,“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又想你什么都不缺,正好看到基地外面很多这种花。” “你好像很喜欢各种花。”俞静澜握着花,走到阳台弯腰从地上拿了一只花瓶,回来走回简聿至身边。 简聿至想了想:“我是喜欢……你住的这个地方吧。” “这是我家,不是什么住的地方。”俞静澜纠正。 “你不是说刚搬来不久?” “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抠字眼。”俞静澜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向下,看向简聿至垂在身侧的手,“想拉近和我的关系,怎么还骗我?” “嗯我没……”简聿至否认了一半,忽然紧张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手心有速降时被绳索勒出的伤口。 “是国防部装备不行,还是上尉身手不够矫健啊?”俞静澜抬头问。 简聿至不答。 “我去接水把花养上。”俞静澜没有穷追不舍,“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说完转身走了,简聿至才低头笑了一下。 第42章 “我上次吃这东西,还是十五年前。”俞静澜戳着餐盘里的面条,夹起一粒酱豆子说。 “我只找到这个。”简聿至解释,但又觉得像是在推卸责任,“不过我确实也不擅长做吃的东西。” 俞静澜低头吃面,既不说埋怨的话,也没给简聿至什么宽慰。 520赫兹的芽 “可你这里为什么会放这种军备速食。”简聿至忍不住问。 “刚搬过来的时候想着要是饿了能偷个懒救个急。”俞静澜回答,“结果根本没时间,要么在外面吃,回来的话,餐厅后厨会做好。” 简聿至想之前那些提前摆好的早餐,应该就是部里餐厅的手笔。 “不过我有按月付内务部伙食费和人工费。”俞静澜谨慎地解释。 简聿至先是点点头,然后又忍不住笑:“那部长先生是不是也要付部里车费油费,水费电费?” “当然。”俞静澜认可道,“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官员的一举一动么,晏中戊休假多去打一次球,都会收到举报信。幸好我别的开销不多,扣了这些多少还能结余点。” “可部长先生一件衬衫就比我们特勤的制服贵很多。”简聿至提醒道。 俞静澜这会儿才听出简聿至的揶揄来,他一时觉得好笑,忍不住看向天花板来掩饰自己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等再看回简聿至,发现他也在低着头偷笑。 “那个属于工作需要,我这个职位有比较充裕的置装费。”俞静澜放下了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开口给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答案。 简聿至并没有刻意掩饰他恶作剧的企图,信息素中透着狡黠,但是刚才俞静澜完全没有意识到。 有些奇怪,俞静澜现在常常需要刻意去分辨简聿至有没有隐藏自己的味道,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alpha的气息,但集中精神又发现空气中什么都没有,更多时候,俞静澜会根据场合去分辨alpha到底有没有酝酿危险。 现在这个场合,就是一个不需要保持社交礼貌的场合,alpha的信息素从他去办公室起就没有消失过。 “你的腺体训练,是从小就开始进行的,还是进入部队以后?”俞静澜问了他一直好奇但又没什么时间和机会问的事。 第32章 简聿至听了收敛了笑容,准备放下筷子。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俞静澜见他这样赶紧解释,毕竟谁都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聊些让人不开心的事,这话俞静澜问,有多少有点像调查问话。 但简聿至还是把筷子放好了,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了,静了两秒又喝了口水。 俞静澜更加生出几分愧疚,他将搭在餐桌上的手抬起一些:“你不想聊这些,我们可以不聊,我只是没有见过能将腺体和信息素分离控制得这么好的人。” “做外长前,你是玄州比较厉害的信息素专家吧?”简聿至知道不合规矩,但还是忍不住也问了问题。 俞静澜点点头:“算是吧。” “我分化前就有腺体功能,分化只是确定了我的性别并让我有了信息素。”简聿至没有再和俞静澜对视,垂下眼睛看着餐盘回答了问题,“参军后队里确实一直有各种腺体训练,我的成绩也比较好,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和我的天赋有关,而且后来去了东部战场,也比较少用到这方面的战术。” “早些年确实有过这种训练计划,但是太违逆本能,能达成的人太少。”俞静澜笑得勉强,“我那时候年轻,异想天开。可你既然腺体训练的成绩好,为什么要学飞行去东部战场?” 简聿至眨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我......那时候不喜欢信息素被利用在战事中。” “因为水纹?” “有水纹的原因吧,我一开始就对水纹和吕进瞻的说法有抵触,因为......因为小时候,我母亲告诉我信息素很危险,她希望我控制本能,不要到处炫耀自己的天赋。”简聿至抬头看向俞静澜,“上次你告诉我,我母亲认为信息素很美丽,我其实......是不相信的,不相信母亲会说这样的话,也不相信你和母亲有亲近友好的关系。” 俞静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接受了简聿至的说法。 “既然不信,怎么那天还决定站在玄州这一边了?”俞静澜没有忍住,他发觉自己问的问题开始没有策略和章法,带着追问的意味。 外面已经天黑了,俞静澜的身形和餐厅的窗景融为一体。 餐桌上花瓶里的血荆已经恢复了一些活力。 “因为我们之间的标记认为我应该信你。”简聿至如实答道。 俞静澜有些意外。 简聿至没有理会俞静澜表情的变化,而他自己的表情,落在俞静澜眼中竟透着一种包容一切的慈悲。 “但是我又从来不信标记这种东西。”简聿至继续说出的实话开始有些残忍,和他的表情毫不相关,“这很矛盾,对吧。” “嗯,是。”俞静澜轻声应着。 “我只是想,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好像是有一点孤单。部长先生现在是唯一和我算得上亲近的人,那如果能让你开心,好像也是件挺好的事情。” 俞静澜连简单的应和都给不出。 但是简聿至好像不在乎,他深吸了一口气,冲俞静澜露出一个笑容:“上次部长先生说教我读心术,还算数吗?” “当然。” “那也是你的天赋吗?会不会很难?” “算是吧,但是应该不难。” 简聿至点点头:“我也不瞒着你,我就是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明白大部分时候你只是把我当做你工作的一部分,但标记又让我偶尔会产生一些误会。” “标记可能也会让我产生误会呢?”俞静澜接得很快。 简聿至有些惊讶,他承认自己心跳加快了。 “你认为我说的是真话吗?”俞静澜接着问。 简聿至试着将腺体的感知范围扩大,他想这是俞静澜在出一道简单的练习题。 可惜没有太清楚的答案,简聿至摇摇头:“我读不到。” 俞静澜笑了:“我没有在教你读心术,想读我的想法没那么容易。我是让你用你的办法来,不相信腺体和信息素的能力,就用你信奉的与人相处的办法,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吗?” 简聿至看着俞静澜的眼睛。 可是感情的事不是简单的人际关系,哪有真不真,只有想不想。 第43章 俞静澜没有得到回答,简聿至在餐桌对面低着头,同这一餐开始时的融洽甚至有些许暖意不同,此刻简聿至被一团雾笼着,这让本来情绪起了一些波澜的俞静澜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上尉。”俞静澜站起来,绕过了餐桌。 简聿至知道他走近了,但还是没有抬头。 俞静澜将简聿至右手边的水杯推远了一些,双手抱臂倚在了餐桌边,低头看着简聿至:“上尉,你有定期接受心理评估吗?” 简聿至的双唇无声地抿开一条缝隙,他又轻又慢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起头:“当然,部长先生。” “那你真的是很擅长说谎了。”俞静澜笑着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简聿至同样笑着。 “但这也没什么,能骗过国防部的专家和机器也是种本事,对吧。”俞静澜抬头看向门口,无奈地叹息,“但我确实疏忽了,我没有想到你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简聿至知道自己再继续做任何狡辩也是徒劳:“您认为我有战后的心理问题?” “你的很多行为,确实可以用标记来解释。”俞静澜如有所思地说道,“但现在回想,刚接受任务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反复、犹豫、又有些冷漠,没有统一的标准。标记之前你准则是服从命令,标记之后你的准则是服从信息素。” “这还不算统一吗?”简聿至声音很小,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俞静澜眼中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形象,但他还是嘴硬着反驳,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他作为alpha的自尊在作祟。 被自己的omega这样评价,实在让人心中不痛快。 “这算什么统一?”俞静澜觉得好笑,“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活下去?” “也不算随便找的吧。很努力地找的。”简聿至仰着头,他声音变得坚实,回答问题不是他的目的,反击俞静澜才是。 下一秒俞静澜才意识到自己激怒了alpha,只是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简聿至起身,很容易就把近在咫尺的omega圈在了桌边,他肆无忌惮地欺身靠近,释放了意图明确的信息素将omega压制得动弹不得。 “看来部长先生对投诚的要求很严格,我这种懦弱的理由,上不了台面,是吗?”简聿至轻而易举地将右腿抵进俞静澜的双腿之间,威胁的意味更加明显。 “你误会我了。”俞静澜皱眉,语气急迫。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简聿至的呼吸变重了一些,他清楚自己的行为越界了,但是他还是紧紧攥着俞静澜的手腕,“担心我将来的立场也会反复?还是认为我有自毁倾向会很难控制?从一开始,部长先生就很有自信能控制我对吗?作为omgea,控制我。” alpha的信息素势如破竹穿透了omega的腺体,不容置疑地与omgea的信息素相结合。 就像一双有力的手,撩动着俞静澜敏感的神经末梢,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躲避和逃跑。 但在被简聿至完全压制前,俞静澜的清醒还是占了上风,他冷静了片刻,克制了闪避的冲动,接受了简聿至信息素的纠缠。 是真实的,眼前的俞静澜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呼吸和味道,他的体温,他双唇的柔软,都是真真切切的。 不是遥远的回忆或虚幻的梦境。 “上尉害怕了?”俞静澜仰着头,在简聿至亲吻他腺体的时候喘息着问。 简聿至没有说话。 “怕我反悔吗?”俞静澜自顾自地说着,“你误会我了。” 又一次听到俞静澜直白的解释,简聿至终于放慢了侵略的动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俞静澜:“我误会了什么。” “如果我能早点明白你情绪的意思,就会让你知道更多些,应该就不会有安萨尔的事情了。”俞静澜的声音有些低落,“我一直以为你是在玄州和塔西之间摇摆,却不知道其实是生死之间。你杀灵雨的时候,给她留了反击的可能对吧,你希望她也把你解决掉。”俞静澜皱眉问道,声音有些发闷。 简聿至眼神微动,他不知道俞静澜是如何看穿这些的,这些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得太明白的事情。 俞静澜反握住了简聿至的手,他没再说什么,扶着简聿至的腰主动吻了上来。 太过明显的安抚意味,简聿至觉得有些丢人,却又不舍的拒绝,他不知道这算什么,算omega的义务,还是俞静澜的善心呢? 可以继续下去吗?可以要更多吗? 在得到答案前,简聿至察觉到了有其他人在靠近,他立刻警觉地收起了信息素。 “有人来了,部长先生。”简聿至摸着俞静澜的脸提醒。 但俞静澜却无动于衷,他的手搭在简聿至的肩膀上,想要继续亲密的动作。 第33章 “部长先生。”简聿至有些急了。 “别动。”俞静澜伸手攥住了简聿至的衣领,把企图要走开的人硬生生留在了眼前。 omega的信息素没有任何收敛,逼着门外的人停下了脚步。 又过了一会儿俞静澜才把简聿至放开,用指背压了压唇角,整理好了两人的衣领,然后才直起身子坐在了刚才简聿至的位置上。 “有事吗?”俞静澜扭头开口,声音听不出异常。 几秒后温樾出现在门口,面带笑容,倒是看不出什么拘谨和尴尬,简聿至也只能故作镇定,靠在桌边看着温樾。 “你今天没有外出,前面餐厅准备休息了,”温樾笑着说,“我不知道上尉回来了,还想着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但是电话没有打通。” “上尉有点厨艺,倒是没有饿着。”俞静澜抬头看了简聿至一眼,然后冲温樾笑了一下,“你忙吧,辛苦了。” “行,那我回去了。”温樾说完退出了餐厅。 简聿至已经从情绪的起伏中挣脱出来,他看看桌上剩的面条,又想想俞静澜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嘁了一声。 但很快他又觉出了比被俞静澜诋毁要更严重的事情。 “你怀疑温先生的身份吗?”简聿至弯下腰小声问。 俞静澜却只笑不说话,拿出手机把静音关掉:“你觉得为什么你刚进观山中路不久吕进瞻就决定启用你呢?” 简聿至皱眉,灵雨确实说过吕进瞻早就知道俞静澜选中了自己,可是俞静澜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甚至提前就静音了电话,所以他是准备好了要让温樾看到两个人关系亲密,甚至是他明显被alpha压制的状态。 “又在猜我了。”俞静澜有些无奈地打断了简聿至的各种猜想,“那你是想继续猜我有多可怕,还是想继续刚才的事?” 简聿至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第44章 没有计划着想要一个标记的迫切,也没有发热期或易感期的不得已,俞静澜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表现得主动且热情。 简聿至很意外俞静澜是丝毫不掩饰自己低级欲望的人,他忍不住想为什么,也忍不住用指尖轻轻触碰俞静澜的背。 “痛快了吗?”简聿至撑着头,看着俞静澜缓慢起伏着的肩膀问。 “嗯。”俞静澜懒洋洋地应声,很快他转过身来,在枕头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扬起头看着简聿至,“你又在想什么?” 简聿至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指尖继续在俞静澜的手臂和肩膀间游走。 “回答我。”俞静澜舒展了腿,他能感觉到身后还留着亲密后的痕迹,这让他的腺体又开始发热。 简聿至还是不说话,嘴角勾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视的视角让俞静澜分辨不清简聿至的表情,他将歪头的角度摆得更大了些,再加上信息素的指引,他才确认简聿至又不高兴了。 “能不能别考我,很累,还会有误差。”俞静澜语气不满,他少有地彻底放弃去猜简聿至的想法了。 “假如……假如水纹真的不再找我了,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简聿至问。 俞静澜想了想,伴着困意闭上眼睛:“那就是你原本的任务内容了,做我的alpha。” “那如果有更匹配你的alpha出现呢?98%?100%?能让你更安全。” “我们已经熟悉了,匹配度就不再是唯一的条件了。”俞静澜实话实说。 简聿至却不罢休:“那如果不考虑信息素,如果出现了一个你喜欢的人呢?他甚至可能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 “你很担心我会……辞退你?”俞静澜笑着问,他觉得简聿至今天实在奇怪,“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聿至却又问不出什么更具体的问题了。 “那我猜一下吧。”俞静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忽然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你认为我把你当作下属,无论是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里,甚至在床上,我总在命令你,这也是你刚才不高兴的原因,对吗?” 简聿至没有否认。 俞静澜这回却不认可他的沉默,他抬起手,用一根手指点在简聿至的胸口:“你至少要回答是与不是吧,我在猜呢,都没用腺体。” “是。”简聿至闷声答道,“你说‘回答我’,我才刚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你却还是冷冰冰的长官。” 俞静澜忍俊不禁,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他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变成了会不自觉摆官威的严厉家伙。 “所以你认为我这个长官,在确认你没有利用价值后,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俞静澜若有所思地继续猜下去,他很少这样不用信息素做参考,没头没尾地猜别人的心思。 “是,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你很正常的选择。” “你很失落?”俞静澜的手指轻轻划过简聿至的锁骨,他都没有刻意去想问题的逻辑,“还是会生气?会想报复我吗?还是……” 俞静澜的动作停下,他抬眼看向简聿至,而简聿至也看着他,在他迟疑的尾音中,简聿至握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再随便游走了。 “上尉。”俞静澜收敛了悠闲的神态,撑起身子抓了枕头靠在床头。 简聿至同样也换了严肃的表情,他把被子拽上来一些给俞静澜搭上,然后交握着手坐在俞静澜身边。 “上尉,你将我当作现阶段生活的锚点,我能够理解。”俞静澜轻声说,“那么我有相似的问题,如果我的态度和行为会影响你对生死的抉择,你还把我当作长官吗?还是omega?你的依恋,是来自于这个住的地方,还是我俞静澜本身?” 在简聿至回答之前,俞静澜发现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抽离在了空中,正居高临下地审视说出这番话的自己。 和简聿至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可以这样聊天的亲密程度了吗? 那些真正的夫妻,是以什么心情在最亲密的事情后聊心事的呢?他们会觉得开心,还是平平常常呢。 “您当然是长官。”长时间的思考后,简聿至认真地回答,他甚至侧过头向俞静澜微微地颔首,就像他每次同俞静澜打招呼那样。 俞静澜看着天花板笑了,他好像明白了简聿至为什么可以通过国防部的心理评估。 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依然可以给出标准答案。 很奇怪,这答案让俞静澜不是特别满意。 “那你还要怪我对你发号施令吗?”俞静澜不无质问地回应。 但俞静澜很快意识到,既然简聿至给出长官的答案,那自己自然就拥有长官的特权——规定答案的特权。 “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永远是我的alpha,直到我们有一个人死掉,在现在这样的和平年代,死也是很容易的,你设想中的更匹配的alpha如果出现,恐怕会带着杀掉我的目的。”俞静澜看向窗外,“人和人相处,是会产生感情的,长官对士兵,omega对alpha,这样够吗。” 简聿至忽然伸出手,握住了俞静澜的手,他释放出信息素,想要安慰忽然被悲观笼罩住的omega。 “你一开始只是看中了我的阳台,现在却好像想要更多。”俞静澜轻声说,“但你又不肯说明白你想要什么,想惹祸又不敢,我不喜欢这种性格。” “那部长先生,喜欢什么性格的?”简聿至笑着问,他觉得俞静澜变得有趣了些。 俞静澜回过头来看着简聿至,发现简聿至的问题也实在是不好回答。 “长官没有义务回答这样的问题对吗?”简聿至替他回答了,“那就还是……我来回答,我比较擅长回答问题。” 俞静澜忽然一阵紧张,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简聿至从士兵转化为alpha的过程。 “omega对alpha的感情有深有浅,我想要我母亲对父亲的那一种,我不说,是因为我知道长官给不了。”简聿至轻轻摸着俞静澜的手背,“我不说,是因为部长先生给的已经够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俞静澜问。 “我不可以不高兴吗?”简聿至反问,“偶尔高兴,偶尔不高兴,这不才是一个正常人吗?” 简聿至都很诧异自己能说出这番话来,他看到俞静澜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一时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笑什么?” 俞静澜的追问让简聿至笑得更大声,他伏在了俞静澜的肩膀上,鼻子周围都是omega的味道。 ——幼稚。 简聿至忽然听到俞静澜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从很奇怪的地方涌入耳朵,他抬起头,看到俞静澜正看着自己。 没人说话,空气中就只有信息素。 第45章 天亮之后简聿至很后悔,后悔和俞静澜争辩,后悔对俞静澜承认自己的不满,也后悔用父母的感情来做他们关系的参照。 但好在没什么时间就给简聿至尴尬,因为他和俞静澜都睡过了。 看到时间后简聿至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被惊醒的俞静澜表情不太好看,但对晚起的意外状况倒是接受良好,他像往常一样起来冲了澡换了衣服,出卧室的时候才撂下一句没空吃完饭先走了。 第34章 路过餐厅的时候简聿至跑进去抓了两片曲奇饼干,出来大步流星地追上俞静澜:“吃一口吧,这可是花钱买来的。” 俞静澜瞥了他一眼,没想好说什么,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就不好拒绝了。 带着嘴角未散的黄油味儿到了办公室,拿纸擦手的时候,俞静澜才忍不住小声嘀咕着边走边吃让人看到实在不像话。 简聿至会越来越不像话的,俞静澜预感。 刚一这么想,身后就传来敲门声,不像话的人出现在门口,进门后从腰侧拿出了配枪递上来。 俞静澜一时恍惚想不起他将配枪给简聿至的初衷是什么,等看到简聿至虎口处的伤口痕迹才回过神来。 “执行任务注意安全。”俞静澜接过枪嘱咐道。 “好的。”简聿至退至门口,准备走又停下转身看着俞静澜,“部长先生,您应该考虑再调一名安保随行。” 俞静澜笑了笑:“嗯,会按需要安排的。” 简聿至这才再次道别离开了。 日常驻扎玄京时,伞降团是七十二小时一次轮班,简聿至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规律的工作作息,但他适应得很快。 去俞静澜的办公室变成了每次回观山中路5号的固定行程,如果俞静澜没有外访的行程,简聿至会在六点过后穿过南楼的走廊,去提醒俞静澜该下班了。 两个人都不太擅长厨房的事,所以俞静澜也会提前让餐厅把晚餐送到南楼,吃饭的时候俞静澜会主动说些外访时不涉及保密的事情,简聿至偶尔也说伞降团的事,但实在无趣。 到了晚上,俞静澜的配枪会躺在简聿至的枕头下面,有一次俞静澜在挣扎中把它推了出来,简聿至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任俞静澜的手指搭着枪口,俯身问俞静澜有什么不满。 这样的生活让简聿至乐在其中,但他和俞静澜也再没像之前那样讨论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三月俞静澜连续外访和接待了19个国家的要员,维护关系并签订一系列合作协议,包括施堂庭在内的其他政府官员也都在努力向外界传递积极的信号,潜移默化地让国民接受联盟解体将会来带的变化。 月底国防部对玄京、月港以及合金城的精锐部队进行了整编,再一次军演后,简聿至晋升了少校。 四月二日上午九时,施堂庭发布了政府讲话,宣布成立三十七年的玄塔安军事联盟正式解体。 中心广场随即爆发了示威冲突,抗议者和支持者的队伍被提前驻扎的警备团分离在东西两侧,伞降团则以钟楼为中心在广场上空布下监控随时准备介入。 简聿至听不到广场上的人声鼎沸,耳边只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和耳机中的调度指挥,他站在舱门边,俯视着广场上的人潮。 钟楼上有像雕像一样不会动的狙击手,简聿至能看到狙击枪细长的枪筒。 和平有它具体的样子吗?还是只是一种天真的幻想。 夜里十一点,简聿至的任务小组降落在广场南侧国家图书馆的楼顶,简聿至带着两名队员下楼同警备团的队员进行环境信息的当面衔接,听警备团说广场的情况还算缓和,大部分人都是在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抗议,预计这一波冲突不会持续太久,或许天亮就会结束。 简聿至由此推测观山路那边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太糟糕。 街角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走过,背着背包大声喧哗着,简聿至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也都看了过来,声音小了一些。 警备团的人穿过马路,拦住了他们问话并查看证件,他们也都配合,甚至有人发出了轻松的笑声。 简聿至退了两步,转身准备回楼上。 走到图书馆大门的路口时,简聿至又回了一次头,看到警备团已经往广场的方向走去,那群学生也走远了一些,但又在最后的两个男生也正回过头,刚好对上简聿至的眼睛。 虽然他们在笑,但那眼神却冷冷的,简聿至只在隔着战斗机的舷窗时见过,他的本能反应是将对方击落。 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腺体,隔离在外的信息素扑面而来,那些年轻雀跃的味道中,隐隐约约藏着愤怒与仇恨。 耳机里传来询问是否有异常的消息,简聿至收回视线做了答复,继续向主楼走去。 过了午夜,楼顶只能听到风声和远处偶尔的警笛声,东边可以看到隐身在一片葱郁之中的观山路。 简聿至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俞静澜在做什么,他很想剖析清楚,以及对俞静澜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算是喜欢吗? 喜欢他什么呢,明明对他一无所知。 “少校。”身后传来负责大区指挥上校的声音。 简聿至转过身,按指示关掉对讲,向无人处走了几步。 “部里来电话,要你现在回去,五分钟后车在楼下接你。” 简聿至沉默了两秒,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但他没有问,只确认了哨岗的交接,便按指令下了楼。 回观山路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途径了几个警备不严的街区,简聿至看到还是发生过一些骚乱的,有被推乱的路障正被警局的人整理修复,简聿至为此而心生烦躁。 更没想到的是,驶进观山路后,未散去的示威队伍反而多了起来,更让简聿至难以置信的,是他看到了俞静澜的名字和照片,在车窗外一闪而过,他视线追随着回过头,却再看不清了。 车没有回国防部,而是直接开到了观山中路5号的侧门,简聿至想大概是发生了自己所有猜测中最糟的那一种。 楼上很安静。 简聿至从电梯跑到客厅,他预想的目的地是卧室,却没想到俞静澜就坐在客厅,他翘着二郎腿侧身坐在沙发的一侧,手臂舒展搭在靠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声音开得很小几乎听不到的电视。 “你怎么回来了?”俞静澜看到简聿至很意外,随即又很快露出无奈的表情,“专门把你接回来的?” “发生什么了?”简聿至平复着呼吸问。 俞静澜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些:“塔西方面指责我是战争犯。” 简聿至听着电视中的报道,眼神却还是落在俞静澜身上,他看到的俞静澜是平静的,似乎不在意也不畏惧这样糟糕的指控。 第46章 针对俞静澜的糟糕指控发生的这个时间,明显是精挑细转过的。 消息最初是由一个国际公益组织发布,几个小时内便迅速传播开,俞静澜已经做好了在施堂庭发表讲话后应对各方往来,着实没想到这第一枪是冲着自己来的。 “回来了就休息吧,没什么事。”俞静澜若无其事地起身进了书房,将客厅留给了简聿至,即使不出这样的意外,他也有很多事情必须处理。 简聿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过头来再次看向电视屏幕。 画面的一半是示威人群,一半是俞静澜公开活动中的照片,新闻的标题清晰且刺眼,循环列示着经俞静澜手研发的几代信息素武器在西部现场造成的伤亡人数,以及后续不计其数难以治愈的腺体损伤。 至于说这指控来自于塔西,实在是因为诸多细节不是外界轻易能知道的,包括俞静澜在前线担任指挥时的比较激进的作战指令,对敌方堪称残忍的“报复”手段在联盟军内被美化吹捧,在联盟共同作战的情况下玄州对其不惜牺牲盟友的保护。 在联盟解体的今天,塔西将多年来对玄州的不满公之于众,俞静澜是那个矛盾的漩涡,就好像整个西部战场的伤疤都是俞静澜一人所为,而战争结束后,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战争犯摇身一变成为受到无尽赞誉的国家脸面,实在有违人道。 关掉电视,一室暗沉。 知道俞静澜在军方曾居高位,却没想到他在西部战场是如此重要的角色,想起自己曾多次表现出厌恶信息素在战争中的应用,简聿至心情有些复杂。 穿越西部现场流亡至玄州的吕进瞻会将俞静澜作为目标,也忽然变成可以理解的事情。 简聿至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出神地看着窗台边那个白色的花盆,那株不开花的盆栽,像是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一天,连日来都没有任何变化。 忽然想起灵雨说,母亲死在俞静澜的信息素武器之下。 吕进瞻说谎了,母亲去世的时候俞静澜不过十几岁吧,信息素武器还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 可吕进瞻也没有说谎,母亲的死是漫长战争的缩影。 从这场战争中厮杀出来的俞静澜,似乎有一颗钢铁铸就的心脏,他不需要安慰和保护,他可以把难听的指控当成可以一笑而过的故事。 他到底为什么需要一个alpha,需要一个标记。 因为他一早的目的就是利用自己与水纹有关的过去,简聿至将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气自己怎么总是忘了这件事,总是忘了那不可覆盖的标记并不是俞静澜的必需品。 “唉……”简聿至向后仰,手臂甩出一道弧线躺在床上。 第35章 闭上眼睛,简聿至回忆中云端的那些日子。 真安静啊。 简聿至曾经见过寒夜中天际线上的闪电,没有声音,只有将天空劈成碎片耀眼光芒,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正下着暴雨。 过了很久雷声才低吼着传到简聿至面前,他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诧异自己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窗外真的下着雨,但没有很大。 简聿至走出卧室,看到书房的门依旧关着,他走到阳台,把开着的两扇窗关上,然后低头看着那几株全都不在花期的盆栽。 窗外有黑色的阴影在余光中缓慢飘摇,简聿至低下头,看向楼下的院子,看到是一把硕大的黑伞在廊檐下缓慢地移动着。 简聿至回过头,再一次看向书房的门,他走过去,犹豫着抬起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没有得到回应。 简聿至再次回到窗边,发现已经找不到那把撑开的伞,取而代之的是被雨幕遮住的人影,靠着屋檐下的廊柱站着。 雨大了一些,屋檐大概是遮不住雨的。 北侧通往院子的门简聿至几乎没有去过,找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对面站着的人,很近也很清楚,简聿至本能地在窗边躲了一下,然后才又慢慢地歪头看出去。 确实是俞静澜。 他没穿外套,身上就只一件衬衫,衬衫外面戴着黑色的护腰,衬衫的下摆没有收进西裤,有些凌乱地随着风轻轻飘动,一下一下地让简聿至莫名觉得很冷。 这样的天气确实也是冷的,简聿至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转身回到楼上卧室,拿了一件外套又再次下楼,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黑色长柄伞,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俞静澜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看着简聿至撑开伞。 “冷吧?”简聿至走到俞静澜面前,递上手里的外套。 怕伞上的雨水落到俞静澜身上,简聿至没有靠太近,他看着俞静澜把衣服穿上,见俞静澜不说话,猜俞静澜大概还是想要独处。 “那我先回去。”简聿至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打伞布的声音盖住。 俞静澜看着简聿至转身,看到雨线在空中甩出一道抛物线。 “待一会儿吧。”俞静澜忽然开口。 简聿至有些意外,走出去两步才刹住退回来,他看了俞静澜一眼,把伞收起来立在廊柱后面的墙边,然后搓着手指走到俞静澜身侧站定。 本以为俞静澜想要说些什么,哪怕不是倾诉,也总有些话要说,但却没有,他好像只是想让简聿至陪他看雨。 这样也确实才符合他的作风,他的心事是最高级别的机密。 简聿至便也抬起头,看空中的雨,看对面屋檐落下的雨线,看那些没有开灯的窗。 拜那些新闻报道所赐,俞静澜清晰地想起和方醒穿越边境线的那个夜晚,那天一直有雨降落未落,空气潮湿闷热,凌晨回撤的时候才下起来。方醒脸上还带着希伯斯指挥官的血,他们一起回忆那个人求饶的话,迎着细雨放肆地笑。 俞静澜无声地侧过头,看向简聿至。 如今在俞静澜眼中十分年轻的简聿至,比当年战场上肆意妄为的俞静澜又要大许多,也是经历了枪林弹雨的,那些经历让他痛苦,让他必须很努力地找活下去的理由。 而自己,像是没有怜悯之心的怪胎。 简聿至的眼睛忽然微微颤了几下,在俞静澜还没看清楚前,他垂下眼睛眨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向俞静澜。 “很神奇对不对?”简聿至开了口,“竟然有机会一起赏雨。” 俞静澜将这话无声地念了两遍,才笑了笑:“嗯,看起来还有一点浪漫,对吧。” 简聿至的手忽然从身侧贴过来,他握住了俞静澜的手腕,然后向下,用温热的手指摸着俞静澜的手心。 “lawrence,我之前说过的一些话,现在我想要做一些修正。” “什么?” 简聿至没有立刻说,他低着头想了又想,仅仅发生在几分钟前的心态变化,他不知道值不值得说出来,会不会惹俞静澜笑话。 “我之前说,选玄州是为了让你开心。”简聿至语速缓慢地开口,“你是omega也好,是俞静澜也好,我确实也没有仔细分辨过……但我现在觉得,我此刻可以重新做一次慎重的选择。” 雨忽然变大了些,俞静澜靠近了简聿至,歪着头让耳朵听得更清楚些。 “我想如果有多几次这样欣赏雨景的经历是很幸福的,死亡也不可怕,但我不觉得是无所谓,而是没有什么遗憾。” 俞静澜半天没有反应,他低着头,简聿至看不到他眼中的诧异。 过了不知多久,俞静澜才抬起头:“你在安慰我吗?怕我心情不好?” “不。”简聿至毫不犹豫地否认,“是我自己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知,相信你不是这场战争中最糟糕的人。” 下楼的时候,俞静澜觉得很孤独,他本来觉得无所谓。 简聿至抬起自己的手给俞静澜看:“我这双手也杀过很多人,那不是我的意愿,我也不曾反思忏悔。” 腺体悄悄地布下一张网,简聿至感知到俞静澜混在雨中的难过似乎消散了许多。 第47章 察觉到俞静澜的担忧时,简聿至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他醒了醒神,伸手把omega揽进怀中,贴近了腺体蹭了蹭,才确定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简聿至小声问。 俞静澜还没有适应自己会被简聿至看透,他的第一反应是大脑被侵犯的不悦,可迅速封闭腺体将简聿至的气息隔离在外,又让他的身体生出一阵不舍得来。 这完全未经信息素而生的不舍得竟然也能让简聿至察觉,他笑出声来,伸手在被子下面摸俞静澜的腰,但是也没有更得寸进尺的动作,俞静澜的不悦没有扩大,他便罢了手。 “国会如果坚持想处置,我也不想他太为难。”俞静澜推开简聿至的手,起身下了床。 简聿至心中腾起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若俞静澜必须辞职甚至被罢免,他们是不是可以一起离开玄京。 “水纹大概不会再联络你了,而且他们可能会利用你的身份来扩大对我的指控。”坐在餐桌吃早饭时,俞静澜忽然对简聿至发出了提醒。 听着俞静澜的话,简聿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种完全没有预料过的可能让他惊出了冷汗。 如果玄州的国民知道俞静澜的伴侣曾有塔西情报机构的背景,那强加在俞静澜身上的罪过恐怕就更百口莫辩了。 简聿至此刻觉得自己几分钟前生出的独占俞静澜的期待实在太无耻可笑了。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要对我之外的人做出任何回应。”俞静澜却好像对简聿至可能引发的危机没有任何慌乱,“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就可以了。” “好的。”简聿至答应着。 “很无聊对不对?”俞静澜忽然抬头笑着问简聿至,“政治上的事情就是很麻烦,要不是气不过,还有为了玄州的脸面,我昨天就想直接辞职了。” 简聿至怔了怔,他不明白俞静澜怎么突然这样说。 “你回过银北吗?之前你说父亲是银北人。”俞静澜放下筷子端起茶杯。 “有任务时去过,自己没有。”简聿至摇摇头。 “小时候听大人说我也是银北人,等闲下来有假期,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看看,白部长说那边四季都很漂亮。”俞静澜的语气听着很认真,但说完后就放下茶杯起了身,没给简聿至什么回应的机会。 他要去处理眼下的危机,简聿至知道他不需要自己陪着。 俞静澜上午接到了marcus的电话,他代表kendrick三世送上了问候,表明了安萨尔不会与玄州对立的立场,都是些很官方的说辞,收线前marcus提出了下月出访玄州时想约俞静澜打球,这算他的私人立场了,俞静澜觉得更受用些。 下午两点钟到观山路2号开会,门外依旧有没有散去的示威人群,俞静澜在车里等了半分钟,调整好表情才下了车,外面的人大概看他太过平静,便也骂得更难听些,好在支持者也有脾气,声浪很快压了过去,只是混乱的信息素,实在让俞静澜头痛。 林啸看到俞静澜独自来很是惊讶,往门外看了又看才确定简聿至真的没在。 “谢谢林部长关心,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俞静澜嘴上说着谢谢,表情可不太领情,明显在埋怨林啸多事,“但还不至于弄个alpha在身边操纵舆论。” “我知道你是不用,但你好歹考虑总统和政府的立场。”林啸叹气,“上午卫序在国会被问得血压都飙升了。” 卫序是施堂庭刚任命的总理,上任不到一个月,大概老了好几岁。 “是吗,我看他对答如流啊。”俞静澜还笑得出来,“抗压能力不错,clare蛮会选人。” 第36章 话音才落,身后传来施堂庭的阴阳怪气:“是吗?比我们的大英雄可是差很多啊。” 俞静澜收敛了笑容,退了半步到施堂庭身后,他看到卫序也跟在施堂庭一起来的,脸都黑着,确实跟林啸说得差不多。 其他几位已经等在会议室的部长,从施堂庭一进门边开始抢着发言了,他们也不在意俞静澜在场,有人似乎恨不得当场就让宪兵队把俞静澜关押起来,好给抗议者和国际和平组织一个交代。 施堂庭听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疲惫远多余思考。 俞静澜也听腻了,直起身子准备开口。 “好了别吵了。”施堂庭抢了先,他没看俞静澜,语气严肃而低沉,“同希伯斯的战争并非我们发起的侵略,就保卫战来说,我们不会也不该清算任何在战争中为玄州做过贡献的人。” 俞静澜垂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件事表面是针对lawrence,但实际上这就是联盟作战这样的体系会埋下的隐雷,解体也必然会让塔西有应激的行动,被他们一个哗众取宠的指控牵着鼻子走,才最容易授人以柄。” 争执声消失了,俞静澜这才抬头看向施堂庭。 很矛盾,施堂庭的那个眼神,分明透露着他才是这件会议室中对俞静澜最不满的人,这种不满实在太情绪化了,俞静澜只能装看不见,毕竟他和施堂庭谈不上有任何友谊。 临近傍晚,俞静澜回到观山中路5号,他没有回南楼,而是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可以看到楼下的示威人群,那一拨人已经在那里站了超过一天一夜,这样的执着让俞静澜也不得不开始想,自己究竟有什么对不起这些人的。 大概是自己一直都有遮风挡雨的屋檐吧,俞静澜摸着窗台想,而玄州有千千万万人,是在风雨中捱过这场战争的。 俞静澜叹了口气,回到办公桌边拨了温樾的电话,让他准备些餐食送到门口去,想了想他又改了口,要温樾点些外卖,不要让人知道是部里送的。 过了六点,简聿至今天没来办公室,大概是有临时的任务。 俞静澜又一次莫名地冒出辞职的念头,他有些诧异,毕竟从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简聿至吗?俞静澜没有回避这样的可能,如果简聿至的身份真的成为下一个攻击的武器,那或许辞职真的是现在唯一能让两个人都全身而退的办法。 施堂庭一定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他今天完全没有提,究竟是他体贴还有他有其他考量,俞静澜一时还不能确定。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惊得陷入沉思中的俞静澜心跳都加速了。 第48章 四月四日上午,在俞静澜被各方议论讨伐48小时后,塔西方面通过日常记者会否认了外界对其针对玄州发起报复性舆论战的揣测,声明自己与日前对俞静澜发起声讨的所谓国际公益组织毫无关系。 除此之外,塔西还一并回应了关于晏中戊遇袭身亡以及俞静澜在安萨尔遇袭的一系列之前他们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即晏中戊遇袭是在玄州境内,而安萨尔的调查结果虽然确认了袭击者中有塔西公民,但该袭击者为记录在案的水纹特工,具有恐怖分子背景,塔西政府也在权利追捕其背后的指挥者。 此言论一出舆论一片哗然。 在过去十几年间,外界均默认水纹为拥有政府背景的情报组织,但现在这样的认知被塔西政府全面否定。 塔西新闻发言人以确定的口吻公告称,水纹仅是在战时曾与政府有过良好沟通及配合的民间组织,战后逐渐脱离政府管辖,根据近几年的政府情报显示,该组织已显现出典型的恐怖组织特质。 一句划清界限的声明,就将几个月来的事情撇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安萨尔更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通过第三方同希伯斯达成了新的贸易协议,本还遭受诟病,现在塔西和玄州矛盾先显,kendrick三世可以有充足的理由阐述自己在联盟解体后的新立场——未来世界需要的是新的合作新的机会。 这甚至原本是施堂庭对于联盟解体的解读。 施堂庭对两国的评价是难得统一的——无耻。 观山路的示威人群依旧没有散去,即便对俞静澜的指控来自所谓毫无公信力的民间“恐怖”组织,也总有一些人头脑清醒地指出,那些指控的不完美来源不能改变俞静澜崇尚战争对国家造成伤害的事实。 俞静澜的心态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从最开始的毫无反思,到产生一点点的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冷血没有人道,到后来深夜独坐在办公室,听着楼下的抗议声,他开始觉得疲惫。 俞静澜忍不住去想,当年晏决明受到弹劾时,是否也会觉得有一些委屈,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写下德行不够的判词。 当然自己是没有资格同晏决明比肩的,俞静澜摸着手腕慢慢深呼吸着,告诫自己伤春悲秋是大忌。 只不过失眠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调理好。 凌晨两点,俞静澜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热了杯牛奶,还加了两块糖,本来想看一会儿电视,但坐在客厅后却觉得还是安静一些好。 阳台上那些花,让俞静澜忍不住想起简聿至,算算时间他今天当值应该结束了,可惜自己下午要乘机外访。 把杯子放到桌上,俞静澜用微烫的手指摸了摸腺体,他惶恐地发现自己像是变成了欲望的奴隶,只要想到alpha觉会就觉得腰腹发紧,像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发热期一般。 集中了精神想要分辨清楚自己对简聿至的感情发生的变化,究竟有多大程度是因为这个标记。如果身体上的依赖并非全完由信息素间滋生,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更危险的关系中。 俞静澜骤然发现,之前对于简聿至可能是水纹间谍而不得不保留的警惕和担心,在现在两人一定程度上的相互袒露心声后,依然是存在的。 这对简聿至是不公平的。 实际上,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对简聿至不公平。 卧室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俞静澜的反思,这个时间的来电,足够让俞静澜瞬间从完全个人的思考中抽离,还没点上接听,他的脸就已经黑到底了。 四月六日上午,距离宣布联盟解体仅四天,施堂庭在观山路1号再次发表了公开讲话,作为对连日未歇的针对俞静澜的指控的回应。 讲话首先声明玄州政府不会对关于俞静澜战争罪的指控进行内部调查及清算,国家认可俞静澜在战争期间做出的巨大贡献,在保卫战争中,一切针对侵略的对抗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第二,联盟解体后的几日内,玄塔安<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境内均发生了不同规模的抗议活动,其中部分演变成暴力冲突,更有包括水纹在内的恐怖组织趁乱发动袭击,企图破坏联盟平稳解体甚至危害世界和平,截至发表讲话的的时间,已经造成玄州多名士兵伤亡,其中包括外交部长俞静澜的配偶。鉴于塔西已与水纹划清界限,玄州将保留对该组织实施反击的权利。 “二十年前我在维纶德联邦读书,避过了那些年的战火,但我又无法坦然地炫耀说我是个幸运的人,这栋建筑中曾经走出许多杰出的领导者,现在与我共事的同事们也都是经过了枪林弹雨才与我并肩,扪心自问,我必须要尊敬他们,我不能接受任何对他们的诋毁与污蔑。 “如今他们依然在牺牲,在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他们却不得不面对更多形式的牺牲。 “我自可以发布命令,用炮弹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多年前那些将子女送上前线的前辈,那些在我这个位置下达进攻指令的前辈,追求的正是如今我可以有的不同的选择。 “但我今日要说的是,虽然玄州以最大的诚意为几国百姓争取和平的机会,我也自可以发布命令,去完成欲加之罪。 简聿至被蒙着眼睛,只能听到施堂庭那还算熟悉声音。 而另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要比施堂庭年轻许多,他问简聿至:“你的omega迫不及待将你的身份销毁了呢,这样你就威胁不到他了,是不是?” 简聿至想了想,才开口:“那挺好的。” 第49章 ——5520Λ10015p 俞静澜低头看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二条信息,同三天前一长串的加密数字不同,如今信息变成了一个清晰具体的坐标,很容易就可以具化成地图上的一个点。 不在前一日开展营救行动的京郊,而是在辽阔的银北平原。 俞静澜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观察作战室中每个人的表情,推测着这条信息的扩散范围及意图。 “lawrence。”林啸捕获了俞静澜的目光,穿过作战室的长桌走过来坐下,用手掌轻轻压着俞静澜的手臂以示安抚,“搜救还在继续,再等等。” 俞静澜就此确定了那个坐标的信息只有自己才能收到。 第37章 “那我先回去吧。”俞静澜说着站了起来。 林啸自然是担忧的,跟着站起来,欲言又止,他确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宽慰的话,他也知道俞静澜不是扛不住事情的人。 “不用担心我林部长。”俞静澜还笑得出来,站在门口系好了领口解开的扣子,稍稍压低声音确保只有林啸能听见自己的话,“确实也是我之前埋下的雷,现在这个说辞是合适的,有什么消息您再通知我就好。” 林啸听了这话觉得庆幸,庆幸俞静澜已经习惯了离别。 等俞静澜走出作战室,林啸才惊觉自己残忍,就像当年晏决明看着晏其修上战场,晏其修又带着晏中戊上战场,林啸觉得这一家人都是心硬的怪物。 如今自己也变成了残忍的老家伙,会像晏决明那样为年轻人的“独当一面”欣慰不已。 正午时的阳光正烈,俞静澜挥手将司机从车上叫了下来,自己坐上了驾驶位,他需要独处。 开会观山中路5号只需要七八分钟,但当这时间全部用来暗示自己不要去想alpha可能已经死亡,就太漫长了。 独处也是危险的,车开进观山中路5号的后院,正前方就是三天前和简聿至一起看雨的长廊,俞静澜发现自己已经腿软得没法下车,热潮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侵蚀着意志,就好像那晚的雨穿越了几十个小时将他淋了个透。 “他还没死呢!”俞静澜暴躁地喊了一声,这才终于唤回了一丝理智。 能够避开网络过滤将信息投放到俞静澜一个人面前,这样的技术不是什么民间组织能做到的,甚至不是塔西政府能做到的。 会是希伯斯吗?还是安萨尔?安萨尔没有道理对玄州做这样极端的事情。 泄漏的信息素让俞静澜并不能完全集中精力,他勉强保持着稳定的呼吸频率,伸手拉来副驾前的抽屉。 但不会找到什么缓解发热症状的东西,俞静澜没有在车里准备那些东西的习惯,他很少会有发热期失控的情况。 三天前傍晚俞静澜收到的加密信息,国防部也同步收到了,破解内容后,四日傍晚,突击队的营救小组在京郊找到了执行任务中失踪的伞降团士兵,一死两伤,另有包括简聿至在内的两名士兵下落不明。 这个行动与简聿至有关的部分俞静澜毫不知情,直到六日凌晨接到林啸的电话。 施堂庭也算给了俞静澜足够的尊重,他自可以直接发表讲话,并以回避为由暂停俞静澜的工作,但他还是询问了俞静澜的意见。 搜救会悄悄地继续,但借此机会彻底掩埋简聿至的身份便可以解决诸多隐患。只要一口咬定俞静澜的配偶已经死亡,哪怕水纹手里有一百个活着的简聿至,玄州都可以称其为阴谋。 晏决明曾教俞静澜说,位置越高,越要讲究平衡,平衡就是每个人都会不好受,但每个人都能挺过去。 晏中戊没学会也不愿意学的事,俞静澜却学得明明白白,所以他不怨施堂庭,他清楚自己必须做什么,况且几个小时前,俞静澜也认同水纹不会放过简聿至,他必须接受现实,配合施堂庭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更何况,这些风波原本就是自己狂妄自大才惹来的,那个身份特殊的alpha,成为政府不得不隐藏的弱点。 可是此刻,手机中的坐标在叫嚣着提醒俞静澜,在无人能想到的银北平原上,简聿至大概率还活着。 俞静澜有两个选择。 告诉林啸这个情报,请施堂庭完成他继续搜索的承诺,但那样会再次将政府推上风口浪尖,对方必然会继续用简聿至的身份做文章。 另一种便是放弃,俞静澜必须亲自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是吕进瞻想要的吗? 俞静澜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提了一口气拉开车门下了车,上楼的两分钟是漫长的,但他需要抑制剂来让他保持思考的能力。 理智是最残忍的美德,俞静澜握着空掉针筒的手微微发抖,除了放弃,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俞静澜看向窗台,那株蝴蝶兰已经在自己身边待了许多年,分过几次株,一直被很细心的照料着,离开晏决明的办公室后却从没开过花。 俞静澜知道自己必须做正确的选择,不能晏决明失望。 手机响了一声,俞静澜平复了情绪,坐在窗边点开屏幕。 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三条信息,是一段影像,在点开前俞静澜就识别了这完全是标准的绑架案流程,但他很难忍住不去看。 “你的omega迫不及待将你的身份销毁了呢,这样你就威胁不到他了,是不是?” 简聿至坐在椅子上,眼睛被蒙着,朝阳或落日的光从窗口射入,毫不吝啬地洒在他身上。 “那挺好的。”他回答的时候很平静,甚至带着欣慰的笑容。 说话的人蹲在简聿至面前,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很年轻,听到简聿至的回答他低头笑出声来,笑过之后才重新抬起头,伸手将简聿至的眼罩拽了下来。 “怎么不期待一下,他可能会来救你呢?地址已经发给他了。” 简聿至低头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他没有理会面前的人,反而侧过头看向窗外。 他看起来喜欢外面的阳光,就像他喜欢花苞绽放的茉莉。 “他不会的。他会做正确的选择。” “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国家大义吗?那你呢?你选择跟我们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失去alpha的omega会如何?” 简聿至皱一下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但转瞬即逝。 “他可以承受的,他比所有人都强。” 提问的人陷入了沉默,俞静澜依旧只能看到简聿至的表情,他看到简聿至轻轻歪头,露出一个随便你信不信的笑容。 “那你呢?假如俞静澜此刻出现在门口,而你被束缚着手脚,你能承受失去你的omega吗?” 简聿至皱眉。 俞静澜几乎能看到他脑中的博弈。 提问者终于发出了扳回一城的笑声:“没必要假设对吧,只要他不来就好了。” 屏幕暗下来,俞静澜面无表情地看向地面。 这确实更像吕进瞻的作风了,他完全知道如何激怒俞静澜。 第50章 做出去银北的决定并不难,即使知道这是吕进瞻明目张胆的陷阱,俞静澜也并没有犹豫太久。 只是这事如果想要一个人去做,便要花些时间准备,算上要在安全屋中转的时间,俞静澜预计自己可以在四月八日抵达那个坐标点。 简聿至可以等那么久吗? 俞静澜不确定,他不想去多想简聿至被掳走的过程或原因,无论哪种都会让人焦虑,不如想想自己拖上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吕进瞻会如何。 想必他那份笃定俞静澜会偏向虎山行的自信将产生一些动摇,他会开始想万一俞静澜真的不去怎么办?万一去的不是俞静澜而是玄州的精锐部队怎么办?要不要清理掉简聿至撤离玄州? 这样想来俞静澜便觉得冷静了一些,甚至隐隐有一丝快意,就好像他亲眼看到吕进瞻被所有不确定的可能折磨的样子。 但很快俞静澜意识到了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他抬起头想尽量从兴奋的情绪中抽离,却看到距离登机口不远的洗手间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看到自己抬头,她立刻歪了一下头,眼睛笑眯眯地招呼自己过去。 果然出玄京是最难的一关,俞静澜叹了口气,起身向对方走过去。 “你一请假,你林伯伯就说你要干坏事了。”谭迹笑着说。 俞静澜表情有些不自然,低着头不说话。 “他让我来劝你回去,如果顾及总统府那边,可以只对他说,不必要自己去冒险。” “林部长位置比我还要敏感,我不想他帮忙,会让政府陷入更大的信任危机。”俞静澜语气刻意冷淡了些,“不管什么结果也算我的个人行为。” “呈英雄行为吗?”谭迹的笑容收敛了些。 俞静澜反而笑了:“我想救我的alpha而已,算什么呈英雄,您和林伯伯救过对方不止一次了,不至于认为我冷血无情吧。” “那也不是非要一个人去,打击水纹本来也是国防部的任务。” “水纹的总部不会在那里,国防部派兵的消息传出去还会因为我再起风波,更会坐实简聿至的身份逼得clare处理他。我是去救他,不是去抓他。”俞静澜听到了提醒登机的广播,回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头看向谭迹,“我去救了人就回来,您别担心,好吗?” 谭迹像是早就知道对话的结果,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信封递给俞静澜:“你林伯伯说你自己有安全渠道,但以防万一,可以用这个身份让当地部队支援,保密任务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你明白的,别逞能。” 俞静澜知道不能拒绝,点点头把东西接过来。 谭迹还是不放心,不相信俞静澜似地抓着他的手不放:“静澜你自己说的要记清楚,你是去救人,不是去宣战更不要决一胜负的。” 第38章 俞静澜有点心虚,但谭迹说完便放手了。 飞机起飞时天蒙蒙亮,俞静澜的心跳比平日要快一些,除了发热期被强行压制的原因,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那种说着道貌岸然的谎话骗过了所有人却实际上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压抑,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全部劣性和弱点却又偏要假装没发现的心虚。 “你了解俞静澜多少?” 简聿至看着男人将铁质的餐盘放到自己面前,盘子里面是卖相很一般的炒饭。 但是考虑到现在的环境,能搞出炒饭已经很了不起了,俞静澜在家里肯定都做不出这盘饭来。 他不会做饭,这算是一种了解吗?可以说吗? “你了解他?听起来你和他认识。”简聿至反问。 男人正在将远处另一扇窗的窗帘拉开,听到简聿至开口他忽然回过头,很意外似地看着简聿至笑。 “我们是不是……也见过?”简聿至觉得男人的笑容似曾相识。 “你也喜欢问问题,这倒是和他很像。”男人笑得更明显,他走过来,将简聿至手上的绳结解开,伸手拉过墙边另一把摇摇欲坠的木椅,抬腿跨坐上去,“吃饭吧,俞静澜要是想来也该出发了,这两天就能到。” 简聿至努力控制住了面部的表情,只眨了下眼。 “他这个人喜欢冒险,看来这么多年也没改。”男人手肘撑着椅子靠背感叹。 简聿至活动着手腕,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人。 他或许比自己要大几岁,身材匀称有明显的训练痕迹,因为封闭了腺体简聿至接受不到信息素的信号,但他大概率是一个alpha。 他认识俞静澜,而且很久了。 “他来了,你们接下来要如何呢?” “我们?”男人想了想,“你指吕进瞻吗?他不敢来玄州的,仇人太多了,他就在他的龟洞里等消息。” 这话传递的信息很多,而说话的人也毫不在意将这些信息暴露给简聿至,有一瞬间简聿至甚至不确定面前的人是敌是友。 “你想出去转转吗?今天天气比昨天还好。”男人站了起来,侧头看着窗外,“你还不知道这儿是哪里吧。” 简聿至也看出去,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银北吗?”简聿至问。 “嗯。”男人应声,“这是你父亲出发去入伍的地方。” 简聿至的瞳孔收缩,双唇微动,他一时不知该为什么而觉得震惊。 “如果俞静澜不来,说实话我希望他不来,吕进瞻对他感兴趣,我只对你感兴趣。”男人的声音变得更低沉,像自言自语,“也算送你落叶归根,我是不是还挺仁慈的。” 简聿至很想问一句你究竟是谁但忍住了,他看着男人的背影,悄无声息地放松了腺体,想捕捉男人的情绪。 并不难,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愤怒和敌意,只像刚才那样说话,完全感受不到。 “嗯?”男人忽然回过头,“你舍得用你的腺体了?我还以为有多倔呢。” 联盟解体的那个晚上,国家图书馆的楼下,那群无忧无虑的学生。 “我们认识吗?”简聿至第二次问。 “吃饭吧。”男人还是笑着,“吃完你可以四处转转看能不能逃走,不行的话就只能等着俞静澜来救你,到时候我们看看,他是救了你就走,还是非要斩草除根。” 简聿至的信息素像箭一样射出去,带了杀意。 但对方没有接招,而是学着简聿至之前那样迅速封闭了腺体,后退着到门口。 “或者你拿出你口袋里藏的那颗甘愿做死士的小药丸呢,你自己了结,等俞静澜来了,我从吕进瞻手里保他。”男人语气严肃,不像开玩笑,“是不是很公平。” 简聿至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侧身坐下了,准备吃那已经差不多凉掉的炒饭。 “怎么不愿意做玄州的死士?不是早就选好立场了吗?” “想死早就死了,怕死不行吗?” 男人冷笑一声,踢开房门出去了。 第51章 随泱原本以为俞静澜会在夜里行动,但傍晚太阳刚落天微微擦黑,北侧的哨岗便失联了。 失去意识的哨兵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联络器被击碎压在身下,看来根本没来得及发出信号。随泱看看远处麦田的绿色波浪,又扭头看向沉默的农场,可是风中没有任何线索。 随泱很意外俞静澜改变了作风。 联络器中很快传来了警报声,西南侧的哨岗也遭到了袭击,这回哨兵成功发出了警示,但也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其他巡逻的游兵用迟疑且畏惧的声音汇报说入侵者用匕首刺穿了哨兵的腺体。 原来没有变。 随泱知道不该笑,俞静澜已经在短短几分钟便横穿了农场,找到简聿至也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把枪上了膛,又收敛了信息素,随泱站在侧门口思考了片刻,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去关押简聿至的房间堵人,能在俞静澜找到简聿至前拦住他是最好的。 可他会直接去找简聿至的位置吗?还是他如今已经不再莽撞,懂得了战术的重要性呢。 随泱放松了腺体,再次尝试在空气中捕捉omega的信号,但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这么谨慎了。”随泱无奈地嘀咕了一句,但这样的谨慎也让随泱做出了决定,他下了围攻的命令,选择先去配电间。 十六人的小队分了三组,从l型走廊两端以及外窗围住了配电间,随泱用枪口对着门缓步向前逼近,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可是黑暗迟迟没有降临,反而是一股巨大的兴奋喜悦,掺杂着急迫从身后袭来。 随泱分神了片刻,有些懊恼自己不够坚定,竟然认为俞静澜会讲究战术,他抬起手冲对面的小队作了指示,然后后退几步,带着人向关押简聿至的房间跑去。 房门关着,但门口看守的人已经不省人事,那种久别重逢的情绪还在空气中弥漫,随泱上前,稳住神做好了心理准备,解锁了房门。 房间内亮着一盏灯,更多的是看不清楚的阴影,目之所及没有简聿至和俞静澜的身影,只有随风的窗帘鼓动翻飞,黑色的封闭窗网让人心情压抑。 身侧的哨兵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简聿至突然近身将进门的四人阵型冲散了。 黑暗骤然降临,联络器中传来信号不稳定的电流声,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腺体信号依然存在,但同时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从身后的走廊袭来。 随泱这才意识到,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腺体信号是简聿至的伪装,而此刻另一股没有同信息素剥离开的信号,才是属于俞静澜的。 淡淡的清香,夹杂的兴奋情绪与久别重逢的压抑截然不同,而是恣意和猖狂,俞静澜丝毫没有隐藏自己omega的身份,反而还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企图压制挡住他路的任何人。 随泱想,当年是否就是这样黑暗中的袭夺让吕进瞻怕了那么多年也恨了那么多年。 简聿至近身对抗的风格带着明显且扎实的军队训练痕迹,招式规律清晰,可以预见但又很难反制,他唯一的武器是指尖不知从哪个角落捡来的带着锋利边缘的石块,但面对几个哨兵的枪口却毫无怯意。 随泱能喘口气的机会便是简聿至没有使用腺体能力的意图,刚才的那些伪装都消失了,简聿至像一个只能以肢体力量取胜的beta,在围堵中迅速解决掉几个哨兵后不加喘息地对随泱发起了反击。 但也不是没有破绽,随泱在简聿至招招致命的攻击中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心急,alpha急着想在omega赶到这里前结束战斗。 随泱的反击立刻弱化成了防守避战,他向房间深处的阴影退去,同时向门口延伸着释放出挑衅,他现在不再担心俞静澜同简聿至的碰面,相反地,他希望俞静澜能尽快出现,破坏掉简聿至对腺体的控制力。 可当俞静澜的身影真的出现时,随泱却是先停手的那一个。 不过两三秒走神的空档,简聿至手中的石子便轻松地在随泱眼下留下了一道血痕。 两个alpha的信息素骤然发生了碰撞,随泱这才发现简聿至并非不擅长腺体对抗,有标记中保护omega的本能加持,他更是没留任何退路地想要随泱的命。 那个曾经与自己完美匹配的omega,如今有一个如此忠诚的alpha,那么他们之间是爱情吗?是相爱吗? 应该觉得愧疚吗?随泱微微侧头,想看清走近的omega是什么表情。 一切都发生在漫长的几秒之内,那枚石子在眼前划过一道弧线,贴近咽喉,随泱想自己本来就是落了下风的,那还要斤斤计较吗? 但简聿至眼中的杀意忽然弱了许多,那枚石子抵在随泱的喉咙上却没有用力。 “你们认识。”简聿至小声说。 嫉妒随即而生,并非随意的揣测,而是身后的omega陷入了诧异与不安,可面对标记之外的信息素攻击,他也没有排斥和反感。 第39章 眼前这个男人,可以覆盖自己唯一能给俞静澜的东西。 “他想动手,要不让他来?”随泱收回看向俞静澜的目光,冲简聿至笑。 话音刚落,身后的枪响了。 “怎么,是我看起来会给你什么攀交情的机会吗?” 俞静澜的子弹毫不留情地贯穿了随泱的肩膀,彻底打碎了他用谈判翻盘的可能。 但简聿至依旧没有放手,也不敢回头,只是更用力地将随泱控制在墙边。 “至少给一个道歉的机会呢。”随泱皱了皱眉,俞静澜打得太准,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动不了。 简聿至稍稍侧头,听着俞静澜走近。 很奇怪,随泱想要道歉的心思,好像也不是装的。 “我很抱歉lawrence,我那时候年纪小,觉得感情不重要。”随泱像是早有准备,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即使胜算没那么高,在看到俞静澜之前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主动认输。 可是往事都随着俞静澜的出现而复苏,十几岁的时候都不敢想人活到三十多岁时是什么样子。 俞静澜就像这些年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沉稳了许多,也多了冷厉的气质,全然没有会用信息素撩拨别人猜他心思的生动样子。 那时候随泱能猜准,现在也一样,这是他们之间天赐的礼物。 可那时候俞静澜说的都是喜欢,现在他只是在担心自己那只还能动的右手会伤害他的alpha。 他的alpha也一样,宁可置身危险,也要保留最后反击的机会来保护那根本铜墙铁壁的omega。 “我怎么可能铜墙铁壁呢。”俞静澜笑得无奈,他累了,几步到椅子边坐下了,“你忘了你是怎么砸断我的腰了。” 简聿至没能控制住,他知道俞静澜还有话说,但石片还是在随泱的喉咙留下险些致命的痕迹。 俞静澜的枪又响了一声,打在随泱的右腿。 “放开他,来休息。”俞静澜喊了简聿至,语气变温和许多。 简聿至想到随泱之前说,俞静澜能不能做到救了人就走,他想提醒俞静澜不宜久留,但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说,走到门口卸了地上哨兵的枪,再走回俞静澜身后站住了。 第52章 俞静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随泱,那时他是塔西信息素精锐部队的年轻士官,曾经说恋爱无趣的俞静澜第一次主动想要了解一个人。 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至于完美的匹配度是在两个年轻人建立友谊后才有的意外收获,它佐证了俞静澜对随泱的好感的真实的,也让俞静澜确信随泱对自己有相同的感受。 直到在希伯斯发起突袭的冬夜,玄州决定将指挥部撤退几公里,俞静澜却逆流去塔西的营地,想确保随泱也是安全的。 信息素真的不会骗人吗?被蒙住双眼的时候俞静澜确定随泱就在身边,他亲眼看着俞静澜被吊起来施刑,他既感同身受地替俞静澜痛苦,也无可辩驳地站在与俞静澜对立的立场。 所以,完美的匹配真的就可以代表爱情吗? “别想了lawrence,徒增烦恼。”随泱坐在墙边,除了有些不平稳的呼吸,完全没有受了伤的狼狈,抬头看俞静澜的表情也像见了老朋友。 反而俞静澜才像更煎熬的那个,握着枪的手搭在桌边,身体前倾用另一只手撑着腿。 简聿至不知道他解决外面的人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有些担心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拇指轻轻擦过腺体,无视了随泱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 “怪不得值得你一个人跑过来,确实体贴。”随泱笑着说,“脾气应该也很好吧,被你骗也不生气。” 俞静澜欲言又止,想堵住随泱的嘴,又觉得随泱这种嘴硬的样子很好笑。 简聿至又流露出他常有的那种困惑,他开始不确定俞静澜和随泱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像因爱生恨,也不像血海深仇。 “姓吕的一直担心我对你狠不下心,但是政府突然翻脸把支援都撤了,他也来不及准备别的法子。所以动手吧lawrence,报了仇,你和他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随泱低下头说。 俞静澜提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举起枪,这让简聿至有些诧异,他对如此冷酷的俞静澜产生了一些畏惧。 随泱却在最后一刻忽然又有不甘,他抬起头,皱眉看着俞静澜:“其实你当年对我也并非真有什么感情,你后来想过吗?” “当然。”俞静澜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时候我是信息素的奴隶,我迷信腺体的指引,我认为既然我们完美地匹配,那我们自然是天生一对,我对你的腺体产生迷恋,却对你一无所知。所以是我轻敌了,胜败都是常事,不用强扯什么感情,你也不用道歉。” 随泱的眼中一闪而过月光的斑影,在或许是最后的时刻,他想起灵雨,那个与自己匹配度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四十的女孩,她拒绝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心里装的只有年少时候的朋友。 但她又死心塌地为水纹做着事,只偶尔才叹气说,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啦。 在执行安萨尔的任务之前,灵雨主动来找随泱,说她很感谢随泱的支持与陪伴,但是没办法,她还是更惦记简聿至,得去帮他。 随泱有不好的预感,他问灵雨这是她想要的吗。 灵雨说是,她必须去帮简聿至做选择,她要随泱帮她保密,她一直是个性格恶劣的姑娘,拿准了随泱一定会替他保密。 甚至拿准了随泱会成全她。 从俞静澜到灵雨,十几年的时间里随泱都会困惑,困惑什么才是爱情,可不可以利用爱情,可不可以有爱情更重要的东西,人在做出感情抉择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可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不绝对的那一部分又算什么。 灵雨死后,随泱并不后悔成全她,但也难以遏制想要简聿至偿命的念头。 几天前在玄京大学的校园里,随泱问简聿至:“你给你的omega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简聿至像没听见一样,抬手击毙了三楼的狙击手。 对于alpha无情的表现,随泱在心中嘲笑了俞静澜两秒,他在另一侧的高处扣动扳机击毙了与简聿至背靠背作战的队员,然后继续发问,提醒简聿至他的队友已经死去好几个了,还要继续吗。 几秒后,简聿至选择了不再还击。 随泱因此可以完成吕进瞻的指令,用束手就擒的alpha来诱惑俞静澜,他觉得有些滑稽,因为某种程度上,他和简聿至的第一选择都并非爱情。 如果俞静澜没有来,随泱曾想着要好好问问简聿至为什么要那样无情地对待灵雨,要狠狠揍他一顿,再挫骨扬灰都不过分。 但是现在随泱什么都不想说了,本来就是两条路上的人,非要什么结果呢。 至于和俞静澜,完美匹配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你没有时间了lawrence。”随泱轻声提醒。 话音刚落,俞静澜扣动了扳机,击中了随泱的心脏,他闷哼了一声,垂下头好像只是睡着了。 俞静澜没有留任何缅怀的时间,他撑着桌面站起来,转身抱住了简聿至有些贪婪地汲取着alpha的味道,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的心情。 “走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短暂的拥抱后俞静澜说。 简聿至却没有动,依旧看着阴影里的随泱。 “上校?”俞静澜又喊了一声。 简聿至回过神来看着俞静澜,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他努力地接收着俞静澜的信号,他感知到俞静澜的开心与放松,当然还有一些来自于身体的麻烦,那很正常,是alpha身处险境让他担心了。 “或许……我不该回去。”简聿至迟疑着说。 “什么意思?”俞静澜皱起了眉,很快他的眼神转为诧异,“你在怕我?” 简聿至没有立刻否认。 俞静澜有些生气了,他毫不掩饰,低下头努力说服自己这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 真是新鲜,和简聿至还没有过什么吵架的机会呢,竟然这种时候发生了。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俞静澜把说过的话又说了第二遍。 简聿至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俞静澜一眼就认出的胶囊药丸。 “我本来可以让一切早一些结束,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还是怕你如果真的来了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等了等。”简聿至在俞静澜动手前重新收拢了手掌,“现在我们都安全了,你可以回去做你没做完的事,我来处理这里的痕迹,死了这么多人,留着会很麻烦。” “之后呢?” “之后……他说这里是我父亲生活过的地方,我想……反正简聿至这个名字已经牺牲了,回去反而对你们都是麻烦,如果你允许我可以自己到处看看……” 俞静澜的思维有些混沌,他无法清楚地知道简聿至到底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没那么需要我。”简聿至试探着说,“我没有发挥我该有的作用,没有帮你消除水纹的威胁,反而带来了很多危险,不如让一切回到原点。” 第40章 “回到原点?”俞静澜气得冷笑了一声,“原点是什么?是你标记我之前还是你第一次进外交部那天?你既然有这种想明白的本事为什么不早点?还和我说什么遗憾说什么喜欢我的家!我没有给过你拒绝的机会吗?现在看到他的结局你知道怕了?” omega的信息素像一颗小小的核弹,就连alpha也能知道不可挽回的坏事发生了。 俞静澜猛地收住了声音低下头,他感受到alpha情绪的矛盾,他知道简聿至有太多需要消化的事情,他未必是真的后会同自己走到今天。 但这些理性的认知也都无法抵抗腺体和信息素的反应,他本能地无法接受alpha此刻的犹豫。 腰伤在刚才的缠斗中不可避免地复发,更糟的是异于寻常的情热反应,让俞静澜可以预见自己将会多狼狈。 但是简聿至说得对,也不是非要他不可。 “你随便吧。”俞静澜忽然接受了简聿至的请求,他没有抬头,侧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 第53章 到配电间几十米的路上,一共有十四具游兵的尸体,致命伤都在喉咙和腺体区域。 那些俞静澜没有否认的指控让简聿至早有预料他是这样的性格,也知道他单枪匹马来这里都是为了自己,但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让简聿至受到很大震撼。 同时被随泱带走时还有另一名受伤的战友,但简聿至搜寻了整座农场也没有找到人,他后知后觉那名“战友”可能也并不是自己人。 简聿至的内心是矛盾的。 虽然见过了太多死亡,但阴影之下的战斗充满了太多的未知和意外,防不胜防的危险让简聿至意识到此刻放俞静澜自己走是大错特错。 可是回到配电间,骇人的尸堆又让简聿至无法消除对俞静澜的那种畏惧,他想起俞静澜对着随泱开枪时平静的面孔便又一次忍不住去想,除了拖累,自己还能给俞静澜什么呢。 简聿至开始后悔曾向俞静澜袒露心声。 俞静澜那样的人,保持冷酷无情并非坏事,是自己让他变得心软了,他本可以像处理随泱那样处理自己,但他最终却“允许”自己自由地在这片故土转一转。 卑鄙两个字,大概就是这样吧。 走出农场大门,外面一点风都没有,简聿至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深处的火光,又向远处看了看麦田的阴影,忽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而俞静澜,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黑夜中忽然传来马的嘶鸣,绕过农场围墙,简聿至看到了麦田尽头的马桩上拴着一匹深色的高头大马,正扬起前蹄,想要冲进麦田。 不远处是一间木头小屋,还亮着光。 简聿至心跳加速了,他不由自主走过去,并确定自己是后悔了,比起怕俞静澜的绝情,他更怕俞静澜出事,他无可避免地陷入愧疚,反思为什么自己的承诺变成了一种有条件的交换。 万幸的是木屋中没有会让自己遗憾的事情发生,是间干干净净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空气中有omega来过的痕迹,桌上有注射过的抑制剂,大概俞静澜之前曾在这里等待太阳落山。 小窗边的墙上歪歪扭扭地贴着一张褪色的地图,简聿至走过去,很快就能辨认出自己此刻的位置,是在靠近边境的平原之上。 空气中开始有一些烟味,提醒着简聿至该离开了。 尽管荒唐可笑,简聿至还是决定要去找俞静澜,他相信俞静澜一个人出来一定是用了一个假身份,两天之内赶到银北,他需要先飞到离这里近一些的机场。 简聿至将地图摘下来叠好,在旁边的铁皮柜中找到了两把还能用的短刀,游兵身上的手枪太容易暴露身份,他丢下没有带。 门口矮桌上有一个堆满杂物的纸箱,箱子边散落着几枚硬币,简聿至把它们捡起来,又把纸箱中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想再多找一些能用到的东西。 但是很难有收获,杂物看起来像是被农场主人丢弃的记忆,多是些杂志、信件和老照片,唯一有用的是一本沾了污渍的证件,简聿至把他踹进口袋,目光又被夹在杂志中的信封吸引。 那邮戳是塔西的,简聿至很难不多看几眼,他把信封中薄薄的一页纸抽出来,同时带出了一张照片。 虽然记忆模糊,简聿至却能清楚地辨认出父母的笑容。 随泱的那句落叶归根竟然如此具象,可惜永远无法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简聿至侧过头看向窗外,看着农场从远方一侧蔓延开的已经势不可挡的大火。 那匹马还在门口嘶鸣,像是因为感知到危险而异常暴躁。 冲进麦田时,简聿至还无法控制住受到了惊吓的马,他只能伏在马背上尽量不被甩下去,疯狂跳动着的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马蹄踏在地面的共振,风从四面八方卷来,麦穗打在小腿上,唯一能让人安下心来的只有马鬃上属于俞静澜的信息素。 简聿至愿意相信那是俞静澜留下的路标,是omega铜墙铁壁之下依然存在的对自己的需要。 十九年前的春天,父亲给家中寄来书信。 他说: 塔西的春耕结束了,但是战火蔓延,耕地也在减少。 聿至六岁了,性格活泼,喜欢偷偷溜进麦田中,麦子和他一样高,经常找不到人。 今年还是不能回去,爸妈辛苦你照顾了。 简聿至将脸埋进马背的鬃毛中,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坐了起来,他攥紧了缰绳,试图驯服身下纯黑的烈马。 麦子只到马腹,徘徊之间简聿至看向远处冲天的火光,那原本就破败的没有生活痕迹的农场有了属于它最终的结局。 简聿至也想知道曾住在这里的亲人们都去了哪里,是否还在银北的某个角落等着父母的消息,抑或他们也都不在了,所以这里才会荒废掉。 身下忽然不再颠簸,简聿至摸着鬃毛上沾了俞静澜信息素的地方,然后俯身拍了拍马儿的鼻梁。 它决定继续向北,马蹄踏向地面的声音扎实而均匀,比成年人的心跳要快一些,也更有力量一些。 俞静澜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这样快。 行程是顺利的,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在进行,时间也卡得刚刚好,凌晨返回界河的安全屋时,那里还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 唯一的意外是简聿至没有一起回来,俞静澜当然是生气的,但他独自一人漂泊了许久,有机会开启新的人生,俞静澜能够理解,也愿意成全。 只是没有简聿至帮忙,接下来这关要比较难熬了。 顺利的话,温樾会将这间安全屋的位置发给水纹,若吕进瞻的目标依旧是自己,那么他会分散掉派去农场的人,简聿至会有更多的时间离开。如果随泱说的是真话,吕进瞻甚至有可能放弃入境银北,用全部力量来界边。 安全屋不在玄州境内,不管发生什么,施堂庭的立场也可以有更多选择。 补了一针抑制剂,等待药效起作用的时间里俞静澜设置好了安全屋的警戒,又拿了几盒新的子弹,街上静悄悄的,俞静澜坐在窗边,在等待中尽力平复着心情。 有些消息的泄漏无从查起,俞静澜排查过多次后才对温樾有所怀疑,试探几次也未有明确结果,如果温樾根本不是水纹的人呢? 水纹立场的转变是发生在俞静澜有指挥权之后,今年种种都显现出吕进瞻对俞静澜的针对,虽不知具体缘由俞静澜也决定了要利用,可如果吕进瞻并不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深陷私人恩怨呢? 水纹对于玄州的威胁俞静澜无法视而不见任其猖狂,可是他也想要保住简聿至,单枪匹马并非上策俞静澜一向也习以为常,可如果自己连同归于尽都没能做到,再一次败于自大呢? 二十二岁受伤后,俞静澜的人生中有太多不确定了,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小概率事件永远会困扰他。 一阵心悸过后,俞静澜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他想如果简聿至在就好了,能让他此刻对吕进瞻的胜算大上许多。 但想这些也是没有用的,俞静澜起身,再次走进装备间准备穿上防弹甲,牺牲掉一些灵活度,确保不会死在吕进瞻前面才好。 解开护腰时俞静澜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但也让他忽然心生疑问,他捏着护腰的边缘仰起头,迟疑着将锁扣重新系上,胸口果然再次出现了压迫感。 原本合身的护腰,似乎变小了。 俞静澜侧过头,看向玻璃柜门上自己的倒影,他不敢再往下想,但手却不自主地抬起来轻轻压在腹间。 “怎么可能呢。”俞静澜双唇微动,几乎发不出声音。 第54章 简聿至不喜欢夏天,不喜欢那种灼热带来的紧迫感。 时间倒退十二个小时,他会选择同俞静澜一起离开农场,寸步不离。 倒退两个月,他会选择不向俞静澜讨要什么温柔与家。 或者干脆四个月,就可以选择拒绝那个不同寻常的任务,远离本来就和自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第41章 爆炸的气浪逐渐散去,耳鸣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监测仪的电子声,提醒简聿至他还活着,记忆也一点点倒退着恢复。 吕进瞻在最后时刻好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简聿至没有给他机会,他已经老了太多,不是简聿至的对手,割断他喉咙的那一刻,简聿至忽然体会到了俞静澜枪决随泱时的心情。 许多曾经想要问的问题都不太重要了,年幼时的教导,信息素的真谛,灵雨的任务是不是杀掉自己,水纹和俞静澜的纠葛,都不重要。爱与恨最终的答案都是非常简单的,简聿至想要尽快赠予所恨之人死亡的结局,把剩余的时间都要留给更重要的人。 但是那间浸在黑暗中的安全屋已经笼罩在大火之中。 就像父亲曾经的家。 简聿至在楼梯上,隐约听到瓦尔卡的警察在喊话,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些属于俞静澜的信息素,但再没有更多其他的信号。 不奢求几小时或者几个月,哪怕时间就倒退十几分钟就好,简聿至一定不会理会俞静澜要他去追吕进瞻的命令。 反正也忤逆过他了,干嘛那么听话呢? “醒了吗?”耳边传来试探的询问。 简聿至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医院,这大概是瓦尔卡警方的医疗室,自己一手在输液,另一只手被控制在躺椅的扶手上。 “玄州人吗?”警官举起了简聿至冒用的证件。 简聿至没有答。 “我们在爆炸现场找到你。”问话的警官眼神带着怀疑与戒备,“在那里做什么?” 简聿至依旧不说话,但他悄悄放松了腺体,小心试探着去窥视对方的想法,很意外,眼前的警官并无任何伪装,他确实不知道简聿至的身份。 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两点,但简聿至不能确定是哪一天的两点。 “我朋友在着火的房子里,你们有找到活下来的人吗?”简聿至开了口,想知道俞静澜情况的想法战胜了隐藏身份的需要。 警官迟疑了一下:“朋友?也是玄州人吗?叫什么?” 简聿至答不出,无论生死,在瓦尔卡引发这样的事故,都不是俞静澜那个身份的人该做的。 不远处的门被推开,另一名警官拿着一份纸质报告书走进来,递给问话警官的同时与他耳语了几句。 听者有些惊讶地看向简聿至,随即冷笑:“事故现场的后院发现了一具致命伤在喉咙的尸体,根据检测结果,作为凶器的短刀上是你的指纹。”警官说着把报告上的图片给简聿至看。 简聿至扫了一眼:“他的身份,你们确认过了吗。” 警官没有回答,他心情不错,合上报告站了起来,没再问简聿至更多问题,和同事一同离开了医疗室。 简聿至恍惚间回忆起在安萨尔被关押的那个下午,那时候他还有可以见光的身份,有强硬驳斥别国官员的底气,有专程来接他的人。 可现在那个人生死不明。 简聿至抬头看着时间,秒针走得飞快,千百种勉强乐观的可能从脑海中闪过。 俞静澜不是什么只挂念儿女情长之人,他怎么会跑来银北专程为了救自己呢,他只是顺便的。 他喜欢冒险不计后果,水纹能找到他的落脚点,一定是因为他希望被找到,就像当时调简聿至到身边,引狼入室。 在银北的农场,自己不愿同他一起离开,他好像生气了,但是也没多纠缠就同意了,可能他急着走,没有时间纠缠,也可能是在可以预料到的同吕进瞻的对峙中,他还是不那么信任自己。 或者他真的愿意给自己一个完全自由的崭新的人生。 他愿意尊重简聿至的想法,给简聿至一条生路。 秒针的速度没有变,可时间又变得非常慢,简聿至难以抑制地去想象俞静澜可能对自己是有一点爱的。 可是当简聿至用同样的尊重来回报他时,为什么却害死他了呢? 简聿至觉得命运对自己实在是不公平。 入夜时分,简聿至被转移到了一间有床的房间关押,之后除了固定时间有饭送进来,再也没有任何人来向简聿至问话。 这样的时间又过去三天,简聿至冷静了许多,他发现自己接受了俞静澜已经死在爆炸中的可能,或者说他强迫自己跳过了悲伤的阶段,开始平静地等待着资源匮乏的瓦尔卡将自己送回玄州。 只要吕进瞻的身份得到确认,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施堂庭已经公开要讨伐水纹了,等瓦尔卡高层同观山路取得联络后,这个以同玄州进行贸易往来为经济支柱的小国,会很愿意用自己这种身份可疑的人去换取他们更需要的东西。 到时候,观山路1号的主人,如今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观山中路5号,又会换一个什么样的新主人呢? 几天没怎么睡着的简聿至,在撕碎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后,反而睡得踏实了,他在明知是梦的梦境中,对俞静澜说,抱歉部长先生,恕我没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 可这样也无法痛快,简聿至无奈转身,从高处跳下强迫自己醒过来。 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人,见简聿至醒来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摆,露出一个笑容:“做噩梦了?” 简聿至坐起来,抬起手揉了一把脸,然后再定睛看过去。 是俞静澜。 “什么任务这么难,完不成。”俞静澜又问。 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俞静澜又有了读人梦境的本事。 “我是做梦吗?”简聿至决定还是问清楚的好。 俞静澜并没有嘲笑简聿至,反而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当然不是。” 第55章 “谢谢。” “谢什么?” “你帮我……唔……” 没等俞静澜把话说完,简聿至忽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俞静澜面前,俯下身吻上了没来得及反应的人。 俞静澜没地方躲,也并不想躲,他没有任何立场否认和拒绝简聿至给自己带来的抚慰,只是时间拉长一些他有些力不从心,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才勉强坐住。 漫长的几十秒,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简聿至才放过俞静澜,他错身看向房间尽头的墙壁,下巴被俞静澜的头发蹭着,有一点痒。 “这回放心了?”俞静澜的声音从身前传出,带着压不住的喘息。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简聿至也不想退回到床边,于是他把手压在了俞静澜的肩上,在俞静澜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俞静澜的眼睛,又忍不住抿着嘴唇去回味刚才的真实。 “我尽快解决吕进瞻了,但是……”简聿至回忆着他没来得及回到二楼便被大火引发的爆炸击退的场景,“我以为你死了……” 真的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时,简聿至才发现自己不能接受俞静澜会死,更不能接受俞静澜是因为自己选择的错误才死。 现在俞静澜就在眼前,信息素似有若无像未完全绽放的花苞,简聿至暂时忘记了去想他脱险背后是怎样的算计。 “那你这几天肯定度日如年了。”俞静澜将右手手掌向上舒展开,让简聿至握着。 简聿至确实想问问俞静澜为什么这么多天才出现,但他又不太想听到俞静澜的回答,他不想听到俞静澜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 “国防部只和瓦尔卡方面备案了我的身份,瓦尔卡认为你的证件是假的,把你当作第三方了,没敢处理也没和国防部同步消息。”俞静澜轻声解释着来安抚简聿至那怎么努力也藏不住的埋怨,“我昨晚才醒,第一时间就让他们找你了。” 简聿至愣了一下,视线开始扫过俞静澜的身体:“你昨天才醒?为什么?你受伤了吗?” 俞静澜竟然不回答。 “这边的事国防部和瓦尔卡都知道吗?那为什么还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会起火?”简聿至有越来越多的问题,他也着急,等不及俞静澜回答就一个接一个地丢出来。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应该是办好手续了,”俞静澜说着准备起身,“先离开这儿,回去再仔细和你说吧。” 俞静澜起身的动作又沉又慢,简聿至看在眼里,他的底线又降低了,他好像甚至不能接受俞静澜受伤。 两名瓦尔卡的警察进了门,后面跟着的人简聿至看着眼熟,应该是外交部的人。 俞静澜像他承诺的那样,无论如何都再次为简聿至做了担保。 搭上专车再次前往界河口岸时,俞静澜一路没开口说话,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他脸色不好,简聿至便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着急问问题,先让他休息才好。 直到能看到界河口岸的关哨,俞静澜才忽然睁开眼睛:“要和我一起回玄京吗?” 简聿至侧过头,他明白俞静澜是真诚的,但好像之前在农场拒绝一起走让俞静澜难过了。 回去玄京,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预见的,即便施堂庭认可,之前公开俞静澜的伴侣牺牲的说辞已经覆水难收,而总统府大概率不会认认可简聿至。 第42章 那些用在外人身上的担保常常是掺了各种复杂纠葛与利益的,而内部总是会更谨慎,更信奉宁可信其有。 “当然。”简聿至给出了回答。 俞静澜却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他笑着看了一眼简聿至:“真的吗?不勉强?” “嗯,比起担心和后悔,我愿意这样选。”简聿至没有说不勉强,他不想说谎。 这答案俞静澜看起来很满意。 说来奇怪,简聿至莫名觉得俞静澜对自己似乎有了前所未有的包容,好像自己提些更过分的要求也不会被拒绝。 这并不合理,简聿至还是相信俞静澜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 “刚才你说谢谢我,为什么?”简聿至想找到原因。 俞静澜反应了一下简聿至在问什么,很快想起了自己本来早就想说的话是被简聿至的吻打断了。 “谢谢你帮我处理掉了吕进瞻。”俞静澜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帮你?吕进瞻难道是你一个人的事吗?”简聿至不太认可俞静澜的立场,忠诚是一回事,将危险大包大揽,没有原则地标榜个人英雄主义却是完全不明智的。 俞静澜看向了窗外。 过去的十几年里,俞静澜一直以为自己同吕进瞻是观念之争,这个他不曾见过面的敌人,以水纹为载体,不断驳斥反对玄州在信息素武器上的立场,进而演变成国家层面的分歧,导致了玄州同塔西产生难以修复的裂痕。 但在安全屋见到吕进瞻的那一刻,俞静澜才发现一切恶果都孕育于一场私人恩怨。 吕进瞻比俞静澜想象中要更苍老一些,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在希伯斯的指挥营,俞静澜在吕进瞻的哀求声中,毫不仁慈地将匕首刺进了吕进瞻伴侣的腺体,那个或许也在一次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omega,死在伴侣的无能为力和俞静澜的嘲讽中。 “俞部长,你是否有过哪怕一丝反思?你的胜利一定要建立在对敌人尊严的践踏之上吗。”吕进瞻问俞静澜,声音下有压不住的悲愤。 俞静澜依旧坐在窗边,他用了太多精力释放惊慌的信号伪造自己寡不敌众的假象,来吸引吕进瞻露面,所以听着吕进瞻的质问,也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想过,想说服自己,国家危难于前,观念之争也应当有所体面,但每次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机会,能置你于死地,我都很难控制那种想看到你死的渴望,这很难,所以我退让到哪怕看着你亲近的朋友死掉,想象你可能会因此痛苦,我都觉得痛快。”吕进瞻露出自嘲的笑容,“我曾经为了塔西与他不得不分开,幻想有朝一日能各自为和平结束战争出一份力,但国家对我们也不过如此,他要替上层的机密行动偿命被敌人羞辱,我也要因为政府的懦弱而成为弃子。你呢?你的政府会在什么情况下舍弃你?你的alpha……我忘了,你不需要alpha的保护,对吗?” 俞静澜有一点被说服了,但也不过短暂的一瞬间,他明白因果纠缠是不适合辩论的,尤其是对敌人。 看着吕进瞻期待的表情,俞静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动了一下手腕。 可惜漏算了一点,长途奔波和两场耗费体力的近战,以及压不住的发情期……不大概率不是发情期,让俞静澜逐渐失去对身体的绝对控制。 吕进瞻的枪要更快一些。 勉强躲进隐蔽处的俞静澜只能选择第二条路,封闭这间安全屋,但在那之前,他逐渐失控的腺体先捕捉到了简聿至的信号。 拦住他,杀了他。俞静澜命令简聿至。 “我知道你这几天可能后悔当时按我说的去做……” “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简聿至接了话,说了正确答案,“但你做事太冒险,我……我不认可。” 俞静澜有些不相信似地看向简聿至。 简聿至却低着头,他并不掩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勉强的:“我的后悔是人之常情,我可以自己消化,跟你回去,想陪着你,给你你想要的,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我的立场。” “为什么?”俞静澜忍不住问。 “为什么……”简聿至抬起头看着前面,想了好久,“因为……你比我坚定,比我智慧,也比我更需要那种没有什么意义的陪伴,我很……敬佩你。” 俞静澜半天才笑了一声,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敬佩?你对我的感情是这种?” “那你想听的是什么?喜欢吗?”简聿至立刻反问,“你希望我把对你的喜欢,排在第一位吗?” “怎么,因为我没有把这种感情排在第一位,所以你也要这样说以示公平吗?”俞静澜自然地流露出一些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知道这样不好,却不打算去改。 “那样的话,我会问你愿不愿意陪我留在银北。”简聿至也同样不客气,“不选玄州,选我。” 俞静澜被问住了,他曾设想简聿至问出这样的问题,却因为没有想到答案而期盼简聿至不要问。 “不会要生气了吧,部长先生?”简聿至搭好了台阶,“既然不禁问,还不如保持高冷呢。” 俞静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打算再聊了。 简聿至默默坐近了一些,无比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俞静澜的腰。 虽然给不了简聿至他想要的答案,但有别的答案俞静澜是想好了的,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了腹间,想着如果自己能给简聿至一个完整的家,也算一种补偿了。 第56章 银北回玄京的专机上,简聿至通过电视新闻得知了总统府已经对外公开了通过同瓦尔卡的联合行动击毙了水纹实际控制人吕进瞻的消息,但是没有提及俞静澜。 在列举水纹近年罪状的过程中,新闻画面微妙且很有针对性地选用了吕进瞻身着联盟军军装的照片,并强调了吕进瞻塔西的国籍。 总统府的意图很明确,即玄州政府并不认可塔西之前与水纹做出切割撇清责任的立场。 飞行过程中俞静澜一直在开线上的会议,简聿至没有参与的权利但也没被要求回避。 会议主要是在商议和瓦尔卡的协议内容,毕竟是在他人领土先斩后奏开展军事行动,瓦尔卡很清楚这是和玄州好好谈条件换取利益的机会。 简聿至看得出俞静澜筋疲力尽,他的冒险和自作主张在国家层面是没办法一笔带过的,只怕回去之后施堂庭还有更多麻烦要找。 会议结束时距离降落还有几十分钟,同乘的几位同事都离开了前仓,被留下的简聿至却莫名地不自在,他能感受到俞静澜同僚及部下对自己的不满,他们认为是简聿至将诸多麻烦带到了俞静澜身边。 简聿至出现前,俞静澜还是刀枪不入的。 “聿至。” 简聿至回过神来,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他对这前所未有称呼感到慌乱,站起来看着俞静澜却忘了走过去,也不知道改怎么回应回去。 偏偏俞静澜也不往下说,站在桌边看着简聿至,像是等着他自己想出下一步的正确答案,不过omega的信息素已经是很明显的提示了。 虽然有些意外俞静澜不同寻常的变化,但是简聿至还是上前几步,张开怀抱把俞静澜抱进了怀里,听到俞静澜发出忍痛的声音,他又赶紧收了力气,用手掌在俞静澜后腰摩挲了几下。 “安全屋起火爆炸的时候,你伤得严重吗?”简聿至释放着信息素问。 “还好,知道你来了就没有引爆。”俞静澜轻声说,“后面是为了销毁安全屋的痕迹。” 简聿至了然地嗯了一声,他猜那安全屋大概率最初也是用来做瓦尔卡方面情报任务的,被瓦尔卡发现的话确实面子上不太好看。 “部长先生以前监视过多少人啊?”简聿至有些不怀好意。 “很多啊。”俞静澜勾着简聿至的肩膀,嗅着能让自己安心的味道,他其实没有心思听简聿至说话,也知道自己一定让简聿至觉得陌生,但身体的变化实在太明显了,alpha也变得比以前诱人千百倍。 “等等,等下lawrence……要现在吗……在这里?”简聿至轻拍着俞静澜的背,但根本躲不过omega在自己的腺体周围又吻又咬,一时间他都要不确定俞静澜到底是不是omega,咬起人来还挺放肆的。 俞静澜喘息着,欲望在身体中膨胀,直到下腹传来一阵不太明显的钝痛他才醒过神来,停了动作低下头调整呼吸,然后用一只手撑着腰稍稍侧身,努力汲取一些没有太多alpha信息素的空气来恢复冷静。 “你怎么了lawrence?”简聿至有些不解,伸手摸了摸俞静澜的额头和腺体,“发热期吗?” 但简聿至很清楚发热期不至于让俞静澜如此失态。 “没有,不是。”腺体和身下的反应都很难控制,俞静澜有些不自在地想回避简聿至的注视。 简聿至为难了,他回头看了看前舱门口,然后两只手扶住了俞静澜的腰,让他重新贴到自己身前来,很快他就感受到了omega下面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 第43章 俞静澜叹息着将头抵在简聿至的肩膀上。 虽然做了决定,但俞静澜还不知道该如何对简聿至说,实际上他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消化怀孕这件事,也不太敢去想未来几个月要经历什么。 简聿至用指腹摸着俞静澜发热的腺体,下巴蹭着俞静澜的头发,分明已经很多次亲密无间,但他好像才第一次切真地意识到俞静澜是一个omega。 那种柔软的,随时都雨季的omega。 “我平时不像omega吗?”俞静澜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 简聿至慌了一秒,随即有些不满地拍了一下俞静澜的后腰:“为什么你可以听这么清楚?我怎么只能听个大概。” 俞静澜把手伸到身后握住了简聿至的手腕,不让他在做惹火的动作:“多练习就好了,那天在安全屋,你不是听得很清楚吗?而且我也不是听谁都这么清楚的。” 飞机准备下降,简聿至拉着俞静澜走到窗边,对坐下这个动作实在怵头的俞静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简聿至半扶半抱才坐下了。 不合身的旧护腰没有用,俞静澜疼得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有些心烦意乱,只能侧头看着地面不想影响到简聿至。 “我就只能看出你现在很烦,看不出更多了。”简聿至在俞静澜身边坐下,倾身歪着头去看俞静澜的表情,“你为什么心烦?” 俞静澜回过头来看着简聿至近在咫尺的眼睛。 “……腰伤……影响部长先生享受我的体贴了?”简聿至忍不住看了一眼俞静澜的唇,然后他立刻将视线挪回平视的高度,去看俞静澜有没有不高兴。 “确实有影响,但我还不至于那么色欲熏心。”俞静澜有些好奇简聿至如今胆子能有多大,“当然如果你能多担待,我会很感激的。” “你好像不一样了。”简聿至没有想俞静澜预料的那样更加放肆,表情反而有些谨慎严肃。 “哪里?”俞静澜故作淡然,他不确定自己的信息素有没有发生变化。 “你对我好像更热情了。”简聿至有些不好意思,“帮你杀了吕进瞻,真的让你这么高兴吗?” 俞静澜往后退了一点,远一点的距离方便他更清楚地审视简聿至,他看到简聿至数不清的疑问,看到他一些飘忽不定的小心思,他钻了牛角尖似的想知道俞静澜给的感情来自哪里。 “和吕进瞻没有关系。”俞静澜认真地回答,“是因为你把我的愿望放在了你自己前面,我很感动,我开始更信任你。” “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alpha。”简聿至忽然眼睛发涩,他看到俞静澜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便知道自己肯定很丢人地红眼睛了。 “我不需要合格的alpha,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俞静澜沉声回答。 “可我就只剩下你的alpha这一个身份了。”简聿至是有些失落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今天这样见不得光的困境,“以后我还能给你什么?” 俞静澜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又想,才开口:“聿至,你是不是误解了爱情,或者把它想得太狭隘了。” 简聿至没说话,不否认也不愿承认,他暗叹俞静澜又对那种感情懂多少呢? 俞静澜忽然探身,轻轻吻住了简聿至,这不是很明智的举动,他的身体完全禁不起什么撩拨,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气氛中。 可简聿至的心事实在太麻烦了。 “你不是alpha站在我面前,我也会愿意吻你。”俞静澜勉强稳住了呼吸,“我自己觉得,不完全是因为标记,你觉得呢?” 简聿至想自己这回红的好像是耳朵。 第57章 落地玄京后,俞静澜马不停蹄前往观山路一号,简聿至独自回了住处。 虽然提前做过了心理准备,但总统府会议室内外批斗会一般的气氛还是让俞静澜有些意外,施堂庭甚至没有安排单独会面,而是直接让卫序组织了内阁会议。 只有林啸在走廊里主动同俞静澜寒暄了几句,他一直担心俞静澜的安危,现下看俞静澜至少人能安全回来,连着感叹了几句人没事其他都好商量。 话虽然这么说,但俞静澜也能看出林啸一脸愁云惨淡,放到其他同僚身上,就是对俞静澜不加掩饰的埋怨了。 这种场面以前在军队里是常有的,按说俞静澜已经习惯了,只要面上的仗打赢了,因为台面下面那种无伤大雅的瑕疵挨几句骂不算什么。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诸多风波看起来都是因为一个alpha,俞静澜的行为好像正验证了内阁对于omega弱点的担忧。 如今看来,没有alpha是危险的,有alpha也同样是错。 “lawrence为什么能用战时遗留的权限偷偷处境呢?这合规矩吗?” “既然早知道简聿至的身份,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冒险?” “俞部长向来自信,也确实有本事,但也应该具体看是什么事情,自信过头就是自大了。” “为了保一个间谍,平白给瓦尔卡送多少真金白银过去。”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没有证据显示他确实给水纹做过事,而且这次也是他击毙了吕进瞻。” “塔西那边态度也谨慎了许多,度山不是说了,他们已经暂缓了增加军费的计划,边境的军事部署也撤下了许多。” “倒要谢谢他们了?rafael的仇可还没有算清楚呢。” “我倒觉得塔西最近掀不起什么新风波了,倒是安萨尔那边,观湖路情报显示最近kendrick三世已经三次接见了希伯斯大使。” …… 议论纷纷中,俞静澜一直没有发言,低着头像神游天外,唯独听到晏中戊名字的时候抬了一下头,正好对上施堂庭的目光。 应该说点什么结束桌上这种混乱,有什么提案提就是了,但是俞静澜这会儿却没有那种迎难而上的心气了,他第一次在心里认同了大多数人对于omega弱点的评价。 简聿至是值得选择的,但自己也确实一开始就犯了错。 这并不矛盾。 “各位,不要吵了。”卫序开了口,掌握了会议的话语权,“这次会议比较仓促,大家也都很忙,就尽快把这几个提案讨论一下吧。” 听他这么说,列席的各内阁成员都齐刷刷看向了俞静澜。 俞静澜不动声色地看向面前的屏幕,看到第一个提案内容是关于自己职位的任免。 “那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俞静澜笑着问卫序。 卫序抬手示意俞静澜不必,但没有给其他的眼神交流:“这个提案主要还是根据最近的舆论风波,加上去年塔西火车站袭击事件,前任总理晏中戊的遇袭身亡事件,俞部长在安萨尔的遇袭事件,以及昨天瓦尔卡的行动,情报分析显示这一系列事件都与lawrence的战时经历有关,所以观湖路提示需要对重要内阁岗位的风险进行新的评估。” 说得很委婉了,无非是在指控这一系列危机都是来源于俞静澜的私人恩怨。 同一众忧心忡忡的内阁部长不同,施堂庭好像对这局面很满意,他一直希望俞静澜有所畏惧,现在天既没有塌下来,俞静澜也有了收敛的可能。 他的得意实在太不加掩饰了,俞静澜隔着长桌都听到了。 “其实这倒不至于。”卫序看了施堂庭一眼,又侧头看向林啸,“外交这一块的形势也是比较复杂,没有lawrence这两年奔走稳定各方关系,联盟解体的事也无法顺利实现,这一系列和塔西有关的意外,我们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交战后期几年,塔西已经和我们不是一心了,这也不能该算到lawrence头上,换了别人也同样有风险。” 短暂的沉默后,林啸先对提案投了反对,众人几番眼神交流,这罢免提案就这么被否决了。 卫序低下头看向屏幕,翻到了下一个提案:“关于内部风险排查的范围。” 这含蓄的措辞让俞静澜忍不住皱眉,他把头抬起来,看向卫序的眼神不自觉就带了敌意。 “我们根据lawrence前天夜里发来的提示,控制了外交部总事务官温樾,他暂时还没有交代出更多信息,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已经有更多的情报人员渗透进了政府机构,甚至不止是塔西。”卫序一直没有看向俞静澜,“反间谍的工作是持续的,但是现在这个阶段,确实应该加强筛查的力度。” 铺垫太长了,俞静澜耐心几乎耗尽,他开始反思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反思自己的弱点。 “我可以辞去外交部的职务。”俞静澜在卫序发言结束后立刻开了口,没给任何人补充的机会。 “lawrence。”林啸先急了,倒不是急他要辞职,而是警告他态度不好。 俞静澜不以为意,反而担心大家听不懂似的:“如果这个审查范围包括简聿至,我可以辞职。”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施堂庭。 施堂庭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恢复了神色:“lawrence,如果需要对他进行关押审查,你辞职也改变不了这个决定的。” 第44章 “嗯这样……”俞静澜停顿了一下做出思考的样子,“那这样严谨些,如果我辞职可以让政府放弃对他的审查,我可以辞职,如果已经决定必须对他审查,无论结果,我都会辞职。” 施堂庭有些无奈地摇头:“你是不是忘了你保证过你不会被本能左右,你忘了你的身份职责了吗?几天前我才为你在全国民众年前做过担保,但你转身做了什么你没有一点反思吗?” 所有人都噤声不语,看着已经毫不顾忌场合的两个人。 “所以审查他是对我的惩罚吗?”俞静澜毫不退让,“因为我越权行事还是因为我被本能左右了?” “静澜。”林啸再次开了口,“你有些不讲道理了。” 俞静澜定了几秒,平复了一下情绪:“越权插手国防部的行动,我愿意接受处罚。至于我对简聿至的担保……” “你没有资格替简聿至做担保,他的背景不连累你已经是对你的尊重和信任。”施堂庭垂眼说道。 俞静澜能感受到施堂庭的疲惫,他心里清楚,施堂庭没有理由什么都为自己考虑。 也有紧张和犹豫,施堂庭并不想完全撕裂同俞静澜的关系,所以他下这最后通牒的时候才一直低着头。 那么就还有可以谈判的可能。 安萨尔和希伯斯的事情,可能还需要自己出面去沟通,减少对玄州的威胁。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对着诸位同僚掂量谈判的筹码,俞静澜骤然陷入了无限深的低落,他知道这不怪简聿至也不怪施堂庭,是自己没有做好。 如果晏中戊在会如何呢?他从没怨过国家将他的伴侣一次次派往最危险的地方。 还有施堂庭,纵然没有前线经历,也是为了玄州殚精竭虑放弃了个人的生活。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为了背景确实有瑕疵的简聿至同在座的诸位谈判呢。 “既然如此。”俞静澜收敛了针锋相对的态度,起身冲施堂庭点了下头算作致歉,“我还是回避。” 第58章 过了夜里十二点,俞静澜还没回家,简聿至开始担心出了什么事,担心俞静澜为了保他而保不住自己。 不过也只担心了一小会儿,简聿至想如果俞静澜有事,那他们肯定会立刻派人来家里了,怎么可能放自己“逍遥法外”。 在二楼的窗边徘徊到将近一点,俞静澜的车回来了。 司机停好车便离开了,又过了两分钟俞静澜才从后排下来,简聿至转身走向楼梯,下到一楼刚好听到俞静澜进门,可是扑面而来的消沉与忧虑逼得简聿至在走廊的拐角刹住了脚步,他轻轻靠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看着俞静澜停在电梯前的背影,试着去感知更多omega的心思。 他确实遇到麻烦了,但是还在努力想办法。 简聿至退了两步,听着俞静澜上了电梯,才转身大步往楼上跑去。 俞静澜既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让简聿至免于调查,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和简聿至说这件事,总不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等着简聿至被带走吧。 叹了一口气,俞静澜勉强整理了心情往前走了一步,电梯门开他抬起头,正对上了简聿至的笑脸。 “终于回来了。”简聿至伸手接过了俞静澜的外套。 俞静澜有些怀疑的打量他:“你干嘛了?” 简聿至没答,只和俞静澜并肩穿过走廊,楼上所有灯都开心,包括客厅和阳台。 “我回来的时候你书房的门开着,是你出门前没有关吗?”简聿至指着俞静澜的书房,这会儿房门已经被他关上了。 俞静澜看了一眼:“应该是温樾,我留了瓦尔卡安全屋的线索想确认他的身份。” 简聿至听了没有继续追问俞静澜这一行程的具体细节,在他眼中俞静澜热衷于冒险的性格无异于赌徒,可看着俞静澜上楼后在自己面前都尽力隐藏着那些负面情绪,他便也不想流露出那种alpha的不悦给omega徒增压力。 不过俞静澜还是敏锐许多,他不动声色地轻拍简聿至的背:“不要担心,已经过去了。” 说完俞静澜走到阳台,视线扫过窗下的每一盆花,嗅着微微潮湿的空气,半天才回头看着简聿至笑:“少校在家做花匠了?” “这盆竹芋叶子都黄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简聿至走进阳台,俯身去看花架上的小花盆。 俞静澜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又开始后悔让简聿至跟自己回来。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反复的期待与后悔,除了误事不会有任何好处,也让俞静澜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贪婪的人。 “我自作主张把你的宝贝搬出来了。”简聿至直起身子,转身看着俞静澜。 俞静澜这才看到花架左边的窗台上摆着一直放在卧室窗边的蝴蝶兰,他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但重新看向简聿至的时候又忍不住笑,问简聿至为什么敢自作主张。 “它自己在卧室太闷了。”简聿至认真地回答,走到俞静澜面前。 俞静澜的肩轻轻起伏,张开双手允许简聿至和他拥抱,把下巴压在简聿至肩膀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累了吗?”简聿至配合地双手环住俞静澜的腰,但没有其他过火的动作。 可是俞静澜目的明确,他不想要休息,而是想做飞机上没办法做的事,他甚至不愿意多花几分钟回卧室,两个转身把简聿至带到了沙发坐下。 俞静澜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一波发热难以压制,他对alpha的渴望近乎一种饥饿感,好在不是刚认识简聿至那会儿了,俞静澜不会觉得太尴尬,他放肆地释放着信息素,感受着alpha身下的变化,一边接吻一边摸着简聿至渐渐热起来的腺体,直到简聿至将两只手抬起掐在他腰的两侧,他才闷哼了一声,颤栗着瘫软在alpha怀里。 没想到晕头转向之际,还能听到简聿至一连串的问号,他觉得俞静澜有些奇怪,又对他们感情可以升温到这个程度表示怀疑,享受着俞静澜的主动,又担心等俞静澜清醒了会让自己为享受到他的主动付出代价。 “你小声一点。”俞静澜轻喘着警告简聿至,“每次都这样……” 简聿至没有立刻回应,把俞静澜的衬衫拽出来,在腰间流连片刻后利落地进入了主题,俞静澜也没有闲着,对简聿至做着同样的事。 都还没有碰,俞静澜就感觉到一股热潮从身下涌出,他扶着简聿至的肩配合着起身,再一次坐下的时候难耐地动腰蹭了几下,不过几下而已,就身子发软不太坐得住了。 “慢点lawrence,别急。”简聿至不再只暗自腹诽,他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声,“你有点奇怪……” omega的信息素变成倾盆大雨,让alpha的问题完全被淹没在氤氲的水雾之中。 看着俞静澜被情欲吞噬,那双曾经疏离的眼睛变得潮湿多情,简聿至忽然觉得自己真正理解了何为般配。 如果之前的契合是基于信息素匹配计算中的94%,那恐怕也只是一个下限,在那样的下限中,俞静澜这样的omega总还是能保持理智保有尊严,甚至标记,都像是俞静澜计划的一部分。 俞静澜曾说他的自尊不在这样的事情之中,但此情此景,简聿至不再相信这样的话,足够的般配滋养足够的信任,足够的信任,让俞静澜似乎放下了自尊。 “快点……”俞静澜伏在简聿至肩膀上,语无伦次地要求,这要求有些冒险,小腹的钝痛愈发明显,但是对alpha信息素的渴望也愈发高涨。 omega的香味让人快要醉了,好像什么花开满了房间。 “部长先生用什么来换?”简聿至小声咬他的耳朵。 俞静澜很紧张,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要那种谁都不知道的国家机密才行。”简聿至放肆了,不像话地试探俞静澜的底线。 俞静澜勾在简聿至脖子上的手微微发抖,手指舒展开拂过简聿至的耳朵是他无奈地笑了出来。 “我怀孕了,你真没看出来吗。”俞静澜叹息着满足了简聿至的威胁。 第59章 简聿至的表情成了此刻对俞静澜最有效的解药,他太久没放肆过的坏心思换来了让人满意的反应,而不再蒙在鼓里的alpha也让omega对孕育生命这件事有了更真实的认知。 “我……我应该……”简聿至半天说不出什么,他只知道他确实察觉了俞静澜的变化,他的信息素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了,但是这些线索都没能引领简聿至想到正确的答案。 甚至此刻,简聿至都觉得俞静澜有在骗人的可能。 “可是……” 俞静澜却不听,他勾住简聿至的脖子吻上来,塌着腰让下面得到更多,简聿至的手轻轻抓在他腰的两侧,力气表小又忍不住加大,他知道那是alpha忍不住想要自己确认真相。 可惜它还没成长到能让alpha父亲摸到。 也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机会。 俞静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出的这种及时行乐的心态,是早就有了,还是在认识简聿至之后,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应该的。 第45章 很长一段时间里,随泱的事情之后,俞静澜总怕万一总怕意外,为此花很多时间做一些补救的准备,那也成了他得以在外交部如鱼得水的本事。 但认识简聿至后,因为知道和他有关的意外没什么能补救的可能,所以开始侥幸,开始冒险。 怪简聿至吗?当然不是。怪俞静澜自己本性如此。 alpha极力克制的喘息断断续续传进omega的耳朵,即使是为了安抚特殊时期的omega,这样亲密的事也会让alpha的游刃有余变得不确定。 “累吗?”释放后的简聿至声音也是哑的。 “嗯。”俞静澜身子发软,靠在简聿至怀里。 “洗澡?” “嗯。” 简聿至把人抱进卧室,本来想让俞静澜先休息一下他好去给浴缸蓄水,但刚开了龙头俞静澜就跟了进来,他看起来挺有精神的,直接把简聿至拽进了淋浴间。 那有了变化的信息素在狭窄的空间慢慢充盈,简聿至轻轻摸着俞静澜沾了泡沫的后背,懊恼自己为什么毫无察觉,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呢,我太不称职了。”简聿至忍不住小声说。 俞静澜转过来,拉着简聿至一起在水下把身上冲干净,他察觉到简聿至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挪不开,便也低头看了一眼,小腹还很平坦,肉眼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 “之前我说怀不上,可能误导你了吧。”俞静澜语气里丝毫没有埋怨alpha的意思。 他这样说,简聿至也一下子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诧异,因为确实没有期待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失望过。 有没有小孩,在简聿至过去的人生中并不是重要的议题,都没有让他有过好与坏的概念。 俞静澜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他察觉到了简聿至复杂的情绪,基调当然是喜悦的,但还有不可忽视的迷茫与担忧,这让俞静澜决定不在今天多说了,是该给年轻的alpha一些时间。 俞静澜自己也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接受的。 或许自己想错了,一个孩子不在简聿至关于家的设想之中,虽然他也高兴,但这并不能作为他牺牲自由陪在自己身边的补偿。 这样的猜测,尽管只是猜测,也让特殊时期的omega产生了一些失落。 昏暗中躺下时,俞静澜还是习惯性地朝向窗户,很快简聿至从身后贴过来,亲密地用手环住了俞静澜的腰,鼻尖轻轻戳在俞静澜的肩膀上。 alpha这样的动作当然会让omega得到满足,那点失落很快就散了,像从没出现过。 得到了满足的腺体放松下来,释放着让alpha欲罢不能的信息素。 是真的有变化的,从前的味道像在风中,轻飘飘地容易散,现在却像密林深处的花海,气温升高的过程中成片绽放,香气被更高处的树冠笼罩,同那些草木和水汽的凛冽混合。 像不真实的世外桃源,是战火永远烧不到的地方。 简聿至依旧不敢相信,会有一个omega能与他一起孕育一个新生命,这个omega是俞静澜,就更加不可思议。 这种美梦,离奇到他连幻想都不曾有,简聿至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对俞静澜表现出喜悦。 俞静澜是准备要留下这个孩子吗?或许他只是今天身体撑不住了呢?他之前又为什么会说自己怀不上呢? 夜深人静,外面连风声都没有,简聿至尝试着想去读俞静澜的心思,他并不习惯窥探俞静澜的私人领域,偶尔主动尝试也总是失败,那本事一点都不简单。 眼下也是一样,俞静澜的世界一片安静,他睡着了,好像连梦都没有。 简聿至有些泄气,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腺体一点都不强大。 而俞静澜并不知道自己睡着后简聿至的自我怀疑,他也确实不理解简聿至为什么明明能那么自如地操控腺体功能却学不会感知。 对于俞静澜来说,这太容易了,去看自己的alpha,要更容易。 还没睁开眼,就能听到简聿至在担心俞静澜怎么会睡这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身,所以一睁眼就能看到简聿至的脸,他脸上毫无睡意,见俞静澜醒来立刻撑起了身子,伸手把俞静澜勾得更近。 “很晚了吗?”俞静澜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 八点,和平日比确实不算早了。 但没有事情做,俞静澜给自己放了假,就算不和自己人谈判,也要等卫序主动来联系找回点面子。 简聿至的手辗转到俞静澜身前,手背轻轻触碰到俞静澜的衣襟,然后从衣摆探进去,停留在俞静澜身前。 “真的吗?”简聿至知道这很蠢,但还是再一次确认道。 俞静澜想了想,拉住简聿至的手往下挪了一寸,示意他那里才是生殖腔的位置:“年轻的时候检查过,腺体太发达,生殖腔的条件就一般。” “一般?那现在这样会有危险吗?”简聿至微微皱眉。 “在瓦尔卡的时候,就让医生顺便看过了。”俞静澜坐起来,伸手摸了摸睡乱的头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然……之前也不会什么措施都不做。” 说完俞静澜抬眼看着简聿至。 简聿至有些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俞静澜的声音变小了一些。 “这是什么话?”简聿至的声音反而大了,他也坐了起来,“……所以你不想要?” “当然不是。”俞静澜立刻否认了,“我想要的,而且我想你留下来陪我,是不是有个孩子能热闹些……只是昨天晚上,感觉你不是特别高兴,可能你没准备好生活变得更复杂。” 简聿至听了低下头,有点因为什么心情都瞒不过俞静澜而烦躁。 “我确实有些意外,没有想过这件事。我和你其实还在相互了解的过程里,你有更重要的事,我怕你牺牲太多,以后会后悔。”简聿至实话实说,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这样的回答也在俞静澜的预想之中,他放下心来笑了,倾身在简聿至脸颊上贴了贴。 “你这么说我就不多问了,你也别这么想,我愿意的,不会后悔。”说完俞静澜翻身下了床,“起来吧,我饿了。” 简聿至回头追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 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但又和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 第60章 alpha充分的陪伴让omega连日来难以消解的疲倦和挥之不去的消沉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俞静澜很欣慰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失去思考的能力。 对简聿至来说这是喜忧参半的消息了,重获理智与冷静的俞静澜,又更像一个长官了,他说有话要对简聿至讲,简聿至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汤匙,像是准备接受任务。 当然简聿至很快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接受任务,坐在餐桌对面的也不是长官,而是与自己有着最亲密关系的omega。 与俞静澜之间的联系不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标记,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温樾被捕牵扯很多人,虽然吕进瞻死了,观湖路的情报认为还是存在严重的间谍渗透。”俞静澜慢慢地吐气,很谨慎地措辞,“他们会根据这些情报,对一部分人进行排查。” 简聿至了然,他察觉到了俞静澜的为难和愧疚,太过明显,让简聿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俞静澜故意让自己感知到的。 “所以,会对我的背景进行重新调查对吗?”简聿至很平静地接下了俞静澜后面会说的话。 俞静澜点了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这一次他的担保没能奏效,他一个人的信任无法抵消国家层面的风险,他没能争取来特殊对待。 事实上俞静澜清楚,自己也并没有全力去争,他依旧没有将简聿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那你怎么办?”简聿至笑着问,“温樾一定有能佐证我曾为水纹做事的供述,即使最终算不上叛国罪,恐怕我也会成为你履历上的污点。” 简聿至的反应就像他早就准备好了面对这一天,而不再只是一个任务的婚姻反而成了他唯一的心理负担。 似乎只要他们两个人不曾动心,就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不过俞静澜只心烦了一小会儿,他迅速调整了心情,对简聿至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不用担心这些,我只是没办法直接拒绝这样的调查,所以想提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会有事的。” 简聿至当然相信他,听了话笑着点头:“你的位置肯定有很多难处,但你肯定不会拿他冒险的,所以我相信你。” “谁?”俞静澜摸不着头脑。 简聿至的笑容却有些坏模样,眼神向下扫过,像是能穿透桌面。 俞静澜反应过来却没笑,反而有些严肃地看着简聿至:“聿至,我对他和对你是一样的,不是因为他才担心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留下他。所以别再说这种话,好像自己不值得好生活似的。” 简聿至收敛了笑容,他很意外俞静澜的反应。 第46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简聿至紧张地解释,“我只是……” “不是就好。”俞静澜生硬地截断了简聿至很多的解释,放下餐巾站了起来,“我去和办公室打个电话,你随意。” 太显而易见的不高兴,简聿至其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俞静澜的身影消失,甚至忍不住猜测这样的情绪是否也是怀孕的原因,但又觉得俞静澜不至于因为身体的变化失控到这个程度。 关上书房的门,俞静澜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山的轮廓,努力平复着心情,他知道这是腺体不稳定的原因,所以用手指轻轻揉着腺体的周围,尽力不去关注下腹的钝痛。 本来已经恢复的精神,又再次紧张起来。 俞静澜发现他竟然也无法轻松地去面对简聿至的喜悦,他怕简聿至孤单,所以这个孩子来得刚好,简聿至确实很开心,俞静澜有开始怕自己开的是空头支票。 如果自己脆弱的生殖腔无法支撑一个孩子的成长,那么年轻的alpha又要再一次面对失去,他短暂的人生中已经经历太多失去了。 “五个月,只要再撑五个月就可以了。”俞静澜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坚定的语气给自己暗示。 瓦尔卡的医生说七个月的孩子就可以活下来,俞静澜想,是该在国内再找个水平更高的医生。 “天呐。”俞静澜无力地用手掌轻轻摁住双眼。 他不敢去想怀孕这件事会让自己的工作面临多少困难与麻烦,玄州如今的情况,如果自己不得不休假,那些没有落实的协议和不稳定的关系,又有谁能接起来呢? 不用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晏中戊一遇到困难就挂在嘴边的话,俞静澜此刻一遍遍默念,想寻求一些安慰。 没有什么作用,书桌上的电话响了。 卫序来电,说下午来观山中路参加会议,听助理秘书说俞静澜的休假没有结束,便打来这里问方不方便见面。 “还是昨天会上的事吗?”俞静澜不客气地问。 卫序听了笑,说俞静澜真是不留情面,接着说明了要谈的事与观湖路的调查没有关系,是关于安萨尔。 “那办公室见吧,我下午过去。”俞静澜恢复了温和一些的语气。 结束了通话,卫序捏着话筒停了几秒,之后才摇摇头对着办公桌露出一个苦笑。 卫序是施堂庭的同窗,用外面的话来说,是施堂庭那一派的。 学生时期主修国际关系的卫序,从政目标曾是外交部。 施堂庭上任后却几乎没有犹豫地任命了俞静澜入主观山中路五号。 即使在今天,卫序也认为俞静澜是不适合做外交官的。 只是施堂庭很少犯错,卫序只好配合,配合他把这偏了心的俞静澜劝回来工作。 第61章 下午三点,卫序“顺路”来到了观山中路5号,俞静澜的办公室,助理秘书在电梯口就停下了脚步,留卫序一个人往前走。 整个楼层都很安静,在走廊尽头转弯,才遇到第一个人。 卫序看着俞静澜那年轻的alpha站在离门最近的窗边,他无视了卫序隐藏在礼貌笑容下审视的目光,只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推开办公室的门,对上俞静澜的目光,卫序觉得或许还是俞静澜更好沟通一些,外面的那位,“杀人”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俞静澜觉得卫序会这样想实在太好笑了,也有点好奇简聿至在门口是如何横眉冷对才让卫序宁愿面对自己。 “少校现在不方便来办公楼这边吧。”卫序在桌前坐下,开口说话一点也不委婉,比起提醒更像是警告。 俞静澜没有和他对视太久,低头收着桌面屏幕上摊开的文件:“我还在休假,这层今天不会有人过来。” 卫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说他是专程来和自己会面的,这样强势的态度让卫序有些头疼,思考该如何聊下去。 不是你先强势的吗,俞静澜心里嘀咕,但他依旧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反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怀孕了,又刚受了一点伤,所以需要他近一些。” 这样的消息以及猝不及防转变为示弱的态度都让卫序一时无言,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俞静澜,心中悄然滋生出了无奈,甚至一丝同情,他想要问问俞静澜为何会允许自己被一个普通但又危险的alpha左右,但这是无礼的,他不能问,只能迅速调整了表情,露出一个笑容假意恭喜。 俞静澜很满意卫序这样跌宕起伏的情绪,他很清楚卫序对自己担任外交职位并不信服,所以他需要卫序的愧疚,alpha常常这样,对一个普通的omega就会放松戒备,居高临下地同情。 先是alpha,之后才是总理,卫序也逃不出这样的本能规律。 “谢谢。”俞静澜侧身靠着扶手,姿态比平日工作要悠闲许多,“所以有关安萨尔,具体是什么事?” vb:芽 “这个月文化部同安萨尔美术学院有一个文化交流节的活动,考虑他们最近的一些军事策略,内阁希望外交部同行,干扰安萨尔和希伯斯近期过于密切的联络。” 是前一天会上提过的事情,也正是俞静澜想拿来谈判又放弃了的的,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么急。 “他们接触对我们的威胁很大吗?国防部怎么说?” “林部长认为他们这样做最急的其实是塔西,毕竟和希伯斯接壤。但内阁讨论后觉得,正是因为塔西急,所以我们才要提前防备,毕竟最近的一系列事件都证明塔西不值得信任,逼急了他们恐怕又会行小人之事。” 俞静澜点点头表示认同:“那去了安萨尔怎么干扰?是让他们达不成协议上的联合吗?” “那样当然是最好的,但具情报来看比较困难,我们也希望稳妥一些,温和一些。”卫序停下来观察了一下俞静澜的反应,“能了解到协议的托底条款,或者我方能和安萨尔达成单独的协议,最差也要得到可信度较高的安全保证哪怕是口头的。” 俞静澜听着,听到后面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看来是要他去刷脸了。 卫序忽然如坐针毡,俞静澜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可在知道俞静澜的战况后,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所以你和总统的意思,是让我和文化部同行?”俞静澜明知故问。 卫序沉默半晌:“抱歉lawrence,今天之前我不了解你的情况,如果你不方便……” “没关系。”俞静澜平静地接话,“又不是什么特种作战,很正常的事情,我的辞职你又没批,责无旁贷。” 辞职两个字又被俞静澜拽到桌面上,卫序却根本分不清俞静澜是否别有深意。 反倒是自己,像被看透了。卫序能隐约感觉到俞静澜在利用自己的矛盾,这让卫序的同情和不解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畏惧,怕俞静澜有什么能一击制胜的后手。 卫序陷入了沉默,在无声的对峙中等着俞静澜提出或许同alpha有关的交换条件,他反思自己太过狭隘,竟然认为俞静澜能坐这个位置是靠战时的功绩与人脉。 这样的等待反而让俞静澜放弃了接下来的进攻,他轻轻侧头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ansel?还有其他安排吗?” 卫序胸口起伏了一下,他知道不该主动问,但却不由自主:“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他摊开手,吞下了后面的话没有直白地说出口。 “没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俞静澜礼貌地拒绝了,“和聿至有关的事情,我已经说了会回避,调查的事我也和他说了他会配合。” 明显的胜利者的姿态,完全谈不上温和。 卫序却不再怀疑施堂庭为什么会认为只有俞静澜才能同安萨尔“温和”地谈判。 简聿至以为会等很久,但不过半小时,卫序就准备离开了,他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让简聿至清楚地感受到了俞静澜的保护。 目送卫序离开,简聿至推开了俞静澜办公室的门。 俞静澜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看起来心情不错,见简聿至进来,他立刻释放了信息素,无声地催促着简聿至走近一些。 简聿至当然愿意。 “感谢我什么?”被抱住的时候,俞静澜忽然问,他轻拍着简聿至的腰,脸上带着笑容。 简聿至带着他转了半圈,靠在桌边:“你能听到我心里的每一句话吗?” “差不多吧,你太大声了。”俞静澜毫不掩饰,“太没戒备心。” “可我想的是喜欢。”简聿至小声说。 “我不信,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所以你不喜欢感谢?” 俞静澜面露无奈:“感谢什么,我也没给你争取到一个绝对的安全,他们这些人……不,我们这些人,随时都会变的。” “可是那不重要。”简聿至毫不犹豫,“我要的只是这个过程,和你越来越近的感觉很好,以前从没有过。” 俞静澜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来:“那你觉得,这和标记,和信息素……有关吗?” 第47章 简聿至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很难区分清楚,对吧?”俞静澜替他答道。 “嗯,是。”简聿至点头,他抬眼看着俞静澜的眉眼,“我以前很在乎这个,但现在慢慢觉得,那些也是我们的一部分,我看到你就会放心,会开心,就足够证明我们有真感情了,对吧。” 真感情。 如果这样想,确实什么结局也不重要,俞静澜也会这样想。 第62章 四月下旬,从公众视野消失大半个月后,俞静澜出席了在合金城举行的航天合作组织部长级会议,打破了关于他被施堂庭政府内部冷处理的传闻。 外界甚至因为俞静澜如常谈笑,似乎未受伴侣牺牲的影响而谴责他冷血,毕竟omega很难不受这样的事情影响,那不是意志力能左右的。 只能说俞静澜真的不在乎,甚至已经迅速解除了标记,更有甚者猜测俞静澜从未被那个默默无闻的alpha标记。 默默无闻这四个字的评价,被俞静澜特意摘了出来,送到简聿至面前,问他有何感想。 正在浇花的简聿至侧头看了俞静澜一眼:“已经很客气了,如果大家知道真相,故事就要变成金屋藏娇了。” “那你更喜欢哪个?”俞静澜问。 简聿至毫无波澜:“我都可以,看你的喜欢了。”说完他回去继续弄那些花叶了,没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加了一句,“名扬天下也不见得是好事,对吧。” 俞静澜觉得从银北回来后,简聿至变得更老气横秋,很难说是不是好事情。 出发去安萨尔的前夜,简聿至少有地在俞静澜工作时主动敲了书房的门,他拿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摊开在俞静澜面前。 “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到。” 俞静澜一边伸手把本子拉近了一些,一边抬头看着简聿至,对视了几秒见简聿至不再往下说,他才低下了头。 条纹纸上是一些没有明显规律的数据,俞静澜看了好一会儿,配着每组数据下面潦草的图样,他才大致看懂这是几组飞行器的技术数据。 “这是安萨尔的机型?”俞静澜继续翻了几页,低着头问道。 “嗯,是战时效果比较好的几个机型,也比较适合信息素功能加装改进,数据是我驾驶飞行后又根据咱们自己的机型推算的,但应该出入不会特别大。”简聿至的语气要比他谨慎的措辞自信许多。 “你干嘛记人家这些数据。”俞静澜继续往前翻着,漫不经心地审问。 “不干嘛,只是记住了,现在想着你或许能用到。”简聿至很坦然,“新闻上说安萨尔最近和希伯斯走得很近,这些年希伯斯的信息素武器通过西部战场肯定也有不小的进步,安萨尔空军也一直在研究这方面。” 俞静澜边听边笑,边继续往前翻着,简聿至说他没什么目的俞静澜是信的,只是有些可惜,如果他早些拿出来,现在也会是国防部有姓名的人了。 笔记本的前面几页竟然是些植物养护的技巧,才四月,却已经记了一些度夏指南。 “你去安萨尔,也是和这方面有关吧。”简聿至探身,揪住本子一角,想用力抽走却没成功。 俞静澜手掌压在本子上面无声地用力,也不说话,就看着简聿至笑。 “还我。”简聿至不无威胁。 俞静澜还是不放:“总要让我抄录一下吧?或者我拍个照片。” “放手。”简聿至又说了一遍。 好像有点生气了?俞静澜又坚持了两秒,把手抬开了。 “你记一下不难吧,拍下来会不会不安全。”简聿至把本子拉到自己面前,迅速翻到后面,利落地把带数据的几页撕了下来,送回俞静澜面前。 俞静澜把东西拿过来,收进了桌下的保险柜,然后顺手拿了一个信封出来,推到简聿至面前:“也别天天闷在家里。” 信封里是一套证件,照片是简聿至,其他信息都是陌生的。 “这是……真的还是……”简聿至迟疑着问,他也不想怀疑俞静澜,但如今俞静澜在自己这里已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 “应付一般的身份核查是没问题的。”俞静澜的回答很狡猾。 简聿至的理解更大胆:“那我可以去安萨尔找你?” 俞静澜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否定:“当然不行了。” 简聿至没有很失望,只是点点头,捏着他的宝贝笔记本准备出去,人都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转过身来。 “那今天早点休息吧。”简聿至的眼神带着暗示,礼貌又直白。 俞静澜几乎是本能地将搭在桌上的手收到了桌下,几乎没有规律随时随地会被唤起的欲望轻易将他淹没,时间久了也会让人有些抵触,放在俞静澜身上,更让他不可避免地觉得脸上发热。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能承受太过火的放纵。 “你不舒服?”简聿至有所怀疑。 “你易感期吗?”俞静澜还是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自在。 简聿至看到了俞静澜轻轻压在下腹的手:“你不舒服吗lawrence?” “嗯我们可以想个别的办法。”俞静澜冲简聿至走过去,他误以为简聿至已经默认了他的问题,想拒绝alpha却又觉得开不了口。 简聿至的眉头已经皱得更明显,他释放着信息素,告诉omega他不需要任何易感期的帮助。 omega接收到了信号,紧张随之消散了一些。 “这次行程要好几天,我是怕你辛苦。”简聿至伸手摸着俞静澜的腺体,看着俞静澜少有的紧张表情,“所以是看你需要,要不要早点休息。” 俞静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知道该拒绝却像哑巴了。 “我真的不能偷偷跟你去吗?我有点担心那个王储又给你添麻烦。”简聿至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担忧,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我希望你后面麻烦能少些。”俞静澜说着自己的无奈,“后面会更需要你。” 这样的话说上几个来回,擦枪走火当然无法避免了。 俞静澜已经开始不愿意回忆自己在这种事上的过火,简聿至换多少办法,似乎都无法满足这具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衣冠楚楚时还看不出,但关起卧室门的黑暗中,两个人都能摸出那道不明显的弧线。 天堂和地狱的界限只在细微之间。 那粒危险的种子就这样强势地抢夺着俞静澜的权力,这大概是俞静澜有生以来最没把握的事。 第63章 俞静澜出发外访后,简聿至开始觉得无聊,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可笑,但独自一人在家的时间确实变得很漫长。 那本假证件,简聿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担心出门会给俞静澜惹麻烦,但那足矣以假乱真的印刷却让简聿至忍不住有了想偷偷去安萨尔的冲动。 或许无聊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担心俞静澜,说来也很滑稽,在心里认同自己是俞静澜的alpha后,却没有了能名正言顺保护他的身份,这alpha当得还不如贴切安保。 简聿至把证件丢到床上,起身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到阳台,想找点事做分散一下焦虑。 却没想到一眼看到那株蝴蝶兰,不知什么时候顶上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走廊传来了楼下有人摁门铃的提醒,简聿至又盯着花苞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放下水壶往电梯走去。 这是住进俞静澜这里后,第一次有访客。 观湖路的人气质很复杂,又冷漠又亲切,冷漠是他们惯有的面具,亲切是表演给简聿至看的,他们“询问”简聿至,有没有空去观湖路聊聊。 在俞静澜出国工作的第一天,他们开始了对简聿至的调查。 “那我换下衣服,”简聿至视线扫过几个人的西装,确定后面那两位是带了武器的,“可以吗?” “当然。”态度依旧亲切,但行动上却不客气,几个人理所当然地跟着简聿至上了楼,生怕他从这四通八达的楼里跑掉似的。 脱了白色的休闲t恤换上衬衫,又把丢在床上的证件塞到枕头下面,拉开卧室门的时候简聿至看到观湖路来的四个人都还站在走廊进客厅的角落,没有更近一步。 “走吧。”简聿至又侧头往阳台看了一眼,距离有点远也看不清那小小的花苞了。 这种时候最担心的竟然是盆花,简聿至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观湖路在山的另一侧,青灰色的建筑一半地上一般地下,像天外飞来的大石块。 被安排坐进没有窗户的问询室后,简聿至第一次去想,俞静澜是如何被通知简聿至将面临调查,如果他曾为简聿至争取免除调查,又是如何被拒绝的呢。 门被推开,两个穿着观湖路制服的人走进来。 “简先生。”职位更高的人先开了口,“我是情报局二级调查员李致,这位是我的同事吴心廉,根据上级安排,今天对你进行问话,对于不确定的问题您可以拒绝回答,对问话内容有疑问可以在问话结束后提出申诉。” 第48章 简聿至并未直面过玄州的情报机构,比起安萨尔和瓦尔卡,压迫性要强很多,也是因为知道这一次俞静澜不会推门进来了。 “嗯我知道了。”简聿至笑着表示清楚。 李致没有翻看面前的资料,坐下带着不明意义的笑容看了简聿至一会儿才开口:“简先生父亲是玄州人,母亲是塔西人,那出生后的国籍一直是玄州吗?” “小时候我不确定,十一岁在月港的保育院重新落的户籍。” “你是那年加入联盟军的?” “64年考入空军学院,65年根据玄州空军整编入联盟军。” “什么时候退役的?进入国防部是自己选择的吗?” “69年东部战役结束,部队简编,我是根据上级指令调入特勤处。” “外交部的任务呢?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是上级指令。” “从进入空军学院到执行外交部的任务,这期间你和水纹有过任何联络吗?” “没有。”简聿至回答。 简聿至不知道自己的回答究竟是对是错,他只知道自己这样回答,代表自己亲口承认了曾于水纹有关的过去。 “俞静澜部长知道你和水纹的关系吗?” “是的,他知道。”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简聿至没能立刻回答,他没有想要隐瞒什么,而是确实不能确定俞静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安萨尔遇袭事件后,他们第一次正面聊了这个问题,但俞静澜一定在更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过去了。 —十年前你的名字就在我的办公桌上了。 “应该在我执行外交部任务前就知道了。”简聿至答道,“具体的时间我不清楚。” “你觉得他将你调入外交部,是为了获取很多关于水纹的情报吗?” “我不清楚。” “你从最开始就清楚你和俞部长的结合是个任务吗?你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任务?” “我知道是任务,任何任务我都没有问过原因,那不是我该考虑的。” 李致笑了,也不知道笑的是简聿至还是特勤处。 “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脱离水纹,忠诚于玄州呢?” “我同吕进瞻有密切接触的时候只有十一二岁,我不认为我曾经是水纹的一员。” “可吕进瞻对你影响深远。” 简聿至沉默了,没有否认。 “同俞部长结合后,水纹主动找上了你,在隔了十几年后,是这样吗?” “是的。” “你有拒绝他们的要求吗?” “什么要求?” 李致轻轻挑眉:“任何不利于玄州的要求。” “他们没有提出要求,因为我没有表态要为他们做事,所以他们没有来得及提出什么要求。” “但是你也没有主动向上级汇报,没有主动告诉俞静澜你和水纹的关系。” 简聿至垂下眼帘,他当然能回忆起见过灵雨后的矛盾,对平静新生活的不舍,也有对俞静澜的怀疑,摇摆着,没有答应灵雨做些什么,也没有拒绝。 “在安萨尔的袭击事件中,你杀了两个人,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你当时完全可以留下活口,那样或许可以掌握更多有效情报,更早对水纹实施打击。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简聿至原本想要完全讲真话,此刻才发现那很难。 当然可以承认自己就是为了不留活口隐藏和水纹的关系,但那样做,俞静澜怎么办呢。 简聿至也无法分清自己此刻是不是在为懦弱寻找借口。 “那两名间谍刚企图刺杀俞部长,而俞部长是我的omega,出于安保和alpha的双重立场,我做出了那样的判断。” 出人意料,李致点了点头,似乎认为这很合理。 或者他为终于得到了机会问接下来的问题而满意。 “俞静澜部长想要通过与你的结合,达到渗透水纹并进一步制约塔西的目的,你认为这样的计划合理吗?” 简聿至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认为身为omega,如果你真的是水纹间谍,他有能力反控你吗?” “我认为你们不应该做这样不负责任的假设。” “好那我换一个问题。”李致停顿片刻,“俞部长对你的忠诚进行了坚定的担保,这样的担保,我们是愿意采信的,所以才说今天对你只是询问。但我还想问的是,你认为俞静澜部长愿意对你进行这样的担保,是因为他真的了解你的为人与你有深厚的感情,还是因为,他是你的omega?” 简聿至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他也将答案毫不犹豫地告诉了李致,但他心里却是不确定的,这让他莫名觉得自己撒谎了。 他止不住地走神,忍不住去想俞静澜在做什么。 “你真的喜欢那个alpha吗?他哪里值得了?”marcus忍不住凑到俞静澜耳边问。 虽然marcus也曾期待过与俞静澜走得更近,但真的看到他愿意为了一个alpha走进另一种人生,还是觉得很难以置信。 酒会上觥筹交错,在音乐的衬托下,marcus的问题也没那么刺耳。 俞静澜听了只是礼貌地笑,侧头看着marcus:“嗯,他很好。” 第64章 “王储和玄州的俞部长,私交甚好。”希伯斯国防副部长hakam站在kendrick三世身边,看着宴会厅另一个角落低声耳语的marcus和俞静澜。 kendrick三世不好直白地说那是在西部战场结下的情谊,但他笑而不语的态度也表明了他并不反对王储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去年不是还听说陛下有意撮合两人的好事?”hakam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了这样的提醒后kendrick三世依旧笑容不改,只是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的事。” hakam对kendrick三世这样的态度并不太满意,能与安萨尔签订军事研发的合作协议是希伯斯很看重的事情,但在签约前最关键的时候玄州横插一脚,而kendrick三世也无明确表态,甚至还邀请了俞静澜参加节日晚宴,这实在让希伯斯有些不爽,也很担忧。 “陛下是不是对我们的协议还有什么顾虑呢?”hakam知道对kendrick三世打太极兜圈子只会浪费更多时间,干脆直白地问了,“总统希望您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怎么这么说呢,我对我们两国之间的合作,很期待。”kendrick三世的语气很真诚,“至于你们的顾虑,关于玄州,”kendrick三世又向俞静澜的方向看了一眼,“从过去的角度我们是联盟亲密的战友,从未来的角度,和平年代了,我们与玄州隔海相望,往来只会更多而不会少,我相信你们总统也不会指望我为了和你们这一单协议就和玄州划清界限吧。” hakam感受到了kendrick三世温和措辞下的强硬,但也很清楚他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玄州,hakam又忍不住看向俞静澜和marcus,他想至少那位即位前,安玄两国都不会恢复到比联盟时期更密切的关系了。 如今玄州深陷与塔西的纠纷中,希伯斯在战败后用了几年时间恢复,如今利用联盟解散的时机尝试与安萨尔交好,也是为了能提升空军实力,将来若玄塔两国撕破脸,便有机会为曾经的失败做出还击。 塔西国家小容易操控,即使加以利用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战时的几次挑唆,就没能给战局带来太大的变化。而算计玄州,确实将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事,也需要更漫长更严谨的计划。 hakam没有同俞静澜打过交道,但在部里也听过他的传闻,一些和他此刻站在宴会厅的形象完全不同的传闻。 在几个国家的高层之中,俞静澜确实那一拨能影响国家命运的人。 塔西两次对他动手都没成功,真那么难吗? 结束晚宴后俞静澜坐了marcus的专车回使馆,他问marcus这会不会有些不合适,marcus却说如果玄州的人在安萨尔再遇到什么麻烦,才是最糟糕的不合适。 等车开出去了一段,marcus才忽然叹气,问俞静澜为什么要做对自己如此不负责任的事情。 “即使他像你说的那样好,与你般配,但他也已经不在了。”marcus甚至有些着急。 俞静澜差点忘了简聿至已经不在了。 “你到底是不是怕我路上遇到麻烦?还是就为了骂我几句?” “你应该知道自己对玄州有多重要,却选择为一个已经死掉的alpha生下孩子,希伯斯什么心思你们政府一点察觉不到吗?信息素战争里吃的亏,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咽了。”marcus的话越来越粗糙,“况且放下这些不谈,没有alpha你可能都坚持不到孩子出生,你自己就没命了。” 无法澄清的真实情况让俞静澜忍不住笑,笑出来又觉得有些不礼貌,只能偏过头看向车窗外。 这让marcus的质问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我父王是很多疑的人,他不会给希伯斯太多的帮助,但玄州想要让得之不易的和平更长久一些,不能做那种自断双臂的事情。” 第49章 安萨尔首都的夜景很辉煌,俞静澜边看边听,笑容一点点淡了。 “我是玄州很重要的人,是吗?”俞静澜若有所思地问,又有些像自言自语。 marcus却没听出太多异样,他扭头看着俞静澜:“你说呢?有本领的人又有多少人足够幸运,能经过这场战争活下来?重建是另一场重要的战役,你们有能力又有话语权的几位,玄州不靠你们靠谁呢?” “我不可以有一点自己的人生吗?”俞静澜看向marcus。 marcus眼中闪过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俞静澜会说出这样的话。 俞静澜笑了笑:“我太自私了,对吗。” marcus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摇头:“不……你当然可以……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俞静澜也有些困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且会在marcus面前如此自然地说出来。 好像以前从没想过,自己对玄州的感情是一种艰难的责任,也从没想过要这个国家回报自己什么,现在虽然也没有,但在所谓高位依旧无法逃避的退让,让他有些厌倦了,心里生了不满。 这也是因为简聿至的出现吗? “多留几天吧,下周的航展,你会感兴趣的。”marcus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俞静澜再抬头时,marcus的目光转向窗外了。 “你父王不介意你和我的私交吗?” marcus笑了:“今天玄州换一个人来,我也不会像对你这样热情,所以是的,我认为我与你有些私交,并且我认为很珍贵。但是即使是面对你,我也会履行我作为王位继承人的义务,航展是公开的,能看懂什么要看你的本事了。” 俞静澜心里盘算了一下后面工作的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有空闲。 而且航展,大概率也不是自己擅长的,让简聿至来看还差不多。 使馆笼罩在一片安宁中,下车前俞静澜又向marcus道了谢,但高贵的继承人好像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卫兵跟着俞静澜到了住处门口,然后才告诉俞静澜他有访客,正在会客室等。 在走廊里俞静澜就猜到访客是谁了,他意外也不意外,在会客室门口停下脚步,解开西装扣子轻轻在下腹安抚了两下,痛感稍微缓解,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进门。 这种想要放松却又不敢的感觉并不好。 手刚要碰到把手,门从里面开了。 “见我也要为难吗?”简聿至笑着问,“离着老远就听到你在紧张了。” 俞静澜愣了一下,伸手把人抱住了,他没有回答简聿至的问题,反而反客为主地,问简聿至怎么就对marcus敌意那么大,离老远就能听到他不满了。 简聿至也同样不回答,默默努力控制着腺体,生怕俞静澜听到更多。 就让俞静澜以为那是alpha拙劣的嫉妒本能在作祟吧。 第65章 简聿至梦到自己第一次独自驾机起飞,天气很好,试飞空域没有什么危险,四周很安静,这种惬意是短暂的,通过试飞后就是时候前往东部战场,但简聿至依旧很享受这一刻。 醒来后的情景与梦里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天黑着,简聿至醒了醒神,伸出手才发现俞静澜不在身边。 以为他又去忙什么大事了,简聿至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拉开门时两个房间的窗帘都风带了起来,简聿至看到俞静澜坐在书桌后面,没有在工作,也没做其他任何事情。 看起来只是在发呆。 “lawrence?”简聿至迟疑着小声喊他。 “嗯。”俞静澜立刻应了,看来也没睡着。 简聿至走近了一些,借着窗外的光想看清俞静澜的表情,也在昏暗中试着去感受俞静澜的心情,可惜表情看不清楚,他的心情也不明朗。 俞静澜撑着扶手调换了重心,生殖腔被压迫的痛感还是很清楚,他断断续续一直在出汗,被alpha的信息素笼罩也很难缓解,但不能放肆做更多,他也清楚这不是做更多就能缓解的。 “你怎么了?”简聿至靠在了书桌边,低头看着俞静澜,又把手伸出去轻轻搭在俞静澜的肩上。 俞静澜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想让简聿至看出他太明显的异常,但又很清楚,身体的情况想要瞒住alpha是很难的。 “他在长大,这感觉有点奇怪。”俞静澜认为自己这不算撒谎。 简聿至听了便蹲了下来,他的视线变成了仰视,先看着俞静澜皱着眉的脸,然后在伸出手的同时看向“他”所在的地方。 “那接下来……你有时间休假吗?”简聿至小声问。 俞静澜没有立刻回答,他也确实没法给出什么回答。 简聿至的手流连了片刻,慢慢挪走停在俞静澜的腿上,他用另一只手撑着椅子的扶手陷入了沉思。 “如果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其实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简聿至停住,他觉得自己的措辞有很大问题,好像并不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就这只言片语,已经足够俞静澜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不要他?”俞静澜带着疑问确认。 “不是不要他。”简聿至立刻否认了,“是我可以接受……可以接受没有他,我不希望你太辛苦,也不希望别人说你变了,认为你不值得信任,你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 俞静澜推开了简聿至的手,勉强直起腰,探身把书桌边的落地灯打开了,这样他可以看清楚简聿至的表情,帮他判断简聿至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alpha没有隐藏任何心事,至少比自己要坦荡许多,这不是容易的决定,可他所说即所想,不是装的。 “我出门后,发生什么事了吗?”俞静澜还是谨慎地再次确认。 简聿至摇摇头。 俞静澜觉得他否认得有些快,盯着简聿至的眼睛,脸上是明显的怀疑。 “看来我说错话了是吗?部长先生。”简聿至笑着提醒俞静澜他的姿态有些太严肃了,“那就当我没有说可以吗?我只是想告诉你,比起孩子你更重要些,lawrence。” 这样的话太过温情,俞静澜笑着靠进椅子,恍惚要多与感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简聿至,他不喜欢简聿至这样的无限退让。 这种不喜欢,也太不识好歹,俞静澜不可能真的说出来。 “你也不喜欢我太善解人意?”简聿至有些难以置信。 俞静澜睁大了眼睛:“你现在这么厉害?” 简聿至没想到自己真的说准了,他犹豫着打量俞静澜,灯亮后他才看清俞静澜脸色是真的差,额角还有汗,明明天气正凉爽。 “是你对腺体的控制变弱了。”简聿至有些担忧地提醒。 俞静澜眼神有些游离,他当然知道简聿至说的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简聿至之外的人会不会察觉。 那真是太糟糕了。 “后几天白天都有公务行程码?”简聿至说着起身,想拉着俞静澜一起起来。 俞静澜没动地方,努力忽视不适去回忆行程安排:“嗯明天要去参加美术学院的活动,后天可能有机会见kendrick三世,今天听说他们下周有个航展,所以行程可能会延长几天。” 说到航展,俞静澜看着眼前的简聿至,又想着他给的那份重要的参数记录,心里又忍不住感叹能让简聿至去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安排,俞静澜闪过念头,但盘算两秒就立刻放弃了,让简聿至在安萨尔的公开活动露脸实在风险太大了。 “你过海关的时候,顺利吗?”俞静澜忽然问起,他自然以为简聿至是用他给的证件偷溜出来的。 简聿至起身,表情是违背俞静澜指令的心虚:“嗯,你弄来的证件,我想着应该是畅通无阻的吧。” 俞静澜不疑有他,造一个以假乱真的身份,对他来说确实是小事。 “那也只能在使馆待着,会很无聊的。”俞静澜终于舍得起身了,他侧身去关了灯,没让简聿至看到他表情的变化。 “我不怕无聊。”简聿至跟在俞静澜身后,语气轻松。 俞静澜走在前面低头笑,他其实不想笑,因为简聿至总在无形中加重他的愧疚,就比如现在,好像因为自己要生下这个孩子,而让他在这里困得更深,不得不适应日复一日的无聊。 别人的感情也会这样起起落落充满忐忑吗?这是正常的吗?俞静澜不知道。 两天后俞静澜有了答案,比起局限在两个人之间问题,那些外力才更让人煎熬。 骄阳似火之下,俞静澜看到简聿至身着安萨尔空军飞行员的制服经过广场,走向待飞区。 就在三个小时前的清晨,alpha接受了清晨的吻别,他告诉俞静澜他会搭乘商业航班返回玄京。 当然可能会认错,毕竟隔着很远,但是俞静澜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 “怎么了lawrence?”marcus回头看着脚步放缓的俞静澜,顺着俞静澜的视线,看到的是最新也最受欢迎的机型。 第50章 俞静澜恢复了神色,抬手松了松领带:“有点热。” “那我们去包厢吧。”marcus招手让人递了两瓶水过来,“包厢视线也很好,会让你看清楚的。” 俞静澜露出标准的笑容,一边说自己看再清楚也看不懂,一边祈祷安萨尔这航展的安保可以像海关一样,犯点小错误。 第66章 快中午时marcus准备离开航展,他还有其他公务,见俞静澜不准备走,他也就撂下一句小心中暑。 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阴谋的样子,之前他本人没有参与任何和简聿至有关的阴谋。 安萨尔和希伯斯的媒体都很关注俞静澜的行踪,他们都没有想到俞静澜会在这个行程停留这么久,纷纷猜测除去观展,俞静澜是否还带着玄州政府的其他任务。 俞静澜也意识到了自己过长时间的停留反而对简聿至是种威胁,会让安萨尔内外都提高警惕,所以午后两点过,即使没有看到简聿至离开场地,他也只能离开。 之后一直到夜里落地玄京,也没有收到简聿至的任何消息,俞静澜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敢贸然联络,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算好的。 凌晨近两点,简聿至回到了观山中路五号,他看着国防部的车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夜色中后,才做足了心理准备进了门。 家里没有亮灯,简聿至抱着不该有的侥幸心理,猜测俞静澜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或者很好一些的可能是他还没回来。 客厅里有一丝香气,简聿至把提包放在沙发上,走到阳台,不用开灯就能分辨出是茉莉花又到了新的花期,而那株蝴蝶兰,几天没有人照料,唯一的花苞已经不见了。 简聿至不死心,转身想去开灯,却看到了卧室门口的人影。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俞静澜先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下午的航班取消了。”简聿至看到俞静澜还穿着衬衫,看来是没在休息了,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口胡说了。 “噢是吗。”俞静澜很平静。 说完他走到简聿至的提包边拉开侧面的口袋,伸手进去什么都没摸到,便又把主拉链拉开一个口子,双手用力把包扯开,翻了几下依旧一无所获。 “lawrence。”简聿至往前走了几步,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愤怒和担忧或者其他任何负面的情绪,这让他反而更紧张。 俞静澜没理他,只是沉默着走过来,扯开简聿至夹克的衣摆,不容置疑地把手伸进他夹克内里的口袋。 这一次他如愿摸到了简聿至的证件,一本玄州的护照,但不是他给简聿至的那本。 “看来是合法出去的啊。”俞静澜笑着感叹,他抬头看了简聿至一眼,然后低下头翻开另一本。 竟然是安萨尔的空军身份证明。 “观湖路给你做的?”俞静澜把每一页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似乎对观湖路的伪造能力很赞赏,“他们什么时候找你的?我出发就来了?” “是。”简聿至不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紧张,看起来俞静澜对这一切都很清楚。 俞静澜将两本证件拿在手上翻转,抬头打量简聿至:“航展上顺利?数据都拿到了?” 面对俞静澜的关心,简聿至忽然心生愧疚,他握住了俞静澜的手腕,近一步轻轻把人抱进怀里:“下午撤离的时候遇到点麻烦,但解决了。” “嗯那就好。”俞静澜像是放心了,站着没动让简聿至抱够了把他放开,“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就转身往走廊走了,手里还拿着那两本证件。 “你去哪儿?”简聿至追上去。 却没有得到回答。 俞静澜只是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搭电梯下了楼,出门径直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lawrence!”简聿至从身后摁住了俞静澜开车门的手,“你去哪儿?” 俞静澜抬头看了看没有星星的夜空,深呼吸控制住了情绪,然后才松开手退半步看着简聿至:“我去总统府,你不放心的话,你开车吧。”说完他也不给简聿至拒绝或者追问的机会,转身往另一边的副驾去了。 alpha的信息素无声地在车厢内蔓延开,很温柔地将omega包裹着,简聿至所有的担心和歉意都清清楚楚地送到了俞静澜的面前。 “我没生你气,你不用紧张。”俞静澜直接开口给出了回应。 “我应该告诉你,我也知道瞒不过你。” “你不告诉也很正常,特殊任务也无所谓能不能瞒住,结束了再说也各规矩。” 简聿至侧头看了俞静澜一眼。 “换了我也不会提前告诉你。”俞静澜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 观山路一号门口有颠簸的石子路,俞静澜不得不将手压在了腹间,他又很清楚的不好的预感,自己发育不完全的生殖腔难以继续承受逐渐变大的胚胎。 “前面转弯去侧门。”俞静澜给简聿至指了路。 观山路一号的私人访客通道也有二十四小时值守的卫兵,他们认识俞静澜的车,但不会轻易放他进门,只能礼貌地告诉俞静澜总统已经休息了,没有会客的安排。 “那就喊他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紧急情况了。”俞静澜越过简聿至命令卫兵。 很没礼貌,简聿至没见过俞静澜这样。 卫兵没有表现得很诧异,回答了一句“好的”就转身去哨亭了。 “你要做什么lawrence?”简聿至莫名担心,担心明天会有俞静澜大闹总统府的负面消息。 “一会儿你在车里等就行,和你没关系。”俞静澜侧头看着窗外冷漠回答。 “部长先生,请您先去会客厅稍等。”卫兵再次走过来俯身看向俞静澜。 俞静澜摊开手,示意卫兵看车前方紧闭的车行大门。 卫兵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车不能进去,抱歉部长先生。” 俞静澜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摸出手机来直接拨通了施堂庭的号码,很快接通后,俞静澜只开口表明了他需要车开进总统府后院,语气倒还算正常。 结束通话后,哨岗电话响起,卫兵返回半分钟后,车行的铁门缓缓开启了。 在楼前刚停稳,俞静澜就拉开车门下了车,背影融进车外的夜色,又被侧门前的灯光照亮,之后迅速消失在门后。 简聿至开始回味俞静澜刚才说的所谓规矩,他无法确定俞静澜是否真的不在意自己对这一次任务的隐瞒。 就像自己,虽然理解,但其实不喜欢俞静澜的冒险。 总统府比观山中路五号要大很多,简聿至侧头看着那些亮着灯的窗,有些担心omega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理论上,这里不会发生那些因为野蛮而引起的事故。 人总是这样,因为知道理论上,所以忍耐感情上,又时常因为感情无法忍耐,而无视掉最平衡最完美的规则。 俞静澜走在总统府历史悠久铺着更华丽地毯的走廊上,也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冷静,施堂庭的立场决定了他必须如何做事,而自己也不是可以意气用事的身份和年纪。 “这么晚,什么事值得你上门来兴师问罪。”施堂庭在俞静澜进门的一刻就开了口,他衣着休闲头发蓬松,手里端着威士忌酒杯,确实是休息中被喊起来的样子。 而俞静澜在看到他的一刻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他离着老远就扬起手,把捏了一路的两本证件重重摔到了施堂庭身上:“你是不是疯了施堂庭。” 施堂庭完全没想到俞静澜会有这么大的脾气,百闻不如一见,他无奈地放下酒杯,弯腰把攻击自己的武器捡起来,翻看了几下了然地抬头看着俞静澜笑。 那笑容里的意思是,为了alpha这么大动干戈吗? “他以什么身份去安萨尔执行这种任务?安萨尔空军如果有熟人认出他怎么办?我是同意对他调查,观湖路却专门挑我外访的日子,什么意思!”俞静澜很少会用这么大的声音同施堂庭说话,往日里他常常会做符合他身份的事。 施堂庭把证件放在桌上,又用手指点了点:“这护照可不是伪造的。简聿至已经死了,少校总需要一个新身份,现在完成这个任务,他就隶属空军了,他也认可的,大有前途,足够与lawrence你相配。” “我说的不是他的前途,我说的是,你这样的安排,对我,是什么意思。”俞静澜的表情变得阴冷,“你是想告诉我你可以拿捏他让我知道他微不足道,还是想他干脆死在安萨尔,以绝我意乱情迷可能会叛国的后患,你到底是调查他还是考验我。” 施堂庭有些意外,他确实没想到俞静澜在关键时刻好像真的不在意他alpha的死活。 “没有人这样怀疑过我,也没人敢这么考验我。”俞静澜对施堂庭做出最后通牒,“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摘了腺体来自证我未来的忠诚,内阁劝我找个alpha结婚的时候,可没见你跳出来说这样风险太大。” “lawrence,有没有可能简聿至也像你一样,愿意为玄州冒险,他是军人,以往这样的任务他完成无数了。” 第51章 “当然了,当然可能了。”已经转身准备走的俞静澜停下脚步,冷笑一声转回身来,“但你让观湖路那个时间把他带走又安排这种任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放的什么君子沦迹不论心的屁话,你下令的时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得很。” “但他带回了有用的东西,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忠诚。”施堂庭语气有些急迫了,他完全清楚这回是真的踩了俞静澜的尾巴,“接下来还需要你,需要你抢在希伯斯前面。” “噢让我去国防部是吧,省得我抛头露面给你惹麻烦了?”俞静澜开始阴阳怪气。 “你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对你的私人恩怨,我非常尊重你lawrence,但我必须慎之又慎。”施堂庭的语气变得为难,在俞静澜罕见的咄咄逼人下,他不由自主地释放了求和的信号,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是被误解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但不要说你身份特殊,即使是普通人,在你们这样假戏真做的婚姻中短短几个月就让omega愿意牺牲健康生下孩子,都代表omega是完全被alpha控制了,我想要问你,你是真的对那年轻的alpha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吗?” “既然这是必要的忠诚测试,那就请你像对待其他omega那样对待我,不要再安排敏感职位给我了。”俞静澜并不接受施堂庭的信号,“做你的位置当然有自己的用人之道,以前我们求同存异,到现在我存不了这个异了,我不是给你这么用的,疑人不用吧,总统先生。” 比起刚进门,俞静澜的态度已经平和了许多,虽然没有回答与私人感情有关的质问,但他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恢复了礼貌,对施堂庭道了一声晚安。 alpha在车边踱步,夜色中充满了他的戒备与焦灼,见到omega安然无恙地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俞静澜重新坐进副驾驶,简聿至也跟着上了车。 “去国立医院。”俞静澜低着头,在车子发动的同时开口。 “什么?”简聿至知道自己没听错,但还是错愕地发出了疑问。 俞静澜系好了安全带,侧头看向简聿至:“国立医院,快点。” 第67章 简聿至想自己是太习惯俞静澜的隐瞒了,想温水煮青蛙,煮到他隐瞒的事情已经不再局限于政府那些事。 国立医院的医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诊俞静澜,他就像看不见简聿至一样,很细心地给俞静澜做检查,询问他是否还像之前那样做治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让俞静澜先休息,一会儿会让护士过来。 看着医生离开,简聿至回头看着半卧在床上的俞静澜,俞静澜也没有回避,像在等着简聿至提问。 可简聿至只是冲俞静澜笑了一下,起身往门口走。 “去哪儿?”俞静澜把他叫住。 简聿至肩膀起伏了一下没转身:“问问医生怎么回事。” “别去了我和你说也一样……” “你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简聿至打断了俞静澜,拉开病房的门就径直出去了。 医生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夜深人静走路都有回音,简聿至敲了门,听到回答后进去,医生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很亲切地问他有什么事。 “想和您了解一下lawrence的情况。”简聿至站在门口打算问完就走。 医生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简聿至笑:“你是俞部长什么人?” 简聿至一愣,几秒后才回答:“我是部长先生的安保。” 医生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回答,笑着重新拿起了笔:“您回去吧,要员的病例都是保密的,只有他本人有资格决定告诉谁。”说完他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不知是书还是病例的文件,毫不掩饰对简聿至不在意的态度。 办公室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医生低着头,他能感受到几米之外的alpha蓄积着愤怒,也很清楚这个alpha实际上是什么身份。 “好的谢谢,您辛苦了。” 出人意料的回应后是轻轻的关门声,医生这才抬起头看着关好的门,他想俞静澜那样倔的人,确实应该有这样一个温柔稳重又听话的伴侣。 可也就是太听话了,俞静澜才会那么一意孤行。 回病房的路上,简聿至两次停下来平复情绪,他的愤怒前所未有地膨胀,远超曾经那些带着为战友复仇的心起飞的时刻,他难以克制地想要用这愤怒去惩罚撒谎的omega。 尽管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俞静澜一定撒谎了。 护士刚给俞静澜输上了液,简聿至站在门口,等病房只剩他和俞静澜两个人后,才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 “问到了吗?”俞静澜明知故问。 这种明知故问在简聿至听来也很刺耳,像嘲笑,他低下头确定已经管好了想要胡闹的腺体,再重新抬头看着俞静澜:“我没资格,所以还是你告诉我吧,你的怀孕这件事情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你那么确定说怀不上。” 俞静澜也想起了几个月前他高高在上地通知简聿至他们不可能有孩子,因为很久前,在塔西受伤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医生才发现他的腔体条件接近beta,但omega的腺体却比beta敏感千万倍,随着月份的增长,胎儿需要的空间越来越大,但omega的腔体却几乎无法配合。 两个明明应该相互配合的器官开始互相攻击,一个无能为力硬撑,一个欲求不满更加敏感。 简聿至将这些话消化了很久,他明白眼下有更多需要他去考虑的事情,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念头却只有俞静澜疯了。 “所以只要它长大,你就会痛?”简聿至语气犹疑,他都不知道痛在整件事里到底是不是最严重的。 “顺利的话,七八个月就可以做手术让它提前出生。”俞静澜被问得心虚。 “可你现在才四个月。”简聿至坐不住了,站起来想靠近俞静澜,却反而退了一步靠在了窗边,“它一边长大一边硬生生撑开你的生值腔吗?” 俞静澜没有回答,他好像也忽然觉得自己疯了,那正是外面对他的评价,也是施堂庭在担心的事。 “lawrence,你特别喜欢小孩子吗?”简聿至问。 俞静澜还是没有回答。 简聿至却已经自己想到了答案,他露出一个濒临崩溃的表情,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撑在窗台上的手暗暗用力,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难道是为了我吗?”简聿至的声音几乎发抖,两只手无措地抱握成拳,看着俞静澜的眼神甚至带着哀求。 所以俞静澜也无法将两人都已心知肚明的答案说出口。 俞静澜也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地做了这样的事呢?也可以怪到omega的本能上吗?也是标记在操控他意志吗? 就在一个小时前,对着施堂庭发火时不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那样的本能吗。 不,如今种种完就不能怪到标记上了,俞静澜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瓦尔卡醒来的时候,当确定简聿至还活着,这个孩子也还在时,他想只要简聿至愿意同自己回玄州,那就一定要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家,就像他和父母在一起时的那种家。 虽然玄州比不上银北,但俞静澜也很确定那是简聿至想要的。 既然都能接受简聿至离开自己,又何谈标记的操控呢。 “lawrence。”简聿至揉了一把脸,他平复了心情,到茶桌边提起一把椅子,接着走到病床前坐下。 “嗯。”俞静澜应了一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你现在就做手术。”简聿至小心翼翼看着俞静澜的反应,“我没有准备好成为父亲,我也不希望你冒险。” 俞静澜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只是看着简聿至:“你不想我们像你父母那样吗?你不是也说过,之前摇摆不定没对我坦白是因为舍不得在这里的日子,之前有好几次,你紧张焦虑的时候,都会想你父母,想休战时你们一家在一起的时候。” “静澜。”简聿至忽然握住了俞静澜的手。 俞静澜被这一声叫得毫无防备红了眼睛。 会这么叫他的人没有几个了。 “我会怀念那些日子是因为……”简聿至垂下眼睛看着床的一角,语速放慢了整理着思绪,“是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休战和开战意味着什么,现在是永远不可能回到那时候了,我也确实喜欢观山中路的家,但是……不是非要有一个孩子才叫完整的家。” 就好像听到了父亲这些将要放弃的话,输液没能像之前几次那样缓解俞静澜的不适,他反手握住了简聿至的手微微用力,忍过一阵钝痛。 “你去请医生过来吧,告诉他我会签字,让他准备手术。” 俞静澜也做出了决定,他本就是做决定很快的人。 第68章 俞静澜夜闯总统府的消息刚在内阁传开的时候,大家都是责备他太冲动的,就连林啸,也当着施堂庭的面说俞静澜不像话。 可接下来俞静澜告病休假的消息再传过来,不自在的就是施堂庭了,他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最终他认输,准备安排时间去医院探望,这时候又是林啸劝他不必如此,打个电话也就够了。 第52章 “林部长是相信我的吧?”施堂庭焦头烂额,“那天晚上我可是从头到尾被他骂的。” 林啸除了无奈也没其他办法:“是我该反省没有帮你想出更好的办法,我应该想到他的反应。” “那塔西那边,要想新的人选了。”施堂庭强打起精神,他没有太多精力和时间继续放在俞静澜这一边。 “再等几天看吧,他过了气头,会想明白的。”林啸比较冷静,低着头好半天,才重重叹了口气,他不好说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俞静澜想明白。 俞静澜会说林啸太了解自己了,也太不了解现在的自己,就算是去总统府指着施堂庭鼻子骂的那一刻,也是没想过要真的撂挑子的。 出院后两天,俞静澜恢复了除外访外的日常工作,前后一共休息了六天,除了国立医院的主治医生和内阁的核心成员,没人知道他刚经历了什么。 好在有简聿至,简聿至不仅学会了照看阳台上的每一种花,还学会了做比军用速食面卖相味道都好很多的晚饭。 俞静澜莫名觉得简聿至是那每晚都不缺席的月亮,能让人在静谧中迅速地恢复能量,这是太矫揉造作的想法,当然是不能直接对简聿至说的。 “你还记得银北那个农场吗?”俞静澜在餐桌边坐下的时候问。 “嗯,怎么了。”简聿至把最后一道菜端过来放在俞静澜面前,视察一圈后,他又回到餐柜,拿了汤匙过来。 俞静澜看着桌上比起往常过于丰盛的晚餐,有些怀疑地看向简聿至:“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没有啊。”简聿至否认,笑着坐到对面,“银北的农场怎么了?” 俞静澜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于是拿起了筷子:“观湖路处理水纹相关情报的时候,发现那个农场以前属于你父亲的家族,他们来问我应该怎么处理。” “那你怎么说?”简聿至没有太大的反应,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惊讶,也没有告诉俞静澜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还没有回复,想着回来问问你,毕竟上次损毁严重。”听不到简聿至明确的想法,俞静澜只能仔细去看简聿至的表情,“如果你觉得没关系,我们可以请人修缮一下,以后有空闲的话也可以回去短住。” 简聿至没有应声,低头吃东西的动作也没停,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这样的表现,让俞静澜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他知道简聿至又在因为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了。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我看看可不可行。”俞静澜还算温柔地追问。 “听说塔西最近在边境部署了更多兵力,网络上面又在传说可能会让你调任回国防部,是真的吗?”简聿至问得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关心俞静澜工作上可能会有的变动。 作为外交部特勤是没资格问的,但是作为alpha,好像问一下也不为过。 “是国防部的策略之一,但是总统还没有决定。”俞静澜没有太严格地遵循保密原则。 “你要是去我应该也没法随行,要不,我自己回银北去收拾农场吧。”简聿至说完放下了筷子,他知道深思熟虑了几天之后,此刻是和俞静澜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 俞静澜通过简聿至的姿态感受到了这顿晚饭不同寻常的气氛,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简聿至好像忽然对那拿不准主意的事情做出了决定。 “你自己回去,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自己回去,我在玄京什么都帮不到你,他们还会因为我时不时地为难你,所以我回银北去,你不忙的时候,可以再过去,看看我把农场修得怎么样。” “我能有多少时间过去?”这话一出口,俞静澜就意识到简聿至在说什么了。 有空闲的时候回去短住,那是俞静澜给这个两个人的家留出的时间,是一个实际上不太存在的东西。 “静澜,我不是介意你给我留的时间太少。”简聿至笑了,很真诚地为自己解释,“我不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我是认真地想过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想你一直面临一些左右为难的状况。” 俞静澜继续沉默着消化简聿至的话。 “当然你也有可能没有那么左右为难。”简聿至的笑变得没那么轻松,有些自嘲,“那样我好像要更难受一点。” 俞静澜了然地慢慢点头:“你觉得我没有那么看重你。” “这我也可以接受的,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一起回玄京来,我觉得在你那里能排在第二已经很好了,况且第一也不是其他什么招人讨厌的alpha,说得高尚一些,那是你的理想和信仰,我没什么好纠结的,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理想。” ”那现在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能和你并肩,我帮不到你什么,这一点我早就意识到了,我一直说服自己这其实是可以克服的问题,比如他们上次给我安萨尔的任务,我很高兴我们可以为相同的目标去努力,而且如果不是我们身份的差距,我们也没有机会在一起。”简聿至垂眼无奈地皱眉,好一会儿才叹气,“但是这次,这次你怀孕的事情,让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情。” 俞静澜很诧异,他竟然完全没有感受到简聿至竟在这件事里有了这样的想法。 那月光好像突然不愿意照他的窗了。 “我不能接受你弥补我的方式lawrence。”简聿至抬头,看着俞静澜无比认真且笃定地说道。 好像是第一次,alpha主动告诉omega,他生气了。 当然他没有什么目的,他不想要omega的道歉或服软,他只是在表达他的愤怒。 “我和你说过,在瓦尔卡我听从你的命令去追吕进瞻,我后来后悔了,但如果还有那样的事,我依然会选择遵从你的命令,不光因为你是长官,还因为我知道那是你想要的,那是要为玄州做到的百分之一百哪怕同归于尽的努力,我必须要支持你。你也说那是让你对我动了更多真感情的时刻,我也确实能够感受到,从那之后你对我的真情实意,我很享受。”简聿至好像忽然更加坚定了,哪怕他知道继续说下去可能会让俞静澜伤心,可是那也是俞静澜欠自己的,“我把你的信仰排在第一,把你排在第二,而你回馈我的方式,是伤害你自己,我会感动也会对你有更深的依赖,但同时我觉得我想要有个家的愿望是邪恶贪婪的。” 简聿至不敢去看俞静澜,他害怕看到俞静澜的反应。 但是腺体是可以不用去看的,omega瞬间爆发出的错愕和失落,让alpha本能地产生想要安慰的念头,简聿至不得不抬起了头。 “那你的意思,你说你要自己回银北的意思,是离婚吗?”俞静澜在等到简聿至抬头的瞬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留情地问道。 他没有任何的追问与解释,因为简聿至已经把话说得太明白了。 “说得还挺客气的,自己回去......怎么离婚两个字是不敢说吗?”俞静澜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与在国立医院时相似的怒火再次骤然腾起将alpha淹没,或者说根本就是那日没能发泄的情绪延续至今,在omega经过身边往外走的时候,他最终还没能控制住,侧过头开了口:“结婚离婚在你我之间不是最不重要的吗,要不要去办那个手续,当然还是部长先生您说了算。” 俞静澜未做回应走出去了,留下简聿至自己在餐厅,他当然不曾奢望这样一场对话之后两个人之间还能相敬如宾,但眼下这样,实在让人煎熬。 静坐了几分钟,简聿至无声叹息着站了起来。 一转身却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很快俞静澜重新出现在了门口:“简聿至你不觉得你说话......太难听了吗?” “是想说我不知好歹吧。”简聿至鬼使神差地再一次顶了嘴,“我确实也是这么想自己的。” “既然有意见,又何必忍了这么多天,在医院就直接告诉我我没必要那样做,你也不稀罕我自我感动非要给你......”俞静澜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对简聿至那有理有据准备了好几天的剖析也实在无法做出有力的反驳。 “俞静澜我没有那么想过!”简聿至也提高了音量,“你也承认过你在我们结婚这件事上冒险了失控了,那么既然你还没有打算搬离这里,你就该清楚你该做什么决定。” “我没有承认过失控。我的决定应该是什么?就该一辈子一个人吗?” “所以你没有担心过吗?你从来没有畏惧过alpha的标记吗?你现在完全不再怀疑你和我之间是信息素在作祟吗?” “你才学过几天就敢猜我怎么想了?我们也算经历过事情,结果现在我倒要想办法给你证明我对你几分靠标记几分是真感情吗?你对我又怎么样呢?喜欢我又比舍不得这种安逸日子多几分?还有没有在怀疑是我害了你母亲?是不怀疑了还是无所谓了?既然选择了对玄州忠诚,为什么最开始没直接向我坦白身份?你到底是想回银北还是更想回灈令!” 第53章 “别再读我的脑子我不是你谈判桌上的小丑!”简聿至到底被俞静澜的咄咄逼人逼急了。 俞静澜猛地收住了气焰。 “部长先生,人是会有很多真真假假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想法的,不是每一个,都可以被你拿出来做筹码,若按你说的,观湖路秘密处决我一百回都是不够的。”简聿至的语速越来越慢,他低下头,显然已经厌倦了这种他并不擅长的对峙。 俞静澜能感受到简聿至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腺体,让它睡着,这样俞静澜就不能再轻松地窥视他。 “我该去哪里,是不是要离婚,都是您才有权力决定的事,我只是以为我可以参与意见。” 简聿至说完想要离开,却因为被俞静澜挡住出门的路没能成功。 俞静澜当然后悔了,可惜简聿至感受不到,在俞静澜想要上前一步求和时,他迅速找到了机会,侧身逃离了餐厅。 第69章 简聿至晚上没有回卧室睡,在曾经短暂住过几天的客房一夜未眠。 早上才知道俞静澜也是在书房过了一夜。 “你再等两天,我把农场的事情给下面交代一下,还有之前观湖路让你去安萨尔的时候给你做的那个身份,肯定也不能再用了。”俞静澜出门前给简聿至留了话作为对前一天事情的延续回应,他说话时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像是他们刚认识时候的样子,简聿至想自己应该高兴,他想要的就是时光倒流,要俞静澜回到以前刀枪不入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回避尴尬,俞静澜连着两天没有再回来住,也没有告诉简聿至他去了哪里。 简聿至把自己的大部分衣服洗干净,叠起来挪到了客房衣柜的角落,剩下一两件收进了行李包,这都算多出的家当了,毕竟搬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 那盆终究还是没有开花的蝴蝶兰被搬回了卧室,花苞落下后就被花盆里的泥土收留了,简聿至后知后觉自己当时把它搬去客厅实在是草率,它一定是俞静澜最宝贝的一盆才会被单独留在卧室。 看过的那些花艺养护的指引告诉简聿至说,蝴蝶兰有许多种香气,简聿至有预感那会有一种属于俞静澜,可惜应该没机会去证实。 简聿至也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侍弄这些植物实在是不自量力,俞静澜早就说了这些都是他的私人财产,所以就算是内务部的工作人员在打理,也不代表俞静澜不懂它们。 这是如今在俞静澜的家中能找到的唯一用武之地,简聿至想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呢,如果这里不属于自己,那银北就一定属于吗。 而没有俞静澜的话,自己此刻便是一个幽灵,根本没有机会到银北去。 怎么竟然对他说出了那样的话呢,应该有更合适的机会更恰到的表达的,简聿至止不住地懊恼,懊恼那天可能伤了俞静澜的心。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简聿至直起身子有想要逃走的冲动,但是俞静澜下一秒就出现在客厅了,看到简聿至站在阳台他也没有很意外,反而表现出对这刚好可以说话的机会很满意的样子。 “你的证件。”俞静澜从西装口袋里把新证件拿出来,晃了一下给简聿至看了一眼,然后走上前放在了桌上,“之前你去安萨尔那个是军职,这个就是普通的,年纪改大了两岁,档案背景是合金城人,不过估计银北那边也不会查这些,你自己知道一下就行了。” 简聿至从阳台走进客厅,却不敢再靠得更近,此刻的俞静澜很像刚认识时候的样子。 俞静澜不在意简聿至的情怯,他同时放下的还有一张银行卡:“这是你之前的那些存款,已经转到新身份名下了,可以放心支取。” 说完俞静澜终于看向简聿至,等他的反应。 “谢谢。”简聿至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字。 俞静澜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但是人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犹豫片刻后才冲简聿至笑了一下:“那天说那个离婚的事情,当时脑子糊涂了,你现在用新身份回银北,我们本来就没有那个婚姻关系了。” 简聿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确实忘记了这样的事实。 “那你准备哪天走?”俞静澜依旧笑着问,但是没有等简聿至回答,“你决定了自己定机票出发就行,我马上要去国防部任职,也没什么空闲时间。” “要去解决塔西的事吗?会起武装冲突吗?”简聿至不无担忧地问。 俞静澜自然不会回答这样敏感的机密,但是简聿至真心实意的关系还是让他的伪装有了一点裂痕,他本打算继续躲进书房,现在却退了半步坐进了沙发:“家里有什么你想带走的吗?” “没什么,也都是些部里的资产吧。”简聿至压着窗帘,靠在了阳台的门框,看着俞静澜坐在几米之外的侧脸。 “嗯你就是习惯空手搬家对吧。”俞静澜开他玩笑,扭头看向阳台,抬手往简聿至伸手指了一下,“那些花不是部里的啊,你不是喜欢么,我也没时间照看,你可以带农场去,不过那样的话你可能搭不了飞机了,要不我让部里给你弄辆旧车。” 简聿至回头看着那些生机盎然的花叶,又回过头来看向俞静澜,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不用。”简聿至声音很小,有点哑了。 俞静澜并不意外他这样的表现,搭着沙发扶手的手摸着沙发的纹理划了两下:“怎么了,后悔了?” 简聿至反而放松地笑了:“没有。” 俞静澜便不笑了。 “那我能不能把那盆蝴蝶兰带走啊?”简聿至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毫不犹豫地开了口,甚至问完后立刻抬起头看向俞静澜。 果然俞静澜皱起了眉,几秒后才慢悠悠扭头看向简聿至,像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曾经有一段时间,俞静澜经常这样看自己。 简聿至很怀念那段时光,那是俞静澜窥探自己了解自己接受自己的过程,其实也就才过去不久。 可是才过去不久,简聿至竟然开始愤怒地要求俞静澜不要再做那样的窥探。 几秒后俞静澜依旧无法确定简聿至的用意,不闯进alpha的大脑,原来真的没有办法占上风。 俞静澜很清楚,如果此刻他问简聿至可不可以留下来,是会如愿的。 但是他不能那样。 “可以啊,你喜欢就拿走。”俞静澜回答,说完他站了起来,表示聊到这里就够了。 这大概是最后和简聿至的交集了,回到书房俞静澜才放松下来,信息素代替着情绪的释放,俞静澜意识到自己竟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沮丧。 几天里俞静澜不止一次地回忆简聿至那天说的话,糟糕的是他竟然认为简聿至说的是对的,他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对简聿至的亏欠是可以弥补的。 所以不可以第二次提出那样傲慢的要求,要他留下来做填自己感情空缺的那块石头。 俞静澜低头心烦意乱地摸着手指,再抬头的时候看到书柜上晏决明的笑容。 “好了我知道了。”俞静澜轻声说。 第70章 五月末,在内阁任命的调整中,俞静澜通过总理任命上任国防部副部长兼西南军区司令,并在短暂过渡期后卸任外交部长职位。 林啸之前对施堂庭的劝慰得到了应验,俞静澜并没有让那场与施堂庭的争执影响到国家策略的实施,相反他在新职位上表现出了与之前温和的外交策略大相径庭的强硬,配合施堂庭,明确地向外界释放了玄州并不排除会使用武力解决塔西方面威胁的信号。 只不过施堂庭和卫序第一次见到穿军装又不会笑的俞静澜,便又忍不住担心他会搞出将在外不受令的事情来。 俞静澜习惯了,但他坐在林啸后排低着头装着没察觉施堂庭的腹诽,如今这官衔是副的了,有什么事丢给林啸去处理就好了,至于私仇,下次不给施堂庭投票就行了。 可惜施堂庭民调支持率一直在上升,俞静澜这一票除了表达一个态度,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六月初俞静澜搬离了观山中路5号,东西收了又收扔了不少旧物,最后也还是收出了一车家当,俞静澜不禁佩服简聿至,将近三十年就真的就两手空空。 内政部事前问过俞静澜想搬去哪里,国防部名下还有几栋不错的房子,但俞静澜最终选择了晏家早年的住处,房子不大也有些偏僻,在观山路的尽头。 晏其修常年驻扎前线,晏决明搬进总统府后这里就只有晏中戊在住,后来晏中戊又搬进观山路2号,这里就彻底空下来了。 那几年偶尔也有人不满,不满晏家人人身居高位,背里揣测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归会吃人血馒头,结果打抱不平的只有俞静澜,就连晏中戊都不曾对外有过半句解释。 俞静澜反思终究还是自己修行不够,也没什么修行的天分,好像能坚持到今天全靠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晏决明希望自己如何,而不是靠毫无怨悔的一片丹心。 第54章 等到了眼下这种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些私心就又都跑出来作祟了,勾引着俞静澜想起简聿至一个。 方醒走之后,晏中戊是怎么做到还能笑出来的呢?是因为无论如何那个人也回不来,所以只能算了吗? 窗外只有山影,没有月亮,俞静澜想自己是不是该庆幸,简聿至至少还活着。 俞静澜也糊涂了,也想不通自己在想念简聿至什么,他们可没有过一同在河岸边赏夕阳的浪漫经历,能让俞静澜忘不掉的,也不过只有简聿至在阳台留下的无数背影。 换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或许想要一个家的不是简聿至,而是自己,这么说来之前高高在上说要给简聿至一个家,真是太糟糕的道貌岸然。 客厅的壁纸上还挂着很多晏家的老照片。 俞静澜强迫自己从对简聿至的想念中跳出来,提醒自己这里就是家。 突然响起来的门铃让俞静澜真的清醒过来,他揉了把脸,系好领口的扣子去开了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谭迹和林啸,俞静澜竟然没能笑出来,侧身关门的时候还深呼吸了一下,才让自己没坠入更深的情绪深渊。 “给你带了一些衣服,你这几年在外交部都穿正装,到那边肯定不实用。”谭迹让林啸把行李箱放在门口,一点也不客气地进了客厅,感叹这儿一点也没变,“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俞静澜跟在林啸身后,等两位坐下后才自己走远一些,靠在了窗边。 “身体恢复好了吗?”谭迹又问。 “嗯,早就没事了。”俞静澜回答。 谭迹点点头:“那也要多注意,你也有旧伤。” “放心吧谭姨,又没开战,只是表明个立场。”俞静澜低头慢悠悠劝她,说完偷看林啸,“是吧林部长。” 林啸盯着他看,眼神有警告的意味。 俞静澜终于露出了笑容,露出一个近似于阴险的表情:“带着施堂庭的任务来的吧?怎么,他怕我去了弋沙直接开火?” “胡说八道。”林啸哭笑不得,“他怕你压力太大,今天来问我,是不是对你太过分了。” 俞静澜有些意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我说你不愿意的事也没人能强迫,再说两军对阵,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开战,你又不是没经验的,必须要打的时候,我们也不可能退。”林啸语气变沉,说完看着俞静澜,“我说的,对吧?” 俞静澜低下头:“尽量不打,好不容易全国都停战了……还是尽量不打……” “那小简……完全可以安排个职位,让他陪你一起去。”林啸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我们分开了,还让人家陪什么。”俞静澜笑笑,“再说不打不代表就太平,我也不喜欢做什么都要顾虑另一个人,还是自己比较轻松。” 林啸哼了一声站起来:“自讨苦吃。” 刚开口就被谭迹捂住了嘴巴,谭迹不多说,又一次嘱咐俞静澜要照顾好自己。 俞静澜思考自己真的是自讨苦吃吗? 可是明明是简聿至要分手。 回忆到这具体的事情,俞静澜才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想念那不知天高地厚的alpha才叫自讨苦吃,他把自己甩了,难道还要自己去求和吗。 俞静澜甚至开始后悔把那陪了自己十几年的蝴蝶兰送掉,将来要是真被他养开了花,岂不证明自己没本事。 但是银北空气那么好,可能它真的能活得更好。 简聿至在镇上买了一张新的床,放进曾经短暂待过几分钟的木屋,本来担心千里迢迢带过来的蝴蝶兰会不适应气候的变化,但没想到那据说娇贵的花活得还算精神。 又刚好入夏,简聿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在那片烧过的废墟上建起新房子。 “国防部副部长兼西南军区司令俞静澜,今晨乘专列抵达戈沙,处理与塔西边境国界纠纷相关事宜。” 房间里唯一的声源是下午才修好的广播机,在军事频道停了一下午,终于让简聿至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只一句带过的播报,简聿至只来得及走到桌边就没有了。 第71章 戈沙的军事基地距离边境线五十公里,距离最近的争议地区只有不到三十公里。 俞静澜抵达驻地后,塔西方面增加了在玄州境内的情报观察人员数量,几乎不多加伪装地日夜停留在玄州驻地外,另有200人左右的特种小队突进十几公里,在争议地区扎了营。 可惜这一系列的挑衅行为没有得到俞静澜的重视,他既没有下令做出相应还击,也没有向外界透露任何谈判的可能,表面上玄州的驻军没有因为他的到来有任何变化。 之后下了几天暴雨,除了加派两波巡逻兵力到近山处处理地质灾害的预警,基地内依旧一片安宁。 塔西方面是更加紧张的,他们不能确定俞静澜是在外交部这几年真的变成了保守派,还是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就这样过了近半月,天气转晴后第二天的傍晚,俞静澜的专车第一次驶出了基地大门,没有任何伪装也没有刻意甩掉塔西的线探,目的明确地一路向南。 跟至玄州最南线的铁路线时,塔西线探收到了上级要他们保持警惕避免冲突的指令。 听着情报员说塔西跟着的车减速拉开了距离,俞静澜倒有些失望了,下车前他对已经进入战备状态的副官叹气:“放心吧,今天是打不成了,你别跟着了。” 俞静澜站在车边理好了刚下车就被风吹乱的头发,拒绝了属下的跟随。 副官却不敢懈怠,硬着头皮跟下了车,回避着俞静澜的眼神,退了两步往远处看硬是装出了观察环境的正经样子。 靖宇㊣ 俞静澜没再理他,转身往小路走去。 晏中戊离开的地方已经长出崭新的缤纷的夏天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往前走几百米就是方醒的墓碑,俞静澜也是第一次来,最后几十米他磨磨蹭蹭走了好几分钟,又在碑前站了好久,才伸手拨开那已经长到老高的杂草。 前面就是悬崖,人落下去就像落叶一样渺小,俞静澜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他想着这里景色确实美丽,直到联络器里传来副官的呼叫声他才停下脚步。 回过头,能看到副官在路口,边挥手边喊,让俞静澜注意安全,他其实不用那么大声,从联络器里传出来的声音都要把俞静澜吓得滚下山了。 夕阳从侧面穿过云层,俞静澜回头,再次注视着方醒那简陋的石碑,明明黯淡的颜色,却因为磨损在某个角度反射着太阳的光。 应该把杂草清理一下,不然好好的山景房都浪费了。 俞静澜犹豫着,两次伸手出去又收回来,直到第三次,轻轻拨开碑后的草穗时,他看到不明显的几个字。 空荡荡连名字都没有的墓碑上仅有的四个字—永失我爱。 俞静澜胸口一下就被堵住了。 过去他曾想过,晏中戊会不会在某些时刻恨自己,他偷偷潜入晏中戊的大脑寻找答案,很可惜没有,晏中戊从不曾在见到俞静澜的时候把他看作害死了方醒的人。 而在为数不多会聊起方醒的时刻,他会笑着说方醒从不会后悔,即使当时不是俞静澜,他也会扑上去,他救的不是朋友,而是玄州。 那么当年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刻下这四个字的呢? 简聿至又是以什么心情放弃救俞静澜,转头去抓吕进瞻的呢? 在这样的时候想到简聿至,让俞静澜诧异不已,而那低落的情绪随着太阳落山更加难以消解。 可能有些感情,就是完全没有回报的办法,欠了就是欠了。 一阵风卷过,俞静澜忽然莫名觉得轻松,但这轻松来的太过突然,难道自己是看清楚还不了所以干脆理所当然的感情骗子吗? 某个疯狂的念头让俞静澜瞬间警惕起来,他直起身子环顾四周,放松了腺体想捕捉到些什么。 结果当然一无所获,只有副官在察觉到俞静澜的信息素后跑近了一些,焦急地问俞静澜出了什么事。 “没事。”俞静澜有些失望地收起了信息素,最后又摸了摸方醒的墓碑,在最后几分钟的夕阳中往回走了。 副官松了一口气,他本能地想要保护omega,但是保护俞静澜似乎就太可笑了。 “去戈崖口。”俞静澜落座后下令。 戈崖口正是塔西已经扎营的争议领土。 “是。啊?现在?”副官瞪着俞静澜。 俞静澜笑眯眯看着他:“对啊,前几天不是说崖口东南两侧已经安排好了吗?没好吗?” “好了啊。”副官确认道。 “那就行,走啊,现在就去。”俞静澜解开衣扣,开始脱里面的防弹衣,“再给我两个弹夹。” “那我和营地说一声?”副官小心提议。 俞静澜想了想:“等到了吧,他们提前准备塔西那边也会察觉的。告诉他们按前天定的方案,不要怕开枪。” 第55章 山路到戈崖口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塔西确实来不及反应,俞静澜的车直接就开进了塔西的营地,关口四挺开了信息素干扰器的枪,直到俞静澜下车也没敢开火。 俞静澜对着迎上来的塔西卫兵笑:“我和你们长官讨杯茶喝。” 塔西营地的最高长官比俞静澜要年轻几岁,联盟对希伯斯战争的后期立过战功,但实际上通俞静澜是两个时代的人了,接令驻扎在这里当然不缺勇气和能力,但对付俞静澜的经验却完全是零,听到俞静澜要喝茶,竟也莫名其妙就把俞静澜礼貌地请进了营帐。 天色彻底暗了。 俞静澜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无聊了,和外交工作中那些人精相比,前线的人实在单纯许多了。 坐在对面年轻的武将面对此刻的局面,除了焦虑还是焦虑,焦虑地应付俞静澜的东问西问,焦虑地等待更高级的指示。 “联盟刚解体,边境这些问题,我相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俞静澜抬头看着营帐的墙布上有塔西特色的纹路,不紧不慢地提议,“如果你们今天退出戈崖口,对我们两国都是好事。” 年轻军官扬起下巴,表示不可能。 俞静澜忍不住露出了赞赏的笑容:“那你敢开第一枪吗?” 军官沉默不语。 “你知道从我们基地到悬崖口,避开你们的情报兵后每天夜间六个小时内,可以部署多少兵力吗?晴天多少,雨天多少?够不够拿到这块地的控制权?”俞静澜低头放下了茶杯,“你不敢的话,我们就开了。” 对面的人当然不信,怀疑地打量着俞静澜。 俞静澜挑眉,摸着胸口:“我是真心诚意来谈的,而且我猜你们这第一枪就算开也不至于枪口对着我吧?那可就不是这几块地的事情了。” 军官在俞静澜说话的同时轻调了耳后的联络器。 俞静澜察觉到他有些失望,那是年轻将领的好战被压制的不满,俞静澜太熟悉了。 “如何确定我们退兵后,你们不会侵占戈崖口呢?” “那是你们要考虑的,有可能我今天就是临时起意来的,崖口外一个兵都没有呢?”俞静澜倾身撑住桌面,“要不,还是直接开打吧。” 话音刚落,帐外响起了枪声。 塔西军官拍案而起,俞静澜当然也很意外,但他从容多了,这枪无论是谁开的,他都很满意。 “塔西开枪了。”门外传来副官的声音。 “不可能!”塔西军官立刻否认。 俞静澜坐着没动,但手上的信号器已经摁下了。 外交部的策略确实有用,但磨磨唧唧也是缺点,两军交战,还是用枪说话痛快些。 这种兴奋是很危险的,俞静澜很清楚,但也奇怪,冷静下来也没花太久,他迅速起身,向对面还在错愕中的年轻军官释放了充满进攻意图的信息素。 对omega来说,想制服一个alpha,时机是最重要的。 今天刚好天时地利。 第72章 玄州从戈崖口东南两侧同时发起了进攻,北面是悬崖,没有得到进攻指令的塔西驻扎军只能从西侧匆匆撤离。 被俞静澜控制住的年轻将领面对如此骤变的形势显然没有充足的准备,听着副官向俞静澜汇报营外战况,他先是震惊,之后便是懊恼与某种决心。 俞静澜在努力克服腺体反应的过程中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决心,他两步走到墙边,伸手捏住了年轻军官的下巴。 “我说了,你们撤退,我们两边走外交途径商谈争议。”俞静澜动作顿了片刻,确定那个自我了断的念头已经消失,才放了手,“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你的上级,别啃自己啃不下的骨头。” “已经开战了,没必要这样传话了吧。”那双眼睛不再焦虑,面对俞静澜的高姿态,反而有孤注一掷的痛快,“我有听过俞部长的故事,很精彩也很传奇,但我没想到俞部长的手段如此不磊落。” 俞静澜表情微变,他想起刚才那声诧异之下的“不可能”。 “而我不够幸运,在塔西,被敌军俘虏就没有出路了。”军官起身,逼近俞静澜,“不像您,是被写进联盟协议的保护对象。” 俞静澜不动声色走远了几步:“谁说你被俘了,谁又说过开战了?我不是一直在和你好好商量吗?” 副官和情报员进了营帐,告诉俞静澜塔西的人已经悉数撤离,东线的突击队已经先进场了。 “你也可以走了。”俞静澜坐下,挥手示意情报员将人带走。 看着人被带走,俞静澜等待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出营帐,借着月色看着那个年轻落寞的背影越走越远。 “长官,这边有点情况需要你来看一下。”副官到俞静澜身侧,压低了声音说。 俞静澜收回视线,跟着副官走到了营帐后面。 “刚才那枪的目标是左线的情报员,近距离手枪射击,但只击中了手臂,较浅擦伤,我们在营帐后面找到了弹壳。”副官说完把弹壳递给俞静澜,“应该是塔西情报部门常用型号,水纹也用过。刚才我们还在北侧临崖哨口找到了两名被击晕的塔西巡逻兵。” 俞静澜知道副官是什么意思。 这种前线精锐部队驻扎,很少会再安插其他部门的情报人员,再结合刚才塔西军官的反应,这开枪的大概率不是军方的人。 “他们可能有双线的任务,除了几块领地的控制权,塔西恐怕还盯着您。” 俞静澜“嗯”了一声,但心里并不完全认同,如果是针对自己,那这一枪可开得太不是时候了,双线任务也不至于给自己人添麻烦吧。 情报员从西侧返回,一路小跑着到俞静澜身侧立定。 “他跟上了?”俞静澜轻声问。 情报员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他从北崖壁跳下去了。” 副官露出诧异的表情,俞静澜却没什么反应,抬手把弹壳递到副官手里:“带回去保管好吧,子弹也再仔细找一下。” 副官和情报员都不知道俞静澜此行最初曾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到眼下这种差不多可以算作胜利的结果,却让他们都对俞静澜产生了畏惧。 回基地的路上就接到了林啸办公室的电话,林啸对于俞静澜没有借机把塔西那个分队灭掉的宽容表示很意外,他也没有斥责俞静澜鲁莽,毕竟这种事对俞静澜来说不算什么稀奇。 再接到总统府电话的时候,回到住处的俞静澜已经开始发烧了,施堂庭感谢了俞静澜没有更冲动,铺垫着说,要和内阁讨论如何利用这次冲突,出兵开战实在属于下策。 “这不用问我,也不用告诉我。”俞静澜说完挂断了电话,坐在床边试图抵抗必然会到来的情热。 卫兵已经全部撤出了楼层,对于发情期的omega来说,安保反而是最大的威胁。 俞静澜无法确定如此汹涌的情热与之前怀孕有没有关系,又或者只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增长了,已经不适应今晚那种强度的信息素对抗。 也可能与心情有关,那个年轻的塔西指挥官,同无数忠诚的士兵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俞静澜忽然想不起自己最初想要的复仇是什么样子的。 也没有更多的清醒支撑他思考,打过抑制剂后人更加昏沉,而抑制剂也压不住的部分,让俞静澜变成求欢而不得的动物。 残存的理智和对失控的担忧,驱使俞静澜跳下了泛潮的床,他迅速脱掉了上衣,踉跄着向浴室走去。 这都怪那个标记,怪那个alpha。 刚这么想,那个alpha就在眼前了,坐在窗边,像从外面飞进来的。 俞静澜被自己的想象力气笑了,但又有些失落地进了浴室,钻进淋浴下,把水温调到了最低,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曾经算小小困扰的情期,变成了糟糕的噩梦,更糟糕的是那些难以启齿的幻觉。 匆匆一个冷水澡后,那个alpha依旧在房间徘徊,甚至得寸进尺地跳下窗台,坐在床上等着俞静澜。俞静澜想要说些什么,但对着幻影那样做,岂不是更像是疯了,他只能转过身,又多拿了一支抑制剂。 “lawrence。”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制止了omega的动作。 大梦一场,俞静澜抵抗不了,索性沦陷进去了,包括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挽留,也都变成责备与叹息。 也有感谢,之前有那么一些日子,俞静澜曾在观山中路五号感觉到幸福,那应该可以算幸福吧,属于俞静澜一个人的人生。 “那你现在,会愿意跟我走吗?”这个幻影竟然会说话。 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真的纠结过吧,俞静澜忍不住笑,梦里他总敢直接看着简聿至的眼睛了:“当然不行。” 幻影无奈地笑,只做事不说话了。 “但是也不见得非要……”俞静澜看着摇摇晃晃的天花板,轻声呢喃。 也不见得非要塔西用血偿还什么了吧,俞静澜侧过头,用枕头蹭过泛潮的眼角。 第56章 无论如何,那些离开的人都不可能回来了,那不愿做俘虏的年轻人,总也是谁的家人与朋友。 “那你偶尔,来银北看看我吧。” 俞静澜闭上眼睛,清醒时他可没发现自己脑子里还藏了这种退路,真是疯了。 第73章 车载广播已经连续播了十几分钟与塔西有关的消息,枪声虽然没有传得更远,但是玄京还是借机给塔西持续施加着压力,甚至宣布关闭了出戈沙之外全部的贸易往来口岸。 可在这样明确不利于塔西的政策下,总统府否认了边境爆发武装冲突,否认玄州掌握了更多塔西勾结反和平组织的证据,更否认了这是针对联盟时期内部矛盾的延时报复。 简聿至并不知道过去西部战场上种种恩怨,在大多数人眼中,塔西确实承受了更多,夹在玄州和希伯斯之间,只能硬着头皮做第一道防线。 在刚过去不久的风波之中,俞静澜是该被唾弃的好战分子,凭良心来说,简聿至也无法全盘否认这样的评价,在银北和瓦尔卡时,他都让简聿至看到了他被隐藏着的另一面。 狠戾,嗜血。 这样的俞静澜曾经影响着整个西部战场的发展,可是这一次在塔西那间临时搭起的营帐内,他却反而平静而包容。 若要说他依旧有没能克制的本性,那便是听到副官传递塔西开枪的信号后,他心底还是迸发了一瞬间的窃喜,那是简聿至一路过来第一次有些紧张,匆匆忙忙从北崖溜了。 当时顾不上确认俞静澜的状态,晚点才又不放心摸去玄州戈沙的基地,事实证明这一趟虽然冒险但也值得。 比起情热的折磨,俞静澜那种几乎陷入谵妄的状态更让简聿至心惊胆战,他从没见过那样的俞静澜,那个会清醒着说自己在情期请简聿至不要介意的人,好像从没存在过。 驶下公路后,简聿至的车被警察拦住了检查证件,气氛算不上紧张,警察只是在看到证件上的居住地后问简聿至怎么这么远到西边来。 “来玩儿的,但今天听说戈沙要戒严,所以想赶紧出来。”简聿至淡定地回答。 查证件的警察听了直笑:“不用紧张,没什么事。”说完他把证件还给简聿至,又挥手指了进城的路,便继续和同事去查后面的车了。 简聿至听到他们口中提及了塔西和俞中将,立刻回头又看了一眼,看到两个警察是笑着在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俞静澜在这里,他们才有底气同百姓说不用紧张,这样的猜测让简聿至也莫名觉得骄傲起来。 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前进,电话屏幕上却忽然就跳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简聿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半天才伸出手去。 “你在哪里?” 那语气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昨夜无事发生,两人之间也无事发生,简聿至听着还以为自己又拥有特勤的身份了。 “嗯?怎么了?”简聿至装糊涂。 “回答我。”俞静澜的声音变得不耐烦,听筒那边还能听到电视的声音,简聿至猜他是早晨醒后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点都察觉不到才奇怪了。 简聿至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盘溪镇的界碑。 “我在镇上买木料,怎么了?”简聿至还是决定不要承认,回想俞静澜前一晚的状态,他或许真的什么都记不清楚,就让他以为是梦一场也未见得不好。 那一边陷入了沉默,可惜隔着百里,一点都窥探不到他是放下心了还是失望了。 “怎么了lawrence?”简聿至忍不住想要立刻掉头回去。 俞静澜清了清喉咙:“没事,那你忙着。” 挂断了电话,俞静澜坐在床边依旧浸在怀疑中,他抬头看了看电视屏幕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但毫无作用。 迅速缓解的情期并不是唯一反常的,俞静澜可以接受自己会做那样春意阑珊的梦,但是在山上和在戈崖口两次被莫名地安抚住,总不太可能全是幻觉。 还有塔西的那一枪,就算有弹壳为证,也响得太是时候,太莫名其妙,太符合俞静澜隐秘的期待。 俞静澜黑着一张脸站起来,转身审视着自己的床,早上醒来时已经检查过好几遍的床,甚至包括自己身上,除了潮热出汗的痕迹,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他有可能从窗户进来吗?俞静澜还记得梦里简聿至靠在窗边冲自己笑的样子。 如果他真的一路跟到这里来,翻窗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俞静澜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应该立刻给施堂庭认错,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做任何事了。 但俞静澜认为自己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疯掉的,至少不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揣着这样矛盾的心情,听着电视里观山路一号那些充满算计与试探的发言,俞静澜不死心地再一次寻找房间里不同寻常的痕迹。 直到后勤处今天上午第三次来电话,询问俞静澜要不要把午饭送过来。 挂断电话后,俞静澜在办公桌下看到了一个套子的包装袋,他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热起来了,他意识到这不过是简聿至没收干净的漏网之鱼。 床上,浴室,甚至这张办公桌,一些本被遗忘掉的记忆迅速地恢复,无限膨胀侵占了俞静澜此刻所有的注意力。 如果春意阑珊有了观众,就不太能被接受了。 俞静澜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通缉简聿至,他提起话筒想要打给部里,号码都拨了出去,又在最后一刻挂断了。 简聿至在盘溪镇的一家饭店接到了俞静澜的第二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家?”俞静澜问,比起上一通电话,语气竟柔和了许多。 “明天。”简聿至的瞎话张嘴就来。 耳边传来俞静澜的冷笑:“是吗?” 简聿至发现自己刚才听错了,哪里是柔和,分明是咬牙切齿。 “嗯今天就在镇上住了。”简聿至心里有了猜测,他想俞静澜大概是分清了现实与梦境,但他还是不打算承认什么,他甚至无畏地向俞静澜反问,“到底怎么了lawrence?” “你昨晚,在哪儿?”俞静澜不再打太极了。 简聿至立刻笑出了声,他伸长了胳膊放松地看向窗外,想着该如何回答。 “我就在我该在的地方,你也一样。”简聿至慢悠悠地说道,“等你闲下来,要是愿意回银北来,我肯定在家里等你。” 第74章 简聿至在盘溪镇停留了两天,他心里头犹豫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回去还是继续在周边停留。 出来的时候是因为太过担心,连夜去瓦尔卡弄了两把枪,又从镇上买了这辆破旧的越野车,把修缮工作刚开始的农场丢给了那看起来还算老实的木材厂老板就出发了。 如果这种想要保护omega的冲动是本能,那现在就回去,来这一趟又意义何在呢?往深了说,分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广播里戈沙的消息没有断过,只是没再直接出现俞静澜的消息,简聿至便一直无法放心,他怕回去后太远了,有什么事也鞭长莫及。 直到今天一早报了唯一一次,说俞静澜准备离开戈沙前往积朔,简聿至却又想人人都能知道他在哪里,实在不安全。 简聿至想自己应该回去,他甚至开始懊悔那一晚将欲望包裹在冠冕堂皇的关心中,翻进俞静澜的窗户。 敢直接去敲塔西营帐的人,怎么会被情热左右呢? 只怕俞静澜现在又要被这些俗事困扰,很难想象俞静澜这样的人若失去了把控人生的自信会如何。 “今天也不出去玩吗?”留宿旅店的老板给简聿至送来了一杯新鲜果汁放到了矮桌上,他看简聿至每天就在院子里坐着也不出门,实在奇怪。 简聿至道了谢,说天气太热了。 “我们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很少有游客的。”老板站在简聿至旁边,看着很远处的山影,“噢你可以去北山,那边有水,很凉快。” 简聿至低着头,兴致缺缺。 “别怕噢,很安全的。”老板误以为简聿至在担心有危险,“塔西哪有胆子打过来。” 店里养的大狗从院子中窜过,屁股后面跟着几只摇摇晃晃的幼崽,最后面的一只脸黑黑的,只有一只耳朵立了起来,跑起来蹒跚着一直要摔跤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简聿至的关注,它调转方向跑过来匍匐在了地上,像是要围猎简聿至。 心情就此放松了一些,却又在下一秒被俞静澜的来电打破。 “回家了吗?”俞静澜问。 “还没有。”简聿至答。 俞静澜并不意外:“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没去积朔,有别的安排。” 简聿至很意外,警惕地起身走到了院子的角落,确定其他人听不到自己的谈话:“为什么告诉我?” “怕你跑空。”俞静澜答得痛快。 简聿至低下头,他与俞静澜之间的默契,在如今的关系中实在有些滑稽。 第57章 “也别再翻我窗户了,我脸都没地方放了。”俞静澜的语气并于责备,甚至有笑意,“再这么来几次,我真的只能退休了。” 虽然笑着,却完全不是开玩笑。 “嗯我知道了,抱歉。”除了道歉,简聿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俞静澜应了一声:“但除了翻窗,其他的事该我谢谢你。” “不,在戈崖口也很抱歉,打伤了你的情报兵,还有崖边,我……”简聿至迟疑着,他并不认识方醒,但他还觉得要为无意间窥探到了俞静澜为数不多的痛苦而道歉。 俞静澜又一次有冲动想要问简聿至可不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可就像当时没能开口挽留一样,最终他还是按下了冲动。 “lawrence,我……”简聿至想自己后悔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想要时刻知道俞静澜的消息。 “好不容易自由了,你自己玩一玩儿,然后也早点回去,不用担心我。”俞静澜打断了简聿至,“我那天不是答应你了,有空去银北看你。” “你没答应,你没有理我。”简聿至提醒。 俞静澜不恼:“那我现在答应了。” 听了几秒让人怅然若失的忙音后,身后传来清脆的响声。 简聿至回过头,发现那只塌耳朵的小狗打翻了矮桌上的果汁杯,脑袋都打湿了,还欢快地舔着洒在桌面的西瓜汁。 听到脚步声,它停下来回头看着简聿至,两只前腿扒着桌子,尾巴翘起来摇得飞快。 “那你跟我出去玩儿吧。”简聿至不客气地把它拎了起来,给他擦了擦脸,“我带你去洗澡。” 得了主人的同意,简聿至把这只跟不上兄弟姐妹步伐的小马犬带上了车,伴着午后的烈日去找凉快的山水了。 如此便很容易明白了盘溪镇名字的由来。 山下碾着干净的碎石流过的溪水,很窄很浅却有丰沛的水量,从镇子的西边跑过来,看不到尽头。 试过水深后,简聿至把黏糊糊的小狗放出去,看着它冲进水里,被水冲了一个跟头,又立刻站起来,甩干头上的水珠,又迫不及待第二次扑进水里。 简聿至忍不住笑出声,脱了鞋子和上衣,也想去试试是不是真的很好玩儿。 不远处的树荫上有鸟飞过去,树影和光纠缠着,刚蹲下的简聿至被玩儿疯了的小狗撞倒在水中,石头硌到了手,好一会儿简聿至才重新找回了平衡。 始作俑者跑到了溪水对岸,歪头看着简聿至,那只一直没立起来的耳朵忽然支棱起来了两秒,简聿至冲它招手,抬腿跑过来的时候,那只耳朵又软下去了,在空中弹上弹下。 好不容易自由了。 耳边是俞静澜的声音,简聿至胸口起伏着抬起双手,却没来得及阻挡泪水涌出眼眶,他坐在溪水之中,忍耐了片刻,干脆将那些混沌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水流温柔地抚摸着简聿至的腿,那小狗冲过水浪,压着简聿至的膝盖撑起身子,热情地舔着简聿至的手臂,发出呜咽的安慰。 二十年来,好像终于有一刻属于简聿至自己。 爱情或者牵挂,亏欠或者恐惧,此刻都可以被溪水带走,简聿至想要更多这样的瞬间,是他自己找到了这样的地方,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第75章 和向西时的慌乱焦灼比,返回银北的时候要悠闲很多了,但也用了更长的时间, 长到简聿至隐隐期待到家的时候俞静澜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这样的期待当然无异于做梦。 在家等着简聿至的只有那确实是好人的木材厂老板,他把简聿至的蝴蝶兰照看得还不错。 建在农场东侧的新房子已经打好了地基,架好了梁柱,面积比原来要小,西侧留下了大片的空地,简聿至说要种花,木材厂的老板觉得他疯了。 hope有了比原来大很多的家——那只家族里最柔弱的小狗被简聿至一路带来了北方,也有了有些俗气的新名字。 一个月后,补了充足钙剂的hope终于有了挺立威风的耳朵,每日不知疲倦地在农场里跑动,刨掉简聿至新种下的一片月季和山茶后,西边那片地被种上了一半土豆一半西瓜。 简聿至还从农场南边的马场买了两匹年轻的小马,一白一黑,马场主说简聿至好眼光,它们以后会更加威风。 其实这之前简聿至还花了几天时间,去更远甚至瓦尔卡边境的几个马场,试图寻找当时带着自己穿越边境线的那匹马,可惜没有结果,简聿至也知道这事实在困难,没有太执着。 入伏前,蝴蝶兰新冒出了一个花苞,hope学会了像简聿至那样,趴在桌边,为能把花看开出一份力,它很有眼色,从最开始就知道这株养在房间里的花刨不得。 很快花就开了,带着一圈黄色光晕的白色花瓣。 简聿至在门边站了很久,那熟悉的味道让他甚至不敢靠前,但他很想要给俞静澜拨去电话,想要炫耀,想要得意,想要分享喜悦。 想问俞静澜最近好不好。 但最终简聿至只是把花搬到了窗边,躺在床上刚好能看到花的完整轮廓,与银北安静的夏夜无限般配。 盘溪镇的通话之后,再也没有过俞静澜的消息了,似乎政府在刻意削弱西边消息的传播,而俞静澜说闲下来后会来看简聿至,更像是随口说说的客套了。 三天之后花便落了,简聿至把落在窗台上的花捡起来放在了柜子上,本来以为会有点难过,但实际上一点都没有。 它恢复活力了,自然会再开的。 它也只是一盆娇生惯养的花罢了,以前在它身上寄托了太多别的念想,实在不该。 简聿至花了更长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生活该有的平衡,当他决定要将俞静澜剥离后,人生也确实有了更多的选择。 比如朋友。 观湖路在和简聿至谈话的时候曾经疑惑他完全没有自己的人际圈子,在部队这么多年,难道没有相熟的战友吗? 简聿至的回答是,那些熟悉的大多牺牲了。但实际上简聿至几乎没有主动地想要与任何人多说上几句话,起飞的时候他从没想过回来要和谁一起吃饭,他总想着这次应该回不来了。 如今,人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就死掉,死也不再是随随便便可以期待的好事情。 木材厂的老板是简聿至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一开始也曾经计较盖房的花销,简聿至发现自己以前无欲无求攒下的积蓄好像并不够厚,无奈之下他放弃了一些选项,只求能在入冬前搬进新房子,免得在那个四处漏风的储藏室冻死。 直到认识了老板两个被带来农场玩的儿子,简聿至闲得没事给他们做了几个汽车模型,几次来往后,老板开始主动将简聿至成为朋友。 后来镇上的杂货店,酒吧,汽修厂,很多人都管简聿至叫农场的那位朋友,他们见到简聿至也都会喊他的新名字。 留给简聿至回忆过去的时间逐渐变少了,他需要把注意力分给更多的人和事情,甚至hope,都贪婪地需要每天有一小时的陪伴。 深秋时节,简聿至终于搬进了新家,有了浴室和餐厅,也有暖和的壁炉。 这应该是俞静澜希望他过的生活吧,确实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美好,在这样的一个家中,简聿至会忍不住想起他与俞静澜曾经有一个小孩,他还是会后悔分开之前对俞静澜说的那些残忍的话,是自己无力去承担那样深沉的感情,却反把俞静澜的付出说成是一种负担。 简聿至不再期待俞静澜有一天会来这里,也不再因为收不到任何俞静澜的消息而煎熬,毕竟没有消息应该就算是好消息。 塔西已经不再针对那些争议领土进行挑衅,听hope的旧主人说那些土地已经被玄州实际控制,简聿至想那应该都有俞静澜的功劳,他也一定很有成就感。 入冬后便又快到光缚节了,很多小孩子白天来农场给简聿至送节日礼物,当然他们知道简聿至也会送他们更厉害的飞机模型,然后他们会转达父母的邀请,请简聿至去家里一同庆祝。 但简聿至还是把节日的时间留给了hope,天黑之后便能看到镇上的烟花,hope很开心又跑又叫,每隔一会儿就会来咬简聿至的裤腿,催他往前,好像那样就能看得更清楚。 去年今日的烟花,是和俞静澜一起看的,虽然那晚收到了不好的消息,但是玄京城市里的烟花确实更加绚烂。 简聿至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在深夜拨了俞静澜的电话,他也并非有什么期待,只是单纯地想着说声节日快乐,可惜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 也是正常的,简聿至把电话塞到枕头下面,对窝在窗下面的hope说了句“晚安”。 第76章 银北迎来了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好在简聿至不太怕冷,依然每天会带着hope出门,扫干净门前空地,去马厩喂马,顺便规划着开春在屋后搭一间温室。 麦田被一场又一场大雪盖得严严实实,镇上务农经验丰富的老人说今年会有大丰收,不过简聿至的农场荒了好些年了,可能需要更多的耐心,再多等几年才有好收成。 第58章 简聿至并不确定是如今这样的生活让他不再频繁记挂起俞静澜,还是因为努力不去惦记他反而开始享受起这样的人生。 偶尔也会想,不再分给俞静澜更多的时间是不是无情的表现,但简聿至总要说服自己,这是俞静澜所希望的,他依旧希望能完成俞静澜所有的愿望。 如今也不会再纠结这样的心情有多少是因为标记了。 天各一方的时间里,标记有什么用呢,简聿至愿意相信自己与俞静澜是有真感情的。 那株蝴蝶兰在简聿至卧室的窗台上看过了整个冬天,但它辨不出季节,伴着雪又开过了一次花,很给面子,五六朵陆陆续续开了十几天。 太香了,香过俞静澜本人了,又赶上简聿至偶尔蠢蠢欲动的计较,他计较俞静澜不仅没有主动的联络,甚至对自己的主动也没有回应,于是半夜爬起来把它搬到客厅去了。 寒假里简聿至收到了镇上唯一一所学校的聘书,得益于在孩子们中的高人气,学校想聘请他做小学部的手工兴趣课老师。 这事实在太滑稽了,简聿至婉拒后又觉得让那些小孩子失望很过意不去,便趁着假期做了很多模型送给了学校做教具,学校又反过来非要给他一些钱做报酬。 最终收益的是hope,简聿至买了很多平日里不舍得给他买的精致零食和玩具。 hope已经长成了大狗,只要不叼着他的球,站在院子里还是很威风的,无论简聿至去镇上多晚回来,他都会在门口等着。 二月末又下了一场大雪,大约是今年最后一场了。 简聿至去镇上参加酒馆老板的生日聚会回来,发现hope趴在门口的台阶上,背上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见简聿至回来,他才站起来猛甩了几下头。 “我忘记给你留门了吗?”简聿至小声嘀咕,觉得hope冒雪趴在门口有点傻。 hope却低吼着咬他的裤腿,也不让他进门。 “干嘛?”简聿至不明所以,门只开了一半,被拽得不得不低头,但不需要hope回答,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了。 一开始简聿至以为是那蝴蝶兰又开花了。 可是几朵花再香,又如何能让腺体立刻有反应呢? 简聿至俯身摸了摸hope的头,小声安慰他没事,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大门。 腺体的反应更加强烈,即使家里没有开灯,也能确定坐在沙发里的那个影子是谁。 可是简聿至不敢开口说话,怕醒了,他只小心翼翼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想要不知不觉把那个人锁住。 在信息素的招惹下,那团影子动了动,伸出手把靠近壁炉的落地灯打开了。 “回来了?”俞静澜先开了口,他好像睡着了,声音有些含糊。 简聿至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又觉得是废话,他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看到俞静澜还穿着大衣,于是走到壁炉旁沉默地将火点上。 “看来镇上玩儿得很开心,都不理人了。”俞静澜解开了大衣扣子,换了一侧的扶手靠着。 简聿至对着壁炉笑了一声,既笑这再次相见的气氛没有那么沉重,也笑俞静澜竟然学会了恶人先告状。 接着简聿至才反应过来,俞静澜竟然知道他是去镇上“玩儿”了,他蹲着扭过头,无声地质问俞静澜为什么对自己用上了观湖路跟踪监视的那一套。 俞静澜却像是没听见,继续刻薄地提问:“我看有个omega对你很感兴趣,但是离太远了没听清,他和你说什么了?” 应该是酒馆老板的弟弟,确实对简聿至示过两次好。 “我说我结婚了。”简聿至站起来,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完他边走向厨房边看着俞静澜,“你还认吗?还是你觉得不算了。” 自己是开玩笑的,但简聿至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俞静澜有点意外,也想不通为什么,他甚至有一丝怀疑,自己突然造访是不是真的打扰到简聿至的新生活了。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出来,俞静澜便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定力来这一趟了。 简聿至在厨房倒了热茶,回来放到俞静澜的面前,察觉到俞静澜竟然在低落,他开始有些无措。 hope从门口走过来,见简聿至没有和那位不速之客发生冲突,便大摇大摆趴在了壁炉旁。 “lawrence。”简聿至轻声叫俞静澜。 俞静澜听了抬起头,胸口缓慢地起伏着,他没有去读简聿至的心思,来之前就是这么打算的,有一种既然来了就不要作弊的心思。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我能帮你吗?”简聿至继续小心翼翼地问。 等了好久,简聿至努力去分辨着俞静澜纷乱的心思,却毫无收获,他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耳朵,心想怎么还是学不会。 “噢你看到你的花了吗?”简聿至决定说些别的,他站起来往窗边走去,“已经开过好几次了,这两个花苞是新冒出来的。” “那你怎么没立刻告诉我。”俞静澜扭头看着花,话却是对着简聿至说的。 简聿至听出埋怨了,他手搭在花盆的边缘,看了俞静澜半天才迟疑着反问:“什么?” 俞静澜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都已经坐在这里了,他却还是不想自私地提出那个简聿至肯定不会拒绝的要求。 “我给你打过电话,光缚节的时候。”简聿至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你没有接,也没有回,我就没再打过了。” 轮到了俞静澜诧异,他记忆里没有这种事,但很快他也想了起来,光缚节前后他正躺在医院里呢。 “噢是吗……”俞静澜忍不住笑了,“那阵子忙,可能错过了……不是故意的。” 简聿至觉得俞静澜这忽然转变的心情实在好笑,他若有所思地走到俞静澜身后撑着沙发的靠背,进而将手向前搭上俞静澜的肩,俯身凑到俞静澜耳朵边上:“因为我没主动联系你,所以不高兴了吗?” 应该不会勉强他吧,俞静澜想。 “在我看来你也没有联系我,我不还是主动过来了吗。”俞静澜还是没有主动去听简聿至的心思,但他觉得自己也没太落下风。 “那你怎么会这么主动的?”简聿至的鼻尖凑到了俞静澜的腺体边,其实能闻出来omega没有在发情期,但简聿至还是忍不住蹭了一下。 俞静澜躲了一下,他其实无意撩拨alpha。 “最近太忙了,但又总是想你。”俞静澜说了实话,“不见你一面就要误事了。” “噢是吗。”简聿至莫名得意,想笑出来。 “聿至,彻底分开我可能做不到。”俞静澜一咬牙,把自私的话说了,“你愿不愿意分点空闲给我。” 简聿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有睫毛在微微颤抖。 第77章 俞静澜在沉睡中被很遥远的爆炸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手在枕头下摸了空,看着几米之外那扇陌生的木窗,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下一秒侵袭思绪的依旧是后悔,后悔自己毫无定力,俞静澜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这么快就后悔了?是不是太过分了?”alpha的声音带着质问从身后传来,接着手也伸过来,几乎压在俞静澜的身上,带着一种威胁的意味。 俞静澜任他压着,维持趴着的姿势没动,他意外地看到窗角出现了半幅烟花,几秒后又传来一声爆炸。 “你压疼我了。”俞静澜提醒道。 “噢对不起。”简聿至这才赶紧把手上的力气收敛了一些,转而变成贪心的抚摸,从腰辗转到背,再到微微肿起来的腺体。 俞静澜会错了意,但也没有拒绝,只是提醒简聿至他得走了。 “那你要回答我的问题。”简聿至不再点火,换了有些严肃的语气追问,“又后悔了是什么意思?又要劝我去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惦记你吗?” “那就太没品了吧。”俞静澜笑着回答,摸了摸简聿至的手背,掀开了盖在腰上的被子。 简聿至跟着他起身,看着他在黑暗中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形势不好吗?”简聿至跟着俞静澜担忧,他明白一定是有太多难以疏解的情绪才会驱使俞静澜按捺不住来找自己。 “没有。”俞静澜否认,他尽力想隐藏自己的思绪,心里嘀咕简聿至怎么能把自己看得这么透了。 衬衫里飘出的塑料包装掉在地上,被俞静澜踩了一脚,发出暧昧的声音。 “你家里为什么会准备这玩意儿?”俞静澜回头质问。 “因为本来准备着你随时可能会来。”简聿至托着下巴,好像已经无数次这样看着俞静澜起床去工作。 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俞静澜抓着满是褶皱的衬衫问:“那有没有准备能让我换洗的衬衫?” “当然。”简聿至跳下床,语气有些得意地走进衣帽间,“去年参加朋友的婚礼买的,只穿过一次……” 开了灯拉开衣柜门翻到那件白色的衬衫,刚一转身话还没说完就被跟过来的俞静澜抱住了,他刚去洗了脸,一点没有擦干净的水珠蹭到了简聿至脖子上。 第59章 简聿至动作放慢,把衣架勾到了柜门扶手上,然后轻轻回抱住了omega,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问问题。 “没事,都挺好的,和塔西都谈好了。”俞静澜反而主动开了口。 简聿至心中叹息,谈好,这一定不是俞静澜想要的。 不要说更早的事情,单就晏中戊这一件,都不是谈能解决的,俞静澜的立场上,恐怕他恨不得塔西亡国。 “我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那几天在医院,后来也忙,只关注了公务的来电。”俞静澜想已经没事了就没必要瞒着简聿至住院的事,他也不想简聿至继续误会没得到回电。 yaya “医院?”简聿至把手挪到了俞静澜的肩侧,他确实在那里摸到了记忆里不存在的一处伤疤。 俞静澜的心情在这个拥抱中平复了一些,他放开简聿至,拿下了衬衫穿上。 “光缚节之前我回玄京给观山路一号汇报工作,遇上激进的反战派袭击。”俞静澜边系好扣子边说,走到镜子前又顿了顿,“度山救了我。” “塔西大使?”简聿至回忆着,最开始给俞静澜做安保的时候应该是见过几次的。 俞静澜转过来看着简聿至:“我确实想在光缚节后进攻塔西,也差不多说服总统了。” 简聿至表情微微变化,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俞静澜此刻那种述说自己曾想要犯下战争罪的语气,这种罪名并不那么容易确定,俞静澜却在主动承认。 “度山帮我挡了子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塔西太小,进退两难。”俞静澜说完笑了,摇摇头系上最后一颗扣子。 简聿至不知道俞静澜这一生要做多少这样的决定,无论如何都是遗憾的决定。 简聿至曾经击落过许多架敌军的飞机,抱着给战友复仇的心情,简单痛快。 但这样复仇的心情对俞静澜来说,确是罪过。 “静澜。”简聿至追出了衣帽间。 “嗯?”俞静澜又在找自己的领带了。 “晏总理不会怪你的,他肯定希望玄州的百姓能过得安稳,也肯定不想你为了给他报仇受误解和委屈。”简聿至说得很小心,他其实明白自己没有扎实的立场做这样的劝慰。 俞静澜没有太大的反应。 简聿至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有些着急,不希望俞静澜又这样心情低落地回到那个漩涡。 “银北这边的小孩,很多都想做飞行员。”简聿至的话好像没头没尾,“他们都认识很多机型,因为几年前每天都有飞机往东边飞,再早些年还有空袭的威胁,现在大人们都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他们就更觉得飞机很酷,我觉得我也可以很坦然地说,我其实很喜欢做飞行员的感觉。” 俞静澜露出了意外的眼神,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他没有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简聿至身上的晦暗就消散了许多。 本来就是被父母宠爱过的小孩,如果没有战争,人生应该更灿烂的。 “静澜,大家能过上这样期盼的日子,你功不可没。” 这句话让俞静澜笑出了声,他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怎么好像很担心我会意志消沉甚至抑郁?” “你没有吗?”简聿至期待地反问,他当然希望俞静澜没有。 “有一点,但还好。”俞静澜准备好了出门,走过来勾住简聿至的脖子送了一个吻,“有你安慰就好更多了,所以我这趟没白来,对吧。” “随时欢迎你来。” “听起来有些随便。” 天还黑着,简聿至开车送俞静澜去镇上,这大概是俞静澜坐过的最破的车了,还有一段路有些颠簸,俞静澜开始怀疑自己原来吃不得一点苦。 但是车窗外视野开阔,月色朦胧,镇上的烟花已经放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好像这寻常的一天也是节日。 第78章 春耕结束后的某个早晨,马场场主的小孙女在学校说看到了简聿至的伴侣,两个人骑着马,伴着朝霞走在背离镇子方向的小路上。 简聿至也确实悄悄戴上了一枚素戒。 可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能满足大家好奇心的线索了,大家只知道简聿至的伴侣不常住在家里。 镇上又有聚会的时候,会有人忍不住问简聿至,或许什么时候可以把被藏起来的omega介绍给大家,简聿至只能说他很忙,实际上是有时三五天,有时两个月,简聿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家来。 这甚至不叫回家吧?简聿至无奈。 于是偶尔又有摇摆,不常见面的感情真的能够维系吗?但标记和信息素又足够强大,能够将想念和依赖无限地具象。 有时俞静澜一整个月都没有消息,简聿至会不自觉地做那种或许出事了的心理准备,他开始厌恶俞静澜如今随时会失联的新职位,还不如在外交部的时候,之前能在新闻里知道他安全。 其实早有过了一次俞静澜可能牺牲的经历,但似乎还不够。 林啸出现在农场门口时,简聿至觉得手脚一下子就凉了,hope不知深浅地跑过去,冲着林啸和随车下来的两名便衣军官狂吠,它可不知道这几位藏在衣服里的枪要比俞静澜不痛不痒的教训无情多了。 “别紧张,lawrence没事。”林啸算是体贴。 简聿至暗暗松了一口气,拿了玩具球丢远引开了hope,然后把林啸请进了屋子,他保持了沉默,没有主动问林啸来这里的目的。 “lawrence总往银北跑,大家都以为他想退休了,或者相中白部长的位置了。”林啸打量着简聿至的客厅,“所以我来看看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简聿至帮林啸倒了水,也在沙发坐下了:“应该的。不知道林部长是代表自己来的,还是总统和内阁?” 林啸没想到简聿至会问得这么直接:“担心lawrence是代表我和我太太,另有想要问你的事情,是代表玄州。” “要我劝他别再来吗?”简聿至手指用力,压制着怒气。 如果他们依旧要这样对待俞静澜,那不如真的劝俞静澜退休算了,简聿至没来由地自信,哪怕俞静澜为难也要那样劝他。 “空军在研究信息素在航空器上的应用,lawrence手上有一些数据。虽然我很清楚他的能力,但他毕竟没有在空军待过。”林啸看着简聿至笑,“上次观湖路的任务,少校也完成得很出色,不知道愿不愿意为玄州再出一份力?” 简聿至放松了下来:“静澜知道玄州有这样的需要吗?” “他还不知道。”林啸回答。 “以后呢?”简聿至谨慎地追问。 林啸无奈地笑了:“他管着西南军区的事物,内阁也不一样他再操更多的心了。” 简聿至点点头,他能猜到是这样的回答。 “你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吗?”林啸觉得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用了林部长。”简聿至完全放松了下来,“我已经没有军职了,也不想再成为静澜瞻前顾后的阻碍。” 林啸的回应只有沉默的注视。 “如果您和内阁因此质疑我对玄州的忠诚,并且影响你们对静澜的看法,我可以劝他以后不来这边。”简聿至说完低下头,表示这是自己的全部态度了。 林啸笑了两声站起来,上前两步在简聿至准备跟着起身的同时压住了他的肩膀:“不用送了,祝你和静澜生活愉快。” 在林啸个人的立场上,他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简聿至像往常一样,没有因为林啸的突然到访主动联系俞静澜,他真担心俞静澜又怒发冲冠去总统府对峙,上一次他去,可没留下什么愉快的结局。 开春时种到院子里的一大片茉莉花迎来了新的花期,简聿至心里有一些不恰当的想法,他真心觉得茉莉花的味道要比那蝴蝶兰好一些,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 俞静澜像是在千里之外听到了简聿至这样的背叛,当晚就回来了。 简聿至去镇上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进门就闻到熟悉的味道,窗台上的蝴蝶兰新开了几朵,随着风微微晃动。 在客厅陪hope玩儿了一会儿,吃过了晚饭简聿至忽然开始喉咙痛,他去冰箱里拿了抑制剂,回卧室的时候还在想俞静澜难道要发展到半年回来一次吗? 这种不满是易感期的症状,简聿至很清楚。 可是卧室的床上睡着一个人,会让更多易感期的症状迅速爆发,简聿至冷静了片刻,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房间里没有任何omega的味道,俞静澜脱下的衣服随意地堆在床尾的沙发上,甚至他的配枪也丢在上面。 简聿至挣扎了好一会儿,不得不说,眼下的情况比林啸那个问题还要复杂。 “静澜。”简聿至决定做坏人。 俞静澜立刻皱起眉,他看起来很累,被打扰当然不太高兴。 简聿至轻轻“哼”了一声,把手伸进了被子,企图把人晃醒。 “知道了知道了。”俞静澜当然醒了,把被子掀开一些,伸出手摸索着碰到简聿至的下巴。 第60章 “你没带戒指,打得太粗糙了不喜欢吗?”简聿至握住他的手腕。 俞静澜用另一只手揉了下眼睛,往黑下来的窗外看了看,然后才看向简聿至笑:“又没结婚,带了戒指就要有人问东问西了。” 简聿至脸上写着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我带上行了吧。”俞静澜起身指了指沙发,“你帮我拿一下,在衣服口袋里。” alpha却压过来,他低着头,眼神都藏在了阴影里,他在反思自己为什么敢这样和俞静澜说话,难道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为omega做出了一些牺牲? 也不是的,心甘情愿的事情不能叫做牺牲,俞静澜又没要他做那些,也不会要他做那些。 俞静澜退到腰上吃不住力,索性躺回了枕头里,也懒得去猜简聿至在想什么,脑袋空空地等着alpha行动。 那当时俞静澜为自己,应该也不算牺牲,是他真的愿意和自己有一个热闹的家。 简聿至忽然回过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他现在不用再舍不得观山中路的阳台了,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窗了。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