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天捡到一只小狗》 第1章 《在雨天捡到一只小狗》作者：俱清【完结+番外】 文案： 【得过且过长发人夫攻x积极向上金发病弱受】 许知也来西禾的第五天，在工作室路边捡到一只受伤的小流浪狗。 彼时，它躺在潮湿的草丛边已经奄奄一息。 他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小狗颇为狼狈，满身凉意的推开宠物医院的玻璃门，铺天盖地的温暖瞬间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看见沙发上穿着湖蓝色毛衣染着金发的男生正枕着一只萨摩耶的肚子，一人一狗睡得正酣。 后来，于每一个夜不能寐的深夜里，许知也都会抱着少年，从卧室到客厅一遍遍的走，一遍遍的柔声细语哄睡怀里的少年。 而被疾病折磨到崩溃的少年，只能沉默的将自己的手腕上缠满男人的长发，无声的回应着这份爱。 — 山门之上，总有人虔诚祈愿，寄希望于神明。 “希望我可以陪许知也白头偕老。” “我的里里长命百岁。” ＃人文摄影师x打好几份工 【食用指南】 ＊1v1双初恋/年上差7岁/体型差 ＊双死即he原则/平行番外he！！（过程轻松暖甜巨多，俺们小情侣真的很甜，亲妈保证！！） ＊受患有遗传性精神疾病（治不好 ＊关于受的姓氏，私设读le音。 [乐姓一般读作“yue”音，南方一些方言的乐字读音异于北方语音，在当地方言中近似普通话“le”音，因而在普通话中读“le”。——来自百度] 内容标签： 都市 因缘邂逅 甜文 现实 be 救赎 主角：乐祎（受） 许知也（攻） 一句话简介：快乐小狗病弱受x长发温柔人夫攻 立意：爱自己是爱一切的开始 第1章 “气象局最新发布，西禾市近日中雨转小雨——” 咔嗒——收音机被关掉，屋里安静下来。男人弯腰拾起单人沙发上丢着的白色大衣，一边穿一边往门口走。 门被推开，雨声徒然增大，瞬间冷风和细雨强势专横的往屋里冲，搅散了一室暖意。 许知也满脸的困倦被风迎面打的稀碎，长发也被吹乱，他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又将下巴往衣领里埋了几分。 街道两边种植着的大片火红绚丽的栾树果被无情的打落，这场雨已经连续了一周。连绵不绝的阴雨算是西禾夏与秋两季之间独特的过渡方式。 今日眼见着雨势终于渐小，而这也刚好是许知也从夏宁来到西禾的第一个周末。 许知也的职业是人文摄影家，一个需要满世界飞的工作。今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他不得不停下工作选择回国。 一道微弱的叫声将他思绪拉回，脚下步子顿住。耳边是雨水拍打雨伞的声音以及街道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声。许知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那道细小孱弱的哼唧声再次传进耳朵里，许知也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往左手边的草丛里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开潮湿的草丛，一只小金毛出现在眼前。小狗崽蜷成小毛球窝在被雨水打湿的纸箱里面，许知也看清它的样子在之后，眉头下压。 小狗崽身上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后背上一块毛发掀起被泥水糊在一起，那没了毛发遮掩的部分更是血肉模糊，雨水每滴落一下，小狗的身子就颤抖一下。左后肢以一个扭曲的样子耷拉着，像是骨折。它看起来奄奄一息。 许知也抬眼望了一圈周围，人行道上空空荡荡的。他微微俯下身，手里的雨伞也随着动作倾斜，可怜的小毛球被他庇护在黑色的伞面下。 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要来救它，小毛球颤巍巍的，它努力的想要抬起小脑袋看清，然而背上的痛感令它低声呜咽。它声音又细又小，短小的前肢还试图去够男人的黑色裤脚。 许知也弯腰，手放在膝间，看着面前的这团小东西，与它对视。小狗的一只眼睛里一直在流血，甚至是溃脓了。它还在试图仰起另外一只黑豆一样的圆眼睛茫然又无助，它疼的哼哼唧唧一直在叫唤，磨得人心里发软。 许知也微不可察的低叹，他伸手，小心翼翼的避开小狗身上的伤，却很难找到一块好的地方。大手轻柔地穿过小金毛软软的小肚子，慢慢的将它整只捞在手中。 小金毛身上的伤处太多，许知也小心翼翼着还是会有些许的碰到伤口，怀中小金毛狠狠哆嗦了一下，许知也动作一顿，他垂眼观察。刚才动作间，小金毛身上的血水和泥水蹭脏了他的衣袖和手掌，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然而这会儿看着抖个不停的小金毛，他眉间却拧起了个小山丘。 “小家伙，你会活下去的。”他开口说，嗓音低低沉沉但很柔和。 怀里疼的发抖的小金毛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一样，用力抬起小爪子一把糊在许知也胸前，原本干净的大衣瞬间被混着血的泥水洇湿，印下一个清晰的小小的爪印。 许知也垂眸，看着小狗崽还在继续出血的眼睛和身上的伤，抱着它起身。 雨势突然大了起来，许知也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小金毛，在雨幕里。水滴溅起打湿他的鞋面与裤脚，可他却不急不躁，每一步都走的稳健而缓慢。 怀里的小金毛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他心底反倒是生出一丝隐秘的松快感。 打开导航之后便将手机丢进了大衣口袋里，机械的女声引领着他去往最近的宠物医院。 “目的地在您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雨伞之下，许知也抬头看着“毛茸茸宠物医院”，视线又转到玻璃门把手上挂着的“正在营业”。 他垂眸看了一眼已经在怀里闭着眼睛的小金毛，无声扯了下唇角。 许知也拾阶而上。 他右手臂弯里抱着小金毛，所以只能将黑色的雨伞以打开的的形式放在了不遮挡大门的角落。 修长的指节冻得有些泛红，他推开门，店主设置的门铃声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股暖洋洋的热气随即打在手背，许知也推门进去。店里明亮干净，暖气宜人，他被温暖裹挟着，许知也站在门口未动，一双眼睛细细观察着环境。 可能是店内环境太过温暖，猫猫狗狗们都趴在柔软的小窝里，睡得正甜。 视线定在右边背对着他的橘色沙发上，一双穿着柔软的白色棉袜的脚伸出沙发，在半空里悬着，应当是这家店的老板。 看样子老板也睡着了。 细小的鼾声混着动画片里欢脱的背景音传进另外一只没有戴蓝牙耳机的耳朵里，许知也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脚下步子也不自放轻。 怀里的小金毛需要得到及时的医治。 许知也抬脚往沙发那里走去。走得近些，那沙发上睡觉的人也看的更清楚了。 他看着沙发上的一幕，脚步微顿住。 原来还有一只萨摩耶。它团成一团窝在男生头顶前面的位置，很小很小的一点它竟然也能塞下。刚才因为视线角度原因，许知也没有发现。 似乎听到了动静，萨摩耶比主人先一步醒过来，它抬起脑袋搭在沙发靠背上，露出毛绒绒的脑袋，黑黝黝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盯着许知也看。 许知也与萨摩耶对视，然后视线飘向还在沙发上睡着的男生身上。蓬松散乱的金色头发，五官看不清晰，露出的一小点尖尖的下巴磕在锁骨窝里，他双手搭在湖蓝色的毛衣上，小腹的位置放着ipad。 嗷呜～ 萨摩耶鼻尖抵着男生的头发轻轻碰，发出软软的哼唧声。许知也被萨摩耶吸引。 啪—— 随着男生翻身的动作，平板掉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男生似乎被吵醒，他动了动身子，抬手摸了摸头顶的萨摩耶的尾巴，嘴里咕哝了一句。 眼见他又要睡过去，许知也低头看了看胸口处奄奄一息的小狗崽，又注意到自己大衣上的狼藉。 “您好。” 他短暂思忖后，将沙发上的男生叫醒。 “嗯…”很黏糊的一声回答，许知也听这声音都能感觉到他的困意与挣扎。 但好在没让他喊第二遍。 沙发上，乐祎哼唧了一声之后，在梦境与现实游离之际，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紧接着后背僵住。 下一秒，他睁开眼睛。 接着，许知也就见男生毫无征兆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他诧异，但面色平静无澜。倒是一旁的萨摩耶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幅情景，悠悠然的趴在沙发上，尾巴很捧场的冲着跳起来的男生快速摇摆。 加湿器运转的声音很细微，空气里还是显得干燥。他刚睡醒，蓬松的金发像个刺猬一样在空气里炸开左右飘荡着，还有一小部分黏在额头和脸颊上，刺挠的他很痒。 乐祎快速将头发往后拨拢。露出光洁的额头，然后又被落下的碎发遮住。 他眼神里带着迷茫，似乎在找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 第2章 抬手在脸颊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醒神，乐祎看着与自己隔着沙发对立而站的陌生人，眼神惊艳。 好漂亮的长发美男！ 视线在男人的脸和头发上来回流转，最后停留在他胸口的位置。注意到他怀里的奄奄一息的小狗崽，仅存的一点困意也被吓飞了。 “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乐祎两根眉毛紧蹙。 干净清冽的少年音还带着刚睡醒时未散的沙哑。 许知也垂眼看着怀里试图扒拉他衣袖的小金毛，说：“路边捡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乐祎一直在注意着那只小金毛，他绕过沙发上前。还没开口说话，身后的萨摩耶突然冲着小金毛汪汪叫了两声。 乐祎冷不丁被吓了一下，头都没扭的训斥：“耶耶不许乱叫，你这样会吓到顾客的。” 许知也视线从男生脸上划过，然后落在他身后的因为这句话又在沙发上蜷了起来的萨摩耶身上，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乐祎注意到男人的眼神，他笑：“它其实很乖的，您不用担心。”话语里带着维护。 他一笑，牙齿两边的虎牙就藏不住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许知也长这么大到还真是头一回见，能把小虎牙长这么对称且齐整的人。 男生笑起来很好看，搭上他那一头金发，朝气蓬勃。 许知也颔首，他将怀里的小毛团递给男生。 乐祎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小一团的狗崽子，他余光注意到许知也一片狼藉的大衣上，友善的给顾客提示：“先生，桌子上有湿巾和抽纸，您可以先处理一下您身上的污渍。” 许知也先是根据他说的扫了一眼沙发对面桌子上摆放的物品，又垂眸看胸口的泥水和血渍。 “谢谢。” 然而这个漂亮男人并没有像乐祎想的那样拿起桌子上的抽纸去擦拭，他将大衣脱下之后放置在一旁的塑料板凳上，又转身往门口的方向去。 许知也推开门，凉风瞬间灌进屋里，他将玻璃门关上，长腿一迈，俯身将来时放在门口的那把雨伞合上，然后才又回到屋里。 隔着透明的玻璃，许知也看到金发少年已经换上了白大褂和医用口罩，而小金毛则被他放在铺了一层毛毯的桌子上，许知也收回目光，再次走到沙发前。 他注意到刚才的那只萨摩耶，一长条的趴在桌子与沙发之间的那点空隙里，面前的毛毯上放着的正是刚才刚才被乐祎弄掉的平板，里面还在放着《大耳朵图图》。 萨摩耶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许知也，乖顺安静的模样竟让他恍惚觉出几分认真。 许知也看着这样一幅画面，实在没忍住，他眼尾扬起几道浅浅的细纹。 第2章 窗外又是一阵急雨，室内却温暖宜人。 许知也看着大衣上的那团污渍，再一次叹了一口气，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萨摩耶趴在地上发出均匀的鼾声，许知也再次抬眼往玻璃窗口那里看。 推拉门响起，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少年终于从里面走出来，许知也起身。 乐祎一边摘掉口罩，一边往许知也这边走。 他顺便看了一眼大衣上的污渍。 “先生。” 许知也内里叠穿着蓝格子衬衫和白色高领针织衫。衬衫半卷到小臂处，露出的手臂线条看起来结实有力，手腕与手背处青筋突出盘亘到手背上。卷起的衬衫下面还有一处很明显的淤青，乐祎移开视线。 “我的小狗怎么样了？” 许知也垂眸看着面前的金发少年，他口罩还在脸上挂着，露出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狗狗身上的伤口挺多的，我刚才给它清理过了，伤口也已经包扎了。不过就是眼睛的部位比较严重，一直在流脓，需要在医院观察。” 乐祎摘掉闷得他喘不过气的口罩，他安抚顾客的情绪，两颗小虎牙俏皮又可爱。 “先生，不要太担心，小狗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您的小狗一定会平平安安。” “谢谢。” 他惊讶眼前的少年居然会给他安慰，莞尔一笑。 乐祎再次看到沙发上放着的白大衣，以及衣服上面的血污渍。 “先生，冒昧问一句，它是您捡到的流浪狗吗？” “嗯。”许知也对上少年的眼眸，他点头：“在我工作室附近捡到的，怎么了吗？” “您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嗯？”许知也似乎是被少年这句过于纯真的话给逗笑，眼尾下扬，他语气玩笑：“只凭我捡到一只小狗，就把见过一面的人定义为好人？” 乐祎没想到面前的漂亮先生会这么反问他，他有些被问的愣住，呆呆的与眼前男人对视，他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然而许知也似乎并没有耐心等待，他凝视一眼少年不自觉咬紧下唇认真的表情，若无其事般移开视线。 “我今天可以把它带回家吗？”他打断少年的思绪。 “嗯？哦！可以的！”乐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顺着漂亮先生的视线往隔离室那里看去。 “不过小狗崽现在很虚弱，建议您还是把它留在这里观察一天，等到明天的时候您可以过来把它接回家。” “先生，您要收养它吗？” 乐祎好奇的看向男人。 既然领养一只小狗就不可以弃养的，要对它负责，要有时间照顾和陪伴在狗狗身边。 许知也被少年这句脱口而出的话问的怔愣一瞬，他垂眸，在少年清澈明亮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缩影。 像小狗的眼睛一样，湿漉漉的。 许知也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乐祎看着男人点头的动作，很孩子气的笑了，两个对称的虎牙俏皮。 “漂亮先生，我就知道您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得意，并且很肯定，像是自己认同的这件事让他愉悦极了。 许知也看着少年朝气的笑颜，他似乎是被感染到了，唇角扯出一抹浅淡的笑。 同样的，许知也自然也听到了少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那句漂亮先生。他挑眉，疑惑地重复那个称呼：“漂亮先生？” “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您长得很漂亮，当然也很帅气，只是您还是漂亮更多一些，我的意思是——”乐祎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因急促爬上一抹红霞，他干脆弯腰闷头道歉：“对不起先生！” 这下，许知也真心实意的被眼前的少年逗笑了。他唇线上扬的弧度扩大，就连眸中都染上了浓厚的笑。 “许知也。”许知也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他缓慢地吐出三个字。 而眼前这位反射弧很长的少年果然没让他失望。 乐祎抬头。他与许知也对视，眼神里带着迷茫。 “我的名字。”许知也耐着性子解释，并且重复：“许知也。不是漂亮先生。” “xuzhiye”乐祎跟着重复，但他似乎并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言午许，‘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知也。” “许知也。” 少年的嗓音清冽又带着几分认真，一字一字的念出他的名字。 许知也眸光一顿，他移开视线。走到沙发旁边，捡起那件擦不掉污渍的白色大衣放进臂弯。 “明天下午我会来接我的小狗回家。” “哦，好的许先生！”乐祎回神，他跑到前台。 原本在沙发那边睡觉的萨摩耶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主人兴奋地声音，也醒了，它看起来一大坨毛绒绒的，但是动作却很迅敏。 白色的影子飞奔到乐祎腿边，然后一脑袋撞在他小腿的位置，趴在乐祎身边撒娇。 许知也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刚才萨摩耶的动作让他觉得瘦弱的少年能被撞倒。 但乐祎还是被撞的后退了一步，他低头，对着萨摩耶絮絮念。 “耶耶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店里有客人，万一你撞到顾客或者把人家吓着了怎么办？乖乖听话，不然下次我就把你放在家里，让爸爸看着你。” “许先生，小狗的医药费一共是八百九，您可以扫这个二维码直接付款。”乐祎扭脸，接着想起什么他又继续道：“对了许先生，您可以在扫一下旁边的那个二维码，是我们店里老板的微信，明天下午您过来接小狗的话可以直接跟我们老板联系的。” 许知也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刚好扫过码的手机微信上显示出来宠物医院的logo。 许知也指尖微顿，他抬眸，与眼前的少年四目相视。 “怎么了先生？”乐祎疑惑的看了一眼许知也的手机，他还以为许知也担心小狗。 乐祎解释：“许先生您放心，我今晚会在医院照看小狗的。琳琳姐，哦就是毛茸茸的老板。她今晚就回来的，我会跟她说清楚情况的，所以您不用担心。” 许知也听着少年急切的声音，他点了下头，发送好友申请后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第3章 大雨已歇，灰色沉重的乌云被太阳晒干，金色的光芒自云层缝隙中倾泻而下。 西禾的天气总是这样。 手机再次振动，许知也垂眸扫过，他转身准备离开。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许先生！” 许知也已经迈出的脚步一顿，他回头。 乐祎也不知道自己的为什么会突然喊住他，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许知也因为他停下了脚步。 乐祎从前台出来，他脚步有些急促的混乱，蓬松柔软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飘动。 苍白削瘦的手指攥紧湖蓝色毛衣的衣袖，乐祎迎上漂亮先生的视线。 “我叫乐祎，快乐的乐，祎祎的祎。” 想起来他名字里的生僻字，乐祎又怕许知也不知道是哪个字，他正要解释。男人原本扣着玻璃门的动作突然收回，迈出去的脚步也撤回。 许知也看着乐祎拧成毛毛虫一样的眉毛和懊恼的眼神，他轻笑：“祎祎美好。你的名字很好听。” 乐祎眼睛一下就亮了，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回应这份夸赞：“许先生，您的名字也很好听，我记住了！” 许知也被少年的回礼逗笑，他点了下头，便抬手拉开玻璃门离开了。 风铃声只简短的响起便恢复如常，门口也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身影。 乐祎怅然若失的低头，耶耶乖顺的倚在他小腿的位置，冲他撒娇。 乐祎蹲下身子，抱住萨摩耶的脑袋：“你是不是也觉得许先生很漂亮啊？” 耶耶被他摆弄着点头，毛绒绒的白色团子便要往他怀里扑。乐祎脚下没站稳，他后仰在地上，耶耶在他脸颊上兴奋地胡乱舔.弄。 刺刺的又湿又痒，耶耶的毛发也在他颈肩，乐祎无奈的抱着耶耶，在地板上与它笑着滚作一团。 - 西禾第一人民医院。 住院楼六楼vip病房，许知也将病房门合上，声音被隔绝在外。 许知也回到病床边坐下，他从果篮里拿出苹果和水果刀，熟练的削苹果。 病床上，女人梳着侧麻花辫，面容苍白病态，即便如此依旧可以窥见她年轻时候的容貌。 詹慈抬手举止间姿态依旧优雅得体，说起话来也如清风徐徐而来。 “阿也，入职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许知也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碗里递给詹慈。 他将水果刀放进果篮，抬眸，用那双与詹慈如出一辙的丹凤眼与女人对视。 他唇线平直，语气却温和：“您不用操心这些，好好养自己的身体。” 詹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胃癌晚期能有几个月的活头？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太清楚不过了。” 许知也与女人对视，眼眸晦涩幽黯。 “阿也，你心里怪妈妈吗？” “怎么突然说这些？” “这么些年来你一直满世界地跑，有时候忙起来春节也没空回来，我一直没机会这样与你面对面的聊聊天，看看你了。”詹慈握住许知也的手，温柔的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因为我和你爸的关系，你小时候就常因为我被别的孩子欺负，现在又是因为我，要你不得已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 “您想太多了，我回国并不完全是因为您。”许知也任由着詹慈握紧他的手，他与詹慈对视。 “是我自己想要回国安定下来了。不过，您也不应该向我隐瞒您的病情。” 许知也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不认同。 詹慈：“阿也…” 许知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詹慈放开儿子的手，示意他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许知也好友付飞英。 许知也拿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他接听电话。 “怎么了？” 付飞英：“知也，你下午过来工作室帮我个忙呗，原本预约明天下午拍婚纱照那对新人，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想要挪到今天下午，挺着急的。我下午回不去，要不你去工作室帮帮我？” 楼下有孩童嬉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纯真又无虑的心情，不合时宜的许知也脑海里短暂的闪过一张同样明亮飞扬的面孔。 电话里付飞英着急忙慌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垂下上眼睑。 “行了，我一会儿过去准备。” “兄弟先谢谢你了，回去请你吃饭！” “便宜不吃啊。”许知也拖着嗓音轻笑。 电话挂断之后，许知也回到病床边。詹慈问他：“要走了吗？” “嗯。”许知也拿外套的手指微顿，他抬眼：“我过两天再来看您，您照顾好身体。” “好，去吧。”詹慈看着儿子眼神慈爱，又带着不舍。 待许知也走到门边的时候，詹慈突然喊住他。 “怎么了？” “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您也是 。”许知也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目送许知也离开之后，詹慈看着空荡安静的病房，她缓慢的抬手遮住眼睛。 第3章 离开医院之后，许知也并没有立即打车回工作室，他沿着平安街漫无目的的走。 詹慈最后犹豫的神情，以及她说的那些话，在许知也眼前耳边来回浮现，他烦闷的捏了捏山根。 小腿位置被一只软软的生物抱住。许知也低头，一个只到他膝盖穿着蓝色背带裤的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紧紧搂着他的小腿。 一大一小两个长头发生物对视，异样情绪涌上心尖。 “漂酿！漂酿，解…姐！”小姑娘口齿不清，软乎乎的小脸蛋笑的像个小包子。 “……” 许知也心底闪过一丝无奈，他任由着小丫头抱着他腿，抬眸在周围环视。 小孩的家长应该就在附近。 果然，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看到小丫头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陶陶！宝宝你要吓死妈妈啊！”女人将小孩紧紧抱紧怀里，举止间全然是后怕。 “不好意思啊，先生。”女人看到许知也束低的长发，语气顿了一下，她更是不好意思的跟许知也道歉。 “没事。”许知也并不在意她的看法，他对一直朝他伸手的小丫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漂酿姐姐！”她软软的喊了好大一声。 “陶陶，不是姐姐，是漂亮哥哥。”女人纠正小女孩的称呼。 陶陶肉嘟嘟的小脸上很是迷茫，但是她还是乖乖听妈妈的话：“漂酿鸽鸽~” “谢谢~”许知也伸出食指让小女孩抓住，他学着小姑娘的语调，与她说话。 送走小姑娘之后，许知也突然低声笑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了，他来西禾总共还不到两周，却被两个完全不同年龄段的人说漂亮。 他敛起笑。 刚才自己一直在想着事情，没想到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医院附近的商场。不过这里离商场前面的广场还有一小段距离，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人。 西禾有很多的栾树，初秋正是栾树果盛开的时节，深桃粉色的小灯笼成簇的挂在枝头，倒是衬得十分明艳。 许知也找了个临湖的木椅坐下，目光所及之处，波光粼粼的水面浮动像璀璨闪烁的钻石。另一边很热闹，许知也随意往那边扫了一眼。 一群小孩在围攻一只粉红小兔，应该是为了兔子怀里抱着的胡萝卜玩偶。兔子玩偶服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是男是女，只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许知也合上眼睛，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部位，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职业原因，他善于用眼睛观察一切景色，很少有机会这样平静的坐下来，闭上自己的眼睛，用耳朵去感受去倾听，细致耐心地描摹世界的颜色。 一只蝴蝶轻盈的落在许知也眼尾，有些痒，他睁开眼的瞬间，蝴蝶翩然飞去，许知也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很漂亮的一只蓝色的蝴蝶，春与夏都很少见到，它却在秋天出现在了许知也眼前，甚至与许知也产生短暂的联系。 许知也的视线被蝴蝶吸引。它扑朔着灵动的翅膀往那群孩童和粉红小兔所在的方向飞去，环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那只粉兔子的鼻尖上，任由着兔子怎么动，它都在上面停留着不动。 小孩们看到蝴蝶之后欢呼雀跃的声音更热烈了。叽叽喳喳的小雀，顽皮却可爱。 不过倒是可怜兔子了。 粉兔子拖着笨拙的步伐跑在前面，很可爱的一幕，被周围的家长拿着手机记录。 许知也兴致盎然的欣赏这一幕。 似乎是动静太大，那只会吸引蝴蝶的兔子终于被蝴蝶嫌弃了。 孩子们看到后也纷纷撇开小兔继续去追那只蓝色蝴蝶了。落单的小兔并不生气，反而朝着他们的背影很调皮的比了个大拇指。 许知也垂眸，唇线微微上扬。原本烦闷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第4章 周围一下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许知也听到奚碎的脚步声在他附近响起，直到他感受到身旁空缺的位置被人坐下。 许知也睁开眼睛。 是那只粉兔子。 他一双爪子放在大腿上，坐姿乖巧。 葡萄一样圆滚滚的眼睛与许知也对视，粉兔子歪了歪脑袋，但因为头套很沉，他这个动作差点让自己的脑袋掉下来，兔子的手着急的托住脑袋，有点可爱的滑稽。 许知也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他自己生闷气，然后又一秒把自己哄开心。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兔子很神奇，像童话故事里的潘多拉宝盒，给他带来惊喜，也让他像那只蝴蝶一样被吸引。 粉兔子努力的让自己的食指在明显一些，他轻轻地在许知也大腿上点了点，示意许知也看着他。 许知也支着脑袋，歪头跟着兔子的动作移动目光。 粉兔子的两只手插进肚子上面的那个很大的口袋里，凸起的形状可以清楚的看见兔子手指在里面摸索的样子。 左手先出来，找到许知也的手腕，然后握住，把他带到身前。 毛绒的兔掌盖在许知也掌心上面，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比了个三二一的动作， 下一秒，一个紫色包装袋的吸吸果冻出现在许知也掌心。 许知也视线从果冻移到小兔脸上，他缓慢的挑了下眉。 然而这只迷糊的兔子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居然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草莓口味的吸吸果冻，递到他手里。 许知也一愣，他垂眸，目光在手心的两个果冻上停留。 就在他还在垂眸的时候，身边的兔子突然把自己的头拆下来了。 “两个口味都很好吃的。” 一道略显耳熟的轻快明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知也抬眸。 “许先生，我们又见面啦！” 少年眼眸弯成月牙，露出整齐对称的小虎牙活力满满。 “乐医生。”许知也目光扫过少年额前潮湿的金发，红扑扑的脸颊。 被打湿的太阳。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比喻，但许知也觉得很符合少年此刻的模样。 “许先生，小金毛现在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眼睛也在慢慢恢复。” “那就好，我上次有别的事情，就没能和琳琳姐一起等您去吧小金毛接回家。您真的决定要收养它了吗？” 一口一个您，不知道的以为许知也多大年纪了呢。 不过，跟眼前的少年比起来，他也确实不年轻了。 “嗯，手续全部已经办好了，放心。”许知也看少年面上担忧的模样，他回答。 “哦，那您一定要照顾好他。小狗其实和小猫一样，也需要很多陪伴的。” 许知也被少年后半句近乎呢喃的话吸引，他抬眸看过去，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 但乐祎并没有注意到，甚至他思维跳跃的都很快。 “对了许先生，上次在毛茸茸见面那次是我在兼职，您叫我乐祎就好啦。” 距离两人第一次在毛茸茸见面已经过去四天了，想起上次，乐祎抿唇，他向许知也解释。 “乐祎。”许知也在少年期待的眼神之中，喊出他的名字。 紧接着，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他冲许知也笑。 但许知也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看着少年的笑颜，继续道：“乐祎，我也没有老到句句都要用上'您'这个尊称吧？” 他不急不缓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下倒是让一直都很积极地乐祎呆愣住了，不过这次他反应很快，当然道歉同样很快。 “对不起许先生！你一点都不老，看上去比我还年轻呢！” 好了，听到最后一句话，许知也觉得他也并不是这么快反应过来了的。 不过他并不想跟少年讨论谁更年轻这个话题，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 “你喜欢草莓还是葡萄？” “葡萄。” 乐祎果然一下被他吸引，回答他的问题。 “小兔子请伸出你的爪子吧。” 许知也声音温和。少年手上还带着小兔子的爪子，许知也便配合的喊他小兔子，很童趣的称呼。 乐祎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看起来也很开心。 许知也将那个葡萄味的吸吸果冻放在乐祎掌心。 “许先生，葡萄口味的很好吃的。”乐祎亮晶晶的眼神在自己和许知也手心来回看。 而许知也干脆打开草莓味的那个吸吸果冻，他尝了一下。 浓郁酸甜的草莓味在口腔里弥漫，还不错。 “嗯，你吃吧，我喜欢草莓味的。” “可是我拧不开它。”乐祎别扭中带着委屈，他在许知也看过来之前，举起自己的两只爪子。 “许先生帮帮我。”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他，许知也心底划过一丝同样别扭的情绪，他移开视线，从乐祎两掌心之中抽出果冻，拧开之后又放回原处。 “谢谢！” 乐祎两只爪子捧着果冻吸了一口，两腮鼓鼓囊囊的。 只安静了一会，乐祎又开始说话了。 “许先生，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吃点甜的，会好很多的。”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对上，乐祎看着他的眼睛。 “吃甜食可以分泌多巴胺，这样所有的不愉快都会以甜蜜的方式再次回归给你的。” 他被许知也看的泄气，撇了撇嘴角：“好吧，看来你并没有太相信这个说法。还好我还有第二种方式。” “什么方式？”许知也看他说的很认真，不禁好奇。 许知也在期待着他口中的第二种方式。 “假装快乐！” “嗯？” 乐祎又吸了一口果冻，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我很开心，说的多了你的大脑就会被骗住了，然后你就会感受到一点点开心。” 好无厘头的一段话。 许知也问他：“如果一百遍不管用怎么办？” “那就两百遍三百遍累加啊，你总会开心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开心。” “许先生，尽量开心也是开心呀！” “我下次试试看。”许知也看着少年的眼睛说。 “那这次，许先生你愿意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吗？我嘴巴很严的，不会乱说，而且我也讨厌大嘴巴的人！” 贴在额头的金发被风吹得蓬松起来，有些痒，乐祎孩子气的鼓起腮帮吹了吹。 许知也捏着手中的包装袋，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在熟人面前都很少袒露心声，更何况是乐祎这个至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 可看着少年柔和精致的五官，他鬼使神差的开口告诉他原因。 “下午要去做一件目前不太喜欢的事情。” “那你可以不去。”他直白的给出自己的见解。 许知也摇了下头：“是朋友拜托的事情，他以为我很喜欢的。” “可是你不喜欢。”乐祎看着他：“不喜欢就要告诉他的，你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掷地有声，许知也看向少年的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转变。 有人在喊乐祎的名字。 “许先生我要先走了，今天我是跟着别人出来兼职的，所以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 乐祎两只爪子费力的抓住头套，他冲刚才他在的方向喊马上过去。 许知也在木椅上坐着，所以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少年削瘦的下巴尖。 从第一眼许知也就知道少年身形很单薄削瘦，此时他在毛绒绒的玩偶服里面，那种认知变得更加深刻。 许知也起身，他从乐祎怀里拿过那个兔子头套。 “走吧，我送你过去。” “好啊，谢谢许先生。” 许知也配合着乐祎的步伐，走的很慢。闻言，他举了举另外一只手里的果冻。 “谢礼。” “那你心情有变好一点吗？”少年耿直的问他。 “嗯。” “许先生，所以吃甜食还是有用的吧！”乐祎很高兴，甚至穿着玩偶服就蹦蹦跳跳了起来。 许知也视线扫过他脚下，怕少年被自己绊倒。 “一点点吧。”许知也逗他。 “啊？一点点啊？真的只有一点点嘛？” 少年停下来望着他，很苦恼。许知也视线在他脸颊上落着，他微不可察的的轻叹。 “骗你的，很多点。” “许先生！” 许知也单手拎着兔子头套。身后少年毛绒绒的金发左右摇摆，炸毛版的小金毛。 许知也收回视线，唇角上扬。那朝气明媚的声音还在继续的叽叽喳喳。 第4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试图跃进房间，却被厚重的湖蓝色窗帘抵挡在外。 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灯光更快一步调皮的溜了进来。 房间整体的色调都是很温馨的浅蓝与白色，橱窗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很多手办和乐高模型。 第5章 稍微矮一点的书柜里放着书籍和一些用完的手账本，旁边的书桌上还摆着一本刚做好的手账本。 干花、糖果纸、胶水……这些被用过的材料不太整齐的在桌面上丢着。 “里里起来吃饭了。”男人对着床上鼓起的一团小山丘喊道。 床上铺着浅蓝色小狗图案的三件套。柔软温暖的被子下面，露出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几下便没有动静了，倒是原本窝在床尾的一团白毛球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探出小狗脑袋。 耶耶看着门口的乐志周，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的摇着尾巴来到乐志周身边，围着他打转哈气，看起来很兴奋。 乐志周：“你也饿了？去把哥哥喊醒，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乐志周很轻的拍了拍萨摩耶的脑袋，他视线再一次落到卧室里的床上。 “里里你今天不是有课吗？快点起来了。” “嗯……嗯嗯嗯爸爸。” 被窝底下少年胡乱的哼哼，但看得出很努力的想要自己清醒过来了。 乐志周听着儿子乱七八糟的话，没忍住摇头失笑。 他点了点耶耶毛绒绒的脑袋：“还是让哥哥再睡一会吧，我们俩先去吃饭。” 房门被再次合上，卧室里又变得昏暗。 乐祎大脑混沌一片，他抱着自己蜷缩起来往被窝更深处埋了埋。 客厅里耶耶的叫声和乐志周低声叮嘱的声音透过缝隙传进房间。 乐祎缓慢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黑色，他被密不透风的包裹住，温暖的气息将这狭小的空间烘的湿热。他像被羊水保护着的小婴儿，环住自己的小腿蜷缩在母体里面，汲取一份安全感。 可乐志周虚虚实实的声音又将他带回现实。 细白的手腕从被窝里伸出，手腕骨节凸出，白皙的皮肤上纹着一串可爱的水果图案，围绕着手腕像表带一样，而表盘是猫猫头小怪。与猫猫头对着的手腕正下方的水果是一颗绿梨。纹身之下有一道凸起的陈旧疤痕，但并不明显了，细看才能发现。 纹身是彩绘，选取的颜色也是很透亮柔和的。乐祎皮肤很白，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所以这样跳脱清新的纹身在他手腕上倒是格外的可爱。 左手也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上面戴着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红绳。乐祎伸了个懒腰，他摆成大字型，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客厅里爸爸肯定又偷偷给耶耶喂罐头了，它的声音都比以往透露着兴奋。 乐祎睡得乱糟糟毛绒绒的金发在枕头上蹭了蹭，他起身穿上拖鞋下床。 卧室门被推开，乐志周与耶耶一大一小一并回头，看向乐祎。 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印花睡衣，金色头发左翘右摆的。 “爸爸耶耶早上好。” 他一笑，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就藏不住。 耶耶嘴巴里还在叼着罐头，它看到乐祎，就这样扑了过去。似乎记得不能伤到乐祎，它突然急刹车，只是地板有点滑，萨摩耶摊成一片在地板上一路滑到乐祎腿边，鼻尖刚好抵在他脚踝的地方。鼻息间喷出的水汽洒在那块地方，有些痒。 乐祎与乐志周父子二人都被耶耶这个笨蛋小狗给逗笑了。 乐志周看着儿子，说：“里里快来吃点早饭。” “知道啦爸爸。”乐祎蹲下身子，与耶耶对视，他伸手顺了顺萨摩耶的毛发，笑：“笨蛋耶耶，我可一点都不爱吃你的肉罐头。” 肉罐头被丢在一边，耶耶在地上打滚，乐祎起身。 餐桌那边，乐志周已经盛好了一小碗丸子汤。 “番茄肉丸汤！爸爸辛苦啦！”乐祎拉开凳子坐下。 他接过乐志周递过来的勺子，左手捏着在碗里搅了搅，冒着热气与香气的番茄味扑面而来，他迫不及待地低头咬了半颗肉丸子。 又鲜又甜，混合着浓郁的番茄酸，乐祎觉得吃掉半颗肉丸子的自己更饿了。 丸子汤里放了不少食材，鲜肉丸、菌菇、鸡蛋花、韭黄、虾米，每一样都是乐祎爱吃的。 “爸爸，你今天怎么没有去超市” 乐志周经营着一家小型超市。他们家在市中心的老居民区，临挨着西禾大学老校区，人流量不少，所以平时生意还不错。 “你小雅姐在店里看着呢。”乐志周起身去耶耶那边，捡起已经被它吃干净的罐头盒子丢进垃圾桶，又在小狗吃饭的碗里弄了些水。 他边弄边继续跟乐祎说话：“你今天不是有西大的舞蹈课，我送你过去之后再去超市。” “我自己可以去的。”乐祎一口吃了一颗肉丸子，两腮鼓起，随着他咀嚼一动一动的，他含糊不清的跟爸爸说话。 “今天天气很好，我会骑慢一点，爸爸。”乐祎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拖长声音向乐志周撒娇。 乐志周回到儿子对面坐下，他与乐祎对视，看着儿子双手举起来学耶耶撒娇的动作。而吃饱喝足的耶耶看到主人的动作，竟然也学着一起做了起来。 乐志周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无奈的摇了下头：“那你记得到了之后给爸爸打个电话。” 乐志周很少干涉乐祎的生活以及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这次之所以说要送乐祎，是因为乐祎前不久在雨天里刚出过一次小型车祸。 虽然原因与乐祎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他当时乘坐的出租车司机在红灯的最后一秒想要闯过去，然而下着大雨天气又昏暗，便与另外一辆车剐蹭着撞上。 乐祎没有受伤，只是当时他刚从医院出来，情绪还没有完全的转变过来，乐志周当时去接他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我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爸爸放心。”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耶耶还摇了摇尾巴。 “耶耶，你今天也要好好听爸爸的话，不可以吓到顾客，下次我带你出去玩。” 乐祎摸了摸萨摩耶的下巴。 乐祎起身帮着乐志周收拾桌上的早饭，虽然乐祎说着自己很喜欢喝丸子汤，但是爸爸给他盛的半碗汤他也没有吃完。 厨房里乐志周接过乐祎端过来的碗筷，便让乐祎出去了。 乐祎也不推脱，他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萨摩耶跟在乐祎身后，肥嘟嘟的屁股随着它的动作一扭一扭的。 床边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乐祎跪坐在上面，他趴在床上拿着手机翻看，耶耶则安静的在他身边躺成一条。 【dunno：昨晚手机关机了，刚充上电，才看到你的消息，抱歉。】 【dunno：所以你又见到了那位先生，还安慰了他，你很厉害。】 【dunno：这次的手账本很可爱，小兔子也很可爱，只是那个看上去像糖纸剪出来的是什么？】 手机被放在浅蓝色床单上面，乐祎双手托腮看完dunno发过来的消息之后，他抽出左手回复。 【ppear：我昨晚也睡得很早，就算当时你回复我，我也不一定能够及时回复你的。（抱抱）】 【ppear：但是我最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做那件让他不开心的事情。如果还可以遇到的话，我一定会记得问他。】 【ppear：是我的第三个做失败的蝴蝶。（枯萎玫瑰）】 他本来准备收起手机，却没想到那边居然在他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回复了。 dunno现在一定很闲。 这是乐祎收到回复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只好盘腿又坐回地毯上，他垂眼看dunno回了他什么。 【dunno：起床了？】 乐祎鼓了鼓腮帮，他回复：【对呀，如果你没有立马回我消息的话，说不定我现在衣服都已经换好准备出门了呢！】 感叹号的语气看上去好像太强烈了，他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换回了句号。 “里里，过来先把你的药吃掉。” 乐志周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玻璃水杯，喊乐祎的小名。 “来了爸爸。”乐祎放下手机。 “趴在床边干嘛呢，衣服也没换。” 乐祎伸出掌心，看爸爸把弄好的药全部倒进他手心里，他另外一只手接过水杯。 “跟朋友聊天呢。” 他将小半把药一下全部放进嘴巴里，然后赶紧灌了几口水吞咽下去。整个过程他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即便化掉的药很苦他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先带耶耶去超市了，你一会出门骑车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乐祎扭头，他看了一眼还在地毯上躺着的萨摩耶，叫了一声它的名字。 耶耶立刻就从地毯上起来了，慢慢悠悠的来到他身边，很听话。 “耶耶你要去上班了，开心吗？”乐祎笑着跟萨摩耶开玩笑吓他。 看着爸爸和耶耶出门之后，乐祎才想起来他还在和dunno聊天的事情，折返回床边拿起手机。 【dunno：生气了？】 附加一个小狗摇尾巴满头问号的表情包，这是乐祎之前给他发过的，没想到dunno居然又偷偷收藏了。 第6章 【ppear：没有，刚才去吃药了。】 等了一会，dunno没有回复，应该是又忙起来了。 乐祎放下手机，去换衣服，也要准备出门了。 第5章 dunno是乐祎的网友，通过一个小众的社交软件认识的，到今年已经是第八年了。 两人能够认识属于是机缘巧合。 乐祎初三的时候曾经给过一款正在试验阶段的心理软件里的陪聊抚慰员打过一通求生电话。但这款app比较特殊的一点就是，每位用户只允许跟同一个抚慰员通三次电话，并且每次时长都不可以超过五分钟，因为害怕用户在脆弱敏感的情况下对抚慰员产生依赖情结，并且三次过后系统强制自动更新抚慰员。 最后一通电话里，在最后的一分钟，乐祎哭的泣不成声，还一边哭一边无措的哀求对方不要挂掉电话。疏导乐祎的那个抚慰员似乎被他崩溃恐慌的哭声激的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可这依旧是无能为力，因为电话还是会被系统强制断开，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那位善良的抚慰员告诉了他一个软件。 也就是乐祎现在用来跟网友聊天的这个软件。 app名字叫ae，全称“another me”，中文音译为“另一个我”，在这里不被现实生活优待、情绪崩溃的人们可以随意发泄，将内心深处埋藏着的另一个自我完全的展现。 ae并不像其他软件一样在各种app商城里流通，所以当时乐祎找到链接安装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功夫。 但好在这款软件并没有让他失望。页面简洁，也有着很高的隐私性。主页不会显示性别年龄甚至是ip地址，就连添加好友也只能通过相似度随即匹配，且必须双方都同意才可以添加好友。 所以至今乐祎都不知道dunno是男是女，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dunno不在国内，还是在两年前两人聊天的时候透露的。 应该也不能算确定的了，毕竟都两年过去了。 乐祎换好衣服，思绪也回笼，他捡起床上的手机走出卧室。 客厅餐桌上放着爸爸临走前给他接好水的水杯，天气逐渐降温，原先夏天用的吨吨杯被保温杯替代了。 乐祎将水杯放进黑色运动挎包里，他抱着头盔出门。 今天的天气确实如乐祎早起所说的那样，清朗明媚，就连空气里的风都是柔和的。 乐祎戴着头盔骑着小电车，一路骑进西禾大学。 老校区的绿化很好，即便入秋，校园里的法桐依旧繁盛盎然。 路边掉落的枯叶被车轮或碾过，或飞起被带出弧度。 付飞英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吐槽坐在副驾的好友。 “明明晚修的课非要我现在就给你送过来，这大中午的饭也不吃，你说你非要来干嘛？” 许知也单手支着脑袋：“行了，一会儿请你去教职餐厅吃饭，随便挑。” “我稀罕你那顿饭？”付飞英气笑了。 “不吃教职餐，去景明餐厅，我想吃泡泡鱼。” “吃就吃，你装什么可爱？”许知也头也不回的说。 “那他妈是人家的菜名！”如果不是在开车，付飞英的两只手已经落在许知也肩膀上了。 “许知也，你国外啃面包把脑袋啃瓦特了吧？”付飞英那张嘴损起人来一点都不吝啬。 不分敌友，自己爽就够了。 许知也早已熟悉付飞英的那张嘴，不过此时的他并不想搭理付飞英。他的视线被窗外的风景吸引。 少年上衣的奶白色高领内搭和松石绿海马毛毛衣被风兜起，勾勒出他单薄瘦弱的身形，水洗牛仔裤遮住白色面包鞋。脖子上戴的略显夸张的宝石蓝爱心吊坠来回在胸口蹭动。 最吸引许知也的是少年飞扬明媚的金发，和那个可爱的头盔。 与电动车一样奶白色的，头顶有两只尖尖的耳朵，头顶的头发位置有一个小风车被风卷的飞快的转。 许知也偏头支着脑袋，视线落在车窗外少年柔和立体的面容上。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樱粉色的唇瓣碎碎念念的像是在哼歌。 许知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笑啥呢？我骂你这么开心？呦！这小朋友够时髦啊！”付飞英吹了个口哨。 他自然是看到了车窗外的乐祎。 “这小电驴开的也够野！都能跟咱悍马齐头并进了！”付飞英说话扬了二正的。 许知也没理，只专心的看着车窗外的少年，但他也并不打算降下车窗与少年打招呼。 太危险了。 于是在西大的校园里，便出现了白色小电驴和黑色悍马齐头并进的一幅画面。 一直到前面的分岔路口那里，两辆完全不搭的车分别驶入两条完全相反的道路，后视镜里的小电车彻底看不见了。 许知也收回视线。 付飞英抽空往他那里扫了一眼，兴致勃勃：“老许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刚才的那个小朋友很有趣啊！看他去的那个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话舞蹈学院好像在那边，那小孩居然是学跳舞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学舞蹈的？”许知也睨了他一眼。 “猜的，我猜的还不行嘛。”付飞英看着后视镜打方向盘：“不过现在的小孩还真是青春洋溢嫩的能掐出水。跟刚才的小朋友一对比，咱俩是干的缺水。” “不过你这工作倒挺好的，在大学里成天跟这些小朋友打交道，心态说不定都会变年轻不少呢！”付飞英越说越感慨。 “过来一起？”许知也随意接话。 “算了，工资太低。”付飞英脱口而出，似乎觉得还不够，他继续：“我寒气重燃不起来。” “……”许知也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面：“行了，就停在这吧。” “那你快点啊，我就不跟你上去了。”付飞英看着许知也解安全带的动作，他说。 “知道了。”许知也单手合上车门。 景明餐厅二楼靠窗位置—— 付飞英一个人点了两份泡泡鱼，其中一份碗底都已经干干净净的另一份也快要见底了。他边刨饭边还闲不住的跟许知也聊天。 “知也，你的车还没修好吗？这都多长时间了？” “明天上午就能去提车了。” 许知也并不饿，点的一碗酸辣面也没有吃完，他干脆将碗推到一边。 许知也单手支着脑袋，视线看向窗外，餐厅正对着一个小型的篮球场。 球场上的男生们满场跑的抢球，脸上洋溢着明朗的笑容。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许知也的一只瞳孔里，闪耀的如同琥珀，丹凤眼下垂时勾勒的弧度如同清晨雨雾里的湖泊，朦胧神秘，还有一份无人读懂的疏冷。 许知也想到了初来西禾的那天下午。 驶入西禾地界之后，天空便被灰沉的雾霭笼罩，大雨如同数万块被雷声震碎的水晶，砸在公路上每一辆飞驰而过的车身上，水花四溅。 大雨冲刷地面，雨幕中所有的物体都被自动降了一层色彩，灰蒙蒙的，唯有红绿灯依旧醒目的跳动。 车轮再次驶动，然而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辆出租车，速度很快，直直冲着灰色奥迪a6而来。 滋—— 刹车被踩到底，轮胎摩擦着泡在雨中的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许知也快速往绿化带里打方向盘，避免发生更惨烈的事情。 然而车屁股还是与出租车撞上，一道很响的撞击声撕破雨幕冲向天空。 雨水倒置，许知也耳边一阵嗡鸣，双手因为用力而使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调整呼吸平复。 死寂声逐渐被雨滴与车鸣声取代，大雨如注，许知也听到有人在叩他的车窗玻璃。 穿着军绿色马甲的中年男人撑着一把灰蓝格子的大伞，不停的拍打车窗，面色焦急。 “您好！能听见我说话吗？先生！先生！” 许知也眉宇之中拧出深刻的痕迹，他伸手用力推开车门，鞋子落地的瞬间裤脚迅速被雨水打湿。 黑色大伞被撑开，男人凌厉分明的手掌握住伞骨。 束发的墨蓝色发带划落堪停留在尾端，岌岌可危。许知也很少在乎形象，但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一面。 “先生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对不起我开车赶的太着急了！实在对不起！” 拇指与中指分别抵在太阳穴两端，许知也指腹揉了揉那里，然后松开。 “让交警过来处理吧。” 此时此刻如此场景，他实在疲于应付。 话落，他转身回到车里，终于在副驾下面找到了被摔落的手机。 许知也拿着手机下车。他掀起眼皮，雨幕里的琥珀色格外深邃浓厚。 出租车后车门打开一条缝，那位司机正在低声说些什么神色看上去很不好。 从许知也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一角黑色衣料和一只戴着红绳的病态苍白的手腕，紧绷的线条彰显出主人此刻的情绪。 许知也只随意扫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低头打电话报警。 第7章 哒哒！ 一阵快节奏的敲击声将他拉回现实。 “想什么这么入神？喊你几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这饭有问题，让你走火入魔了呢！” 许知也看着付飞英一直说个不停地嘴巴，又看到他面前的空碗，他起身。 “吃好了就走吧。”话落，便率先一步端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面，往最角落回收剩餐盘的地方走。 “喂你好歹过来帮帮我啊！老许，知也，阿也！”付飞英看着男人丝毫未变的步伐，无奈之后匆匆将所有碗盘都堆放在托盘上，小心翼翼的快步跟上去。 下楼梯的时候，付飞英早已将刚才自己狼狈的一幕抛之脑后了，一脸亲热的跟许知也搭话。 “老许，你还没跟我说呢，刚才到底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喊你几遍都没听到。” 许知也被他问的不胜其烦，他停下脚步，对上付飞英那双求知若渴满目真诚的眼神，他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一瞬。 “想我今天下午上课的事情。” “啊？你在心里演练啊？”付飞英挑眉：“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你戏这么多呢？怎么你紧张啊？” “嗯，我紧张。”许知也敷衍的点头。 “神奇，咱们许老师居然也会紧张。”付飞英走在许知也身后，笑的乐不可支。 第6章 一首快节奏鼓点强烈的swag充斥着整间舞蹈教室，墙壁上一前一后二面自上而下落地镜面一尘不染，映出此时教室的场景。 为首的少年一头金色发丝随着他娴熟剧烈的动作在空中来回摆动。乐祎跳热了，外面的更厚实一些的马海毛毛衣被他脱掉随手丢在架子上，本该修身的奶白色高领针织内搭在他身上松垮的挂着，锁骨两端顶起单薄的衣料。 少年两肩耸起轻晃，金发在空气中划出或柔和或猛烈的弧度，他脚下步伐滑动，动作松弛随意，但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的卡在点上。 音乐与舞蹈两者各自本就会分别从听觉视觉两方，给人们的身体带来巨大的想象与冲击，让人放松沉浸其中，而两者融合在一起更是放大了这种美感，直击心底。 随着鼓点消散一首歌彻底结束。乐祎结束掉ending pose，他拍了拍手示意其他人自由活动休息了。 乐祎注意到在镜子前面盘腿坐着的穿着蓝色卫衣的男生在冲他招手，他走过去，与朋友并排坐下。 林正奇：“还好吗？喝口水缓一缓。” 乐祎接过他递过来的自己的保温杯，打开喝了几口水，然后将水杯放在一边。 乐祎后背肩胛骨抵在玻璃上，他肩膀塌下动作十分随意。 “还好，跳的很开心。” 林正奇目视前方的镜子，对面清楚地映出他与乐祎两人此时此刻的模样。 他看着乐祎抬手将额前金发随意拢至到后，然后又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薄汗。与他削瘦分明的脸颊不同，乐祎的眼部线条是柔和而钝感，眼尾下垂，瞳孔颜色是纯粹明亮的黑色。 从他与乐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那双圆润的杏眼里便就总爱盛满笑意，似乎每天都有很多可以让他快乐的事情，像个乐天派一样。 直到他亲眼见过这双明亮的眼睛变得灰沉死寂，自信飞扬的少年被折磨的木楞消沉，他又觉得乐祎就该这样一直开心的笑下去。 “还有半小时就结束了，跟我一起去参加个聚餐？”林正奇偏头问他。 乐祎摇头：“下次吧，我今天要去超市陪我爸爸。” 林正奇也不勉强，点头道：“好，那你帮我跟叔叔问声好，顺道帮我告诉叔叔我明天就去看他。” 乐祎乐了：“你看他？” 乐祎家的超市就开在西禾大学后门的那条小吃街里，林正奇到底是为了看乐志周还是为了吃饭，还真不好说。 两人对视的瞬间便读懂了对方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 教室的学生听到两位老师的笑，纷纷好奇的围过去打趣。 “木木老师你跟乐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聊——”林正奇拖长声音起身，他拍了拍手：“聊你们怎么跳那么好啊！赶紧的整体再来一遍咱们今天就下课了，快快快情绪调动起来！” 林正奇走前瞄了一眼乐祎，乐祎比了个ok的手势，就那样坐着移到刚才林正奇坐着的地方，他伸手打开音响。 看着林正奇带着学生们跳动的身影，乐祎被他们之间热烈明媚的氛围感染，即使是还在那里坐在，他也没忍住跟着音乐晃动身体。 结束的时候余晖早已消退，天空中粉紫蓝三色交织，将云雾染透。 教学楼的灯和路边的灯一盏盏的亮起来。 舞蹈学院门口对面的木椅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身长玉立，复古条纹蓝衬将男人面目轮廓衬得更加深邃立体，眉骨下方形成一片阴影，男人裹着一件象牙灰夹克外套，单手拿着手机回消息。 同色系的藏蓝色发带微微扬起，又落下。 乐祎背着运动包挎包站在最高一层的台阶上，他居高临下，一眼便注意到了路灯下站着的男人，醺黄灯光将他身影拉的很长。 下一秒，乐祎拽着黑色挎包迈步往下跑，晚风吹起少年额前的金发。 “许先生！” 听到这声清脆的声音，许知也抬头。 下个瞬间，少年不顾一切跑向他的身影便这样莽撞飞扬的闯进他眼底。 他胸前垂落又荡起的蓝宝石爱心吊坠，像那天公园里翩跹起舞的蓝色蝴蝶。 “真的是你啊许先生！好巧啊！” 乐祎拨了拨额前被风带乱的刘海，他克制着惊喜的声音，但又被他明亮的眼神出卖。 许知也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他扬唇：“是好巧。” “我在这里上课。”乐祎主动说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舞蹈专业的？”许知也收起手机，与乐祎并肩而行。 “不是的，过来帮朋友忙。”乐祎摇头回答，他偏头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和薄唇，轻声说：“我不是学生。” 许知也与他对视，听着少年的话，他心底划过诧异。 乐祎仅从外表看起来太小了，他像未经雕琢过的宝石，明亮稚涩。所以才会只是背个包出现在校园里，就会被许知也自然而然的认为他还是个在校生。 “许先生你怎么会出现在里？” 少年的演技实在拙劣，许知也深深看了他一眼。 放学了，路上骑车疾行的学生越来越多，许知也不动声色的走到乐祎外侧。 他声音松散轻快，问乐祎：“猜猜看？” “你是在这里任教吗？” “很聪明。要不要再猜猜看我教什么专业？” 乐祎闻言，脱口而出：“舞蹈老师！” “古典舞。”乐祎又补充一句。 “是因为我出现在舞蹈学院？”许知也轻笑：“还有，我长得看起来像跳舞很厉害的样子吗？” “不是啊？”乐祎面上划过一丝猜错的尴尬。 他不自在的抓了抓黑色挎包的肩带，许知也余光注意到，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指捏了捏里面的东西。 “方向是差不多的。” 突然一阵晚风吹过，许知也身后束起的长发扬起，发丝在空中交缠着，随着风落的时候，竟有少许发丝黏在乐祎肩头的白毛衣上。 扫过乐祎敏感透白的侧颈，有点痒，乐祎歪头，他看到肩头的长发，柔顺安静。 乐祎突然抬头：“美术学院的？” “接近了。”许知也点了下头。 看乐祎闷头吹肩膀上的他的发丝的动作，许知也心底一动。他引导：“也是需要用眼睛观察的。” “眼睛观察？”乐祎鼓了鼓腮帮。 他抬眼，余光里一个女孩正举着手机在路灯底下对着天空拍照，晚霞仅存最后一丝浪漫与黑夜抗争。 “摄影吗？”乐祎迷茫的将视线转移到许知也身上。 “猜对了，那就奖励一下吧。”许知也低低笑了一声。 很轻的一下，被风搅散。乐祎的目光下意识追寻到男人唇角。 “伸手。”许知也示意。 乐祎看着他深邃的琥珀眸，里面流转着细碎的透亮的光，他照做的伸出左手。 虚握成拳头的手在他手掌心上方悬空，皮肤很白所以手背上的青色明显。乐祎细致敏锐的注意到，许知也靠近小拇指位置的手背上有着一颗浅淡的棕色小痣。 他盯着那颗痣，像是施了魔法被深深地吸引住。 一个轻微的但又带着分量的东西落在他掌心，将他从漩涡中解救。 乐祎思绪抽离，他凝神垂眸，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安静的躺在他掌心。 “许先生？” “你不是喜欢葡萄味吗？” 因许知也的这句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上次在公园里的场景。 “我喜欢。” 四目相对，乐祎握着糖的手心攥紧。 第8章 “谢谢许先生。”乐祎拆开糖纸，一侧脸颊被棒棒糖撑得又圆又鼓，他含糊不清的问：“摄影课就是教他们怎么用相机拍照吗？” “这是实践的部分，还有理论课。” “理论课？”乐祎含着糖果看向他。 他似乎不明白。 许知也望向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说：“简单点就是教学生怎么样构图拍照才会好看，还有给他们介绍摄影的发展史和各种风格的摄影家们。” “哦。”乐祎语气里带着好奇与向往：“好想去听一节许老师的课啊。” “感兴趣？”听到少年转换的称呼，许知也偏头问。 “嗯。”乐祎看着他点头。 许知也：“那下次我在上课提前告诉你，过来旁听？” “可以吗？”乐祎睁圆眼睛问他。 “当然可以，给你留位置，第一排。”许知也笑着逗他。 “好啊。” 他没想到乐祎答应的这么爽快，想起下午进班时空缺的前三排座位，许知也唇角的笑意更浓厚了。 “可是许先生你怎么提前告诉我，我们都没有加微信。” “那现在加？”许知也掏出手机冲他摇了摇。 “好啊！”许知也将身后的挎包抓到身前，他打开从里面拿出手机，看到许知也手机里的扫描页面，他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滴一声。 很快乐祎收到了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张曝光到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模样的照片，乐祎又看了一眼，他在备注栏里认真的打下“许老师”三个字。 “不是许先生了？”许知也自然也看到了。 “许老师比较亲近。”脱口而出之后，乐祎反应过来，他看着许知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解释：“如果我去听课的话就是你的学生了，都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然是喊许老师更亲近了。” 许知也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弄得额角跳动，他抬手指腹压了压太阳穴，松开。 似乎是很无奈：“你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来，终身为父就不必了。” “哦。”乐祎见他不计较，松懈下来之后，又忍不住往许知也手机上瞟。 “怎么了？”许知也故意将手机放进口袋。 “你给我打的什么备注啊？” “好奇？” “嗯。”乐祎连忙点头，嘴巴里含着的棒棒糖被舌尖灵活的勾动着从一边滚到另外一边，他眼神亮晶晶的盯着许知也。 许知也沉吟半刻，他看着乐祎说：“野生学生。” “为什么是野生学生？” “猜猜？”许知也看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手掌握拳放在唇边。 “因为不是您的正式学生。”乐祎眼神移开视线。 嗓音听起来很明显少了一丝灵动的轻快，还用了“您”。 许知也笑而不语。 手机振动，乐祎低头，上面显示着爸爸，他下意识往左上角扫了一眼。 快要七点了。 “喂爸爸。”乐祎接听电话。 “里里还没回来吗？” “快了爸爸，遇到了一位朋友就聊了会天，我马上回去了。” “好，路上慢点。” “嗯，我知道了爸爸。爸爸拜拜！” 挂断电话之后，乐祎将手机放回挎包里，也忘记了刚才与许知也讨论的内容，他害怕乐志周担心，准备先去超市找爸爸。 许知也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问：“要回去了？” “嗯。许先生你呢？” “我叫车。” 乐祎有些意外。他的本意是问许知也是不是去吃饭，因为这个方向除了停车的地方，离得最近的就是春和餐厅了。 “我的车坏了还在车店。” “那许先生你吃饭了吗？” 许知也盯着乐祎摇了摇头。 乐祎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道：“许先生跟我走吧，我爸爸的超市就在学校后门不远，而且那里有一条很长的小吃街。” “好啊。”许知也点头。 “你同意了？”乐祎愣了一下，问他。 “怎么了，不能同意吗？”许知也轻笑着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看上去又是要解释，许知也索性直接打断：“我没有车，我们怎么去？” “我有，我可以载你的！”乐祎回答他。 听到乐祎的话，许知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上午付飞英口中所说的小电驴与悍马齐头并进的画面，他唇线上扬：“你载我？” “相信我许先生，我载过很多人车技很厉害的，放心。”乐祎很有信心，他回头看着落在他身后半步的许知也，继续：“走吧，许先生。” “好。”许知也看着少年柔和湿润的眼睛，他跟上少年的脚步，再次与少年并肩而行。 第7章 “还好后面一直都会放着一个备用头盔。” 乐祎从电动车后面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头盔，跟他头上戴着的带有耳朵和风车的不同，乐祎手里拿着的这个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白色头盔。 乐祎将头盔递给许知也，同时他视线不自觉的从头到尾的将许知也看了一遍。 精致、矜贵、温和，同时更凸显了白色头盔与男人的格格不入。 非常不搭。 乐祎握着头盔的手僵住，他想要说干脆还是和许知也两人一起叫个车算了，却没想到许知也直接伸手接了过来，给自己戴上。 许知也并没有想太多，反而他还在问乐祎：“你真的确定要载我？” “你不相信我？”乐祎戴好头盔之后，仰脸幽怨的看了一眼许知也。 “没有，抱歉。”许知也摇头。 乐祎坐在电动车上，两条长腿支地，他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很潇洒的说：“上车吧，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许知也听到少年自信的声音，他抬了下眉，然后长腿一迈轻松地坐在乐祎身后。 乐祎透过电动车两边的镜子往后看了一眼，他问：“坐好了吗？” “嗯，走吧。” 声音被风吹散，乐祎右手握紧车把，白色的小电车在路上骑得稳稳当当。 柔软的发丝和发带在空气中飞舞，黑色裤脚被风扬起又垂落，前面再次的传来乐祎的声音。 “许先生，你可以抓住我两边的衣服。” 许知也闻言，他垂眸，少年身上的松石绿马海毛毛衣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单薄瘦弱的身形隐约可见。 许知也单手搭上乐祎的肩膀，凸起的骨头硌着他的掌心。 许知也眨了下眼睫，少年远比看上去的还要更加削瘦。 “许先生，你有坐过这种电动车吗？” 乐祎一边骑车一边主动地挑起话题询问。 许知也压下心底涌现的一丝奇怪的异样，他看着少年头盔下面露出来的金发，以及被晚风吹的转的飞快的风车。 “经常。” “啊？”乐祎有些意外他的答案。 耳后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紧接着许知也的声音响起：“怎么，我看上去不像是会骑这种车的人吗？” “嗯，感觉你和电动车很不搭哎，你还是跟豪车比较配。” 许知也听到乐祎单纯的想法，唇间溢出的微不可察的轻叹被风带走。 许知也：“不过是个代步工具，关键时候当然是身边有什么就用什么的。” “什么意思啊？” 乐祎没忍住透过车镜往后面看了一眼，不过却只看到了男人宽阔直挺的肩头，和一点线条分明利落的下颌。 “我小时候在我姥姥家长大，上下学的时候也会骑这种电动车，后来在国外工作偶尔也会用到这种车。” “在国外？许先生你刚回国吗？” “嗯。” 路程很短，两人聊得却很轻松和开心，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乐祎再问许知也回答。 后门果然如乐祎说的那样有着一条很长的小吃街，过来觅食的大学生也很多，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鲜活，各种香味糅杂在一起在空气飘，直往人鼻腔里钻。 “许先生，这里有你想吃的吗？” 穿过小吃街的时候，乐祎特意放慢了速度，他一边小心地骑车一边询问许知也。 “有什么推荐吗？”许知也并没有看向两侧的各种小吃摊，而是将视线投向面前的少年身上。 “淀粉肠、炸鸡排、热奶宝还有烤鱿鱼这些都很好吃的！”乐祎说：“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李婆婆家的粉汤面！哎？今天李婆婆好像没出摊。” 话落，乐祎脑袋左右转了转。往常李婆婆总爱在那棵最粗的栾树下面摆摊，今天却被卖莲子粥的取代，他没忍住又找了一圈甚至是往后看了看，还是没找到。 路上人很多，乐祎只好收回视线认真骑车：“好不巧啊，许先生你有别的想吃的吗？” 许知也：“你不是说你家在这附近开超市的吗？” 第9章 “对啊，就尽头路口的拐角。喏那个红色的牌子，许先生你能看到吗？” “看到了，带我过去吧。”许知也抬眼，看着那块红色。 “那你不吃饭了吗？”乐祎问他。 “好久没有吃过泡面了，你家超市应该有开水的吧？”许知也笑着问他。 “当然了！还有汉堡饭团关东煮！”乐祎加快了骑车速度，那块红色的牌子也越来越清晰。 车停在门口，乐祎长腿支地，他一边取头盔一边说：“许先生我们到了。” 许知也下车，然后单手拿着头盔，他敲了敲后面的小箱子：“要把头盔放进去吗？” “等一下。”乐祎将电动车停好，他取下钥匙来到许知也身边，然后打开箱子接过许知也手里的头盔放进去。 乐志周在里面听到儿子的声音从超市出来，他站在门口，看到儿子身边穿着风衣高大挺拔的男人，多留意了一眼。 “里里。” “爸爸。”乐祎抬眼看着超市门口站着的乐志周，他笑着跑过去。 乐志周从乐祎手里接过他的运动挎包，视线透过儿子看向他身后的人：“里里，这位是？” “爸爸，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叫许知也，是西大的老师。” 乐祎很兴奋的跟爸爸介绍自己的新朋友。 “您好。” 许知也站在乐祎身后半步的地方，他眉眼线条舒展柔和，礼貌地与乐志周打招呼。 “你好。”乐志周点了下头。 “爸爸，许先生还没有吃饭呢，他说他想吃泡面，我就带他过来了。” 乐志周听到儿子的话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他抬眼，见许知也嘴唇挂着得体温润的笑。 乐志周侧过身子：“那你带着你朋友进去看看吧。” 乐祎回头对许知也笑：“走吧许先生！” 许知也与他对视，微微点头，然后跟在乐祎身后进去。 超市里有着提供顾客们吃饭休息的桌凳，内部环境明亮干净，零星两三个学生坐在那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看起来怡然自得。 乐祎带着许知也来到摆放泡面的货架那边，他站在货架旁边，看着许知也很热情的介绍：“这个货架上有很多种不同口味的泡面，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你喜欢吃泡面吗？”许知也随手拿了一桶在手里看，他眼神盯着乐祎问。 乐祎先是往收银台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偷偷摸摸的朝许知也身边凑。乐祎身高只到许知也胸口的位置，所以许知也垂眸便能看到他毛绒绒的金发。 空气中漂浮着很淡的苦香，许知也终于确定了这种味道是从乐祎身上散发出的。因为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亲近的过于微妙，那股苦香比他之前捕捉到的要更浓一些，但依旧是很淡。 这种苦香不像是简单的香水喷洒沾染到衣物上的味道，更多的像是常年被浸染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很淡的苦味中又夹杂着一些微妙的合欢花的苦甜，压制住了中药的苦涩。 “许先生你好香啊！” 少年小声克制的嗓音传进耳朵一路到达心底，乐祎眼神清澈而单纯，他仰脸看着许知也，入目的是被浅灰高领针织衫卡住的喉结，它在乐祎的视野里还上下滚动一下，再然后乐祎撞进了那双透亮深邃的琥珀眸里。 许知也直直凝视着他，少年眼神慌乱的移开，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样不停扑朔，可怜又可爱。 “是香水味。”许知也垂眸，沉着声音回答少年刚才的那句话。 乐祎闻言下意识的又靠近他，鼻尖翕动，一下又一下的轻嗅，像只小狗。 “闻不出来什么味道的哎。” “因为混合了很多种。” “许先生，精致的男人。” 乐祎仰脸对着男人小声说话，两颗整齐的小虎牙不设防的暴露在空气中。 “嗯。”许知也一脸正经的收下乐祎的夸赞。“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不是特别喜欢吃面我更喜欢吃粉，只要是粉我就都喜欢，比如这个！”乐祎举起怀里抱着的速食米粉。 许知也扫了一眼，然后在货架上拿过一盒与乐祎怀里一模一样的米粉。 “你不是想要吃泡面吗？”乐祎跟在许知也身后问。 “偶尔换换新口味，也是个不错的体验。”许知也将手里的速食米粉放在收银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乐志周刚才出去了，这会是小雅姐在看店。 “小雅姐别扫了，他是我朋友，我请客的！”乐祎一手抓住许知也的手臂，他手腕处堆叠的衣服滑动露出一点纹身。 许知也垂眸，小猫头、无花果、水蜜桃，只能看到三种。 他看着少年手腕处的如此别致的纹身图案，无声的抬了下眉，眼眸中充斥着打趣。 乐祎手掌还抓在许知也的手臂上，他与收银台后面站着的扎着马尾的女孩继续说：“小雅姐你帮我们在里面添点热水泡一下呗，谢谢小雅姐！” 说完，乐祎就忙不迭的保持着这个动作拉着许知也离开收银台。 因为慢了，他怕小雅姐就不让他吃那碗速食米线了！ 两人走到休息区，乐祎在靠近落地窗的椅子上坐下，许知也在他对面。 外面街道也很明亮，街口有一个卖花的婆婆骑着一辆三轮车，车兜里插满了各种鲜花，路灯下这一幕浪漫而又温柔。 乐祎单手托腮盯着停下来买花的行人出神，许知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突然起身。 乐祎看着许知也的背影，以为他还想吃点别的零食，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观看着窗外卖花的婆婆和行人。 直到，一个穿着夹克衫，束着长发的男人闯进他的视野。乐祎直了直身子，好奇的贴着玻璃看过去。 许知也垂眸跟婆婆说话，乐祎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懂唇语，只是许知也的神态看上去很温润。 他看着婆婆用报纸包了一束与刚才买花小姐姐要的一模一样的花，不过看上去要比刚才的那束多很多。 许知也单手抱着花，给婆婆扫过钱后，便转身回了便利店，他一进门便注意到了乐祎投来的目光。 漂亮的长发男人抱着一束玫瑰，他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出现在那里便足以吸引到很多人的视线。 但许知也只看到了乐祎。 他将怀里的花束递给他。 “送给我的？” 淡雅的花香充斥在鼻腔，乐祎声音听起来有些呆呆的。 “你请我吃饭的回礼。”许知也重新再乐祎对面落座。 “可是吃的是泡面啊很便宜的。” “心意是昂贵的。”许知也看着乐祎，声线温润。 “谢谢你！”乐祎看着怀里的花束，花苞还没开，中间是淡黄色的外圈逐渐变白，娇嫩温柔圆滚滚的一团。 “好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哎，谢谢你许先生。” 乐祎是真的很喜欢，他又一次道谢。 许知也看着少年惊喜开心的面容，比他怀里的玫瑰花还要柔软娇嫩。 “听卖花的婆婆说它叫奶油杯玫瑰。”许知也想起刚才与卖花婆婆的对话，他对面前的少年说。 “奶油杯玫瑰，好可爱的名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你漂亮的绽放直到凋零。”少年指尖轻柔地碰了碰玫瑰花苞。 许知也眸中泛起些许波澜，他被少年最后一句话触动。 漂亮的绽放直到凋零。 这听起来浪漫而悲伤。 深邃的琥珀眸愈发幽暗，许知也眼神望向少年柔和的面颊上。 第8章 “谢谢小雅姐，小雅姐辛苦了！” “没关系。”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与饮料，全是刚才乐祎跑过去抱过来的，说是收到回礼的请客不应该太寒酸。 乐祎将零食拨到里侧，然后把面前的其中一碗米线推到许知也面前。 “你尝尝看。”乐祎满眼期待的看着许知也。 盖子打开，扑面而来的是的酸甜味，许知也用塑料叉子将米粉搅了搅，他挑起一点品尝。 很淡的口味，但是番茄的酸味却很浓郁。 “还不错。” 乐祎闻言，也将自己面前的米粉打开。他吃饭很秀气，每次只挑起一点放进嘴巴里，很慢的咀嚼。 食欲不高。 许知也留意到。 乐祎只吃了几口便开始，视线便开始被其他的事物所吸引，左顾右盼的。 许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玻璃外面站着两个学生，与许知也对上视线之后突然变得激动，其中一个人隔着玻璃冲他摆手。 许知也第一天上课，并不可能会记住所有同学的名字，且准确无误的与每个人的形象相对应上，但玻璃外面两个人的穿的衣服颜色他隐约有些印象。 还有很明显的一点就是，那两位同学认识他。 许知也礼貌地冲外面的学生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第10章 目送她们离开后，许知也眼神又落到乐祎身上，少年单手托腮还在对着窗外的那片空荡的街道发呆。 “想什么呢？”许知也温声打断少年的思绪，将他从幻想中拉回来。 许是还未完全的回神，乐祎的神态以及动作看起来迟缓呆滞，就连明亮的眼睛也很空洞。 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许知也的。 许知也心底探究，他意味不明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乐祎摇了下头，涣散的眼神聚拢，他问许知也：“许先生，大学是不是很美好啊？” “怎么突然这么问？” “高中的时候老师们总爱说，等到上了大学就轻松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每次去西大的时候也都会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遇到的每一位学生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轻松地开心的，像明媚的太阳。” 乐祎望向许知也的眼神纠结而犹豫，但他还是说了出来：“许先生今天在舞蹈学院里你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下意识把我当做那里的学生了。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其实我没有上过大学的。”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乐祎说完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愿意在看许知也。 突如其来的沉默，乐祎两只手不自在的相互扣弄着同一块位置的软肉，每一下都会使白嫩的皮肤上留下显眼的月牙。 许知也皱眉，他刚要开口让乐祎松手，少年失落的嗓音却再一次传进耳朵，如同闷锤砸在心脏。 “我是坏孩子吗？” 他像一只在森林里迷失方向的小鹿，彷徨不安，焦灼而恐惧。 “不是，你也是明媚的太阳。” 许知也没有任何犹豫的用乐祎的话给出他答案，深邃的眼眸坚定又认真的看着乐祎。 他察觉到了乐祎身上微妙的情绪变化。 “里里。” “我听到你爸爸这样喊你，这是你的小名吗？” “嗯。” “那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乐祎疑惑地看着他，许知也盯着他循循善诱：“你刚才跟你爸爸介绍说我是你的朋友，而我喊你里里听起来更像亲近的朋友。” “嗯。”乐祎点了下头。 他眼神里还带着迷茫，听到许知也的话之后却依旧很听话的点头。 太乖了。 许知也指腹捻了捻，他看着乐祎，神色幽深。 “里里，大学并不能决定太多的东西，它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存在，所以不必对它带有过多美好的滤镜。”许知也盯着他，耐心地与乐祎交谈，告诉他。 “学历不是绝对的存在，没有上过大学这并不代表什么，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够通向光明。只要是正确的允许的就可以迈步，直至抵达你心中所向往的天地。” “你认为她们才可以被称为明媚的太阳，这并没有错，但你不能只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而忽略自己。” “你与他们没有差别。” 他沉稳、温和的娓娓道来。 许知也是除了爸爸之外的第一个这么肯定的告诉他，他与别人并无差别的人。 可这一刻的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脱快乐的情绪，反而他是复杂不安的，乐祎无措的捏紧衣袖。 许知也看出来了，却没有再继续说些其他的，他只是柔和而安静的看着乐祎，给予他情绪上的稳定。 狗狗的叫声在超市里响起，乐祎下意识抬头去寻找。 下一秒，萨摩耶欢快的摇着身子朝乐祎跑过来，一大团毛绒绒的白毛怪扑向他，又在靠近的时候用前肢紧急刹车。 乐祎低头，原本欢乐的耶耶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突然蹭了蹭乐祎的身体。 “我没事。” 乐祎弯下身子在耶耶耳边悄悄说话，然后又将虚握的掌心伸开，耶耶下巴放在上面拱了拱，像是在撒娇。 许知也单手支着下巴，看面前一人一狗的互动，乐祎的情绪要好一些了。 耶耶突然扭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许知也，然后它跑到许知也身边轻嗅。 它似乎是认出来了许知也就是那天出现在宠物医院的漂亮先生，用毛绒绒的脑袋蹭许知也的裤腿。 许知也与乐祎对视，他轻笑，伸手轻柔地摸了摸耶耶的脑袋。 乐祎看着男人的动作，他想到什么突然问：“许先生，你领养的那只小金毛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小家伙长大了点也长了些肉，上次去医院的时候，李医生说再去复查一遍就好了。” “哦，那就好。”乐祎点头，李医生就是琳琳姐。 “我手机里有几张小家伙的照片，你要看看吗？”许知也掏出手机。 “好啊！”乐祎摸了摸耶耶的脑袋，他抬着下巴凑过去。 “许先生，你是不是养宠物也会忍不住拍很多照片？” “嗯，看着它一点点长大的感觉很奇妙。”许知也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小金毛的照片递给乐祎。 “后面也有，你可以慢慢的翻看。” “好可爱啊。” 照片里，小金毛躺在奶黄色的软垫里，柔软粉嫩的肚皮露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盖住小狗，逗弄小金毛。 手背上的棕色小痣让乐祎认出来是许知也的手。 后面几张也是，小金毛叼着玩具活泼很多，毛发柔顺因为它来回扑腾而炸起来，像个小毛球，很可爱。 能看得出来，是被主人悉心照料着的。 再往后翻到了一张风景照片，乐祎移开视线，将手机还给许知也。 许知也接过来时，随意的瞥了一眼，然后将手机收回口袋。 “里里。”乐志周走到乐祎身边，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花束零食和只吃了一半的米粉。 乐祎注意到爸爸的视线，他心虚的移开视线。 乐志周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他与许知也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自己儿子说：“不要吃太多这些，回家之后我给你煮点粥喝。” “知道了爸爸。”乐祎看着乐志周的背影回答。 许知也盯着乐祎看，乐祎与他对视，不好意的笑了下，然后解释：“我有肠胃炎，所以我爸爸平时不太让我吃这些，尤其是米粉这种不好消化的。但是我超级喜欢吃螺蛳粉的，我爸爸就每周只允许我吃一次，这周的已经用过了来着。” 许知也听着他轻快的语气，视线在乐祎肚子那里看了一眼。 “知道了。” 他意味不明的说出这句话。 “嗯？”乐祎没听懂。 许知也也并不打算解释。 手机铃突然响起，许知也掏出手机，看到来电联系人，他眉头下意识的紧蹙，但还是接听电话。 只是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许知也神色凌厉而凝重，他起身。 乐祎也跟着起身，视线跟在许知也身上，看着他出去。 乐祎站在超市门口，看着男人背对着他的隐匿在黑暗里的身影，眼神担忧。 过了一会儿许知也挂断电话，转身回来，他看到超市门口站着的乐祎，目光一顿，许知也迈步上前。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没关系的，别耽误你的事情。”乐祎摆了摆手。 许知也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抚摸少年柔软发丝的手，轻笑：“谢谢你今晚的请客。” “你回礼了的，那束玫瑰比我的请客贵多了。”乐祎突然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他小声说。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盘旋，乐祎湿润明亮的杏眼不知所措的胡乱瞟，但就是不往许知也身上看。 很快许知也叫的车到了，他上车之后降下车窗与乐祎道别。 直到彻底看不见出租车的车影，乐祎还在超市门口站着，乐志周走出来喊了一声“里里”，乐祎才回到超市。 …… 许知也到达西禾人民医院之后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他坐电梯到住院部六楼。 病房门严丝合缝的关闭着，里面一片黑，许知也站在门口没有推门进去。 一个路过的护士认出了他：“许先生，詹女士情绪稳定下来已经睡着了。” 许知也看了她一眼，道谢。然后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他抬手摁了摁眉心。 手机振动，许知也垂眸，没动。直到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才反应迟钝的掏出手机。 papilio ulysses[蝴蝶emjio]：【许先生你到家了吗？（兔子啃萝卜.jpg）】 papilio ulysses[蝴蝶emjio]：【晚安。（枕头）】 许知也僵直挺拔的后背倏地一松，他倚在身后冰凉坚硬的金属椅背上，盯着那两条消息看。 【作者有话说】 注：papilio ulysses 天堂凤蝶，ulysses指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奥德修斯”，因此ulysses也是自由、智慧、勇敢的象征。 许老师和里里在公园里见到的那只蓝色蝴蝶就是天堂凤蝶，备注“papilio ulysses”是因为很符合里里给许老师的第一印象的感觉。 第11章 第9章 【ppear：今天又下雨了，但是很小很小吹在脸上很舒服，梧桐叶落了超级多还有别的，给你看看我今天捡到的叶子。】 【ppear：是不是很完整啊！我准备晚上回去把它们做成书签。】 许知也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单手拎着宠物包，小金毛乖乖的在里面团成毛球。 许知也看着手机里跳出来的消息，他回复：【你可以再次尝试着只留下树叶的脉络。】 玻璃门被推开，电子风铃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一并来之的还有店内李琳琳喊乐乐的声音。 “来啦！” 少年明亮清澈的声音脆生生的传进许知也的耳朵，他眼角带着不明显的细纹，深邃的眼睛往店内望去。 乐祎穿着一件橘色毛衣，衣袖挽到手肘，左右两只细白的手腕都带有装饰，简约的红绳挂在手腕骨节凸起的位置，另外一只手上的彩色纹身更是抓人眼目。 “许知也！” 许先生许老师这些称呼都不见了，许知也听到后眉梢微抬。 乐祎干净的面孔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他来到许知也面前，身后的萨摩耶也跟了过来，耶耶围着两人打转，熟稔黏人。 “乐乐，谁来了？”李琳琳从内室出来，她是听到了耶耶的叫声。 耶耶很乖，一般只有店里来了熟悉的人才能让它这么兴奋。 “琳琳姐，是许先生。”乐祎回头冲穿着白大褂的短发女人说。 李琳琳一眼就认出来了许知也，毕竟不论是他的长发还是英俊深邃的五官和身高，每一样都是让人能一眼过目不忘的程度。 “带着小金毛过来复查的是吧。”李琳琳一句话点出他的来意。 “对。”许知也将垂眼看了一眼宠物包里的小狗。 小金毛看上去很乖，一点也没表现出对陌生环境的认生。宠物包是透明的，耶耶早在刚才就已经被里面的小金毛吸引住了，它湿乎乎的鼻尖贴在上面，黑黝黝的眼睛与里面的小黑豆对视。 “给我吧，我带它去检查看看。”李琳琳伸手接过宠物包。 而耶耶也罕见的屁颠屁颠的跟在李琳琳身后。 乐祎好奇的看了耶耶一眼：“许先生，耶耶好像很喜欢小金毛。” 许知也看着 少年的眼神，他温和的点了下头：“看起来是这样的，果冻似乎也很喜欢它。” “果冻，是狗狗的名字吗？” “嗯。”许知也意味不明的垂眸看了乐祎一眼。 “它应该是毛桃和菠萝的混合口味。”乐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有点好奇这种口味。” 许知也被少年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低沉愉悦的笑声吸引到乐祎。 乐祎：“许先生，去那边坐着等吧。” 乐祎带着他去休息区，两人坐在许知也第一次来毛茸茸时，乐祎躺在上面睡觉的那张沙发上。 桌面上立着的ipad与那天重合的放着一部动画片，许知也知道它，叫《大耳朵图图》。 乐祎似乎也是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眼神往许知也胸膛的位置扫了一眼。 “许先生今天的衣服很干净。” 他说完，两人四目相视，不约而同地扬起唇角。 乐祎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 耶耶也颠颠的回来了，不过这一次它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黏在乐祎身边，而是去了许知也身边，贴着许知也的脚踝趴在地毯上，下巴搭在许知也干净锃亮的皮鞋鞋面上。 “你是一只颜值主义派的小狗。”乐祎单手托腮看着与耶耶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他说的话了，耶耶伸出一直爪子朝着乐祎的裤腿抓过去。 乐祎没忍住笑：“行吧，原谅你了！” 耶耶哼唧了一声又将爪子收了回来，乐祎：“……” 许知也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眼神柔和，琥珀眸深邃明亮。 他注意到桌子上摆放了很多干净的叶子，心底缠绕着不知名情绪，他眸光闪烁，问身旁的少年：“这些树叶要用来做书签吗？” “你也懂这些吗？”乐祎眼神惊喜，他拿起一片完整干净的梧桐树叶。“外面的法桐落了很多树叶，我把它们收集了一些回来，准备做成手账标本和书签。” 许知也凝在乐祎脸上的目光愈发幽暗，流转着试探的眸光。 “把树叶浸泡在洗衣粉水里面，等到它的颜色变深沉变软之后取出来，然后用刷子小心的刷去叶肉。做完这些之后就可以得到一片完整的树叶的脉络书签。”许知也嗓音不急不缓。 “没错，我的一位朋友也这样说过，还记得我第一次做这个的时候弄破了好多片叶子。”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动手弄这些的时候，乐祎语气里带着笑。 许知也看着乐祎的小虎牙，他问：“你很喜欢做这些？” “嗯！我喜欢这个过程。” “为什么？”许知也紧盯着乐祎问。 “我想留住一些原本会消失掉的东西。”乐祎原本逗弄耶耶的手收回来，他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纹身，语气轻松。 许知也垂眸，这个距离，他看到了纹身之下的疤痕。 “万物有灵，从春天到冬天，每年都是一个循环，但每一年的树叶都不会是原来的那一片。消失了，就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见它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乐祎情绪细微的消沉起来。 许知也看着他：“当你愿意为它们停留，并且花费心思将它们留存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它们的出现就已经真正拥有了存在的意义，你赋予了它们永生。” “所以如果我把它们做成叶脉书签，还可以去夜市摆摊免费送给别的朋友，这样的话它们就被更多的人看见了。” “截然不同的时间与地点，两个完全不会产生交集的存在，在瞬间的接触中就进行了一次无声地对话。”乐祎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黝黑明亮的眼睛看着许知也，颊边染上一层透薄的绯色。 许知也垂眸看着他刚才不知不觉中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双手，少见的沉默。 乐祎还在继续着。 “许知也你会觉得很神奇吗，就像我们去参观一件历史悠久的展品，你与它对视的瞬间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很多种的想法，你会忍不住的去想空白的那些岁月里，会有哪些人与它产生过交集，或者像我们一样为它驻足。” 他此时此刻的模样，急于得到一份认同。 “里里。”许知也直视着少年的眼睛，看着乐祎喊他的小名。 声线很轻柔或者说是温柔也不为过。 “里里，所以生命很神奇的。” 乐祎看着许知也的眼睛，深邃的眸光里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缩影。 乐祎悬起的躁动的情绪瞬间被抚慰到，他眼底毫无征兆的续起水雾，让乐祎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许知也笑，露出两颗整齐对称的小虎牙，他用力地点头。 “生命是神奇的，也很坚韧。” 许知也视线落在少年的眼尾，肤色白就是连细微的变化也会很明显的呈现。 墙壁上的挂表发出的轻微机械声有规律走动，明亮温暖的环境里，人的心神会很容易松懈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八下。 门口的电子风铃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喉结滚动，许知也克制着让自己的视线移到别处，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桌面上的一片树叶 。 身旁的乐祎早已起身去了门口。 错开的眼神，转瞬即逝又无限延长的时间点，每一帧都太过的微妙经不起推敲。 乐祎特有的清脆明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许知也垂眸与趴在地上的难得安静下来的耶耶对视。 来人不是顾客，而是琳琳姐新交的男朋友，穿着一身西装，另外一只手里面提着一个纸袋。 乐祎昨天在朋友圈刷到过琳琳姐的官宣照片，所以认出来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对方，只能礼貌地冲人打招呼，然后少见的拘谨的朝男人投去一个友善的微笑。 对方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也朝乐祎投来善意的微笑。 “琳琳在忙吗？” “是的，您先去休息区那边等一下？” 男人点头，跟着乐祎过去，然而恰巧李琳琳出来了。 热恋的情侣之间像是有一种仅彼此可见的磁场，李琳琳似乎早已知道男友要过来。 因为乐祎和顾客都在，李琳琳只是上前与男人抱了一下。 乐祎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们，李琳琳路过时很甜蜜的冲乐祎投了眼神，但是乐祎并没有发现。 李琳琳：“许先生，小金毛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很好，眼部的感染也没什么问题了，你把它养的很好。” 许知也起身：“谢谢。” “不客气。”李琳琳转身，看着乐祎说：“乐乐，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我跟你姐夫一会有约会。” 第12章 她说的很俏皮。 乐祎乖巧的点了下头，然后看着李琳琳和她对象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她的休息室。 许知也站在乐祎身后，他看着少年柔软蓬松的金发，开口问：“要回家吗？” “我吗？”乐祎回头眼神疑惑。 “是，不然还有其他人吗。”许知也迈步过去，打趣他。 “不知道，今天下班的有点突然。”乐祎伸手抓了抓头发，他垂眸看着颠颠跟过来的耶耶。 “不知道做什么的话，有没有兴趣去我工作室看看？” 听到许知也的邀约，乐祎抬眼，他眼神中果然如许知也所想的那样，染着期待。 “可以吗？” “嗯。” 李琳琳让男友将小狗宠物包递给许知也，她问乐祎：“有约了？” “许先生说要带我去他工作室参观。”乐祎点头。 他很迟钝，没有察觉到这句话听起来有多暧昧，但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都听出来了。 李琳琳闻言，先是看了一眼乐祎单纯的笑容，然后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许知也。 许知也面色如常的接过小金毛。 李琳琳：“那我和你姐夫就先走一步了，乐乐你一会把门锁上啊。” 说完这句话，李琳琳便挽着男友离开了。 耶耶冲着小金毛哼哼叫了一声，乐祎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果冻，它叫耶耶，它很喜欢你，在跟你打招呼呢。” 乐祎看着趴在宠物包里的小金毛，还以为它是被吓到了。 “没有被吓到，它只是困了。”许知也在一旁说。 “啊？”乐祎抬头。 许知也声线柔和：“果冻的睡眠时间要比别的小狗长很多。” “是因为那些伤导致的？” “我问过李医生了，并不是那些问题，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环境不敢睡吧。”许知也解释，然后他看着乐祎：“我们也走吧？” 乐祎：“好啊。” 第10章 乐祎坐在副驾，耶耶和果冻被安置在后面。 乐祎扭脸看着偏头开车的男人，他垂眼看着手中都快要被捂热的梨子，又一次没忍住想到刚才的场景。 “你小名叫里里是因为喜欢吃梨吗？” 思绪被打断，乐祎扭脸：“嗯？”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梨，指腹没忍住摩挲外面那层粗糙的纹路。 “不是的，是因为我妈妈姓李，她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乐祎，里里，李。”乐祎垂眸，轻声说：“人的记忆都是会消退的，所以每次只要爸爸喊我的名字就会想起和妈妈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这是爸爸思念妈妈的方式。” 车窗外，栾树果早已褪色，明媚娇嫩的粉色被黯淡的黄褐色取代。 许知也听完乐祎的话，除了更加确定了心底的答案之外，还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旧事。 “他们很相爱。” “嗯，他们很相爱。” 乐祎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关于父母的故事，就如同从来没有人会喊他里里，大多数朋友对他表示亲昵的称呼就是叫他乐乐。 许知也是第一个除了父亲以外喊他里里的人，也是第一个会问他小名来历的人。 “第一次”这三个字本身就带有一种强烈让人探究的诱惑。 而乐祎又被许知也所吸引着。 他像乖巧守着一堆宝藏终于盼到了寻宝的人。小守门人生疏的挑挑拣拣想要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那个人，挑来拣去又觉得每一件都是最好的。 所以他反而不着急了，要一件一件慢慢说给寻宝的人听。 “从我有记忆起脑海里就已经有了很多的关于我爸爸妈妈的故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故事不多但每一件事情爸爸都能记得很清楚，并且讲给我听。” “他和妈妈就是在西禾大学认识的，我爸爸比妈妈要大一届。”还抱着手里的青梨，干净清澈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向许知也讲述关于他父母的爱情故事。 一段短暂悲痛却刻骨铭心的爱情。 乐祎的母亲李薇出生在一个不管是生活和思想都很落后的偏远小镇，她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西禾大学，所以李薇比乐志周要大一岁。新生联谊会作为组织者之一的乐志周对李薇一见钟情，相遇的故事很老套但两人之间的爱情却真挚坚贞。 爸爸跟乐祎说过，选择和他在一起是妈妈人生中做过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情。 讲述的过程中，乐祎还是隐去了一些缘由。 他话题跳跃的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就随机讲述那件事情 宠物医院与工作室的距离很近，suv速度减慢停下，而乐祎的话题也早已从父母身上转移到了他出生之后的一家三口的故事上面。 许知也停好车以后并没有解开安全带，他没有催促，而是偏过头认真的注视着乐祎，听他继续讲述那些珍贵的带有鲜活色彩的回忆。 直到乐祎的声音停下来，车厢内短暂安静，许知也看着乐祎。 乐祎讲了一路，这会才终于迟钝的感觉嘴巴干涩，湿软灵活的舌尖探出星点，快速卷过樱粉色的唇瓣，在上面留下一层不明显的水润，微微闪烁着细碎的亮光。 许知也错开视线，他先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才又伸手越过乐祎身前，打开他面前的收纳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吸吸果冻。 与乐祎之前送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葡萄味的。 乐祎浓黑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璀璨的光，他用那样一双眼睛追着许知也的动作流转。 许知也：“前几天在学校超市买东西凑单顺手拿的。” 他被乐祎注视着，动作依旧流畅自然，神色温润让人看不出异样。 许知也说出这句话的姿态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平淡。 “谢谢。”乐祎接过。 他一手拿着他掌心都快要包不住的梨子，另外一只手拿着吸吸果冻。 两只手被占的满满当当，乐祎遗憾的收回视线，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先丢下哪一样东西去解安全带才好。 纠结之中，一股清冽柔和的香味扑入鼻息间，呼吸的瞬间清冽的气味变得热烈，乐祎抬眸便看到了男人近在咫尺的侧脸。 许知也替乐祎解开安全带，便礼貌地直接离开了乐祎，勾人的独特香水味如退潮的海水弥漫消失。 乐祎指尖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他低头盯着无名指看。 “一般的孩童在出生后的6、7个月左右就会逐渐有记忆，不过是短时记忆，而且也只会记住比较鲜明有特点的物品。”许知也看着少年的发旋，他继续道：“所以在你爸爸讲述那些美好的记忆里，有没有某些物品的出现触及到你，让你会有模糊但依旧熟悉的感觉。” “可能有吧。”乐祎目光透过许知也的瞳孔看向自己，他有一瞬间的迷茫：“我的记忆力并不是很好，会经常记不住很多事情，所以那时候的记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很困难。” 许知也眼尾下扬，扫了一眼乐祎手中的果冻，收回视线随意扫过乐祎交叠的双手，他用深邃的眸光盯着乐祎。 但却是柔和的。 “但你爸爸会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许知也看着少年的眼神，声音放的轻而柔：“爱你的人会替你存留每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情。” “里里，你的爸爸妈妈很相爱，而且他们也都很爱你。” “嗯，我知道。”乐祎听到许知也的最后一句话，他很认真的同许知也讲：“所以我也要加倍的去爱我爸爸，连同我妈妈的那份爱一并带给爸爸。” 许知也唇角溢出一丝浅笑，他伸手拍了下乐祎的脑袋：“做你的家人幸福感一定很高。” 说完这句话，许知也收回手，准备下车。 而乐祎看着男人高大宽阔的背对着他的身影，他突然丢掉了手中的果冻，伸手拽住许知也的外套。 感受到一股拉力，许知也回头。 乐祎迎上男人询问的眼神：“许知也，幸福感的来源不止是局限于家人。” 许知也保持着被乐祎拽住的动作，他安静的盯着乐祎。 “我记住了。” …… 下车之后，乐祎牵着耶耶的绳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许知也身后。 他在回想刚才的那一幕。 乐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只是在望向许知也背影的那一瞬间，乐祎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雨天。 被惊艳到的不止是因为他是漂亮先生。 还有许知也的眼睛，如同窗外连绵朦胧的雨幕，隔着一层薄纱看不清雨中真实的画面。 他温润绅士，谈吐幽默，但这些都只是表象。 所以乐祎会对他产生好奇，被他吸引。 当大雨停止下坠，水雾消尽之后，世界清晰明了，那时又该是怎样的一幕景色？ 乐祎踩着男人的步伐，走进工作室。 第13章 第11章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可西禾的气温却是呈现出断层式下降。 昨天夜里的一场雨来的又急又猛，枝干上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枯叶经过一夜摧残，更是廖剩无几。 转眼间，这已经是许知也在西禾生活的第二个月了。 因为下雨，窗外天气黑沉凌冽，公共教室里却一片通亮。 讲台上，长发男人穿着版型简约宽松的白衬，笔直的西裤规整的落在皮鞋上端。 领口半敞，深而直的锁骨随着男人板书的动作半遮半掩。 白衬袖口半挽起，银白色双针手表贴在腕骨反射出神秘冷淡的光。许知也转身，一手举着话筒，另一只手将粉笔随意丢在盒子里，宽厚修长的手搭在讲桌边缘，深邃的眸光扫过下面。 公共教室里的学生混着好几个班，除却前三排的学生一脸兴致勃勃的盯着黑板和他之外，后面的学生要么一脸生无可恋的发呆，要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喉结上下滑动，男人温和平淡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上节课结束时我在黑板上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大家还记得是哪两位吗？” 许知也视线在第一排中间走廊旁的空位上停留一瞬，目光继续流转着看向下面的学生。他嗓音依旧是温和的，不过再次说出口的话却引起下面很大一片骚动。 “给大家五分钟时间，一会我们随即找四位同学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许知也仿佛听不到下面骚动的声音一样，不过收回视线时，他唇角却浅淡的勾起一瞬。 前排学生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有几位同学一脸松弛的托腮欣赏老师的美貌。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如获大赦拿起手机便走，很快偌大的教室就只剩许知也一人。 许知也拔下优盘，连同理论书一并拿起，走出教室乘电梯去了九楼办公室。 许知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规整的桌面上，他伸手将挽起的袖口放下，动作间神情放松的与同事搭话闲聊。 捡起椅背上的驼色大衣，许知也就准备下班了。 “许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去，有情况啊？” 任职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与办公室的别的老师也已熟识，听着左右一男一女两位同事不着调的打趣，许知也唇角挂着得体的笑意却不语，在他们善意调侃的注视下离开办公室。 许知也今日确实有事。 走出综合楼，许知也驱车离开西大。不过这次车子驶出的方向却是西大后门。 车速不疾不徐，细密急凑的雨水却不住的打在车窗上，雨刷器有规律的工作着，扫去斑驳模糊的障碍。 驶到路口时，suv短暂停留似乎是在观察路况，成功汇入车流之后，后视镜里的红色被雨水冲刷越来越浅。 许知也单手持着方向盘，他突然改变了想法，不想这么早回家。 余光扫过副驾驶车窗外透出的临湖公园，原本放松握着方向盘的手蓦然一紧，另一只手也无意识的搭在了上面。 雨中醺黄的路灯都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不修边幅的树枝拥挤在一起投进水中路面阴森戾然。 那一抹黑色不但没与四周的灰沉冷寂融合，而且格格不入。仿佛是上帝好不容易创造出了一幅满意的潮湿阴朦的画作，却被这滴沉默的黑墨打破。 狭小灰蒙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砸下的冷雨不再是无声地，于半空中怦然坠落又弹起，世界不在被冰冷的雨水包围。 黑色大伞将少年包裹，那些欺负人的雨水被冷酷绷直的伞面击碎。 许知也单手撑伞，垂眸凝视着被雨水浇透了的少年。兜帽下飞扬柔软的金发笨重黏腻的贴在额间，他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精致逼真却依旧毫无生气。 大半边肩膀被坠落的雨打湿，冰冷的水贴着手臂激起刺人的寒意，仿佛要把人泡发。 少年却始终无动于衷。 雨幕里，一伞两人，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缄默的定在原地。 世界被消音，雨水也再激不起丝毫的波澜，许知也垂落的指尖跳动，屈指擦拭掉少年脸颊上的水痕。 温热的、冰凉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一并透过他的手指传进心底。 “乐祎。” “……” “里里。” 被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乐祎僵硬的扬起脑袋，骨骼之间犹如进入了第一次见面的磨合期，相互推挤咯吱作响，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四目相对，许知也注视着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少年看向他时的眼神如同看陌生人。 他的手一直在抖，身体也是，或许他自己都没有留意。 水滴滚落如断线的珠子，许知也满手都是湿润的。 黑伞之下，少年一言不发，只沉默的掉泪。 不知持续了多久，乐祎僵直的手指倏地一松，他如在岸边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般大口喘息着。 脊背弯曲着随着他喘息的声音大幅度地起伏。 雨水泪水冷汗混搅在一起，黏腻冰凉的贴在皮肤上，他不停的哆嗦，麻木漆黑的瞳孔逐渐聚焦。 许知也垂眸，他突然伸手将乐祎揽进怀里，宽大修长的手放在少年单薄的后背。 一个潮湿的拥抱，却让乐祎好不容易挣脱逃离掉的情绪再次崩塌。 不过这一次没有恐惧。 他需要的是拥抱，而非谁的拥抱。 谢谢你。 乐祎闭上双眼，在心底轻声说。 最后是乐祎主动地推开了许知也，他注意到男人肩头的深色和头上的雨伞。 “许知也。”口腔里弥漫着苦涩，乐祎将手里攥着的空的透明药盒揣进卫衣口袋。 “去我车上。”许知也低头看着少年的动作。 乐祎动作迟缓的点了下头。 但因为保持同一个动作坐的时间太久了，他两条腿都已经麻木，细细密密如蚂蚁啃噬。 乐祎皱着眉顿坐了回去。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乐祎犹豫片刻握住。 许知也手臂用力将乐祎拖起来，乐祎一只手竭力攥紧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胡乱的抓住许知也胸口敞开的大衣。 许知也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半拖半抱着将乐祎带到路边的车上。 许知也上车时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他先是从里面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坐在后面的乐祎，然后又将车内的暖气打开。 “谢谢。”乐祎边毛巾擦拭头发，边看许知也的举动。 原本在副驾驶的纸袋子又被许知也重新拿起来，递到后面。 他对上乐祎疑惑地眼神，声线温和，许知也解释道：“这是我放在车里的备用衣服，你的衣服湿透了不能一直贴身穿着，会感冒。” 扫了一眼袋子里的衣物，许知也动作一顿，他抬眸望向乐祎：“不是新的，但都很干净，介意吗？”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乐祎轻微皱眉，他看着许知也，双手接过纸袋放在腿侧。 “许知也谢谢你。但你怎么办？” 他指的是许知也的肩膀。湿掉的大衣被他随手丢在副驾，但是许知也身上的白衬早已被洇湿，半透明的布料贴在他肩头，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暖风吹一会就干了。”许知也说：“你先把衣服换一下吧。” 说着许知也收回视线转过头，他伸手在车前的屏幕上轻点，乐祎视线跟随着他。 舒缓的音乐.透过车载音响在车内响起，乐祎握着纸袋的手顿住。 他是怕自己会觉得尴尬所以才点开的吧。 乐祎垂眸，纸袋里放着一套灰色休闲装，他将衣服拿出来。 身后传来奚奚碎碎的声音，许知也神色如常的低头翻看着手机。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打开角落里的那个黑色软件。 单手给对方发消息。 “许知也，我好了。”乐祎清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许知也顺手息屏将手机丢在副驾。 乐祎净身高一七九，并不算低，但奈何许知也很高。所以那套衣服穿在他身上跟唱大戏的一样。 乐祎费劲的将两只手腕上堆叠的衣袖挽好，然后又弯腰将踩在脚下的裤腿解救出来，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不过随着他弯腰低头的动作，衣服领口也跟着下坠，圆领松垮虽不至于走光，但动作间还是露出苍白透明的胸口，嶙峋的骨头突出。 许知也绅士的移开目光，但深邃的眉宇间却细微转变，想着无意间看到的那幕皱眉。 太瘦了。 骨头都是突出来的。 终于弄好了裤腿的乐祎当然不知道前面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别扭的抓了抓衣服下摆，小幅度的又将裤腰往上提。 抽绳都系到最紧了，还是松垮的挂在胯骨，他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 “没事。”乐祎抬头，同时放下两侧的手。 许知也扫了一眼少年腰间堆叠的衣摆，他微微一顿，但却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第14章 “乐祎。” “嗯？” 许知也突然喊他的全名，乐祎抬眸撞进男人深邃幽暗的眼眸里，他心脏快速跳动着，不安地再次抓住衣服。 “冷不冷？”许知也语气一松，他注意着少年的动作。 乐祎没想到等待着他的不是审判，没有好奇的追问，只是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关怀。 “冷不冷都感觉不出来了吗？”许知也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打趣的笑意。 乐祎觉得自己脸颊烧红，他摇头：“不冷。” “嗯。”许知也往车窗外看看了一眼，雨还在下。“坐在车里缓一缓吧，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你，许先生。” 许知也幽深的琥珀眸紧锁着他，乐祎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小心地缩了缩脑袋。 “不客气。” 男人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第12章 十二月。 西大的法桐光秃秃的，不过今天阳光很好，太阳透过枝干打在地上，暖洋洋的。 许知也晚上有课，所以今天中午就来了学校，suv停在综合楼前面的停车场。 他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步行去了综合楼斜对面的小咖啡馆。 咖啡馆外面零星坐着几位同学，无一例外的每个人身边都放着笔电。 透过玻璃窗望进去，成双成对的。 原本随意掠过的琥珀眸却在一位穿着印有logo的工作服的少年身上停留。 他戴着口罩看不清容貌，不过金发却依旧很引人瞩目，单薄高挑如韧柳，偶尔穿过透亮温暖的光线，像只明艳翩跹的小蝴蝶。 许知也唇角微扬，手掌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他推门而入。 “您好欢迎光临。” 许知也目的性很强，径直走向少年所在的地方。金发少年低着头，眉眼认真，双手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修长的手指屈起在红棕色桌面上轻叩了一下。 乐祎余光看到很明显的一只男士的手，他一边对饮品单一边头也不抬的招呼顾客。 “同学您好，请问想喝些什么？您左手边也可以扫码点单。” 许知也眉梢一抬，他语气戏谑：“一杯今天不想上课。” 乐祎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将头抬了起来，柔和温润的杏眼亮晶晶的。 “许知也！” “不是同学了？”许知也打趣少年刚才的称呼。 “许老师！” 许知也盯着少年看，他笑容明亮，看到许知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 看上去一切正常。 他的眼神并不收敛，但少年此时正认真的准备咖啡，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甜点要吗？小蛋糕？” “有什么推荐的？”许知也盯着少年白皙柔软的脸颊问他。 “我爱上课。”乐祎说完吐了下舌头。“就是葡萄布丁，很好吃的。” “好，那就一杯今天不想上课，另外加上一份我爱上课。” 咖啡馆的饮品和甜品名字取得都很有意思，许知也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很不正经的名字。 说的时候他还会盯着乐祎的眼睛看，语气里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乐祎慌乱的移开视线。 “带走还是在这里吃呢？” “在这吧。”许知也看着乐祎，然后将手机付款码放在面前的付款机那扫了一下。 他将手机收回口袋，刚好靠窗的角落有一对情侣要离开，乐祎冲他指了一下那边。 “许先生，那里有空位，你可以去那边等。” 许知也顺着少年的指尖看过去，他又将视线转回来，似乎有些无聊似的屈指敲桌面：“几点下班？” “两点换班。” “嗯。”许知也不明不白的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便转身走了。 乐祎看着男人高大宽阔的身影，盯着他后脑勺的翩跹的发带走神。 所以“嗯”是什么意思？ 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点单区，许知也抬眼便可以看见咖啡柜后面那抹忙碌的身影。 阳光很好，他单手支着脑袋，在这家小咖啡馆晒暖。 脚步声由远及近，视野里端着托盘的金发少年离他越来越近，许知也不得不微微抬起下巴。 “许先生，您的咖啡和甜点好了。” 乐祎以前从来不会觉得咖啡名称这么难以说出口。 他将精致的拉花咖啡小心地摆放在许知也面前的桌面上，还有一份葡萄布丁，清透的绿色在冬日里看起来确实很不错。 “慢慢享用。”乐祎单手夹着托盘，他冲许知也笑。 许知也：“我今天有课，想去旁听吗？” 虽然两人很早之前就聊到过，期间也确实约过但每一次的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所以乐祎一次也没有真正的在许知也上课的时候去旁听过。 乐祎面上迟疑一瞬，他垂眸与许知也对视。 男人眉梢微抬：“如果没时间的话，下次也行。” “有时间的。”乐祎点了下头：“跟之前课表上的时间是一样的吗？” 许知也不语反而用深邃明亮的眼眸盯着少年看，乐祎被他看的逐渐僵硬，但却也没开口说出一句不喜欢来。 许知也的琥珀眸愈发深沉，他终于舍得移开不在逗弄少年。 “你换班之后跟我一起吧，我下午准备课件，需要有人在身边帮我。” “可以吗？” 他语气柔和神情温润，这样抬眼望着乐祎看。乐祎心跳不争气的加速，他微微侧了下下巴，眼角唇角皆下扬。 看上去柔软无害，很好欺负。 喉结上下滚动，许知也垂眸，轻啜了一口咖啡。 “好。”乐祎落下这句话之后，便抱着托盘转身离开了。 正巧前面有人在喊服务员，不过仔细看他步伐杂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许知也眸光闪烁，咖啡杯遮挡着的唇角提起。 …… 桌面又一次被人轻叩。 乐祎抬眼，便直直闯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眸。 “一份葡萄布丁，打包。”许知也盯着少年轻笑。 “好的。”乐祎起身。“你也觉得很好吃吧！” 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许知也点了下头：“嗯。” 隔离开的红木桌柜仅到许知也腰胯，他就隔着木柜站在外面，看着少年在里面忙碌。 这个点，咖啡馆里的顾客骤减，只剩外面还有两个人，也不停地在敲打着笔电赶作业。 过了一会，似乎外面的人察觉到冷抱着笔电走进咖啡馆，门被关上的瞬间被一只手抵住。 “乐乐我来了！” 林正奇推开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工作台前的男人。 乐祎头都没转，他对林正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我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把衣服换上吧。” 许知也听着少年的声音，懒散的掀起眼睑往林正奇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林正奇打开一侧的小门走进去，他经过乐祎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乐祎手里的东西。 “哼哼这回被我逮个正着了吧？” 乐祎无奈的撇了下嘴角：“木木你难道没有看到我们身后的顾客吗？” 他语气自然熟络，一句话便将他们的关系泾渭分明。 而许知也听到少年的这句话之后，他盯着乐祎单薄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了许先生。” 嗯，称呼也变了。 许知也丢下手机，眼尾下扬，神情晦涩让人难以分辨。 他看着桌面上包装精致的甜品，屈指在点了点，问乐祎：“换班了吗？” “嗯，你要不在等我一下，我去把身上的衣服换掉。”乐祎低头看了一眼身前印着logo的制服。 “去吧，我等你。”许知也颔首。 几乎是他刚进去里面就传出了声音，听音色是刚才的那个男生的，但似乎是被打断了，再然后就变成若隐若现的。 许知也抬眸朝那扇门望过去，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许先生我们走吧。” 听到少年清脆干净的声音，许知也再度抬头。 乐祎换掉了制服，藏蓝色牛角扣大衣将他小脸衬得更加清瘦白皙，他头上还戴了一顶画家帽，臂弯里放着一条奶黄色的围巾。 很文艺的一身穿搭，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许知也视线落在他身上，最后对上少年明亮纯黑的眼睛。 “里里。” “怎么了？” “没事，走吧。”许知也垂眸拎起桌上的甜品。 不过男人在低头的瞬间，喉间却溢出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 犹如那葡萄布丁一样，绵密回味悠长，淡淡的甜意让人上瘾。 乐祎走到许知也身边，他又偏头看了一眼身边高他一头的男人深邃的侧颜。 与他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 许知也替乐祎撑着门，等他出来之后才慢慢收力道将门关上。 第15章 林正奇出来后看到的便是那样一幕。 乐祎站在原地与许知也对视，又移开视线，等到许知也走到他身边之后，他才继续跟着许知也走。 男人不经意间放缓的步子，逐渐一致的步调，并肩而行的两人。 林正奇站在咖啡馆内看着好朋友与那个男人慢慢走远的身影，又想到刚才与乐祎的悄悄话，他心底莫名涌上一丝异样的情绪。 另一边，乐祎与许知也并肩。 咖啡馆出门之后左转大概三百米远的距离，便可以看到西大很出名的一个建筑——玻璃廊桥。 有点像天桥，悬在半空直到九楼消失，衔接着综合楼两边，全部都是玻璃材质的，桥下面的道路两边种植着大片的合欢树。 每年六月，合欢花开，阳光射进玻璃廊桥，折射出五光十色斑驳梦幻的光线，又会随着时间流转，落日高悬其中，霓虹眩晕的余晖与合欢香糅杂在一起，通过风洒下来，如置梦境。 冬天虽不如夏天那样，却也别有一番风采。 乐祎看着许知也目的很明确的往玻璃廊桥那走，他脚下步子落了一瞬。 一直到走到跟前了，乐祎看着眼前的玻璃楼梯。 他不但感觉不到半分的浪漫，反而踌躇颇为局促。 许知也是想爬楼梯上去吗？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往男人锋利的下颌瞟了一眼。 却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怎么了？” “没事啊。” 无形的空气从指缝钻出，乐祎双手攥成拳。 “许知也，我们爬上去啊？”他不争气的还是问了出来。 “你想吗？” 话音没落地，许知也就见乐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一怔，余光扫了眼那玻璃廊桥。 “恐高？” 乐祎不知道许知也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电梯也不能坐？” 综合楼不但室内有电梯，室外的玻璃廊桥尽头也都设有观光电梯。 “闭着眼可以。” 许知也看了一眼他，乐祎牙齿咬着下唇瓣，陷进去的樱粉唇色泛着白。 “走吧。” “你不是想走这个吗？”乐祎看着男人欲要转身的动作，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只是觉得你会像那些学生一样喜欢这种形式的。”他语气顿了下，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恐高。” “我，我喜欢这种，但自己一个人不敢走。”乐祎攥成拳头的手再次用力，他抬眸，用那双纯黑的眼睛盯着许知也的琥珀眸。“许知也，你可以陪我试试嘛？” “不害怕？” “害怕，所以才想试试的。” 许知也听着少年的话，他直直看着乐祎白皙柔和的脸颊，他睫毛细微的颤动， 明明还没开始就已经怕的不行了。 “好，如果不可以了就及时跟我说。”许知也抬脚再次来到乐祎身边。 乐祎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建设，小声地呼出一口浊气后在男人的注视下，终于抬脚迈步，跨上第一节玻璃台阶。 许知也跟在少年身后，关注着乐祎的情绪。 一路无言，一直到两人站到二楼的玻璃廊桥上，许知也看乐祎停下了脚步。 乐祎先是低头透过透明玻璃看了一眼脚下距离地面的距离，他才转身，寻找许知也的视线，然后与他四目相对。 “从二楼往下面看感觉还好吧。”他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都很不确定。 许知也没有戳破，反而是顺着他的话语说。 “嗯，或许尝试过后你会发现是没那么可怕的。还要继续试试看吗？” “可以吗？” 许知也对上乐祎干净柔软的眼眸，轻笑：“只要你想当然可以，我会陪着你的，不会把你丢在这里。” 乐祎听到许知也的这句话，他眸光闪烁，移开了视线去看对面光秃秃的合欢树，只是很快就又没忍住的移了回来。 心脏不听话的快速跳动着，乐祎一只手无意识的抚摸在胸口的位置。 许知也垂眸，注意到乐祎的动作，他微微蹙眉。 “不舒服？” “啊？不是的。”乐祎注意到许知也的眼神，他后知后觉的放下手臂，围巾虚掩之下的手掌攥紧。 “谢谢你许知也。” “谢什么？” “你说的，你不会把我自己丢在这里。” “嗯，不丢。” 第13章 “许，许知也…我腿软了怎么办？” 少年害怕颤抖的声音在玻璃廊桥上响起。 许知也垂眸看着攥紧自己大衣的乐祎，他示意少年松开。 乐祎看着许知也的表情，心脏犹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他沉默的忍着难受松开男人。 乐祎在原地僵住，十分无措，却也没有再开口。 他已经走到三楼了，失重感越来越明显，乐祎脑袋都是眩晕的，两只腿也不受控制的发抖，额头上冷汗覆盖。 这一路上他走的又慢声音也很大，这样仔细一回想，他刚才好像确实有点得寸进尺没有分寸了，而且他刚才声音喊得那样大，许知也肯定很不耐烦。 可是上来之前明明说好了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 越想，乐祎心里就越拧巴，眼睛被风吹得涩涩的。 耳边响起细碎的动静，他也能感受到男人的动作，但是却没有抬头。 直到一只胳膊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乐祎睁着干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 “抓这只吧，我带你过去。”男人温和柔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不是烦我太吵了吗…” 乐祎没有直接握上去，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声音很低很沮丧。 许知也听到了，他垂眸盯着少年的发旋，突然轻叹一声。 许知也伸手握住少年的两只手腕搭在胳膊上。 “乐祎，我只是换只手，用原先的那只手带你过去可能会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乐祎终于舍得抬头，圆润顿感的杏眼下耷，可怜兮兮的小表情跟果冻很像。 许知也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向乐祎解释为什么会不方便。 他从后面绕过乐祎肩膀，干燥温暖的大手遮住乐祎的眼睛，从后面看过去，像是男人将乐祎整个圈抱在怀里。 乐祎感受着身后男人宽阔的胸膛，好闻独特的香水味萦绕在鼻息间，他耳尖抖了抖，咬紧下唇。 原本只是搭在男人手臂上的两只手，也改为了主动握紧。 冬天有阳光存在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原本还温暖的光这会已经开始泛着冷感，玻璃廊桥折射出璀璨细碎的光亮闪烁着，迸发出细小的彩虹光。 许知也一手覆盖住乐祎的眼睛，另一只手让乐祎紧紧抓住汲取安全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穿过玻璃廊桥。 离开之后，许知也低头，眼尾上扬，他自上而下的看着怀中紧闭着双眼的少年，感受着他微颤的睫毛扑朔扫在掌心的痒意。 “好了吗？”乐祎小心翼翼的询问。 没有听到声音，他手指用力，又开口问了一遍。 “许知也，到了没有？” 许知也终于松开他，乐祎慢慢的睁开双眼，模糊的景色逐渐变清晰。 许知也居然直接带着他来到了室内电梯这里。 乐祎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疏冷的光线落在地板上，空气中隐约可以看到浮尘。 视线收回时，乐祎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在自己眼睛上。 许知也与他对视，挑了下眉。 刚好电梯到了，乐祎收回视线先一步进去，等许知也走进电梯厢的时候，乐祎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许知也摁下楼层之后，直接来到了他身边，干净明亮的电梯壁上照出两人，他们距离拉得很近，有种说不出来的奇特感觉。 冷不丁的，原本垂眸的男人突然抬眼，乐祎与他四目相对。 “里里，别躲了。”许知也在乐祎准备面壁思过的前一刻出声，温润的声线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没有啊，围巾要掉了。”乐祎直面迎上许知也的目光，眼神闪烁。 “嗯，给我吧，我帮你拿着。”许知也点头，然后朝乐祎伸手。 “电梯到了。”乐祎眼尖的瞅见屏幕上楼层跳跃，九楼到了。 乐祎将围巾绕着手臂缠了好几圈，他继续说：“九楼到了，我自己拿着就行了，我们出去吧。” “不会再弄掉了？”男人打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乐祎走出电梯之后回头，自以为很有威胁力的瞪了一眼许知也。 然而走到一半之后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许知也的办公室在哪里。 许知也看他羞赫的表情便也没有为难他，他走到乐祎身边告诉他：“右边903。” 第16章 乐祎点头，他走出拐角，开始寻找903。 不过走到办公室门口之后乐祎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站在一边等着许知也。 许知也站在乐祎身后，长臂伸开，他打开办公室门，垂眸轻声问乐祎：“要不要猜猜看我的工位在哪里？” 乐祎偏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许知也的呼吸声。 “猜对了有奖励。”许知也与他对视，琥珀眸望着他轻笑。 “错了你会不让我进去吗？”乐祎视线在男人下颌脖颈以及耳朵几个部位流转，余光瞥见许知也的耳垂时，视线顿了下。 “许知也，猜对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吗？” 许知也垂眸，他盯着乐祎看了一眼，点头答应。 许知也单手推开办公室门，空空荡荡的，许知也看了一眼挂表上的时间，两点四十多了，应该是去上课了。 乐祎看着空荡的办公室，心里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有些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他在许知也身边也更自在了。 视线一寸寸扫过办公室的各个工位，乐祎并没有走到每一个位置很细致的观察，而是站在走廊左右大致环视了一圈。 有些位置堆放着很多绿植摆件，也有的桌子上没有几样东西。 乐祎抿了抿唇，他视线还在不停地看着，身后的许知也也没有开口提示的意思，只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视线在扫过角落里的那个工位时，乐祎的脚步停下来，他回头看许知也，手指向靠窗的那个位置。 “许知也是那个吗？” 许知也顺着乐祎的指尖望过去，桌面上很干净整洁，东西也不多，仅看外表是很难看出来的。 许知也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倒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点了下头：“为什么会觉得是我的？” “感觉。”乐祎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先笑了。 他什么时候居然也会用这么缥缈的词语来形容了，但这一刻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桌面的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许知也。 规整干净，在光里是柔和的。 “不管怎么样我猜对了不是吗？”乐祎尾调上扬，眼睛亮晶晶的歪头看着许知也笑。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毛绒绒的，纯良无害，让人想rua。 “嗯，所以想问我什么？”许知也手掌搭在乐祎肩膀上，推着他过去。 他将手里的甜点放在桌面，然后又拉开椅子，掌心用力让乐祎坐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许知也松开手。乐祎仰头看着他问：“我坐了你的位置，那你怎么办？” 许知也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去另外一边拉了一个椅子过来。 “我当然也会坐在你身边。” 温润的声音传进耳朵，乐祎移开视线，他垂眸看着许知也的桌面。 是很干净没错，但光秃秃的，与隔壁有很多绿植多肉的桌面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喜欢？”许知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什么？” “你一直盯着那盆多肉看，喜欢吗？” “还好。”乐祎回头，他乖顺的坐在位置上，也不敢随意摆弄许知也桌上的东西，怕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礼貌。“只是觉得它们衬得你的桌子光秃秃的。” “等下次，我送你一盆绿植吧，你也放在桌面上，绿色的看起来会让人心情变好，而且护眼。” 许知也捕捉到乐祎话语里的“下次”这个词，他眼尾上扬勾勒出几道浅淡细纹：“好啊，那下次见面，你可不要忘记了。” “当然不会的。” 乐祎见许知也打开了自己桌面上的笔电，他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询问：“我需要帮你做什么啊？” 许知也看了他一眼，下巴微抬点了下桌面上的甜品。 “帮我把它打开。” 乐祎目光落在甜品包装袋上，他甚至都不开口问为什么，乖巧的伸手帮许知也把包装盒打开，甚至还贴心的将葡萄布丁从里面拿出来，把盒子收好放在脚边。 “你现在要吃吗？”乐祎问他。 许知也看了一眼，说：“不是我现在要吃吗，是你现在要吃。” “什么意思？”乐祎疑惑地看着他。 许知也将笔电屏幕对着乐祎，里面居然在播放《大耳朵图图》，乐祎眼神更迷惑了。 “不是要我来帮忙吗？” “对啊，帮我吃掉布丁和看这个。”许知也单手支着脑袋，喊他名字：“里里。” “嗯？”乐祎听到后下意识去看许知也。 “你陪在我身边，就是在帮我忙。” 乐祎听到这句话话，心跳仿若漏掉一拍，他脸颊肉眼可见的爬上一层红霞。 “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反倒是这副害羞的表情将许知也逗笑了。 “我今天来得早，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待着挺无聊的，所以想要你过来陪陪我。” “哦。”乐祎听到这句话之后点了下头，不过心情却莫名沉闷。 “我好几次见你都在看这部动画片，这么喜欢的吗？” “嗯，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会被治愈。”乐祎看着屏幕里已经开始了的动画片轻声说。 似乎想起什么，他又偏过头去看许知也：“许知也你刚才问我想问你什么问题。” “想问我什么？” 乐祎闻言，他半边身子都侧了过去，视线有意无意的在许知也耳垂流转。 “你左边耳朵上是有耳洞吗？” 许知也听到惊讶地挑了下眉，他点头：“有一个。” “你打的时候疼吗？” “打这只耳洞的时候我才十六岁，也就是十三年前，时间太过久远了。”许知也轻笑。那些寄存在角落里的记忆随着纷至沓来，在许知也脑海里再一次复苏鲜活起来。 “也许是疼的吧。” 十三年前十六岁，许知也居然比他大七岁。 “哦。”乐祎点了下头，没忍住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想要打耳洞呢？” “好奇。”这个问题他回答的倒是很快。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许知也唇角上扬：“那段时间似乎很流行打耳洞，班里的很多同学都打了，我好奇就在一个放学的下午也去随便找了家穿孔的店去打了一只。” “好随便啊。原来你以前居然也是会跟风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来，跟现在反差也太大了吧。” 乐祎脑补了很多故事，什么失恋为了纪念对象、成绩下滑发泄情绪……居然没一个正确的，而真实的原因简单到几乎荒诞的程度。 “嗯，我是个普通人，所以普通人拥有的情绪和想法我也会拥有。”许知也学着乐祎的口吻回答他。 “怎么突然想问我这个？” “好奇。”乐祎也学着许知也的话术回答他。 话音落地，乐祎得到了男人的一声低沉的轻笑，他抬手摸了摸耳垂。 …… 摄影课排在下午后两节，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还有课的老师回到办公室休息。 听到声音时，乐祎正趴在许知也桌子上翻看着他的摄影书，表情认真手里还握着圆珠笔。 反而是许知也单手支着脑袋在看笔电里播放着的动画片。 许知也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乐祎，然后掀起眼皮与回来的同事打招呼。 “许老师这位是？”同事看了一眼在书本上涂涂画画的乐祎，朝许知也投了个眼神询问。 “家里的小朋友。” 乐祎早在那同事走过来的时候思绪就已经跑远了，心不在焉的，听到许知也意味不明的话过后，他更是惊疑。 圆珠笔戳着脸颊肉凹陷下去，乐祎垂着脑袋偷偷看身旁的男人。 许知也好像并没有觉得这句话说的有多不妥，他拍了拍乐祎的肩膀。 “走吧，去上课。” 乐祎闻言，将桌面上的书本合上，他抱着书手里还握着圆珠笔，跟在许知也身后。 两人走出办公室之后，乐祎突然迈大步子，他与许知也并肩。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哪样？”许知也偏头，故意一脸不解的问他。 乐祎抿唇，他不确定许知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 但他又不想就这样不清不楚的，他想知道许知也什么意思，于是乐祎停下脚步望着许知也。 “说我是你家里的小，朋友。”最后一个词似乎烫嘴一样，乐祎声音越说越小。 乐祎的脸颊被帽檐遮了大半，只能看到一截透白削瘦的下巴。许知也视线下滑落在少年来回摩挲着课本的手指上，他眸光柔和温润。 “里里，你想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乐祎指尖一抖，圆珠笔从指缝里滑落，吧嗒一声轻响掉在地上，笔帽都被摔开了。 第17章 乐祎弯腰去捡，却没想到许知也更快的将笔和笔帽一并捡起，并且安装好。 许知也看了一眼少年，然后将圆珠笔塞进他手里，离开时指腹不经意间划过他柔软的掌心，又是引的乐祎一阵战栗。 许知也面不改色的站直身子：“电梯到了，走吧。” 一阵浅淡的花香味在乐祎鼻息间流转，乐祎偏头看着男人高大宽阔的身影，握着笔圆珠笔的手更用力了，他抬脚跟上。 电梯里许知也一只手臂一直挡在电梯门那里，等到少年完全进来之后，才收回手，与乐祎并肩站在一起。 叮—— 电梯到四楼了，在电梯门即将的最后几秒里，许知也突然偏头。 深邃的琥珀眸异常明亮，闪烁着细碎的亮光，还带着乐祎读不懂的情绪，他被看的心底发慌。 就在他再一次准备逃离开视线的时候，许知也开口了，整个过程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脸颊。 “乐祎，我可以追你吗？” 许知也看了眼电梯口等待的学生，他长臂一伸，揽过乐祎，带着他走出电梯，避免被人撞到。 等到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怀里的人还是一副很呆愣的表情，许知也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 “你考虑一下。”许知也悠悠然道。 考虑什么？ 难道如果我同意你追我的话还要告诉你说，许知也我同意了，你追我吧。 哪有这样的嘛。 哪有追人还要告诉当事人的！ 乐祎越想表情越幽怨，许知也眼尾上扬，他故意当作没看到少年幽幽然的小表情。 “快进去抢位置了，不过只允许你坐第一排。” 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许知也自己先一步走进了教室，留下乐祎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这么熟练，肯定追过很多人吧！ 乐祎咬紧下唇，慢吞吞的拖着步子走进教室。 公共教室里，已经来了一半的学生了，后面的位置几乎被坐满了。 乐祎响起刚才许知也的话，他视线在第一排的位置流转，刚要在靠近门口的第一排边缘坐下。 “那位同学，你过来坐这个位置。” 正要落座的乐祎被帽檐遮挡着视线，还没有发现许知也口中所说的“那位同学”指的就是自己，甚至还在抽空想到了之前林正奇跟他讲的，最怕专业课上老师让挪位置了。 许知也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左边第一排的垂头拉凳子的少年，他扯了扯唇角。 “左边第一排穿蓝色牛角扣大衣戴帽子的男同学。” 此话一出，原本骚动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同学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而就坐在后一排位置的一个男生趴在桌面上，自上而下的扫过乐祎身上的衣服，他突然出声。 “同学，许老师喊你呢。”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 这位许老师的课虽然有趣但也是出了名的严厉，男生原本趴着的动作改为单手支着脑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乐祎扶着凳子的动作一顿，他先是看了那男生一眼，然后抬眼朝讲台的位置望过去，明亮的黑色瞳孔一片迷茫。 许知也隔着空气，直直望向少年，四目相视间他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再度开口。 “第一排中间还有位置，过来坐这里。” 乐祎歪了歪头，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知也看，周遭一片安静，就在有人觉得他要生气时，乐祎却拿起了书本去了第一排中间。 就连支着脑袋看戏的男生也轻啧一声，无聊的又趴了下来。 上课了，许知也开始今天的讲课内容。这些在一个小时之前乐祎就已经全部听过了，原本的好奇退过之后，乐祎拿着许知也的书本，还是再一次的被许知也吸引到。 他讲课的时候是与日常不太一样的。 乐祎单手支着脑袋望着讲台上的男人，许知也感受到少年投过来的目光，语气微顿，他眼睑下压，明亮的眼眸扫过去，与乐祎短暂对视一瞬。 许知也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教室里响起，乐祎觉得自己似乎要被他给包围了，他听着听着便开始神游。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许知也拿起相机拍照呢。 下课之前，许知也先是看了一眼第一排坐着的少年，然后才将视线投向别处。 “下节课是实践课，希望你们可以稍微记得一些今天我讲过的内容，这样下节课操作起来也会更容易上手。好了下课吧。” 早在一分钟前教室里就已经骚动起来了，听到许知也的这句下课之后更是急不可耐的背起书包就跑。 只有乐祎还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着身边呼啸而过的风，他心底觉得神奇，一双眼眸四处张望。 直到学生走的差不多了，桌面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轻叩，乐祎抬脸。 许知也垂眸：“走吧，带你去吃饭。” 许知也拿起桌面上的那支笔，不过在合上课本时，目光触及到上面的简笔画小人，他视线一顿。 “里里，我的课很无聊吗？” 乐祎顺着许知也的手指看过去，书本上，q版长发男人手里握着一个相机。 乐祎脸颊滚烫，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我下课的时候画的，上课的时候一直在认真听。” 顿了下，乐祎又继续道：“你的课很有趣，一点也不无聊。” 许知也看着乐祎，肩膀抖动了一瞬，下一秒男人开怀大笑的笑出声来。 许知也拿着课本和圆珠笔与自己的东西放在一起，他握上乐祎的胳膊。 “逗你玩呢。饿不饿？” “许知也。”乐祎被许知也拽着走，他语气幽怨的拖长声音不满。 但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嗓音黏黏糊糊的。 许知也在前面勾着唇角，神色轻松。 两人去了距离综合楼最近的教职工餐厅，二楼环境很好，来吃饭的人没并不多。 许知也偏头看着身边的少年，问：“想吃什么？” 乐祎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家螺蛳粉店那里停留住。许知也顺着乐祎的目光看过去。 乐祎：“我这周还没有吃过。” 他下意识的解释，其实在外人面前他根本没必要说的，自己要真想吃许知也还能拦着不成。 但潜意识里，他认为许知也比外人更亲近，所以他才会解释。 许知也似乎知晓少年这句话背后所赋予的含义，他垂眸看着乐祎卷翘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很漂亮。 “里里，如果我告诉你不能吃，你会怎么样？” 乐祎抬眼与许知也对视：“你会不让我吃吗？像我爸爸那样。” 此话一出，两人的心跳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的加速跳动，许知也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深，他看着少年柔和的脸颊和圆顿下垂的眼睛，突然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里里，你明知道我不会的。” 话落，许知也便松开了他，视线没了遮挡变得清明。 乐祎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小虎牙都要藏不住了，他偏头不让许知也看到。 许知也嘴角上扬，看透却不戳破，他带着乐祎朝着那家螺蛳粉店走去。 乐祎看着男人宽阔高大的身影，有一瞬间他在想，许知也会变得像爸爸一样，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想到这里，他又自顾自的摇了摇脑袋。 还是算了吧。 许知也垂眸，看少年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他正欲开口，却被少年打断。 乐祎指尖戳着他大衣，身后随手束起的长发便张牙舞爪的朝着乐祎的指尖咬过去。 “许知也，你的头发有静电，电到我了。” 许知也一顿，他余光朝身后看过去。 乐祎却跟他的那些因为静电漂浮的发丝玩了起来，许知也眉宇间划过一丝无奈，但神情却十分柔和。 他学着乐祎伸手戳了下他肩头：“先点饭，一会在玩。” 乐祎听到许知也的话抬脸，他看着许知也，心想许知也居然没有觉得他很麻烦。 “不想吃了？那我们换家——” “吃！我要吃螺蛳粉。”虽然知道他或许是故意这样说的，但乐祎还是打断了许知也的话，他对窗口里站着的阿姨点单：“阿姨，要一份螺蛳粉加炸蛋。” 少年清脆明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知也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白皙的脸颊，单手插兜在他身侧站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ppear：今天漂亮先生说要追我！但是我很气！】 【dunno：（秒回版）为什么生气？】 乐祎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哪有人追人之前还要通知的嘛，那我怎么说啊，好奇怪！】 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许知也单手拿着手机，看到那边发来的信息，轻笑。 他停下脚步，单手打字：【可能他就是想要你一看到他就会想到这件事情，被别人告白时第一反应也是先想到他吧。】 第18章 乐祎看着不知道发过来的消息瞪大眼睛，他指尖狠狠戳着屏幕，恨不得把手机都要戳烂了：【那也太坏了吧！】 【dunno：嗯，那也太坏了。】 那是很坏了，嘻~ 第14章 天气预报显示在今天，西禾即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已经到了下午，天气始终阴沉沉的，却不见半点雪飘的影子。 工作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窝在沙发上躲懒的付飞英听到声响起身。 外面阴沉昏暗，少年穿着暖黄色短款面包服，裹着宝石蓝色的围巾和针织帽，明艳丰富的色彩让付飞英眼前一亮。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他认出来这个少年是他第一次去送许知也，在西大遇到的那个骑小电驴的少年。 “…您好。”呼之欲出的称呼在看清屋里男人的瞬间改变，乐祎站在原地一下变得拘谨起来。 “你好，欢迎光临。”付飞英迎上去，他问：“请问是想要咨询写真还是洗照片？” 乐祎轻微摇了下头，付飞英看着少年的动作，表情凝滞一瞬，他骚了下眉尾，问：“那您是？” “我找许知也。” “老许？”注意到少年的称呼，付飞英原本抚眉的手顿住，再次看向少年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还有好奇。 付飞英转身去拿水，回来时见乐祎还在原地站着，两只手交缠扣弄着，看起来乖巧又紧张。不过可能是室内暖气开的太足了，他脸颊两侧红彤彤的，倒是比刚进来的时候显得鲜活。 付飞英眉间一松，他笑：“老许在里面帮我调片子呢，可能要等一等，小同学先去沙发那里坐着等他一会？” 他将手里的水递给少年。 “谢谢。”乐祎双手接过，然后跟在付飞英身后走到休息区那边的沙发坐下。 “小同学，你跟我们老许是什么关系啊？”付飞英手臂随意搭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坐着的少年他问。 “我叫乐祎。”乐祎被面前人一口一个小同学喊得不自在，他告诉付飞英自己的名字。 “乐祎？哪两个字？”付飞英跟着读了一遍，但是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倒还真是没有想到百家姓里哪个姓读“le”的。 “快乐的乐，祎祎的祎。” “哦，乐(yue)啊，我说呢。”付飞英恍然大悟。 “嗯，不过也有一部分的姓氏可以读作le的，我叫乐祎。” “又长知识了。”付飞英没心没肺的笑，他道：“我叫付飞英，跟老许差不多大，你叫我付哥就行。” “付哥，你是许知也的朋友吗？” “nonono应该更准确点,我是许知也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牛逼的合伙人！” “啊，知道了！”乐祎露出一个礼貌地微笑。 许知也拿着手机刚从工作间出来就听到付飞英欠嗖嗖的声音。 “里里。” 乐祎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朝声源处看过去，原本想要回答付飞英的话也被他抛到脑后。 “许知也！”乐祎眼睛亮晶晶的从沙发上起身。 而一旁的付飞英听到乐祎兴奋地声音，付飞英挑眉，视线在面前的两人之间流转，意图明显。 许知也抬眸淡淡瞥了付飞英一眼，他来到乐祎身边。 “怎么没有直接进去叫我，” “付哥跟我说你在忙工作，我怕打扰到你。但是我有给你发消息。” “嗯，刚看到。” “咳！还有个人在呢！”付飞英单手支着脑袋，翘着二郎腿。“里里？乐祎里，你这名字倒是有趣。” “里里啊，我和老许几个月前见过你，老许跟你说过没有啊？” “什么时候？” “大概是九月的时候吧，我送老许去西大上课那次，你骑着小电车跟我们并道而行。”付飞英无视掉许知也的目光，唇角含着笑。 “我不知道。”乐祎疑惑地看向许知也。 许知也：“我没有降下车窗跟你打招呼，你骑着车不安全。” “所以舞蹈学院那次你…”乐祎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许知也看向他的眼神很直白，带着温和的笑，但又跟以往不太一样。 付飞英：“呦，那天之后你俩还见过呢？对了里里，你是学舞蹈的不？” “嗯？不是的。”乐祎听到付飞英的话，先是疑惑然后否定，他道：“我跳舞，但不是西大的学生。” “老师啊？这么年轻还真是看不出来！” 许知也视线一直在乐祎身上落着，听到付飞英的话之后他掀起上眼睑，声音淡然：“照片调好了，你还不去看？” 付飞英却完全没有眼力劲一样：“嘿，你做事我放心，再说了这不是有朋友在吗，当然是陪朋友聊天比较重要，你说对不对里里？” “啊，是的。”乐祎犹豫着点了下头。 下一秒耳边响起许知也的声音：“不用理他，我们走吧，说好了请你去吃饭呢。” “那付哥怎么办？”乐祎偏头小声道。 闻言，许知也淡淡瞥了对面人一眼，轻笑：“他这个人喜欢独处，不爱被打扰。” “……”付飞英：“许知也，要不你声音再小一点呢？” “听到了？” “嗯，一清二楚。”付飞英点头。“原来老许那天要我推荐餐厅说请人吃饭，请的是里里你啊。” “嗯。”乐祎不明所以的点头。 许知也与乐祎对视，他握着乐祎的手臂从沙发上起身。 “既然听到了也知道了，那我们就走了。”许知也拿上乐祎放在沙发上的围巾。 付飞英气笑了：“许知也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滚滚滚！”他一脸无语的撵人，但是与乐祎对视之后，语气又瞬间变换：“里里随时过来玩啊，拜拜！” “付哥再见。”乐祎眼睛弯成月牙跟付飞英告别，他觉得两人的相处方式很有趣。 “嗯，里里和老许玩的开心啊！”付飞英趁着乐祎转身的动作，对着许知也露出一脸我都懂的笑。 而没有看到这些的乐祎此时还在心里想，他发现了许知也的另一面，在朋友面前的他也会很幼稚的跟朋友拌嘴。 直到出门，乐祎眉眼间的笑容还没消散，许知也垂眸看了一眼，他问：“这么开心？” “嗯！” “讲给我听听？”许知也为乐祎打开车门。 看着少年坐在里面且将安全带系好之后，他才合上车门，转身走向另外一边。 “许知也，付哥好有趣。”乐祎偏头看着正在系安全带的男人开口道。 许知也听到乐祎的话，他抬头与乐祎对视：“我不有趣吗？” 安全带卡扣合上的瞬间在安静的车厢内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男人低沉调侃的话与那道声音交叠，一并落入耳底。 乐祎耳尖抖了抖，他将脑袋扭回去，目视前方。 许知也看着他做完这些，唇角上扬。 “付哥说你找他推荐的餐厅？” 车子启动，银灰色的奥迪a6平稳的驶出街道，乐祎还是没忍住好奇的问许知也。 “嗯，我来夏宁的时间不长，平常也很少有时间出去。”许知也一边开车一边说：“今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付飞英推荐的餐厅怎么样？” “好啊！像短视频里的测评博主那样。”乐祎来了兴趣，与许知也讨论。 …… 乐祎怀里抱着围巾，副驾车窗上被他无聊的画了很多笑脸和星星。乐祎趴在车窗上看，才五点多外面就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了，街道上光秃秃的，一点白色的影子都没见。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雪。” “天气预报上显示晚上九点多应该会下。”许知也抽空朝乐祎那边看了一眼。 “天气预报昨天还说今天早上六点就会下雪，不准的。” 许知也听着乐祎失落的语气，他神色一顿，随后转移话题：“这么想堆雪人吗？” 自从天气预报上显示今天会下雪的那天起，乐祎就不止一次的跟许知也提到过他想要堆雪人的这件事。 “还好吧，就是有点期待初雪。” “只有初雪？” “也不是。但好像确实只有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会让我很期待，或许是因为在初雪许愿的时候会收获幸福吧。”乐祎指腹蹭了下车窗上，将那些星星爱心蹭花之后，他才将手收回。 “初雪许愿？” “对啊，你没有听说过吗？”听到许知也语气里的不解，乐祎转身疑惑地看着许知也深邃立体的侧颜，鼓了鼓腮帮。 正值红灯，许知也停稳车，他偏头与乐祎对视，轻笑：“还请见多识广的乐祎同学给我讲讲？” “行吧，其实我也是听我爸爸跟我讲的。”乐祎点头：“他说每一年的初雪都很有灵性的，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趁着它们还未落地许愿就会灵验，而且我小时候许愿真的会实现。” “这么神奇？” 第19章 “对啊，它会保佑许愿的孩子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幸福。” 车子重新启动，乐祎的话还在继续，许知也嘴角上扬，声线温和：“嗯，今晚一定会下雪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许愿的孩子在期待它们。” …… 距离许知也说要追乐祎已经过去一周了，而今天是这一周里许知也主动跟乐祎发消息说要请他吃饭。 虽然聊天里没有一句有关追人的消息，但乐祎在没见到许知也之前还是很紧张，没想到直到现在许知也都没有说一句让他多想的话。 乐祎心底反倒是有一丝不自在，神游间，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前段时间与网友dunno的聊天。 乐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约我出来真的就是为了吃饭，什么都没说。】 【ppear：所以他上次的那句话可能真的就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吧。】 【ppear：但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小狗呲牙.jpg）】 等了一会对面一直没人回，应该是在忙吧，乐祎小声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起来。 他额头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车窗上男人的影子。 你果然很会。 乐祎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继续盯着男人的影子看。 “里里，到了。”许知也将车停好，他偏头看向副驾上的少年。 “好。”乐祎解开安全带。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许知也来到乐祎身边，放缓步子与他并肩而行。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所以即便今天天气很阴冷，但街道上还是喜气洋洋的，树上缠着很多明亮的小星星灯。 许知也订的是一家意大利餐厅，还是付飞英推荐的，他也是第一次来，环境倒是不错，意式风情浓郁，静雅浪漫。 落座后，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许知也示意他将东西给乐祎送去。 乐祎掀开菜单之后，他看着上面的通篇都是意大利语的菜单表情空白一瞬，但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他抬眼看了许知也一眼，然后才继续。 乐祎表情平静，先是佯装认真看的掀了几页，然后又倒回来手指快速地在第一页上点了几下，之后便将菜单还了回去。 趁着服务员拿着菜单找许知也的功夫，乐祎赶紧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许知也，你看得懂意大利语吗？菜单上面全是意大利语。（小狗惊恐.jpg）】 发完之后，乐祎一直在冲着许知也眨眼睛，然而许知也却只是冲他露出温柔的笑。 如果不是餐厅太过的安静，他怕打扰到别人就餐，乐祎真的会忍不住叫许知也的名字的！ 乐祎一瞬不眨的看着许知也接过菜单，看着他看到第一页之后顿住的眼神，又看他淡定的冲服务员点单的表情。 直到服务员离开，乐祎的眼神也没有从许知也脸上移开。 许知也与乐祎对视，他看着乐祎拿着手机冲他示意，许知也眸光一顿，他拿起手机点开，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乐祎发的微信。 许知也划开屏幕点进微信。 看着那个小狗的表情包，许知也眉眼一松，他眼底含着几分宠溺。 【我刚才好像点错了。】 他放下手机，然后单手支着脑袋观察乐祎。 他表情意料之中的很丰富，指尖将手机屏幕戳的哒哒响，许知也都觉得那屏幕能被乐祎戳烂。 正巧这时，那个服务员又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拿着小提琴的男人，他走到两人之间语气礼貌：“您好，这是二位点的曲子和玫瑰。” 乐祎听到服务员的话惊讶地抬头，下意识的朝许知也看，没想到许知也居然心态这么好，一脸淡然寻常。 许知也示意服务员将那支玫瑰送给乐祎。 乐祎伸手接过，耳边响起一道优雅柔和的小提琴声，乐祎突然低头。 【许知也，我们点了一首小提琴曲和一束玫瑰花？】 手机振动，许知也垂眸，目光落在某个词上面，深邃的琥珀眸明亮柔和：【嗯，我们点的。】 第15章 好在他们并没有两个人全部都点了玫瑰和音乐，不然的话两个人可能要一边吃花瓣一边听曲子了。 只是想到那个画面，乐祎突然笑了下。 许知也抬眸看向对面的人，问他：“这么开心想到什么了？” “如果我们两个人吃花瓣听那位先生拉小提琴的话，感觉好诡异又好搞笑。” 许知也似乎也跟着乐祎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他再看向乐祎的时候眼尾也带着笑意。 “那确实还挺有趣的。”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用餐，乐祎想到什么，他突然问对面的许知也。 “许知也，你说你刚来夏宁，那你不是夏宁人吗？” “不是，我妈是夏宁人，我是云京的。”许知也放下手里的餐具看向乐祎。 “那你之前是在云京的一所大学里教课吗？”乐祎意识到虽然自己认识许知也那么长时间，但他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想了解走进他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最高阈值。 “我从大学起就常年在国外生活工作，来夏宁之前的职业也不是老师。” “许知也，可以给我讲一讲关于你的事情吗？我想听。” 也想了解。 不过这句话他最终还是选择在心底补充。 但许知也的那双眼睛似乎能够洞察一切，他盯着乐祎看，然后点头说好。 “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听。” “你在国外做什么工作啊？” “你还记得上次旁听课的时候，我给你们讲的薇薇安吗？” “嗯，美国的一位街头人文摄影家，是一位很伟大的女士。”说完，乐祎眼神好奇的问：“许知也你也像薇薇安一样是个人文摄影家吗？” “嗯，曾经是。”许知也看着乐祎笑。 可乐祎却觉得那双漂亮的琥珀眸里盛满了悲伤。 “曾经是……”乐祎看着许知也的眼睛无声地重复这句话，他顿了一下小声的问：“那你愿意跟我讲一讲那些你的曾经吗？” 许知也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与对面的少年四目相视。 耳边的小提琴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下了，空气里浮动着暗香。 许知也深深地望着乐祎：“里里，你知道一个人想要了解另外一个人的曾经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 “好奇，想要靠近，还有——”许知也语气停顿，看着乐祎清澈的眼眸，他突然低声笑了一下。 “还有心疼。”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把闷锤敲在乐祎心口，他惊愕的看向许知也。 “里里，你是哪一种情况呢？好奇我还是心疼我？嗯？” “我……”乐祎一下哑言，他直愣愣的盯着许知也的那双深邃的眼眸。 许知也看着他笑了，透亮的眼睛很温柔：“不着急给我答复，你要好好的认真的想一想，然后再告诉我。” “在这之前，你问我的问题我依旧会告诉你。” “我在国外的工作遇到了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加之我母亲查出了胃癌晚期，情况不太好。所以应她的要求我回国任教，也更方便照顾她。” “那，那阿姨现在怎么样啊？”乐祎两条眉毛揪起，满眼担忧。 许知也一顿，他看着乐祎，下坠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一般，让他重新喘出气。 “生老病死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她比我接受的要快。”许知也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哪怕是乐祎都不能立马给出安慰，因为那些话都太过的疲劳，看着许知也不可避免的会让乐祎想起爸爸。 乐志周是否能够接受某一天自己的意外离世？ 乐祎沉默的注视着许知也，企图用这种方式传递给许知也一些细微的力量，让他不在那么的难过。 这次他们谈论了很多事情，包括许知也在国外遇到的一些极端的或者可笑的事情，还有乐祎自己会跟许知也将讲述一些关于他从乐志周嘴里得知到的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我爸爸……说，我小时候学走路的时候跟别人刚好反着来……”乐祎怀里抱着红酒杯，他只抿着尝了几小口便已经有点微醺了，冲许知也笑：“别人都是先学走路才能会跑，但是！我……不一样。” 说着他还学着在工作室里付飞英做过的动作，食指举起在自己脸颊旁不停地摆动。 “你怎么样？”许知也看着乐祎，一脸宠溺。 “我爸爸说……我是先学会跑的，就，他和妈妈把我立在我家墙角我就跑了！”他露出两颗整齐的小虎牙笑的没心没肺。 “听我爸说……妈妈，第一次看到我跑的时候…惊呆了，因为我刹不住车！” 许知也没忍住低声笑了一下，脑海里勾勒出那幅画面之后确实温馨又搞笑。 “爸爸说我小时候特别顽皮还好动，他和妈妈经常带着我去西大散步，就……在外语学院旁边的那个未语湖。夏天的晚上，湖边的小情侣特别特别多。我爸跟我讲，说，我小时候只要看到两个人在一起，不管男女都要凑过去说上一句，哥哥姐姐长长久久……” 第20章 “我哪可能那样啊……太没礼貌了！所以我对那件事情的真实性始终存疑，但无可探究……”乐祎抿了抿唇，亮晶晶眼睛直勾勾的望向许知也。 “您好，这是二位点的餐后甜点，雪人冰沙。”服务员将甜品放在餐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许知也盯着乐祎看了一会，他起身过去。 他居高临下的与乐祎对视，声音温和：“里里。” “许知也……”乐祎看着他喃喃道：“漂亮先生，许老师，好多个啊……” 许知也莞尔：“嗯，好多个啊。” “里里，你不是想要看雪人，它要化了。”许知也将甜点拿起来，他故意放在乐祎脸颊边，冰凉的触感让有些昏昏欲睡的乐祎大脑瞬间清醒。 他偏头看着那杯雪人冰沙，眼神有点呆滞的错愕：“许知也……骗小孩，小孩都不相信……” 他的意思把这杯冰沙称为雪人是在骗人。 不解风情的小金毛。 “那你吃掉它，我带你去看真正的雪。” 乐祎接过冰沙，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放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酸奶冰沙入口即化，他眯了眯眼睛。 “算了吧，我看，今天是不会下雪了。”乐祎一边吃一边扭头朝窗外看。 街道上明亮一片，但是看不见半点雪花的影子。 乐祎只吃了一半就将冰沙放在了桌子上，他接过许知也递过来的餐巾擦嘴。 “吃好了吗？”许知也神秘幽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乐祎不明所以的抬头，他对上许知也的眼睛点头。 “里里，我的钱包好像丢了。” “那怎么办？”乐祎眼神惊讶，他立刻小声说：“是不是落在车上了，还是过来的时候掉了？” “我还没有结账。”许知也平静的丢下一剂更重的炸弹。 “什么？那我去吧。”乐祎一脸单纯，他望着许知也说。 “不用。”许知也弯下身子，他凑近乐祎，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进，乐祎甚至将许知也根根分明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心底一阵紧张。 “我们逃单吧。” 许知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手抓起乐祎身后的围巾，另外一只手紧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 两人穿过精致昂贵的餐厅内部，朝着出口方向跑，乐祎看着许知也宽厚挺拔的后背，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上。 一阵冷风吹过，脑袋上的针织帽随着动作脱落，乐祎忙不迭的用另外一只手扣住，握在手心里，他跟着许知也继续跑。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下来，许知也回头，他觉得自己的是疯了，才会三十多了还这么幼稚，这些甚至是最该叛逆的青春期时候的他都不屑去做的事情。 但当他回头看到乐祎的那张脸颊时，他又觉得幼稚这件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比起幼稚他更多的感受是开心和放松。 他任由着自己的放纵，只在今夜。 “里里，你今天一直戴着帽子不舍得摘得原因是因为这个吗？”许知也好奇又好笑。 原本蓬松柔软的金发发顶却长出许多原有的黑发。 原来是只掉色的小金毛。 乐祎立马用帽子盖在头顶，语气幽怨：“许知也你带我跑了这么久，结果停下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这个？” “你钱包根本没丢吧，你也没有逃单。”乐祎双手抱胸，一脸“我都看穿了你别装了”的表情盯着许知也看，细长的眉毛像模像样的上挑。 许知也一步步靠近他，余光注意到乐祎后退的脚步，他身后抓住少年的手臂，迫使他停下来。 “嗯，我装的，你生气了吗？” 两人靠近的极近，鼻尖与鼻尖之间仅差三指距离，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彼此脸颊上，他甚至还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冰沙的奶味。 乐祎眼睛不安地眨了又眨，果冻做错了事情之后也会这样，一脸心虚。 突然一片凉凉的东西落在鼻尖，冰凉的触感令乐祎怔住，他抬眸一脸惊讶的盯着许知也。 四目相对，又一片雪花在乐祎长长的眼睫上停留，许知也看着乐祎，他突然低声笑：“里里，下雪了。” “许知也，下雪了！” 乐祎一脸惊喜的指着落在许知也发间的雪花，他抬头。 被灯光照的明亮的城市上空，雪白透亮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飘落而下，周围响起路人惊喜的声音。 “许知也，这是今年的初雪，快许愿！”乐祎双手交叠，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许知也，小声的催促他：“快点许愿，初雪可是很灵验的！” 许知也盯着乐祎，半响，他伸出两只手学着乐祎的动作，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处的位置。 少年闭上眼睛的瞬间，那双深邃的琥珀眸睁开，许知也垂眸看着一脸认真的许愿的乐祎，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暖胀。 如果初雪有灵，那就请保佑我眼前的少年长命百岁。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面上就铺上了薄薄一层的白色。 乐祎睁开眼就跌进了那样一双深邃温柔的双眸之中，两人之间的距离还靠得那样近。 他看着许知也，雪花在两人头顶也留下薄薄一层，让他恍惚间滋生出一种错觉。他醉了。 乐祎双手不觉间攀附上许知也的双臂，白色的鞋子慢慢踮起，空气中因为靠近的距离而变得炙热。 许知也垂眸，一瞬不眨的盯着乐祎颤巍巍的眼睫。 在少年动作停顿的瞬间，许知也突然伸手，大手扣紧乐祎的后颈，不让他退缩，他低头吻了上去。 温软的唇瓣紧密相贴着，便足以让两人心底激起翻天覆地的波澜。 许知也微微撤离，他垂眼盯着乐祎抖个不停的眼睫毛，没忍住轻笑。 乐祎睁开眼睛，似乎是被他的取笑激发了心底那股不服输的胜负欲，又想起自从许知也说要追他开始一直都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心底的那股不爽被喂养长大，乐祎突然伸手拽住许知也的大衣领子，脚跟踮起，他张嘴在许知也唇角咬了一口。 许知也，你以为就你很熟练嘛！ 许知也吃痛的张开嘴，乐祎顺势将舌尖探进去，直到这时他才迟来的生出悔意。 探进去了，然后呢？该干嘛了？ 乐祎睁开眼睛，一脸心虚的与许知也对视，脚跟一点一点的下压，他想要离开。 许知也另一只手箍在乐祎腰间，他弯下腰，乐祎脚跟着地的瞬间，许知也张嘴追着乐祎留在他唇间的舌尖纠缠。 火热错乱的气息在两人之间交织，路灯下雪花被醺黄染透，轻飘飘的落地。 乐祎有些喘不来气，他一只手胡乱的拍着许知也的手臂，许知也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少年脸颊上。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揪起的眉毛，许知也终于找回理智般的停下来。只是分开时，舌尖却被乐祎一侧的虎牙勾起，许知也感受到一瞬的轻微刺痛，很快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 许知也一怔，随即他垂眸盯着乐祎失笑。 乐祎额头抵在许知也胸口大口的喘气，然后他突然砸吧了一下嘴巴。 乐祎抬眸：“许知也，你受伤了吗？” 许知也低头，看着乐祎迷茫的眼眸，和不停地落在他发间的雪花，他伸手将乐祎身后的大衣帽子兜在他头上。 帽子很大，少年瓷白削瘦的脸颊都被遮住了大半，露出红润泛光的唇瓣，秾艳暧昧的颜色在漫天白色的雪地里尤为显眼。 许知也没忍住，又一次垂眸在乐祎唇角啄了一下。 “里里，你的虎牙把我的舌尖勾出血了，怎么办啊？” 男人低沉浓厚的笑意自胸腔颤动散发，帽兜之下乐祎的耳尖抖了抖。 第16章 “里里，你的虎牙把我的舌尖勾出血了，怎么办啊？” 男人低沉浓厚的笑意自胸腔颤动散发，帽兜之下乐祎的耳尖抖了抖。 乐祎睁开眼睛，但是他只能看得到男人胸口的位置，乐祎蹭了蹭脑袋往后仰，帽子即将掉落的瞬间，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托住。 乐祎看到了许知也的眼睛，然后视线落在了他唇间，他脚步后撤从许知也怀中挣脱开。 许知也看他站稳之后便顺势松开了他，眼眸划过少年脸颊，许知也偏头翘了下唇角。 然后视线再次移回来，落在少年的头发上，他说：“里里，你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有点像布丁。” 听出男人喉间隐忍的笑，原本还有些羞涩不自在的乐祎，眼底瞬间充斥着惊愕与气愤。 “许知也！” “怎么了？” 他垂眸看着少年炸毛的模样，挑了下眉。 “我本来今天准备去染发的，是你突然给我发消息，告诉我请我去吃饭破坏了我的计划！我还没说什么的，你却先嘲笑我？”乐祎用手拨了拨头发：“染发掉色多正常的过程！” “里里，我笑不是嘲笑，而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你怎么能污蔑我呢？”许知也偏头追上乐祎的视线，强迫着他不得不与自己的对视。 第21章 乐祎避无可避，只好迎上他的目光。 “行吧，知道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虽然可爱也是个很美好的词语，但是你下次如果再想要夸我的话，我还是喜欢听别人夸我帅气。” 他眼尾下扬，语气紧绷，看上去严肃又较真。 许知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就在少年要仰头继续说话的时候，许知也才终于点头。 “记住了。” “你说本来今天去染发，是我扰乱了你的计划？” 雪还在下，乐祎头发上很快落了一层雪，许知也抬眸看见他左后方的一家奶茶店，他伸手握着乐祎的手腕带着人过去。 “我觉得我应该弥补你。” “不用了，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乐祎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奶茶点，他偏头看向许知也凌厉分明的下颌和喉结。 “你染发什么时候？” “重新约好了，明天去。”乐祎跟在许知也身后走进奶茶店。 暖气扑面而来，关门的瞬间，他听到身前的男人说：“行，明天我去接你，陪你一起去染发。” “啊？”乐祎疑惑。 “有想喝的吗？”许知也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将乐祎带到前台点单的地方，他手指轻叩桌面。 在雪地里呆了那么久，乐祎两只手都是冰凉的，他低头看着许知也手指的地方看，倒也不矫情，而是认真的将那些奶茶名字都看了一遍。 “我要布丁西米露，再加一份奶麻薯和椰果，七分糖。”乐祎自己点完之后，看向许知也：“你要喝吗？” 许知也看着乐祎的眼睛，他摇了下头。 两人在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面大雪如絮，街道上的行人撑着伞神情轻快明朗，灯光将雪染成斑斓。 乐祎双手托腮望着窗外，而许知也则将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 …… 初雪在人们陷入沉睡时停止，第二天，乐祎是被窗外嬉闹的孩童声吵醒的。 院子里的雪堆得很厚，邻居家的小孩起了大早，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乐祎听着外面奶声奶气的声音，仰躺在床上，穿着薄绒睡衣的手腕伸出，红绳挂在手腕上，他抬手盖住眼睛。 ——里里，那是我的初吻。 ——明天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能带给我惊喜，晚安。 昨晚许知也将乐祎送到家门口，车厢里，他在乐祎下车的前一秒握住他的手臂，凑到乐祎耳边，语气暧昧轻飘，还有一丝让人怀疑的委屈。 乐祎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昨晚，他昨晚慌慌张张的下车，甚至因为没站稳还差点在雪地里摔了一脚，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男人低声轻笑着让他小心的声音。 想到这里，他抬起另外一只带有纹身的手，双手交叉抱在脸上，将脸颊遮挡的严实。 窝在床尾的一大团白色毛茸茸，早在乐祎在床上滚动的时候就已经从床尾爬了起来。耶耶好大一只的趴到乐祎身旁，用脑袋去拱他身边的被子，乐祎不得不将手从脸颊上移开，他单手压住被子制止耶耶试图钻进被窝的想法。 “耶耶不可以！” 然而耶耶突然转移了阵地，用湿乎乎的鼻尖去蹭乐祎脖子，弄得他很痒，乐祎偏头在被窝里笑闹着与耶耶滚作一团，身上的睡衣也随着他的动作掀起。 卧室门被人从外面轻叩，紧接着乐志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里里，起床准备吃饭了。” “知道了爸爸，我这就来了！”乐祎双手抱住耶耶，偏头冲着卧室门的方向回应。 洗漱好之后，乐祎来到餐桌，乐志周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旁的瓷碗给他盛了小半碗白粥，放在他面前。 “我一会送你去西大后门？” “嗯嗯，谢谢爸爸。”乐祎舀了一勺粥放进嘴巴，他抬眼朝窗外的院子看去。“雪停了啊。” “早上就停了，不过昨夜雪下的大，外面铺了很厚一层。”乐志周一边吃早饭一边与乐祎聊天。 父子二人慢慢悠悠的将早饭吃完。乐祎今天事情很多，元旦将近，西大舞蹈社团最近在排舞蹈所以乐祎应林正奇的邀请，过去帮忙扒舞带着他们排练，结束之后还要去把自己的布丁头染回去。 而且许知也说要陪着他一起，想到这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个吻，乐祎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回神。 “爸爸，我帮你一起洗碗吧。” “就这两三个碗碟子你别沾手了，药吃过了吗？” 乐祎顿了一下，他看着桌子上的空药盒，点过头之后才发觉乐志周在厨房并看不到他的动作，他扬声：“吃过了。”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出门的时候乐祎穿了一件很厚实的长款雾蓝色羽绒服，头上还带昨天的针织帽。 乐志周开车将乐祎送到西大门口，看着他进去之后，才调头往回。 乐祎一进校门，口袋里的手机便开始震动，他挎着运动包，将手机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 是林正奇发了一段语音过来：【乐乐，你到哪了？要不要我骑车去接你啊？】 乐祎听完之后，点开语音回复他：【我爸刚把我送到学校后门，我已经进来了，你在舞蹈室等我就行了，外面太冷了。】 回完之后，他看到界面上的另外一个软件上面标着红色，指腹一点，他将软件打开。 【dunno：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乐祎看着这条信息，抬了下眉，这么巧不知道那里也下雪了。他之前说他回国了，不会也是西禾吧？ 【ppear：好巧啊，昨晚我这里也下雪了，超级大，今早起床的时候还看到了隔壁家小孩他们堆的雪人呢。】 【ppear：[图片]】 【ppear：是不是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乐祎一边走一边发消息，本来他准备将手机收回，却没想到那边这次居然能够秒回他。 【dunno：嗯，确实挺可爱的。你呢？】 【ppear：什么？】 【dunno：你难道没有堆雪人吗？】 【ppear：没有，起晚了。而且我今天事情很多的。】 【dunno：去排练？】 【ppear：嗯，还要把我的布丁头染掉。我先撤了，还在路上，打字很冻手的。（尴尬.jpg）】 乐祎将手机收进口袋，然后将两只手也揣进去，他一路小跑着朝舞蹈学院的方向去。 …… 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在许知也刚一出电梯就听到了，他顺着一路过去，虚掩的舞蹈教室里，错落站着八九个学生，最前面排头站着的是乐祎，还有另外一个之前在咖啡馆打过照面的男生。 许知也单手插兜，身形颀长，他站在门口，视线落在舞蹈教室里随着音乐节奏而摆动的白衣少年。 他动作娴熟松弛，转换间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在音乐短暂空拍的时候观察别处。 乐祎就像是一剂明媚的太阳，浑身都散发着源源不断的能量，感染着身边的人，他几乎从不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但这一刻。许知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看着里面的少年，他觉得原来他也是有些刻板印象的。 舞动时候的他在毫不保留的释放自己的一切，热情的悲悯的，甚至是那些内敛的张扬的。少年跟随音乐摆动的身体，以及唇角勾起的笑，小虎牙锋利却也魅惑。 一曲终毕，乐祎身上的锋芒瞬间退去，他又变回了那个明朗热烈的少年，圆顿明亮的杏眼直直朝着许知也的方向探来。 乐祎早在刚才就发现了门口的许知也，他迈步过来，头发被他拨到脑后，光洁的额头上闪着细碎闪亮的薄汗。他的呼吸间也有些喘，但声音去一如既往的清脆干净。 “许知也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了等我结束之后过去找你吗？” “我在办公室有点无聊，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了。”许知也声音带着浅笑回答。 同时，他抬手，指腹抚上乐祎柔软白皙的额头，为他拭去额间的汗。 “结束了吗？” “嗯，你来的刚刚好，刚才是最后一遍。”乐祎被许知也突然地动作弄得一顿，回头看了眼，继续对许知也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木木说一声，我们就可以走了。” “好，去吧。”许知也将手收回。 乐祎回到教室，果然全部人的视线都在他和门外的许知也两人身上落着，光明正大的，且十分好奇的，见他回来之后，更是直接开问。 “乐乐老师门外的人是谁啊？” 乐祎摸了下鼻尖，准备搪塞过去：“朋友。我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先走了啊，你们继续。” 他走到林正奇那里，接过林正奇手中的他的羽绒服和运动款包。 “是上次咖啡馆的那个男人，你俩什么关系？”林正奇握紧手中的东西不给他。 乐祎垂眸看了一眼：“等我晚上回家之后告诉你，他在外面等着呢。” 林正奇朝门外的方向扫了一眼，手腕一松，他将东西递过去，轻微点了下头。 第22章 门外，许知也看着那一幕，眼眸微眯。 乐祎出来之后，许知也便主动将他手中的挎包接过来，看着他穿外套的动作，带着他往电梯的方向去。 “饿吗？” “有点。”乐祎将拉链拉好，他手心摸了摸肚子的位置。 “那我们就先去吃午饭，然后再带你去染发？” “好。但是许知也我不想去昨天的那种地方。”乐祎看着停止跳跃的楼层，他扭脸朝着许知也说。 “我不是说昨晚那家餐厅不好，就是觉得不适合我，在里面有一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我自己了。我还是喜欢像西大外面的那些小吃。” “那我们就不去。”许知也听完乐祎的那些话，他伸手替乐祎将折在下巴处的衣领替他翻出来。他垂眸看着乐祎道：“吃饭的地方应该让你感到轻松，你才会吃的更好也更多，里里你太瘦了。” 微凉与温软相触，许知也手指从乐祎下巴处收回，他虚拢着揣进口袋。 “那我想吃虾仁馄饨。”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紧接着又转变成并肩而行。 “好。” …… 吃过饭之后，便由乐祎指路许知也开车，两人去了乐祎常去的那家理发店。 漂发的时候，不论是正在经历的一方，还是等待的一方，都是很无聊枯燥的。在乐祎第不知道多少次朝着沙发上许知也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许知也再一次准确的抬头，并且捉住乐祎的眼神。 门外的外卖员拎着袋子在门口叩门，许知也瞥了一眼起身。 乐祎顶着一脑袋的染发膏，跟随着许知也的动作转动，跟个自动追踪器一样。 许知也拎着奶茶袋子回头就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他唇角上扬。 将奶茶从袋子里拿出来，然后戳开递给乐祎：“无聊？” 乐祎吸溜了一口奶茶，里面放了芋圆蜜豆还有布丁，他边嚼边点头。 许知也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调出一段视频递给他看。 乐祎歪了歪头凑过去，他垂眼。 视频里是一个草原，奔跑着很多的羚羊，而在它们身后的远处，巍峨静默的雪山连绵。乐祎上次看这些画面还是在动物世界里。 乐祎一边看一边好奇的问：“这是哪里啊？” “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许知也目光落在少年垂下的眼睫上。 “好漂亮啊，角落里还有一只长颈鹿。”乐祎目不转睛的盯着视频看，他突然发出一声轻呼，握着奶茶的手也不自觉用力。“许知也，它发现你了！” 手机里原本稳定的画面突然晃动起来，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包裹严实的男人将画面占满，随着镜头拉远他整个人都被收录在画面里。 一道浑厚却兴奋的声音，在用乐祎听不懂的语言喊话。随着男人的转身，他隐约听到了一声“xu”。 乐祎看的很认真，偶尔吸溜着手中的奶茶，许知也拉过来一个可以移动的小圆凳在他身边坐着，给看自己手机里的视频。 但大多都是一些风景或者是动物，没有城市也没有人。 乐祎抱着手机看着看着，突然仰头：“之前你说过你的职业是街头人文摄影师，但为什么你拍的全是一些风景和动物。” 许知也看着他，乐祎还顶着那一头顺滑黏腻的染发膏，包着一些薄膜，这样令人发指的造型全靠他一张脸给撑起来了。 圆顿纯粹的小狗眼下垂，眼珠却明亮幽黑，就那样一瞬不眨的盯着他看，倒有几分傻的可爱。 他看着少年单纯的面孔，喉间涩然，第一次作为年长的一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面前的少年讲述。 他卑劣的选择了撒谎。 “那些都在储存卡里面，等有时间带你去看。” “好啊。”乐祎很干脆的答应下来，他说完继续观看着手机里的那些视频。 许知也看着少年柔和的五官，他突然起身。 乐祎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他看着许知也的背影，还以为他坐累了。 但即将收回时的视线却又莫名的抬眸，看向在外面栏杆处站立的男人，他心底划过一丝微妙的怪异情绪。 第17章 “小乐祎你怎么来了？你家许老师今天可不在工作室，他今天西大补课没跟你说吗？”付飞英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少年，吊儿郎当的与乐祎开玩笑。 而乐祎对于他的称呼，早已从原先的反复纠正到现在面不改色，他接过付飞英递过来的牛奶。 “付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付飞英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被他遮掩下去，他唇角勾着轻佻的笑。 “怎么跟老许闹矛盾了？” 乐祎皱了下眉，但却没有纠正付飞英的调侃，虽然他和许知也目前只是朋友关系。 “没有。”乐祎摇了摇头，他看着对面瘫坐着的男人：“付哥你说你是许知也最好的朋友。” “那当然了，我们俩可是有过秘密交换的过命之交。”付飞英单手支着脑袋，语气松快。 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乐祎瞬间抓住关键线索，他直接问：“那你能给我讲讲他曾经的事情吗？我想多了解了解。” 付飞英挑了下眉，他乐了：“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说吧想了解什么？” 乐祎：“许知也为什么不继续再做人文摄影师这份职业了？” 付飞英原本噙着笑的嘴角一僵，闲散的身子也紧绷起来，他瞬间将姿势坐正。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乐祎看着付飞英的动作，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看来他没有猜错。 那天染发的时候，他就是觉得许知也的情绪不对，晚上回家之后他打开百度抱着试试的心态输入许知也的名字。 他看到了很多许知也拍摄过的照片，但他却没有一丝的开心，因为那天他意外看到了一篇报道。 乐祎想着那报道上的文字，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无意识的覆盖在左手腕处。 “付哥，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付飞英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看着乐祎，知道许知也待他有多么的不同，乐祎是许知也的例外，或许眼前的少年可以让许知也走出那段阴霾。 乐祎见付飞英神色凝重，他有些如坐针毡，因为这是乐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幅神情。 “他不是不再做而是不能做了。”付飞英目视着乐祎，神情晦涩。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做？”乐祎直了直腰板追问。 “老许是不是给你讲他回国任教是因为詹阿姨生病？”付飞英看着乐祎点头，他轻叹：“这是重要的原因不假，但其实除了这层原因之外还有一层。老许他曾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是拿不起相机的。” 乐祎攥紧掌心下的棉服，付飞英的最后一句话很轻，却砸的他心头一颤。 “你知道的摄影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需要满世界跑的，更何况是人文摄影师。老许他因为家庭原因，从大学起便一直在国外生活工作，经常游走在各个国家去寻找他内心所认为的人文精神。他曾经拍过的那些照片更是被各大报社争相报道。” “可他却不骄不躁，始终保持着一份坚定纯粹的热爱，去追寻还原同样弥足珍贵的瞬间。只是三年前的一场意外，让他陷入险境，甚至为此险些丧命异国。” 看着乐祎苍白的小脸，付飞英语气一顿，他又是用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来安慰乐祎：“老许他现在可是生龙活虎的，小乐祎你别担心，万一气坏了身子，到时候老许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然而乐祎此时却实在没心情扯出笑容来回应付飞英的这份安慰。 “什么意外，让，让他险些丧命……” 他似乎真的是被吓着了，付飞英眸光矛盾，老许都没告诉的这些话他也不应该提的。 “付哥？我没事，你接着说吧。”乐祎抬眸掩下情绪，他异常的坚定：“我是真的很想走近他，拜托你告诉我吧。” 付飞英看着乐祎，他闭了闭眼，事到如此他也只能继续了。 “每一次的走访拍摄前期都要做足够充足的准备。偏那次，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老许要去古老村落的消息，三天两头的给他发消息，说想要一同前往，老许这人不易交心但性格却随和，又因大家目的一致便同意了。” “那村落生活习性至今仍保持着原始性情，有着诸多的禁忌。起先一切都很正常，直到老许他们要离去的前一天，跟随着他前来的那人，在众人散场各自回去休息后，酒意上头色胆包天的拿着相机闯了村落里一户不允许拍摄的人家里。” “不但拍了很多照片还出手打残了人，似乎直到自己的闯下了大祸，他带着同伴连夜改签回国了。” “许知也呢？” “老许他，成为众矢之的，被那村落里的族人砸了所有设备，他也受了伤，最后还是当初同意他来拍摄的村民，趁着夜色帮他逃了出去。” 第23章 付飞英沉默了许久，才又继续：“回来之后，老许连身上的伤都没顾，直接就去找了那两人，后来那两人也因为这件事情被曝光受到惩罚而彻底退圈，但老许却因为这件事情开始抵触相机。” “可那明明不是他的错！”乐祎带着颤音脱口而出这句话，早在刚才他的情绪便有些压不住了。 “老许这人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说白了就是对自己太过的苛责。” “乐祎，我今天给你讲的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可以让他跨过内心深处的那道障碍。尽管过去很久一段时间里他在各个国家辗转，流放自己。尽管他现在可以站在讲台上神色如常的授课，但我知道他从未真正的走出过那段阴霾。” “我知道了，谢谢付哥。”乐祎起身，说：“我先走了。” 付飞英看了一眼少年，他到底没在多说什么，将人送到工作室门外。 乐祎离开之后，便骑着小电车四处游荡，他想要见许知也却不想立刻去见，因为他怕他会忍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乐祎突然看到一间名为【与人宜】的花店，他看见花店门前置物架上摆放着的多肉，想起了先前说过的要买绿植给他装饰工位的。 他停车走到那家花店，在门口精挑细选了很久，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多肉盆栽去结账。 花店门口挂着一串用各种奇怪的石头做成的风铃，人路过时，尾端竹节一样透明的东西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乐祎推门进去，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桌后的少年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 乐祎对上那双眼眸时，眼睛微微睁大。那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可他竟有一双异瞳，蓝与绿纯粹透亮，只是他似乎并不喜欢别人与他对视，偏过头冲里面叫了声哥。 紧接着里面走出一位少年，比异瞳少年要大上两三岁，却比乐祎还要高许多。 这么冷的天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还叼着根雪糕，走到那异瞳少年身边时，还特意将吃了大半的雪糕在他眼前晃了一圈。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乐祎：“请问这两盆多肉多少钱？” 叼雪糕的少年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多肉，熟练地报价。 结完账之后乐祎转身离开，推门出去时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先是那个雪糕少年在说话。 “小竹子，我罚你看店，你怎么又喊我？” 在然后是那位异瞳少年的声音：“我又没吃雪糕。” “没吃？那你说我手里的雪糕怎么来的？” “给小狗吃的。” “好啊你个竹子，拐着弯骂你哥我是狗呢？汪汪，看我不咬你！”少年恶劣的声音还在继续。 却随着玻璃门重合的瞬间被留在里面。 乐祎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手提袋，他离开了这里，朝着西大的方向去。 最后一节课，还剩两组实践作业没讲，许知也站在一旁看着讲台上即将准备演讲的同学。 只是ppt似乎出了点意外，许知也上去帮她打开，很快屏幕上出现画面。 许知也垂眸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左下角的名单，他调侃：“排名不分先后，你们这组全明星阵容，挺专业严谨呐。” 话落，公共教室里笑声一片。 许知也等笑声散尽继续说：“但是这一组做的很好啊，这是目前为止我看到的第一份会把小组成员的名字全部加在上面的，其他小组也可以像她们这组一样。” 说完这些，他看了一眼那个女同学，道：“你可以开始了。” …… 铃声落尽，乐祎刚好从电梯里出来，他直接去了九楼许知也的办公室，不过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在走廊的尽头等着。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电梯开门的声音响起，乐祎抬头盯着拐角处望，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长玉立，尤为显眼。 “许知也！”乐祎压着声音喊出男人的名字，他拎着袋子迈步过去。 许知也听到声音脚步一顿，他偏头朝一侧望去。 “里里，你怎么过来了。” 许知也看着来到眼前的少年，语气惊讶。 “怎么在外面站着，等了多久了？” “我刚到。你的那些同事我都不认识，而且我自己进去不太好。”乐祎看着男人深邃的眉眼。 喉间滚动将那些涌出的情绪压下，可他下扬的唇角却藏不住。 许知也眸光一顿，他十分自然的替乐祎接过手提袋，然后握了下乐祎的手掌心。 温热的。 许知也见他没拒绝，就没松开，带着他去办公室。 现在是放学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许知也让乐祎坐在他的椅子上，然后又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在桌面。 他垂眸，指腹蹭了下乐祎的眼角，声音低沉温柔：“怎么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的语调甚至是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被抚摸过得的眼尾烧的厉害。 付飞英的话再大脑里乱窜，乐祎还是失了态，他低头伸手抱住许知也腰腹，将脸颊贴在他柔软的大衣上。 许知也看着怀里的少年，微微皱了下眉：“里里？” “我没事许知也，就是想抱抱你，一会就好。” 少年沉闷的声音响起，许知也原本伸向他脸颊处的手，改为抚摸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说是一会，乐祎真就只抱了他几分钟，就主动从许知也怀里出来。 乐祎偏头拿过桌子上的手提袋：“你猜我带了什么过来？” “什么？”许知也顺着他的动作看。 “我来的时候路过一间花店，就买了两盆多肉，之前说的要送你的。”乐祎一边将那两盆多肉拿出来，一边接着道：“我只养过耶耶一只小狗，不懂得怎么养植物才好，所以就挑了两个名字听起来最好听的多肉买了，我有在手机上搜过它们，长大之后很漂亮的。” “许知也，你不能把它们养死了，我还想看它们长大之后到底有没有别人拍的那么好看呢。” “大的这个叫山地玫瑰，小的是彩虹糖，它长大之后会变成粉红色的。”乐祎将手机掏出来给许知也看照片：“喏，就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很漂亮啊。” “确实很漂亮。”许知也垂眸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两盆多肉，轻笑：“我会好好养它们的。” 第18章 昏暗的客厅里，白烟缭绕，窗外的疏冷的月光顺着玻璃爬进来，缠绕在沙发上盘腿坐着的少年身上。 烟灰缸里散落着很多烟蒂与灭掉的烟头，乐志周指尖夹着的是一支刚点燃没多久的香烟，猩红明灭。 他眼角刻着很多道皱纹，眉宇间一片灰败，向来笔直硬挺的脊背此时却如冬日弯折的枯木。 乐志周看着坐在对面的一言不发的少年，始终空缺的心脏再一次的提醒着他，这件痛苦的事实。 “里里，爸爸应该怎么办…”乐志周嘶哑低沉的声音在暗处响起。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闪烁细碎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乐志周抬手搓了把脸，厚重的呼吸声如年久失修的推拉箱沉闷窒息。 乐祎神色恹恹的看着黑暗里的男人，提不起任何力气，就连开口说话这件事情都会让他倍觉疲惫，整个人如一座精致逼真的木偶，死气沉沉。 香烟被点燃了一根又一个，烟灰缸里都堆满了灰烬，客厅里浓郁的烟味几乎要将两人吞噬掉，然而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一个只是沉默的抽烟，另外一个则是低着头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乐志周再次拿起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荡荡的，他摁灭最后一根燃尽的香烟，又沉默的盯着乐祎看了一会，才起身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一半，又将窗纱合上。 乐志周回到乐祎身边坐下。 “里里，陪爸爸说句话吧。”乐志周看着少年苍白消瘦的脸颊。 他细心养护的孩子又瘦了很多。 他试图与少年聊天以此撕开那道无形屏障，可这些都是徒劳，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明白的。 乐祎的眼睛很像他的母亲，笑容也像。 母子两人笑起来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对俏皮可爱的小虎牙，让人只是看过便在心底留下痕迹。 所以在乐祎病发的每一个时刻，对着乐祎这张神似亡妻的面容，乐志周的心脏都像是在被一把铁锈斑驳的钝刀反复拉扯，痛的他麻木，却又不得不在麻木中清醒。 客厅桌上摆放着果盘，乐祎迟钝的眨了眨眼睛，转着眼珠落在上面。 “妈妈……” 细若蚊呐的声音突然在客厅响起，是很僵硬的，如同被设定好的机械。 乐志周却从原处起身，他走到乐祎身边观察乐祎，最后的视线跟随着乐祎落在果盘里。 果盘中间摆放着一颗青梨。 清晰的视线瞬间模糊，下一秒，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乐祎柔软的发顶。 第24章 乐祎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在做些什么，仿佛有一部分的灵魂被迫从身体里面抽离出来，灵敏的四肢也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铁链强硬的固定。 昏暗的客厅，他先是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似乎很难过，可此时此刻的乐祎却不能理解为什么。 紧接着，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柔和温雅的声音穿过混沌的记忆长河朝他袭来，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被云朵包围，窗外天光大亮，那声音沁过他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液，在他指尖开出透亮的花苞。 女人穿着宽松的棉质长裙坐在他身旁，她抚上乐祎指尖的花苞，花骨朵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我们里里长这么大了呀。 宝贝，妈妈给你削梨子吃，帮妈妈把水果刀递过来好吗？ 她指尖离开的瞬间，昼夜逆转，昏暗的客厅里，乐志周看着儿子。 悬空的手突然停顿，呆滞的眼睛也不知道落在哪里，可手指却分毫不差的朝着水果刀所在的方向伸去。 利刃与软肉在空气中交汇的瞬间，乐志周用力握住乐祎的手腕，绷直的手背不可控的抖动着。 “里里！” 被喊到名字的少年身形一僵，乐祎迷茫的看向眼前的男人，眼睛直直定在乐志周脸上，似乎在辨认什么。 “爸爸……” 那把钝刀被一只温柔的手强硬的拔了出来，乐志周将儿子抱进怀里，安慰似的抚摸着乐祎的后背。 漆黑的瞳孔盯着窗外，一颗滚烫的透明的泪水从左眼眶划落，乐祎闭上眼睛，将脸颊埋进乐志周怀抱。 “爸爸，把我送医院吧……好不好？求求你了，爸爸……”少年悲悸颤抖的哭腔断断续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场凌迟，捅在乐志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无尽的黑色将夜空吞尽，丝毫不剩。 今夜的西禾上空竟没有一颗星星，就连那月色也被浓雾层层包裹。 嘭—— 明亮刺眼的白炽灯被人打开，房间里入目皆是茫白。 病床上，少年的手和脚被绑在左右，削瘦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撕扯开来的领口之下被白纱布包裹着，随着他扭动挣扎的动作浸出血色。 推车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医生的脚步声与低声询问的声音扭曲的混成一道往大脑里钻。 一道刺目的光源射进眼睛，瞳孔迅速收缩，眼前虚影重叠。 “注射胰岛素。” “时间是下午六点二十分……” 细针刺穿皮肉，液体注入少年身体，凝滞不前的时间被一滴苦涩透明的水滴划破。 乐祎闭上眼睛，身体猛然抽搐，身下洁白的床单扭曲的撕扯，痛苦发泄着。 他想要咬唇，却被人用手强劲的将缠着布条的木片塞进嘴巴里。 “对不起乐先生，我们没想到他会用那支笔自残，是我们的疏忽，抱歉。” 乐志周背过身，垂眸望向手中捏着的信纸，明明手腕都是因为用力而在颤抖，但手中的信纸却没有被捏皱丝毫。 [给爸爸： 今天天气很好，可惜窗口又高又小，但是我可以听到外面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如果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的话，我想当我问你，爸爸为什么冬天的麻雀（小麻雀简笔画）还能这么有活力，你肯定会告诉我一个答案，虽然那个答案是爸爸胡编乱造的，所以我还是写给你看吧。 爸爸，张医生跟我说如果顺利的话我周一就可以回家了，好想吃螺蛳粉（大碗粉简笔画）！爸爸爸爸爸爸（耶耶问号脸）写起来可真累，我可不可以下一周吃两次螺蛳粉啊？耶耶它肯定也要想死我啦！可怜的耶耶！] ……第一页纸里，笔迹工整圆顿，全是一些乐祎颠三倒四的碎碎念。 仅是透过这些文字，乐祎的那鲜活灵动的小表情便在眼前清晰可见。 乐祎喜欢趴在床边写东西，高中的时候还养成了一个喜欢在床上做手账本的坏习惯，经常把床单和地毯弄得乱七八糟的，但每一次被乐志周发现的时候，他就会跟耶耶两个，一人一狗跟在乐志周身后撒娇，而只要他一撒娇乐志周就会心软。 这一招在各种问题上都屡试不爽，但偏就是在螺蛳粉这件事情上，乐志周有着很严格的把控。 [爸爸，我能听得到你说话，只是我想多陪妈妈一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世界，喜欢爸爸，喜欢耶耶，还喜欢西大，那是你和妈妈生活和相爱的地方，许老师也在那里教课。就是上次来我们超市吃泡面的留着长发的漂亮先生，他叫许知也。你们都在西大生活。爸爸其实你不应该放弃西大的工作（黑笔涂抹掉）可是我好像比以前要严重，所以趁着清醒给您写封信，我想我一定可以战胜它。 爸爸，我和妈妈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呢，还有很多的未知等着我去探索，所以我… ] 温和松散的笔迹从这里戛然而止，一笔长长的黑色线条蛮力的刺破信纸。 乐志周用力的搓了把脸，小心细致的将信纸折叠好，放进靠近胸口的内兜里。 “张医生，里里这次要多久？” “就情况来看，要三个月。” “我知道了。”乐志周沉默的黑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医生。 …… 一周后。 【ppear：活着可真好，天好云好人好，每一处都很好！】 【dunno：难受吗？你也很好。】 【ppear：你也很好（玫瑰）。好想我的小狗啊（小狗）】 【dunno：我也好想我的小狗（小狗）】 【ppear：你养小狗了？】 【dunno：嗯，它很可爱。】 …… 1月15号14:07 【dunno：下雪了，今年的初雪。】 1月17号凌晨2:58 【ppear：这里前两天也下雪了，我没有看到。】 1月17号 7:04 【dunno：第二场雪在等着你去看它，照顾好自己（青梨）。】 1月23号凌晨0:00 【dunno：里里，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1月23号 5:23 【ppear：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新年快乐，你那边可以吃饺子吗？】 【dunno：中文输入法打错了。我在国内，吃得到饺子。】 【dunno：还没睡还是醒了？】 【ppear：被院子里的鞭炮声吵醒了，睡不着了。】 【dunno：怎么了？方便说说吗？】 【ppear：我很纠结要不要给一个人发微信。】 【dunno：是你的那位漂亮先生吗？为什么纠结呢？】 【ppear：我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那次之后我就去了医院，他给我发了很多消息可是我都没回过，很不礼貌。】 【ppear：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还是算了吧…】 【dunno：不要害怕。他或许有事，他今天会给你发消息的。】 3月3号 11：23 【ppear：他说我可以回家了。】 【dunno：恭喜你，去过春天吧。】 …… 冬去春来，玉兰花开。 西大玻璃廊桥下面的玉兰树比合欢树先一步开花，成簇的白色花苞，被浓稠昳丽的余晖染透。 绚烂的夕阳下，廊桥折射出斑斓梦幻的光晕。 许知也下班之后，路过教学楼走廊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几个女孩拿着手机拍照片。 深邃的眸子顺着朝楼下扫了一瞬。 玻璃廊桥上有很多同学驻足再拍落日，还有些同学穿着cos服在用相机合照。 眼神仅短暂的为此画面停留了一秒时间，他脚下步子不变，笔直的朝着室内电梯的方向走去。 ……许知也，我恐高啊。 少年清脆却害怕到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手腕悬在半空，指尖落定的前一秒却改了方向。 八、七…… 许知也扫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泰然处之。 第19章 “许老师来了。” 小雅姐原本在收银台后面坐着，听到声音她抬头，看到门口的拿着花的，男人时她笑着打招呼，似乎对于许知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早已习以为常。 许知也颔首与她打招呼，他先是看了一眼背对着坐在休息区的少年，和在他身边安静趴着的萨摩耶，然后问小雅姐：“乐叔今天不在吗？” “嗯，老板临时接了个电话，刚出去没多久。”小雅姐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抿了抿唇，与许知也说：“老板说今天是乐乐主动跟他说想要从家里出来走走的，但是他中午过来之后就一直坐在那发呆。” 许知也眸色一顿：“谢谢，我去看看。” 小雅姐看着男人走过去的背影，又将视线望向在落地窗边坐着的少年，她心底轻叹。 从去年年末开始，具体也忘记是哪一天的下午了，许知也穿着大衣推门而入，她认出了他，是之前有一次乐祎带他来店里吃泡面，小雅姐对这个漂亮男人的印象很深刻。自那之后每周三下午他都会准时的出现在便利店，为了买瓶水。 第25章 直到有一次，乐志周从外面回来两人碰上了。 小雅姐对乐志周家里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了解，但是她也还是知道乐祎有着的遗传性精神疾病。她不了解这种病，但是平日里看着乐祎那么开朗阳光，便也以为不会太严重。 去年乐志周来超市的时间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憔悴，甚至有时候他会让她帮忙照看耶耶一段时间，而乐祎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小雅姐那时才真正意识到或许乐祎并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而那天原本乐志周是想要让小雅姐继续在帮他照看一下耶耶的，但是最后不知道男人与乐志周在外面聊了什么，只是他最后走的时候把耶耶带走了。 后来，一来二去的小雅姐也就习惯了他每次过来。 许知也刚一过去，耶耶就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一般回头，看到许知也之后它从地面上起来，围绕在许知也身边转悠。 许知也俯身摸了摸耶耶毛茸茸的脑袋，坐着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许知也透过玻璃看到了外面。夕阳落尽，天空是纯澈的蓝色，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骑着三轮车卖花的老奶奶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过来。 他垂眸，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一支淡黄色的玫瑰出现在少年眼前。 视线被这朵玫瑰遮挡了大半，帽檐下，乐祎眼睛动了动。 “送给你。”男人温和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他说完这句话后，少年依旧没什么动静，但许知也却没有收回动作，反而一直保持着递玫瑰的姿势。 乐祎终于伸手，指尖细微的发颤，他接过那支玫瑰花。 它开的很漂亮，安静的绽放。 “…奶油杯玫瑰，对吗？它的名字。” “嗯，它的名字叫奶油杯玫瑰，也叫暖玉，你记得它。” 许知也在乐祎对面坐下，耶耶趴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支棱着小狗耳朵，毛绒绒的耳朵也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他瘦了很多，比冬天还要瘦。没了那些厚重温暖的衣服，少年看起来似乎能被风吹走。 膝盖上的指尖毫无征兆的跳动，许知也直视着乐祎的眼睛。 “里里。” “许知也，我记得你。”乐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许知也听着少年平淡轻飘的话，心底却像是被掷了一块石头，让平静的湖面溅起波澜。 “嗯，你记得我。”许知也眼尾上扬，几道浅浅的细纹让他更加的沉稳温和，他学着乐祎的话：“乐祎，我也记得你。” 四目相视，藏着的情愫便不听话的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带你去个地方，想去吗？” “天黑了。” 最后的蓝色也没有了，但霓虹却将它染成了别的颜色。 “月亮和星星都在，我会很安全的把你送回家。”他很耐心的问：“想去吗？” 乐祎对上他的琥珀一样的眼眸，轻轻点了下头。 “耶耶呢？” “和我们一起。” 许知也站在乐祎身边，两人垂眸，看着在同样抬起脑袋看他们的耶耶。 三月的夜晚还是会有凉意，还未出门时许知也便将自己身上的风衣搭在了乐祎肩头。 熟悉的独特香水味萦绕在鼻息之间，大衣之下被遮挡住的另外一只手攥紧，乐祎面部肌肉快速地抽动一瞬。 许知也另外一只手握着耶耶的牵引绳，替乐祎推开玻璃门。 便利店门口有一棵很大的白玉兰花树，路灯照射在花瓣与枝干上，风吹过来的时候，它们就像是白色小精灵一样嬉嬉闹闹。 一片花瓣落在乐祎的帽檐上，许知也神色一顿，他抬手将纯白温厚的花瓣递给乐祎。 “风送给你的祝福。” 乐祎抬头，纯粹浓黑的瞳孔映着那片白玉兰花还有许知也的身影，他伸手接过。 “谢谢。” …… 许知也说要带乐祎去的地方是他的工作室。 许知也下车的时候看到工作室还亮着灯，没想到他与乐祎两人刚走到门口，里面的灯就突然灭了，付飞英从里面走出来。 “老许？”付飞英有些惊讶，看到他身边的少年之后更惊讶：“小乐祎，好久不见啊！” 即便乐祎带着渔夫帽，但付飞英也还是一眼认出他来了。 不过状态看上去没之前好。 付飞英朝许知也投了个目光，许知也看了好友一眼，垂眸看向身旁的少年：“还记得吗？” 付飞英听到许知也的这句话，微皱了下眉，他朝乐祎看过去。 “付哥。”乐祎下意识的看向许知也，眼神迷茫。 “对是我！就说小乐祎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呢！”付飞英笑。 许知也抬眸淡淡瞥了付飞英一眼。 付飞英耸肩，随即他堆着满脸的真诚笑容，但其实看起来挺吓人的。 “你不是准备回去吗？还不走？”许知也问。 就差没直接把赶人这俩字说出来了，付飞英瞅了他一眼。 “我没下班啊，工作累了出去买杯咖啡不可以吗？” 似乎是知道许知也下句话想说什么，付飞英紧接着就道：“我现在突然有不想动了，还是点外卖吧。” 话落，他退后将工作室的门又打开，一脸笑意的看着乐祎：“快进来吧。” 先激动起来的是耶耶，它冲着付飞英叫。 付飞英：“呦，好可爱的萨摩耶啊！它叫什么名字？” “耶耶。” “耶耶，够简单够粗暴，我喜欢。”付飞英手托着下巴，看着耶耶慢吞吞的说。 “起风了。”许知也看着乐祎，道：“别管他，我们先进去吧。” “嗯。”乐祎冲许知也点头。 付飞英看着两人进去的之后，他脚下步子一转也跟着进来了。 付飞英跟在两人之后默默观察。 乐祎与许知也说话的时候，很慢很慢，不止是说话，就连抬头这些动作都是。与几个月前的那个明朗活泼的少年简直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付飞英注意到乐祎的肢体动作，他眼底划过一丝怀疑，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许知也打断。 “里里，先用这杯水捂一捂你的手。”许知也端着一杯热水。 “嗯。”乐祎握着手里的热水点头。 许知也在乐祎身边坐下，耶耶一只爪子盖在他鞋面上，皮鞋上瞬间留下一朵梅花。 许知也听着乐祎与付飞英聊天，感受到自己脚背一重，他抽空低头看了萨摩耶一眼。 耶耶瞬间老实，安静的趴在地毯上。 付飞英刚才说的点的奶茶外卖送到了，可是他将东西拎回来之后却并不打算与许知也他们两人一起待在工作室。 他看出了乐祎的不对，直觉认为许知也带乐祎过来是有事情的，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当个没眼色的电灯泡。 “突然想起来我晚上似乎有约，先撤了。”付飞英拿着自己的那杯奶茶戳开：“小乐祎开心点，下次见的时候希望你会继续对我微笑。” 付飞英话落，他冲许知也招了下手，便转身离开了。 耶耶从地毯上起来，肉嘟嘟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跑到门口，过了一会似乎是觉得无聊，又转身折了回来，安安静静的趴在乐祎脚边，守着小主人。 许知也拿出袋子里的奶茶戳开之后递给乐祎，乐祎垂眸看着那杯奶茶摇了摇头。 许知也也并不勉强，将东西放回桌面。 “带你去看个东西。”说完他握着乐祎的掌心起身。 乐祎垂头看了一眼，跟在男人身后一言不发，却也没有甩开被虚拢握住的手。 “不好奇？” “你不是已经要带我去看了吗？” 许知也本以为听不到回答，却没想到身后的少年慢吞吞的吐出这句话。 他轻笑：“嗯，想给你分享一部我很喜欢的电影。” 他推开门，工作室最里面有一间影音室。许知也本来是想要带乐祎回家，但思及他现在的状态，为了让他心里安定就没有那样做，而是来了工作室。 许知也抬手将影音室的灯打开。 “进来吧。” 乐祎眼睛扫视了一圈房间，布局简单，墙壁四面纯白，仅中间摆放着一张黑色皮质的双人沙发。 “坐吧。”许知也看着乐祎偏头指向沙发的位置。 乐祎看着男人转身的背影，他垂眸，然后去沙发那边坐下。他在怀里抱着一个抱枕。 乐祎并不知道许知也会放一部什么样的电影，他平日里也很少看电影。 此时此刻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注视着许知也。许知也回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乐祎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有依赖。 许知也回到乐祎身边，从外面一路跟过来的耶耶跳到沙发上窝在乐祎身边，很乖巧。 房间被影片里的闪烁的光照亮，随着镜头推进，the room next door短暂的停留在屏幕上，然后画面继续。浓稠鲜艳的斑驳光影同样的也照亮了乐祎的脸颊。 第26章 第20章 “…falling upon the living and the dead……” 影片最后的镜头在飘雪的森林上空停留。 屏幕光暗下又亮起，乐祎眨了下眼睛，一滴水擦过脸颊，有些痒，他抬手抹掉。 “许知也，我经常会想到死亡，但我从来不会去真正的想它。” 乐祎像绕口令一样说出这句话，许知也的视线从后半段起就没从乐祎的脸颊上移开过，他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小水珠，像不掺杂质的冰、像纯粹的水晶。 许知也却理解他。 我因病魔而常与死神擦肩而过，可清醒时的我却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死亡解脱的想法。 “在很多个自杀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的时刻，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解脱，而是疼痛。还有……”乐祎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扭脸，明亮的眼眸注视着许知也：“很多时候我也有想过很多种死法，但每一种死法似乎都不太体面，我不要狼狈的离开。” “它们不适合我，所以即便我痛苦，我依旧要活着，不但要活，还会要像花像风一样，绽放随意，自在快活。”乐祎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话却格外的有力量。 “许知也谢谢你，谢谢你分享给我的这部电影，我很喜欢。”乐祎偏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的萨摩耶，眼睛微弯，他问许知也：“你知道我为什么养耶耶吗？” 许知也闻言，他垂眸看向那坨白团子：“为什么？” “在养耶耶之前，我爸爸是想要养一只抚慰犬的，他觉得或许那样我就不会孤单，而且抚慰犬还可以安抚我的情绪。”乐祎说：“在此之前，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直到一个雨天我将被弃养的耶耶抱回家，耶耶很黏人，小小一团整天跟在我身后，特别可爱。所以那天你抱着果冻去进来的时候，我一下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耶耶。” 说到这里，乐祎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抬眸看向许知也，细碎的光照进眼睛，明亮柔和。 “许先生，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乐祎学着那天的自己再次对许知也说出这句话。 这一次的许知也没有否认，他抬手拨开乐祎额前的碎发，少年眼眸里藏着的是明媚的忧伤。 喉结滚动，许知也垂眸：“你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上天保佑会你平安的。” 极近呢喃的一句温柔的话语，乐祎嘴角下撇，眼眸里盛着水光。 “许知也，我好难过啊…”他垂眸，泪水掉落的瞬间，少年的额头重重抵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 悸动的心跳包裹着一份脆弱，还有一丝挣脱不开的悲伤。 许知也垂眸，柔软馨香的发丝自他唇角拂过，他用力的将少年抱进怀里。 “别怕，我们会陪着你，不要害怕里里。” 感受着怀抱里单薄的少年抖动的后背，许知也终于忍不住偏头吻了吻少年的发顶，大手扣紧他的后背，嶙峋的骨头磨得他心脏都是疼的。 乐祎的情绪突然崩溃，委屈的哽咽声将一旁的耶耶惊醒，萨摩耶警觉地从沙发上抬起脑袋。 许知也垂眸看了一眼耶耶，耶耶立刻又乖巧的趴在乐祎身旁，不过它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乐祎的后背，给他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少年似乎是哭累了，他在许知也怀里时不时的抽噎出声。而许知也每感受到一次就会用手掌心轻柔地揉捏一下少年的后脖颈，平静安抚他的情绪。 “许知也……”还带着浓厚的哭腔。 “我在。” “许知也。” “乖。” 许知也下巴蹭了蹭乐祎，眼瞧着怀中少年情绪又要起来，哭久了终归是伤身伤眼，他声音放柔轻哄。 “里里，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乐祎小幅度的点头。 “曾经有一位姑娘，她年轻的时候性情刚烈勇敢，可以为了追寻一份理想爱情，而放弃一切安逸的生活，孤身一人奔赴到一座陌生的城。起初的婚后生活确实与她理想中的并无差别，她的丈夫对她疼爱有加，儿子乖巧懂事。不过上天并没有因为她的勇敢而对她有所眷顾，婚后的第六年她的丈夫抵不住外界的诱惑背叛了她，可女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一次意外她的儿子撞破了丈夫出轨的场面。” 许知也和乐祎两人的动作一直没变，乐祎安静的抱着许知也，将额头贴在许知也胸口，环在男人腰腹间的手臂微微用力。 许知也规律的拍打着少年消瘦的后背安抚，声音低沉温和极了。 “女人似乎并不相信一个五岁孩童的话，而是继续自欺欺人的与男人朝夕相处，那时候小男孩总是想不明白女人到底再执着些什么，她逐渐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柔和明艳的女人学会了歇斯底里的争吵责骂，她变得不再像她自己。” “后来女人终于离婚了，她什么都没要，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许知也拥了拥怀里的少年，乐祎与他严丝合缝的拥抱着，无声给予他力量。 “以前的我不明白，但现在的我却可以理解。她不是不愿离婚，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孤注一掷选择的爱情背叛了她，她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她接受自己的错误。” “那那个小男孩呢？”少年闷闷的声音自胸口传来：“他怎么办啊，许知也。” “他很好。”许知也短暂怔愣过后，他失笑，手掌捏了捏少年后脖颈。 “许知也，你不好。”乐祎紧紧抱着男人，慢吞吞的说：“你知不知道你眼神里总是藏着一份悲伤，像是隔着一层雾一样，你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快乐的。” “里里，你怎么这么聪明。”许知也松开少年，他指腹贴在乐祎眼角。 “许知也，这是你的故事，我知道的。”乐祎眼尾还带着潮红，瞳仁明亮清澈，他抿唇：“谢谢你愿意给我讲你的故事，我很开心。” 深邃的琥珀眸幽暗晦涩，许知也垂眸，浓烈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灼烧。喉结上下滚动，许知也放在乐祎眼尾的手掌改变方向，他遮住乐祎的上半张脸。 许知也另一只手扣在少年后颈，他俯身低头，含住乐祎柔软的唇瓣。 他没想到，少年在他贴上去的一瞬间，便主动地张开嘴巴。乐祎忍着羞赧小心地探出舌尖去迎合。 许知也松开盖住少年的手，四目相视间，情欲直白。乐祎紧紧闭上眼睛，许知也看着少年用力眨眼挤出的眼纹，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 他扣在乐祎后脖颈的手用力，将少年整个锁进怀里，长舌直驱而入，密封的黑色空间中暧昧气氛升腾而上，纠缠的水啧声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也放在乐祎后颈的手臂，滑到少年腰间，他感受着少年喘息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的被蹭开的领口。 “乐祎，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男人嗓音低哑轻柔。 许知也说完这句话后，耐心地等待着怀中少年的答复。 乐祎睁开眼睛，眼底瞬间清明，他伸手推开许知也，从男人怀里退出来。 “我……” “里里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想听你内心最真实的答案，而不是理由。” “许知也，跟我在一起你会很累的。”乐祎直直看向许知也，他声音很轻。 许知也轻笑，他伸手捏了捏乐祎的鼻尖，故意调侃：“怎么个累法？我都受得住。” 两人心照不宣的隐去了那些过于直白刺痛的问题与答案，而是都选择了用玩笑的语气说出。 当乐祎没有正面说出原因的那刻起，他心底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许知也，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许知也低头在乐祎鼻尖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里里，我会陪着你一起走，别害怕嗯？” “好，我不害怕。”乐祎瞬间红了眼眶。 他用力的点头，嘴角上扬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许知也指腹蹭了蹭他眼尾，额头抵上乐祎的，鼻尖也碰着鼻尖：“告诉你个秘密。” 看着乐祎好奇的眼神，许知也先是亲吻了一下乐祎嘴巴，然后他松开乐祎。 许知也在乐祎注视下掏出手机，然后他点开指尖在上面敲打。 “里里，打开你的手机看看。” 乐祎闻言，先是看了一眼许知也的手机，然后他低头掏出手机。 黑白软件上多出一个气泡，乐祎眸光一顿，他点开。 【里里，我是许知也。】 乐祎低头看着那条消息，他沉默着。 【生气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委屈。”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弄树叶书签的时候。” “哦。” “里里。”许知也放下手机，他指尖抬起乐祎的下巴，然而少年眼尾下撇就是不看他。许知也唇角微扬，他俯身贴近乐祎，乐祎感受到他的靠近，紧张闭上眼睛。 睫毛不停地眨，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吻，乐祎小心地睁开眼睛，就与含笑望着他看的许知也四目相对。 第27章 乐祎撇嘴，他一把推开许知也。 然后下一秒就被人搂着腰抱回来，许知也低头亲了他一下，安静的空气中发出一声“啵”，暗处乐祎的耳朵通红一片。 两人似乎终于想起了一直趴在身边的萨摩耶了，乐祎回头就看到了一脸无辜的瞪大狗狗眼的耶耶。 “很晚了，我想回家。”乐祎伸手戳了戳许知也肩膀，小声的说。 许知也莞尔：“好吧，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乐祎左手不停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纹身，他看着窗外的夜景。 “许知也，我又想了想，觉得我应该是要生你气的吧。” “怎么了？”许知也抽空短暂的朝副驾驶看了一眼，他语气里带着松快的笑意，顺着乐祎的话问。 “你骗我了。” “没有告诉你我是不知道？” “嗯。” “里里，我有说过的，只是你没有联想到。”许知也轻笑：“去年的初雪，还有里里。” 乐祎一下哑声，好像他之前是有过短暂的怀疑的。 乐祎抿唇，幽怨的看了眼正在开车许知也。 许知也：“嗯，我骗你了，要怎么哄才能消气呢？” 路口的红绿灯正好跳到了红灯，车子停稳，许知也偏头询问。 “明天带你出去好不好？” “去哪里？”乐祎瞬间被吸引过去，他好奇地问。 “明天再告诉你。”许知也故意卖了个关子。 乐祎双手抱胸，回头看着后面的耶耶，控诉：“看到没，男人都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耶耶似乎听懂了一样，附和着冲着前面汪汪叫。 车子再次启动，许知也听到身旁少年的声音，微抬了下眉。 “里里，我第一次谈恋爱，你大人有大量宽限一下？” 男人声音放软，乐祎听到后，扭开头，透过车窗上的反光看男人认真开车的侧颜，他抬手戳了戳车窗里的许知也的脑袋。 “我很好说话的，这次就算了吧，但是许知也，以后不可以骗我。” “好。”许知也勾唇。 车子驶过灯火通明的公路，最后平稳的在乐祎家院子外面停下。微凉的风吹的玉兰花簌簌作响，乐祎从副驾驶上下来，他身上披着许知也的风衣。 许知也将耶耶带下车，他把牵引绳递给乐祎，然后理了理乐祎被风吹乱的额发，又替他搭好肩头的风衣。 “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乐祎乖巧的点头。 四目相视，许知也眉眼倏然一弯，他俯身靠近少年，在少年颊边落下一枚吻，他轻声道：“晚安里里。” 乐祎似乎被这蜻蜓点水似的吻惊到，他眼神先是朝着四周看了下，街道空无一人。 乐祎明亮的眼眸眨了眨，他突然抓住许知也的衬衫，垫脚仰脸在许知也唇间亲了一下。 “回礼。”乐祎推开许知也，然后转身带着耶耶回家。 他一直没敢回头，直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脚下步子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的瞬间便与一直在原地站着的男人四目相视。 乐祎看着许知也，男人抬起手十分机械的摆动了两下，冲他微笑。 乐祎一下被许知也逗笑，他也学着许知也的动作，歪头与许知也再见。 第21章 乐祎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心情明显与早上出去的时候不同，可乐志周却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 一大早，乐志周推开乐祎的房门喊他起床。 床尾趴着的耶耶一如既往地有活力，从床上跳下来颠颠跑到客厅。 乐祎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他伸手摸索到枕头边的手机，然后打开。 瞬间一条消息跳了出来：【起床了吗？】 乐祎半眯着眼睛适应手机强光，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乐祎按住语音：【刚睡醒，爸爸喊我起床吃饭呢，你吃早饭了吗？】 他没有继续躺在床上等着那边回消息，而是掀开被子，起床。 吃早饭的时候，乐祎跟乐志周说了今天要跟许知也出去，乐志周当时听到乐祎这么说的时候，紧紧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瓷碗，他看着乐祎点了下头，然后照例嘱咐了几句，此外表情没有一丝的奇怪。 乐祎好奇的多看了爸爸几眼。 早饭过后，乐志周去上班，乐祎在家里等许知也过来。 许知也刚才给他发语音过来，告诉他记得带上自己的身份证，乐祎虽然没想到许知也到底要带他去哪里，但是他还是回房间将自己的身份证找了出来，并且放进背包里。 天气很好，乐祎穿了一件水蜜桃色的兜帽卫衣，鼻梁上还戴了一副无镜片的玳瑁圆镜框做装饰。 乐祎年龄本来就不大，今天这样的穿着更显小了，像个高中生。 他听到许知也给他发的消息，说还有一分钟到，乐祎最后一遍仔细整理好背包里面的东西，他出门在自家院子里等待着许知也。 凑巧的是他刚走到院子里，就透过铁栏杆看到了外面徐徐停下的灰色奥迪a6。 乐祎抱着胸前的双肩包，他脚下步子不自觉的加快，一路小跑出去。 许知也下车就看到，乐祎冲着他跑，他眉眼松缓温和，站在原地将双臂伸开。 乐祎看着许知也的动作，眸光闪烁一瞬光芒，他扬唇，两颗整齐洁白的小虎牙露出。 下一秒，乐祎迎着风稳稳当当的落进许知也怀抱里，胸前的双肩包被压扁。 许知也垂眸：“背包都准备好了，乐祎同学，跟我走要不要？” 乐祎听着许知也故意逗弄他的话，笑的明艳：“好啊，去哪里？” 许知也听到少年不假思索的回答，琥珀眸压低，他低头在乐祎唇角贴了一瞬。 “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许知也接过乐祎的背包，为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然后自己来到主驾，盯着乐祎系好安全带。 车子启动，逐渐消失在巷子里。 路上，乐祎将车窗降下一小半，窗外的风兜进车厢，将乐祎的金色发丝吹散，因为嫌弃鼻梁被压的痛，镜框早已经被他摘下放进背包里，乐祎脸颊贴在车窗上发呆。 许知也抽空往副驾扫了一眼，他问：“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乐祎扭脸：“番茄丸子汤。” “好吃吗？” “嗯，我爸爸做的，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最喜欢吃的。” “原来不是螺蛳粉啊？”许知也偏头看了一眼乐祎，语调上扬，好奇打趣。 “之一。但是如果两者非要选择的话，我还是更喜欢我爸爸做的番茄丸子汤。” 乐祎并不生气，反而自己先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个问题，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许知也。 “我知道了。” 乐祎抬眼，不理解许知也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问：“你知道什么了？” “回去之后，我一定向你爸爸虚心请教怎么做番茄丸子汤。” 乐祎被许知也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怔愣，他反应过来后，白皙的脸颊两侧浮出一抹浅淡的粉色。 “那可是我家的秘方，我爸爸才不会很轻易的就传给你的。” “是吗？”许知也微抬下眉，流露出为难的表情，余光瞥到乐祎一瞬不眨的盯着他看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 他轻咳一声，继而道：“那我只好换个法子继续请教你爸爸了，直到他愿意答应为止。” 乐祎的嘴角克制，因这个动作有点嘟起嘴巴。许知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留意路况，不过另一侧的唇角却上扬。 今天天气不错，风吹来的时候都是暖的，但许知也还是留意着乐祎的情绪。 尽管乐祎这一路看起来心情还好，许知也却也没有放松下来。 乐祎起初还很兴奋，但可能是因为许知也车开的很稳，渐渐地乐祎便有些困了，许知也将他面前的挡板放下遮住外面的阳光。 考虑到乐祎的状态，许知也并没有带乐祎去很远的地方，而是去了西禾临省的一个古镇，因为在边缘地带，所以车程只有一两个小时。 两人到达浮南古镇的时候，时间不过才一点出头。 乐祎早在下高速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到达古镇的时候，许知也先带着乐祎去吃了午饭，然后两人才一起开始逛古镇。 乐祎从刚才起就一直四处观望，他注意到有些歪歪斜斜的老房子上面贴着白色的对联，还有一些很显眼的开白事的店铺。 乐祎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许知也，他偏头过去小声问：“许知也，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房屋上面都贴着挽联？” 许知也顺势扫了一眼，他垂眸看着身旁少年扑闪的睫毛，说：“这是他们的习俗，是一场永恒的告别，也是为了思念和记忆去世的亲人。” 许知也自然接过乐祎怀里的双肩包挂在手臂上，另外一只手则握住乐祎的，十指交扣。 第28章 乐祎一边听许知也讲，一边没忍住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紧密交叠的双手，他微微抿了下唇，然后继续目视前方。 内心却像是喝了一杯蜂蜜水一样，甜滋滋的。 “这里的人们有着与大多数人截然相反的生死观，他们从不讳言生死，所有一切都是一目了然的百无禁忌。”许知也指腹摩挲着乐祎的手背，缓缓道来：“我从不在意自己什么时候死去，但我在意，我有没有在这人世间好好地活过。” 乐祎脑子里全是许知也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怅然若失，垂眸时一滴水落下。乐祎道：“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许知也停下脚步，他侧目看着垂着脑袋的乐祎，顿了下。 “里里。” “嗯。” 少年回答的乖巧又安静，许知也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着，又酸又涩。 他微不可察的轻叹，垂下的琥珀眸里全然是心疼，许知也伸手将乐祎拥进怀里。 “乖，别害怕。” “我想好好活着……”他轻轻吸了下鼻子，很小声地与许知也讲话。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里里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许知也在乐祎发顶轻轻吻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身体是不是被别人控制了。我总是难过，好多种的声音往我脑子里钻，我还记不清很多的事情……” “许知也，有时候我真的会有活着好累的想法，每每那时我都会觉得害怕，我害怕我自己万一有一天真的每控制住怎么办？”乐祎握紧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让许知也的手背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卫衣之下，磨灭不掉的是一个新鲜的刚愈合没多久的疤痕。 乐祎额头抵在许知也心脏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他总觉得他可以听到许知也的心跳声。 怦怦，一下又一下，跳动的好快。 许知也用力地抱进乐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一般。 是乐祎主动抬起脑袋的，不过他却没有从许知也怀里退出来，而是顺着两人相拥的姿势仰头看许知也。 四目相对，许知也看着乐祎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心灵感应一般，俯身弯腰，吻住乐祎的嘴唇。 而乐祎也主动地踮起脚尖去回应。 感受生活，感受活着的当下，不要去执着死亡何时来临。 许知也，我会记得的。 因为许知也牵着他，所以乐祎即便不看路也并不害怕自己会摔跤，他低头找石板路上凸起的鹅卵石去踩。 他们沿着巷子的石板路走的悠闲，忽然，乐祎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 “许知也，石板上有字。” 听到乐祎的声音，许知也垂眸看。 果然两人鞋子前的那一块青色石板上刻着两行字，尽管石板表面因为常年累月的被踩踏早已变得光滑，但上面的字体却还是能够看的清楚。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那块石板上也有。”乐祎看过去，晃了晃与许知也相扣的手。 许知也和乐祎一同过去，乐祎垂眸看着上面的字：“无穷今日<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事……所以这些石板上刻的都是与生死相关的诗句。” 乐祎看向前方的一条窄窄的石板阶梯。 “嗯。”许知也抬眸望过去。 两人在原地停留，有风穿过巷口，这里与外面被阳光晒透的地方不一样，风吹过来是凉的。 两人一路逛到了另外一条街道，这里有着很多的商铺，人也比刚才他们两人去的那些地方多。 乐祎与许知也并肩而行，乐祎看什么都很新奇，渐渐地他走在许知也前面一点，而许知也则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一家银饰店铺吸引到乐祎的注意，隔着玻璃窗口，乐祎看着里面的饰品，最后落在玻璃展台里。 乐祎眸光闪了闪，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许知也的耳朵。 而许知也则以为乐祎是想进去，他长腿一迈，与乐祎并肩而立。 “走吧进去看看。”许知也扫了一眼里面，他侧目给乐祎递了个进去的眼神。 乐祎点头，他抬脚跨过门槛进去。 店铺内部的装修保留着古代中式建筑的感觉，采用的也是对称美学，阳光透过外面不规则的彩色玻璃照进来，在店铺正中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星月交合的彩色影子。 乐祎进来之后便直奔刚才自己在外面看到的那件银饰。 是一对耳坠。 它设计的很有异域风情的特点，一长一短一简一繁。长的那只做工精巧大气，长泪滴形状的红玛瑙被切很多的棱面，短的那只是耳挂，做工也更为繁琐，极薄的银片雕成镂空羽毛长短不一的拼接成一体，前面坠着一颗红玛瑙珠子，乍一看到更像是红豆。 打光将红玛瑙照的如血一般抓人眼目，折射出来的细碎的光又将那耳挂的羽毛染透，它美的如此有冲击力，但乐祎心底却划过一丝怪异的情绪，是安静是悲怆，他奇怪的摸了摸胸口心脏的位置。 许知也在乐祎身后站着，他顺着乐祎的视线看到了展柜里的那对耳坠，而后看着乐祎明显发呆做出的动作，眉头轻微皱起。 店里的老板似乎也有留意着两位长相极佳的男人，看着他们在柜台前驻足，拿着蒲扇的女人勾唇，扭着腰肢朝两位客人走来。 “那副耳坠的名字叫‘遐思’。”女人柔媚却清亮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乐祎偏头望去，他一眼注意到了老板娘耳朵上挂着的那枚夸张的碎银圈耳环，但他仅在第一眼看后便收回了视线。 “遐思？”乐祎看着展柜里的耳坠，轻念老板娘刚才说那两个字。 “嗯。”老板娘来到两人身前，她倒是毫不客气的眼前的两人自上而下打量一边，视线在许知也落在乐祎身上的眼神上多停留了两秒。 “怎么，这位小帅哥看上那副耳坠了？” 乐祎与老板娘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光，他点头。 老板娘看着乐祎的模样，她用蒲扇遮住红唇轻笑：“遐思遥爱，慕君念君，这是一对情侣耳坠。” 乐祎再次将视线投向那展柜里的耳坠上，他说：“我很喜欢它，老板，我要买它。” 是要不是想。 老板娘挑眉，她倒是没说别的，干脆利落的将展柜打开将那对耳坠拿出来。 “两位可以在四处逛逛，我先去将耳坠给这位小帅哥包起来。” 等老板娘离开后，乐祎才回头，他看着身后的男人，伸手轻微的拽了拽许知也的衬衫衣袖。 许知也垂眸：“怎么了？” “许知也，那对耳坠我很喜欢，但是我买它是想把他送给你，你戴上一定很好看。”乐祎朝许知也又靠近一小步，他揪着那一小块衣料反复蹂躏，声音也很小声：“一会你能不能戴上让我看看啊，我想看。” 许知也听完少年的话，他微微俯下身，与乐祎四目相对。 “里里，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乐祎指尖一抖，他松开那块被他揪的不曾样子的衣袖，别开脸。 许知也扬唇轻笑，轻快低沉的声音传递乐祎心底。 “我要你亲自给我戴，好不好？” “……好。” 少年明明害羞到脸颊通红，却还是忍着羞赧勇敢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男人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少年伸手扯他的衣袖。 第22章 最后乐祎只买了那对耳坠。 走出银饰店铺之后，乐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许知也走到一棵古榕树下面。 他和许知也在木椅上坐下，然后乐祎将放在腿上的包装盒拆开，他将那个长的红玛瑙吊坠拿起来。 “许知也，我要给你戴了？” 许知也垂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宠溺：“嗯，你戴吧。” 乐祎拿着耳坠凑近许知也：“许知也我轻一点，你要是疼了就告诉我。” 话语间，幽然的苦药香混着少年炙热的呼吸声洒在男人侧颈肩，许知也听着乐祎说的这句话，透亮的琥珀眸上逐渐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幽暗情绪。 许知也的耳洞其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戴过耳饰了，猛然看上去完全看不到半点耳洞的影子，但当耳坠上看起来略显尖锐的银针刺过去时，却很轻易的刺破了皮肉。 乐祎揪着眉头，屏住呼吸，手上的动作也是放的又轻又慢，几乎到了看不出来往前的动作。 许知也想要偏头去看乐祎，谁知他刚有想要扭头的动作，少年就扬声轻呼：“别动！” 许知也听着少年像是炸毛小猫一样的声音，实在没忍住弯了眉眼。不过他倒也是听话的没在乱动。 独特的香水味与苦药香纠缠在一起，榕树叶沙沙扫动，两道不同的香便彻底缠绵着飘散在巨大的古榕树下。 乐祎在为许知也戴耳坠的整个过程中都过分小心翼翼的，唯恐弄疼了许知也。 第29章 但许知也的耳洞已经留了近十年时间了，穿孔的地方早已彻底养好，即便因他长时间不佩戴耳饰而给人造成愈合假象，但只要用锋利的银针轻轻刺破，便可畅通无阻的将耳坠挂在上面。 许知也的长相本就雌雄莫辨，尤其是五官，细看精致秾丽，每一处都透着一股子魅劲儿，但偏他面部线条锋利，又因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一份工作，让他气质沉淀的愈加温润随意，竟也淡化了格外出众的长相。 但到底是美人，尤其是当乐祎为他戴上这副血红玛瑙耳坠之后，不但没被艳丽的颜色比下去，反而这耳坠衬得他到更是一颦一笑间总能流露出不同凡俗的美。 乐祎盯着许知也的脸看得有些痴了。 又是一阵春风，将许知也身后的长发吹起，那随之扬起的发带竟不知怎么的松散下来，随着风在空中飘。 许知也余光扫到，抬手将要垂落的发带抓起，却也因为他转身的动作，长发彻底松散开来，将风带起形状。 乐祎回过神，他下意识想要用手去将许知也的头发聚拢：“许知也！” 简直比许知也本人还要着急。 许知也扬唇，他将发带随意勾缠在指尖，任由着乐祎手忙脚乱的将他吹乱的长发握在掌心。 “里里，帮我把头发束起来吧。”许知也将掌心中的发带送到乐祎眼底。 乐祎盯着发带瞧，冷不丁的吐出一句话：“怎样束都可以吗？” 他语气雀跃，看起来有些兴奋。 许知也微一挑眉，点头应下：“你喜欢就好。” 乐祎确实很兴奋，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摸一摸许知也的长发了，从见到许知也第一面的时候，甚至有一次晚上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他还专门在网上搜了很多关于编头发的视频。 乐祎低头看着掌心里垂落的发丝，软软的很柔顺。 “我可以给你编辫子吗？” 许知也一怔，随即他失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里里，头发在你手里，你想怎样都可以。” 乐祎听到眼睛弯了弯，他说：“许知也，我之前刷到过很多别人编辫子的视频，虽然我还没有给人编过，但是你相信我一定会给你编的很好看的。” 许知也：“这么有信心啊？” 乐祎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脑海里想到一副画面，他突然用鞋尖碰了碰许知也的。 “我有用耶耶做过实验。” “耶耶？”许知也这下真的惊住，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他哭笑不得：“耶耶的毛发那么短。” “那也是有的嘛，我还给它贴了很多可爱的小发卡，很可爱的。”乐祎手中的动作看起来倒真的还挺熟练，他先将许知也的头发拨到没有戴耳坠的那半边，然后分成等份的三股，他继续说：“我手机里还有照片呢，你可以把我手机掏出来看看。” 许知也看了眼乐祎的卫衣口袋，他伸手将手机拿出来。 “密码是0825。”乐祎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许知也听到这串数字之后，悬在屏幕上的修长指尖顿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知也打开乐祎的手机，并没有直接点开相册，而是将手机递过去。 乐祎看了眼他一眼：“我在给你编头发，现在松开的话就散开了。” 许知也闻言偏头看了眼：“那我打开了。” “开呗，我手机里又不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乐祎小声嘀咕。 许知也轻笑，乐祎的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且大多都是一些风景照和耶耶的照片，所以许知也很容易就找到了乐祎说的那张照片。 萨摩耶的小狗脸上被贴了很多贴画和发卡，还有乐祎所说的给它编的辫子。耶耶吐着舌头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许知也看着那些照片，眼眸中含着笑，他慢慢翻看着，最后一张照片是乐祎与耶耶的大头合照。 乐祎穿着睡衣，头发上也夹满了带着各种图案的小发卡，他抱着耶耶，对着镜头笑的很开心又明媚。 许知也的视线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他退出相册，却没有将乐祎的手机合上，而是打开另外一个软件，一眼就看到了置顶上的联系人，他看着备注挑了下眉，然后将刚才的那张照片发过去，口袋里的手机贴着大腿外侧振动一瞬，许知也将手机合上。 “许知也，你快帮我握一下头发，我要用发带它绑起来。” 虽然乐祎之前在耶耶身上实践过，但在他给许知也编头发的过程中还是拆了三次才编成，因为前两次的他都很不满意，所以自然也废了些时间。 许知也听话的顺着乐祎的手找到辫子，然后任由着乐祎用发带给他绑头发。 “好了！”乐祎原本站在许知也身侧，但不知怎么的等会过来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姿势变成了站在许知也两腿之间的位置。 可能是刚才给许知也束长发的时候，自己走动了。 乐祎垂头，双手抱胸，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许知也仰头，眼神温柔宠溺，任由着乐祎瞧。 “许知也你真好看。” 许知也听到乐祎的这句夸赞，他莞尔，然后拉着乐祎的手腕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打开那个耳饰盒，将另一只耳挂取出来。 “过来，给你戴上。” 许知也指腹碰了碰乐祎柔软蓬松的金色发丝，声音温润。 乐祎看了眼许知也手里的耳挂，他听话的朝着许知也凑过去。 许知也单手撩开乐祎耳边的碎发，然后小心细致的将银制镂空的羽毛耳饰戴在乐祎左耳上。 一对耳饰，分别在两人一左一右两只耳朵上戴着。 许知也看着那颗刚好坠在乐祎耳骨上的红玛瑙，指腹轻轻点了点，悬空的红玛瑙轻颤。 “您好，可以帮我和我朋友拍张照片吗？” 旖旎的气氛被这句话弄破，空气中的燥热因子迅速落荒而逃。 乐祎同许知也几乎同时看过去。 喊话的女生走进看到两人的容貌时，眼前一亮又一亮，她突然止住脚步不在继续靠近，就脸再次开口说话时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您好两位帅哥，可以帮忙给我和我朋友拍一张合照吗？”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乐祎看到女孩的相机时，下意识扭脸去看许知也。 许知也自然能感受的到乐祎的目光，他抿唇正准备点头，却被乐祎抢先说。 “我来帮你们拍吧。” “谢谢！”女孩将手里的相机朝乐祎递过去，她回头喊好友的名字。 乐祎趁机靠近许知也，小声说：“许知也你告诉我哪个是拍摄的快门键，我不会啊。” 许知也垂眸，他突然轻叹了一口气，从乐祎手中接过那相机。 “我来吧。” “你行吗？”这句话似乎有歧义，“我的意思是你能帮她们拍吗？” “放心，没事。” “哦。”乐祎点了点头，但一双明亮黝黑的眼睛却是紧张兮兮的盯着许知也不停地看。 许知也被他看的心都要化了，宽厚温暖的掌心在乐祎双眼上盖了一瞬，然后松开。 皮肤上的温柔触感似乎还在，乐祎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许知也已经拿着相机起身。 乐祎朝许知也看过去，他看着许知也拿着相机给两个女孩拍照的背影，心底突然有些酸涩。 许知也拍完照片便将相机还给了她们，他回头便撞进乐祎的眼眸中。 那双眼睛里盛着很多的情绪，许知也心脏毫无征兆的抽搐一瞬，下意识想要扬起的手绷着劲，慢慢松懈缓和。 许知也来到乐祎身边，他伸出指腹戳了戳少年下扬的唇角，柔声哄问：“怎么了？” “许知也，对不起。”乐祎仰脸。 “为什么道歉。”许知也垂眸看着乐祎，神色平静。 “我……”乐祎语气突然哽咽，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却还不会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孩童：“我刚才应该拒绝她们的，我看着你的背影，你，你不开心……许知也，刚才拍照的时候你不高兴……” 许知也看着乐祎脸颊上滚落的泪珠，胸口似乎堵着一口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伸手，指腹轻轻拭去乐祎脸颊上的泪。 “里里，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许知也看着他还不停掉落的泪水，看他因哭泣情绪极大起伏而不停地打哭嗝，心脏仿佛被一只手反复的揉捏。 许知也伸手将乐祎抱进怀里，轻哄：“乖，别哭了，我刚才不是不高兴，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周围人来人往，许知也却并不畏惧那些好奇投过来的视线。 他继续和乐祎说：“里里，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彻底过去了，我也已经学会放下，所以别担心。” 许知也知道乐祎难过的原因。那次乐祎离开后，付飞英便同他打了电话，将自己与乐祎谈话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他。 第30章 他垂眸对上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眸，弯下身，轻柔地擦掉乐祎眼尾将落的泪珠，指腹轻捻直到涩然。 “里里，我会心疼。” 心疼你心疼我而落下的泪水。 “许知也……”只是喊他的名字乐祎便觉得委屈。 替曾经被迫放弃热爱的许知也委屈，更替如今淡然说出自己已然接受了的许知也委屈。 “这是我第一次病发自杀被爸爸救回来后去纹的。”乐祎将自己的右手伸到许知也手掌心里。“我十五岁那年被正式确诊遗传了妈妈的病，那次之后我休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爸爸也辞去了西大的工作，他带着我走过很多地方去散心，当时的我很难对外界产生感知与探索欲，自我封闭起来。” “曾经爸爸以为我和妈妈一样，旅游或许是件可以让我感知外界的事情，过程中的我也确实有所松动，但意外总是措不及防的。” “它更让我产生了落差感，只要停下我就会陷进更深的漩涡，越挣扎越不能脱身，我很痛苦，死亡是我唯一的解脱。”乐祎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纹身陷入回忆：“那是我第一次自杀，在家里，工具是一把手工刀。” 许知也指腹摩挲着乐祎的手腕，感受着被纹身遮盖住的那道凹凸不平的疤，再往下指腹摁住的地方正有力的跳动着。 “我被抢救过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我很无聊很烦躁，但在那期间好像有一个人出现过，我后来做手账本的习惯就是他告诉我的，还有那个能和你认识的网站也是他告诉我的。”乐祎看着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他苦笑：“可能他其实是我臆想出来。” 许知也眉心跳了下，被叠压放在角落的记忆里，突然响起一道虚幻的少年的哭声。 许知也目光落在沉浸在回忆里的乐祎脸颊上，深邃的琥珀眸逐渐幽暗。 “这个纹身是在我住院期间的一次傍晚我和爸爸在楼下散步，一个小女孩送了我一朵花之后我才产生的念头。” 记忆明明越来越模糊消散，但总有些瞬间却像是刻在脑海里一般，经久不散。 “我们并不认识，但是她却送我花告诉我说希望我天天开心，还跟我讲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记忆里的她又小又瘦，却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后来出院，我听爸爸说那个女孩在手术台上没下来去世了。” “我之所以在手腕上纹下它，是觉得我想要自己知道生命是很美好的，她让我明白我不要害怕疾病，它也并不能阻止我继续去热爱我所热爱的一切。只要我的心脏还在继续跳动，我就会感受生活，感受爱。” 乐祎抬头，与许知也四目相视，他说：“许知也，走出来吧，我想要你为我拍照，为我留存热爱生活的瞬间。” 第23章 少年的眼眶明明还是湿红的，说话时也带着黏糊的鼻音。 但是他说的那些话却给许知也的内心带来强烈的冲击，让许知也恍惚。最后是乐祎喊他名字的声音令他回神。 “好。”许知也垂眸承诺他。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摄影师了。”乐祎想了想，补充道：“许知也，我也是你一个人的专属模特。” 他伸手握住许知也的手：“我们还有好长的时间，所以慢慢来。” 许知也深邃的眼眸深深望着乐祎，回握住他，柔声：“嗯，慢慢来。” 傍晚时分，他们驾车回程的时候，漫天的紫粉色晚霞正灼。 乐祎举着手机将窗外的景色拍下。 回头时，他与许知也目光相触，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温情柔软。 古镇之行回来后，乐祎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好转，最直接的表现为他再次愿意走出门。而乐祎与许知也两人的关系也愈发亲密默契。 正如那天两人所谈论的，回去之后，许知也真的将早已被他收起来的设备翻了出来，空闲的时候他会带着乐祎出门，教他如何使用，为他拍照记录。 回过神时，已入盛夏。西大的合欢花开的正灿烂，粉雾雾轻绒绒的一片，风吹一过，那些绒毛就随着半空中摆动飘着，自在悠扬。 然许知也的心境却与那片风景截然相反。詹慈病危，时日无多了。 对于这个母亲，尚且年少时的许知也曾对她有过怨恨和不理解。一个为了自由可以放弃自己亲生骨肉的女人，他不知道该称赞她无畏勇敢，还是该责怪她的自私无情。女人决然离去的身影，始终是他心底的一道久不愈合的疤痕。 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詹慈的做法是正确的，她不该为了世俗的伦理关系而将自己困在一隅，但作为一个母亲而言她却理应有愧。 许知也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责怪她，而这件事不论站在谁的角度来看待都是没有错的，是一道无解的题。 生老病死本是寻常，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刻，许知也的心间却萦绕着一道散不开的白雾，让他迷惘漂浮在半空。 病房外，许知也隔着房门上小小的透明窗口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许先生，您可以进去看看的。”护士看向男人声音很轻。 许知也摇了下头：“她好不容易能睡着一会。” 护士听到许知也的话也没在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了。 詹慈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许知也抬眸时走廊尽头的窗口早已漆黑一片，他拿着手机起身朝着楼梯间走去。 “知也，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情我查到了，回去之后我找到了初始数据，修复之后的所有初代用户的信息都还在，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你找找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许知也听着电话那边的这段话，指尖蜷了蜷：“林旭，谢谢你。” “嗐怎么突然这么见外了，怎么说当年我研发那个软件的时候，你也算是我的合伙人之一。”林旭声音清亮，“上次你突然打电话问我要数据倒真是把我问住了，不知道是上年纪了还是怎么了，这两天我倒是想起了不少我们大学期间的事情，想起当年应该是我欠你一句谢谢才是。” 许知也泄劲，倚靠在墙上，他垂头听着电话里男人说的话，扯了下唇角。 “对了上次我忘记问你了，怎么突然回国了？你在国外可是战绩显赫啊，怎么突然想到回国发展了？” 声控灯早已暗下，外面的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口照进楼梯道，撒在地上时又散了几分明亮。 许知也高大的身影隐匿在暗处，听到好友的询问，他眸光一片清明平静。 “累了，想安定下来了。” “呦，有情况？”那边打趣。 许知也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明媚的笑颜，他没否认：“嗯。” “恭喜啊！喝喜酒那天我一定回国啊！”林旭声音轻快：“行了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东西已经给你发过去了，你自己慢慢看。” 挂断电话之后，许知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那份文件，而是握着手机一直等到屏幕上的光熄灭。 细微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响起 ，许知也垂眸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掌心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侧目看了眼亮起的屏幕。 【里里宝贝：许知也你吃晚饭了吗？】 琥珀眸被明亮的光映亮，许知也起身走出了楼梯道。 走到医院门口时，许知也看到背对着他蹲在花坛边的那道单薄的身影，脚步突然顿住。 少年的金色发丝被风吹乱，他双手环膝乖巧的蹲在那里，手里拿着手机似乎等待着什么。 许知也喉结滚动，扣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他快步过去。 “里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乐祎抬头，看着眼前的长发男人眼底惊讶：“许知也！” 他起身，却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一阵眩晕袭来，乐祎一下没站稳险些跌落下去。 许知也心一紧，伸手将乐祎搂在怀里，乐祎顺手撑在许知也的肩膀上，他站稳后，闭眼缓了会儿。 “怎么这么着急。”许知也伸手拍了下他后背。 乐祎半睁开一只眼睛，他低头：“看到你当然着急了。” “等多久了？” “一小会。” 许知也没说话，他与乐祎对视。 乐祎手上用力，抓了抓许知也肩头的灰色衬衫：“真的刚来没多久。”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让我出来接你？” “你很累。” 许知也心头一软，他缓和了神情，扶着乐祎让他下来。 “一个人蹲在这里傻不傻，万一我今天没有出来，你怎么办？” “我下次不这样了。”乐祎晃了晃许知也的手臂。 许知也闻言，侧目淡淡道：“还想有下次？” 乐祎听到之后立马摇了摇头。 “许知也，你饿不饿啊？” “不饿。” “阿姨怎么样了？” 第31章 “睡着了。” 乐祎扭脸看着许知也高挺的鼻梁，他垂眸自言自语道：“那就走一走，说不定一会你就饿了呢。” 许知也手掌用了点力握住乐祎：“别担心，我没事。” 乐祎没有说话。两人顺着平安街走着。盛夏的风都是燥热的，乐祎看着不远处公园里玩闹的小孩，突然想起了去年的时候他还穿过兔子玩偶在这里发传单，还遇到了许知也。 许知也也想到了，那只因为蓝色蝴蝶被小孩追着跑的粉红小兔。 “许知也，你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记得，那天我在这里遇到了一只小兔子。”许知也被少年雀跃的声音感染，唇角上扬。 乐祎听着许知也的话，脸颊两侧染上一片粉红，他小声嘀咕：“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许知也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年，他还是很瘦，但精气神却比春天的时候好了很多。 正如乐祎所说的，他有着很顽强的生命力。 突然乐祎松开许知也的手跑开，许知也随着少年的背影追过去看。 他看到了卖花的。 许知也心头一动，他掏出手机输入一串数字，而视线则一直在认真挑选花束的少年身上落着。 乐祎选了一束黄色的玫瑰花，他刚结完账，便收到了一通电话。 乐祎看着备注，眼神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 乐祎一手抱着花，另外一只手接通电话，隔着距离四目相视，听筒里传来熟悉的令他安心的声音。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勇敢，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 乐祎脚步顿住，他听着许知也的话有些云里来雾里，但心脏却突然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它似乎在提醒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乐祎那双如同小鹿般澄澈干净的黑白瞳仁，迷茫的看向许知也。 “乐祎。”听筒里再次传来许知也温柔的声音，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清晰：“我爱你。” 眼眶蓄起水汽，清明的视线模糊起来，乐祎却扬唇笑：“许知也，我也爱你。” 他握着手机和鲜花跑过去，下一刻，他被一个温暖有力地怀抱稳稳托住，令人安心的香味将他萦绕包裹住。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们两人却仿佛自带结界，眼底只看得见彼此的存在。 “谢谢你我的宝贝。”许知也嘴唇吻了下乐祎额角。 “许知也虽然我说过我很喜欢你这样称呼我，但是我想问你……”乐祎从许知也怀抱里抬头，眼睛澄澈明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许知也垂眸看着少年认真又担忧的眼神，轻笑：“没有，此刻我倍感幸福。” “真的吗？” “嗯，真的。” “许知也，我会让你一直都感到像今天一样幸福的！”乐祎将怀里的玫瑰花送给许知也：“这是我给你的承诺，终身有效。” 许知也垂眸，眉眼松动柔和，如同空中已然升起的那轮弯月。 他俯身再次将乐祎拥进怀里，埋头在他脖颈间轻轻蹭动。 这是一个极具依赖性的动作。 乐祎眨了下眼睛，他伸手抱住许知也。 “许知也，我会陪着你的，永远陪着你直到我们白头偕老，别害怕。” 两人抱了很久很久，就到乐祎都觉得许知也的脖子会痛，他保持着抱着许知也的姿势，转了转眼睛轻声说：“许知也，我饿了。” “想吃什么？”颈窝里传来一声沉闷的笑。 “螺蛳粉。” 许知也听到少年干脆的声音，他松开乐祎，垂眸盯着他不语。 乐祎仰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也不说话，就那样无辜的盯着许知也看。 许知也根本抵不住，他很无奈的轻叹：“走吧。” “你答应啦？” “你答应了对不对？许知也？许知也——”乐祎拖长尾音跟许知也撒娇耍赖。 许知也听着乐祎放软的声音，眼眸中笑意浓厚：“答应了。” “许知也万岁！”乐祎拽着他的手轻呼。 随后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是发现了自己这样声音有些过于激动了。 许知也回头看他怎么突然没了声音，四目相视间，许知也看着乐祎羞赧的表情了然，两人看着彼此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时间不会永远定格，但此时的幸福已然成为了可以被反复回忆的瞬间。 天色渐暗，路灯蜿蜒。 乐祎与许知也两人坐在车厢后面，乐祎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扭脸问许知也。 “我们要去哪里？” 许知也看着乐祎：“我家。” 他轻飘飘的说出的这两个字，落在乐祎心底时，却如巨石坠湖惊起波澜。 “很早之前就准备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带你过去。” “哦。”乐祎绷着脸点头，他想了下又问：“果冻呢？” “在飞英家里让他帮我照顾着呢。” “我有点想它了。” “那我明天把它接回家。” “好。” 车厢后面突然安静下来，许知也侧目看向乐祎拄着脑袋看向外面景色的身影，观察他。 乐祎心里很难平静，他回神看着车窗上映着的自己绷着的小脸，有些没忍住，但随即他又看到了身后的许知也。 两人目光在车窗里交缠，乐祎看着他唇角的坏笑，抿唇。 但是小虎牙却没忍住，他再一次主动缴械投降。 第24章 …… 随着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许知也推门将玄关处的灯打开。 明亮的光将玄关和客厅都照亮，许知也让乐祎先进屋，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的兔子拖鞋，他弯腰放在乐祎脚边。 乐祎垂头看着那双兔子拖鞋，问：“许知也，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准备了？” 许知也随意地倚靠在鞋柜上，他没否认，点头：“里里我对你可是蓄谋已久的，你要小心点。” 乐祎换好拖鞋后，他十分自然的握上许知也的手：“我才不害怕。” 许知也挑眉，饱有深意的看了少年一眼，然后带着乐祎往客厅走。 许知也来西禾不过一年，但他的住处却简约而又温馨，很多处的细节都能透露出来一些许知也自身的习惯出来，乐祎好奇的四处观望着。 “喝点什么？”许知也看着乐祎问他。 “有什么？”乐祎回头好奇。 “茶和热水。”许知也一本正经的回答。 乐祎撇了撇嘴：“喝热水吧。” 许知也看着乐祎纠结又嫌弃的表情，笑着揉他柔软蓬松的头发，直到弄乱才松手。 “许知也你干嘛！” “里里你好可爱。” 乐祎看着许知也走向厨房的高大背影，他像个小尾巴一样，抬脚跟了过去。 乐祎在梳理台旁边找到一个椅子，他拉开坐上去，看着许知也烧水。 身后突然没了声音，许知也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乐祎正坐在梳理台那，低头一声不吭的在玩手机。 许知也收回视线，准备煮螺蛳粉，他将米粉放进冷水中打开火。 许知也来到乐祎身旁，乐祎头也没抬的继续盯着手机看，许知也扬眉，他用指腹轻轻扫了扫乐祎垂下来的碎发，又蹭了下他软软的脸颊肉。 乐祎被许知也的这些动作弄得仰脸，他一脸迷茫：“怎么了？” 许知也：“没事。” “哦。”乐祎低头继续抠手机。 “……” 骨节分明的手再一次贴上乐祎的脸颊上，乐祎下意识的在许知也掌心蹭动。 许知也垂眸看着少年柔软的面容，他的心一道软了下来，问：“玩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在跟爸爸回消息呢。” 闻言，许知也才垂眸看了下乐祎的手机，但很快又将视线落在了乐祎身上：“聊什么呢？” “我跟爸爸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乐祎一边打字一边回应许知也的话。 许知也原本贴着乐祎脸颊的手顿住，乐祎感受到，他回完最后一句之后，顺手将手机放在身后的台子上。乐祎仰脸，脸颊主动地贴着许知也的手掌心蹭动。 “你不想我留下吗？” 许知也垂眸，指腹摩挲着乐祎的脸颊：“当然不是。” 他弯腰在乐祎嘴唇上轻柔的吮吻，然后松开他，却被乐祎反手抓住。 乐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许知也说：“许知也我还想要。” 像个孩子一样很稚气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许知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单手扣着乐祎后颈，他俯身再度吻了上去。 乐祎在许知也贴过去的瞬间便主动地张开了嘴，许知也长舌直驱而入，回应他这个主动的亲吻。 原本温情的气氛瞬间变得旖旎，乐祎双手环上许知也的肩，他接吻的时候总是会闭上眼睛，像只紧张的小猫一样，但这一次却尝试着将眼睛睁开了。 第32章 睁开眼睛的瞬间，乐祎便被一双深邃透亮的琥珀所吸引，那眼底克制的情欲与爱意如同深不见底深渊，将他溺毙。 乐祎心跳加速，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许知也每一次与他接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一片混乱之中，他脑海里只是闪过着这样一个想法，便紧张的将眼睛紧闭了起来，环在许知也肩上的手指蜷缩。 “水……水开了，许知也……” 许知也听到乐祎凌乱轻飘的声音，他松开扣在乐祎后颈的手，额头抵着乐祎的，看他红的艳丽的唇瓣，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暗，片刻，他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 “里里，你的嘴巴好像肿了。” 乐祎眸光潋滟，听到许知也低哑的逗弄着他的话，乐祎朝后仰，但腰间却被一条坚硬有力的手臂紧紧桎梏着。 乐祎捂住唇瓣，瞪他：“许知也，我的粉要煮化了！” “不会的，我这就去看。”许知也眸中是化不开柔情与纵容，他俯身亲了亲乐祎还捂着嘴巴的手背。 乐祎一双眼睛睁的圆溜溜的，他看着许知也的背影，掌心之下，舌尖小心翼翼的探出舔了下唇瓣，很热还有点刺痛。 但乐祎唇角却是上扬的，露出虎牙笑的傻兮兮的。 到最后乐祎热水也没喝上。 螺蛳粉煮好之后，许知也却没给乐祎盛太多，时间太晚了，他怕乐祎吃太多不好消化，胃里会难受。所以早在刚才他就在手机上额外点了一份红枣枸杞乌鸡汤。 乐祎看到许知也用小碗给他盛螺蛳粉的时候，并没有耍赖，他知道许知也是为了他。 吃过饭之后，许知也专门给付飞英打了视频电话让乐祎看果冻。 只是隔着屏幕，果冻看到乐祎便很兴奋的汪汪叫着，乐祎逗弄了它一会，小金毛长大了很多，毛发油亮，两颗小黑豆黝黑明亮，完全看不出一点开始时的病恹恹的神态。它调皮爱动，比耶耶更甚，使不完的精力一样。 许知也把它照顾的很好。 挂电话的时候，果冻眼睛下垂看起来依依不舍的，乐祎看到它的那副小可怜样，心都要被萌化了。 客厅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许知也打开了，里面播放着《大耳朵图图》，许知也将切好的果切放在乐祎面前的桌上，他顺手插了一块哈密瓜喂给乐祎。 乐祎咬了一半，摇头告诉他自己不想吃了，许知也便将剩下的半块吃掉了。 他将叉子放进去，在乐祎身边坐下，乐祎原本蹲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顺势滑到许知也身上，倚靠在他肩头。 画面里，图图一家三口还有一只小怪正在吃饭。 乐祎一边看着一边跟许知也讲话：“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看《大耳朵图图》，只是有点羡慕，图图有一个很完整的家庭，爸爸妈妈也很爱他。” “所以我看的时候经常会想，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我可能也想图图一样，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乐祎蹭了蹭许知也的肩膀：“其实我现在也很幸福的，爸爸他很爱我，耶耶可爱乖巧，而且我还遇见了你。” 许知也垂眸，乐祎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颈窝，许知也伸出双臂，他将乐祎整个的抱起来。 乐祎坐在许知也大腿上，双脚踩着他的另外一条腿，小小一团被许知也完全的圈抱在怀里。 “好好感受一下被幸福包裹的感觉嗯？”许知也与乐祎对视，柔声哄他。 乐祎笑着点头，少年笑的腼腆又乖巧，许知也没忍住低头吻住他唇角。 “宝宝，你会被幸福拥抱一辈子的。” 乐祎没由来的鼻尖泛酸，他伸手去找许知也，抱住他，削瘦的下巴尖抵在许知也肩窝处，用力地点头。 许知也落在胸前的一绺长发被乐祎捡起，他将头发绕过手腕。 “许知也，这辈子我们都不会走散。” 许知也看着怀里的少年，疼惜又疼爱，他轻笑着回应：“嗯，我们长长的走一辈子。” …… 幽冷明亮的月光顺着窗帘缝隙爬上床尾，床上的少年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 乐祎双手紧抓着胸口的被子，梦里的场景仿佛是真实发生的，他大口大口的喘息，额头的虚汗凝聚。 下一秒，乐祎掀被而下，他神色慌张到连拖鞋都忘记穿了，跌撞着朝门口方向跑去。 他目标很明确，一路跑到对面的主卧，但到门口时却突然刹住步子，他一只手揪住胸膛前的睡衣布料，深呼吸平复，然后叩门。 很快门内传来脚步声。 许知也长发披散，眼神清明，他打开房门，垂眸看着深夜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少年。 乐祎身上穿着的是许知也的睡衣，很长很宽大。他脸色很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脚踝处堆叠的睡裤将脚都遮盖住了。 许知也拧眉，看着乐祎佯装镇定的神色：“做噩梦了？” 只这一句话，乐祎喉间涌上酸涩，他抿唇摇了摇头。 许知也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拖鞋脱下来放在他面前：“把鞋穿上，你的脚不凉吗？” 乐祎沉默着踩上许知也的拖鞋，很大。 他像一只毛绒玩具，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属于自己东西，但身上的每一件物品都像是无声的宣示。 许知也伸手牵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走进卧室。 乐祎鼻尖轻轻地嗅了下，酒精的味道。他抬眼看向男人，许知也回头与他对视。 乐祎突然伸手抱住许知也。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摸到他后背的时候顿住，乐祎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潮乎乎的。 许知也捏了捏他的后颈，松开乐祎，对上乐祎迷茫委屈的眼眸，许知也轻叹：“里里，湿衣服你穿着不难受吗？” 他转身从衣柜里随手扯了一件白衬衫出来，乐祎老实的伸手接过，他四处望了望，要转身回去。 手腕被人拽住，许知也垂眸：“在这换吧。” 乐祎眼睫轻颤，他点头。 卧室没开灯，许知也转身在床尾坐下，深邃的眼眸望着乐祎。 目光一寸一寸的，十分侵略性的扫过少年瘦骨嶙峋的肩背和盈盈可握的窄腰，最后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眼底化不开的情绪让人看不透，许知也看着乐祎换好衣服之后朝他望过来。 乐祎看着床尾坐着的男人，借着月光视线越过他，看向床头柜上的酒杯。 乐祎抬脚来到许知也身前，他坐在许知也大腿上，面对面的环抱着他的脖子，将下巴放在许知也肩窝。 许知也垂眸轻吻了下少年的发顶，乐祎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与许知也的一模一样，许知也单手搭在乐祎腰间。 黑暗中，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梦到什么了？” 他感受到环在自己身上的双臂又紧了下，灼热温暖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腰安抚。 脖颈间传来湿润的触感，许知也宽厚的掌心放在乐祎臀下，另一只手在他腰间。少年太轻了，他抱着他毫不费力的起身，在卧室里漫无目的走动，像哄小孩一般，轻轻地拍打晃动着。 乐祎垂眸，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他紧咬着唇不出声，手腕上缠着许知也的长发。 梦里失去的绝望感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心脏绞痛，乐祎抱着许知也，小声哽咽：“许知也长命百岁。” 许知也拍打的手一顿，听着少年幼兽般没有安全感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桎梏住脖子，呼吸时的窒息感令他太阳穴处的青筋凸显。 “好，和里里宝贝一样，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一则：许老师家里为什么会有螺蛳粉？ 时间回溯的到许知也与付飞英一起去超市买补给的那一天，两人来到零食区的时候，许知也看着付飞英蝗虫过境一般的扫荡着零食货架，他沉默的推着略显空荡的小推车，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付飞英身后。 直到路过摆放着的螺蛳粉货架时，许知也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货架上的螺蛳粉走神。 脑海里响着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他面无表情的将不同口味的螺蛳粉全部拿了一份放在推车里，原本空荡荡的推车因为这些螺蛳粉瞬间满起来。 结账时，付飞英看清楚许知也推车里的东西后，五官万分惊恐到变形：“老许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味的了？” 许知也边结账边平静的说：“他喜欢。” 付飞英：“谁？” 许知也拎起东西，留给他一个不跟傻子玩的高冷背影。 “乐祎是乐祎对不对！肯定是他！”付飞英反应过来追上去，大声问。 第25章 许知也醒来时感受到怀抱里满满当当的温软，扣在少年腰间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尚未清醒的大脑迟钝的反应过来，他垂眸。 少年双手虚握成拳，其中带着红绳的那只手里还攥着一绺他的长发，他侧身蜷缩在许知也怀里，后背紧贴着许知也的胸膛。 第33章 乐祎脑袋顶着枕头，脸颊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许知也望着少年恬静的睡颜，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乐祎昨晚到最后也没告诉他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能让他哭成那个样子。被许知也抱着哄睡后，在梦中还在不断的哭泣哽咽。 许知也俯身亲吻乐祎的脸颊，但因这个动作他也感受到了细微的头皮撕扯的感觉，眸光落在少年手上攥紧的发丝上，许知也扣在少年腰间的手臂用了点力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而乐祎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他松开手，在许知也怀里翻个身，鼻梁抵在男人胸膛，呼吸间是熟悉而安全的气息。 乐祎又在男人怀里拱了拱，小狗崽一样。许知也眼神温柔，他感受着少年的动作，放松下来，双臂搂抱在乐祎腰间。 “许知也……” 少年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困意，黏黏糊糊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怎么了？”许知也下巴蹭了蹭乐祎的头发。 “早上好，我爱你。”乐祎闭着眼睛凑过去，他仰脸胡乱的在许知也脸上啄了一下。 许知也看着再度缩回自己怀里的少年，大脑少见的空白一瞬，低沉沙哑的笑意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 “早上好宝贝，我也爱你。” 感受到环在腰间用力的手臂，许知也毫无征兆的抱着怀里人翻身。乐祎被吓了一跳，他双手抵在许知也坚硬的胸膛上，困意消失殆尽。 许知也抱着身上的人，大掌轻柔的理了理乐祎后脑勺炸毛的发丝，道：“吓着了？” 乐祎重新趴回去，脑袋在许知也胸口蹭了蹭，耳朵压在他心脏的位置，安静的听许知也的心跳声。 “没有。” “许知也，我们今天把果冻接回家吧，我可以照顾它。” “好。” “我想今天一整天都陪在你身边。” “好。” 乐祎沉默了一下，望着闭合的窗帘，他眨了下眼睛，继续问：“我想吃番茄肉丸汤。” “嗯。” “螺蛳粉？” “里里。”很无奈的一声。 “我不吃，就是在试探你是不是被按了什么机关，像个人机。”乐祎闭上眼睛偷笑，两只胳膊还紧紧抱着许知也。 晨间温存过后，许知也起床给乐祎做番茄肉丸汤。 乐祎听着外面的动静，自己一个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索性也起床，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昨晚许知也将乐祎的衣服洗过之后烘干，所以今天乐祎就又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许知也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乐祎在梳理台旁边停下。许知也身上系着灰色的印花小狗围裙，听他讲是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凑单拿的，乐祎将目光转向男人忙碌的身影上。 “许知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知也早在少年过来时就注意到了他，余光看着他围着梳理台绕了一圈之后又停在最开始的位置。 许知也将烫好的番茄捞起来，问他：“一定要帮忙？” “当然！” 许知也看了眼手边的生菜，道：“把生菜洗一下，冰箱里有蓝莓和草莓你也洗一些吧。” “好！”乐祎兴冲冲的转身去冰箱那里。 许知也听到少年欢快的声音，眉眼温柔，手上捏肉丸的动作十分娴熟。 还记得许知也找到乐志周说，想要学习番茄肉丸汤时候，乐志周毫不遮掩的诧异与打量。 乐祎的爸爸是个很开明的人，又或者说，只要事关于自己的孩子，乐祎感到开心幸福就胜过一切。 所以乐志周对于许知也的态度虽然不热切，但每次见到也都会以礼相待。 许知也边做饭，边侧目看了眼身旁认真洗水果的乐祎。 “里里，吃过饭后陪我去医院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乐祎听到许知也的话，他扭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的看向许知也。“我要给阿姨准备什么礼物呢？阿姨喜欢吃什么？还有我是不是应该先回家换一身衣服啊？” 许知也安静的听着乐祎的碎碎念，他勾唇。 乐祎嘟嘟囔囔了半天，才发现许知也都没机会插上话，他顿了下，一边洗菜一边把心底最不安的说给许知也听。 “许知也，阿姨会喜欢我吗？” 许知也听到少年彷徨不安的话，他将锅盖盖好，来到乐祎身旁。 “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乐祎使小性子般将手上的水渍甩到许知也手背。 许知也抚去手上的水渍，他抬眸盯着乐祎的侧脸：“里里，只要见过你，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少年的耳尖肉眼可见的变粉变红，许知也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转身给他留下空间消化。 …… 电梯厢里，乐祎贴着厢壁站在许知也身后，许知也用高大宽厚的后背为他圈出一小片安全之地。他低头，食指轻轻扫了下许知也的手掌心，然后被人反握住。 乐祎现在非常紧张。 电梯每到达一个楼层都会响一下，同时的，乐祎的心脏也都会不自觉的快速跳动。 身前站着的男人明明都看不到他，却好像能感知到他的紧张。许知也握紧乐祎的手指，安抚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厢，许知也有意放缓步子，等待身后的少年与他并肩，但没听到身后的动作，许知也回头。 乐祎垂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许知也思忖片刻，问他：“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乐祎猛然抬头，他听着许知也的话，十分委屈：“不要，我都过来了。” “那你很紧张怎么办？”许知也俯身凑近他，指腹戳了戳少年耷拉下来的唇角。 乐祎伸手握住许知也作乱的手，他小声嘟囔：“丑媳妇早晚都要……” 声音越来越小，许知也眼眸含笑，看着少年羞赧的脸颊，没有闹他。 “我在呢，不要怕。”许知也握了握他的手：“如果见到她之后你还是很不自在就告诉我，我带你离开。” 乐祎听着许知也沉稳温柔的话，他神色怔愣住，然后垂眸回握住许知也的手。 他突然也没那么紧张了。 “阿姨要等急了，我们快过去吧。”乐祎主动松开许知也的手，走在前面。 许知也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抬脚跟上，随后放缓脚步。 病床上坐着的女人听到门口的声音，抬头。视线缓慢地从许知也身上转移到他身旁的金发少年身上。 她是第一次见乐祎，但却不是第一次知道乐祎的存在。早在之前，许知也经常与她提起过少年的存在，许知也很少同詹慈讲他生活上的事情，但他每次提及少年的时候，放松的神态与轻快的语气骗不了人。 她的儿子似乎很喜欢那位叫乐祎的少年。 所以虽然詹慈与乐祎素未谋面，但却也知道少年在许知也心中该是怎样的存在，她并不责怪许知也走上了所谓的歪路，因为身为母亲的她从未给许知也带来过温暖与爱护，所以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要求许知也什么。 她只想最后这一段时间里，她的儿子开心幸福，就算是减轻她的负罪感了。 詹慈眼神温柔，她朝乐祎招手示意少年过来：“是乐祎吧？我经常听阿也提起你。” 乐祎下意识的看了许知也一眼，得到许知也肯定鼓励的眼神之后，他才迈步朝詹慈过去。 詹慈的手温凉，乐祎垂眸看着她瘦骨如柴的双手，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涩，他对上女人慈爱温柔的眼眸，轻轻地点了下头。 “阿姨您好，我是乐祎，您叫我里里就好。” “里里？”詹慈看着许知也将凳子放在少年身后让他坐下说话，她眉眼更加柔和。 看出了乐祎的不好意思与紧张，她笑：“别紧张，坐下陪阿姨聊聊天吧。” “好。”乐祎乖巧的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 许知也就在他身后站着，而詹慈温和的态度与语气也让他不在那么紧张，逐渐放松下来。 大部分都是詹慈在问，乐祎回答，偶尔讲到一些趣事，詹慈便会被逗乐，她今天的精神看上去很好。 然而一旁听两人讲话的许知也，望向詹慈的视线却愈发深沉。 听乐祎讲他与许知也两人的点滴时，母子俩偶尔四目相视，詹慈看向许知也的眼神里带有很多的不舍与愧疚。 许知也听着乐祎的声音，他起身来到窗前垂眸下望，草坪上有一对母子在玩闹，小孩趴在母亲怀抱里紧紧抱着她，笑的很开心。 内心最隐秘的地方被触动，许知也不可不免的想到了一些遥远到已经模糊了的回忆。 在詹慈决定离开的那天，她带着许知也去了他最爱的一家餐馆，点了很多他爱吃的。 残缺不全的记忆里，詹慈似乎有过很多个欲言又止的瞬间，或许那时的她也是有过想带年少的许知也离开的念头的。 第34章 双眸回神，许知也收回视线，转身来到乐祎身旁坐下，继续安静的聆听两人聊天。 乐祎与詹慈聊了很久，詹慈对乐祎的童年产生很多的好奇 ，听少年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詹慈的双眸会温柔的注视着他，偶尔也会将视线看向许知也，只不过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却多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遗憾也像不舍。 而在许知也的成长轨迹里并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正确的处理这些情绪，所以这一刻，哪怕面对的人是母亲 ，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可耻的逃避。 詹慈的眼眸中有受伤，但看到乐祎的时候她又觉得庆幸。 她能看得出来，乐祎很爱许知也，而许知也在乐祎身边是很放松的在做自己。 两人离开的时候，许知也让乐祎在病房外先等自己一会儿，目送他出去之后，许知也收回视线，来到病床旁。 詹慈看着儿子，那双清浅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容：“阿也，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里里了，未来有他陪着你，我很放心。” 许知也没想到詹慈会说这样的话，他扯凳子的动作僵硬一瞬，许知也坐下，喉结滚动的时候却感受到一丝生硬撕扯的干涩。 “我知道您一定会很喜欢他的。”许知也垂眸看着女人放在他手背上的双手，指甲修剪圆润干净，五指修长却是瘦弱苍白的。 温热干燥的手掌心轻柔的拍打着许知也的手背，尾指的褐色小痣在女人手下若隐若现。 “妈……” “阿也，去吧。”詹慈松开许知也的手，眸中泪光闪烁，但她依旧笑的温柔。 “如果可以，妈妈希望下辈子还可以做你的母亲，我一定会学着做一位更好的母亲，不让我的儿子受这么多的委屈。” “阿也，这些年辛苦你了。” 许知也听着女人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的揉捏着让他喘不上气，垂下的眼眸逐渐模糊。 “以前的我责怪过你，我觉得你很自私，为了自由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许知也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现在的我只会敬佩你的勇气。” “妈，做你自己你会开心，这就够了，所以我早就原谅你了。” 詹慈被许知也的这番话湿润了眼睛，她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抱住眼前的这个早已经可以完全主宰自己人生的男人。 “阿也，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了过去。襁褓里的婴儿伸手抓她的手指，初为人母的欣喜让她对未来充满憧憬，并扬言说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再到后来，少年越来越沉默，留给她的永远是背影。从单薄消瘦到沉稳强大，她错过了太多太多许知也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这辈子再也无法弥补。 许知也感受着脖颈间的湿润，听着女人痛苦的哭声，他抬手将詹慈拥进怀里。掌心之下骨头硌的他生疼，女人早已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 “妈，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柔声安慰。 原本在病房门口坐着的乐祎，自从听到詹慈的哭声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他的心都要揪起来了。乐祎在病房门口来回走动着，好几次都想透过病房门口去看一眼里面的情况，但他最后都忍住了。 直到詹慈的哭声逐渐削弱下去，又过了很久，病房的门打开了，许知也从里面走出来。 乐祎连忙上前，他视线扫过许知也被洇湿的衬衫肩头，欲言又止。 许知也垂眸，他伸手握住乐祎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像是在借此动作汲取可以依靠的力量。 乐祎用力的回握住。 “我们走吧。”许知也哑声道。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浓厚的悲伤，乐祎满眼心疼。 他握住许知也的手，许知也与他四目相对。乐祎踮脚抱住他，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将许知也抱紧。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难过。”顿了顿，乐祎轻声道：“阿也，不要难过。” 许知也眼眸颤了颤，他弓身回抱住乐祎，脸颊埋在他颈窝蹭动着。 …… 詹慈走了，在一个和煦的午后。她在睡梦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许知也。 乐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超市里帮爸爸整理货架。 他双眸中瞬间蓄满泪水，乐祎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乐志周身边，他一言不发的伸手抱住乐志周。 “怎么了？”乐志周感受到儿子情绪上的失控，他伸手拍了拍乐祎毛茸茸的后脑勺。 “爸爸，许知也的妈妈去世了……”乐祎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讲这句话说完。 或许是那天詹慈温柔的抚摸让他想到了妈妈，又或许是此时乐志周的怀抱让他有着浓厚的归属与安全感，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乐志周抚摸乐祎头发的手腕微顿，他轻叹却没再说话，只是任由着儿子抱着他发泄情绪。 感受到乐祎的情绪逐渐稳定，乐志周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水让他敷眼睛：“里里，如果担心就去陪他吧。” “……嗯。”乐祎沉默的点头。 他突然抬眸望向乐志周，他眼角多出了很多的皱纹，乌黑的头发里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白发。 时间总是残忍的，无论怎样挽留，它都不会停留。 “爸爸。” “怎么了？”乐志周看着乐祎，柔和而慈爱。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都是你跳动的心脏，和妈妈一起永远陪着你，永远爱你。” 乐志周垂眸看着那双与发妻相似的眼眸，他沉默的点头。 “里里，我也爱你和你妈妈。” 乐祎扬唇冲乐志周傻兮兮的笑，湿红的眼睛与鼻尖，更是让人心生怜悯。 第26章 潜意识里离别的日子应该是个阴雨天，总觉得就算是太阳也会为此感到悲伤。可很多时候，亲人的离世往往会在一个有风和煦的天气，一个无比寻常的晴天。 短短几天的时间，许知也却好像消瘦了许多，乐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此刻他能做到的只有寸步不离的陪伴。 关于詹慈的葬礼，许知也应她生前所说，并没有通知任何亲朋好友，让她安安静静的离开。 一切尘埃落定，时间在和煦里继续向前。 乐祎将爸爸乐志周的话深深地铭记在心里，詹慈离世后的大半个月里，乐祎都一直陪在许知也身边。 而乐祎也在某一次留宿过后，就此顺理成章的在许知也家里住下了。 两人的同居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清晨，许知也半睡半醒间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拦在另一边睡着的少年，谁知道这次去罕见的扑空了，睡意瞬间消失殆尽，许知也睁开眼睛。 大床的另一端空无一人。他起身，视线在卧室里扫荡，最后停留在虚合的房门上。 昨晚睡觉前，少年认真的话闯进脑海，许知也微微挑了下眉头。 昨天晚上，乐祎趴在许知也怀里故意用自己的金色头发去蹭许知也胸口的衣服，瞬间原本顺滑的头发像只海胆一样四处炸开在空气中飘起来。 “许知也，原来刚入秋就有静电了哎！” 许知也哭笑不得的望着少年的炸毛发型，他单手支着脑袋与乐祎对视。 “里里，不论哪个季节都是会有静电的存在的。” “我不管，我就要这样说。”乐祎鼓起腮帮吹了吹黏到眼睛上的头发。 贴在他眼睛，弄得他很不舒服！ 结果没吹开，乐祎正想扒拉掉它，却被许知也先一步扬手，用指腹捻去他脸颊上粘着的发丝。 乐祎微闭着的眼睛睁开，他垂头看向许知也颈窝处的长发，明亮的眸子里藏着坏。 许知也扫了一眼，两人同床共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乐祎的一些小动作小心思早已被许知也莫得一清二楚了。 许知也不动声色的躺平。果然下一秒，乐祎突然埋头在他颈窝里又拱又蹭，许知也侧头阖上眼睛轻笑。 他此时就像耶耶和果冻一样热烘烘的，又粘人又顽皮。 许知也单手托在乐祎后背，任由着他在自己身上捣乱。过了一会儿乐祎停下动作，窸窸窣窣的，然后他小心翼翼往后仰，被许知也顺下去的的金色发丝再次炸开，这一次牵连的还有许知也的长发。 乐祎小心的歪着脑袋，伸手拍许知也胸膛：“许知也！快看快看！” 许知也听到少年清脆惊喜的声音，只好又将脑袋侧过来，他微睁开一只眼睛去看。 只见自己的头发与乐祎的头发因为静电而在空气中悬浮纠缠在一起，彼此穿插但又不会贴合。 乐祎玩得很开心，笑的十分孩子气：“许知也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就连你的头发都舍不得离开我喽。” 许知也听着少年的话，眉梢上扬，他一直搭在少年后背的手掌心微用力下压，乐祎措不及防的扑在他胸口，就那一点柔软的脸颊肉全贴在了许知也坚实有力量的胸口上。 第35章 乐祎眨了眨眼睛：“你害羞了？” 胸腔之下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乐祎安静的听了一会儿，见头顶上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仰脸去看许知也。 谁知，许知也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落着，带着浓厚的笑意。 乐祎想到自己刚才的话，撇嘴要去揉许知也的耳朵，却被许知也反手握住。 许知也手臂用力，竟将乐祎整个往上提起，他微微仰脸含吮住乐祎的下唇瓣，含糊不清：“舍不得，所以我要缠你一辈子喽。” 他最后一句话模仿着乐祎说话的语气，但又学不会乐祎的自然黏糊的撒娇，陈述的语气说出来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乐祎与他鼻尖对鼻尖，眼睛笑眯眯的，同许知也讲话。 “许先生？许老师？许～知～也～阿也！”他一下喊出好几种不同的称呼去叫许知也，喊一下就去啄吻一下许知也嘴巴，黏糊极了。 声音也小小的，像在跟最亲密的人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一样。 “我也要缠着你，缠你一辈子，像个黏牙糖一样。” 思绪回笼，许知也彻底清醒过。乐祎昨晚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他抬起的手臂轻搭在眼睛上。 忽而，深陷在大床中的男人喉间溢出一声极低沉沙哑的轻笑。 乐祎推开卧室门进屋时，许知也似乎还在睡。看他手臂压在眼睛上，乐祎抬眼向窗边拉开的窗帘看去，他轻脚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上，然后才又转身回到床边。 借着客厅里的光，乐祎慢慢的俯下身，想要叫许知也起床，谁知道他指尖刚触上许知也手臂的瞬间，就被那只手反扣住手腕，同时腰间感受到一股力道，乐祎瞬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呀！”他轻呼出声。 后脑勺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心护住，乐祎连人带被被许知也包裹严实的紧搂在身下。 然始作俑者此时却在耍赖，许知也将脸颊埋在乐祎颈窝蹭。他很少有过这样粘人赖床的动作，很多时候，这个动作都是乐祎在做。 乐祎指尖插进许知也的长发里，他偏头笑着用嘴巴贴了贴许知也的耳尖。 “许知也，你现在比果冻和耶耶两个加在一起还要粘人。” “嗯。”男人不反驳，听声音却能察觉出一丝的愉悦。 乐祎被许知也的长发糊住了一只眼睛，他索性把另外一只也闭上了。 湿热的舔吻一路朝下最后停在某一处，乐祎难耐的扭了下脖子，他无力的推搡着男人的肩膀拒绝。 “别咬那……” 许知也感受到自己头皮被撕扯的痛意，他松开乐祎，眸光微沉。 修长的指尖划过柔软细腻的皮肤，打转，停留，五指张合握住。 乐祎突然睁开眼睛，眼眸中水色潋滟，脸颊鼻尖一片绯红，微蹙着眉看他，樱粉的唇小幅度的吐气。 他像一条被水浸透的毛巾，又软又湿，任人摆布。 他贴着乐祎唇角，声音低沉引诱：“里里，把嘴巴张开。” 乐祎的手在床单上胡乱的滑动，最后用柔嫩的指腹贴在男人手臂凸起的脉络上，拒绝的同时，也感受着许知也的欲望和隐忍。 大半的被子滑落至床下的地毯上，柔软的床单划出道道涟漪。 许知也低头吻过乐祎的艳红的唇，夸奖：“好乖的宝宝。” 乐祎紧闭着的眼皮被挤压出褶皱，脸颊上有泪痕和暧昧的水痕，他蜷起腿缩在许知也怀里，大脑一片空白。 许知也伸手从床头柜上抽过纸巾在手里随意蹂躏几下便丢在了一旁，他单手圈抱起乐祎，掌心贴在他湿滑的后背安抚。 “许知也……”乐祎皱了皱鼻尖，将脑袋更深的往许知也怀里埋去汲取熟悉安全的气息。 “我在呢宝贝儿。”许知也垂眸，唇角贴了贴乐祎发顶。 “你难受吗？” 都软成这样了，还想着他呢？ 许知也眼眸光温柔宠溺的同时又觉得乐祎可爱，他弯了弯唇角：“你觉得呢？” “我帮你……”乐祎蹭了蹭许知也胸膛。 说着他双手就要往下，却被许知也扣住放在他胸口上，许知也掌心紧贴着乐祎的手背，让他去感受自己的心跳。 “感受到了吗？它跳的好快，因为你。”许知也嗓音温柔低哑：“里里，让我抱一下就好。” 乐祎闭上眼睛，点头。 …… 两人洗过澡后，许知也被乐祎抓着手腕，老神在在的跟在他身后，听乐祎碎碎念的抱怨。 “都怪你，我精心准备的早餐都要冷掉了。” 许知也垂眸看向少年睡衣下的后脖颈上的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他手腕用力将乐祎搂抱在怀里，嘴唇贴在他耳尖，逗他：“你不舒服吗？” 乐祎一下哑声，他涨红了小脸，却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许知也看看他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一样，他偏头啄了一下，然后就着环抱住他的姿势，慢慢的拖着乐祎往前走。 客厅里原本追着打闹的金毛和萨摩耶，听到动静后如脱缰的野马般奔过来，但却都很默契的在即将撞过来时，前肢下压一路滑铲。 耶耶和果冻两只小狗贴着乐祎的裤脚不停的摇尾巴，看起来很兴奋，但又都很乖巧，不去冲撞他。 果冻原来的小小一只现在已经跟耶耶差不多大了，比耶耶要淘气很多，不过它却很听乐祎的话，尤其是在乐祎面前乖顺极了，不凶不闹，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保护他。 付飞英每次来看到果冻这幅狗腿子的模样都瞠目结舌，再连想到自己握着牵引绳被金毛遛着跑的狼狈不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不管他怎么说，果冻都一脸无辜的趴在乐祎面前，仿佛在告诉他：随便你怎么告状，我都是爸爸身边最听话的小狗。 乐祎拍了拍许知也手臂让他松开自己，然后蹲下身，抬起两只手分别拍了拍耶耶和果冻的脑袋。 两只小狗瞬间起来，乖乖的跑到餐厅区域了。 许知也握住乐祎的手，也带他过去。 刚才就闻到了螺蛳粉的味道，许知也打眼一瞧，毫不意外的在餐桌上看到了螺蛳粉的全家桶套餐。 螺蛳粉味的速食水饺、面条还有螺蛳粉。 许知也抬手搔了下眉尾，还是没忍住，眉眼之间被笑意染透，他笑出声。 乐祎听到后，收回视线，他自然知道许知也在笑什么。 乐祎的会做饭就是把水烧开，然后把现成的速食放锅里一起煮开。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一段对话被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 “我也很会做饭的。” “嗯，色香味俱全，里里好棒。” 乐祎心虚的撇开视线，许知也的话在耳边响起。 “里里，我有没有说过这个月你都不可以吃螺蛳粉了？” 原因是上周五，乐祎因为消化不良半夜去过一次医院，他胃疼的脸色煞白，给许知也吓得不轻。回来后，许知也对乐祎在吃食方面，就开始了和乐志周一样的很严苛的管理。 乐祎自认理亏，吸了吸鼻尖，说出的话却是：“许知也我辛辛苦苦做的饭，你不夸我就算了，还这样凶我。”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许知也垂眸，看着身旁的小恶人。他唇角下撇，眼角鼻尖还带着未散去的湿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一旁的耶耶和果冻，两只小狗四只眼睛在两位主人之间来回转悠。 许知也轻叹：“宝宝辛苦了。” 话音还没落地，原本可怜兮兮的少年突然抬眼，咧嘴笑嘻嘻的：“被我骗到了吧！” 语气得意，如果乐祎和耶耶果冻一样有尾巴的话，那么此时他身后的尾巴怕是要翘上天了！ 许知也手指微屈敲了下少年的小脑袋瓜。 乐祎：“许知也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好饿。” 玩闹一通，墙壁上的装饰挂表指针早已不知道转动了几圈。 许知也家的楼层户型是一层两户，出门等电梯时，乐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朝走廊上看了好几眼，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许知也注意到乐祎的动作，垂眸问他：“怎么了？” 乐祎摇了下头：“没事。”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电梯厢内，厢门闭合，一旁的楼层数字闪烁下跳。 一股冷风从走廊堆积快递箱的窗口袭进，试图登堂入室，却被紧闭的房门冷酷无情的打散搅碎。 瞬息，廊内安静如常。 这个时间段早餐店早已关门，许知也带着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面馆。这家面馆外表看起来不打眼，但却是一家百年老店了，口碑极好。 乐祎点了一份番茄牛腩面，许知也跟他点了一样的。等待途中，乐祎单手托腮目光直白的盯着许知也看。 许知也处理好学校里的事情后，合上手机，偏头与迎上他的视线，勾唇：“看什么呢？” “许知也你老了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好看啊？”乐祎思维跳脱惯了。 第36章 但许知也猛然听到他这样问时，还是有些怔愣，他笑：“不好看的话你会离开我吗？” 乐祎竟然真佯装思索起来了，许知也看着他盯着自己逐渐皱起的眉头，挑眉。 乐祎轻咳一声：“我考虑考虑吧。” 许知也：“里里，你没有这个选项。” “为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器，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的视线的。”许知也学着乐祎的动作陪着他闹。 乐祎叹气：“许知也你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许知也听到可以的这话，眼眸逐渐深沉起来，原本放在腿侧的手掌无声覆盖在乐祎手背上，他毫不关心外人会不会看到，此刻他只想感受着乐祎带给他的一切。 真实的热烈的浓厚的，一切与乐祎有关的所有。 乐祎察觉到了许知也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偏头看了一眼许知也，露出小虎牙问他：“如果有一天我老成了丑八怪，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许知也收敛起眼底情绪，他神色温柔，在这尚且嘈杂的环境里，与他讲这些酸掉牙的情话。 乐祎眨了眨眼睛，桌面之下，他轻轻晃动覆在他手背上的大掌安抚。 第27章 “许知也，我好了！” 乐祎将毛衣领子翻折出来，他一边喊许知也一边从卧室出来。 许知也正在客厅给耶耶和果冻的小狗碗里面加水，他听到乐祎的声音后起身。 许知也先是从上至下的看了一遍乐祎的穿着，软糯温暖的小鸡黄毛衣和水洗仔裤。要保暖有颜值，要颜值有保暖。 他走过去揉了一把乐祎柔软的金色头发，却被乐祎连忙用手盖住。 “哎呦静电呐！许知也我不要变成海胆！” 许知也听到少年的控诉，他微微挑眉。视线落在乐祎左耳的蓝钻蜘蛛耳夹上面，许知也耳垂上也戴着一只同款的耳钉。 乐祎最近有个新爱好，就是热衷于买一切亮闪闪的耳钉给许知也戴，不但如此他还要买同款的耳夹给自己戴。 乐祎喜欢做手账，家里关于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最明显的就是乐祎做手账本所用到的工具，还有一些贴纸配饰。 他做手账属于心血来潮的那种，想做的时候拿起东西在卧室、书房、客厅随便一个地方都能兴致勃勃的玩起来。 也因此家里很多的小角落里都会藏着一下乐祎忘记收拾的小贴纸和手账装饰。 有时候乐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些贴纸，还会追着耶耶和果冻给它们两只小狗贴满。比如上周许知也下班回家，打开房门迎接他的耶耶和果冻两只小狗脸上就被贴满了很多可爱的贴纸，就连后来迎接他的乐祎脸颊上也有，不但如此乐祎还在他脸颊上也贴了。 乐祎说，这是他们家里的一种欢迎仪式，独一无二的那种。 他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 许知也收回视线，他握住乐祎的手，修长的手指分开乐祎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我们先把耶耶和果冻送到毛茸茸，然后把你送回家？” 乐祎小心的拨了拨头发，他点头：“好，琳琳姐刚才还跟我发微信说她等着我们过去呢！” 每年的十一月末，乐祎的爸爸乐志周都会带着乐祎去寺庙上香还愿，还有就是给乐祎换下旧岁红绳，并再次为他求取一条新的戴上，保佑他来年平安顺遂。 这算是他们家的一个习俗，在乐祎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如此。 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乐祎病情复发，所以没有同乐志周一起去。 将耶耶和果冻给琳琳姐送过去之后，许知也侧目看了眼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少年，他伸手摸了摸乐祎的下巴。 “里里，晚上我过来接你？” 乐祎迷迷瞪瞪的睁开一只眼睛，他望向许知也点头，大脑还混沌着呢，说出口的话也比平时要软上几分。 “许知也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许知也听着少年类似于撒娇的语气，指腹敲了下木质方向盘：“里里，这一天对你爸爸来说是很特别的，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不太合适。我答应你，只要你结束就能看到我。” 乐祎揉了揉眼睛，他明白许知也话语里的意思，想到了爸爸和妈妈，他便不再继续说话了。 过完冬天之后春天就要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乐祎的内心总是很慌张，但他却没跟任何人说过。 左手无意识的用力抠弄着右手虎口，他试图以此来遮掩自己的情绪。 下一刻，左手被一双大手握住，许知也指尖强硬的插入他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乐祎垂眸，视线落在男人尾指的褐色小痣上面，他低头吻在上面。 许知也察觉到少年情绪的转变，捏了捏乐祎指节安抚他。 最近一段时间，乐祎总是会在睡梦中惊醒，醒来之后便会抱着许知也哭，但他却从不肯同许知也讲述自己梦到的事情。 许知也内心不是没有过猜测，但他当然更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车厢内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乐志周在客厅就听到了乐祎的声音，他推开门就看到乐祎不知道同身旁的男人聊到什么，笑的眉眼弯弯。 乐志周先是在乐祎的笑颜上多停留了一会，然后视线带过乐祎身旁的侧耳倾听他讲话的许知也。 他眼神里带着很浓厚的爱意与温柔。 “爸爸！”乐祎被奶白色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流心奶黄包一样暄软。 乐祎笑起来的时候，面部轮廓圆润柔和，气色红润，下巴也没有那么的尖锐。 许知也将乐祎照顾的很好。 乐志周看着儿子的笑颜，眉宇松动，他问乐祎：“冷不冷啊？” “不冷，出门的时候许知也看着我穿了很厚实的衣服。”乐祎伸手握住乐志周的手。 他掌心热乎乎的。 乐志周点头，他看向许知也，语气虽不疏离但也不热络：“辛苦了。” 许知也早已习惯了每次与乐志周见面时候的相处模式：“我应该做的，乐叔。” 乐祎在两人之间瞅了一眼，打破这种令他感觉奇怪的气氛。 “爸爸，我们走吧。” 乐志周听着乐祎的声音，他又朝着许知也看了一眼。身侧儿子目光好奇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乐志周内心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他对许知也说：“知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说完，乐志周拍了拍乐祎的手，然后走在了两个人前面出门。 乐祎与许知也看着乐志周的背影，两人四目相视，乐祎突然弯眸笑了起来。 他凑到许知也耳边，神神秘秘的说：“知也。许知也，我就知道我爸爸一定会认可你的，他只是自己在跟自己别扭罢了。” 许知也垂眸，看着乐祎得意洋洋的表情，琥珀眸温柔宠溺。 “走吧。” “走吧！” …… 肃穆的撞钟声响起的时候，惊起一群白鸽。修平寺云烟缭绕，梵音阵阵。 乐志周去找住持了。乐祎和许知也两人从大殿出来之后，沿着小道在寺院里走。 来往的香客们，神色虔诚庄重。乐祎仰脸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从来他们到修平寺之后，许知也的神情就一直很沉默严肃。 不觉间，他们两人居然走到了古菩提树那里，上面系着很多写着字迹的红绸带。 “许知也，你不高兴吗？” 听到乐祎闷闷的声音，许知也垂眸。乐祎将下巴埋进羽绒服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盯着鞋尖看。 许知也蜷起的手指抽动一瞬，他心绪复杂，投向乐祎的眼神也愈发的幽暗。 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刚才在大殿里，许知也看着那尊被世人虔诚信奉的神像时，内心深处却也深处一丝希冀。 他认真学着，焚香，叩首，满目虔诚。 如果神明有灵，请保佑他的爱人，少疾病多顺遂，长命百岁。 乐祎的声音将他思绪来回，许知也垂眸，指腹摸了下乐祎的脸颊。 “里里，我们也去写一个这个吧。” 他指的是对面香客手里拿着的那个红绸带，乐祎收回视线，他看向许知也点头。 乐祎看着许知也高大的身影，他眨了下眼睛，好像知道许知也为什么不高兴了。 乐祎吐了口气，他迈步过去许知也身边。 许知也感觉到手中的绸带被人抽走，他侧目。乐祎将空白卡牌系到红绸带的尾端，然后他拿起另外一个，转给给许知也手中的那个红绸带系上。 许知也垂眸看着少年认真的眉眼，他伸手将笔递到乐祎手中。 乐祎突然仰脸看了许知也一眼，黑眸闪烁着明亮纯粹的光，映着许知也的缩影。 眼睛不会说谎，炽热的情绪溢出，他们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沉浓烈的爱意。 第37章 乐祎扯过许知也的衣角，两人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乐祎将手中的牌子正反着翻过来看。 “许知也你的肩膀借我用用。”乐祎将牌子抵在许知也肩膀处。 “好。”许知也看着乐祎弯成月牙的笑眼点头。 乐祎举起笔，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写自己的愿望。 许知也侧目看着少年长而卷翘的睫毛，他垂眸问：“写的什么？” “许知也这种愿望是不可以说出来的，不然就不灵验了。” 少年先是小声的叹了口气，然后煞有其事的同许知也讲。 许知也听着听着，突然笑了起来。乐祎听到他的笑声之后，仰起脸鼓起脸颊问他：“干嘛？” “里里，我好喜欢你。” 乐祎没想到许知也会说这样的话，手下写出的字多划出了一笔，乐祎愣了一下。 他抿唇，倒也没生气，反而凑到许知也耳边：“许知也，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 “好了我写完了，现在该换你了。”乐祎说完上句话之后，就赶紧将东西从许知也肩膀上移开，他坐正身子示意许知也。 许知也接过乐祎的笔，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垂头写字。 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许知也勾唇，边写边头也不抬的说：“里里，不可以偷看。” “我没有啊，后背有点痒。”乐祎撇了下嘴巴。 写完之后，两人重新回到古菩提树下。 乐祎仰脸看着上面飘扬着的红绸带，用力握紧手中的，重复着在心里默念许愿牌上的愿望。 请上天保佑，让我陪许知也白头偕老吧。 他慢慢睁开眼睛，偏头，就撞进了许知也深邃明亮的琥珀眸里。 乐祎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许知也，我要抛上去了！” 许知也闻言侧目，他看着乐祎手臂向后用力，将手里的红绸带抛向半空。带着重量的红绸带在空中停滞瞬间，然后坠进繁密茂盛的古菩提树里。 “该你了。”乐祎歪头。 许知也捏了捏手中的东西，他抬眸，学着乐祎的动作将红绸带抛出去。 乐祎看着古菩提树，双手合十虔诚的小声念叨：“拜托请保佑我和许知也的愿望都能实现吧。” 许知也听到乐祎的声音，眸光长久的深沉的落在他身上。 冬日里，阳光稀薄，但也明艳亮眼，不遗余力的洒向寺院的每一处。 风吹叶响，空气中飘舞的红绸带折出金闪的光，古菩提树上端两条绸带相互交缠，黑色的字迹在阳光下浮动。 愿爱人乐祎长命百岁。 保佑许知也陪乐祎白头偕老。 前院沉闷肃穆的撞钟声再度响起，风止。 两人原路折返回到大殿，正巧碰到乐志周从殿里出来。 “爸爸。” 乐志周听到乐祎的声音望过来，他来到两人跟前。 乐祎垂眸看着乐志周手里的红绳。有两条。 乐志周沉默着将乐祎左手腕上的红绳解下，然后将那条新的给他戴上。 还有一条，乐祎看向自己的父亲。下一秒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乐志周将那条红绳放进他手中，然后一言不发的先一步离开。 乐祎握紧手中的红绳，看向许知也：“许知也把手腕给我。” 许知也看向乐祎手中的红绳，他伸手。 乐祎为许知也戴上那条红绳，轻声说：“爸爸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其实阿姨去世的时候，是爸爸主动提出要我去陪你的。”为他戴好之后，乐祎伸出自己的手，两人手腕上的红绳碰在一起。他小声说：“阿也，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有我和爸爸。” 许知也喉间滚动，风吹的眼睛又干又涩。 他伸手握住乐祎的手腕。 “我知道了，谢谢里里。” 年少时心底破裂的那道痕迹，在此刻竟然很神奇的传来了破土而出的声音。 他们牵着手，跟在乐志周身后，每一步都走的平稳坚定。 第28章 从寺庙回来之后，在乐志周的应允下，许知也与乐祎一起回了家。 不同于以往的他每次都止步于门口目送着乐祎进去。这是许知也第一次在被彻底认可的情况下，踏入这个充满了乐祎成长痕迹的房子。 一进门玄关处的墙壁上，有着明显的身高刻度尺，由低到高，每一道都用着不同颜色的笔刻着乐祎每一岁的身高。 许知也视线在那些刻痕上面多停留了片刻。 乐志周回来之后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许知也过去帮忙，却被他以不喜欢自己做饭时有别人在身边而拒绝了。 所以乐祎就拉着许知也去了自己的房间。卧室房门被乐祎关上，许知也不动声色的观察乐祎的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房间。 “许知也伸手，给你这个。” 听到乐祎的声音，许知也转身伸开手，掌心里被乐祎放了一个很有分量感的东西。许知也垂眸看，是一个葡萄味的吸吸果冻。 乐祎手里的那个已经被他打开了。 乐祎吸溜了一口，冲着许知也笑：“我在家里的零食柜里找到的，就剩最后两个了。” 然后他拉过许知也的手，像是欢迎进入到他秘密基地的小伙伴一样，兴致勃勃的给许知也介绍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和漫画。 乐祎房间里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柜，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里面放着很多的用不同形状的树叶脉络制作的书签。 许知也望过去。乐祎看着许知也的侧颜，他走过去将柜子打开，从最角落的位置拿出一枚叶脉书签。 是梧桐树的叶子，叶脉复杂却完整，很漂亮很成功的一枚书签。 “这是我人生中做成功的第一枚叶脉书签。”乐祎小心地将树叶书签递给许知也。 叶子尾端用红绳扣着一张纸质卡片，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制作书签时的落款。许知也看了一眼柜子里的其他书签，除了年份不同以外，日子都是同一天。 四月一日，乐祎的生日。 “十五岁？”许知也看着上面的那串数字，简短思忖后，他掀起眼眸问乐祎。 乐祎探头瞅了一眼后点头：“嗯，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这还是我生病期间，一个朋友教给我的方法。” 许知也将叶脉放回柜子里，他看着乐祎走到懒人沙发那里坐下，抬脚跟过去。 “之后的每一年生日都会做一枚送给自己，是为了庆祝新生吗？” 许知也在他对面坐下，与乐祎对视。 他眼睛里的疼惜如此明显如此灼人，乐祎看着许知也，指腹无意识的抽动。 “嗯，我是在替过去一年的自己还愿。”乐祎扬唇浅笑。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真诚热切，眼神里是对生活的热爱与期盼。 “其实我每年都会许两次生日愿望，但是我不是贪心。两次的生日愿望都是一样的，我只是觉得多重复一遍，我的愿望被听到和被实现的几率就可能会大几分。”乐祎食指勾住许知也的小拇指，指腹在他尾指褐色小痣的地方蹭动。 “而且啊，现在我觉得这样做是真的有用的。” 他语气轻快又调皮。许知也喉结上下滚动，他五指张开与乐祎十指紧扣。 乐祎盯着许知也，他突然轻叹：“许知也，你太紧张了。” “我会好好活着的，陪着你和爸爸。”乐祎说：“你别看爸爸总是冷着脸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但他只是对你这样。” 乐祎一边说一边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爸爸房间里的衣柜里一直都还挂着妈妈的衣服，还有很多我小时候的衣服和玩具。每年替换下来的手绳也被爸爸收在那里面，我每一次病发，爸爸都会看着衣柜发呆，他有时候还会哭。” 乐祎顿了顿，神色低落：“好几次半夜我睡不着，路过爸爸房间时都撞见过，所以我从来不会放弃自己。” “我们里里真的很勇敢。”许知也抬手揉了揉乐祎柔软的金色发丝，声音温柔。 乐祎扬眉，语气傲娇：“我可是小时候就赢过小区举办的小勇士比赛的人！” 许知也看着乐祎生动的表情，他眉眼松缓柔和，毫不吝啬的夸奖：“这么厉害的小勇士，以后我可是要依仗着你保护了。” 乐祎被逗笑，他轻咳一声，端着架子点头：“行吧，以后我罩着你。” 乐祎书架上有很多全册漫画书，仅透过封皮就可以看出漫画书的主人对此很珍视。 许知也扫过去，他挑了一本打开，扉页左下角用黑色签字笔标注着不同的日期。 “我每次看完一遍就会在下面标记一下。” 乐祎探过头看了一眼，他跟许知也说那些日期代表着的含义。 许知也手中拿着的那本漫画，下面一共标注着六次不同的日期。 许知也抬了下眉，他将漫画书放回原处。然后他被漫画书后面的一个铁盒子吸引着。 第38章 很常见的那种蓝色的曲奇饼干样式的小圆盒子。 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许知也目光落在上面，好奇中带着点探究。 手腕突然被人用手握住，许知也垂眸看，是乐祎拽住了他。 他的视线与许知也一样落在那个曲奇饼干盒子上，他眉毛揪起看起来很纠结的样子。 他似乎在脑内进行着一场自我斗争。 最后，许知也听到乐祎说：“那里面是我的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他抿着唇：“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知道它的那一天。” 不知怎么回事，许知也眉心一跳，他心底似乎有了猜测，但却不敢深究。 许知也伸手握住乐祎温热柔软的掌心，离开了书柜面前。 “我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好啊，我去给你拿相册！” 两人心照不宣的扯开话题。 …… 一年后。 十一月最后一天的傍晚，西禾下雪了。 初雪，来的格外的早。 投影里的画面不断地循环播放着，少年轻快明朗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挡的严实，沙发上的金发少年缩成一团抱着毛毯睡着了，蓝色的光线下，两只小狗同主人一样蜷成毛球窝在沙发下面的空隙里酣睡。 卧室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 许知也下班回家之后，看到家里一片昏暗时内心一紧，他将大衣放在玄关，脚上的拖鞋穿错了一只都没有发现，直奔着卧室走去。 乐祎的声音在卧室里穿了，许知也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腕一顿，他抬眼看过去。 卧室里白墙壁上播放着的一段很短的投影。 画面中，乐祎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圆领毛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顺毛发型衬得他慵懒又乖巧。耶耶和果冻一左一右的窝在他两侧。 “现在是2030年的十一月三十号，天气晴，但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晚上会下雪，许知也也这样说，所以今晚大概率是要下初雪了的。”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乐祎看着镜头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流水账：“我发现录视频果然比写日记要轻松很多，但是有一个不好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但是许知也告诉我说，想到什么都可以说，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要我用这种形式去记录……” 乐祎低头敲了敲两只小狗的脑袋，他问：“你们知道吗？” 小狗是不会说话的。乐祎小声嘟哝了一句：“许知也是个胆小鬼。” 画面很短，许知也听着再度循环起来的视频，他来到床尾的沙发边，借着幽暗的光影去看睡着了的少年。 男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满身寒意还未褪去，他居高临下的垂眼，神色深沉厚重，盯着少年的睡颜沉默。 乐祎白嫩的下巴尖埋在锁骨窝里，好不容易养回来了点肉，最近又都掉了回去。 许知也弯腰，温凉的指腹刚碰上少年的脸颊，原本还在沉睡中的少年便迷糊转醒。 乐祎眼睛还未睁开，双手便已经十分自然的张开，要去搂抱男人。 许知也伸手，将乐祎连人带毛毯一并抱进怀中，像抱孩童的姿势。 乐祎双腿熟练地圈在男人腰间，手指张合握住男人身后的长发，他脸颊在许知也肩窝里蹭了蹭，声音含糊：“许知也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睡下了？”许知也听着少年还困倦的声音，落在少年后背的大掌轻抚。 “……困。”他似乎真的很困，呼吸声清浅规律。 许知也掌心中的动作一顿，要抱他去床上睡。怀里的人似乎感知到他想要做什么一样：“外面下雪了吗？” “下了，回来时地面刚铺上薄薄一层。” “说好了，今年一定要陪我堆雪人的。”乐祎睁开眼睛，双臂紧抱着许知也。 “嗯，吃过晚饭就陪你下去。” 许知也听他声音清朗，脚下步子一转，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乐祎走出卧室。 客厅里的灯开着，白炽灯明亮，乐祎眯了眯眼睛。 许知也抱着乐祎来到沙发处坐下。乐祎就不能再耍赖了，他将脸颊从许知也肩窝处移开，因着姿势居高临下的垂眸看许知也。 四目相视，含情脉脉，许知也仰脸在乐祎嘴巴上亲了一下。 乐祎弯起眼睛，他双手捧着许知也的脸颊，低头吻上去。 “许知也，你好粘人啊。” “喜欢你。” 许知也掌心握住乐祎的后脖颈，一下一下的揉捏着。他任由着乐祎在他身上主动地亲吻他，引导他，直至引诱他。 许知也克制着自己掌心的力道怕伤到乐祎，但他原本落在沙发上的另外一只手却突然握上乐祎的腰，手腕上的红绳磨着青色血管与少年软糯的毛衣，来回蹭动。 许知也眼尾染着情潮的红，他仰脸追着乐祎的嘴巴吻过去，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粗糙的指腹划过柔软细腻的皮肤，许知也深邃的眼睛紧锁在乐祎脸上，他指腹落在某处地方用了点力，乐祎毫无征兆的抖了一下。 许知也松开他，掌心动作又变得温柔起来。乐祎听到男人低哑调侃的笑，他直起身板往后退。 许知也先是皱眉，然后他肩背放松懒散的倚靠在沙发上，眼眸含笑看着乐祎。 乐祎撇了下嘴巴：“没意思。” 许知也闻言，压着他的后腰，将乐祎按进自己怀里，低头在他耳畔，语气低沉暧昧：“宝贝想玩有意思的吗？” 里里耳尖一抖，他推开许知也，从他身上下来。 “我饿了！” 许知也看他这么大的反应，视线意味深长的落在乐祎嘴唇上，他起身轻笑：“我去做饭。” …… 晚饭过后，如许知也所说，外面的雪堆积的更厚了些。乐祎急不可耐的拉着许知也下楼要去堆雪人。 他早就在手机上找好了想要堆的雪人图片，他要堆两只雪人小狗。 乐祎戴着帽子围巾还有手套，全副武装的在雪地里一趟又一趟的滚雪球，准备去堆小狗的身体，而许知也跟在他身后帮他运雪。 周围还有一些小朋友在堆雪人，不过他们看着乐祎的明显比他们豪华了一圈的雪人，纷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小雪人，开始围在乐祎身边，看着乐祎堆雪人。 “哥哥你堆的是只小兔子吗？” “我觉得是小兔子，小兔子的耳朵都是竖起来的！” “你们两个笨蛋！哥哥堆的明明是一只小狗！”一道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的打断那两个小男孩的话。 男生们听到被人喊笨蛋，他们立马不乐意的大声反驳：“肯定是小兔子，我家养的小兔子就长这样！” “是小狗！” “兔子！兔子！” 眼见着三个小崽子要吵红眼打起来，乐祎丢下手里的东西，手足无措的将视线看向许知也。 谁知道许知也却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举着手机给乐祎和三个小萝卜头录像。他眉眼间带着笑，懒散闲适，一点都不担心几个小孩是否真的会为了乐祎堆得到底是兔子还是小狗而大打出手。 然而不等乐祎开口制止，三个小孩的家长就过来将他们各自领走了。 乐祎看着走远的人，小声吐了一口气：“小孩可真可怕。” 他身旁的许知也听到这句话，眉眼蓦然一松，轻笑。 乐祎听到笑声偏头：“你还笑！刚才你就一直看着，也不帮我。” 许知也不疾不徐的将手机收进口袋，他牵起乐祎的手开始哄人：“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小孩呢。”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乐祎被一群小孩在公园里追着跑的那次了。 乐祎撇嘴：“不喜欢小孩。” 许知也点头：“我下次一定不让他们靠近你。” 乐祎听到许知也严肃的语气，他迟疑片刻，又开始摇头：“也没那么不喜欢，算了吧。” 他总是这样好脾气，软乎乎的跟个面团子似的，任人搓圆揉扁。 许知也扫了眼地上的用雪堆得那两只小狗，问：“堆好了？” 乐祎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他看着地上的四不像，丧眉耷眼的模样简直与耶耶和果冻如出一辙。 许知也弯眸：“其实我们应该把耶耶和果冻也带下来，这样你堆起来的时候手感可能会更好。” “算了，下次再试试吧。”乐祎尾音上扬。 雪人也堆过了，乐祎早已经没了刚才下楼时的新鲜劲。 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冷意，打了个哆嗦。 “回去吧？”许知也伸手替乐祎拉了拉围巾，又用灼热的掌心贴在乐祎的脸颊上替他暖了会儿。 “好。”乐祎一手握紧许知也，另一只手搭在许知也手臂上，他点头。 …… 耶耶和果冻两只小狗不知道躲进了哪间房间，此时客厅里难得安静。 玄关处，许知也单手抱着乐祎，另一只手扣在他后脖颈。厚重的衣物在他脚边堆积了一地。 第39章 乐祎双手搂紧许知也，因为姿势的原因，他不得不紧紧依附在许知也身上。 呼吸间炙热的气息早已混乱，两人都有些克制不住的意乱情迷。 许知也深邃的眼眸盯紧眼前的人，语气低哑：“要不要？” 乐祎闻言，插在许知也长发里的指尖无意识蜷曲用力，他睁开眼睛，眼神迷离。 “许知也，这个时候能不能不那么直白……”话落，乐祎低头吻住许知也的嘴唇。 意味不明的轻笑在玄关处响起，许知也抱稳乐祎，大步迈向卧室。 乐祎手掌用力拍了下身下的人，小声地喘息道：“关门……” “怕什么？” “……许知也！” 昏暗的卧室里，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响起。许知也摸了把乐祎的脸蛋，抱着他朝着床边走去。 …… 深夜，雪早已停下。卧室里沉香浮动，温暖宜人。 乐祎终于睡着了，许知也垂眸看着他恬静的睡颜，俯身在乐祎额头上轻吻。 “睡个好觉，宝宝。” 睡梦中的乐祎似乎能听到这句温柔的呢喃般，毛茸茸的脑袋往许知也怀里蹭。 许知也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放在少年发顶，大掌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第29章 是夜。清泠的月光洒进客厅，将未开灯的房间照亮。耶耶和果冻两只小狗都已经睡着了，房间里难得安静下来。 许知也长发散至肩后，双手抱着怀里的金发少年，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 乐祎白皙的下巴尖磕在他肩头，层层缠绕着的发丝将削瘦手腕上的纹身遮盖住。他眼皮下耷，神色阴郁呆滞。 “你累吗？”长久未开口说过话的嗓子沙哑。 许知也闻言，眸光骤然下沉。少年身上的黑色睡衣将他五官衬得深邃阴沉。他指腹摩挲着少年的后背，掌心的动作却始终如一的温柔。 “里里别怕。” “许知也，你累吗？” “……” “我好累啊。”少年自顾自的说着话：“许知也，看着你这样我好累啊。” “我不累，我爱你。”许知也在沙发上坐下，深邃的五官在月光下暴露。 乐祎听到男人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唇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爱我什么？我有病，我就是个神经病。你难道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提心吊胆着我会不会自杀？” 许知也唇线平直，幽深的眼眸凝着乐祎，似乎要将他刺穿。 他终于愿意开口说些话了，尽管每一句话都带着尖锐的刺。 许知也安静的聆听乐祎病态到自我折磨般的发泄，他指腹蹭了下乐祎的眼尾，低声问他：“还有呢？” 乐祎偏头张嘴咬住许知也的指尖，很用力，尖锐的虎牙刺穿皮肉，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积压在心底的厚云就这样被许知也用手轻轻拨开，滚烫炙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又苦又涩。 “许知也你别这样……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别这样……” 许知也听到少年的哽咽声，他心底蓦然一松，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指尖碰上乐祎湿润的脸颊，指腹小心的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乐祎，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许知也低头吻去乐祎腮边的泪。 然后是嘴唇，他张嘴轻轻含住乐祎的下唇瓣，吮吻安抚，一遍又一遍。 乐祎眨了下湿漉漉的眼睛，他伸手抱住许知也，张开嘴回应。 他情绪有些失控，固执的吻过许知也的嘴唇，下巴，喉结……毫无章法。湿润的水痕将许知也脖颈处的皮肉弄出水光。 许知也眼神幽深，一言不发的任由乐祎在他身上胡乱落下一串串滚烫的吻，掌心在乐祎后背肩胛骨处不曾移动丝毫。 直到他的手被乐祎强硬的摁在自己身下，乐祎气息不稳的松开他，灰沉的眼眸直直刺向他，冷酷而残忍。 “许知也，感觉到了吗？我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许知也与他对视，细微的轻叹，他指腹蹭掉乐祎唇角的水渍。 “里里，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精虫上脑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 乐祎偏过头，缄默不言。 许知也却突然态度强硬起来，扳过乐祎的下巴，让他不得不将视线看向自己。 许知也啄吻了下乐祎往下耷拉的眼皮，手指强硬的插进他指间紧扣：“宝宝，性基于爱之上，它并不局限于简单的一个动词形容。我爱你，所以这一刻哪怕我们只是牵着手，我也依旧觉得我们是在做.爱。” 乐祎眨了下眼睛，终于愿意直视许知也，他喉咙干涩。 “许知也，我……” “我知道的宝宝，我知道你也很爱我。”许知也吻他安抚他：“里里你只是生病了，就像感冒和发烧一样，不要害怕它，嗯？” “……好。” “也不要总想着推开我？” “……嗯。” “好乖的宝宝。”许知也朝后仰在柔软的沙发里，他双手紧抱着乐祎，让乐祎倒进他怀里。 后半夜，好不容易将乐祎哄睡着了的许知也，看着乐祎恬静乖巧的睡颜，他却睡意全无。 即便在睡梦中，乐祎还在抽噎着喊许知也的名字。 许知也俯身亲了下乐祎额头，低声轻哄：“我在呢宝贝，别怕。” 亲爱的宝贝，你一定知道我有多爱你，就像我知道你的口是心非，和你很爱我一样。 …… 第二天，乐志周在家门口看见乐祎的时候，眼神错愕，他下意识的朝乐祎身后望了一眼。 乐祎注意到：“爸爸，我自己回来的，他今天要开研讨会。” 乐志周皱了下眉。乐祎进屋后，乐志周将门合上，然后跟在他身后走到客厅沙发旁坐下。 父子二人沉默的坐着，良久，乐祎突然抬头问乐志周：“爸爸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乐志周看了一眼乐祎：“不去，在家陪你。” “哦。”乐祎呆楞的点了下脑袋。 “爸爸，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对许知也来说会不会很自私啊？”乐祎偏头看向乐志周，眼神困惑， “里里，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我只是觉得我这样对许知也不好，他好像被我拖累了。”乐祎听到乐志周的反问，他下意识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乐志周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伸手摸了摸乐祎的头发。 “你足够的好，对他而言也并不存在着被你拖累的想法。”乐志周说：“里里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的感情会成为束缚住许知也的枷锁，对吗？” 乐祎与父亲对视，半响，他点了下头。 “傻孩子。”乐志周轻笑：“我能看得出来知也很在乎也很爱你，虽然我之前对他的态度很冷淡。起初在你住院时他就来找过我，但当时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他。因为我怕他对你只是一时冲动，知道你的情况之后会对你回避，从而对你造成伤害。 我不想去插手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但私心使然，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受到伤害。” “可他却始终没有因为我的态度而轻待你丝毫，所以我才会慢慢的放下心，让你们两个自由发展。” “里里，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是你觉得怎样就该怎样，你也要去听另外一方的想法。你以为你会成为他的拖累，但或许在许知也看来，恰恰是因为有你在身边，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在被你需要着。” “我和你妈妈在相识之初，她也总想着推开我，觉得她不够好配不上我，哪怕后来我们有了你，她也总会那样认为。但我爱你妈妈，只是因为她是她。我想，对许知也来讲，你也是一样的。” 乐志周给乐祎讲了很多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他看着乐祎眉眼柔和，抬手为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还记得爸爸经常跟你说的一句话吗？” “嗯。”乐祎点了点头：“要先学会爱自己。” “学会相信爱也是。”乐志周摸了摸乐祎：“里里，我很欣慰也很骄傲我的孩子能成长的这么好，爸爸相信你拥有着一颗强大的心脏，所以不要害怕，勇敢的去战胜它们。” “好。”乐祎眨了下眼睛，他看着乐志周露出一个微笑。 与乐志周聊完天之后，乐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午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个春天，乐祎的病情一直在反复的复发，他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抗争着。 许知也看着乐祎日渐消瘦的脸颊，会想着用各种方法去让乐祎多吃点饭，会在乐祎睡着之后轻柔的抚摸他凸起脊椎骨，也会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些乐祎听不见的肉麻情话。 但每一次的最后，许知也总会说上一句相同的话，他也开始学乐祎许生日愿望那样去许愿。 里里要长命百岁。 第40章 三月末，空气中已然开始有了燥热的迹象。 乐祎的生日也快到了。 轻薄的白纱窗帘被风吹起，耶耶与果冻安静的趴在阳光里酣睡着。 乐祎一脸尴尬窘迫，他用力握紧右手。餐桌下，手腕还在不安分的抖动着。 许知也视线落在乐祎脸颊上，他将乐祎的拉到自己身前，端起他面前的那碗粥，用勺子喂他。 乐祎小心地观察许知也的神色，他抿唇拒绝：“我不想吃了。” 许知也垂眸，哄他：“乖乖的再吃一点，下午我陪你好不好？” 乐祎抬眼与许知也对视，眼眶里突然弥漫上一层水雾，他握着许知也的手腕推开那碗粥，然后抱住许知也，很委屈。 “许知也……” “我在呢。” “它一直抖，我也很烦。” 少年无助的带着哭腔的话，断断续续的在耳畔响起。许知也垂眸，掌心轻柔地捏了捏他后脖颈安抚。 “我知道，我都知道。”许知也耐心地回应着他。 乐祎双手用力的抱进许知也，他整个人都朝着许知也蹭过去。 许知也指尖一顿，他伸手扣住乐祎的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抱着他起身朝沙发那边过去， 乐祎挂在许知也身上，脸颊埋在他颈窝里，滚烫的眼泪很快将许知也的肩窝处的衣料打湿。 “里里哭出声，哭出声就会好一些了。”许知也后背倚在沙发上，掌心之下少年抽噎抖动着。 许知也偏头，疼惜的吻了吻乐祎柔软的发丝。 跨坐在他身上的乐祎却沉默住。 柔和温暖的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户洒进客厅，细微的尘埃在空气中上下浮动。 良久良久…… “许知也，明天我想吃你做的番茄肉丸汤……” “好，明天给你做。”许知也感受着乐祎温热清浅的呼吸声打在自己颈窝。 他掌心落在乐祎后背为他顺气：“还想要什么？” “想和你一起做一个生日蛋糕，把你，我，爸爸，还有耶耶和果冻都画上去。” “嗯，明天我去买材料回来我们自己做。” “我爱你，许知也。” “宝贝，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性基于爱之上，它并局限于简单的一个动词形容，我爱你，所以这一刻哪怕我们只是牵着手，我也依旧觉得我们是在做.爱。” 延伸于史铁生的《病隙笔记》 嘿嘿发现有小可爱给俺们小狗喂了营养液，蟹蟹泥！((*^^)) 第30章 人们常将突发的、非本意的客观事件称之为“意外”。它有着太多的未知性，且无法被预告。 上午许知也起床时乐祎还在熟睡，他脸颊睡得红扑扑的，柔软恬静。许知也便没舍得喊醒他，趁着乐祎还在睡觉的时候独自出门去买食材。 回来后，乐祎已经起床了，正坐在落地窗前的耶耶和果冻的小窝前给它们喂吃的。 听到开门声，乐祎从软蒲团上起来。松垮的白色长袖挂在他身上摇摇欲坠，露出两条细而精致的锁骨，锁骨窝很深。 上衣是许知也的，被熟悉的花香紧紧包裹着，让乐祎感觉到心安。 乐祎的金色头发又开始逐渐掉回布丁头了，不过这次他倒没有许知也第一次发现的时候那么排斥了，柔软蓬松的发丝软趴趴的耷拉在额前。 他手里还捏着几个宠物饼干，宜室宜家。 “你怎么没喊我起来跟你一起去啊？”乐祎将手里的饼干分别丢给耶耶和果冻。 他走到许知也身边，伸手想要替许知也分担一些他手中的食材。 “想要你多睡一会。”许知也将手中的零食袋递给乐祎。 乐祎拎在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他打开看：“果冻！” “汪！” 一旁的大金毛听到主人喊它的名字，还十分兴奋的冲着乐祎叫了一声。 乐祎听到小狗的声音时，先是愣了下，然后看着果冻失笑：“知道你也是果冻了，但这次不是在喊你哦。” 一旁原本在啃饼干的耶耶也看着乐祎弯起的眼睛，它叼着一半的饼干过来，围在乐祎身旁，也开始叫。 “昨天晚上看你站在零食柜前可怜兮兮的。” 乐祎看着许知也走到厨房将食材放回去，又出来。他将零食袋放在桌面上，从里面拿出一个葡萄味的吸吸果冻打开吸了一口。 许知也来到他身边时，乐祎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仰着脸将手里的果冻递过去。许知也低头看了一眼，他俯身在乐祎嘴唇上嘬了一下。 “这次的果冻这么甜啊？” 乐祎歪头弯唇：“可能是你被骗到了吧。” 许知也扬手提乐祎挑开遮挡住他眼睛的发丝：“可能吧。” 他看乐祎毛绒绒的发顶，又偏头看了一眼一旁乖巧坐着的两只小狗，轻笑：“里里，你现在好像掉色的果冻。” 乐祎撇嘴：“等今天过完生日明天你就要陪我一起去染发。” “好。”许知也故意将他的头发揉乱。 “许知也！”乐祎连忙将手里的果冻放在桌上，他炸毛张牙舞爪的朝许知也扑过去。 而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耶耶和果冻突然兴奋地起身围绕在两个主人身边，也想要瞅准时机加入战局。 “耶耶不可以！哎？哎！果冻你怎么也学坏了呀！”乐祎慌张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回应他的是更兴奋地小狗的叫声，还有许知也沉闷的笑声。 沙发那里被弄得一团糟，抱枕滚得地板上到处都有，还有一个被耶耶占为己有，正盘在上面吐舌头，而果冻则在耶耶身上趴着，跟叠叠乐一样。 许知也单手护在乐祎腰部，任由着乐祎贴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浮光卷起微小的尘埃，空气中流动着温情。 “许知也，过了今天我就二十五岁了。” “嗯，小朋友。”许知也捏了捏乐祎后颈：“我的。” “嗯，你的。”乐祎眨了眨眼睛：“木木今天给我发微信祝我生日快乐，他还跟我说等我好了要快点去社团，好多人都在等着我呢。” “好，我陪你过去。” 乐祎从许知也胸口起来，他仰脸啄了一下许知也的下巴：“阿也。” “怎么了？” 乐祎与许知也四目相撞，他低头看着许知也透亮温柔的琥珀眸，到嘴边的话突然一转：“你可以这样抱我起来吗？” “里里可不可以你还不知道吗？”许知也好以整暇的反问乐祎。 乐祎忽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嘴硬：“不知道。” “好吧。”许知也似乎很无奈一样。 他毫无征兆的起身动作让乐祎吓了一跳，乐祎双臂紧紧挂在他脖子上，像个树袋熊一样。 “不会把你摔了的。”许知也笑。 乐祎下巴抵在许知也肩头，他看着厨房的方向：“许知也，我们去做蛋糕吧！爸爸不是他下班之后就要过来了吗。” “好。”许知也抱着乐祎过去。 他将乐祎放在干净的大理石梳理台上，说：“我帮你打下手。” “好啊。”乐祎扭脸看许知也买的那一堆食材，梳理台都显得快要没位置了：“但是不会耽误你做别的菜吗？” “不会。”许知也吻了吻乐祎脸颊。 他转身去拿围裙让乐祎帮他系好。 两人都在专心致志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窗外霞光散去，暮色浓蓝。 许知也将切好的番茄放在梳理台上的备用，然后开始准备别的东西。 他抽空看了一眼乐祎，乐祎正磕磕绊绊的给蛋糕胚涂奶油，他皱着眉头，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 原本在客厅里瘫着的耶耶和果冻也好奇的围了过来，在两人身边跑来跑去。 乐祎认真做起事来常忘记身边的一切，动作也比往常要迟缓很多。 蛋糕表面被他刮得差不多了，他左右看了下要去许知也那边拿巧克力酱，谁知道只顾着往上看，冷不丁的被脚底下的果冻绊了一跤，听到果冻的声音时乐祎心脏一紧，他怕踩到果冻，快要落地的脚滞空后直接往前滑了一步，乐祎重心不稳，手掌下意识的要去抓身边的东西。 许知也听到声音后就立刻回头看了过去，但却来不及了，乐祎的手指蹭过梳理台边缘。 啪—— 盘子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盘子里的番茄摔得更是稀碎，红色的汁水弄了一地。 许知也一把揽过乐祎后腰，将他带进怀里，待人站稳之后才松开他，许知也眸光紧缩在他身上上下扫视。 “撞到哪里没有？”他声线凝重紧张。 乐祎看了他一眼摇头，然后就去看果冻，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踩到它了。 但果冻应该也是被这突然的情况吓到了，早早就趴在一遍耷拉着脑袋望着乐祎和许知也。 乐祎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就好。” 第41章 然后他又回头去看地上的那一片狼藉：“许知也这些怎么办？” 许知也的眼神一直在乐祎身上落着，闻言看都没看一眼就说：“我一会打扫。” “番茄全撒了。”乐祎去看梳理台上的那堆食材，他顿了下：“好像没了。” 许知也拉过乐祎的指尖垂眸，细长的几根手指红彤彤的一片：“疼吗？” 乐祎反应很慢的顺着许知也的视线看下去，他蜷了蜷指尖：“不疼的。” “晚饭一定会让你吃上番茄肉丸汤的。” 许知也轻轻吹了下乐祎指尖，然后松开他。 “我把那些打扫好了之后，就去下面超市买几个回来。” 乐祎闻言点头，他看着地上狼藉：“你现在去吧，我来打扫就好了。” “全是碎片，还是我弄吧。” “可是我们两个人分开行动效率会更高一点啊，许老师你今天怎么回事？就只是扫个碎瓷片而已，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乐祎再三跟许知也做保证，许知也盯着乐祎的眼睛，思忖片刻还是拗不过答应他了。 许知也将腰间的围裙解开，往玄关走。他换掉拖鞋起身，乐祎刚好拿着扫把过去。 许知也看着乐祎单薄的背影，眼皮突然跳了一下，细微且快速。他嘱咐：“里里小心点。” 乐祎听到许知也的话，很无奈的摆了下手：“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快回啊。” 虽然语气很嫌弃，但乐祎眉眼却是带着笑容的，声音也很柔和。 话落，耶耶和金毛也朝许知也“汪汪”了两下，许知也莫名其妙的跑神一瞬，他回过神后愣了一下，然后便出门了。 天空是纯净的暮蓝色，远处还能看到一些未散的红霞和飞机尾巴拖出的几道白色轨迹。 许知也在小区楼下的超市买了几个番茄，然后便拎着袋子往回走。 起风了。 突兀的晚风吹散了春夜里仅存的一点热意，许知也突然想到了出门前乐祎的笑，软乎乎的。思此，许知也又忍不住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想要快点回去。 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那些嘈杂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尽管隔着距离，但许知也仍然能看到朝家里走的方向聚集着很多的人，乌泱泱的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很激烈。 鸣笛声由远及近，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为其让行。转眸时，身后不断闪烁着的高饱和度的红蓝光线，刺的他眼尾逼出生理泪水。 一阵毫无征兆的心悸让许知也喘不过气，两只腿如同被人灌了千斤重的水泥，许知也抬头。 明明是一样的楼层布局，安静的矗立在渐暗的暮色之中，许知也却还是一眼发现了不同。 十六楼的窗户是开着的。 透明袋子里的番茄滚落在地，被碾压而过，红色的汁水淌了一地。 许知也僵着身子，一路跌撞的冲着人群中心跑去。 一层层的扒开那些围成一堆的人群，仅剩一圈时，许知也却突然不敢动了，他转了转干涩的眼球。 人群骚动，白色的沾着大片大片血色的衣袖和一只瘦弱苍白的手腕，被一件黑色的外套遮盖住，毫无征兆的撞进许知也眼底。 一个男人佝偻着身体，对背着他一动不动的。视线颤抖着下移，那根红绳太醒目太刺眼，许知也手腕上还带着一根一模一样的。他几乎是连摔带爬的跑到那里的。 他才靠近，乐志周变转过头来，用那双悲痛欲绝的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睨过来，如同化为实体的刀子每一下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滚开！” …… 尚未到春夏交替的时候，西禾却莫名陷入了一场冗长潮湿的雨季。天像是漏了一般，雨水下的没完没了。 距离乐祎的葬礼快要过去半个月了。 厚重的窗帘将房间包裹着，昏暗死寂。床尾掉着一只手机，里面放着的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中金发少年安安静静的在打扫地上的狼藉，嘴巴上下张合着，似乎在对身边趴着的两只小狗说些什么。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就在少年又一次的弯腰起身的瞬间，他的动作突然变得更加的迟缓起来，像是在发呆神游。他松开手里的东西，垃圾桶应声落地，少年却仿佛听不到也看不见一样，转身去了沙发那里坐下。 他低垂着脑袋，两只手交缠来回的搓弄着。 又过了一会，他仰脸四处张望着，然后起身朝着玄关的方向走，身后还跟着两只小狗。 门应该是被打开了，少年走了出去，客厅陷入死寂，如同一张静止的房型样板间画面。很快，金毛和萨摩耶一前一后的跑进来，急躁的四处乱窜，每一间房都被它们扒拉着打开。 画面到这戛然而止，一个圆圈箭头的符号在屏幕中间亮起，画面骤然一黑，片刻后便再一次开始重新播放起来。 卧室白墙上的投着的画面也在不停地转变，金发少年或笑或怒或嗔或哭的表情与声音，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涌入床尾跌坐着的男人耳朵里。 许知也垂着眼皮怀里抱着一件衣服，如同雕塑保持着一个姿势，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少年的声音充斥在房间里的没有个角落。 门外的门铃声已经响很久了，床尾的男人似乎终于舍得有所动作。许知也起身，朝门口走去。 随着房门的打开，乐志周抬眼。 丧妻丧子之痛，让乐志周几乎一夜老了几十岁，满头的白发。浑浊的眼睛淡漠的扫过许知也，乐志周将手里的铁盒子递过去。 “里里给你留的。” 许知也眼睛动了动，他垂眸，伸手接过。手腕上的红绳贴着青色血管细微颤抖着。 除此之外乐志周再没说过一句话，他转身就要离开。 “乐叔。” 许知也喊住他，嗓子因长时间未说话沙哑粗粝，如同吞刀磨得他喉咙干疼。 许知也看着眼前人僵住的背影，嘴唇轻启。 “对不起……” 乐志周始终没有回过头，他垂在腿侧的手掌握拳，沉默的走进电梯厢。 许知也握紧手里的铁盒，关上门。 蓝色的曲奇饼干的盒子，是之前许知也在乐祎卧室里看到的那一个。 许知也刚走到卧室门前，里面一道清脆明亮的“许知也！”让他心脏一颤，许知也瞬间用力推开门。 门撞在墙上之后又弹回了几下，然而房间里始终空空荡荡的，也并没有出现许知也内心深处所期盼着的那抹身影。 许知也紧抿着唇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借着墙壁上投来的光，他打开怀里的盒子。 里面放着很多封颜色不一的信。 许知也看到后突然明白了，那天乐祎为什么告诉自己说希望他永远不要有看到这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了。 因为里面放的每一封，都是乐祎的遗书。 一滴泪砸进铁盒里，许知也颤抖着手将信封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 [阿也： 这是一封我期盼着永远不会让你打开的信。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希望彼时的我是在你身边与你一起打开这封信的。 每一次的病发过后我都会有写信的习惯，以前是只写给爸爸一个人，现在有多加上了一个你。此时此刻的你正在学校里开研讨会，而我正坐在自己卧室的书桌前给你写信，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四封信。 阿也，你察觉到了我最近一段时间在推开你了吧，所以昨天晚上你才会跟我说那些话。我很开心但同时也很害怕，我告诉爸爸说我怕自己耽误你，但爸爸却告诉我说，或许我所担心的这些都是你所喜欢的。其实我是半信半疑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自己可以听到你的答案。 这次我又很厉害的打败了烦人的臭东西！离我们长命百岁的约定也好像又近了一小步呢！许知也我很开心！我是真的很想要很想要实现和你白头偕老的约定呢！你也一定是的吧！ …… 如果……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阿也你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还有，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好爸爸，虽然还是麻烦你了。 里里和阿也都会长命百岁的，一定会的。盖过章的都很准的！ 很爱你的里里] …… 许知也一封一封的翻看着。很多时候信纸上面写着的是乐祎的碎碎念，什么耶耶和果冻今天又打架了、舞蹈室的小孩学跳舞的时候一点也不认真……很孩子气。眼泪一遍又一遍的模糊视线。暗处，男人哭的泣不成声。 最后一封信很薄，里面装着的也似乎不是信纸。 许知也指腹隔着信封按着的东西硌的他心脏抽疼，他有些不敢打开这最后一封被压在最下面的信了。 两枚素净的银戒从信封中滑落，准确无误的掉进许知也掌心。它们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腐蚀掉他的皮肉，朝着他心脏最柔软脆弱的地方袭去。 第42章 里面只放着一张信纸，上面也只有一句话，许知也却瞬间红了眼。 [阿也，我想和你结婚。] ——许知也！你不要总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拍了，真的好丑啊，睡得像只猪一样！ ——里里小猪，能吃能睡。 白墙壁上的投影里，男人镜头对着穿着奶黄色睡衣的少年，金发少年表情羞赧，张牙舞爪的要冲着镜头扑过来，而拿着镜头的男人似乎是怕伤到他，随着乐祎的声音，画面一阵乱七八糟的抖动着。 …… 两年后—— 自从乐祎离开之后，除却一次乐志周主动找到许知也给他送信的那一次之外，乐志周对许知也的态度一直都是回避着的。 今天是乐祎忌日，雨幕里许知也一身黑衣，脖颈间的银色项链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浮动消失在衣服下面，撑伞静立在乐祎墓前，周围啪嗒作响的雨声将男人低柔的说话声吞噬。 许知也今天同乐祎聊得话多了一些，竟然在离开时碰上了乐志周。 隔着雨幕，许知也与乐志周错身而过，他余光扫过乐志周鬓角的白发，缓慢的撑伞走下石板阶梯。 乐志周从墓地出来时，远远就看见了许知也。他一袭黑色风衣撑伞而立，在雨幕中几乎与身后的青黛融为一体。 “乐叔。” 周围只有许知也和许知也身边的那辆奥迪a6。 “我送您回去吧。” 乐志周目光复杂的落在许知也握伞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的素圈银戒有着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是常年配戴过很久。黑色的衣服将他衬得愈发清瘦，乐志周沉默着点了下头。 奥迪a6平稳驶过宽阔的公路，在雨幕中一路前行，车厢里气氛冷寂。 许知也看了眼后视镜，主动开口：“耶耶怎么样了？” 乐志周收回视线，眼睛看向前方玻璃上一直工作的雨刷器：“年纪太大了，医生说他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知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两人似乎因为耶耶而破开了点僵局，话虽少但不至于太过的僵硬。快要路过前面的红绿灯路口时，乐志周突然提了一句话。 “几年前，里里在这里出过一场车祸，那次也是唯一一次我没有亲自去接他出院。” 许知也听到这句时，深邃的瞳孔骤缩：“九月份，也下了一场雨，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坐在出租车后排，是那次吗？” “里里给你讲过？” 听到乐志周的反问，许知也脑海里一下闪现过无数个关于下雨天的片段。 记忆被拉回到了他初来西禾的第一个秋天，原来那年雨幕里看到的，坐在车厢后排的那个戴着红绳的少年，竟然是乐祎。 许知也眼中水光泛起，红灯跳转绿灯。 雨幕中，灰色奥迪a6缓慢起步，然而从乐志周所在的方向却有一辆货车闯了红灯，地面湿滑对方司机似乎完全刹不住车，直直朝着副驾驶撞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许知也将方向盘朝着左边打死，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儿刺耳的声音将雨水拍落在地的声音都遮掩了下去。 嘭！—— 滴！——滴！——滴！—— 奥迪a6主驾的周围的车窗玻璃尽数破裂，安全气囊弹出，男人额头脸颊脖颈每一处皮肤里都刺着碎玻璃，血液蜿蜒而下。 十字路口处，绿灯数字还在不停的跳跃着倒计时。 许知也感受到身旁有人喊他名字，像乐志周的声音，又不像。 他浑身都疼地厉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某处破裂的声音，血混合着水流进眼睛，他被激的合上了双眸。 一阵困意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许知也在意识消散之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穿着居家服慵懒的坐在榻榻米里，双腿打平伸直。许知也的长发又一次的被怀里的金发少年给辫成了侧麻花辫，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胸口，上面还别着一个梨子形状的小发卡。 而始作俑者，则软乎乎的窝在他怀里，将脸颊埋进他腰腹处耍赖。 许知也收回视线，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不过一侧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乐祎等了一会，却没听到许知也的声音，他抬脸看许知也看书看的那么入迷，鼓了鼓腮帮，一把将许知也手中的书夺了过来。 许知也本来就没多用力，余光也一直注意着乐祎的动作，所以在乐祎抬手握上的瞬间，他便顺势松了力道。 “你看什么呢？”乐祎将书合上去看封面：“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乐祎随手打开一页开始看，可那些字就跟长了腿似的！ 不过两行字而已，他反复看了三四遍都没记住是什么，乐祎皱着眉把书又递给许知也。 “许知也你把这一页读给我听吧，我看不进去。” 许知也从他手中接过来，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乐祎的发丝：“好。” 又被乐祎握住了，开始玩他的手指。 “风刮过坚强的小径，树与灌木都长不上来，唯岩石与苔藓独存。无人在此找到什么，占有什么……” 许知也的声音低缓柔和，乐祎听着听着闭上了眼睛，他原本放在胸口玩弄许知也手指的双手此时却还在握着。小拇指勾着许知也的，指腹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偶尔蹭过许知也尾指上端的那颗浅棕色小痣。 许知也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只不过变得更轻更温柔了。 “当然，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这古老美丽的比喻让此刻变得神圣。即使漫游，每条路也都会带我们归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 其实故事的结尾才是乐祎和许知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那一幕远比现在的版本残忍。 最初的想法里，乐祎和许知也的故事存在于另外一本书里，以一部绝对的悲剧电影剧本的方式存在。所以关于他们两个人出现的每一个片段都是压抑且黑暗的。 乐祎，我还是喜欢叫他里里多一些。我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个时刻被他治愈，同时我更惊讶于他对生命的珍视。 看过全文的朋友们应该知道，我几乎很少写关于乐祎的病情。其实开文之前看过一些相关资料，也考虑过是否要按照真实情况去写，但那些参考始终不能让我完全的以一个病患的角度出发，如果把握不好我甚至会对一些真正被这种疾病困扰的朋友造成伤害。 而让我最终确定并坚持要全部摒弃掉的，是里里。脑海中关于他的片段越来越多，他热爱跳舞喜欢兼职去体验不同的生活，每一幅画面都是向上的，很少有抱怨有自厌。 与其说是我在写他，不如说是他引导着我来得更准确。他告诉我，他可以正视自己，但也依旧会去享受生活。 春天并不是一个好熬的季节，可这次我这个丧气鬼竟也感受到了一丝变化。朝气、充沛、明艳、柔软，于是我开始尝试着去感受乐祎内心的春天。 许知也许老师呢，他给我的感觉首先是精致的，遇事冷静自持，他好像有着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但这个人也有着一种得过且过的颓感，这与他的家庭环境和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可他仍旧成长的很好，对外人温润沉稳，也很内敛很少外露情绪。 但里里的出现打破了他现有的生活轨迹，就像行走在冬天的人，很难不会被太阳吸引。许知也对乐祎的心动是必然的。 关于小狗我自己是写的很开心的。而这个结局，我想表达的是“意外是无法被预料的”。里里的病就是一枚随时都会炸开的定时炸弹，早晚会炸。 我执拗的认为着，爱不能够拯救一切，起码目前为止我仍旧这样认为着。对于一个饱受精神疾病折磨的人，不可能会完全的把另外一个人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在那种时刻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乐祎就是那种“我与我周旋久”的孩子。 想和看过这本书的朋友们说，谢谢你愿意阅读他们的故事，希望这个过程你是开心的。 如果不能接受be的小伙伴可以把这章看做倒数第二章 ，因为平行番外是he的！并且也在加急制作中了！ 特别开心连载期间的几位小可爱发的评论！每次刷新出新的评论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去看你们的评论，毫不夸张的说评论区的那些评论我都能背下来了hhh。谢谢你们的评论！让我熬过了这个难熬的单机连载期！mua～ “爱是不能拯救一切，但爱能让我们找到方向。” 话痨清 2025/5/16/晚 第31章 下雨了。 凌晨三点，许知也是被雨声吵醒的。 卧室的窗户没关，窗帘被吹起，外面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许知也彻底清醒过来。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第43章 乐祎蜷缩在他臂弯里，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睡衣，眉头紧皱着，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许知也伸手，指腹轻柔地抚了抚乐祎眉心，然后小心翼翼的起身，去关窗。 急雨声瞬间被隔离在外，许知也想到客厅里的窗户似乎也是开着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床上鼓起的小包，转身去了客厅。 因此没察觉到，在大床中心蜷缩成一团的金发少年，额头凝着一层冷汗，双眉紧锁睫毛不停地颤抖。 似乎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 乐祎被困在梦里了，他以旁观者的视角梦到了和许知也的以后。 梦里的他在生日那天病发然后跳楼了，爸爸因为他一夜白头，后来许知也为了救爸爸也出了车祸。 雨幕里，他在一旁急的不停地掉眼泪，喊许知也和乐志周的名字让他们快点醒过来，喊路人希望别人可以救救许知也，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被世界遗忘和亲眼看着爱人在眼前失去心跳的场景，令他陷入巨大的绝望之中。 乐祎惊醒时，泪水模糊了他眼睛和脸颊。 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简直不属于他了，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而梦里的一切都像是真是发生过的。 安静的卧室里，一侧也没有许知也熟睡的身影。 乐祎含着泪慌乱的四处望，他掀开被子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走廊暖黄色的壁灯连带着将客厅也照亮，窗外雨声很大，但客厅却柔和宜人。 许知也正弯着腰，同因为他关窗而被吵醒的耶耶小声讲话。 听到动静时许知也起身，谁知他还没来得及站稳看过去，就被从卧室里跑出来的乐祎扑了个满怀。 许知也被乐祎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乐祎的脑袋。 乐祎的两条手臂紧紧地锁住他，浑身都在打颤。 许知也皱眉，掌心上下轻柔地揉捏着乐祎后脑勺。 “怎么了？”他声音低柔。 “许知也……”乐祎带着浓厚的哭腔抽噎着打了个哭嗝，断断续续的喊许知也的名字。 许知也神色凝重，他伸手要松开乐祎看看他，却不料被乐祎更紧的抱住，双臂交缠在他脖颈间。 许知也不得不弯下腰，让乐祎不那么吃力。他垂眸，却看到乐祎脚上竟连拖鞋都没有穿。 “做噩梦了？” 许知也大手拖住乐祎臀.部将他抱了起来，而乐祎紧紧地挂在他身上。 许知也看了眼从小窝里站起来的耶耶，白色萨摩耶围绕着许知也不停地走，看起来十分担忧主人的情况。 许知也抱着乐祎走到沙发处坐下，让乐祎面对面的趴在他怀里。 肩膀上的睡衣早就被泪水打湿了大片，许知也掌心不停地顺着乐祎的脊椎骨上下轻抚，安抚他。 “里里怎么了？跟我讲讲好不好？” “阿也，你，你不要去唔……” 他哭的太狠了，趴在许知也身上一抽一抽的，话都讲不顺就又控制不住的哭起来。 “不要去哪里？”许知也偏头，脸颊蹭着少年柔软的发丝，试探性的问。 乐祎不再说话却还是不停地在哭，许知也怕他哭太久对身体不好。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乐祎的后脖颈捏了捏，然后慢慢的将少年从他颈窝处挖了出来。 借着壁灯里的幽然暖光，许知也垂眸去看乐祎。 乐祎哭的脸颊通红，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黏成一绺一绺，眼睛里还包着两泡眼泪，水汪汪的盯着许知也看，好不可怜。 许知也屈起手指揩去他眼尾的泪水，滚烫湿黏，眼泪源源不断的从乐祎眼睛里滚落，擦不完似的。 这些泪水将他的心脏泡的软涨，许知也似乎是没了方法，他低头嘴唇贴过去。 他轻柔地将乐祎眼角的泪水啄吻掉，避免不了的尝到了那些眼泪的味道，又苦又涩。 许知也深邃的眸光暗了暗，他盯着乐祎的脸颊看。离开时，乐祎下垂的睫毛微颤，扫过他高挺的鼻梁。 “里里告诉我做了什么噩梦，好不好？” 乐祎眼睫毛眨了两下，他唇角下撇，又要有继续哭下去的势头。 许知也轻叹一声，他指尖抵住乐祎的下巴，微微用力，让乐祎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乐祎用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去看许知也。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厚重的哭腔开口：“你明天不要背着我去超市，我不要吃番茄肉丸汤了。” “许知也你不要去，不要去……” 摇摇欲坠的两滴泪到底没包住，夺眶而出。 许知也抱着乐祎，从桌面上抽了几张抽纸给乐祎拧鼻涕。乐祎伸手接过去，许知也却要他就着这个动作拧鼻涕。 许知也坐在沙发上抱着乐祎，掌心落在他后背凸起的脊梁骨上，安静的等待着乐祎平复情绪。 雨早已经停了，夜幕彻底消退，天边升起鱼肚白。 客厅里，耶耶早已经窝回了果冻身边，两只小狗睡得正酣。 “为什么说不想吃番茄肉丸汤了？” “就是不想吃了。”乐祎抱紧许知也。 他声音很小，因为鼻音听起来黏糊糊的，像发脾气又像撒娇。 “好，不吃。”许知也掌心拍了拍乐祎后背：“那蛋糕要不要做？” “不要，什么都不要了，许知也我就想要你今天陪我一整天。” “生日也不要过了？那还让乐叔过来吗？” 怀里的人似乎犹豫了，但片刻之后，许知也却还是听到乐祎拒绝的声音。 “不过了，也不要爸爸过来了。” 许知也原本落在乐祎后背的掌心滞空一瞬，他偏头吻了吻乐祎哭的红肿的眼皮：“能告诉我问为什么吗？为什么突然连生日都不想要过了？” “我今天不想说。”乐祎眼神闪躲。 许知也看乐祎无意识的咬紧嘴唇，贝齿磕着的边缘都泛着白色。 许知也深邃的眼睛愈发的深沉，还带着点隐晦的试探。最终，他也只是用指腹蹭了蹭乐祎的下唇，让他不要再继续咬自己。 “好，那今天就不说。” 天色越来越亮了，许知也收回目光，问面前的少年：“困不困？” “你会陪着我一起睡吗？” 乐祎下意识的抓住许知也的衣摆，神色很紧张的看着他问。 许知也垂眸扫了一眼被乐祎攥紧的衣服，点头：“嗯，陪着你一起睡。” 乐祎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才慢慢的松开许知也，然后对着他乖乖点了下脑袋。 许知也抱着乐祎起身回了卧室。 厚重的窗帘紧紧闭合着，仅卧室床头开着一盏微弱的灯。 灯光自上而下照在许知也脸上，深邃立体的五官隐匿在阴影里，许知也眼眸如一潭幽深的湖水，落在怀里少年还泛着红肿的眼皮上，然后是一直被乐祎紧紧握住的手心。 他睡得很不安稳，许知也细微的动作都能将乐祎惊醒，然后便是攥紧他的手掌迷迷糊糊的喊他的名字。 许知也又将乐祎往自己怀里抱了下，乐祎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呼吸间温热的气喷洒在他胸口。 今天是乐祎二十五岁的生日，昨天精神还算可以的时候，还在跟他说今年想要自己做一个蛋糕，想吃许知也做的番茄肉丸汤。 可也许是那场梦真的吓到了乐祎，他今天一整天都很黏着许知也，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许知也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就连许知也上厕所他都要在一旁看着。 “里里。”许知也无奈的戳了戳乐祎的眉心。 乐祎立马不高兴的鼓了鼓腮帮：“许知也你今天要看好我的！” “你不嫌臭吗？” “不！” 许知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他牵着乐祎的手来到卧室，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两部手机。 许知也打开其中一部，拨通置顶的联系人电话，紧接着另外一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许知也接通，然后递给乐祎：“给你搬个凳子坐门口，我们一直通着电话行不行？” 乐祎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手机，又看了看许知也手里的，他十分勉强的点了下头。 许知也闻言，小心地呼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时间。 许知也从乐祎做噩梦的那天起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他是很享受被乐祎需要的感觉。但很明显的，最近一段时间乐祎的情绪十分不正常，总是很焦虑和紧张，他看起来似乎是在担心着某件事情的发生，但每次许知也问他，他又不愿意开口去说。 许知也没办法，他一边及时给出乐祎情绪反馈，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乐祎的状态。 直到半个月后，两人吃过晚饭之后，乐祎突然拉着许知也说想要下楼散步。 许知也自然是很乐意带着乐祎下去走走。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的住户都在下面小公园里散步。 第44章 路灯下，乐祎与许知也十指紧扣，他看着两人相互依偎着的被灯光拉长的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许知也回头。 乐祎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外套，金色发丝在晚风中轻扬，他仰脸，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许知也。 许知也看着他柔和的面孔，心脏突然快速的跳动起来，他落在乐祎身上的眼神愈发温柔。 “许知也，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他神色认真，一字一顿的询问许知也。 “里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像今天这样，握紧你的手陪着你。” 许知也以同样认真庄重的语气给出乐祎答案。 乐祎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纠缠的双手，他似乎还是纠结，但最后也只是小小的呼出一口气。 “我今天想说了。” 许知也知道乐祎说的什么意思。琥珀眸明亮柔和，不再见任何初见时被雨雾笼罩的样子。 “我梦到生日那天我从十六楼跳下去了，爸爸一夜白头，你也一蹶不振。我还梦见了忌日那天你和爸爸出了车祸，你为了保护他，也去世了。” 许知也从乐祎说第一句话时，心脏就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残忍揉捏着，被裹挟着，呼吸声沉重迟缓。 乐祎感受到手指间传来的力道，他指腹轻轻磨了磨许知也的手背，告诉他，看自己不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的吗？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只是一场噩梦，你会长命百岁的。”许知也伸手将乐祎揽进怀里。 乐祎仰脸，他伸手落在男人弯起的后背上：“嗯，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你看我都敢跟你说出来了，而且我们两个人现在都还好好的呢。” “许知也，别害怕。都在神明面前许过愿了，我们俩一定会长命百岁白头偕老的，上天会保佑我们的。” 起风了，周围的树叶被风吹动。 “许知也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第32章 许知也最近很奇怪。 起因是上周三半夜。乐祎觉浅，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身旁的人将他往怀里抱，乐祎习惯的过去钻进许知也怀里想要找一个自己舒服的位置，但是箍在他腰间的两条手臂却越收越紧，让乐祎觉得要喘不过气，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想要去问许知也怎么了。 谁知道，许知也却突然将脑袋埋进了他颈窝。两人之间严丝密合着，许知也在抖，乐祎眼底的丁点困意瞬间消失殆尽。 乐祎顾不上自己的难受，他伸手去摸许知也后背。而许知也也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表现有点奇怪一样，乐祎刚一动，他就收了手臂的力道。 但许知也却依旧将头埋进乐祎颈窝里。 卧室的窗帘厚重，遮光能力也很好，卧室里黑漆漆的一片，黑暗里乐祎睁着的眼睛不知道落在何处。 滴答…… 乐祎突然眨了下眼睛，被许知也搂抱住的身子也僵住了。 许知也……好像哭了。 颈窝里的湿濡感越来越强烈，总不能是他流口水吧。 乐祎迟疑的抬起落在许知也后背的手，又轻轻的落下。 黑暗里，乐祎小心翼翼出声，轻飘飘的声音很温柔。 “阿也你做噩梦了吗？” 然后他感觉到脖颈间的毛茸茸的大脑袋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紧接着许知也沙哑的声音在乐祎耳畔响起，还带着一丝慌乱和怀疑的后怕。 “里里别离开我。” 乐祎一怔，落在许知也后背的手无意识的抓了下他身上的睡衣。 “我不会离开你的，阿也我爱你。” 乐祎手掌向上，他想平时给耶耶果冻撸毛那样去揉许知也的后脑勺。 夜晚星河照拂不到的地方，黑暗里疯狂滋长的躁动焦灼的情绪，在此刻被少年一遍遍的柔声细语抚平。 那晚过后，许知也就突然做什么都要乐祎一定跟在他身边，所作所为简直和前段时间同样经历过一场噩梦的乐祎一模一样。 不！许知也更甚！ 最近乐祎去林正奇那里上舞蹈课，许知也自己明明没有课却要跟着乐祎，替他背包，坐在舞蹈教室的角落里目不转盯的看他跳舞。 把乐祎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好几次乐祎都想告诉许知也说，噩梦都是假的，不要怕，但每次看到许知也看向他时的那些压抑着的患得患失的眼神，乐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任由着许知也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结束后，许知也突然跟乐祎说带他去个地方。 乐祎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他偏头：“不就是回个家嘛，还搞这么神秘。” 许知也开往的方向是正是乐祎的家。 许知也：“嗯。” 乐祎奇怪的多看了许知也几眼。没一会他就发现端倪了，因为许知也竟没在他家门口停下，而是又将车开出了大概四五百米差不多的样子才停下来。 许知也：“下车吧。” 乐祎：“什么？” 许知也侧身给乐祎打开安全带，他眼神带着浅笑：“下来就知道了。” 乐祎被许知也牵着手下车时还有些晕乎乎的。 两人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乐祎迷茫的看了一眼许知也。 “私闯民宅啊？” 许知也眸中划过一丝无奈，他将乐祎掌心打开，然后中间放置了一把钥匙。 “是回家。” 乐祎看着手里的钥匙又看许知也，他满目不可置信：“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乐祎在许知也的注视下将钥匙插进孔里，转了一圈之后打开。 上一户主人是个喜欢花的浪漫的人，院子里种植着的月季花攀爬在白色墙壁上，葱郁粉白。 “前主人是一位老太太，她儿子在国外定居了，就想着把老人家一起接过去，照顾起来比较方便，所以他们就把房子卖了。” “是孙奶奶，她人很慈祥很好。”乐祎收回视线，他仰脸望向许知也。“为什么突然要买它？” “我想和你有一个家，想要你平平安安。” 乐祎眼底一阵酸涩，他确信了，许知也那天晚上做了个同他一模一样的噩梦。 乐祎伸手拉过许知也的手，放置在他心脏的位置。 “许知也感受到了吗？” 掌心之下，乐祎的心脏有规律的沉稳的跳动着，如此鲜活如此热烈，令许知也掌心发麻，胸腔之下的那颗心脏不听话的跟随着跳跃。 “我的心脏在跳动，我在你面前，我们都真实的存在着。” 许知也喉结上下滚动，背光而立让他的五官隐匿在阴影里，许知也伸手将乐祎揽进怀里。 “乐祎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别离开我的视线，好不好？” “胆小鬼许知也，我当然会一辈子在你身边。” 既然许知也将房子买了下来，两人自然也是准备搬过去住，而且离乐志周住的近些也更加方便了。 虽然是老房子但前住户对房子十分爱护，里面的装潢完整，风格简约大气，乐祎很喜欢，所以两人便决定不再重新装修了，而是填充了家具。房子里的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是两个人一起决定的，哪怕是一处角落都透露着温馨与用心。 乐祎偶尔会家里添置一些温暖可爱的小摆件，有时候许知也想要留下来陪着他，但会被乐祎打发去上班。 今天耶耶和果冻两只小狗都被送去洗澡了，家里只留乐祎一个人在，所以他的手机从许知也离开后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ppear：我男朋友太粘人了，不知道还是你好。】 【dunno：那你要跟他分手，和我在一起吗？】 乐祎趴在床上，他的布丁头已经又重新漂染过了，蓬松柔软的发丝被笔帽夹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乐祎看着手机里被秒回的消息，他弯眸露出两颗小虎牙：【啊？可是我男朋友很爱我的。】 【dunno：和我在一起，我会比他更爱你。】 【dunno：等我带你私奔。】 dunno一连发了两条消息，乐祎刚看完，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开门声，乐祎从卧室的大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起身出去。 刚走到客厅，就见许知也穿着一件象牙白的v领衬衫，高大沉稳。他刚将手里的电脑包放在玄关的置物柜上。 【ppear：你没机会了，因为我男朋友已经回来了。】 乐祎很失望的撇了下嘴：“许知也，我的照片呢？” 许知也伸手将乐祎额前耷拉的笔帽取下，随手收进西裤口袋里，意味不明的与他对视。 乐祎凑过去，亲他脸颊，鼻尖，下巴，最后慢吞吞的移到他嘴唇，轻轻印了一下。 “我的照片。”他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许知也单手扣着乐祎的腰，直接将他抱了起来。乐祎被吓了一跳，他双腿用力夹紧许知也，害怕自己掉下去。 第45章 许知也挑眉，示意乐祎打开桌上的黑色背包。 乐祎轻推了一下许知也，许知也却将他抱的稳稳当当。 乐祎扭着上半身，他打开那个黑色背包，在里面摸到了一叠很厚的照片。 乐祎扬唇：“许知也你真好！” 许知也抬了下眉梢，他伸手去揉乐祎的金色发丝，眼底带着温柔的笑。 “我把这些照片全部放进我们家的相册里。” 乐祎一张一张的看着手里的照片，这些全是他和许知也这半年拍的照片。大部分是许知也拍的乐祎，还有一小部分是乐祎拍的许知也和耶耶果冻。 “你先慢慢整理，我去做饭，吃过晚饭后我们在一起弄？” “好！” 乐祎被许知也放在客厅，但是他还是跟着许知也去了厨房大理石梳理台那里。看着许知也系围裙的动作，乐祎走过去帮他。 “许知也我要吃番茄肉丸汤！” 许知也回头，乐祎仰着脸眉眼弯弯的望着他，明稚朝气。 许知也眸光微动，他低头在乐祎腮边亲了下：“好。” 乐祎带着许知也给的吻和肯定，欢欢喜喜的抱着怀里的照片离开了。 …… 吃过晚饭之后，天色还早，乐祎准备弄好照片之后，再去把耶耶和果冻接回来。 乐祎就继续盘腿坐在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去装那些照片，而许知也收拾好一切之后，走到玄关处拿了一样东西回到乐祎身边。 乐祎快要被那些照片包围了，他将照片按照不同色系分类，在身边铺开。许知也垂眸，视线缓慢的在一张张的照片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乐祎认真柔和的侧脸上。 许知也突然伸手抱住乐祎，将脸颊埋进他颈窝。 “哎？许知也！我的照片啊你不要弄乱掉了！”乐祎被许知也突然的动作搞得手忙脚乱的，他扬手将照片放在身后。 然而许知也却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听到乐祎的话不但没有松开他，反而抱的他更紧了，还将脸颊更深的往他肩窝里埋。 乐祎感受到许知也在他侧颈处落下的轻吻，细细密密的有些痒，他笑着想要躲开。 许知也松开他，然后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乐祎。 乐祎好奇的看了一眼许知也，但许知也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乐祎只好带着疑问低头去看手里的信封。 很薄很薄，凭乐祎的经验看里面不像是装着信纸的样子。 而且当他拿起信封时，很明显的有一个角在沉甸甸的下坠。 乐祎攥着信封的手用力，他心脏突然加速跳动了起来。 “打开看看？” 许知也用那双温柔的琥珀眸注视着乐祎。 乐祎垂眸拆开信封，他伸开手，里面的东西稳稳地落进他掌心。 明亮的灯光底下，两枚素净的戒指叠加在一起，安静的躺在他乐祎手心里。 “今天小满。”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乐祎闻言眨了下眼睛，等待着许知也后面的话。 “乐祎，我想跟你结婚。” 乐祎鼻尖蓦然一酸，眼尾毫无征兆的滑落一滴泪，他又哭又笑。 四目相视，流转的情动只有彼此知道，彼此感受。 “那你给我戴上戒指呀。” 许知也指腹拭去乐祎脸上的泪：“好。” 许知也拿过乐祎掌心里的戒指，庄重认真的戴进乐祎的无名指上。 乐祎看着自己的无名指，银色的素圈在灯光下折射出圣洁璀璨的光辉，他牵过许知也的手同样认真的为他戴上。 十指紧扣，一对戒指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此后岁月，我和你，小满胜万全。 ——全文完—— 第33章 新雪降临大地，此时尚且在寒春。 晚饭过后，许知也与乐祎两人一人牵着一只小狗，手牵着手下楼散步。 小区楼下格外的热闹，他们好像瞬间穿越回了小时候，一群人追逐着打雪仗。 乐祎好奇的追着那些人的身影看，许知也问他想不想去玩，他却摇头拒绝了。 他们避开了人群，小区里有一处竹林木桥，那里没像别处一样被路灯照着，仅木桥下面打着醺黄的暖色灯光。 雪下的静谧，远处的嬉闹声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被隔离在外，许知也与乐祎十指紧扣着，不紧不慢的跟在耶耶和果冻后面。 乐祎吸了下鼻子，他偏头看许知也。许知也出门前给乐祎戴上了帽子，自己却没有戴，此时他的长发上落了不少的雪花，白色的，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就连他的睫毛上也被雪花霸占了。 乐祎盯着许知也的侧颜，他整个人都暖烘烘的，被温暖的衣物密不透风的保护着。 乐祎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扯下来，许知也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偏头问：“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一会再戴？”乐祎停下脚步，好声好气的与许知也商量。 许知也视线落在乐祎的发顶，喉结滚动，他看着乐祎点头。 乐祎仿佛被他看穿了小心思一般，别扭的扭了下脸。 许知也弯眸，捏了捏乐祎的手，牵着他继续往前。 木桥上，留下两串整齐的脚印，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梅花印记，又渐渐的被白雪遮盖住。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许知也，我们只是走过了这个木桥就白头了。你会害怕变老吗？” 许知也听完乐祎的话，他握住乐祎的手停下来。 他先是看着乐祎金色发丝上的白雪，又与乐祎对视，他眼底的试探与不安尽数暴露。 许知也指腹拨了拨乐祎头顶的雪花，继而垂眸柔声道：“里里，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也一定很可爱，而我会始终如一的爱你。” 乐祎眼尾灼热，有细碎水光在眼眶里流转，他轻轻眨了下眼：“许知也，反悔的人是小狗。” 话落，围绕在两人脚边打圈的耶耶和果冻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说谎的人会下地——” 未尽的话被柔软的嘴唇堵了回去，许知也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乐祎，他伸手搂住乐祎的腰，回吻。 漫天的雪花纷至沓来，如万花筒里令人炫目的闪光碎片，明明那么轻却似乎千斤重，落在他们脸颊、肩膀、脚边。 许知也，我同意了。 这场雪，就算是你陪我白头偕老了。 所以你要替我好好的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也一定很可爱。——朱生豪 第34章 乐祎第一次病发是在十五岁，初三。 最开始他只是记忆力不集中，晚上失眠，也不怎么爱跟朋友们聊天。 他以为是临近中考压力太大了，虽然内心有些焦躁紧张，但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失眠越来越严重。 他几乎是连续一周没合过眼，身体到临界点发出危险警告。 直到一次课间休息，他身处五楼，双手握着栏杆往下望时，平静的地面扭转变形慢慢的像有了生命一般，引诱着乐祎下坠，如同海妖塞壬。 他回过神来时脚步已然悬空，乐祎情绪崩溃，实在受不了一般给爸爸打了电话。 乐志周听到乐祎在电话里哭诉，自己失眠很严重，感觉自己生病了的时候，心脏一紧，电话都未挂断就去了乐祎学校。 他带乐祎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也去了神经科，最开始诊断结果只是焦虑，给他开了药，要回去调养。 但乐志周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他怕乐祎会像他的母亲一样，又隐隐期望着是自己多想了。 他每日在心中祈求，只要让他的孩子健康平安，他可以折寿，可以受一切苦难。 但厄运还是降临了。 乐志周收到乐祎班主任的电话时，正在上课，电话那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让他当即神色一沉。 「乐祎爸爸，乐祎今天午休时在教室里偷偷割腕自残，还好及时被他同桌发现了。」 乐志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到医院的了，只是当他隔着小小的窗口看到病床上那张苍白小脸时，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用尖刀暴力的剜了出来。 因为送到医院比较及时，乐祎并没有生病危险，但他却确诊了与他母亲一样的病症——思觉失调症。 厄运没有放过乐志周的妻子，如今又缠上了他的儿子。 乐祎住院期间，乐志周每日周转于医院与学校，他总是不能够及时发现到乐祎的反常。 在乐祎又一次对自己进行身体伤害的时候，他还是选择辞去了自己的工作，日日守在孩子身边。 乐祎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但他却天生比别的男孩要心思细腻些，确诊之后他自己也害怕，但却还是会小心的去关注着父亲的情绪，忍着心理与生理上的折磨去安慰父亲。 很多时候他所做出的很多举动都是无意识的，他的身体仿佛被人控制住了。 第46章 一次午后，乐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串联系电话，他几乎是抱着求救的念头拨打了那串电话。 安静的病房里，通话声被无限放大，每一声振动都牵引着乐祎的情绪。 一、二、三……七，他逐渐失去耐心，就要挂断的最后一秒，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一道温柔沉稳的男声混着电流声传进乐祎耳朵。 乐祎握着电话的手指用力，白嫩的指尖紧绷泛红，他突然像不会说话了一般沉默着。 「你好还在吗？」 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平缓让人心生平静。 「你好。」乐祎抱住手机小声回答他。 那边似乎顿了一下，没想到打电话的会是年龄这么小的一个男孩。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我……我半个月前自杀了。」乐祎语句错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我很担心我爸爸，我也担心我自己在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不要着急慢慢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那边的男人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两人素未谋面，又是第一次接触，男人却莫名给他一种能抚平一切的沉稳感。 乐祎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决堤而出。 他哭也很小声，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但男人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男人安静的陪着他，听他哭了半个小时。 最后电话是被系统强制挂断的，乐祎看着挂断的页面，一时间呆愣住了。 病房里安安静静，只开一点缝隙的窗户外面吹进风，将窗幔吹起。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他的臆想一样，而手机里通话记录是唯一能证明他没有胡思乱想的证据。 乐祎翻到软件下滑，想要再次拨打过去，但是模糊的视线却被页面最底下的一行小字给吸住。 「为了保护伦理与边界，您与同一位热线志愿者只能通话三次，三次过后将强制切换到另外一位志愿服务者。」 他突然不敢再次拨打过去了。 第35章 第二次打电话是在半月之后。乐祎病情好转，但有时候仍旧精神恍惚，他恐高但又自虐似的总爱坐在飘窗，望着下面发呆。 高空的眩晕感令他心脏不适，但又引诱着他往下窥看。 乐志周再小心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寸步不离的守在乐祎身边，总会出现疏漏。 乐志周出去买饭的功夫，乐祎便又出了事。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把小型水果刀，磨着手腕上好不容易要愈合的疤痕。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 刺目的鲜血染红了白色床单，而少年就这样倒进血泊之中。 手术室的灯亮了好久好久，久到乐志周起身时因体力不支摔了一跤。灯终于熄灭了。 乐祎被从医生从里面推出来，小脸苍白如纸，闭着眼睛没有丝毫活气。 本来是要准备出院了的。 乐志周看着孩子稚嫩的面容，眼底是化不开的悲痛与担忧。 他握着乐祎的手，小心的抚摸着乐祎左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红绳很细很小，套在乐祎瘦弱的骨腕上，松松垮垮的，但此时却好像成为了乐志周汲取力量的唯一源泉。 请保佑我的孩子平安顺利的渡过这次难关。 乐志周将额头轻柔的抵在乐祎手腕上的红绳上，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 一周后，乐祎逐渐转醒，慢慢的可以下地活动了。 他总觉得病房里好像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乐祎却又说不上来。 他扭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钝滞空洞的盯着某处光点发呆。像只幼犬一般，对明亮闪烁的东西有着最初始的好奇。 手机屏幕反射出的光芒，吸引着他。乐祎光脚走下病床，来到沙发旁，他弯腰用另外一只手捡起桌上的手机。 乐祎迟钝的眨了下眼睛。 通话声响起的时候，乐祎蜷缩在沙发旁边，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幔笼罩在他身上。 瘦弱柔稚的五官苍白到透明，他将小小的脸颊埋进膝盖与上半身圈出的一小片缝隙里，安静的等待着。 「您好，很高兴与您相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一样……声音不一样…… 乐祎眨眼，苍白干涩的嘴巴紧抿，唇线下压，很迷茫，也委屈。 「我…我想问一下，你们同联系方式也会换志愿者吗？」 那边似乎被他直白的话问住了，但也听出了他年龄不大，声音便放柔了点。 「抱歉，我们这边需要保护志愿者的隐私，所以不能够回答你这个问题。请问您有什么想要倾诉的吗？我也很乐意成为您的倾听者的。」 「那如果我晚上再打这个电话的话，他会回来吗？」乐祎很执拗，他握着电话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我，我不会打扰他的，我就是想找一个让我觉得熟悉的人说说话。」 「我……我想活下来。」 他带着颤抖的害怕的哭声，一双眼睛噙着泪水，很委屈的跟那边的志愿者讲话，断断续续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这番话触动到了，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思忖，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抱歉。」那边说，「如果您需要，请晚上六点准时拨打服务热线。」 泪水滚落，乐祎揉了揉眼睛：「谢谢你。」 「希望您能好好生活，平平安安。」 乐志周回来的时候，见到乐祎蜷在沙发旁，他走过去摸了下乐祎毛茸茸的黑发。 「怎么了？」 「爸爸，我刚才打了个电话，里面的人说希望我好好生活，要平安。」 病房里一切尖锐的物品都被包了一层柔软的防撞条，乐志周先是将乐祎的拖鞋拿过来放在他脚边，看着乐祎穿上之后，他在乐祎身边与他一样坐在地毯上。 「里里，陌生人也在祝福你平安。」 「爸爸我会没事的。」乐祎偏头，脸颊贴在膝盖上被挤压变形，他看着身旁的父亲轻声说。 乐志周最近一段时间憔悴了很多，他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总是会偷偷跑出来。 夕阳西下，纱幔被染成金色。乐祎盘腿坐在病床上，再一次拿出的手机拨了那个号码。 滴——滴—— 很快对面就接通了。 「喂，您好。」 男人低柔的声音透过电流穿进耳底，乐祎手指抓了抓身下的床单。 「你好。」 那边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很高兴为您服务，接下来的时间我将成为你的聆听者。」 他知道是我吗？ 乐祎听着对面的话，低头揪住手边的床单，漫不经心的想。 第36章 「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乐祎听到那边的声音回过神，他松开手里的床单。 「你会觉得活着很好吗？」 病房里很安静，乐祎问出这句话后一直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但同时他又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丧的问题。 「小朋友，如果你只是在单纯的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告诉你我觉得活着很好，虽然我没办法选择自己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也无法预知到我的未来，但我还是会选择好好的活着，不需要想太远，我只感受当下。 比如现在和你通电话的我，尽管我们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只要想到我或许会成为让你安定的存在，我就会觉得此时此刻我活着很好。 「比起探究活着的意义，我更喜欢自己赋予活着的意义。」 乐祎睫毛下耷在眼底形成一小片阴影，听完男人说的这一番话，他小声的说：「我今天中午吃了一个苹果，所以那颗苹果就是我赋予自己的活着的意义。」 失真的声音传过去时弱化了原来的声线，但少年试探的近乎呢喃的碎碎念还是清晰的落进了男人耳廓。 他这番话说的实在单纯可爱，男人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嗯，恭喜你赋予了活着意义。」 他的笑声像是有魔力一般挠的乐祎心头痒痒的，乐祎伸手揪了揪耳垂：「你的这个想法好奇妙啊，难道你也有像我一样的时候吗？」 这句话，实在越界。 但他就是想要问，带着一丝或许不会被拒绝的侥幸。 「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的。」 「……哦。」抓着床单的手一松。 乐祎闷闷不乐的点了下头。 「但是我比你幸运一些，你很坚强，比当初的我厉害很多。」 乐祎睫毛一颤，他手指揉了揉嘴角，点头：「我爸爸也经常夸我坚强和厉害。」 「是吗？」男人平稳的嗓音中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这么说我看人还挺准的。」 乐祎忍不住弯了弯唇，忍住雀跃的心情，说：「你也很厉害啊。」 「我厉害？」 第47章 「嗯，你看人很准难道不厉害吗？」乐祎小声跟电话那边的男人讲。 他心情好了不少，话也变多了，念念叨叨的跟人讲一些自己的事情，虽然很多都是琐碎的日常。 但男人听的很认真，偶尔也会给出情绪反馈，乐祎一下就有些收不住了。 直到—— 「还有三分钟，我们的这次通话时间就要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始终都是温和沉稳的，乐祎一下哑了声，嘴角挂着的浅笑僵硬的凝固住。 他垂下眼睛，肩膀松懈下塌。 「我，我还可以给你继续打电话吗？」乐祎握住手机：「还有一次机会的。三次我才用了两次，还有一次的。」 他好像忘记上午的那通电话了。 「……」电话里再次陷入沉默。 乐祎眨了下眼睛，一滴水落进洁白的床单里洇出水渍。 「可以吗？」 「抱歉。」 「对不起…呜，我……」乐祎无法克制般的哽咽，委屈的抽噎声十分突兀的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他伸手用力揉掉眼眶里包着的眼泪。 「还好吗？」 「…………」 「如果你还可以听到我说话，我就告诉你一个不在这里的秘密。」 「我，我可以……」 「如果下次心情还是很不好，就在手机上搜索这个网址。」男人跟乐祎说出那个网址，「它或许可以帮助到你。」 「那你呢，你…还会在吗？」 「你相信我就存在，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那边声音低柔：「小朋友要平平安安的。」 「我——」 滴——滴——滴—— 电话被强制挂断了，乐祎甚至没来得及跟男人说最后一句话。 病房陷入沉默。 第37章 「老许最近有空不？」 许知也刚回宿舍，就听到隔壁床的好友歪头问他。 许知也将设备放在桌面：「什么事？」 林旭反坐在椅子上面，笑的十分虚伪：「我最近弄了个app，但前期启动资金超了……所以想请你和飞英帮我个忙。」 「什么忙？」 「管理员！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聊过嘛，我这个app就是帮助一些需要发泄情绪的朋友调节心情，所以需要有人在后台接听电话。」 「你确定这个不是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吗？」许知也目光落在对面林旭的脸上，眼神质疑：「我和飞英不是你们专业的，也没有证，这样做不会适得其反吗？」 林旭：「不会不会！后台就差一位工作人员，我实在是没招儿了，你就当个耐心的聆听者就好了。」 林旭与许知也和付飞英两人并不是一个专业的，三人住的寝室也是混寝，但关系很好。 许知也知道林旭的追求，所以他只是斟酌片刻，便答应了。 起初app刚开始运营的时候，许知也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里等待倾诉者来电，但始终没有人拨打过电话，渐渐的许知也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林旭的这个app并不太好，费时费力费钱且回报效果渺茫，这让林旭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许知也作为好友，除却陪酒聊天，其实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别的安慰。 转机出现在林旭想要放弃app的后一天，那是林旭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许知也在固定的时间段里开通后台等待，没想到他刚上线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一通电话。 听声音，是个小孩，语气软软的带着浓厚的哭腔。 说实话，起初许知也下意识以为对面的小孩，会说些自己成绩考砸了什么类似的话术，他大脑里也快速思索着如果对面真这么说的话，他要怎么安慰。 但谁知道小孩的一句话瞬间便打碎了许知也脑海里组织的所有话语。 「我半个月前自杀了……」 许知也眼底惊诧，他凝神去听对面小孩的话。 那边情绪听起来非常不好，比起认为小孩在跟他倾诉，许知也更倾向于他在自言自语。 他好像被撕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一面挣扎着要活着，一面劝说自己死亡的好处。 明明是正处于被家长宠爱无忧无虑的年龄，他却好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生死仅在一念之间。 许知也听着小孩逐渐染上哭腔的话，眼尾细微跳动了一下。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许知也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应该这样说的，过于绝对的话在某些时候是会给人们带来伤害的。 他动了恻隐之心，但却没有办法真正的将这句话做得彻底。 许知也很懊恼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时候，但电话里的小孩情绪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偏激了。 许知也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不稳的呼吸声，他揉了揉眉心，刚好开口说些什么，电话却被强制性挂断了。 许知也听着电话忙音，一时间有些怔愣住。 这是他接到的第一通电话，而在人的一生中，第一次的含义总是显得特殊。 许知也脑海里反复的浮现出刚才的那通电话，回想着小孩委屈挣扎的控诉。 …… 许知也结束工作回学校的时候，就在路上收到了林旭的信息。 ——今天有个小孩打电话我接了，但他哭的挺厉害的情绪也特别不稳定，我本来觉得不应该告诉你的，但他是我们app的第一个使用者，搞不好也是最后一个，我心一软就想着让他晚上再打一次电话，你接，你看行不行？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也没事，我跟他说就好。 许知也看着那几行字，抬眸落在车窗外的街景上。出门时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但许知也在外工作了一天，除却阴沉闷热之外天空倒是没下一滴雨。 天气预报向来不准，他也就没在意，但没想到他回学校的路上，云京却下起了小雨，雾绒绒的。 许知也收回视线，垂眸，给林旭回消息。 ——我来吧。 晚上，许知也准时收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小孩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不少，语气轻快的同许知也讲了很多，许知也一直耐心的倾听着，时不时地给出他的回应。 三次通话，每次只有半小时，大多数都是小孩在说，许知也在听，他脑海里会根据小孩讲的有趣的日常去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小孩就像个明媚的小太阳，如果没有病情，他会好好的长大，被爱包围着长大。 最后一通电话倒计时开始的时候，许知也本来应该安静的等待着，直至电话挂断，但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告诉小孩说时间快到了。 小孩又哭了。 明明上一秒还很开心的在分享自己的心情。 许知也没有办法说太多，也知道自己与他的联系到此为止了，但在电话被强制挂断之前，他开口告诉了小孩一个软件。 那是林旭新研发出来的一个小程序链接，一对一聊天app，或许这是他能为小孩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电话挂断的最后一秒，他跟小孩说，要平平安安的长大。 …… 林旭的这个app因为运营资金耗费且不回本，最终还是在半年后下架了。 许知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国外工作。 他想到了那唯一一通被接听了的电话，想到了最后自己跟小孩说的话。 鬼使神差地，许知也找到林旭曾经发给自己的软件链接，把它下载了出来。 软件页面简洁一目了然，许知也瞧了一眼后登录，没想到自己刚开通就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他没办法去看对面人的消息，只能看到一个头像，或许是想到了小孩，他还是点了同意。 或许是心底情绪作祟，尽管知道对面的人不会是那个小孩，但许知也那时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希望他能够开心平安的长大。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