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为五条家主献上心脏》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为五条家主献上心脏》作者:worshipa【完结】 文案: ——cp5t5 ——混乱暧昧线,夹心文学多多 ——生理意义献出心脏 ——类似富江的万人迷体质,性格懦弱又怂又怕但嘴贱(暂定)(划重点,是富江体质但不是富江性格,小鸟对爱很有负担!) 一次手术后,鸫发现身边出现许多狂热追求者。 他们自称是爱慕鸫的粉丝会,狂热迷恋着鸫,以无孔不入的方式侵占鸫的生活。 嘴里疯狂念叨着‘让我们合二为一吧’的信条举起尖刀刺向鸫。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鸫先是报警。 来做笔记的小警察看鸫的目光越来越炽热,紧接着向鸫表达爱慕。 滥用职权调查鸫的私人信息,蹲在鸫的家门口,街道路灯下,学校门外,都有小警察阴暗窥视的身影。 鸫拉紧窗帘,眼神变得恐惧,他很清楚,不到一周时间,小警察也会像那些人同化。 直到某天—— 一个高挑个头的白发帅哥出现打破僵局。 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可离开他身侧半步。 原本以为的救赎,没想到是更深的深渊 ———— 白塬鸫接触手札: 1.不可与鸫对视超过十秒(超过十秒你必定会爱上他) 2.不可单独接触鸫(狭窄逼仄的空间更容易激生你对鸫的好感up) (包含任何密闭空间,无论主观意愿或被动,若避无可避,请闭上双眼,封存五感) 3.如果产生想要保护鸫,靠近鸫(为感染初期症状) 三至五周时间转为爱慕恋情(中期症状) 想要占有杀死与鸫合二为一(重度病变不可逆转) 4.如发现身边男女有如上症状,不要犹豫,请立刻汇报,要相信你们的老师会处理好一切啊(猫猫微笑) 她猛的合住笔记,眼神透着不屑和同窗碎碎念:“什么绝世万人迷啊,谁这么自恋写的自传,信不信老娘把他屎打出来。” “这种垃圾一样产出的东西,如果有人奉为真理,我会觉得这个世界没救了。”虎子紧跟吐槽。 然而,当她视线不经意间瞥到树荫下站着的人影,美好如同白烨树精灵般的男人,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我好像恋爱了。” 同步率如同孪生兄妹,而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鸫—— 可靠的最强猫猫突然出现! 搂住二人肩膀抱紧,手掌捏住两个宝贝学生的脸蛋,:“喂喂喂,免费发放给你们的手札都没有看吗?不可以与鸫对视啊,会爱上他噢。” 他的视线在鸫和被揉皱的笔记间来回滑动,刻意压低嗓音恐吓:“魅魔知道吧,鸫是比那种东西还要可怕的生物,爱上他的话,会情不自禁的想要杀死他。” “恩???” “啊??!” 真的假的啊!!! 只有亲身体会过那种大脑被想要占有鸫吃了他杀死他的思想灌输过的惠沉默不语,时至今日,他仍不敢与白塬鸫对视。 “你又再说我的坏话,悟。” 鸫看着远处的几个高专新生,对悟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感到无奈。 “没有哦,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绷带拉扯散开,苍青色的眼眸充满癫狂的占有欲。 “鸫的一切只能归我所有,所以写出那种笔记也是理所应当,不要拒绝爱人的真心啊。” 出现了! 白塬鸫的最强感染体! 其实无所谓吧,毕竟悟也感染了。 那就一起疯狂吧。 内容标签:综漫 花季雨季 少年漫 咒回 万人迷 钓系 主角:白塬鸫,悟老师 | 配角:惠惠,虎子,棘傩哥 其它:鸫 一句话简介:为五条老师献上心脏 立意: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第1章 致白塬鸫 半年前,我搅乱了你的学业,而我也因此终止了自己的婚姻。为了你我决然拒绝了家族安排的联姻,只盼着你能稍稍回眸怜悯我这孤独之人。 当然我的爱太过炽热,仿若汹涌的洪流能将你淹没。可这令人窒息的爱意独独为你而生。 我知道你那悲惨的过去,父母早亡。所以你特别想要一个属于你的家,而我自认为能给你幸福。我一直关注着你,关心你的健康。然而已经半年了,自从你知道每天早上门外的早餐是我做的之后,你就开始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难道你不明白,食物本身是没有错? 离开我后,你不再好好吃饭,不爱惜自己,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是在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亦或是倾慕你的我。必须承认你得逞了,你成功了,你令我感受到痛苦,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曾言:我定会叫你伤心,使你痛苦,我们注定互相伤害,可这是我之生存意义。这不同于圣经中告诫罪徒的纯洁文字,我渴望你的骨血你的皮肉,靠近你愈发痛苦愈发幸福。 我将成为你虔诚的殉道者,亲爱的。 自从你中途退学后,我从校委那再也打听不到你的信息,line和twitter彻底拉黑我,我无从得到你的近况,不过幸好,从你常工作的那家咖啡厅打听到了你的现住址。现在,我将这封饱含爱意的信交给你,为我曾经的鲁莽道歉。 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如果你愿意,请下楼看看我。 我就在这,一直在 ...... 第2章 我站在警署的报案台前,握着圆珠笔填写表格。 二十岁, 东京医大(休学中), 关于住址,犹豫了会还是填写上刚换不久的真实住址。 递回登记表时,女警投来惊艳的目光。 白塬鸫 女警捧着表格,心中默念名字。 很难想象,一个拥有如此出色相貌的人竟然活的这么贫苦。 “可以请你摘掉口罩吗?”女警轻声道。 “为什么?” “留报案者记录得要照片,这是规定。” 犹豫片刻,我摘掉棒球帽和口罩。 青灰色的眼眸与女警正好对视上,发色如白桦树般映入眼帘。刹那间,女警心生恋爱的错觉。 拍照工作间里不少人被我吸引了目光,趴在窗户边偷窥。对此我早已习惯。 “抱歉,还有两位报案者在您之前,请稍等片刻。”女警开口说道,试图找些话题与我交谈,“从关东跑到熊本来定居的人很少见啊。” “嗯。” “我还以为年轻人更喜欢往东京跑,毕竟大城市机遇更多一些,你认为呢先生?” 我思索了下,认真回她:“大城市变态多。” 女警陷入了沉默。 她翻看手里的报案登记表,填写着名为“正在遭受跟踪狂骚扰”的信息,顷刻间几乎脑补完了这个受害过程,她愈发同情面前的漂亮青年。 “别担心,熊本的治安很好,很快就能逮到那个混蛋。”她握拳信心满满地说道。 我侧身,瞧了眼女警那纯真的模样,心里跟着动了动。 “谢谢。”我冲她道谢。 看来,选择搬到熊本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在我踏入房间的那刻,恍若置身地狱。 坐在办公桌另一端的男人双手合拢,面带微笑的注视着我惨白的面容,唇齿轻启: “鸫君,需要什么帮助,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 如果你愿意,请下楼看看我 ] [ 我一直在,就在这] …… 过去那些恐怖的记忆,紧紧缠绕着我。我猛地站起身,急切地想要离开房间,却发现门从外面落锁了,无论怎么拧都无法打开! 男人缓步走近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温声道:“想去哪儿,鸫。” 他的话音刚落,我便抄起桌上的水杯砸了过去。男人身形晃了几晃,背靠墙壁,手撑住额头,鲜血从他额头滴落染红了衣领。 这时门突然从外部被打开,我被两个警察按倒在地面上,脸和瓷砖地板接触,冰冷的触感让我稍微回过神来。 女警眼中满是警惕之色,没了之前的善意,她急忙为男人处理伤口。 “袭警要判多少年,小鸫,你清楚吗。”他噙着一抹笑意,走到我面前蹲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掐了掐,“我将保留控告你的权利。” “操你妈的。” …… 审讯室的表一点点走过,在警方确认我精神方面有问题,搜集到系统里登记的确凿证据后,终于肯释放我。 警署大厅里,工作人员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时不时指指点点。 走出警署厅,空旷的街道边停靠着一辆警车,神城雅也慵懒的靠在警车前,朝我招了招手。 神城雅也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对玻璃珠般漂亮的月灰色眼眸,笑得有些怪异。他的爱人由于没有得到好好照顾,没什么肉感,性别特征也不明显。 第2章 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珠不得已注视着自己,饱含敌意,如同幼猫亮起爪子。 “我送你回去。”神城雅也拉开车门对我说。 我站在原地不动,拳头捏紧,估摸着要不要给他补上一拳。 神城雅也指向一个位置,嘴角微翘:“小鸫,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动手的话也得趁着没人吧,况且,身为警察,我有责任确保精神病患者安全到家,这也是职责。” 车子启动,走在熊本市区的街道上。 我没说住址,他也没有问我,就这么开着,方向正是我住的地方,这便是最恶心的一点。 神城雅也是个极致的变态,他喜欢无孔不入的掌控自己看中的猎物。 “鸫啊,家猫在野外根本活不了。残酷的丛林法则只会吞噬弱小,离开了我的庇护,你能活多久,所以,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这就是求爱者的苦楚,爱与不爱,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仅在爱人一念之间,神城雅也注视着我,微微笑着,仿佛这份痛苦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到达住址,我打开车门离开。 掏出钥匙的瞬间,留意到身后注视着我的目光。 “你想进去坐坐吗?”我握着钥匙,转过头问他。 “不了,还不到时候。”神城雅也拒绝道。 于是,我像往常那样打开房门,侧身从进入屋子,我没有打开灯,而是反手摸到玄关上的一把菜刀,握紧在手中,轻轻地将房门虚掩着。 我凝视着那道细小的缝隙,月光从门外透入,像是一段银线,在我看来却是深渊的化身。 大约十分钟,又或者十五分钟。 才松了口气,将菜刀放回远处。 然而,就在这时,五根指头突然从门缝中探入,男人侧身从缝隙中钻入,关门反锁。 “怎么不开灯。” 神城雅也微笑着,手掌紧紧抓住我伸向菜刀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关节卸开。 “小鸫你听过吗,在日本的妖鬼故事中,夜晚若是不点亮夜灯,房中人还未沉睡,便会吸引来恶鬼。” 他俯身朝我压来,我猛地抬脚踹在了门框上,门内挂着的各种器具应声掉落,砸在他身上,在他动身之际,我突然听见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你家怎么这么吵啊!” 神城雅也翻身压住我,捂住我的嘴巴。 “别说话,否则接下来无论如何你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心脏剧烈的跳动,我瞪大瞳孔,求生欲使得我急促的呼吸获得氧气。 感受到掌心的湿濡,神城雅也神情忽然变得柔软。 他俯身轻吻了我的脸颊,声音低沉:“你喜欢熊本,对吗?那我们便在此定于此,你有足够的时间学会爱我,不急。” 他又亲了会,享受来之不易的温存,恐惧与厌恶交织,缠绕着我的心脏急速收缩,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我用力推拒着他的下颚,掌心感受到湿润与温热。 当我抬眼的那刻,从神城雅也眼中只有无尽的欲/望和贪婪。 我每次吞咽,心脏便重重跳一下。 神城雅也痴迷的视线从我的脸滑过,目光移至心脏的位置,在狭小的胸腔内部,这颗迷人的心脏因他而剧烈跳动。 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回响在耳边,仿佛要吞噬我。 我的双腿颤抖不止,眼前的一切因紧张而模糊。 神在哪里?请救救我 第3章 直到对方快到崩溃边缘,神城雅也才松开钳制。 随后平静地起身,留下一张名片,转身而去。 四米之遥的走廊上,神城雅也与住在附近的高中生目光交错,嘴角微微上扬。他伸出手指轻触嘴唇:“安静点,小鸫需要休息。” …… 玄关一片狼藉,我无心整理。直到神城雅也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完全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冲进卧室翻找行李箱,幸运的是,身份证明文件都还在,钱包里只剩下几张一万日元和一些零散的钞票。 我的脸色阴沉,因为刚刚支付了半年的房租,剩下的钱根本不足以让我换个城市生活。他显然是算计好了这一点,才如此从容地出现在我面前。 最痛苦的是第二天,咖啡厅店长突然一脸歉疚地告诉我裁员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犹如一盆冷水劈头浇下,我的内心瞬间被绝望填满。胃里也随着痉挛,我握紧手里的信封,直视店长歉疚的目光。 “我做得应该还可以吧。打扫卫生和当侍应生这些工作,能告诉我原因吗?” 店长叹了口气,说:“抱歉啊,这店面已经卖掉了,马上就要换主人了。其实我早就想说,你整天戴着口罩和棒球帽遮脸,真的挺奇怪的。要是这点不改过来,不管你做多少工作,估计都不会有人喜欢你。” “保命和受欢迎哪个更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说完这句我转身离开店长的办公室。 脱掉的工作服扔进垃圾桶里,我攥着那叠装着本周薪资的信封塞进口袋中。 夏日的街道烈日炎炎,我的这身装扮看起来确实很扎眼,在便利店买了瓶冰矿泉水后坐在公共长椅上休息,趁着周围没人摘掉棒球帽,捋了捋潮湿的额发,汗水几乎浸透了我的衬衫,黏黏糊糊地在胸口贴着,我下意识揉了揉耳垂上的那枚绿耳钉,烦躁的心情舒缓许多。 注意到有人经过时,我赶紧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脸遮起来。虽然看起来有点怪,但对我来说这是避免麻烦的最好办法。 然后接着用那张招聘册子联络工作,既然神城雅也现身在熊本,那么明路上的正经工作都干不成了,只能寄希望于一些不需要身份证明的简单临时工。 “您好,请问在招聘临时工吗?我翻译挺拿手的,嗯……外语也可以,德文吗,简单的交流也可以,好的,我很快来找您。” 和下一份工作确认好应聘地址后,我站起身离开这里。 在街道的拐角处,一名高挑的白发年轻人站在阴影处。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背朝街道口围成一圈,堵住了某个身影。 不知道里面正在被敲诈勒索的倒霉家伙长什么样子。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若充斥着火药味,男人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透着特有的俊逸感,黑色面罩遮住了面部,只露出下颚线条,一头白发格外扎眼。 我本来不想惹麻烦,看了几眼便准备离开,却察觉到一个异样之处。 他似乎是个瞎子,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这群人。 我对熊本的某种流行文化有所了解,但没想到会遇到这个圈子的人在欺负人。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手相救。 我猛地踢向其中一人的裆部,他痛得弯下腰来。我趁机挤进人群,抓住一个戴面罩的家伙,拉着他就往外跑。 可完全没想到这个面罩男看着高高瘦瘦的结果这么重,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拽着跑起来,后面那群小混混紧追不放。 我把路边的广告牌推倒,边逃边在街道上左拐右绕,那面罩男被我拉得差点摔倒。 直到背后那吵闹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我们躲在垃圾桶旁,这才大口地喘了口气。 我推了下他肩膀:“你跑那么慢干嘛?” 就因为这家伙走得慢,不然我们早就甩掉那群人了。 我掏出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眼,随口问:“你家人的号码是多少,我帮你联系。” 指尖摩挲了片刻,他那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用一种听到奇怪话语的语调说:“我吗,我的家人?” “是啊。”我没好气地说,“谁放心一个瞎子在街上乱逛啊,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你好有趣啊,怎么会认为我是瞎子呢?”他说。 听到这话,我后退几步,马上反应过来:“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拽住我的袖口。 我回头看去,他的黑色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搭配着一条休闲长裤,看似随意的搭配,被他穿出了独特的气质。但他身上那自信强势的气场突然弱化了许多。 “是我表达有误,”他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如何察觉到我是盲人?因为多数人首先会注意到我的外表,忽略了我的缺陷,你很特别呢。” “是因为我今天的穿着不妥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因为我看不见,平时都是由朋友帮我选购衣物。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请告诉我。”说完,他松开我的手,朝着墙壁走了几步。 “我在这。”我出声,戳了下他的肩膀,“那边是墙。” “啊,是吗?”他扭头,泄气道:“果然不该一个人出门,还是没法独立生活,像我这样快三十的男人还得靠别人,真是没用。” “不是那个——”虽然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我还是硬着头皮安慰他:“你有想独立生活的念头,已经够勇敢了,很多残障人士可能都做不到这点。” 第3章 “你在安慰我吗,真是好人呢。”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玩味的笑,“告诉我你的名字?” “鸫,我叫白塬鸫。”我说道。 “鸫,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我想请你帮个忙。”他递过手机,“能帮我联系我朋友吗?我们约好在二之丸公园见面。” 二之丸公园距离这儿差不多二十公里。 “是叫冥冥的女士?” “没错,打她的电话就行。”他双手合十,状似拜托道。 一阵嘟音过后,女人那低沉优雅的嗓音从电话另一端响起:“悟君,有何吩咐。”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发男人,他似乎心有所感地点了点头:“是我的名字哦。” “你能来接他吗?他好像迷路了,位置在二之丸公园二十公里外——” 女人冷静地回应道:“悟,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在,冥冥。” “你在玩游戏吗?” “对,我在二之丸公园等你,但似乎迷路了。抱歉,让残障人士独自出门确实有些过分,你说呢?”他的语气中透着玩笑和调侃。 “我大概明白了,那么请这位小哥接电话。”女人声音低沉,带着优雅地韵调,“请你暂时照顾他好吗?我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之后会立即来接他,报酬方面不必担心。” 听到“报酬”二字,我心动了一下。 “需要多久?” 冥冥微微垂眸,长发如瀑般落到肩头,遮挡住半张精致脸庞,她在考虑小哥对这个玩笑的接受程度。 “三个小时,可以吗?” “好。”我点头答应。 没想到才过去十分钟,熊本就开始下雨。 没办法,我只好带着男人躲进附近的便利店。 他的视线落在关东煮上,我询问他:“要吃吗?” “我面前有食物?”他回应地很迅速。 要是视力健全的男人,放松状态下应该会顺着我的话回答。看他这反应自然没有任何迟疑,看来真是个盲人,我也就稍微松了口气。 买了桶泡面,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端起泡面就吃了起来。 他忽然动了一下,对着我的方向问道:“你在吃什么,好香啊。” “你搞错了,是隔壁的高中生在吃方便面。”我眼也不眨地撒谎道。 “是吗,闻起来很不错呢。其实我带了些钱,能请你帮我买点食物吗?”他把几张一万日元放到桌上。 “当然,你想吃什么?”我承认,看到那三张面额1万的日币时眼睛有些发直。 “那位高中生吃的泡面就行。” 闻言,我的脸瞬间涨红。 十分钟后,我端着另一碗泡面走到他身边,把剩下的钱塞到他手里。 “抱歉,我没办法依靠自己吃饭,可以喂我吗。”他将那叠钱又递回,唇红齿白笑着说。 换做任何男人敢这么说,我都会扇他。 但这个叫做悟的男人不一样,首先,他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我的脸。其次,对他施以善心,是肉眼可见的回报。 “对不起,吃饭时我习惯握住别人的手腕,有些奇怪吧。”他略带歉意地解释。 其实这不重要,只要不是对我身体抱有欲/望的触碰,我不会觉得反感。况且他给的报酬足够丰厚。 他低头,身形微微顿了下,温软的触感落在我的手指上,很轻,就这样保持了一会,我往后缩了下,面从塑料叉子中滑落,溅起的汤汁弄脏了男人的脸。 “你似乎很不习惯照顾人呢。”他始终笑吟吟地说道。 第4章 我点头:“抱歉,下次会注意。” 我抽出几张纸擦拭他脸上的汤汁,他的面容完美得近乎看不到任何毛孔痕迹,但手指感受到的温暖无疑证实了他是活生生的人类。 犹豫片刻后,我将椅子稍稍挪近了些,腿轻轻抵住他的膝盖,偶尔会碰到一处。 悟嘴角的笑容扩大,那只握住手腕的手轻轻收了回来,温柔地安抚道:“别紧张,没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会,慢慢练习吧。” “嗯。” 接下来,我更加专心地照顾他。 他是个很奇怪的男人,指挥他人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他天生便处于上位者。但回想起他目盲的缺陷,我心里又稍微接受一些。 将近一小时过去,我瞥了眼便利店的钟表,男人悠闲地坐在另一边,偶尔朝我搭话。 “鸫是在熊本求学吗?” “暂时住在这。” “喜欢熊本吗?” “不。”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留在这里?” “缺钱啊。”我简单回应道,不想理会他那些无聊的问题。 “抱歉,因为看不见嘛,我对这个世界唯一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和人沟通,所以话才多了些。”他语气一转,似乎有点难过。 嘶,又开始了。 我硬着头皮说:“没觉得你烦,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怎么会和别人好好交流。” “能说说原因吗?”他问。 原因吗,因为没有人会认真听我讲话啊。 他们一看到我的脸脑子就停转了,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占有我吃掉我。 在日本这个集体观念非常严重的社会里,我另类的装扮又像是某种堕落群体的标志,我忙着还债和维系日常生活,哪有闲工夫跟周围的人解释原因。 更何况即便遮住了容貌也只能延缓这种情况,如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呆的太久周围的人也会被我无意中影响到理智。 慢慢地,我和这个社会的联系就只剩下钱。 在我的大脑中这些人逐渐和日币上福泽谕吉先生划为等号,不过最常出现的是野口英世。毕竟经常拿这个额度的日薪,见得最多的自然就是他。 事实上我的生活本来很正常,一切都从我经历过的一次手术后变得不对劲,我的身边出现许多狂热追求者,第一个对我出现不正常迷恋情况的男生是我的高中同学。 那年我和家人在旅行途中发生车祸,养父母和姐姐都在车祸中身亡,唯有我侥幸存活,康复后我回到了家中,但心情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同桌见此便安慰我。 起先只是偶尔温柔地宽慰,时不时给我借用补习资料和试卷,一开始我真的很感激他,但随着我回到学校后一切变得不正常了。 课桌里每天多出带着余温的早餐,带锁的个人储物箱中出现熨烫整齐地运动服,他喜欢每天送我回家再踩着黑夜的脚步慢慢悠悠走回去,其实我们并不顺路,但他坚持这么做。 我的性格并不好甚至有些孤僻尖锐,所以,尽管对他侵占我的私人空间有些不满,也没有说什么,我其实有点害怕他会抛弃我,这段时间里我对温柔地他产生了依赖,我没法抗拒温柔的人。 慢慢地,每隔十分钟消息就会不停地震动。无论我在玩什么游戏,身边总会出现一个让我想起他身影的游戏角色。即便不打扫卫生也会变得很干净,但是不可以出门,出门会遇到危险。 毫无征兆从高楼坠落的花盆,陶瓷和泥土飞溅开来。 街道中一个空调外机从街边店铺的墙上缓慢脱落,在离我脚边不到半米地方砸得粉碎。 喂狗的时候一块巨大的阳台玻璃飞速坠落,在即将砸到我的时候我的狗突然扑过来撞开我,玻璃摔在它身上裂成无数碎片。 经常骑着的那辆自行车的突然失控,整个人向前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摔落在地。 手掌、膝盖擦破,鲜血渗出,自行车也歪倒在一旁,而我只能忍着疼痛走回去。 在那栋老旧的洋房路灯下,同桌的脸突然出现,那皮肤透着奇怪的青红色,总是笑着的脸给人一种湿漉漉,阴沉沉的感觉。 看见我的瞬间紧张得呼吸急促,一边喃喃着一边朝我走来。 “提醒过白塬君的,随意离开家,会死的哦。”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是不是不拿我当回事?外面的世界太大了,白塬君可能会找不到我。真不该让你出门。不过没关系,你还是看到我了。很快,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的眼神里透着病态的痴迷和占有欲,手中的短刀闪过一道弧光,划破了我的喉咙。 人们常将喉结视为性感的象征,因为当痛苦不得不从喉管咽回的那刻,痛苦将被压抑回心脏中,有人以此为乐,在疼痛中获取快/感,以暴力当做提高性/欲的阈值。 疼痛和饥饿可以快速让人们明白活着的意义,并迅速决断生死,每一次我都选择活着,即使痛苦我也想活着。 …… 半个月后,他退学我住院。 两年内我换过四所学校,次数多到我对别人的目光变得特别敏感。一旦有人长时间注视我,我便会感到恶心不适。我知道,这些人很快会像我的同桌一样,变成因我而疯狂的怪物,一心想要杀死我吃掉我。 第4章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养父母为什么会在那场车祸里死掉?为什么我还活着?那些痛苦的事怎么总是缠着我?个人信息是能拿钱买断的吗?精神病鉴定也能伪造?三千万的贷款要怎么还?人为什么会饿?合理卖/肾的渠道在哪?救命药也会被恶意加价吗?…… 我只能强迫自己大口地喘气适应这些痛苦,压抑跳动过快的心脏,我想我应该就这么烂在泥里,但每次被杀死的时候,眼睛和心脏被剥离出尸体,脑浆和泪水混杂着飞溅,像一团粘稠的呕吐物,实在太疼了。 疼这个感官几乎要淹没我的神经,可我还是想活着。因为求生是生物本能啊。 …… 我站起身,对他说:“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你的朋友还没到。把电话给我,我来联系她。” 他顺从地交出了电话。 电话那头只是长久的忙音,女人完全联系不上了。 我问他:“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 他说:“通讯录里的人你都可以试试。” 通讯录里孤零零地只有一个叫冥冥的联系人。 这手机不是盲人专用的,而是正常人用的。我又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撒谎,就和那群因我狂热的男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接近我哄骗我,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冰冷。 “她可能在忙,她经常这样,忙起工作来就会忽略周围的事。” “天已经黑了,我也该走了。”我说道。 他一定觉得自己笑得很完美,所以一直在微笑。 反而显得我更加古怪,不好相处。 我冷淡地扯了扯嘴角,即便清楚他看不见,我还是这么做了。 他又弯了弯嘴角,看起来人畜无害。 “当然,你可以离开,鸫。很抱歉,没能给你应有的报酬,不过这些你先拿着,算是一部分吧。”他将口袋里剩下的日币递到我手中。 男人低垂着头,我只能看到他那头白发。虽然他个子比我高,但此刻却流露出一种被丢弃的悲伤气息。 我呼吸一滞,握紧了手中的钱,我是不会还给他的。 便利店外雨势加大,我买了一把伞,走到他面前说:“你可以继续联系你的朋友,她总会接听的。到时候请店员帮忙告诉她你的具体位置,等她来接你。” “谢谢你,鸫。”他再次说了一遍。 但莫名地,我被他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怎么回去?这家便利店不是24小时营业,你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我一股脑的说了一大堆,可忽然间又变得极度安静,更多的话语卡在喉咙中。 对啊,他说他从未独自离开过家门,如果不是朋友邀请,他也不会独身外出。这样一个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盲人怎么会有常识呢? 寂静中,只能听见便利店外的雨声和前台煮沸的关东煮的声音。 男人的手很漂亮,随意搭在膝盖上。 他的头低垂着,表情难以辨认。 像一只被遗弃的白色大型犬类,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接受来自陌生人的恶意。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棒球帽早在逃跑中丢了。 “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冥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会一直等下去。” 他到底在说什么天真话啊,我操了。 我捉起他的手,表情有些冷:“走吧,先去我家里等。” 虽然那个公寓也不怎么安全,好歹也能休息,总比坐在这等便利店关门赶人要好。 我撑开伞,握住他的手向雨中走去。 专注于脚下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忽然转过头,挺翘的鼻子下,嘴边笑吟吟的弧度在雨中若隐若现。 第5章 两个男人打一把雨伞还是有些勉强,我的肩膀几乎全湿了,他倒是没事,只有裤脚被水花溅到了一些。 我给浴缸放了些热水,没有管客厅里坐着的男人,抱着睡衣进去洗澡。然而,还没等我泡多久,客厅里突然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赶忙从浴室里跑出来,只看到男人手里正抓着一长串数据线,我拿起那一串数据线,鱼眼镜片已经摔得粉碎,主体连接在机箱中,如果不是他无意中打碎电视机,我可能得很久后才能发现这里面藏着一个微型摄像头。 电视机的碎片洒落在他脚边,他还穿着我给他换的那双拖鞋。 我心头一跳,赶紧喊他:“你别乱动!” 我踢开那些碎片,小心扶着这位大爷离开,他的手掌忽然贴在我的后腰处,我浑身一僵。 悟的鼻尖萦绕着洋甘菊的香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垂。 “你没穿衣服?” 他的话听起来比我还惊讶,但手劲非但没松开甚至收紧了些,手掌朝下滑动,我的脸顿时一黑。 “再乱摸把你手指掰了。”我凶狠道。 闻言,悟脸上扬起了爽朗的笑容。 “真的,非常抱歉。” “我看不见啊,可以理解吗。” 他轻描淡写地再一次说着,就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缺陷。 “听好了,悟。”我认真的对他说,“别随便碰我,我不喜欢。” “但是,你正在触碰我哦。” 他抬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碰到,反而显得我更像投怀送抱那样。脱掉外套厚的贴身无袖黑色背心勾勒出肌肉的线条,他保持着手臂手臂抬起的姿势,将搭理干净的腋下完全暴露,严格来说这并不属于私/密/部位。 但他过分白皙的肌肤反而显得那里偏红一些,就像人长久不见光的皮/肉部位会因为摩擦而出现健康的嫩/红色。 隔着贴身布料,他的r/头诚实地立了起来。 好奇怪。 我明明没怎么碰他。 我的大脑被各种羞耻的画面冲的晕头转向。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摔在了我身上,带着惯性摔进了沙发里。 这次真的被碰到了! “别碰我啊!” 我突然失控地叫出声,整个人瞬间陷入崩溃。泪水涌出,双手不自觉地挡住脸颊。 悟疑惑地低头看我,思考我突然情绪失控的缘由。 “求你了,别咬我,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好想吐求你放过我好不好,真的对不起,呜——” 我的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声音在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回荡。 他从对方的话语中察觉出了因恐惧而崩溃,陷入逻辑混乱的状态。忽然将我拥入怀中,就这么跪坐在沙发上,抱着我。 隔着薄薄的衣物依然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但因为生理性抗拒我一直在挣扎,一只手胡乱的扯着他的头发,悟轻嘶一声,轻轻抚摸着我颤抖的脊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强硬地握住了我的手。 “鸫,深呼吸,恐惧是正常的,但没人能伤害你,因为我在这里哦,五条悟大人可是很强大呢,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可以轻松打跑,如果你感到快要窒息的话就紧握着我的手,我会一直拉着你哦。鸫不是胆小鬼,一直忍耐着活到现在一定很厉害了,所以想哭就哭吧,我就在这,一直在这呢。” 我的耳垂突然出现湿润的触感,每一次舔舐,都让我的身体紧绷。还有他鼻息喷洒在皮肤上的感觉,明明只是类似动物般互相宽慰的简单行为,都显得暧昧,感官仿佛放大数倍一样敏锐。 我颤抖着嗓音,嗫嚅道:“我的身体,对你有吸引力吗?” 悟沉默一瞬,喉结滚了滚,逸出一丝笑意:“我对同性没兴趣。” 第6章 他不停地在安慰我,即使我把他弄得一团糟,身上也是手上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抗拒和人发生关系。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他问我。 “好啊。”我牵起,贴在脸侧。 他的手掌轻柔地贴合在我脸上,有泪水也有呕吐物,坚实的手臂圈住我,下颌抵在我的发顶,晕染模糊的视线看清不周围。 他说了很多温暖人心的话语,但是你知道吗,人类在被目睹第一狼狈现场的时候,不会对同情者产生感激之心,有的只是难堪,于是我对他产生了恨意。 放好热水后,我背对着浴室门坐下,边留意里面动静,边试着给冥冥女士打电话。 没多久,一个名叫“冥冥”的账号加我好友。 接二连三的牢骚没来得及宣泄出口,就因为那十万日元的转账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冥冥]:实在抱歉小哥,临时有急会,只能失约了。这些酬劳就当是赔偿,还请收下。 [鸫]:什么时候接走? [冥冥]:我还需些时间,报酬方面无需担忧。 [鸫]:你以为有钱就能摆平一切? [冥冥]:日薪一万。 [鸫]:成交。 [冥冥]:谢谢,悟君很乖的,你知道,他自小离开了父母,你好好照顾他,就当他…… 第5章 [鸫]:你在说什么脆弱的动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 [冥冥]:是吗,看来是我失言(微笑) 夏季是闷热烦躁的季节,我拍掉腿边飞舞的蚊虫。 门后传来物品坠地的闷响。 我打开一道缝隙,水雾缭绕中他赤裸着上半身,宽肩窄腰,人鱼线性感紧致,宽松的裤口懒懒地挂在腰间,腰带松着,水底顺着他腹肌的纹路缓缓流过。 短发还淌着水珠,一颗一颗地往下落,滑过那对苍青色的眼瞳,那是比天空还漂亮的颜色。 他的视线停留在镜子的一角,嘴角微微拉起:“带我走出去,鸫。” 在看见那双眼睛的瞬间,我怀疑过他是不是装的。 可他脚背上被碎片扎出的血痕又不得不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盘腿坐在地板上,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脚背皮肤光滑白嫩,就像张干净的白纸。但小腿肌肉紧实,爆发力十足。单看他这身体,肯定不是普通名门家里能养出来的少爷。 他拖腔带调地叫了声我的名字,唇角微弯:“很痛哦,鸫。” “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痛的话应该叫喊出来。”我垂下眼没看他。 “那是因为鸫很温柔啊,不管是处理伤口的步骤还是动作都很熟练,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在澳大利亚的时候很少有朋友,那边东亚人挺多的,可就是没几个能聊得来的日本人。所以啊,就算一个人回国,我也很开心,虽说有时候会有点寂寞啦。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一个人来熊本会不会孤单?”悟抿了下唇,嗓音漫不经心。 “不会。”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尽管那对眼眸中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我已经适应了孤独的日子。” 夜里,他睡在沙发上,我睡在里屋。 突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我眯着眼,他发出的声音不算小,中途撞到了垃圾桶,大概五分钟后才绕到我的床边。 “你要做什么?”我带着困意询问他。 “我有些认床,睡不着。” “那就去数星星。” “星星是什么?我没见过。” “你的眼睛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 “对” “但是你的眼睛很漂亮,是很好看的蓝色,接近圣玛利亚的纯度。” “你喜欢宝石?” “我喜欢钱和值钱的东西。”我侧过身,给他让了点位置。 “你很缺钱吗,鸫?” “对啊,我要挣的钱根本不是阳间的数字。” “如果日本买卖器.官合法,我会考虑这条生财之道。”我继续平淡的说。 “鸫没有亲人吗?” “死了。”这样的话显得刻薄,我又补充了几个字:“车祸丧生。” “你笑什么?”他问我。 “其实我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我解释道,“我们并不是血缘相连的亲人。一家四口,四种血型,是不是很有趣?” 他随着我笑道:“超厉害呢。” “是吧,我妈妈是很厉害的女人。” “那场车祸突如其来,谁也未曾料到,她突然将我抱住,车身碎片四溅,碎片和爆炸把她身子都炸得稀巴烂,可她双臂还是死死抱着我。这应该是最痛苦地死法,还没来得及抬上担架,人就没了。” “好可怜。”他的话语可听不出什么同情的味道。 虽然她那病弱的身体本来就活不长久,可是,我还是很愧疚。不是因为她的死亡,而是觉得不值当。用白塬香子的命换我活着,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她那么聪明事业有成,过得风生水起,老公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如果没有收养我们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我蜷缩成团,脊背贴住冰冷的墙壁,像是忍受巨大的痛苦。 只能庆幸悟看不到我的丑态,不然我会更难堪。 平静了会,我小声道:“悟,你父母还在澳大利亚等你回去吗?” “对。” “你爱他们吗?” 悟收敛笑意,静默了两秒,开口道:“当然。” 这可不是为了报答父母生下他这位神子,才去爱他们的。 是因为父母充满着爱意诞下名为五条悟的幼子,五条悟才会去回应这份爱。 他任性恣意,随性洒脱的活着,同样他的父母也深知这点。即便膝下玩闹的幼子未来将掌管五条家,是众人口中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父母所钟爱的唯有眼前的稚子,仅此而已。 “看来你很幸福呢。”我嘟哝一句。 “你也会幸福的,先天的不幸不会伴随你终生,我看人很准,要相信五条老师哦。”悟的手掌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得信服力。 “在日本‘老师’这一称谓不可随意作为口头语使用。”我纠正他。 “好,我知错。” …… 我清楚自己是在梦中,否则怎么会见到香子妈妈。 香子的手撑着脸颊,袖口随之滑落露出病态苍白的手腕,青白的手腕密密麻麻的针孔。 “我想生个弟弟妹妹陪你,但怀孕时心脏病发作严重,那个孩子没能保住。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怀孕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已经到了无法下地的程度。 香子看了眼院中那个年幼的我,一半的侧脸藏在阴影里,白桦色的碎发乱翘着,唇鼻线条和她一点都不像。 香子站在病床边,对着姐姐轻声问:“能不伤害他吗?” “不能。” 姐姐笑得纯真,像堕入人间的天使,眼尾那抹红痣惹眼。 “我要他变成和我同样的怪物。” 屋内的灯光骤然亮起,刺的香子眼睛不舒服,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只有这样,鸫才会明白我。” 我和姐姐的关系并不算好。 我尖酸刻薄,她自命不凡。 在被白塬香子共同收养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几乎针锋相对。 我们并非是同根脐带相连过的孩童,自然也没有那源于血缘的亲近感。 车祸发生后,她的心脏移植到了我身上。 她应该是恨我的,剥夺了她生存的权利。 我太了解她的秉性了。 贪嗔痴慢疑,是我们得共同劣根。 ———————— 我的记忆很混乱,因为是在梦中,很多都是片段性的记忆。 有姐姐抱着熊玩偶冲我微笑的身影,也有她在洞穴里哭泣的稚嫩童音。 画面一转,是车祸那天的景象。 私家车翻出国道,一路滚下坡,浓烟熊熊燃烧,尖叫声四起,我被香子妈妈紧抱在怀中。 医护人员和警察来的很及时,一家四口很快被抬上担架,在医护人员之中有一个好熟悉的中年男人身影,他是我家的私人医生,绫濑先生。 绫濑神情急促紧张,看见白塬一家惨状时泪水夺眶而出。 我和姐姐的虚影对视,目光中没有敌意,也没有亲昵之意,她更像是残留在我梦中久久不愿离去的咒灵。 接着画面一转,大片的黑和白色冲入眼帘,我坐在轮椅上,看着葬礼结束,台上念着哀悼词的女人是白塬家的某个亲戚?我一时间没认出来,只琢磨怎么能把那套别墅划到自己名下,因为那是我在白塬家居住最久的房子。 它称得上是“家” 可惜的是,财产分割这件事在年幼的我这毫无话语权,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更像是豺狼虎豹。 这是我对死亡的第二次理解。他们眼中分明在说:你为何没有随白塬香子共同死去? 窗外下起了冬雪,冻得人骨头生冷。 在人影的末位,我看到了留着寸头的青涩高中同学,他将一束花放到盖住我双腿的薄毯上。 “鸫,痛的话应该喊出来。”他对我说。 ———————— 一睁眼,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窗外透进微弱的光,身旁男子轻微的呼吸声传入耳中。 五条悟的头埋进我的颈窝,身体的轮廓在薄被下微微起伏,呼吸间可以感受到微热的气息扑撒到后颈。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整个房间弥漫着安静的气息。 窗户外的树枝站着一只珠颈斑鸠,睁着豆大的眼睛歪歪胖脑袋朝屋里探看。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梦中感受到温暖的抱枕想要逃离。 悟声音慵懒沉迷,带着睡意:“好吵,再叫把你吃掉。” 第7章 我微微抬起眼皮,从床头抽走几张纸巾擦手。 擦干后又放到鼻子边闻了下,味道重得要死。 我将手指凑到他跟前:“嗅一下。” “什么?”他愣神,下意识照着我的话语去做。 看到他表情变化的一瞬,我不可自抑地笑起来:“都是你东西的味道,是不是很难闻。” 他也跟着笑起来,像靡艳的天使,夹着几分让人蠢蠢欲动的妄念。 第6章 悟说:“这是**的味道,现在你也沾满啦。” 此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提醒我兼职的闹铃。 洗漱完后,我对悟又嘱咐了遍不要乱跑,我大概两小时后回来。 兼职的工作是翻译校对一些手稿,这让我回想起大学时期给人抄书的经历,有些富人不喜欢买市面上刊登的统一印刷文字,反倒钟情于手稿,虽然很累人,但薪资可观。 我在邮箱取到厚重的信封和七八个快递后,拖着板车慢吞吞地往回走着。 我在想中午吃些什么?泡面还是手作饭团,厨房里还有半块咖喱。 到公寓门口时,我隐约感到不对劲。 有块被太阳一照闪着光的纽扣,就掉在不远的地方,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正面刻着kiton的缩写,把这纽扣塞进口袋,然后掏出钥匙去开门。 黄皮纸信封搁在鞋柜上,我走进屋内问五条悟:“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他歪歪脑袋,放下水杯:“没有呢。”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一个盲杖。”我一边和他说边把快递拆开,盲杖的手柄和杖体拉开递到他手里。 盲杖顺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滑动,感受整个杖身的体长。我查过一点资料,盲人只能通过触感来感觉世界,所以对待他应该更温柔耐心些。 悟收敛玩笑心态,他没有想到白塬鸫会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用软绵垫包裹住,所有可能会伤到他的拐角,都用透明胶粘黏着护具。 像在照顾一只脆弱可爱的大猫,虽然这种比喻用在他身上不太合适,不过也不赖。 我补充一句:“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开。”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撒谎,不过也无所谓,我回自己得屋子反锁住门,开始工作。 信封拆开后,是一封手写体的德文诗歌,文采干练简洁,透着德国人特有的直率风格,随后是类似侦探小说情节的内容,讲述的是主人公在公海上航行的一艘游轮里发生的凶杀案,最终由一封迷失7年的情书所告破。 短短17页手稿,我大致浏览了下,内容情节设置的不错,但没有涉及剖析人性,叙述风格也很平淡,似乎只是为了简单的叙述故事。如果没有知名作家点评,想在日本刊登可不太行,属于冷门小说范畴。 翻译工作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收到雇主的消息。 :人类是虫子。 像某种中二病发作的狂人。 可电话里他的声音听着很温柔镇定。 笔在手指尖转动,考虑片刻,我决定给予雇主些回应。 [鸫]: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人类属于脊索动物哺乳纲灵长类,是恒温动物,生理特征也不符合昆虫类的特性,所以,人类不是虫子。 对面似乎被他这番近科普的言论塞住,过了很久才有回信。 :生命不存在什么价值或轻重,生命就如天地间的水,只是不断循环,无异议且无价值,正如人类一般,人类是连虫子都不如的动物。 我隐隐怀疑,对面是个动漫看多了的神经病。 [鸫]:交易暂停,先把酬金的一半打给我。 这种没满85岁的少年没什么契约精神,我可不想白白给人打工。 对面很爽快的将全部酬金转过来,我松了口气。 :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啊,有钱什么都好说。 我在脑内大概完善了下雇主的类型。 14到19岁之间,因为声音偏中性爽朗年轻,家境条件优渥,精神堪忧,需要提供大量情绪价值。 [鸫]:你说得对,人类是虫子。 :贪婪地家伙,这么简单就屈服于金钱的诱惑。 [鸫]:和钱没关系,人类的祖先得追溯到数亿年前寒武纪时期地蠕状虫,是后口动物,先进化出肛.门的物种。人类的肛.门有5.5亿万年历史,嘴只有5,3亿年历史,想想亿万年前的人类祖先是用屁股进食,你懂吗。 我盯着屏幕良久,雇主终于没再回信。 书桌上,我的字迹工整漂亮,如实的翻译着原文。 人类有一个暴君,那就是愚昧 世界大变样了,兄弟,正如达尔文进化论和美国首次登月同样是谎言。 谁在意人类到底是不是虫子,就像我只在意12万字的手稿能换来多少钱,质朴的,世俗的,就这么活着。 …… …… [林置身于那场光怪陆离的宴会之中,周遭的氛围仿若被无形的手搅动得迷离而诡谲。夜色沉沉,一位身姿丰腴充满诱惑的女子,在海浪的轻拂下浅吟低唱。舞会的中心区域,那位备受瞩目的东君突兀地停下脚步,他抽出手中得匕首,纹理细腻,暗光下隐有光泽。 此时,乌云吞没天光,浪涛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混乱恐惧蔓延,宴会戛然而止。 在这片几乎难以分清界限的怒海上回荡着数不尽的嘶吼声。 林在这混乱与恐惧之中,本能地紧蜷身躯,仓皇藏身于酒桌之下。 一步,三步—— 在朦胧恍惚之间,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吟歌声传入他的耳中。 刹那光影交错,一抹轻盈笑意的脸庞浮现东君的脸庞,正凑近在他的耳畔,如地狱变中狰狞爬出火海的恶鬼,艳丽扭曲的人脸映照出丑恶的面容。 可即使如此,林依旧无法抗拒,吻上东君的唇 真是不可思议,他从不知晓东君的唇如此柔软,令他难以抗拒 接着,如同渴死在水缸旁的金鱼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躯体如何凋零,随着东君离开宴会的脚步,喘息着,奋力伸手去触碰,如同枯萎的焰火,在他的皮肉间绽放 但东君没有回头,他走的很远 林回想起迄今为止的种种罪孽深重的行径,感受这个恶魔逐渐在心中死掉的过程 “我觉得东君很可怜,倘若痛苦是活着的必经之路,那么我帮你……” 结束了,他和东君的人生 可直到生命终结前林依然祈求东君能活下去,东君是很优秀的人,他应当在鲜花盛开的夏日微笑,交很多朋友,不要像他沦为烂泥,任酒肉腐坏灵魂。 林流下眼泪——] 翻译戛然而止,我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冥冥]:麻烦了,明天请把五条君送到这个地址,感谢您这几日悉心照料。 我收好手稿,开门去做饭,难得奢侈地开了罐蟹肉罐头。 我告诉悟:“你朋友联系我了,明天送你回去。” 他平淡地点头,完全没有在意,指挥我喂他吃饭。 “鸫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钱。” “除了这个,说点别的。” “美金。” “别提跟钱有关的啊。” 我短暂的思索了下:“想不到。” 悟撇嘴,说:“难道愿望里就不能有我一份吗?明天回一走就再也见不到鸫了,我会想你的,鸫会不会也想我呀?” “会的。” “哇,真的假的呀?” “真的。”毕竟离开你,很难再这么轻松愉快的捞钱了。 “所以鸫啊,可以许愿哦,许愿带你一起走,我们离开熊本吧。” 他轻松地笑起来,黑色面罩遮挡住那对漂亮眼珠,不然这话听着更让人心动。 第8章 “再说吧” 我挪开视线不去看他,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我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祸患,我不想把灾难带给他。 连夜翻译完手稿,最后校对一遍,结束时天光微熹,床上的悟沉沉入睡,一缕微光打在他发梢。 他像是一尊精心雕刻的完美雕塑,浸透了艺术家的爱意而诞生的杰作,甚至连喉结滚动的节奏都那么性感,那点不完美的瑕疵,不过是他身为人类的证明。 他的手指很好看,白白净净的,细长得很,就那么随意搭在枕头边上。 记忆像是一段段剪辑过后的情节,我忽然想起一年前的某次旅行,夏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一道破旧的木门伫立在沙滩上。 前男友拉着我的手,背包里装了很多零食,他对我说:“我们逃走吧,鸫。” 该去哪呢?我也不知道。 然后他打开了那扇破木门,拉着我走过去。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耳边依然回荡着稚嫩的笑意。就因为这句话我们走了很远,直到走入深夜中,他指着一颗星,跟我说:“那是小熊座α星,离北天极最近,离我们 300 多光年,是小熊座里最亮的星星。如果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承担起你的愿望,那它可以,以后对着它许愿吧,如果小熊座α星听到了,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后来我们又跑了很远,跑过空无一人的沙滩,高高的坡道,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偶尔有火车轰隆隆的嗡鸣声传来,经过了一片开满黄嫩色花瓣的墓地。 走了很远很远,直到萤火虫睡醒过来,在野地里飞舞,如同万千个死去的我。 第7章 他告诉我:若你求某样东西,它必会跨越千山万水朝你奔来,因为世间美好,皆应奔你而来。 可他将这些话都忘却,有关他的一切记忆最后都停留在那对绿色的眼珠,我依然记得他窝在我耳边吹气的俏皮模样,那是比珠母玛瑙宝石绿还漂亮的色彩。 我在想,如果他真的死了,而非逃跑,我会原谅他。 —— 东京站里人群攒动。 售票口前队列整齐,行人静静等候,偶有低声交谈,夹杂着各国的语言。 我拆开一包冰棒塞进嘴里,侧头打量五条悟,光是等车的这会功夫已经有四五个人上前搭话。 他确实很是惹眼,超过119cm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很出众,再配上独特的眼罩,唇角总是噙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意。这个男人完全就是神明取其精华,再取其精华合成的完美杰作。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我。 “你挺好看的。” “……”悟认真地想了想:“你也是。” “说得好像你能看见一样。” “但是鸫的声音很好听,我觉得人估计也不赖哦。” “其实我有考虑过做声优。”我认真道。 “嗯?然后呢” “被推荐下海来钱更快。” 五条悟转眸看他,那双青灰色的猫瞳毫无玩笑之意,平静得如同陈述事实。 冥冥终于出现,人群中不知谁先动了一下,如潮水般自动分开,为这位气场强势的优雅女子让出通道。 她是个极具魅力的女子,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捉摸不透似笑非笑的感觉,身形婀娜,透着几分性感韵味。 打车,行驶,树影于眼前倒滑而过。 两个小时后,我们在一栋装横古旧的复式楼前下车。 我抬起头看他。 “你之前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嗯?” “离开熊本什么的,我同意了。”我凝视着他说道。 第9章 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原本摆放的家具和陈设基本没有太大改动,茶几和收藏柜里原本放着的相册,现在都空了,并且冒出不少“杂碎”躲在屋子里窥视着我们。 冥冥把钥匙扔在玄关那儿,看样子是不打算多待。 她把手提箱递过来,说:“这是该付给你的报酬,要清点一下吗?” “不用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诚实地打开看了眼,箱盖掀开的瞬间,金属锁扣发出轻响,我扫了一眼,仅凭厚度就估算出数目。 “给多了?” 我叩了叩箱沿。 “是你应得的。” 我拿出那枚骨钉,指尖摩挲着饰品的纹路,这东西带着若有似无的腐味,我抬眼问她:“这也是报酬的一部分?” 冥冥唇角勾起,双臂抱在胸前,点头道:“算送你的,这骨钉你应该喜欢。” “没人会乐意收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直视着她。 她耸耸肩:“随便你。”目光掠过一旁的五条悟,语气冷淡。 冥冥只认钱,这次配合是收了报酬,多说两句算白送,她可没闲工夫和没价值的人废话。 她戴着戒指的指尖轻叩我帽檐,尾音漫着笑意:“说不定有人盼着这份礼物呢。” “拜拜~冥~冥~” 话音刚落,人已经离开。 冥冥离开后,我们到三公里外的大型商场购物,我和五条悟乘坐电梯,漂亮的白发倒映在电梯窗口,还有他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经常是以笑示人,即便个子很高,也不会给人带来太大压力,逆着光的侧脸也很好看。 对五条悟心生好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应该说没有在看到他第一眼而爱上他的人,反而该反思反思自己的审美。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仗着男人是个瞎子,更是看的肆无忌惮。同时我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我没有这种体质,会不会因为他的外表而对他一见钟情,毕竟,他站在光影交错的地带时,几乎与我幻想中爱人初遇的场景一模一样。 一场美丽的意外,英雄救美,惊心动魄但不足以危急生命,蛮符合日本高中生喜欢的轻小说套路,也够浪漫。 但是这种期盼也只是我的某种意.淫,无论如何,属于猫发.春的季节早就过去了。 —— 因为是早晨,正逢周末,人流颇多。 我和五条悟手牵手的诡异组合吸引到不少路人侧目,更有几个年轻女孩抵着脑袋私语,时不时发出几声奇怪的叫声。 我被几个毛茸茸的大型玩偶吸引,忍不住走过去抱起一个,触感很好。一看标签价格,利索的放回原处。 五条悟看着这一幕,心头一动,感到手心微微有些痒痒。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问他。 “你指的哪方面?”他反问道,黑色面罩遮住那对漂亮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想要摆在家里的物品,喜欢的书或者是一些提供情绪价值的摆件,随便什么都行,来都来了,除了日常生活用品总得买些小废物,不是吗。” “啊这个啊,有很多呢。”他伸手摩挲下巴,思考着慢吞吞地说:“比如一些绒制的布偶和沙漏摆件。” “沙漏?” “感觉摆在客厅会很好看。” “选个什么颜色的沙漏?” “你喜欢什么颜色,就拿什么颜色。” 经过冷鲜区的时候,我打算买点蛤蜊炖汤喝,蛤蜊还没装好,后颈突然掠过湿热气息。我以为是五条悟的恶作剧,转身却撞上一张油腻的笑脸。 一个中年男人故意贴着我拿高处的罐头,胸膛都快压到我肩头:“一个人来购物啊,晚上有空……”他带着酒气的声音在耳边,粗糙手掌突然抓住我手腕。 我往后退,购物篮撞到腰上的软肉,超市的白炽灯光刺眼,周围人群脚步声变得模糊缩小,就在他指尖要碰到我脸颊时—— “这位先生,我的朋友不需要帮忙哦。” 五条悟修长手指扣住男人手腕,带着戏谑语气说道。 男人因被撞破好事涨红脸,撞翻罐头架破口大骂,被五条悟加重力道时疼得变了强调。 悟侧头躲开掉落的罐头,漫不经心地调侃道:“酒臭味和酒鬼撒泼的样子倒是挺搭呢。” “你给老子小心点!” 男人虚张声势挥拳,后退时踩到罐头差点滑倒。 看着男人踩滑罐头狼狈逃窜。他弯腰捡起滚落的帽子扣在我头上,还故意压得很低:“警报解除,快说谢谢五条大人!” 我扔掉捏在手里的剥虾刀,皮笑肉不笑:“多谢。” 迎上那似笑非笑地表情,五条悟停顿了下,似乎意识到不对。 三秒后 “啊……我们再去买点甜食吧,听说这附近有限量供应的糕点哦。”该死的,越说越错。五条悟暗恼。 此刻,即使是他也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 “晚上吃什么?”他强行转移话题。 “蛤蜊,眼睛看不见,所以鼻子也坏掉了?嗅不到海鲜的臭味了,呐?” “别那么刻薄啊,鸫。”五条悟嘀咕了句,“不是也买到了你很喜欢的东西吗。”但他说的话听起来不太有底气。 “没事的,我不讨厌欺骗。”我说道,因为我就是个爱撒谎的人。 虽然他是个没什么距离感,喜欢胡乱撒娇,得寸进尺且不懂掌握分寸的男人。 但和他相处的日子,我蛮开心的。 我体验到了被需要的价值。 可能是买到了很喜欢的东西,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胳膊下夹着玩偶,还提着几袋东西。 “之前可能没和你说过,我是有正当职业的哦,是老师呢。”他用轻松地调子说着,“我教过很多学生呢,每一个都成长为了很出色地大人。” “看来是一群很幸福的学生啊。”我说。 “对呀对呀,五条老师可是很会照顾人呢,不过啊,最近有一个可爱的学生遇到了点小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麻烦,可我不想用那么粗暴的手段去处理。” “不过做选择时总得有所取舍。面对学生和出现的矛盾,要依据具体情况的发展,做出更恰当的选择,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五条悟说。 我和他边聊着边打车回家。 “是很负责任的老师呢。” “所以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哦。” 我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的语气太笃定了,就像一切尽在掌握中。 “怎么啦?”他问我。 我转头,手托腮望向车外没看他。 我在想,那些不可掌控的意外降临到他身上,他会不会突然失去这种悠闲地姿态。我想把这话说出来,可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我应该是个寸步不让,不肯吃亏的性格,可是看到那样骄傲且自负的五条悟,反倒心软了。 刹车声骤然响起,车门缓缓打开,我拎起购物袋下车。 第8章 路灯亮着,夜色中霓虹灯闪烁,拉扯着人的影子。 “悟。”我打开手机,他冲着声音的源头转过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咔嚓—— “在做什么?” “拍照。” 敲完字后顺便把照片发送给对面的人,我对他笑了下。 庆祝你小子第一次来我家玩。 “这个呀,要合影留念吗?”他歪头,疑似用装可爱的语气问我,尾音拖得又轻又长。 “行了,开始打扫卫生吧,家里有很多垃圾呢。”我瞥了眼房间那群“脏东西”说。 从我记事起它们与人类如影随形,或许是躲藏在厨房湿冷的水槽离,也可能躲在旧衣柜的阴暗角落处,默默观察着一切。我不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也不清楚它们是怎么繁殖增多,不过数量一多起来,房子里就会怪事不断。 水变得浑浊,镜子里会出现陌生的影子,空气里有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到处都有窃窃私语,还夹杂着压抑笑声与细碎声响,挑动人的恶念,滋长孩童的破坏欲。 买的这只虾线刀派上用场,我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四处找这群小怪物贴贴。 很有趣的,它们渴求我的血肉,却不知道咬下去就会中毒。越是贪婪啃食,死得越快。跟疯了似的追着我尖叫,撕咬,化作一团团灰烬消失。 这一点也很有趣,因为我的尸体会留下痕迹,而那些家伙却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鸫有过恋人吗?”五条悟问道 他注视着我的举动,暗红色血沫从指尖滑落,在地毯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痕迹,是那么轻车熟路的杀死了栖息在洋房中的咒灵。 墙面上数十只咒灵正扭曲着肢体攀爬蠕动,它们浑浊的分泌物顺着墙壁裂缝流淌下来,让夜晚的空气变得黏稠恶臭。 “我看起来像雏?”我冷笑一声,指甲无意识的扣着右手的烫疤。 “分手的原因呢。”五条悟面不改色,全当没听见。 “他怕了,像条夹尾巴的狗,连夜逃走了。” 有些东西就像性.病,只能通过血液,生育和性行为来传播。爱是如此,这荒谬的方式不是世界的常态,是我的常态。 所以不该祈求爱和信任,只有驯服和被驯服两种角色关系。 “没有找过他吗?”他歪头,随意地问道。 一只怪物悄然落在他倚着的沙发上,我走近,手腕朝上穿过他的肩膀。 那东西快有人类形状了,尖牙突出,把我整个手掌咬掉,屋里响起肉和骨头被咀嚼的动静。 第10章 “没有找过,那阵子我挺忙的,回过神才发觉除了名字和年纪,他的过往,家庭成员甚至住址,我一概不知。” 我说着,喉咙发涩地轻笑出声:“大概是尊重过了头吧?他不主动说,我多问一句都觉得不合适。” 我用刚恢复好的手,擦掉他脸侧不知什么时候溅上的血,露出个不太真诚的笑:“反正我只对钱感兴趣。” 怪物痛苦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小,缩成一团,在沙发暗处消失。 感受到他微微绷紧的肌肉,视线顺着脖颈向上。 那块还残留着几枚咬痕。 悟的发色很白,淡到一种很纯粹的地步,容不得其他色彩掺杂其中。 耳垂也很好看,是很适合佩戴饰物的弧度。 我是个遵从内心的人,很想触碰他,也这么做了,没考虑过其他。 我不太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前男友接吻时总被他喘着气骂太不知收敛,这也是错误吗? 总之先挑.逗的人是我。 他含糊的吻着我的手指,动作突然一顿:“你不会是拿我跟他作比较吧?” “嗯……”我轻声道,“其实他比你要脸,也更温柔。” 显然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我很喜欢亲吻的过程。 来自体温升高,情不自禁相拥的过程,总是那么快乐。 但我不喜欢被咬,太超尺度了。 “怎么还是没有反应?”他惊讶地问。 “你那么在意这点干嘛!”我有些懊恼道,声音还隐约有点窘迫地意思。 “嗯,这样不是只有我爽到了嘛,你不会生气吗,还是说需要我帮你□——” 我捂住他的嘴。 悟没再说话,舌尖轻轻舔着我的指尖。 像小狗一样,带着某种讨好的意味。 不过有时他也像矜贵的猫,当我喂他吃廉价的快餐时会很挑剔地别过头。 ———— 我和他在床.上相性很好,除去这个我们再没有共同点。我从不觉得和他相遇是什么天赐良缘,也怀疑过这就是个恶劣的阴谋。 我很熟悉这栋洋房的布置,姐姐的房间在一楼,二楼的最里面是白塬夫妻的卧室,靠近楼梯口的屋子我住了7年,只是因为年幼时对香子那句“想更早一点跑下楼吃你做的早餐”获得了这间屋子的使用权。 而在一楼有一间面积很大的客房,是绫濑先生的客房,我随着记忆靠近扭开门。 在绫濑先生的房间内有一个谁都不曾知晓的地下室。 实验台靠墙,被单沾满褐色干涸的残留,解剖刀镊子都已生锈。 托盘里的脏器标本就剩黑褐残片,试管里存着干涸的黄色絮状物。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肉的气味,几缕碎发黏连着地板。铁架子在角落里歪着,锈得不成样子,锁链拖出来的印子在地上乱七八糟。 原本该被囚禁在此处的猎物,不见了。 镶嵌在墙壁内的神龛无人供奉,灰尘蛛网遍布。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响起的水滴声。 和我心脏跳动的频率诡异契合。 我蹲下身,手指紧紧揪住头发往后扯,头顶的灯泡在潮湿环境里滋滋响着,影子映在墙上不停晃动拉长。 四五分钟过后—— 我打开地下室的抽屉,翻找到几片阵痛药片塞到嘴里,扫了一眼桌面,顺手拿起扎入桌板的尼.泊.尔弯刀,刀刃还粘带着暗红干涸的血痂,我没在意,朝着二楼走去。 我推开门,这房间的布置我很熟悉。绕过障碍物后坐在床头,我的动作很轻,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可五条悟还是被惊醒了,月色被窗帘遮挡,漆黑的夜里,眼眸清明的注视着我那张尽显疲倦冷漠的脸。 我在想,我们应该说点什么。 来致敬这位神子最后的夜晚。 “我曾读过这么一本书,书中说旁观他人不幸与苦难者才是恶魔。你这种亲友健在,身体健康的人,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感同身受落泪?会站在上帝视角旁观批判他人的人生吗?” 香子临死前在我耳边不停的喃喃“要活下去,哪怕带着怨恨和痛苦也要活下去”这似乎化为了一种无形的诅咒,因为我确实很痛苦的活着。 刀锋戳破柔软的枕芯,抵在他脸侧,倒映着那抹美到惊心动魄的蓝。 我猜过他会吐出什么狗屎台词。 “我爱你”“我想要你” 或者更糟糕的那句“我想了解全部的你”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张口而出的却是:“你对我产生厌倦的情绪了?” 想从神明的眼中隐藏罪恶那般,我遮住他的双眼。 “那倒没有。” 五条悟很喜欢干一件事,他会在睡醒的时候偷偷把手指一根根塞进我的指缝中,以为我没有发现,并为此窃喜,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我很清楚他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很少和人提及过去,悟君,你是第二个,让我想想故事该从哪里开始……” 松开弯刀,我思索片刻道:“从这里开始吧。悟肯定晓得人都是妈妈生的这个道理,即便我姐姐那种怪物也是胎生动物,至于她为什么会被遗弃啊,这就不清楚了,可她才是一切的原罪。” 七岁前,我每年的夏天都是在福利院度过。 宿舍是不到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那里有股说不出的霉味。摆着上下层的交叠木床,男孩女孩都有,大家像蟹肉罐头一般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孩子们蜷缩在床上盖着被褥,热汗弄湿了床单。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难以入眠。 在这里生存需要看人脸色,哭闹的孩子会被没收晚饭,说错话会被罚站,如果惹护工们不高兴,就会被关禁闭室,那是个窄的膝盖都没法蜷起来,如同棺材的小屋。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察觉到她那看似完美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恶劣心思。在物资紧缺的时期,那群孩子却甘愿节省口粮讨好她。 可她转手就把食物喂给野狗,看着孩童失望的模样却笑得比谁都开心。就连那带着得逞意味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格外有诱惑力。 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她?那时姐姐和我还不是共用白塬姓氏的亲人。 第9章 募捐得来的钱她会偷偷扣掉三分之二,买很多漂亮的花装点宿舍,和这会儿门口种的月季差不多。 悟脸上多了丝笑意,他说:“听起来像一对冤家,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我看了他一眼,意识到有些事实得说清楚。 “她在孤儿院挑拨离间,带头孤立我,致使我被领养家庭两次退回。” 悟:“……” “为报复,我把她吃回扣的事儿捅出去,她也被院长扣下了。” 那天她被留下训话,铁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她眼里的光碎成了渣,和我当年被孤立时一模一样。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她身上那些越来越严重的伤口,总是失约的父母,半夜钻进房里的老鼠,还有孩子们对她越来越狂热的态度。 她变得形销骨立,害怕阴雨天到来。雨水的霉味顺着窗户钻入宿舍,她像一条濒死的蛇,拖着硌人的骨架钻入我的被窝,和钻进她被窝的老鼠如出一辙。 她紧紧地搂着我,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名字,偶尔发出渗人的笑声混着我的名字,宛如魔咒般在潮湿的雨夜里伴我入眠。 某天,在孤儿们中流传起在神龛附近看到烟花会变得幸福的传闻。 我们偷偷攒了很多钱,树荫下,孩子们商量着逃跑的路线。她神神秘秘将一张车票塞入我掌心,悄悄地说:“我们一起去获得幸福吧,鸫。” 她的眼睛很明亮,仿佛那场所谓的烟花就是神明降下的祝福,她满怀虔诚,牵着我的手踏上追寻幸福的旅程。 现在想起来,我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心脏一揪一揪的痛,我想,八岁那年夏天,我不该和她去北海道看烟花。 “真的好慢啊!鸫跑步真的好慢,身体也好差劲!居然连我都跑不过!” 我大口喘着气,擦掉汗珠看着夜色下她的身影,宽大不合身的白裙她却穿出了不一样的美感,夏风微微吹动她卷曲的长发,她快乐的身姿像落日滋养的精灵,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我敢打赌,已经有许多人被她那近乎迷人的吸引力所征服。 大约十三个孩子穿着破旧,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观看烟花的最佳角度,完全忘了寻找神龛这回事。 而我对着岸边的贝壳发呆,我在想这东西能吃吗,我太饿啦。 熏对着高个子的凉太撒娇:“抱我上去嘛,我够不到石墙。” 我只顾着捡贝壳,没注意到孩子们越走越远的身影,大约是饿过头了,我摸着口袋里的贝壳竟然认为这些东西穿项链会很漂亮,以她爱美的性格应该会喜欢。 昏沉的天空突然乌云遍布,我吓了一跳,猛然回首发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那一刻恐惧在心头滋生。 我拔腿狂奔起来,顺着那些小小的脚印奔跑着,直到追到了沥青路,耳畔回荡起伙伴们的笑声。 我的体力并不好,幼年的我甚至打不过同龄女生,只是跑了一会就累得厉害。 就在这时,我在一处隧道下的洞穴外发现了伙伴的身影。 是凉太 “你们没事吧?”我喘着气问他。 “没事。”他温和的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绷紧,“天色太晚,我们该回去了。” 他侧身的同时暴露出那个神色慌张的熏,熏脸上还有泪痕和恐惧的神情来不及收回。 我喉咙突然发紧,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的姐姐是个笨蛋,她是那种巴掌打到脸上,包裹着甜霜的毒药吞入腹部才察觉不对劲地女孩,我质问他们:姐姐在哪? 我的声音大到惊扰到岸边的飞鸟,纷纷扑朔着翅膀飞离。 女孩瞳孔骤缩,磕磕绊绊的解释,视线时不时朝洞穴内看去。 她突然发疯般死死拽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汗渍黏腻湿滑,我几欲作呕。 我甩开她的手绕过二人朝里走,熏的尾音颤抖得更厉害,扑面而来的血味直冲面门。 九个孩子,如同九个鬼影。 聚在一团压抑的笑着,切割着什么,血肉和骨节撕扯声在黑暗中作响—— “我想要她的脸,我最喜欢她的脸了” 另一个带着垂涎的笑声接道: “手指可以吗?也很漂亮的对吧,做成摆件送给院长她会不会夸赞我呢……”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他们分割了她 互相争抢自己最喜欢的部分 “我知道啊,她浑身上下哪有不完美的部分……” 这时凉太从洞穴外走进来,低声懊恼道:“鸫看见了,怎么办啊!” 阴影中的笑声霎时陷入死寂,唯有血滴落的声音在渗人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某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孩童纯粹的疑惑:“杀掉鸫吧?” “鸫没有价值。” 突然,围聚的黑影分开一条通道。 第11章 “鸫应该也喜欢姐姐的,我们把最喜欢的心脏送给你,替我们保密吧,好不好。”说话的那人语气带着病态的沉醉,捧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走到我面前。 凉太抬起我的双手,将掌心紧紧压在我手背上。此时,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这样落入我掌心。 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断裂的血管如活物般扭曲,血液从指缝渗出滴落到脚面,到石地,汇聚成小小的血泊。 血腥味充斥我的鼻腔,温热的血液浸透我的双手,那一刻,我捧着的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姐姐的全部。 灵魂都仿佛被拖拽出躯体,被扭成一团扭曲的形状,揉捏着尖叫着,用旁观者的角度欣赏眼前的美景。 我应该是难过的,眼泪止不住地淌出眼眶。 孩子们面带狂热,一一亲吻心脏告别,脸颊沾染上的血印就是她的回吻,孩子们沉浸到幸福地幻想中。 我捧着她,来也不是,去也不是。 可一想到她那么凄惨的死在洞穴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孩子们将抢到的部分以各自喜欢的方式处理掉了,我将那颗渗血的心脏放入铁制糖果盒中,和我珍藏的书本放到一起,锁进衣柜里。 合住门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能听到湿漉漉的响动。 自那以后,每次经过衣柜时我都不敢往那边看。 我说:“其实应该报警。” 五条悟眼神微动,握住我的左手:“你那时年纪太小,想不到这层很正常。” “原因不是这个。”我摇头,黑夜里我能感受到有一束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又露出一个不那么真诚的笑容。 “她被警察拷走也好,被拖进实验室解剖也行,总比与我做姐弟要强。” 阵痛再度袭来,我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力度很大。如果悟有痛觉应该会缩回手,但是悟没有。那只被我握住的手,带着温度地回握住我。 “不过倘若她被捉走,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这就是因果。” 那些相互纠缠半生的因果,早已将我和她的命运缠成无法解开的死结。 …… 她的消失引起不小的动静,孩子们正忙着编造她失踪的谎言,不过没有人来问我,就连院长也清楚我和姐姐的关系并不好。 “鸫啊,如果她回来了记得告知我们哦,我们都挺担心的。”凉太又露出那个可怕的微笑,看了看我的手,意味不明地说。 熏牵着我的手玩笼中鸟游戏,模仿姐姐的温柔,可她太矫揉造作,不如姐姐演得一气呵成。 十天后,我的衣柜突然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像有人被困在棺材中般绝望地哭喊着,一个稚嫩的女声低低呼唤着我的名字,带着腐烂潮湿的味道。 “鸫,鸫……” “鸫,救救我…好痛…” 我打开衣柜的门,她撞入我的怀抱中,就那么赤条条的重回人间,挽住我的脖颈痴痴发笑。 我睁着眼睛,用平常的语气重复姐姐当时的话:“这就是她的秘密,她会围绕尸体最大的部分组织重生。” 五条悟沉思,也就是说只有鸫把女孩尸体的一部分保留下来,她才能够回到福利院。 不过,故事还没完,这仅仅是个开头—— 第12章 我记忆里浮现姐姐抱着我的身影: “要么杀了我,要么心甘情愿成为我。” 又变化为五条悟的面庞: “你对我产生厌倦的情绪了?” 几个罪孽深重的人坐在佛龛前静静地笑,窸窸窣窣的聊着这个名为“白塬鸫”的男孩想如何狡辩这段过往。 “我们先后被白塬家收养,受教于白塬女士。我爱她,敬她。我们之间的亲情早已超越血脉相连。” 她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世,临死前还在为我打算,将她的资产统统留在我名下,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那起车祸的真相我至今未能查明,但我坚信那绝不是一场意外。在那场灾难中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而那颗原本属于姐姐应在她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如今却在我的胸中跃动着。 第10章 ———— 天光微熹 我平淡讲述着一段过往,他蓝色瞳孔中既没有情感波动,也寻不到什么变化。那纯粹的蓝色,仿佛是上帝亲手调制的色彩,不深一分,亦不浅一毫。 五条悟注意到鸫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为自己辩解,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也就是说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五条悟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字字锥心:“那是以爱为名的诅咒,你获得的那颗心脏,实则被一种无形枷锁驱动着活跃于体内。这种力量超出了现代科学的认知,你自然找不到解决办法。” 我眉头微动:“你在跟我讲神学?” 五条悟认为自己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能让鸫相信,于是:“来来来,把你的手伸出来试着握住我。” 不像往常那般稳稳地落在他掌心,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阻力在抵抗着我的靠近,然而视线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我汗毛倒立。 五条悟解释:“在阿基里斯的悖论中,他需要跨越无数区间,可追赶总距离实为收敛级数。而我的能力就是将这无限收敛的概念具现化,让实际距离能无止境地缩小。称之为无下限术式。” “我能学会吗?” 他笑容顿了一秒,偏头看我,突然解除术式用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努力的话应该会有成效,加油吧。” “你是不是在哄我?” “是哦。” 我就知道。 五条悟嘴角翘了翘,视线落在了我脸上。 “虽说术式是家传东西,可这个术式需要极其缜密的咒力来操控,因此只有我才能使用啦。”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术式是基于六眼可以让他进行精密的咒力操作,术式可以被传承,六眼无法被复刻。待看来日的无下限术式继承者,他们也只是拥有这种术式,无法使用。 五条悟没有将更深层次的原因告诉鸫,他隐隐有预感如果说出口,鸫对他的兴趣会从他本身而集中到这对六眼。 他把脸凑过来,迎着我的视线,想讨得一吻,我躲开。 “继续说。” 五条悟扁了扁嘴,接着道:“你见到地那些怪物是[咒灵]由人类情感的阴暗面诞生的怪物,普通人无法看见,无法攻击,只有咒力对其的攻击才有效。不知缘由,你对咒灵拥有极强的吸引力。仅仅一周时间,三只特级咒灵相继在熊本地区出现——” 咒灵和畜生一大共同点便是这玩意喜欢圈地盘,没有原因是绝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域,所以当这些玩意不管不顾的朝熊本某个街区集中时,引起了咒术界的注意。 “所以你出现到我面前的原因,是为了解决那些咒灵?” 我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一旦知晓缘由就会被自己拉入另一个我无法掌控的陌生世界。 “是解决你,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因为一本日记五条悟接手了相关任务。他对日记里所记载的主人公萌生好奇,为深入了解鸫,故而主动接近鸫。 一系列的误会都有因果,就好比如果他没有拿到那本日记,自然也不会认识鸫。而某个不相关的咒术师会接手这个任务,以粗暴地方式处死鸫。 他能感受到不少咒灵源源不断的在房中诞生,潮水般侵入这里。 “你所到之处都是咒灵,在它们眼里你似乎是个超级美味的小蛋糕。”他甚至还有功夫打趣。 “我以为是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觉得那些东西只有我能看到。”我喉间发紧。 灯光亮起,窗帘被拉开,晨曦的阳光,白炽灯的灯光,遮天蔽日的咒灵遮挡住屋外的风景,如影随形的痴缠目光始终眷恋在屋中某人的身上。 “你本性不坏,我见过你蹲下身为迷路的孩子擦眼泪,会对目盲的人施以援手,这样的你不该被诅咒困住。鸫,和我立下束缚,我将为你破开诅咒。” 他的手指一根根穿过我的手掌,收紧,指腹能感受到我紧绷颤抖的身体。 咒灵扭曲的身影在窗棂上倒映,我以为他那句“语言作为契约的承载工具,一旦双方达成协议,便不可随意违背”是随口胡编安慰我的话语,可在束缚的一瞬,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缠绕住我。 “如果你没有完成约定会如何?”我问他。 那双海川般透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他随口一说:“大约会不得往生吧,就算死后变成咒灵也会纠缠你,直到完成为止。” “听起来好可怕呢。” 他将我被风吹散的头发拢了拢,有些困惑道:“我以为你会很开心,这种程度的情话难道不足以心动吗。”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两秒,很自然地移到窗外,随手消除那些咒灵,他关上了窗户。 之后我们又聊了很多,他问我死过多少回,我记不清了,但尸体很难清理,我经常会喂给咒灵,或者拖到后院的焚化炉去处理,因为绫濑先生他说尸体是很好的化肥。 聊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前男友,因为我和他也聊过同样的话题。 我问过前任:“如果我死了,你会给我的尸体上放一束花吗?” 前任凝视我许久,那对绿眸中突然多了我看不懂的情绪,他问我:“你把尸体埋树下了?” “嗯对。” 他挖了半天,除了土还是土。 我笑起来,和他说:“别傻了,埋土里会发臭的。” 我从没有见他那么生气过,他脖颈青筋暴起,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我一直耐心跟他解释,因为尸块堆积太多,腐烂后的味道根本藏不住,周围的邻居嗅到后会报警,只能焚烧和掩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大的吓人,几乎要握碎我的骨头,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我们生气的点似乎不太一样,他应该是个环保人士。 他很生气地对我说以后不准我再突然死掉。 我指天画地打包票,只要他不离开我身边,我绝不会随意去死。我对他充满了依赖和爱,每当他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我的目光会习惯性地追随着他的背影,可以说除了香子阿姨外,他是我第二个交付信任的人。 人类总是这样自我意识过剩,我毫不保留的爱意和他回报给我的东西完全不等值,我甚至送给他一根自己的腿骨,这小子没收就算了,也没还给我,不知扔到了那里。 不过我还算有点脑子,我没把前对象的事情说给五条悟,因为他看起来比我前任还能打的样子,我还是很惜命的。 最后五条悟问我:“有没有考虑接一份正式工作?这份工作手续合法合规,无需出卖身体。还提供可靠的医疗保险与福利津贴。不过,可能需用人生三分之二的时间来完成。” “什么?” “辅助监督。” 简单来说就是负责协助咒术师执行任务处理各种事务的职业。 “给咒术师捏肩捶腿,端茶送水?” 悟微笑:“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 接着,他领到了一块抹布。 “失去装残疾人的优势后,就得跟着我一块干活。”我认真地对他说。 房间很大,本来一个人就打扫不完。 悟:“我们不会住太久,明天就离开。” “不要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将近二百平的洋房,悟捏紧抹布转身离去。 我不会逼迫他的,但我会利诱:“打扫干净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随便什么都行。” “真的?”悟耳朵动了动。 “嗯。” 我用手背擦掉脸边的灰尘,盯着他的背影点头。 那白绒绒的头发一颤一颤,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 垃圾收整完后,我用小推车拖到了后院的焚化炉处理,打开生锈的铁盖,里面堆满碎叶和陈旧的衣物。 我正要将垃圾往里倾倒,忽然注意到被碎叶盖住的某个角落动了动,一只脏手忽然探出。 被脏物盖了满脸的男人来不及躲开,抓掉头顶一袋垃圾,和我对视上。 空气似乎静默了下来。 我微笑,情绪突然高涨起来。 他面露惊恐之色,往外逃。 我一脚将他踹回去,一柄尼.泊.尔弯刀抵在他前胸。 “你是不是傻逼,逃跑也不找个好地方躲。” 我瞥了眼四周,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二楼阳台处朝我挥手,他抓着抹布,很努力的向我证明有在好好打扫卫生,十分期许兑现承诺。 我对他假笑,目送那个身影缩回房间内。 视线下移,滑到绫濑颤抖不止的身体上。 刀柄抽出他的口腔。 我在思考要不要杀了他,如果让他跑到五条悟面前胡说八说,又该怎么解释?于是很快得出结果。 我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道:“你对我没用了,先生。” 第11章 “不不不不鸫,你的实验数据还不准确,听我说我们还可以顺着那个方案进行下去,你不是——” 连带着那柄弯刀,我轻轻一推,他朝后倒去。 关上铁门,按住焚化炉的开关。 火焰轰然腾起,内部翻涌的气浪撞击着铁门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就像有双无形的手,一下一下扣着。 那股蛋白质被燃烧的焦灼味道满盈鼻腔,就连呼吸都带着莫名难闻的味道,铁门的缝隙中偶尔有黑色絮状物飘出,随着气流升空。 我盯着看了会,差不多五分钟后才转身离去。 你瞧,能复活的只有我。 第13章 辅助监督:负责协助咒术师执行行程,准备交通物资,收集整理各种有用的情报信息,并将这些情报及时传递给咒术师,让咒术师更好地应对任务中的状况,顺便给新人学生们提供一定程度完成任务的指示。 阅读完后,我将资料放回桌面。 我双手合十,交叠在膝间:“明白了,这是个极其考验双商和社交能力的工作,非常适合我这种热爱生活的人。” 一阵沉默,五条悟伸出一只手:“伊地知洁高,专门负责高专的内勤任务。” “白塬鸫,你未来的同僚。” 伊地知被那对浅淡的眼眸看得脊背发凉,他试探地询问:“五条先生是准备辞退我嘛?” 五条悟:“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如果你期望的话,可以哦。” 伊地知什么人?常年周旋于五条悟和高层之间,在职场中练就了一套巧妙地斡旋技巧。 “我懂了,接下来工作中请多多指教!白塬先生!”四十五度的弯腰非常漂亮,自始至终眼珠都不敢瞥一眼我。是本能的警报声告诉伊地知,绝对不能看这个危险的男人。 …… 私家车上,风景一帧帧从眼前倒退。 高楼的玻璃墙映着天,老建筑像电影里那样往后退,钢筋水泥的味道。 我和姐姐曾经常玩耍的沙地公园,就这么在眼前一闪而过。下雨时我就会和姐姐躲到滑梯底下那个洞里头,然后默默地数着数字,等着香子阿姨来接我们。她打着一把彩虹伞,高跟鞋在雨中嗒嗒走着,裙摆停下时,弓下腰朝洞内看去,那对黑眸闪着光芒,面带笑意: “抓到两只落水猫啦。” 一叠文件突然递到我跟前,打断我的思绪。 “?” 我瞄了眼那牛皮纸封住的文件,没有接。 “打开看看。” 五条悟斜靠在真皮座椅上,单手搭着车窗,指尖夹着黑面罩随着指尖晃动,苍蓝瞳孔随着树影变化忽明忽暗,懒洋洋的笑意漫过声线:“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我拆掉牛皮纸封,目光落在了封面上的户主转让协议上。五条悟托着下巴看着我,眼眸中隐隐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生日快乐,鸫。”他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车身猛地一颠簸,我顺势撞进他肩窝,那句生日祝福,仿佛带着话主温热的气息,擦着我的耳畔而过。 伊地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不自觉地攥紧,脖颈微微一缩。道歉的话刚从喉咙里滚出,瞥见后视镜中五条悟似笑非笑的眼神,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两下后,伊地知佯装镇定,专注地开着车。 …… 我咳嗽几声,掩饰这奇怪的旖旎氛围,实则耳垂红作一团。 “我要回熊本取点东西。” 五条悟慢悠悠地问道:“什么东西?” “我的骸骨。” 五条悟笑容随之转淡。 —————— 熊本租赁的屋子还是我们离开的样子,奶锅的边缘还渗着没擦干净的酱油渍,那是上次吃寿喜烧时留下的痕迹浴室门半掩着,最上面放着五条悟弄坏的玻璃香氛,假花可怜巴巴地在柜顶躺着,全是灰尘。 我回到寝室,行李箱中取出黑色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三枚耳钉。我拿了一枚出来放书桌前,然后把行李箱收拾好。 陈旧的墙皮顺着缝隙剥落,楼梯管道的积水在扶手底层汇聚成一滩水洼。 楼梯拐角处,那个灰暗的身影依着发霉的砖墙,细白修长的指节夹着香烟,烟头明明灭灭,腾起的烟雾灼烧着空气中潮湿的水汽。 神城雅也低垂着眼眸,黑发轻轻扫过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尼古丁的味道混着湿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透不过气。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背抵住台阶。 烟头在积水中熄灭,神城雅也抬脚碾过发白的烟蒂,水痕顺着鞋面渗上裤脚,他不管不顾。 “我有点恨你了 ——” 他突然笑出声,胸腔也跟着起伏振动。 “利用完就把我甩了?啊?” “当初你蜷在我怀里发抖,求我帮你的时,怎么没把我当工具?” 他半张脸埋在阴影中,棱角分明的轮廓隐隐能看出年少时的倔强影子。 我叹了口气,神城雅也活像个苍蝇,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我走下台阶,一步步走近他:“我求你爱我吗?我有明明白白说过我爱你吗?……算了,随便你怎么理解,恨就恨吧。你大可以杀了我,就像之前对我那样,但你别忘了,说‘离开我就活不下去’的人是你。” 神城雅也眼皮神经质一颤,记忆随之回到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时光,那段由少年人懵懂青涩的爱意充斥着的情愫,最终被血浸染成一团污渍。 “你对我已经没有爱,只是遵循着生物本能中贪婪的特性罢了。”我将信封塞到他手中,里面装着一张价值三千万的支票,“我们两清。” ———— 我睁开眼,地铁上忽然传来列车员带着歉意的声音,车厢突然剧烈震颤,尖叫声和玻璃碴爆裂的声响加剧了本就紧张的氛围,头顶的应急灯光忽明忽暗,刺眼闪烁。 “都别动!” 我偏过头,行凶者距离我一拳距离,刀刃抵到我脖颈,他脸部涨红,举止癫狂。 视线上移,一只虫形触手的咒灵正以诡异的姿态攀附在他肩头。 “你还记得吗,六天前我们在西口公园见过,你还送给我一包湿巾……”他声音带着哭腔,刀刃抵扣进皮肤一厘,血珠顺着刃端坠落,“他们都骂我是废物,只有你在安慰我,我还碰到了你的手指……” 乘客屏住呼吸,警报器不断作响。 他忽然扭头看向我,癫狂的神态里混着温柔,他说:“你明明对我笑了,我相信那就是一见钟情。”刀身随着他晃动的手腕反光。 有人偷偷摸出手机报警,有人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我一直在低头发消息,在听到最后那句时有点反胃。 我关掉手机,偏头问他:“你叫什么?” “?”情绪激动的男子怔了下。 我的目光落到他沾满油渍的衬衫领,接着道:“算了,问个简单的——我叫什么名字?” “……” “你对我一无所知,什么底细都不清楚,空口白齿说爱我?不如这样,把你所有存款转给我,让我评估一下,你所谓的爱价值几何?”目光掠过男人红涨的面庞,漫不经心道。 咒灵开始汇集,外部结界顷刻被破除。 伊地知先生神情紧张地站在站台外侧,警察和护士们一拥而进各自忙碌。 说实话,工作第一天被捅刀子,我很烦躁。 当警察押着那个行凶者经过我身旁时,他硬生生停住,涨红脸垂眼偷偷看我。 “您刚才的话作数吗?” 他面露期待。 “……”我真诚道,“进去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第14章 伊地知带我走入一栋写字楼,纸张和油墨翻飞,传呼机嘟嘟作响,如果这里不是咒术师的地盘,天花板上应当爬满牛马的疲惫焦虑,麻木机械的咒灵憎怨体。 熏女士桌上的马克杯盛满凉水,泡着枸杞加黄瓜,写满求生欲。 她指尖叩了叩桌面,伊地知刚要开口,一整摞文件扔砸在他胸口:“七十二小时内让新人把流程表背到滚瓜烂熟,对接后勤工作。”接着,她视线移至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眯眼道:“公司内部不允许奇装异服,包括你脸上这块布,摘掉。” 伊地知紧张地想解释几句,但在那之前我利索的摘掉了面罩。 她突然抬眼,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情绪。 “不过 ——” 熏女士的声音忽然柔和许多:“新人难免有疏漏,有不明白的细则可以来问我,随时有空,毕竟我这人最讨厌看到年轻人走弯路。” “多谢。”我和熏女士交握了下双手。 “对了,悟是有些任性的男人,和他相处不必太计较他说过什么。任务照常下发,这男人虽然嘴上抱怨个不停责任心还是很强。” 我翻过开那些一摞资料,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本八大区域咒灵情报资料,以及近一月来任务总结。 第12章 5处特级咒灵拔除任务(风险系数达到红色警戒,建议派遣特级咒术师五条悟 )——情报来源涩谷,北海道,青森,秋田,神奈川,群马等区域监视组 11处一级咒灵骚动风险(已完成24小时内现场风险勘测 建议增派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情报来源青森,岩手,秋田,山形、宫城县、福岛六县;福冈、长崎、佐贺、熊本、冲绳八县区域监视组 3处疑似诅咒师残余组织活动(情报来源监视组,优先安排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支援)——情报来源横滨,东京,熊本区域监视组 密密麻麻的字样引入眼帘,我盯着那些着重红字批注的字号,不禁问道:“这是他一年来的任务清单?” 熏女士微笑:“一周,准确说95小时内需完成的任务额度。上周他以回老宅探亲为由逃掉不少任务,这是应补的份额。” 我说:“你们有把他当做人看待吗?” 熏女士嘴角扬起惯有的弧度,笑容却没达眼底:“人?是神明哦白塬君,他可是有史以来的最强咒术师。” “别露出这种表情。”熏扶额,“是他要求将特级任务优先推给他来完成,最强配最棘手的任务很合适不是吗,强行将没有达到同等级别的咒术师推向特级任务也只是徒增伤亡率,日本的特级咒术师是比中国熊猫还稀少的存在,我们很珍惜这些耗材。”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些话后我隐隐有些生气,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气愤什么,我拿走那些文件表走到伊地知安排的工位上开始工作。 一杯热茶突然摆到我桌边,是伊地知先生。 “刚开始接触这些工作不用太逼迫自己,请放轻松,鸫君,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他微微弯低脊背,对我说。 “请随意。” 我忍不住发问:“那女人对咒术师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偏见?” “熏前辈是把荣誉即责任刻进了职业信条中的女强人,曾经有一位咒术师在任务重骨折重伤,熏前辈看望他时递过去的不是鲜花与营养品,而是一摞二级任务委托书。”伊地知试图露出一个笑脸,实则笑容比哭丧的表情还难看,“可她有一句话在理,世人皆为耗材。” “耗材吗……伊地知先生,请给我一份日本所有咒术师在职履历表。”我大概明白了。 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将这些任务全部探查完毕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新的一摞任务划分表砸到熏女士桌面时,溅起的灰尘弄脏了她的眼镜。 “做什么?” “任务重新划分计划书。” “?”熏扣了扣桌面,有些无奈,“白塬君,你搞错了努力方向,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联系后勤分配时间,安排五条悟处理这些任务。” “不,任务也分轻重缓急。”我抽出标注重点的任务文件,指尖敲了敲纸张,“福岛六县和冲绳八县提供的监控资料模糊不清,任务应降为二级,本就不该劳烦特级咒术师出手。至于3起诅咒师情报是误判,错把异能者当成诅咒师,要么是个别职员想吞外勤补贴,要么就是当事者能力不足。这样的情报,毫无参考价值。” 我的目光扫过清单:“至于剩下的 5 场特级拔除任务,我相信五条悟可以在半月内会陆续完成。之后有任何问题,欢迎随时找我对接。” 最后,我直起身,目扫全场,平静说:“有意见可以憋着,鄙人不喜职场官腔那套,不爽请背后套麻袋,当面我会揍人。” “我是白塬鸫,负责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的辅助监督,请多指教。” “……”全场寂静。 我很满意:“非常好,请大家做自己,刻薄起来。” 依照熏的性格绝计不会容忍一个毛头小子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可此男高着实诱人,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显得那么好亲。当那双浅淡瞳孔扫过自己时,心脏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起来。 “下不为例,回到你的位置。” 她低下头,耳垂泛红。 熏认为自己疯了,居然被骂的到神经有点爽。 下午十四分十一秒,收到五条悟来信。 [五条悟]:第一天工作如何呢?有没有和同事好好相处呀?被欺负的话可以大喊五条老师名讳噢!比福泽谕吉还管用噢! 我思索了几秒,打字道:同事热心,领导和蔼,沟通流畅,氛围融洽。 五条悟偏头回想西宫熏那老女人喋喋不休的精英作态,略显犹疑。 [五条悟]:真的? [白塬鸫]:嗯,她人超好。 [五条悟]:抬头看门口。 我疑惑了下,顺着他的指令看去。 白发咒术师手提一盒糕点,薄唇泛着一抹光泽,正冲我招手微笑。 我心脏几乎停跳。 站起身—— “你看到了?” “什么什么?鸫力压全场给我减负的名场面还是熏那张老脸差点没挂住呀?都看到了,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哦。” 我转身就走。 “诶,你干嘛去?” “外面。” “做什么?” “上吊。” 第15章 离开大厦时已经是傍晚,街道旁盛开着河津樱花。 五条悟注意到即便鸫着装低调,面容半遮,依然惹得不少行至而过得路人侧眸注视。 鸫的眼瞳很大,如同猫儿般清透浅色的眸子,可能因为饮食不规律,体脂偏低,侧脸的线条锐而精致,白桦色长发松松束在脑后,模糊了性别的概念,不过,被那双眼睛沉静注视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鸫可能从不清楚,他的眼睛若长时间盯着某人,稍稍挪动下视线,便是一个不得了的撩拨。 那不是刻意引诱,而是某种浑然天成的本能。 白发咒术师喉结滚动,手中的礼袋捏的作响。 他明知鸫的“引诱”是无意识的行为,也很清楚那吸引他的魅惑最终将引发某个失控的局面,但这种情感被拉扯的微妙体验,他几乎没有思考便选择了随波逐流的态度。 那本日记中记载,鸫是最接近伊弉冉尊的宿体,他这个人,他的能力,便是诱人堕落,激发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恶欲。 [会发展到哪种地步呢] 悟也很好奇。 ———— 我们停在了一家高档餐厅门前。 我心头莫名一紧。 悟推门而入,侍应生带引我们入座。 侍应生递出菜单,客气且亲切:“先生,请问要点什么?” 我盯着那一串烫金英文,发出穷鬼的声音:“要走。” 五条悟开口:“我请客。” 椅子再度被拉开,点好主菜后我将菜单转给他:“真地可以吗,这家蛮贵的。” 五条悟瞥了眼那八道主菜,淡定说:“庆祝你入职第一天,有什么不可以。” “我再点几个。”见他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反正从你工资里预支喔。” “你好,之前点的八个餐品请退掉。” “开玩笑的。” “再来两道甜品,对,最贵的那个。” 显然,侍应生见惯了大场面,不动声色的为二位贵客添水上甜品。 “都不缺钱了还这么抠门?”五条悟语气略显戏谑。 我将菜单退回:“一种生活态度。” 他笑着点头,毕竟这顿餐饭连他一条内裤都买不起,但悟隐隐觉得这话说出来会遭打。 “你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吗?”等上餐的间隙,悟说道。 “我姐姐诅咒了我。”我断言道。 “那么谁诅咒的她?”悟反问。 我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诅咒]本质是人类溢出的负面情感扭曲为一种特殊的能力,你对咒灵是美食亦是毒药,对人类也如此。你经历多少次死亡才变成如今的自己,成为你姐姐期许的模样,你有想过吗,有完成她的真实愿望?”五条悟收敛起玩味的神态,认真道。 “我明白了,她憎恨我,所以想将我同化成她这种怪物,体会她的痛苦。” 五条悟摇头:“不,是爱。” “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 “我们歌颂爱,却对爱的负向作用闭口不谈。” 五条悟将一碟甜品推至我面前,以温和的口吻说:“先吃饭吧。” 在人格尚不健全的少女时期,给鸫的姐姐堆积对爱错误理解的女人才是罪魁祸首。 鸫不理解的爱,恰好与这份诅咒产生和音。爱包含痛苦,扭曲也是爱的一种体现,从一个极端滑入另一个极端,并不罕见,正如他的挚友。 悟指节无意识收紧,他习惯性弯起嘴角,又察觉到此刻不适合展露笑颜,笑容转瞬即逝。 倘若要破解诅咒,那就必须理解这份爱,他们中的一人必须达到这个境界,才能获得解除诅咒的钥匙。鸫无力做到这点就由他来完成,毕竟弱者总能在他这攫取更多怜悯。 第13章 这顿晚餐食之无味。 临出门,我将打包的料理随手给门口地流浪汉。 学校外那片山林崎岖,路有些难走,视线太暗我总会崴脚,他忽然牵住我的手,可我没有回握他。 悟偏头看我,明明隔着黑眼罩,夜色沉沉,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我偏偏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抿唇,坦然道:“我有点生气。” 他的肩线显然绷直了一瞬,打趣道:“原因呢。” “不知道,就是很生气。”我面无表情道。 “如果我道歉,你会开心?”五条悟敏锐的抓住了某个关键点。 我一言不发的往前走,脚下没踩稳,差点摔倒,一双手牢牢按住我的肩膀,带着温热气息的胸膛隔着柔软的布料贴近我后背。 “可以消气。”紧接着补充道,“只是一点点。” “我明白了。”他坦然道歉。 回忆若是有气味的话,那么有关于她的一定是腐朽黏腻的血肉糜烂的味道。她唤一声我的名字,我都不寒而栗。 昏暗的夜色下,只有他的发色是一抹亮眼。 我没有告诉悟,我一直恐惧着姐姐。在他告诉我这份诅咒的核心竟然是她对我的爱时,我心中竟然产生了永远无法逃离的绝望。接着恶心,犹如胃袋被倒翻过来,想将吃进胃里的残渣统统吐出来。 如果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是痛苦,是众叛亲离,精神虐待,那么她做到了,她什么都没有给我,接着把我的一切都夺走。 她和神城雅也有什么区别? 我宁愿她恨我,至少憎恨磊落。 或者彼此都真诚些,我剥夺你存活的权利,你诅咒我,变成这副模样,有来有往,互不相让。你千万别说爱我,真的,那太恶心了。 我虽然恼火,但原谅了他的冒犯。因为在那一刻我忽地察觉他在我心中早已占据一个特殊位置,容得下更多宽容,比起怒意,我更有些担忧他会忽然离我而去。 阵痛药剂通常是用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仅针对我个人状况。 情绪涌上时,我的身体总是莫名幻痛。当然了,我也会对药物上瘾,不过这个问题更好解决。 我和洗漱完后的五条悟对上视线,不远不近的距离,我露出一个柔软的笑脸。 “现在开始,还是过会?”我问他。 “都可以——但是,你得先帮我一个小忙。”他依着门框,一米九的身高几乎堵住大半通道。 “我的眼睛里好像有东西,帮我看看。”他弯下腰,将那对好看的苍青色瞳孔凑近我。 细长浓密的白色眼睫颤了颤,在眼下透出扇形阴影,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进半湿的衣衫,隐约能看出轮廓。 他是故意的—— 仗着自己的美貌肆无忌惮的勾引我—— 果不其然,我从他脸上看到了得逞的笑意。 眼眸半合,遮挡住略带侵略性的视线,语调都染上了蜜糖的黏腻:“不想吻我吗,小鸟。” …… 黎明将至前夕,我窝在被窝中突然意识到某件事,他这次又没戴.套。 梦里面他一直在跟我科普什么是咒力残秽,模样看起来和现在大差不差,细白色的发丝一根根竖下,可那嚣张态度狂傲异常,脸上的笑容肆意又张扬。 我跟他讲,我明白什么是咒力残秽,不就是野兽撒尿嘛,我也能做到。 由于这个梦影响太深,白天出任务时不知道谁说了句“咒力残秽——” 我脱口而出一句:“野狗打标记。” 同行的后勤职员一阵沉默。 我抿嘴,转头继续登记事故现场情况。 想死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白塬君,有五个学生来不及转移,就在太兴商场里,怎么办!” “让野狗别——”不是,操了 我咳嗽一声:“我现在立刻联系五条悟处理,把那几个学生的位置同步给我。” 放有维修标志的警告牌被一脚踹开,吉野顺平的后背猛地撞上扶梯,冰汽水仰头浇下,黏腻的碳酸液体打湿了发顶,褐黄色的液体和鼻血混作一团,他抬手擦掉。 “怪胎”“优等生”“高级男畜”等等夹杂恶意的称号萦绕在耳边。 “喂,你不是喜欢看那些恐怖片嘛,自称能看到鬼怪?真的能看见嘛,顺平前辈。”低年级的同窗揪住他的脖领,猛地向上一推,露出瘦弱的肚皮。 “传闻这里闹鬼,吉野君说不定真的有幸遇到哦,春太,那摄像机录下了吗?” “一直开着呐。” 顺平眼眸垂下,没有和这群牲畜对视,因为在他们眼中,他的平视也是一种挑衅手段。 正在此时,购物中心的广播突然响起诡异的电流声。 “咯咯——” “嘻嘻——” 孩童稚嫩纯真的笑声在广播中回荡。 “不会真闹鬼吧……”春太手抖了下,差点把这台昂贵的摄像机扔到地上。 商场的透明玻璃突然起涟漪,如同热带鱼艳丽的尾鳞,由远及近奔来,那让人汗毛倒竖的笑意也越发靠近。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朝他们奔来! 而在吉野顺平眼中,他们所惊骇的怪物反而清晰许多。那是一个个硕大的莹蓝色脑袋的婴孩怪物,从天花板冒出,犹如水痘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爬满商城的上空,如同某个鬼片现场。 吉野顺平擦掉鼻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趁春太不注意抢走属于他的摄像机。 还没等跑出几步,他的脚腕忽然被冰冷湿滑的触须绞住,整个人朝前摔去,摄像机磕到了太阳穴,抬头的瞬间正好和一对眼珠对视,倒挂的婴孩在天花板齐齐转动。 凉意从脚后跟蔓延至后脑,吉野顺平整个人僵住。 第16章 铁锈和霉斑生长在扶梯的金属表面,台阶上积了灰尘和褐黄色污垢,破碎的展示窗镜面呈现蛛网状的裂痕。 大约七岁的时候,五条悟逛过这个商场,拖家带口的妇女牵着幼子,父亲推着购物车,孩童的笑声和柜台前推销员甜美的声音交相辉映。 一层大厅放有钢琴,如今也随着商城被废弃。 有些可惜呢,这栋被时代抛弃的建筑连同过去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他也只记得四层似乎有一家不错的甜品小店罢了。 突然,应急通道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五条悟脚步一顿,孩子的哭泣声一抽一噎,下巴抵着膝盖,像是坏掉的水龙头,看见白发高个子男人逐步接近她时,开始害怕地猛地吸气。 五条悟带着和煦的笑容,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头:“别怕,我来晚了。” 咒灵即将扑咬到二人前,他抱起小女孩托着她双腿急速后退,躲开咒灵的攻击范围。 黑眼罩不知何时摘掉,苍青眼瞳中倒映着特级咒灵扭曲的面容,刹那间整个空间的咒力流动轨迹格外清晰。 危险的气氛瞬间展现出不一样的变化—— “好啦,那么接下来就是大人的工作时间。” 他指尖飞速旋动咒力,咒灵发出刺耳的惨叫,浑身颤抖着挣扎。 “术式顺转-苍。 ” 他轻启薄唇,湛蓝色的咒力球在他手中凝聚,越变越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速度极快,咒灵没来得及躲开瞬间被炸成齑粉。 幼女地头发被狂风吹乱,他为女孩捋顺发梢,指尖擦过红肿的眼眶,女孩恐惧的面容清晰地倒映在他的六眼中。 他视线移开,指尖抓乱发梢。 还是看到了,祓除咒灵的瞬间应该遮住她的眼睛,五条悟心想。 果不其然,幼女泪眼朦胧,嘴唇颤抖,高分贝的尖叫声冲破云霄。 ———— “什么动静?” “应该是五条先生干的吧,不必担心。” 我被爆炸声震得晃了晃,后勤扶住我解释,她看起来深有经验,异常淡定地掏出计算机估算赔偿费用。 半座商场被轰成了废墟,混凝土碎块滚落,在地面砸出深坑。 这是人类赤手空拳能造出的破坏? 我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反思自己哪来一柄匕首就能解决掉他的错觉。 震动声停止后,我拨通电话。 “悟,距离你三百米外的商场二层有5名学生等待救援。” “距离很近嘛,放心交给我就好——呃……臭小鬼不准咬我!” 五条悟单手拎住哭闹不止的小孩后颈,看了眼胸口糊上的口水渍啧了声。 刑警正负责拉起警戒线禁止居民随意围观,小孩的妈妈捂着脸无助的哭泣。 我瞥了眼人群中的母亲,对通讯那头的悟说:“找到失踪的小孩子了?” “嗯,是个超级讨厌的小鬼。” “打晕带出来,人活着就行。”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高分贝的刺耳哭声,将手机拿远点,原本略微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第14章 “是个好主意呢,但不适合用在四岁幼女身上呀。”他语气悠悠地打趣。 根据生命体征不断移动的定位,一人已经逃到了距离商场出口不到百米的位置,离我们很近。 “把特级处理掉,剩下的交给我吧。” 他迟疑半响,斟字酌句地说:“别轻易死掉哦鸫,我会心疼的。” “相信我吧。”我挂掉电话。 这是一座废弃的商城,位于京都外围,这种人流稀少的地方会诞生出特级咒灵是个概率极低的事件。会是谁干的呢?咒灵形成的原因和各种阴谋论在脑中一闪而过,我挽起警戒带走进现场。 商场内空荡寂静,一层大厅看不到咒灵出没的迹象,可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厕所臭味弥漫。 墙面被喷漆涂满奇怪的标签,角落堆积着烟头和酒瓶。 脚下踩过易拉罐,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大厅正中央摆放着废旧的钢琴,经年累月下琴键已经被腐蚀,偶尔有啮齿动物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我走到钢琴旁,蹲下身朝里面探去,一个面色狼狈沾满着污渍的少年蜷缩在底端,天花板破开的大洞打进来一束光,正好圈住这片区域。 这里也是臭味最浓厚的位置。 如果不是五条悟提早解决掉咒灵,这少年绝对得死。 我朝他伸手:“出来吧,安全了。” 黑发遮挡住半边脸的少年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像被吓傻了。 我强行把他拽出来,手掌扣住他的后颈,用力捏了几下。 “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你是安全的,怪物已经被消灭了。”这番话起到了效用,他的神智终于回笼。 “你是人是鬼?” 我没回答这个弱智问题,朝他微笑。 少年的身体突然神经质地颤动,泪水扑朔流下。 少年的左脚腕呈现诡异的扭曲姿势,怪不得只能倚着我站立,我蹲下身背起他。 泪水弄湿了我的后领,他一直在哭,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应该是个很要强的人。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说。 “对不起,我会赔偿您。”他的语气颤抖,低沉。 这段路走的很慢,每当经过一处幽暗的通道他都会瑟缩,我注意到他额角的伤疤,那似乎是人为痕迹。皮肉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因为恐惧,也可能是疼痛所致。 回到车内,护士正为他简单处理伤口。 警察在做受害者询问,我等着五条悟出来,当警察问道他来着太兴商场的原因时,他的理由居然是探险。 “有同行的伙伴吗?” “没有。” 很独的一个人,小警察做着笔录。 顺平垂眼,过长的刘海遮挡住情绪。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吉野顺平。” …… 十五分钟后,五条悟抱着那女孩走出来。 女孩趴在母亲怀中痛哭。 我告诉五条悟:“那个叫吉野顺平的小子能看到咒灵,根据手册这种情况要清除记忆吗?” 悟的目光瞥向车内少年:“他有一定天赋,但咒力非常稀薄,可以考虑朝辅助内勤方面发展。” 少年似乎很敏锐的注意到我们的视线,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朝我的方向深深鞠躬。 “很感谢您救了我一命。” 因为他的举动,我将一些原本想告知五条悟的事情统统咽回。 吉野顺平坐在轮椅上,妈妈推行着他回家,嘴中不断念叨着还活着就好,怎么能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最近世道可不太平到处都是灾害…… 很啰嗦,但是妈妈的念叨很温暖。 “你考虑如何?顺平。”妈妈突然问他。 吉野顺平想上一所好大学,虽然成绩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所有,但好的成绩能改变一个人的环境,远离那群人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现在,他的梦想在岔道口拐弯了。 “要加入我们,还是终生被监控。”那个穿着绀色制服的白发男人对他说。 “还有比这更坏的选择?”顺平满脸不情愿,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救命恩人都显得有些可憎。 “有哦,变痴呆。”对方竖起一根手指。 (顺平屈辱的同意了) 办理退学手续那天,他在学校中被人拦住,是欺负他的低年级垃圾的朋友。 没错,那四个人渣都死了。 “滚开,别碰我!”瘦弱的他坐在轮椅上,几乎贴满了好欺负的标签。 “吉野前辈在说什么呢,我听不到哦。” “椿叶是你害死的吧!明明大家都看到了那天他带着你——” 他朝那人投以憎恶的目光,尖锐到令人胆寒。 忽然,一只手拨开人群,亲昵的走到他身旁扶住轮椅。 “你们在对我未来的学生干什么呢,嗯?” 低年级的学生虽然总是对他动手动脚,可一面临社会男子时还是面露褪色,更何况这男的看着就不好惹。 五条悟笑眯眯的推着他的轮椅,走出学校。 校外停靠着一辆黑车,名叫白塬鸫的辅助监督依着车门,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眺望。 被拯救这种概率极低的奇迹事情,居然降临在他身上。 —————— 我将湿巾递给顺平:“擦擦吧。” 顺平:“多谢。” “那些人是你的同学?” 顺平:“狗屎扎堆,不配与我称作校友。” 我偏头看他,副驾驶位的五条悟也侧过头看,我们对视一眼。 吉野顺平的反应很慢,也许有长期遭受暴力的原因,当我们带他到达目的地时,他才剧烈的反抗。 灵堂内白纱飘动,遗像上的少年面容开朗清秀,完全看不出是以霸凌他人为乐的人。 吉野顺平死死盯着他的遗像,似乎惊恐少年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又带着十成的憎恨。 五条悟地双手按住轮椅扶手,用温和的态度不容拒绝的让他面对这一切。 他对着痛哭不止的母亲怜悯道:“生育是父母对孩子的第一支配权,你滋养他暴力毁灭之心,他被痛苦倾轧,是因果。” 我们能接受他人死亡的客观事实,却对亲人离世溃不成兵,就是如此双标且刻薄,这就是人性。 有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有人投来震惊的目光。 我站在状况外围,一面忧心五条悟被群殴,一面又担心他殴打别人。 第17章 应该很害怕吗? 或者让恐惧地泪水充满面庞,跪倒在遗像前痛哭不止,可顺平没有这么做,他不是虚伪的人,他尖锐偏执的个性从不肯服软。 顺平在五条悟的掌心下颤抖,在悟说出那番言论震惊四座的同时,他猛地仰头,灰暗的眼中多出倔强的情绪。 他的喉结滚动着,吐出难言的话语:“我绝不会为这群人渣的死亡感到愧疚,错不在我。” 我略带兴味的审视他,吉野顺平比我想象的更勇敢。 五条悟眉眼含笑:“我不喜欢用大道理和大众认可的那套逻辑来规劝人,但你得明白,你的生命不比任何人高贵。别轻易蔑视生命的消逝,那不是数字,是真真切切的死亡。” 他的语气不带责备的意图,只是平淡的告知。 吉野顺平环视灵堂四周,墙上时钟的秒针突然走得震耳欲聋,滴滴答答作响,悲伤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终于被这沉痛的情绪有所浸染。 …… 2004年在美国上映过一部[耶稣受难记]的电影,这不是唯一一部描写圣人的电影。 我看得如痴如醉,当耶稣痛苦呻吟着决心背负下一切时,口中的那句“仁慈之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用以赦免世人无罪,独自淌过这条血淋淋的救赎之路时,他令我魂牵梦萦。 他因恐惧闭眼,背负硕大十字架游行,每一步都践踏着希律王的尊严。上位者视他如蝼蚁,他却宽恕其罪行,尽管他的圣言被当作狂妄谶语。 我认为这才是俗世里□□成圣的神明。人与神的关系本就该如此 ,你当高尚,受苦受难,福泽世人,以智慧点醒愚昧之徒。 而我在五条悟身上窥视到了这部分的神性特征,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为他着迷。 ———— 傍晚回宿舍简单弄了点吃的,洗碗时我问他:“后来和顺平聊得如何?” 离开灵堂后,我去总部述职,分开这段时间我难免好奇他们聊了什么。 “他大致说了当时的情况,坦言自己能力有限,没能救下那几个学弟。但仍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为他们的死后悔。不过他决定成为咒术师,以拯救他人为目标。” 事实证明我的隐瞒是正确的,吉野顺平性格里某些尖锐的部分与我相似,却也有不同。在我这里任何不平等终将被死亡抹平,而他偏不认同身死债消这套逻辑。 第15章 “或许是想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语速温吞:“意义哪有什么定论,不过是无趣的东西。” 五条悟分不清是怀念还是警诫,总之他对这个词过敏。他莫名回想起几年前,接到硝子那通电话,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挚友谋杀父母,操控咒灵袭击普通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大义具有不一样的意义。他只觉毛骨悚然,比濒死前夕体会到神经的警报声还要惊悚。所谓的意义,不过是背叛过往的自我麻醉,是否决他人生存权的荒诞暴行。 收拾完家务,转身就看到他正倚在厨房门框边,双臂抱于胸前,嘴角平直,情绪不太高涨。 这时,门突然被敲得咚咚作响。 门外传来混杂的脚步声,至少有两道不同的声线少年嗓音交叠着响起。 一道沉稳克制,另一道阳光跳脱。 “咦?这是五条老师的房间?他不是从来不住高专宿舍吗?” “他没跟我提过,或许是新生入学吧。” “哈?!这种事情不通知我们的嘛!早知道换套干净的裙装啦。” 声音有点耳熟,我耳尖动了动。 门打开的一瞬间,我从五条悟的肩缝间骤然看清那张稔熟的面孔,眉骨压的极深,总是紧抿的唇角含笑,那双苔藓潮绿的双眼凝着温情色彩。左耳仍然带着我送的那枚骨钉,蹭着他泛红的耳垂。 他侧头与同窗交谈时,忽然与我目光相撞,喉结猛地滚动两下,整个人怔在原地。 三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五条悟抓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他转头看来,有些疑惑。 见我长时间没说话,误以为是我在害怕,于是弯起眉眼摸摸我的脑袋,侧身让出通道示意学生们进来:“鸫,这些都是我的学生,前段时间去青山特训刚回来。” 我把唇咬的更紧了。 又怕被他察觉异样,强扯出一抹轻松的笑:“你们都吃过饭了吗?我去做点便食吧。” 虎杖:“好耶,谢谢您!” “喂你等等——”钉崎野蔷薇话还未说完,只见那个漂亮的大男孩躲进了厨房,背影怯生生地像雀鸟般惊觉。 她抬脚踢了踢虎杖屁股:“回学校的路上刚吃完铁板烧,你是给狗吃了?!” “可我还是很饿啊。”虎杖揉了揉屁股,略显委屈。 野蔷薇余光瞥见伏黑惠直勾勾盯着厨房,忽然促狭地撞了撞他肩膀:“悠仁就算了,你小子一直往厨房看什么?难不成也饿了?” 她的话语力带着些调侃意味。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对话,五条悟早已习以为常。 伏黑的呼吸却有些急促,他抬手下意识按住跳动过快的心脏。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白塬索性避开他的视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少年攥着衬衫袖口的手指蜷了蜷,垂下眼睫,显得有些委屈,无措的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兽,转眼又被钉崎野蔷薇的笑声拽回现实。 五条悟望着厨房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巴,鸫向来不是认生的性子,此刻却连和学生们打照面都要躲开,难道是因为?他忽然想起方才开门时鸫一瞬的失态。 第18章 我们目光相触,他迅速移开。 五条悟和他的学生们熟稔地聊着天,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虽然说话的方式比较直接。伏黑大多时候垂着眼听大家说话,总让我怀念起那些被揉碎在记忆中的温情片段。 “当时咒灵抓着人质,悠仁就这样嘚吧嘚吧给我打暗语——” 虎杖闻言跳起来学咒灵勒索人质的姿势,嘴边还粘着米粒:“那只咒灵急的吼我们别讲它听不懂的话,于是我和钉崎趁机出手,像这样!” 他抬腿猛踹,矮桌跟着晃,伏黑眼疾手快按住桌板。而他因为拉扯到肚子的伤口痛的表情一变。 钉崎野蔷薇嫌弃地看着他:“白痴!你踢得时机都不对!差点踢到人质脑袋上!” 五条悟撑着膝盖,坐在榻榻米的另一端,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不过,任务完成的很漂亮哦。” 真的好吵又很有活力的一群高中生。 散场后,我收拾碗筷。 悟靠在料理台边开口:“明天不能陪你工作,我回一趟主家。” “去多久?” 我擦着盘子。 “三天,得处理点事,顺道取些东西。” 他将空碗递过来,接着说:“学生们这几天拜托你照顾,尤其是虎杖,出任务时盯着点别让他乱来。” “没问题。” 我把碗摞进沥水架。 他忽然说:“白塬老宅着火了。” 我擦洗餐具的顿住。 悟说:“白天的事,位置比较偏,消防车到的时候烧的只剩下残骸,要回去看看吗?” “过段时间吧。” 我说。 沉默的氛围在此刻凝滞,他忽然不说话了,我知道他在看我,也懂那道目光中夹杂着多少审视意味。 他忽然轻笑一声:“会是谁干的啊。” 我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指尖砸进水池,溅起回响。 “可能是某个脑子有病的男人。”我抬头冲他说,“也有可能是女人,我不搞性别歧视。” 他伸手拨弄我耳后碎发,说:“真巧,我认识个脑子有病的男人,最近疯狂打听你的消息,需要我帮你盯着点吗?” 我望着他倒映在水池里扭曲的剪影,忽然笑了。 “那就劳驾五条老师,不过在此之前,先把你手上的酱油渍擦干净如何?” 悟的视线在我脸上打转,想挖掘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出于私心又否定这种猜测。 熊本的鸫从不掩饰情绪,即便说谎也带着熟悉的微妙破绽,让悟能轻易看穿。 他怀念过去的鸫,怀念鸫假装照顾他时处处透着掌控欲的眼神。可自从鸫知晓他的眼睛能看见一切后,似乎失去了这些优待。 “我去倒垃圾。” 我低声说了句,转身时发梢擦过悟的手背,不等悟有所反应,推门走入夜色。 —————— 我偏执地认为,我和伏黑之间该有点默契,比如此刻我急需个解释。 他总不至于能缩在床上心安理得的入睡,总得说点什么才能让我压下心头怒火。 扔完垃圾,我在无人售货机旁枯等,大脑宕机似地发空,思维提不起反应。 浑身骨头痒得厉害,我下意识掏口袋,寻找快乐小药片,直到摸完所有口袋才意识到,我已经好久不吃这玩意了。 没办法,只能戳开售货机买盒烟。 点燃后,夹在指尖又忘记抽,像人偶一样呆呆的伫着。 那个喜欢蹲在我家门口,彻夜等我开门的伏黑。 会突然把我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发顶闷闷说别走的伏黑。 北海道夜晚,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逃跑的伏黑。 我满脑子都是他,都是他的身影。 我清楚他外冷内热的矛盾性格,连说一句[我不能失去你]都尤为牵强。所以,多数情况下都是我主动,我对他很纵容,这是年纪小应有的特权,对吧。 我从不是动刀动枪的暴躁性格,也没有气到想杀人。 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沟通。 可他怎么敢躲在宿舍里不露面? 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逃跑? 甚至回避我的视线。 妈的。 烟烧到指节才惊觉烫手,我碾灭烟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黑暗里,脚步声踏过走廊,我转头望去,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奇长,随着风晃动,明明灭灭地发着抖。 忽然,我的视线里出现了虎杖悠仁的脸。 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弄得满头汗水,眼睑底部黑到发红的纹身独特又有魅力。 此刻,那对棕红眼瞳正和我对视着,倏而弯了弯。 过道的路灯将他得影子拉的很长,小麦色的皮肤上挂着汗水。 我一时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我得确保自己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不会吓到这个少年。愣神片刻,将手中的烟盒递给他。 他爽朗一笑:“哥,我不抽这个。” 抬起胳膊擦汗的同时,他露出腰腹缠绕的绷带。 我像是找到了救赎的话题般赶忙开口:“伤口没事吗?” 他慌忙把背心往下拽,却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没事!被捅了个口子而已,我去医务室简单处理过了,而且我身体情况特殊,这种小伤过几天就能痊愈,总麻烦家入小姐怪不好意思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伪装出来的刻意轻松。 “这不是麻烦。” 我买了瓶罐装可乐,递给他:“这是必要的治疗,受伤就该好好处理,和体质无关。你不该因为自己的特殊就看轻自己。” 虎杖突然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谢谢你的好意,我明白了,不过成为受肉太久,好像已经习惯这种生活。” 第16章 他靠着栏杆,仰头盯着天花板,喉结滚动:“嗯,受伤是很正常的,老师说这是变强大的必经之路,何况我比别人要占优势很多,我不会轻易死掉噢。” 正是因为虎杖依赖着这种扭曲的心理安慰,才放逐了自我对疼痛的感知。默许这份虚假的安全感,直至周围人都被这套扭曲概念同化。 回想起之前在饭桌上聊过的话题,少年们用轻松玩笑的方式盖过他的身体状况,何尝不是一种危险的警告。 我替他说完那些话外之意。 “其实你觉得自己像个容器,承载着某种核武器,时刻担心自己会失控,以玩笑方式来缩减自己与他人的距离,好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危险?” 虎杖的眼睛倏地瞪大:“你好敏锐。” 这小傻子。 “当宿傩的意识第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那感觉真的很可怕。”虎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 他能看到宿傩的过去,千年前的咒术界天才云集。而宿傩早在成为诅咒之王前便已是顶尖咒术师,他眼中没有一丝困惑与犹疑,任何术式都能在分秒间拆解复刻,这种强者的记忆本就是一种宝库, 可随之,他共鸣到的更多是令他头皮发麻的恐怖。 “我一直没告诉五条老师这些,我能感受到宿傩的情绪,那些残忍疯狂的念头,只想着怎么才能夺得自由,进行取悦自我的杀戮游戏,他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后来每吞一根手指,这种影响就在加倍。” 虎杖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几分迷茫:“你说,我这身体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我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我看着他,轻声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虎杖站直身子,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他苦笑着说:“就因为这样啊,从第一次吞下宿傩手指开始,我就成了这副模样。” “蛮炫酷的。”我仔细盯着他腹部,嗯,腹肌也练得很好,羡慕了。 虎杖耳廓泛起红晕,他放下衣服。 “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丧气话,可不知为什么,面对你时这些话就忍不住往外冒。” 我清楚是我的体质在影响他,便没有责怪的意思。 “虽然我们相识不过一天,我还是蛮欣赏你的,白塬监督。”他的手绞着衣摆摩挲,显得有些害羞。 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表情突然变得冷淡,几步拉开距离。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但手腕却被一把扣住。 我身形微顿,考虑到他是悟的学生,没有太抗拒。 我侧身看他,眉眼完全没有刚才温和的态度:“还要做什么。” 我的声音很平淡。 —————— 悠仁偏着头望着我走远的背影,眼底滚过暗色,转瞬即逝。 端坐于白骨高山之上的宿傩嗤笑,现实中,虎杖右颊裂开一道唇,嘲讽拉满:“怎么不冲上去抱着他哭啊,蠢货,说不定对方会心软呢。” “宿傩,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不过你说这种一看到他的脸心脏就砰砰砰跳的心情是喜欢吗?”虎杖悠仁不理他的嘲讽,转而问。 “你确实对那家伙产生执念了。”宿傩轻声说。 很奇妙的是他也似乎受到了这种影响,不同于青涩少年的懵懂,他清楚膨胀于胸腔的绝非爱意,是咒灵本能的食欲。纵观千余年,他头一次对某个人类抱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实乃罕见。 可人类确实常常会将极端的情绪混作一团,把杀意和爱意搅得不分彼此。寿命又短如蜉蝣,在情感上糊涂些倒也有趣,宿傩心情愉悦地想。 悠仁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他听见宿傩低笑道: “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得到他?” 第19章 刹车声响起,车辆缓缓停靠。 男人探出脑袋,扫了眼四周,嘟囔道:“真不想回来。” 自元服礼后,他一共回过祖宅三次,这是第三次。 五条宅邸门前,家仆已等候许久,那散发着陈旧腐朽气息的庸俗礼节令他骨缝里都泛着不爽。 解决咒灵这种事对悟来说并不困难,难的是分辨每一任务完成后带来的改变和更正的格局。自从杰死后好像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疑惑,他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比起夏油杰生前所做的那些事,留给悟更多的是数不清的怀念。 2005年,星浆体事件后夏油杰叛逃。 [也许是便当的水不够热,晚饭的调料包没有配齐,加班时点不到咖啡,最后一班公交没有赶上……种种原因,各种负面情绪交织下的普通人滋生出咒灵,给这些低咒术师一等的下等畜生做事,我受够了] [悟,你有看过调查吗?美国每年的咒灵产出数量不到十只,特级更是屈指可数,东欧国家总和更是不到百只。而在你诞生后,整个咒术界的强度格局被无限拔高。是你的出生破坏了这种平衡。但没关系,很少有聪明人能意识到这点,他们只会忌惮你崇拜你的强大] 悟不好给他答案,人类的命运,社会力量体系与人性的本质,远比他们想象的和接触到的事实要复杂一万倍。 他只是在关系破裂前夕来见一见好友,如此单纯,远赴邀约罢了。 “走吧,带你去看看第二个人间地狱。” 黑发男人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语气却很轻快。 他们徒步来到一栋医院,走过住院部,笔直的石子路通往一所教堂。 日本对于宗教建设十分支持,乃至于各种各样的教义诞生,为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添一把火。 可再开明的国家也不会允许“食人”行径,极乐教的本质就已经注定了其教义与大众理念背道而驰,但内部穷奢极欲的教堂又多了一层来自上位者特有的讽刺之意。 教堂内部很空旷,放了近十张桌椅和银质餐盘,女孩赤身裸体,躺在礼堂正中央,她的腹部开有一道缝隙,潺潺不绝的淌着人世欲望,与众信徒分食。 苍青眼瞳里仿佛燃烧着怒意,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他听到了理智一点点分崩离析的声音。 在悟捣乱会场的前一刻,好友压住他的肩膀。 他们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所以那吵闹的人声足以令在场的众人回头。 “抱歉,打扰您宣讲教义。” 杰按住好友的嘴,冲教堂正中心的中年女人颔首微笑。 那对冰蓝的眼眸渗透了怒意,正怒不可遏地注视着她。 正在此时,少女爆发出惊天哭声。 白布裹住她,她捂着面庞,如同婴儿般哇哇大哭,不顾形象。 走到礼堂的第一排,他和中年女人肩对肩坐着,女人将盛放肉红尸块的餐桌推至他面前,忽然问出一个问题: “你认为宗教是什么?” “那少女死了?” 看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白塬香子笑吟吟道:“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痴报团取暖的地方。” “说的不错呢,那么盘星教存在的意义呢?” 作为一个极度崇拜天元大人而存在的教派,这个教会的成员大多是普通人。 白塬香子自顾自答道:“帮助可怜的人消灾解难,处理低级咒灵带来的麻烦,除了压榨其他人生存空间外对这个社会没有丁点回报,以此作为功绩宣扬教义的低能人士聚集地。” 夏油杰:“前辈,我还在这。” 白塬香子微笑:“我知道,我故意的。” 夏油杰:“……” 她接着讲:“而极乐教不同,教徒大多是女性,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正时期的佛教理念,教义为:幸福快乐的活下去,没有,也不必去做辛苦和痛苦的事情。是不是很美好?不过啊幸福到底是一种什么体验?” 五条悟的目光始终落在被白袍教徒簇拥抱起,不断安抚地少女身上。 她看起来开哭的背过气了,可回想起她刚才的遭遇,连哭声都无法抵消那痛苦一二。 海藻绵密的黑发遮住玲珑有致的曲线,她趴在教徒脊背,不顾及体面,就那么用力狼狈哭喊着。擦掉眼泪同时血抹在脸上,始终不停歇,她好委屈。 “幸福是没法用言语来描述的感受,每当恶作剧成功后没有被夜蛾抓住,限量的甜品正好被排队中的我买到手,无拘无束地活着不用听老头子废话。正如现在准备把你们全捏死,也没人能阻止怒火爆棚的我——也是一种获得幸福的方式。”他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着,愤怒仍在心中燃烧。 这是刚刚成年的青涩咒术师,头一次身临体验人性恶意的绝佳时刻。 六眼传来的信息明确告诉他,两分钟前那个女孩明明死了,心脏也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十秒后又恢复了生命迹象,这绝不是神迹,而是某种超越科学解释的现象。 而这群畜生们正恬不知耻地在他底线上来回蹦跶。 白塬香子没有在意他话语里满含怒火的挑衅意味,走到台前,牵起少女的手。 第17章 “你对于幸福的定义非常自我,充满主观意愿。”白塬香子说。 她环视四周享用盘中美食的众人,温声道:“那么,在这间教堂中,你有体会到幸福正满溢吗?在这里没有善恶,所有教徒依赖着我,爱着我,我的举措就是他们通往幸福的选择。”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悲怜:“为何你只能看到自己的幸福。” 所有教徒视线凝聚,放下餐具,死死盯着眼前的白发青年,仿若是破坏他们幸福的可憎之徒。 对接那些带着扭曲恶意的目光,五条悟没有退缩,亦无惧色。 他掀翻长桌,碎裂的碗筷和桌布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墨镜歪斜一瞬,露出紧绷青筋暴起的脖颈,他沉声道:“说完了?” “你们这群拿人命不当回事的变态,比诅咒恶心百倍。” 走进来时,五条悟有注意到相距位置设立警局。 无论是正规性还是合法性,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踩在种种规则之上耻笑众人。 当警察鱼贯而入的场景发生时,有那么一刻,悟以为这群人是奔向自己的正义人士。 薄薄的十几张花名册摞在礼台,无论是政界还是商界都是地方警署得罪不起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们坐在天秤的另一端,稍微用用力,屁股沉一沉,就是普通人吃罪不起的重量。 签完承诺书,隔着透明玻璃,端庄文雅的中年女人笑容敛秀,谁能想到她竟是背地里举行互喰盛宴的教主。 她款款而出,岁月的痕迹似乎不愿在她面庞停留,她停在悟身边的公共椅前。 “你得学着习惯,习惯对这个残缺的社会制度失望,习惯对人面兽性的上层人让步,习惯好友背你而却,习惯独身孤出,习惯幸福因你踌躇。” “滚开。”悟很少对女士如此失礼。 她看了眼沉浸在某种负面情绪无法自拔的青年,依旧笑容满面。 这世界千变万化,可无人拥有的高洁灵魂能比过眼前之人。 五条悟那比雪纯白澄澈,心怀悲悯的性格令他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弱者苦楚。那双六眼汲取到的信息,总是让他习惯性的优先为眼前弱者打算。 悟扭头,恶声恶语地冲白塬香子吼道:“你能不能滚远点!和你这种垃圾多说一句话都感到恶心!” 哎呀,会发脾气的圣人。 白塬香子笑意更深。 突然出现的教徒遮挡住她大半阳光,白塬香子站起身。 “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悟君。” 她的指节压住一本日记,递到五条悟面前。 五条悟满脸厌恶。 ———— 他垂下眼睫。 五条悟很讨厌看书,比起书本他更喜欢花哨的动漫人物。 比起苦涩的文字,更喜欢色彩艳丽的线条。 所以,他很少会主动去阅读什么读物。 那本日记被他存放了三年,整整三年。 是送到五条老宅里保存的,讨厌的东西和讨厌的家族滚到一处,多完美。 他不满的伸出食指点了下日记本,仿佛日记本也粘黏着女人身上若有似无得腥香气味,像极了腐败的暮色花朵。 他真的很讨厌看书,所以,只看一眼。 只看一页。 他连夜蛾正道讲课都不怎么听,怎么会喜欢看这女人写的无聊玩意? [我承认犯下众多罪行,引诱无数迷失者背弃生命,堕入深渊,这便是我活着的罪孽 鬣狗是母系社会的群居动物,而雄性只是作为繁衍和照育下一代的角色,我们家族正是如此。 我的母亲她穿梭在权贵间,依靠着柔软身段和颇深心机将所有人牢牢绑定在这艘船上,她食髓知味。 1993年的夏天,我的弟弟,作为家族中唯一的男性叛逃了。终其一生他将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他没有手段,也没有那敢于挑战母亲权威的勇气。最终被母亲捉住灭口,他的女儿在由母亲策划的灭门案中失踪。 我看着弟弟被抵在地板的模样,如同砧板上苟延残喘的鱼虾,我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母亲的手掰过他的脸,泪水淌落,用流利的德文和教徒们交谈。 母亲神情哀伤,她怜悯的不是将死的儿子,而是那个流落异国的孙女,她本来打算将那孩子接回当做继承人培养,可现在那个孙女丢了,好可惜。 教徒们神情漠然,直到弟弟那句monster激怒众人。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母亲牵起我的手走出木屋。 透过摇摇晃晃的白袍子,我看到弟弟如同开膛破腹的鱼般,刮净鳞片,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那一团团错综复杂的器官,有鼓涨的鱼鳔,也有深红的肝脏,鱼嘴长大,无声地叫着。从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我和鱼没有区别。 没人能听懂鱼的哭喊,因为语言不通。我们肉.体相同,灵魂却是非人非物的怪物。 所以,我一直很听母亲的话。 从宗教的十大界域延伸到教义类别,极乐教只遵从一点:安稳并且舒适地快乐生活,没有也不必去做辛苦和痛苦的事情。 穿着圣洁佛袍和白无垢的圣人有很多,不过你怎么会指望另一个凡人将你带往天堂? 我在心里给自己说:不要听,不要信。 我是没有信仰的女人。 我装作和这群野兽是同道之徒,在食人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麻生告诉我“宗教信仰只是人类意志的寄托,人类信仰着虚假的正论,从中汲取敢于反抗的力量,成为伟人亦或者毁灭自己,两种结果都太极端,所以香子,你没有信仰并非一件坏事。” 我问麻生:这样对吗? 麻生反问我:有什么不好? “只是,如你这种存在,如果没有信仰的话,应该称作怪物吧,你和北欧神话中的海妖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即使是海洋也得到了波塞冬的庇护,而你,又拥有何种依靠呢?” 他伸出手指,直指我,如同一位神明在审判一个堕落到人间的信徒。 “你将诱惑多少人成为你生存的垫脚石?” 在一阵沉默后,他站起身向我道歉:“我好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请不要生气。” “饿吗,给你洗个苹果?” 他蹲于沙发旁,白桦色长发垂于我眼前,我伸手轻扯他的发丝,他未露愠色,依然耐心静候我的答复。 “我想吃你。”我直视他的眼睛,语气郑重而坚定。 吞刀咽血,肉骨融合。 吃掉你聪明的大脑,多余的嘴巴丢弃进垃圾桶,食用过后光滑的头骨保存进冰箱,我饿的时候会打开它,回味下你的美味。 我是真的想吃了你,如果我不会反胃的话。 唇瓣和唇交织在一起,不安分的手掌握紧了他颈间的项链,揉捏,抚慰。 我不是温柔的人,我和母亲皆是人类理智极端存在,所以,即使接吻也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如果麻生够聪明,那他看穿我本质的时候应当远离我,而不是继续做我的教师,很显然,他那察觉危险的敏锐直觉比不过我的诱惑。他一次又一次俯下身,我缓慢眨下眼睛。 我们在柏林大教堂接吻,我遮住石塑雕像的视野:你没有资格审判我,噤声。 我是母亲由食欲创造而出的幼女,我拼命挣扎出卵鞘,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麻生而活。 我们先是教主与教徒,再是爱人。 后来的一切,犹如重演四年前剖鱼的画面。 麻生直愣愣的里外重重人影,透过胳膊缝隙应当是看见了我。 我正和母亲聊天,因为要以百分精力来回应母亲,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我得活着,我不想变成鱼。 麻生死的那刻,我似有所感。我和这世界的联系仿佛又断了一层。 我始终相信人和这世界万物存在共鸣,我杀牛羊时,牛羊会因为我带来的疼痛而悲鸣,痛苦也是一种联系。 所以他闭眼,诅咒也好,祝福也好,在那一刻我和麻生斩断了联系。 我微微低头,手指也没有颤抖。 你今天要吃几个苹果? 你会因为吃掉太多苹果而痛苦吗? 我不会 没过多久,母亲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 我搬回日本居住,嫁入白塬家。 名义上的白塬家只是一家靠着瓷器发家的普通商人,背地里却是极乐教教徒聚集地,在日本极乐教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大正时期,颇有种认祖归宗的荒诞感。 依靠着教众,白塬家在日本很快壮大,并成立了名为“向阳花之家”的孤儿院。为了维持教内和谐,我们开始批量生产育婴农场,我的孩子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 在这个没有父母养育的孤儿院里,很容易培养出性格乖戾的孩子,人类往往会通过向外界发泄的方式来消除掉内心的恐惧,但这里的孩子没有办法对外界产生太多感情,无论是笑容还是悲伤,在向阳花之家中不正常的小孩比比皆是,比起人类,这里的孩子更类似“爬虫”。是一群具有自理能力的食材而已。 第18章 而当一个人若是长期处于这种情况下,正常的情绪也会变得收敛,我开始恐慌鸫也会变成这样的孩子。 麻生曾告诉我: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各种各样的罪孽,那些罪孽不会消失,只会在合适的时机显现。 所以,我的罪孽出现了 绫濑说:“这只是很普遍的……父母对孩子平常的爱意,夫人,这不可怕。” 不……这种情感从不会在我们家族中诞生。 我不会,我的母亲也未曾对我如此。 我应当是生病了,才会对我的罪孽产生爱意。 可是他那么可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树下读书的影子,看得我心都要碎了。 我的丈夫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对食物产生感情。” 你算什么东西? 敢对我的孩子发表看法?! 我怒不可遏,太阳穴突突跳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身后断断续续追逐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生气,翻腾的怒意几乎快要冲破胸腔,我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因为旁人的主观话语,便萌生出想要将他挫骨扬灰的冲动。 因为这点,我开始无时无刻的关注起这个孩子。 我记得怀他的时候,我无所谓地坐在返回日本的飞机上,隆起的腹部令我有些不适,我撑着脸颊计划着待他出生后如何干净的处理掉这个婴孩,这个黏连着我血肉出生的孩子生起来竟一点都不费事,好像也不愿意给我多添麻烦。他多乖啊。 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哭,我耳边听到了飞鸟掠过枝头的叫声。 护士问我:夫人,孩子叫什么? 我说:鸫吧,那就叫做鸫。 鸫是一种翅膀长而平,叫声好听的雀类鸣禽,以幼虫水果而食。 我后知后觉想,如果鸫问我为何要给他取这个名字时,我总要有解释的缘由。 可转念意识到,他终其一生也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鸫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喜欢缠着院长问:妈妈爸爸去哪了,何时来接他。 他只会孤独的,寂寥的,沉默寡言地长大。 我想象不到,除了我有谁会爱他。 我想象不到,当他意识到自己生长的环境实际是个食场,他会怎样崩溃? 我更无法想象,他能否接受过往人生中有一个杀人食人的母亲。 我四下瞭望,目及之处孑是荒芜与恶鬼] …… 悟对着日记本发呆,他鲜少有对着某个物品发呆的情况。 他和白塬香子仅一面之缘,对话更是少到寥寥几语,他对这个如同黑泥般满怀恶意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而在日记的最终他看到那句话:无论你是谁,去见见鸫吧,你会爱上这个孩子。 他想见见她口中的小鸟,说不定只是女人的执念,父母对于子女生来便带有温柔滤镜,将血脉相连视作独一无二的恩赏。如同受到了某种蛊惑,又或者是产生了反叛之意,总之他去了。 在熊本与鸫偶然相遇的那天,远不是他心中所设想的场景。但那惊鸿一瞥也足够令他心中地动天摇。这么说很奇怪,但他想不出合适的说法,只是这颗心,这具身体叫嚣着想要靠近鸫。 当鸫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他的时候,他想和鸫玩各种游戏,不光是单纯的照顾游戏,各种恶念在脑袋冒出,冲击的神经突突突跳个不停。 鸫低头问他痛不痛的时候,他更想把另一个东西塞入鸫的嘴里。 他幻想的是拉灯后,漆黑的房间里他和鸫肩膀抵着肩膀,膝盖也不能弯曲,只能互相对视着,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色彩的温和游戏,这是他能接受的最低尺度。 他趁着鸫出门的时候打电话给冥冥:“你能明白那种心脏砰砰砰跳,血液都仿佛加快的感觉吗,那种感觉太刺激了,好棒啊,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亢奋——” 冥冥:“我可以体会到,悟君。” “真的吗?冥冥” 冥冥冷静道:“每次战斗过后,我的肾上腺素都会飙升,就是这种感觉。”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冥冥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顺便发给五条悟一条提示打款的信息。 他感到莫名强烈的兴奋,心底那点与白塬香子的对抗消失无影。白发咒术师完全沉浸到疑似情窦初开,害怕被夺走宝物患得患失的心情中。 会被情绪牵引住理智的他有点奇怪。 不过,他不想失去鸫。 所以,得装得更严肃些,更可靠些,才能不被鸫讨厌。 他是一个非常值得依靠,且温柔的男人。 悟在心中补充。 一见钟情便是如此,我连你的性格喜好都未曾了解,便在人群中一眼爱上了灵魂欠缺的你。 —————— 罕见的,熏小姐请假,她的工作暂时由旁人接管,伊地知带着学生们奔赴任务现场。 我找了个理由翻查学生信息。 虎杖悠仁 性别:男 身高:173 体重:80kg,体脂率较低。 不是,这种东西有记录必要?? 曾是宫城县仙台市杉泽第三高校学生,后转入东京都立咒术高校,亲属俱离世—— 钉崎野蔷薇 性别:女 身高:保密 体重:保密 我猜这一定是学生们入学前亲自填写的内容,如此具有主观情绪的记录。 盛冈某乡村出生,只身前往入学东京都立咒术高校,习有「刍灵咒法」—— 伏黑惠 性别:男 身高:175 ———— “白塬,你在干什么?” 一个爽朗的男声打断我的查看资料的动作,我没有理会他,低着头继续看。 出生日本埼玉县,于禅院家通过家系入学东京都立咒术高校,洞察力卓越—— 那人猛地拍我肩膀,手下一歪,资料撒了一地。 “呃——抱歉。”面对脸色不善的我赶快道歉,捡起资料时停留在伏黑的那页。 他探过身,目光黏在我手里的学生档案上:“在看负责学生的资料啊,不过这种情报也分等级。像你这类新入职的员工查不到多少有用东西,尤其是伏黑这种等级的人物,怎么样,要我给你透点内部消息?价格嘛好商量。” 他压低声音,试图拥住我肩膀,尾调挑起恶意的颤音。 我不着痕迹的躲开。 “不用。”绕过他推门离开档案室,“资料帮我还回去,多谢。” 窗外的雨水洋洋洒洒的落下,雷鸣闪过天幕。 我站在楼梯拐角阴影里,下颌线紧绷,脸色登时阴沉。 伏黑的资料和神城雅也提供给我的完全不同,怪不得我死活找不到伏黑踪迹,那傻逼。 灰沉的天空下,我靠着窗户打开烟盒,突然接到伊地知的电话。 “白塬君,任务有变,学生可能遭遇危险……” 电闪雷鸣间,我脑子里全是五条悟临走时的嘱托。 [要看护好我的学生哦] “地址发给我,十分钟后到。” …… 伊地知撑着伞,看了看天,他显然不相信在大雨天有人能十分钟飙到大阪府,但当那辆黑车冒进视野擦着他腰边停靠的那一刻,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差点去了黄泉藩。 那对偏冷色调的眼瞳透着少许阴冷,淋雨打量他。 “谁下发的任务?” “你脑子是干什么用?这种程度的祓除任务明显不是一年级生有能力完成,为什么要接下来?” 旁边的后勤职员试图为伊地知说些好话:“还不是上面一股脑将任务都安排下,伊地知先生也没办法拒绝啊。” “连拒绝任务的勇气都没有做什么辅助监督,去发传单吧。” 后勤听着来气,反驳我:“就算你是五条先生担保进来的人,也不能对前辈不恭敬!” “我无意讽刺任何人,很认真告知你们,如果帐里面的学生死了,各位都有检察不到的责任。你们培育新生,不是眼睁睁让他们赴死。” “认真审核任务合理性,保护自己的咒术师,也是辅助监督职责所在。” 西宫熏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她撑着伞,表情冷硬:“那你呢?任务前夕放任事态发酵,如今不可收拾了才跳出来说这些逃避责任的话!我等咒术师若是贪生怕死,因畏惧诅咒便瑟缩不前,岂不可笑。” 一次简单的祓除咒灵任务不应当惊动休假中的熏女士,雨水顺着我耳廓滚落,一瞬间联想到虎杖那特殊的体质,我清明许多。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谋杀。 得到答案后我胸膛震的厉害,也没工夫和这群人辨扯,朝帐里走。 西宫熏怒不可遏:“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没有回头:“践行您的信条,保养耗材。” 不大的少年院里,我和伏黑迎面相撞。 第19章 “你进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他难得情绪外泄,神情掩盖不住地惊惧,拖着我的胳膊朝反方向跑。 我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镇静道:“我得救你们。” “里面的咒灵已经孵化成特级,不是普通学生能对付,听我的,我带你找个安全地方,你躲起来,等五条老师赶到后——” 伏黑设想的很好,他们的死定然会惊动到外界,最迟他也会拖延到五条老师赶到,至少鸫是安全的。 “有人要害悠仁,凶手就在高层,你出去后朝这个方向查。” “鸫,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功夫开玩笑,我能救你们。” “你连煮饭都做不好。”伏黑的眼神有些绝望。 “我现在会了!”我怒斥他,不光很会煮饭,我还会打扫家务! 说罢,一步步朝破坏严重的地方走过去。 我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也许我不够聪明,也不够未雨绸缪,不冷静,也不是很幸运的一个人。 但我想履行对五条悟的承诺,我能保护好他的学生。 “你欠我一个解释,这笔账回去再算。” ———— 伏黑眼睁睁看着,鸫推开他,被咒灵撕咬干净。 很快,地上满是鲜血和内脏碎块。 第20章 我走到两个学生中间,拍了拍他们的肩:“等下有点恶心,闭眼不要看。” 悠仁面色惊恐地看着我朝咒灵走去,他想阻止,双腿已然被咒灵截断,只能崩溃大喊钉崎野蔷薇的名字。 那咒灵的速度快极了,我用从总监部顺来的美工刀划开胳膊,血如红线喷涌,在咒灵眼中更是珍馐。 当它的牙齿咬进我身体时,我只感觉一阵剧痛来袭,视线倒悬。 意识模糊之际,我看到悠仁充满绝望的表情。 我不理解,明明提醒过他们不要看,为何还要睁眼记录我的死状? 回想起五条悟对我说过的话,一时间,所有记忆顺着画面往回倒退。 “我的世界里,可是包含了想保护谁就保护谁的任性~” “向我祈求吧,如果是鸫说什么都会应允。” “别害羞啦,稍微软弱一点的男人会更讨人喜欢哦” “对我来说,拯救弱者是很简单的事情。” 五条悟,一个脱眼罩跟脱裤子一样色气的男人,喜欢用撒娇般的语气抱怨,像是怕周围人看出他的疲累。每当凌晨出任务的时候,他会一手捧着关东煮,絮絮叨叨吐槽琐事麻烦,可抱怨背后是他接受了这份任务带来的琐碎。 他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不会因为学生个性迥异放弃,在他眼里,悠仁不是宿傩的容器,我也不是某种异类。哪怕日程被任务填满,也会抽出时间教育学生,这样的他,每天几乎只睡三小时。 好吧,我承认重塑实在是太痛了。我只能不停地回想他,到最后满脑子里都是他那颗价值一亿的脑袋和得逞的笑容,不停地发光发热。 再多说些好听话吧,求你。 我如此卑微祈求着,终于,视野恢复光亮。 钝痛得以消退—— 我大概清楚一个人复生时是什么样子,没有那么美好。先是如同蛆肉般的血块从骨骼肌上滋生,205块人骨咔咔作响,重新生长,从血泊里竖起的骨架形成一具没有外皮的肉身,把黏腻的血肉重新撑成个人形。 接着是口腔与食道。 当没有眼皮的眼球突然转动,当舌苔能重新感知唾液的时,说明我的呼吸系统已经重建完毕,接着撕心裂肺的剧痛逼迫我为这堆烂肉呼吸。 然后是最精彩的阶段 由于神经纤维需要重新连接全身器官,这种缓慢的折磨会持续到所有器官归位,直至皮肤与脂肪层贴合,整个身体恢复正常行动能力,才会停止痛感。 我终于能像个人一样睁开眼。 喉咙被血块堵塞住,我躺在一堆内脏烂肉里不停咳嗽,呼吸上涌,脸部涨红。 余光瞥到连滚带爬朝我靠来的虎杖和呆跪原地的钉崎野蔷薇,我决心自救。 幸好那把美工刀没掉落太远,捅破喉管的霎那呼吸终于得以顺畅,胸膛大起大伏后我缓过劲儿来。 从尸堆里爬起的时候,钉崎野蔷薇眼中遮掩不住的惊恐犹疑之色,虎杖抱着我的腿哭的很狼狈,他看起来比我还惨,两道血痕拖行蔓延十米之长。 我再次摸摸他的脑袋,他忙垂下视线,泪水还挂在脸上,脸颊通红,搂住我腰腹的手腕紧了些。 伏黑惠的脸色由苍白转红再转青黑,一步一脚印走过来,重重地扯开虎杖。 如果不是虎杖受伤,他会像扔垃圾那样把虎杖扔出去,绝对! 深蓝色制服劈头盖脸砸到我身上,遮蔽了视野。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好像没穿衣服。 太痛了,谁还会注意这个。 但我们之中是有女性的—— 伏黑惠立马做出反应,背身挡住钉崎野蔷薇的视野。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表情有多吃味。 钉崎抖着腿,深呼吸,站起身道:“我又不介意,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快滚开!” “钉崎,脸红的像苹果哦。” “想死吗!废物杂毛悠仁!” ———— 我们四个徒步走出少年院。 西宫熏的目光轻轻地向下移,移到平角子弹裤搭高专改版制服的虎杖悠仁,又斜视到一边紧身黑背心裹着胸肌的伏黑惠。 “祓除咒灵的同时顺便去夏威夷度假了吗?学生们。”西宫熏微带调侃的语气说。 接着,目光巡视到我,嘴角露出恶笑:“白塬君,私行不论癖好,上班时间这么搞不太好。” 龌龊的老女人。我嗤之以鼻。 统一口径做完登记后,我带着几个学生休息。 衣服空荡的不贴身,走路几乎都窜风。 我感到不适应,抱紧腰身。 钉崎野蔷薇看到这一幕,怼了怼虎杖悠仁的肩膀,凑近小声嘀咕几句,接着双眼放亮。 他们交谈着什么,时不时促狭被冷落的伏黑惠,他满不在意,但随着同窗渐入佳境,双耳染上粉意。 他忽然拽起我的胳膊随便走进一家时装店。 “干什么?” “换衣服!”他满脸写着尴尬和羞恼。 我随便挑了几件,又被他扔回去,换了套更加舒适宽松的穿搭。 此时的伏黑惠嘴角拉平,显得不甚开心。 我忽然怀念起以前和他逛街的日子,基本都是他在挑衣服,我负责试穿,他的审美很好,或者说我没有审美,所以任凭他怎么搭配都觉得很合眼。 但此刻,我的心头不知从哪升起一股抗拒之意,将他挑选的那套衣服推开。 “我不要穿你挑的,丑死了。”我恶声恶气道,拿走最开始选的那套深色套装走进试衣间。 我故意别开脸,没看他的表情。 伏黑惠手里攥着那套衣服,骨节攥的发白。 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站在原地,钉崎蹙了蹙眉头:“伏黑啊,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嘛。”挑衣服这种事肯定是按个人喜好而来,总不能她喜欢穿桶装裙,就强迫虎杖也和她穿同款吧。 伏黑神色不明,深呼吸后,沉声说:“他穿锦纶面料会过敏。” “原来是这样啊。” 虎杖和钉崎二重奏感叹。 等等—— 不对 第21章 烤肉店 人流爆满地店内,虎杖和钉崎挨着坐,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 吃烧烤是虎杖提出来的建议,可钉崎根本吃不下去,尤其是五花肉在烤盘上冒着滋滋滋的油渍光,她条件反射想起白塬监督复生的情景。 画面一旦联系,食欲彻底消退。 钉崎:“白塬监督和惠以前认识吗?” 我:“不熟。” 惠:“认识。” 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嘈杂的烤肉店似乎都静默了一瞬。 我呼吸一浅,找补道:“他救过我,应该是执行任务中。一年前的事情了,对不对。” 我含笑回看他。 伏黑惠身体僵住,配合点头。 虎杖和钉崎对视一眼,他们是今年春天先后入学。 “也就是说惠很早就一个人出任务啊,还真是可靠。”虎杖夹起一块肉肠塞入口中,脸颊鼓鼓的。 他们接着聊,又扯到了刚才的祓除任务。 “跟恶心的水蛇一样,黏黏糊糊得从石板缝隙里钻出来。”钉崎冷汗直冒,音量不受控制增大。 “钉崎你明明吓得腿都软了……”虎杖嚼着咬字不清的开口。 被悠仁嘟囔的抱怨无意中伤时,狠狠给他后背重拳了几下,吐出来的肉块溅到钉崎碟子里的溏心蛋,钉崎脸色更是一黑,将盘子的食物都倒进虎杖碗中。 有点吵,但氛围很好。 第20章 我喝了几口冰啤酒,因为刚复生,器官来不及适应,呛地鼻头一酸,我强压下胸腔间的冷气,夹了几块烤肉吃。 伏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鸫身上,乃至于钉崎的问话明显回答得很随意。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得时候,那杯冰啤酒已经被他换掉了。 我看了眼那杯温热的柠檬水,指尖无意识摩挲筷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伏黑惠沉默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包装的糖果,在桌底递过来。 那是我经常吃的一款廉价糖果,我下意识转头看他。 胃烧得厉害。 他有点紧张。 我愣住,接过糖果时指尖相碰:“谢谢。” 伏黑别过脸,耳尖微烫:“只是觉得你还需要。” 我有点想吐,忍不住了。 我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痉挛性的疼痛扩散到整个腹部,肚子里像是有一双手使劲攥着,伴随火辣辣的灼烧感,酸味反到喉咙。 不到十分钟,也可能五分钟都没有,某人就按耐不住。 钉崎野蔷薇瞥了眼堂食店内悬挂的表,伏黑惠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她和伏黑很少动筷,几乎都是虎杖和白塬监督在吃。 钉崎野蔷薇撑着脸,虎杖吃的满嘴油光。 “悠仁,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虎杖心想,这很难猜? 女人的直觉告诉钉崎野蔷薇,伏黑惠和白塬监督之间的关系绝不止朋友那么简单。 人们总担心孩子会太快长大,更担心在孩子脸上看到早熟的标志。因为孩子应当和单纯挂钩,所以,面对虎杖那对写满“肉食”的双瞳,钉崎野蔷薇老练地叹气。 “悠仁,你是那种和朋友去酒吧玩,情侣在亲嘴,你不光在一边看着还要a双份钱的人啊。” ———— 伏黑的目光太过认真,无需太留意就能感受到。 一年前在千岁机场就是这样,有很多人都在看我。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目光大胆轻佻的妇人,男人和女人的视线都有,各种饱含火热的视线眺望我,期盼我施舍那么一秒的回视,好得到邀请的回应。 我感觉到了,所以加快了脚步。 然后在人潮人海中,感受到了伏黑的视线。 通往他身侧的障碍有很多,各种工具小车,行李,幼童,人形玩偶,堵在我想走过的路上,以及数不胜数视线光。 我得很用力才能挤到他身边,像个披荆斩棘的勇士。 从北海道返回东京的路途并不远,可北海道的冬天很冷。 他手里拿着一袋泡芙,泡芙吃起来口感更接近无味的豆泡,但我不喜欢浪费食物,坐在椅子上都吃完了。 他坐在另一边直皱眉:“不好吃就不要勉强自己吃完。” 可享受美食是建立在资金独立的基础上,我那时候就是个穷学生,我很认真地对他说:“回东京后,如果你不经常来看我,我只能每天吃泡面。” 惠说:“卡给你了,记得按时吃饭。” 我仰头看天花板上坏掉的灯一闪一闪,搞得怪心烦。他到底懂不懂,我想要的不只是钱。 他的右手揣着我的左手,很努力的在取暖,细长的手指尖一截银色戒指反光,如同北地夜色下闪过的星火。 “我不会做饭,买菜也不会看价格,烧饭会把房顶烧穿,你能放心吗?” 我一一列举自己独居的坏处,香子阿姨死后是绫濑医生一直在照顾,我很少有真正独处的机会。神城那个变态喜欢在饭菜里加奇怪东西,我几乎不吃他做的料理。 我读过东京日报,每年因为意外死去的人大约在三万,自杀死亡地人更多。惠告诉我这其中绝大部分死于咒灵,被伪装成意外事故。 他比我小两岁,奔波于救人途中,好了不起。 我偏头看向人群,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正滋生着各种各样的低级咒灵,就这么堂而皇之和人类共生。 我的小男友干着疲于奔命的工作,社会甚至吝啬奖励他一枚金牌。 “下次再看到我大概是在东京某个垃圾堆里了,可能是被变态杀死也可能饿死街头,啊,我们学校也有个变态一直在跟踪我,你可能不清楚哦,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在心里叫着惠的名字,一直一直,被欺负的时候也会想着惠的脸,那样被打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疼了,哪怕惠听不到我的声音忘记我,我也会这么做,没办法,谁让我最喜欢惠了。”我毫无良心的说着让他愧疚不行的话,他那么矜持又克制,稍微挑逗一下就涨红脸缩起来像个虾子。好奇怪为什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居然会认为他是个杀人狂。 呃。。。好像编的有点过分,惠表情突然一变,脸色沉沉 很吓人,我是有点怕的 所以端起热奶茶,挡在他和我之间,透过腾腾热气,那对绿眸泛起了雾气。 果然,我的直觉很准。 他生气了。 …… 接着雾气散了,胃部胀痛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实。 水池里都是酸水泡着来不及消化嚼碎的肉块,弥漫着难闻的酒发酵后的臭味。因为呕得太厉害,黄白胆汁也跟着吐了出来。 我弯下腰,摸着水池一点点蹲下。 因为蹲着的时候能舒服些。 隔着一段距离,伏黑惠的身影如幻如雾,用那双暗绿色的眼眸看着我。 在我考虑要不要站起来时,他朝我走过来。 伏黑惠的手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柔软,掌心有很硬的老茧,虎口处也有一道疤痕。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用一双和他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手握着我,轻柔地像捧着一只幼鸟。 他个子很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 那么多咒灵堆中,他站在脏污的台阶上,那么显眼。 可在我的观念,高等于危险,力量、控制和压迫感。绝不会和温和的平假名挂钩。 他更像是一把磨砺锋刃的短刀,散发着冷意。 “伏黑。”我的语气很平淡,透着点虚脱,“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第22章 我和惠相识,是我主动制造的契机。 19岁的夏天,我发现了一件足以崩溃的事实,绫濑医生背地里售卖我的肉。 手机屏幕上那些转账记录,货运单,还有标注着实验样本的照片,每一张都像他精准操控的手术刀,插入我的体内里割出渗血的窟窿。 三个月前的常规手术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无影灯下绫濑医生带着口罩的眼睛,本该专注的视线却若有如无的地向我的腹部,原来那时他就在盘算怎么分割我。 麻醉剂注射前夕,我有些害怕,拉着他问:“绫濑医生,这次手术能成功吗?我真的能和正常人一样吗?” 他脸上全是褶子,说话慢悠悠的:“鸫,急不得,你得学着忍耐,说不定做完手术就好了。” 但手术失败了。 我蜷缩在无菌室的角落,通话记录停留在三天前,备注还是“鵺”,喉咙突然泛起痛痒,我忍不住伸手抓挠,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迟迟落不下去。 “鸫,过来帮我把你的尸体运出去。”绫濑医生突然出声,他将需要的部分器官摘除保存,剩下的整齐排列在手术室上,无影灯照射下,那些尸体仿佛不是人的组织,而是某些待打上标签的商品。 神龛在墙角静静伫立着,红木制牌匾刻着‘极乐教’的平假名,和绫濑沾血的医护口罩交相辉映,如同一道漩涡裹挟着我的理智。 我猛地屏住呼吸,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震得耳膜生疼。 1名主导医生,2名助手,1名麻醉师,1位器械护士,2位巡回护士。 在忙碌完手术后提着保存我身体组织的溶液器材离开,绫濑医生告诉我,他们是为将实验数据记录收集,大家都是为我好。 从工具间搬来的推车,一点点搬运手术台上的部件,推到后院的焚化炉燃烧。 这种事情在过去的七年里我干过成千上万次,烂熟于心。 只是血还是会有意无意的沾染上手术服,我擦掉鼻头沾上的血,回到地下室,想问绫濑医生讨点生活费,但是他正在打电话。 我怕打扰到他,犹豫了下,独自走回手术室收拾垃圾。 电脑屏幕不断闪烁着光,手术室内静的吓人,耳边唯有滴滴答答的数据声。电脑上面清晰的记录着我的血型,基因检测结果,连切哪块肉都标得清清楚楚。还有七年前姐姐的体检数据,密密麻麻列在文档里。 那时我真的相信他是在为我们好,直到那则订单跳跃至眼前。原来每次体检时绫濑盯着我的眼神,都是在打量能拆出多少零件。 屏幕蓝光映着我逐渐扭曲的脸。 “优质供体计划” “摘除方案” “供给名单” 像绫濑医生假惺惺的笑脸。 第21章 我攥紧拳头,指甲扎进肉里。 楼道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猛地抬头,神龛就摆在对面,供着的佛像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7年来合计352场手术,让我有了术后肢体幻痛的毛病,每当身体重塑后这种割裂痛感尤为强烈,只能服用大量缓解疼痛的药物得以暂缓。现在,它又找上门了。 —— 新生入学的第一课,神城雅也来围观授课。 他站的位置很显眼,由于神城家世,学校从不干涉他的行为。 他整个人如同限量高奢,浑身都散发光芒,就那么优雅的端坐在第一排。 完全不像是来上课的学生,更像是资本公子下场考核集团员工的嚣张架势。 “好久不见,鸫。” “听说你这周又请假了,出勤率不达标可不行哦。” “哦,你对《百年孤独》有兴趣?”神城雅也扯开嘴角,“恰好我读过,印象深刻。” “你对不.伦宗教文学有兴趣是你的事情。”我把书砸在他脑袋上,起身离开。 我看到的不过是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放纵人性的欲。 我的快乐不在这里,我的人生也不在这里。 被撬坏的门锁,消毒水的味道,家中鬼鬼祟祟的身影,各种监视工具。 你知道人的生命价值多少?肝脏一百五十万,肾脏三十万,心脏七十五万,胰腺五万元,骨髓每克约十五万,就这么轻易去死,器官被人摘除都不知道。 现在,我清晰地了解到自己的价格。 我啼笑皆非。 目及之处全是畜生。 没有再回东京的家,在街头站了许久,可能是无聊,在椅子边又坐下,散漫的视线盯着喷泉中畅游的亮色锦鲤。 每当有热心者试图伸以援手时,我都会用冷淡地嗓音呵斥对方。 绫濑惯于用钱拴住我。实验太遭罪,我逃了好几回,可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最远那次跑到大阪,最后还是没方向地回来了,绫濑在出站口等我,人流汹涌,如同《圣经》中摩西分开红海那般,形成一条通道。 白色长褂映入我的视线,人堆里,他镜片后的笑还是那样,又像责备又像哄人。 “鸫,你得明白,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世道如此。” “人生在世不就是以自我换取价值的一场交易,我们用时间换取报酬,家庭,婚姻,知识情感和社会地位。我做的也是这样的事,何况我的大部分资金用在了研究你的实验上。” 这是他以前跟我说过的话。 所以,我变得犹豫不决。 一边是被剖开的血肉,一边是攥着我生存与尊严的绫濑。这七年他往我脑子里灌的道理,逼我给他不停地增加胜利筹码。 更残忍的是,他早就算准了我走投无路,没钱,没身份,没地方可去。最后也只能攥着口袋里几枚硬币,像被线牵着的傀儡似的回来。 手机屏幕跳着最后一格电量,我攥着发烫的机身,出于求生本能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声音穿过电流线,刺得耳膜鼓涨发疼,我想说什么,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屏住呼吸,心脏跳的很快,像在给对面人给予急切的回应。 “我……” 我只说了一个字,对方便停止追问。 “冷静点,深呼吸,先平复好情绪再慢慢告诉我,我不会挂断。”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极了伏黑惠召唤鵺接住下坠的我,式神振翅的雷电轰鸣声。 身着深蓝色高领制服的伏黑惠朝我走近,墨色发丝根根分明,看着干练又沉稳。 “如果不嫌弃我的公寓在附近,可以借住你一晚。” “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伏黑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在理。换作别人他根本不会多管,但对着眼前这人,他就是莫名地放心不下,所以才留下通讯。 “我不理解你的痛苦,但我见过很多人在死前痛哭懊悔。上周在江岛大桥有人死了,死后产生的咒灵一直叫喊着‘懊悔’‘憎恨’,我和它只隔了十米,比那天看你跳下楼时清楚地不止十倍。” “那他真幸运。”指的是成功死掉这件事。 我撑着下巴,心思完全不在这,背包里还装着那本敲过神城的《百年孤独》 惠将一叠钱放在椅子另一边:“你所经历的我并不了解,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痛苦本身亦是生命的一部分,下次想死前也打给我,我还会接住你的。” 伏黑穿过熙攘的街头,霓虹光影晃得人影斑驳,他刻意绕进商场,从a口走到c口的距离很近,不过几分钟时间,他的目光便落在四十米外的公共长椅上的某人。 他看着那人起身,越过一众人群,将钱扔给街边的乞讨者。 所有人的善意都不值一提,仿佛世间众人对他皆有图谋。 伏黑烦躁地捋了把头发,胸腔里闷得发慌。 可意料之外的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伏黑惠双眼瞪大,像是受惊中的猫儿,头发看着更炸了。 …… 有点酷,又有点呆。 指头挠了下干燥的脸颊,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前面讲的话还作数吗?请收留我一段时间。” 视线挪开,我忐忑不安,怕被拒绝,又有点惧他轻易应承下。 ———— 开了门,伏黑惠侧身开灯,让我先进去。 “这么信任我?” “你从怪物堆里救过我。”我说 伏黑惠找出崭新的一套被褥,平铺在榻榻米,侧头冲我说:“那不是怪物,是咒灵。” 我用手撑着门框,露出一个傻乎乎,柔软的笑容。 我没谈过正常的恋爱,身边全是疯子,根本不知道怎么跟这个能召唤怪鸟的少年相处,他说那玩意叫咒灵就是咒灵吧。 此刻鸫抱着枕头,光脚踩在藤编竹席上,浅色猫眼慢悠悠地眨着。鸫分明知道自己勾人,还故意露出软乎乎的笑脸,摆明了想讨他欢心。 伏黑惠盯着眼前人在白炽灯光下的身影,心跳快的吓人,每一下都撞得胸骨发烫。 “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别随便去只见过一面的人家里,太不安全了。” “噢。”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我要睡觉。 “晚安。” 我笑着掩上门,指尖在开关上按出轻响,关了灯,钻进空旷的衣柜里。 晨光漫过门缝时,木门没有被二次打开的痕迹,我将榻榻米弄乱了些,好像有人在上面睡过。 我决定做些什么回报他。 于是用厨房有限的食材试着做早饭。 绫濑医生教过我怎么做饭团,用沾了醋水的手揉捏几下,在开火放到平底锅中煎热。 很简单的步骤,但是这个叫作天然气的工具太可怕了。 我顺着旋转扣打开,幽蓝色火焰不受控制冒出,火焰的尾巴灼烧了我的手指。 痛的我赶忙含住手,右手端着那杯食用油下意识浇上。 登时火光冲天 烟雾报警器嘀嘀作响 锅台另一边的平底锅没有被波及。 当火焰彻底烧毁天花板的时候,我仍思考问题出在那? 启动按钮时该先拿锅放油,结果手指被火燎了下,全乱了章法,可记忆里的绫濑医生明明也是这个步骤,他为什么不被火烧? 火越烧越旺,我慢吞吞把厨房门掩上,听着里头噼里啪啦的动静,有点崩溃。 干脆逃吧,他醒来会骂我的。 第23章 ———— 伏黑惠很熟练地赔偿房屋维修费用,听筒里传来的怒骂像互乘起爆符。末了又主动提出预付三个月房租当押金,总算把对方冒火的架势平息了些。 电话挂断,伏黑惠极其冷静地说了句:“和人沟通比和咒灵相处更麻烦。” 他目光落在惴惴不安的我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被火燎了半边袖子的衬衫,光洁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白的像一截长玉。 伏黑惠说:“你不必做些。” 我应该道歉,可那时的我默如鹌鹑。 “一般几点去大学,我送你。” “是早上八点左右,伏黑君。” “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中午结束课程后回家,边赶小组作业边等绫濑医生回来。有时候他会给我做饭,如果他没心情,我只能吃泡面,绫濑试着教过我做饭,可那次我搞砸了,他就再没教过我这些,他觉得我把进修厨艺的时间不如用在看书上。 伏黑惠隐约意识到鸫身上的问题。 很孤僻不善沟通的一个人,交谈也尽量忍着简短回复,仿佛怕得罪他一般不敢多说什么。 明明不傻,又能轻易博得人喜欢,但总是带着讨好的调子和他相处。 对家务不熟练,应该是一直处于条件优渥的环境下生活的人。 这种人,为什么会去红灯区兼职? 第22章 伏黑惠回忆和白塬鸫初次见面,红灯区的某栋大厦内,穿行着各种衣着暴露的男女,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滋生了不少咒灵。 他为祓除咒灵而来,和被怪物追到天台的鸫相遇。 那时候鸫的大半身子跨过高台,正欲一跃而下。 被鵺接住。 接着,伏黑惠又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鸫对棉纶布料和麦麸食品过敏。 他的胳膊,面庞,肚皮,白白嫩嫩的皮肉冒着红点。 鸫躺在榻榻米,伏黑惠盘腿坐下,空调吹着冷风,他从药管里挤出黄色膏状,一点点涂抹在鸫的身上,指腹打着璇儿,很耐心地揉捏着。 “你不清楚自己对什么过敏?” 伏黑惠难以想象这人是怎么活到如今?他带着鸫去超市购物,这个大学生直奔速食产品区,熟练地跟回了家一样给购物车里批发搬运各种口味的泡面和汤碗。 购置衣物时,鸫率先挑的是宽袍长袖的蓝色女式裙装,不是惠不愿意给他买,而是太不合理了。一个成年男性,怎么能穿女装? 鸫用枕头蒙住脸不讲话,看起来很心虚。 第24章 “我为什么不可以穿?将衣物按性别划分就是种傲慢地审视。第一台纺织机问世时人们也不知道它编织出的裙装是供给女性还是男性使用。”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穿裙子。”伏黑惠嗓音有些无奈。 掌心抚摸柔软的布料,我有点不甘心。 伏黑惠是很多事的人,他把我堆进购物车中的速食快餐一一放回货架,换成那些难以处理的食材,时不时跟我科普什么饮食搭配,说到最后全是指责挑剔我的话。 啧,不中听。 我嗯嗯啊啊的敷衍,在付钱的最后一刻手疾眼快抢过店员的扫码机。 “叮——” 接着将揉成腌菜般的长裙塞进塑料袋中。 伏黑惠:“……” 我和他沉默对视。 店员的声音像箭一样从耳侧穿过,横插进我们之中。 “可以为您办理退换,不过先生您还没有完成付款哦。” 伏黑脑袋乱糟糟的:“算了。”他已经不想和鸫扯裙子能不能给男人穿。 我嘲笑他:“你好没勇气。” “不要这样说话。”伏黑惠下意识教育我,他明明比我小,凭什么。 “我比你厉害,喜欢什么绝不会否认,才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那也不能穿裙子上街。” “啰嗦,伏黑阿姨。” 我彻底将医生抛诸脑后,对他发来的消息充耳不闻,怕他来学校,后来就不去了。我在附近居酒屋找了一份兼职。如果任务完成的早,伏黑惠会顺道来接我,有时候脏兮兮得来不及清理就站在店门外等我兼职完。 刚开始干得不好,总是打翻碟子,店长从没有训斥过我,他好温柔,还帮我一起收拾碎片。 回到家,伏黑煮汤的时候问我:“那个店长怎么回事?” 我没理解他的意思,有点敷衍,蹲坐在榻榻米上正摆弄拼图。 他把火关小,回想那中年人令人不爽的色眯眯视线,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大家不都这么看我吗。”我有点茫然。 伏黑惠眉头紧蹙,喉结滚动了下:“被人盯着看不是小事。你今天可以容忍眼神冒犯,明天就能任由肢体越界,若哪天那人有更过分的举动,你还要替对方开脱?” 伏黑惠很清楚人的欲望是会膨胀,能滋生诅咒的“我们”,在情感上更为卑劣。 “他目前…没有对我做不好的事情,所以…没关系的。”我超小声的说。 伏黑惠注视我几秒,关掉火,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走到我面前蹲下,掐住我的脸,扯了下。 “这不是好事,别用这种习以为常地口吻说,下次再有人这么看你,狠狠瞪回去。” 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如蝴蝶扑闪的翅膀。 惠的言语让我心跳加速,像被风吹过的麦草,轻轻颤动。 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 他们只会觉得我给予的回应太少,不够热情,也不够主动,像蜷缩的贝类。 如果我是一只山雀,我得到的爱意化作的食粮足以撑死我,但我总是熬不过那些人对我最热情地阶段。 我的心跳乱了节奏,一阵阵膨胀,像阿芙洛狄忒亲吻过的河畔。 伏黑惠比我此生遇到的任何人都好,我喜欢他。我想和他有交集,想被他需要,被他肯定。 1999年诺查丹玛斯预言2012世界毁灭,玛雅人也曾预言,这个世界没有罗德岛也没有诺亚方舟,这些世纪骗徒们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多荒谬,可有人相信。如果语言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陷阱,那就用语言编造吧,编织美丽的梦境,编织谎言,我甘愿沉沦,和那些愚蠢的羔羊同样虔诚坚信。 “伏黑。”我小声叫了下他的名字,将一枚拼图碎片递到他眼前。 “什么?” 我们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微妙的情愫愈发强烈,惹眼。 伏黑惠微微一愣,柔软感触之即离,他微微垂着的眼眸瞪大,呆滞住。 我扭过头,继续琢磨手中的拼图,伊阿宋的战车一点点拼凑完整,属于他的金羊毛近在咫尺。 那一刻,伏黑惠的心中的情绪已经炸成烟火,可他未曾料想到,那燃烧殆尽的狼藉需要一生来清扫。 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卑,会在心中不停地比较自我。会仔细观察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会觉得自己的侧脸不够完美,会喜欢他握笔的姿势,会逐字逐句斟酌交谈中的用词,试图理解他的精神世界。 我们去动物园看黑猩猩,它们是非常聪明地动物,与人类基因组相似度最高。它们会用肢体动作和声音跟同伴交流,也会亲吻用手抚摸对方,是群体意识极强的动物。隔着玻璃伏黑惠在拍照,一只黑猩猩背离种群,独坐在另一端,守着一株幼苗,时不时拨开泥土。 “那是宝妮亲手种下的种子。”推广人员笑着解释,声音透过麦克风很清晰。 三三两两的游客停下。 “宝妮很喜欢将东西埋进土里,吃完的果核,玩具球,在它眼里,没准是当成一项伟大的事业去完成呢!” 那只黑猩猩拒绝同类接近它,或者说接近它的幼苗,一旦有靠近的意图会被它的吼声喝退。它宽厚毛绒的背靠着强化玻璃,把日光能照射的角度留给幼苗。它会用粗短灵活的手指拨弄幼苗附近的土壤。 宝妮浑浊的注视着幼苗,害怕土壤太硬,幼苗无法扎根,害怕同伴们嬉戏打闹时不经意的一脚,将幼苗踩烂。 惠问我:在看什么? 我点了点玻璃,宝妮似有所感,慢腾腾地回头。 我说:“我想和你做情人,我要你喜欢我,做我的幼苗。” 我喜欢被伏黑明目张胆的偏爱,喜欢他在我冲动犯错后揽过乱糟糟的摊子处理好一切,喜欢他让所有原则都为我让步的特殊性。喜欢他一点点引导我纠正我的错误。 而我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我言行一致,喜欢的东西要得到,我很享受占有的感觉。我爱一个人的时候,会爱他的所有,他碰过的所有东西,他的言语和文字,他的泪水和叹息。不过与其说是喜欢被他保护,不如说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安全的爱] 那是我19岁的夏天,从依靠直觉懵懂存活的野兽点化成人的第一年。 我学会了嫉妒,可嫉妒的对象不是人类而是那些占据了伏黑惠大部分时间的任务。某次任务他受伤,整整一周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我急得六神无主,直到一通电话从家用座机响起。 “是惠的朋友吗?啊,我是他的老师哦。”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快,“惠醒过来就念叨着要打这个号码,嗯…别慌别慌,地址是这个,对,你慢慢过来就行,别担心,虽然包的跟粽子一样可他精神头很好哦。” 第25章 伏黑惠的一只胳膊打着石膏,另一只手在通话。 “老师正往总监会那边赶,告诉佐藤先生快跑吧,不然会被打很惨。”佐藤正是伏黑惠这段时间的辅助监督,因他失察,伏黑惠接下越级任务,险些丧命。 “慌什么,让他大闹一场没什么不好。”黑眼圈深重的女人拖着倦态走进来,眼皮抬了抬,“你可是悟宝贵的学生啊,轻易死在祓除任务中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她指尖夹着的烟蒂抖了下,宽松的白大褂下摆病床。 反转术式运转起来,治愈结束后,她给五条悟打了通电话,又和伏黑惠聊起来。 硝子说:“那群暴徒出手的时候你就该狠狠揍他们,而不是只顾着防守。” 伏黑惠:“就是群普通人,我怕失手伤到他们。” “他们是施暴者,这种人放在社会中也是反面角色,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硝子微微歪头,碎发扫过耳畔,“人是说教不过来的,只能靠武力镇压,越是无知的人思维方式越接近野兽,不要用对待善人的方式温柔对待他们。不过任务完成的不错,我听佐藤说了,那伙人被警察全部带走,你成功救下那个孩子。” 第23章 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伏黑惠腰腹的两颗弹孔已经消失,卸掉石膏,他换了身干净制服。 硝子摘掉无菌手套,两枚沾着血的子弹被她捏在掌心,她嘴角微弯。 □□43,标准弹匣容量是5发,基本瞄着人体要害部位设计,看来是有备而来,如果是普通人挺不到援救,也就是伏黑惠顶着肺部穿血的状态下制服那群教徒。 他利落地扣上纽扣,又扯了扯高领,眼中有困惑的情绪:“头领跑了,浅色头发,五官深邃,瞳色很浅,个子很高的德国男人。他的日语发音很生硬,那群教徒管他叫圣主卡卡尔特。” 他一时不察,腹部命中两枪。 男人射击完,扔掉手枪,带着一抹恶劣笑容在其余人护送下离开朝拜地。 警察和辅助监督姗姗来迟,绕过尸体和血泊中的伏黑惠,救护人员迅速展开急救,伏黑惠浑身发冷,他仍回想德国人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总觉得在哪见过……”伏黑惠回想起那似曾相识的面容。 硝子:“嗯?” 伏黑摇头;“没什么。” "你那个小男友呢?" 硝子突然轻笑。“悟都跟我说了,你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给人报平安,他可是念叨了好久你重色轻师。” 少年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声音发闷:“家入前辈!” 硝子忽然大笑起来:“惠长大了啊,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跟在悟身边,跟个炸毛的海胆似的。现在倒好,都能替别人遮风挡雨了。” 正聊着,房门 “砰” 地被撞开。家入硝子手一抖,烟险些掉在地上。她目光锐利扫向门口,栋医院是天元大人的产业,设下多层咒力结界,怎么会有敌人闯得进来? 伏黑惠熟稔走上前。 盯着那张脸,家入如梦初醒,不过也没人能看出她一瞬的分神。 她快步离开病房。 这件事对鸫产生了巨大刺激,他变得没有安全感,不是说他之前的状态就很正常。越和鸫相处,伏黑惠越能察觉到鸫身上那诡异的精神状态,那致命的诱惑能力,任何人都会对他产生欲望,索性伏黑能保护他。但鸫对这一切似乎早已麻木。这些频发性的激情犯罪事件无法牵扯他的情绪,那张镇定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疲惫至极的心。 气温越来越低,冷冬即将来临,他到北海道出任务,鸫亦步亦趋。 夜色当空,他突然莫名起来一句:“我很怕你死。” 伏黑惠以为他在开玩笑,扭过头看他却在他眼中捕捉到隐约泪光 “每个人都会面临死亡。”伏黑惠没有半句安慰,只是平静道出事实。 世间本就充斥着不公,可死亡却是唯一的平等。他很早就知晓的道理。无论贫富贵贱,谁也逃不过。 伏黑惠抬手住鸫的脑袋,朝胸膛贴,羽绒服裹住鸫大半,冷风吹过海平面,浪花敲打海岸,又急急退去,细白的泡沫在沙滩上缠绵依恋,正如夜色下沙岸边缱绻的情侣。 “真爱我的话就别死。”鸫的声音湿而闷。 “你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鸫是喜欢依赖人的性格,伏黑惠全当情话听了。 老师曾告诉他,人不是被痛苦磨损,而是被各种各样的离别磨损。那时他不懂,直到同伴死别的每一幕,他都会想起这句话,这句谶言。 他亲吻着鸫的头发,感受发丝扫过下颌的痒意,他轻声说:好,那我们不分离。 接着,鸫就失踪了。 伏黑惠给他打电话无人接,拜托人查白塬鸫的资料,什么也调查不出,像是被人故意遮挡。他常戴在身上的定位器也失效,然后伏黑惠回想起鸫失踪前对他说的那句: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塑料瓶在手中揉皱,他没有劳烦前辈们,一个人不停地找着鸫的踪迹,乙骨前辈从美国回来,对他出任务的超高频率很是吃惊,熊猫吃吃发笑。 “伏黑再向五条悟看齐呢,有其师必有其徒。”胖乎乎的熊猫煞有介事。 禅院真希不爽地瞪视:“好好称呼他的名字啊,熊猫。”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鸫所谓的“礼物”,纸箱似乎是漂洋过海奔赴而来,堆积着灰。 向来无坚不摧的他好像产生了一丝裂缝。 他指尖猛地攥紧照片,骨节咔咔作响。 —————— 第26章 时间回到现实中,烤肉店洗手间内 —————— 我动作微顿。 怒火在身体里缓慢积累,从胸膛涌上大脑,简直气得发抖,我提高音量,攥住伏黑惠的手腕。 “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说明你在心虚?” 伏黑惠暗沉的瞳仁不动,也许在反应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眼皮缓慢地眨动了下。 伏黑惠的声音很淡又带着点鼻音,他说:“你总是这样,从不考虑后果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收到你的礼物了,大为震撼。手机拨不通,去公寓找人也不在,整整三个月,用这种方式谈分手,不难看吗?我一直忍着没说,从没想过责问你,为何还要一直追问,是没得到该有的成就感?” 他在想,怎么会有人先抛弃他,又厚着脸皮来怪罪他。鸫好理直气壮,显得他才是这段恋情中的不忠之徒。 面对这番质问,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拉着我的大手力道逐渐加大,猛地将我拽到他面前,他弯腰和我平视,距离之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伏黑喉结剧烈滚动,声线压得极低:“要拿回那些照片吗,我没有扔掉。” 什么照片,实验数据?还是朝拜录像? 所有不堪与我不愿回想的阴暗过往瞬间翻涌而来。 他拽起我大踏步朝洗手间外走,无视周遭微妙的眼神,急匆匆经过虎杖和钉崎都没来得及喊他们。 他掐住我手腕的手指用了狠劲,指甲几乎陷进皮肉,他得用尽力气控制住力量才确保在暴怒中不会伤到鸫。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衣摆有几个漏洞,裤腿边沾着灰尘血渍,鞋子也磨损的厉害,穿着一成不变的高专制服,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走到空无一人的巷尾,他退后一步,神色压抑怒火却仍在克制。 我不动声色退后了一步,我太明白他了,这种表情就是明明想发火却还强忍着的状态,一旦爆发了绝对很恐怖。 于是我静静地回视他,不躲不避,带着点恨意。 伏黑惠眼眸一垂,挪开视线,忽然无声地笑。 鸫天生如此,很有魅力,即便生气也漂亮的惹眼。当他想得到你的爱,那股奇异的吸引力会让你彻底放弃理智。你会从心底认定他如此深情又刻骨铭心的爱着你。可当那双眼睛不再将你当□□人,便会化作摧毁你所有理智与判断力的恶因。 伏黑惠看似在笑,可眼睛里全是怒意。 六个月太短,短到难付全心信任。六个月又太长,长到令他情深再难自拔。 伏黑惠手指交握,召出鵺。 他可以很酷,什么都不解释,强迫自己忘记那短暂的恋情。可时至今日再度相遇,他的视线,他的理智依然不受控制的被鸫所牵引,还有那些因他面容而回忆照片,在夜里时长翻来覆去的恶心着他。 伏黑惠必须得承认自己没法每时每刻都坚守理智,做个冷静克制的成熟角色。 他也会生气愤怒,痛恨恋人的不忠。他竭力想保留的体面,顷刻化为齑粉。 他开门,弯腰,从陈旧的黑匣子中翻出那些照片,额前的碎发因动作而晃动。 我嘴唇抿紧,手指颤抖的很厉害。 我有很多秘密没告诉他,太多了。 我的过去就是一片狼藉。 伏黑惠对鸫这个状态太熟悉,如果不是之前纠正过他,鸫肯定会逃。伏黑偏开头,故意不看。 将那些照片摊开。 他眼中渗满失望的情绪,语气冰冷:“你能解释这些东西是假的?” 宿舍走廊外几个学生快速跑动着,紧赶慢赶坐车回来,钉崎野蔷薇的怒喝声戛然而止,伏黑惠瞥她,是她从不曾在伏黑脸上看到的冷漠。 “接过去。”他平静道。 我下意识想缩手,手腕却被一把握住。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亦或者报复的心思,他将一摞照片慢慢放进我的掌心中,一根根压回手指,逼着我接住。 眉眼间找不到过往温柔的熟悉模样,俯视的目光像未收敛锋芒的刀扎入我身体,反复切割着我濒临崩毁的理智。 “说点什么吧,骗我也好,总不能这么沉默着拖延时间。” 我的手指一直在抖,是无法控制的抖动,耳蜗阵阵发晕。 我当然清楚应该说点什么,可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心跳的很快越来越急促,“咚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天花板的吊灯晃成模糊的光晕,那种反胃状态越来越强烈,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第24章 “是真的。” 那声音好像冬日里燃烬的枯木,喑哑,干涩,需要很专注才能听清。 看清那些照片后,与此同时绝望和死寂在心中蔓延,可这些摧山倒海的情绪反而使我彻底冷静下来。 “这几张是在鲁尔区的地下交易场被强按着拍摄,那群德国佬说我讲日语的腔调很难听,逼我喝下强酸。这张是在下萨克森州的私人别墅拍的,应该是很厉害的黑手党家族,他拍下我后,对我还算不错。是他教会我说的德语,他说很喜欢我的手指,就拿走了。” 这几张,还有这些。 啊……太多了。 “你说什么?” 伏黑惠喉结滚动,下意识朝我走进两步,肩膀不自觉地前倾,他在分析方才那番话带来的事实真相。 我靠着冰凉的墙壁,闭了闭眼,理智些许转回。 我没工夫给他细聊那段经历,我在想,这些照片是作为交易品在暗网上流窜,回国后全部被神城雅也清理掉,惠从哪得来的这些?是德国的教徒在警告我,还是…… 同时,我意识到和伏黑惠的这段关系已经破碎,彻底走到该划上句号的结尾。进而在其中产生了某种解脱感,情绪也随之平复。 不过,伏黑惠仍在努力平息怒火。 我把那些照片一股脑扫进纸盒,掏出打火机,火星冒出,胶片灼烧的焦糊味弥漫在房间。 我盯着跳动的火光:“解释没意思。” 鞋跟碾过一块没烧尽的相纸角,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我就是这种烂人,分手吧。” 我时常在想,该怎么逃离过去。 社会和普通人讲法律讲公平,可这座城市明面上灯火辉煌,暗地里则有高利贷,各种人口买卖,黑工厂,药贩……鱼龙混杂。我接触的人均游走在红线边缘,我也变得不那么重视这些了。 经年累月工劳陈伤,让身体器官被磨损。粉尘环境下的劳动者,损伤的肺泡。高压工作者的胃部和腰部劳损,这些病痛从不折磨我。就像游戏中的角色那样死一下就会满血复活,很美好吧?你也这么想过吗? 离开高专,我走进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然后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你在哪,我想见你。” —————— 过去一年里,东京内数十起暴力冲突和谋杀案,背后都有白塬鸫的影子。 那些案子堪称完美犯罪,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踪迹,而凶手也没有灭门的意思,警察回访受害者家属时,无人提及上诉,最远的一家波及到本州岛鸟取县。 悟看了眼时间,他离开老宅已经是傍晚八点四十分,这个时间点想探监犯人很困难,不过他可是牛逼的五条悟。 “凶手是白塬鸫,他有前科。” 探视室内,通过特制的玻璃窗,五条悟和犯人交谈。 墙壁冰凉,温度持续降低。 犯人微笑:“先生,我说过很多次,警署里有极乐教徒,这点毋庸置疑。教徒都在默契地庇护那个小教主。” 对面传来纸张翻动声。五条悟抬眼,目光落定在犯人身上,周身气场透着倨傲。 “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呢。” “可我很熟悉你的大名哦,五条家的家主。”犯人伸出一根指头瘙了瘙鼻头,浑浊的眼珠固定在白发青年脸上,“上个月有人探监,特意交代我闭嘴。” “哦?那你怎么又肯交代了?” “当然是因为癌症晚期啊!”犯人突然狂笑起来,胸腔剧烈起伏间咳出几声血沫,“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总得拖几个垫背的吧!” 五条悟继续诱导对方吐露言语,可犯人的倾诉欲极强,三言两语就将一切说干净,顺带交代了特米亚医疗船沉船事件经过。 “马太福音中,将耶稣视为上帝之子,他以爱为引,以教诲作舟。穿行于人群之中,播撒着信仰与希望的种子。最后的晚餐中,耶稣平静拿起面饼,庄重地向门徒宣告,此为他之身,又举起酒杯,此为他之血。 他的血肉化作食粮反哺信徒,他甘愿承担世人的误解与罪孽。于他而言“死”不再是“死”,是为重生。 绫濑要做的,便是造神。 那个医徒神棍,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自称神的载体的幼女,他穷得叮当响,是个老穷鬼,只能到处找富豪拉赞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疯子!只有我们教主相信他!” 犯人停顿了下,凝视着五条悟说:“我这里的教主指的是克洛伊克莱门斯,她在日本的名字叫做白塬香子。” 第27章 【案件记录 050-077】 【死者信息:相田沢子】 死亡时间:2017年10月17日 35:20 死亡地点:东京都港区六本木公寓 死前行为:独自在家中观看深夜搞笑节目,饮用烧酒。 尸体报告显示腹部有贯穿伤,因动脉破裂失血死亡。凶器指纹仅有死者指纹,尸体呈背靠门板滑落状,楼道监控录像显示死者在死亡前10分钟曾出现公寓停电情况,配电箱无撬动痕迹,五分钟后恢复正常。 【死者信息:朴凉辛】 死亡时间:2017年10月21日 07:15 死亡地点:羽田机场女厕内 死前行为:正在排队购买前往首尔的机票,随身携带背包内装有笔记本电脑,现金20万日元以及一封寄件人为“绫濑健太”的信件。 在卫生间遭钝器击打后被金属线缆勒颈,颈部三处锐器划伤致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死亡。尸体呈蜷缩状靠在隔间门板,经化验检测死者胃袋中残留食物残渣和维他命保健品的痕迹。 【死者信息:远藤久作】 死亡时间:2017年11月1日 19:17 死亡场所: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 死前行为:心脏科主治医师,正独自整理患者病历档案,因突发性心脏衰竭从办公室窗户坠落,坠落过程中心脏骤停,触地前已死亡。颅骨裂痕与坠落高度吻合,但法医解剖发现:血液中残留超治疗剂量的西地那非。 【死者信息:高桥博史】 死亡时间:2017年11月21日 03:44 死亡场所:横滨港某废弃集装箱 死前行为:附近有黑.手.党发生冲突,尸体呈蜷缩倒地状,手中还攥着便利店购物袋,疑似被卷入其中,子弹穿透心脏失血过多死亡。监控数据全部损毁。 法医报告显示死者伤口处有异常灼烧痕迹,不同于常规枪械弹药;同时,商业街唯一拍到嫌疑人身影的摄像头,在案发时段突然显示设备故障。 …… 这份案件记录合计七人死亡,短短一个月死亡地点从东京,大阪,横滨,本州岛等等区域。 所有案件均被政府悄然压下,草草搁置处理。警方内部文件被加密封存的资料赫然出现在五条悟手中。 至于公安厅的资料他是怎么搞到手的过程不多做赘述,总之,五条悟向上使大劲儿了。 这份档案端倪渐初现。正常情况下如此密集且蹊跷的死亡事件必然会引发社会轩然大波,可这一次,舆论竟如被压得彻底,毫无波澜。 更诡异的是七位死者的家属本该在痛失亲人后为真相奔走相告,寻求正义公正,却集体选择沉默,甚至对案件本身闭口不谈,更有搬家远离多年居住地址。 哪怕是受五条悟委托的几位侦探旁敲侧击地询问下,家属们也只是眼神闪躲,避而不见。 要知道正常家庭面对亲人离世,悲痛欲绝,心中绝对渴望真相大白能给亲人一个交代,然而在这七起案件中,家属们的反应违背常理,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让他们恐惧,不得不放弃追究,谨言慎行。 到底是多么恐怖的政治实力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才能让政府部门和警署双方配合压制案件,又让死者家属们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不敢发出丝毫质疑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流逝,犯人清了清嗓子,望向他手中牛皮纸包面的档案记录,脸上浮现一抹讥笑。 犯人微微前倾脖子,目光紧锁住对面。 “这个教会在德国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势力大得超乎想象。它和日本,尤其是东京这座城市更是渊源。早在大正式期它便雄踞于此,干预政界争权夺利,选举,市长轮换,所有一举一动都被教会的组织人看在眼里。五条先生,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忍,冷酷,可怕。更多人留在教内为的是利益,以及那个——” 五条悟抬眼看时间,不动声色的提醒他:“请说重点,金泽先生,我们只剩22分钟闲聊时间了。” “金泽”挺直腰朝后靠,浑浊的眼球转动,嘴边弧度加大:“我当然知道你最关心的是什么,每个人来都盯着同一件事,惊动整个东亚地区的特米亚医疗沉船事件。” “时间有限,所以快说说吧。” 五条悟勾起嘴角,唇线扬起的弧度与对方如出一辙,可那笑意浮于表面,没有半分温度。 第25章 “特米亚医疗号挂着德国救援船的名号,规模不大,作风野蛮,您这样的人大概从不关心这些,不过在极乐教把它盘下来后,这艘船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彻底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屠宰场。富豪们在甲板上开香槟跳热舞,底舱里的人被拴着当牲口拍卖,从牲畜到活人都明码标价,他们肆无忌惮的做着下地狱的事情。” 虽然对公海医疗船的事迹早有耳闻,五条悟还是有些意料之外。 “你也参与其中了。”悟语气平淡。 “当然,不然我怎能身临其境的讲给您听。”金泽接着说,“极乐教大部分资金来源便在从这艘穿上榨取,你在新闻上能看到的掌权者,或多或少收过贿赂。” 那一年,极乐教教主——白塬香子已经离世多年。 神城家带着那位名为“鸫”的小教主,登上特米亚号。 “他把船上所有人都杀了,特米亚号被他彻底搞沉,在那之后我被捕,被本家放弃,困在监狱里等死。” 金泽歪了歪头,说:“对了,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五条悟没有言语,他神态自若的模样已经说明一切。 金泽微笑:“他不会死,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真的不会死,我亲眼目睹过他复活的景象,看他是如何利用不死的特性屠完整艘船人。” “公海上装有精密的信号干扰装置,任何设备靠近都会失灵。小教主逼着被吓破胆的四五个人帮他收集自己的尸体焚烧损毁,我濒临崩溃跳海,一枪穿胸,子弹正好卡在肋骨上。我没死成,被家族当做疯子,疯疯癫癫的送进监狱里顶罪,替那群浑蛋坐牢至今。” 就在此时,探视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男人快步走到五条悟身前,弯腰耳语。 金泽只见这位面容俊朗的年轻家主一改方才悠然的慵懒态度,脸色陡然阴沉。 正巧,探视时间结束。 一年前的七起谋杀案件,特米亚医疗船沉船事件的全部过程,借由极乐教徒金泽的口述通通串联起来。 五条悟起身离开。 —————— 之前有传言我的精神方面有问题,是真的。有医生给的证明,系统里也能查到登记,我从没否认过这个事实。 15岁的神城雅发疯了似的全校搜查泄密的家伙,逼得那人退学也不肯罢休。 那时候,我觉得他好厉害,手眼通天。 “为什么在笑?鸫” 我说:“你比我还像个疯子。” “如果这样能让你更喜欢我,那好哦,随便哦,怎么说都可以,我不介意。”神城的语气甜蜜。 “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教会的那群人一样,想要杀死我。”我摇头,否认他话语里亲昵的意味。 “不会有那天的。” “会的,你做不到,只是个凡人。” 神城失笑:“就算死了,鸫也会复活啊,何必介意。” “可死亡太痛,我承受不起。”我说,“这么喜欢,我把这种能力让给你,让我变成一个普通人吧。” 他的手擦过耳畔,最后落在高中制服的衣领,细细整理。 “这世界1%的人垄断80%的社会资源,你跻身其中,能呼风唤雨,随心所欲,金钱荣耀孑向你奔来,如此完美,你就是神子。为何心有不满?鸫,你懂吗,就像人看家畜,你看家畜的时候会考虑它有什么未来?你的脑子只会把它划分到适合食用的区域,挑肥拣瘦,估算家畜出栏的时间,根本看不到未来。这就是一眼生死,你想变回家畜?变回被“我们”压榨的耗材?”神城神态嚣张,眼神睥睨。 “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该是一体。” 他握紧我的手,慢慢合拢,垂下头颅,亲吻指腹。 “就算哪天我杀了你,也是因为我爱你。” 是你的错,白塬鸫。 诱发他人欲望,你才是罪孽的祸端。 他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 根据神城提供的地址,我在一家地下酒吧找到他。 霓虹灯光闪烁,内里一片群魔乱舞。 出于对神城雅也的尊重,我走向台前,在dj惊艳的目光下砸了那台设备。 尖锐刺耳的电流音四起,哄闹的现场戛然而止。 我抢过话筒,看了眼钟表指针,平静道:“营业暂停,所有人滚回家找妈妈。” ———— 我送给伏黑惠的礼物,不应当是那些照片,而是我的腿骨,打磨的很漂亮,剃得很干净。 我应该在船沉的那天,事情结束后回到他身边,而不是重生在德国的一个联邦州。 隔着长桌,我和昏暗灯光下的神城雅也对视。 我回以温吞笑意,眼中杀意蔓延。 第28章 半小时前, 警方接到一起凶杀案,报案人称老板在夜场被刺身亡,警方抵达时, 凶手就坐在尸体旁地沙发上,指间夹着支燃到半截的烟。 那是个过分年轻的男人,肩线削瘦撑着件不合身的外套,混血轮廓在霓虹吊灯下凸显精致, 瞳色浅淡, 盯着地毯上的血迹时, 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丢在脚边的美工刀滴着血,而当刑警扣上铐子, 他才慢吞吞地抬起头,铐子扣上手腕的瞬间, 他距离青年极近,莫名地, 在青年注视下, 刑警喉咙发紧,鼻腔似乎嗅到了浅淡的烟草气息。 凌晨两点的审讯室, 大门突然被撞开, 又重重的关上。 美咲无奈摇头:“已经是第四个了,和犯人聊了不到几句莫名其妙爱上,哭着喊着要带罪犯潜逃,不相信犯人行凶杀人的白痴。” 旁边老刑警嘬着烟,不搭话。 从业十余年, 就这两年碰上的邪门事最多。 日野颯人不信这个邪,抢走记录册快步走进审讯室。 老刑警这才开口:“那小子是总局划来的那个新人吧?” 美咲扯了下嘴角,默认了。 …… 十分钟后, 美咲通过监控看到这小子正隔着手铐给犯人点烟,当犯人的指尖擦过他手背时,日野颯人脸红的跟番石榴似的。 美咲冷静说:“他完了。”指的是这小子的公职生涯。 旁边的老刑警拧灭烟蒂,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纸张翻翻找找,终于找到需要的,指腹碾过纸页上,他用钢笔很快抒写完:日野颯人滥用职权,开除职务以作警告。 “过激杀人,预谋犯罪,都可以,随便定,我确实很想杀他,想了整整九年,就这么做了。”但是日野颯人没有如实记录下罪犯地言行,反而不停用眼神暗示同事停笔,妄图为杀人犯找补。 “你刚才说,你是在情绪失控状态下,为自保这么干的。”日野颯人突然咳嗽着打断他,“凶器是美工刀,对吧?你当时太紧张,才误伤到了自己的手。” 监控器的红光在墙角闪烁,日野颯人明目张胆划掉“蓄意谋杀”的口供。 烟雾缭绕间,犯人叼着烟轻笑:“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包庇罪犯,想和我一起吃牢饭了,警官。” 日野颯人被赶出审讯室前,鬼使神差地,他摸走对方被扣留的烟盒,仍不忘给犯人比出“别认罪”的手势。 和日野颯人擦肩而过,老刑警拍了下他的肩膀。 老刑警走进审讯室内,合住门。 “许久不见,白塬君。” ———— “不出十分钟,我就能收到有关你的保释文件,和一年前一样,不过我还是很想问问你,为何要杀他。至少告诉我理由。” 毕竟一年前,竭力想保下白塬鸫便是神城家族。 我面无表情,吐掉口里的烟头。 现场一时安静的渗人。 “没有原因,单纯的想弄死他。” “别自欺欺人了,过激杀人和预谋杀人的量刑不同,如果你真地恨他早该动手,而不是忍到现在,一定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你,才会让你选择这么干。”老刑警视线落到一旁的心率检测仪,笑道,“能听到吗,你的心跳声很快啊。” 我一字一句说:“隔得这么近我都能嗅到你身上刺鼻的臭味,好恶心。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单纯的想杀他?是不敢承认你们的教主早背叛教义,还是觉得我对你们有感情?你们不过是泡在尸水里的烂骨头,他已经死了,接下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我比任何人清楚这群魔鬼,他们烂在地狱里,就想把这里编成天堂,哄骗无知的人也下去。 “别痴心妄想了。”我冷笑,“吃掉再多我的肉,你们也不会获得我的能力,和那些强行移植我器官的人一样,只有死路一条。你庸庸碌碌十多年,什么都没有得到,失去了身为警察的荣耀,你才是最无用的那个人。” “住口!”老刑警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桌子剧烈的颤动。 我挑衅地笑起来:“绫濑的观测笔记肯定看过吧,那颗心脏根本不是神赐,是某种诅咒导致的结果,你们这群不人不鬼的怪物,迟早陪我一起下地狱。” 第26章 神明在上,我绝不会认输,我定会克服重重困难,也要杀了这群渣滓,哪怕背离常理,践踏人伦也无妨。我过往的一切,不过是幽冥幻影,不足为惧。 老刑警大口喘着粗气,双目瞪圆。 此时,保释文件终于下达。 镣铐解开,我活动了下被压出红痕的手腕,越过桌走到他面前,俯身靠近他耳语道:“不过,你比普通人多一项优势,那把枪很漂亮哦,容量是多少发子弹?要试试吗,开枪打我吧,或者射击在场有罪之人,无论是谁都可以。至少这一次,你的选择在我眼中是有意义的。” 走出审讯室,我没有回头。 任由里面尖叫迭起。 已经是夏天了,蝉在树上不停地叫着,一个白色身影越过人群不顾一切的拥抱住我。 他开口了,声音又轻又哑。 “鸫,跟我回家。” 桥边河道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柏油马路亮起一盏盏路灯,偶尔有夜行的车辆经过。 我说:“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五条悟诧异的回看我,他的手指还握着我的左手。 “接你回家啊。”这是他第二遍提及家这个字眼,相比第一次他话中紧张的语气,显得淡定从容许多。 他的头发散乱,发胶失效,乱糟糟的耷拉着,蓬松的像某种白色犬类。 看起来很温顺,尤其是摘掉眼罩时,漂亮又纯粹。 “可以先松开我吗?” 因为掌心相贴的触感很热,他的体温偏高,过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给我,我有些不适应。 “不要。”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能松手呢。” “我不会跑的。”我说。 “不是呀,没有担心这个。”五条悟撇了撇嘴,好吧,是他嘴硬。语气幽幽,“你是我趁虚而入抢过来的宝物,不用心握住的话,总会担心随时跑掉呢,我指的是心灵,不是躯壳喔,因为鸫喜欢胡思乱想,不解释清楚说得更明白,你是不会懂的。” 五条悟很早就明白的道理,他强迫不了任何人,他人的意志不会因外力改变,能改变的唯有自己。人只能靠关系去拉拢去维系,竭力挽留,以真心换取真心,即便如此,很多人也没有办法为他而留下。 鸫不是物品,他是活生生的人,尽管鸫时常轻看自己,他也不会将鸫当作可以强取豪夺得战利品。 他说的很轻快,可隐约透着点难过。 我翻看过他之前在总监部留存的个人记录,五条悟初为人师那年,学生死了大半,即便留下来的人也会在几年离开咒术界,鲜少有人坦然接受这份高危工作。 五条悟不愿意扶持氏家族出身的咒术师,正是警惕这些名门望族背后的势力牵扯。我想他已经很努力了,他是天之骄子,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区别只是他愿不愿意去做。可在生死和个人意愿上,前者他无力改变,后者他不愿强迫。 他可以看一遍教学就学会尤克里里。他很会做饭,鲜少几次下厨都很美味。他可以无障碍阅读我翻译的德文小说。咒灵于他更是随手解决的角色,他其实什么都擅长。 五条悟才是最接近神明的男人。 “你可以重新再说一遍吗?”我回握住他的手。 “好哦,不过为什么呢?”他有些诧异我地要求。 “因为我想认真的回应你的请求。”他晃了晃我的手,以一种搞笑滑稽的方式又说了遍。 我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再次把它踩进斑驳的夜里,低声笑着说:“啊,可以的。”我想和你走,无论去什么地方。 ———— 5:33分,我们回到高专。 五条悟用厨房剩余的材料做了咖喱饭和简单的小菜,配上回来时买的水果,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但咖喱的口味有些辣,我不是能吃辣的人。 他到厨房泡了两杯大麦茶,杯子递给我的时候,不知何原因,我差点没抓牢,手抖得厉害。为了掩饰这点,只能装作被辣到的样子喝茶掩饰。 悟打开窗户散掉饭味。 “这个清新剂是什么味道?” “嗯?闻起来很怪吗?”五条悟拿着罐子开说明,忽然想起什么坏笑着说,“没有催.情的功能哦,就是很普通的全年龄阶段可使用空气清新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买。” “……不是这意思。” “我懂我懂~”五条悟摆摆手,“鸫也是会害羞的嘛!” “都说了没有!” —————— 全天营业药店内。 “喔,五条老师!这么早就出来工作呀,还真是辛苦呢。” 收银台前,店员将他拿的两瓶止痛药片换掉,换成药效较为温和的一种。 “没有喔,今天休假,超幸福的。” “那真是太好啦,您这段时间辛苦了,这个是礼物哦。”店员笑吟吟地将一罐褪黑素软糖放入袋中,打包递给他。 五条悟付完钱,提着一袋装有止痛片和胃疼颗粒的药物回去。 快要靠近宿舍楼时,和下楼晨练的伏黑惠正好撞上。 五条悟拦过伏黑惠的肩膀,朝经常休息乘凉的走廊走过去。 “惠啊,我们聊聊吧。是和鸫相关的事情。” 贩卖机“叮咚”一声,滚落两瓶冰镇的罐装可乐,他拾起,其中一瓶递给伏黑惠。 伏黑惠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回答,本能的点头。 五条悟戴着墨镜,眉眼很温柔,神态轻缓。 夏风吹过宽阔地廊道,他以很平静的口吻讲述着鸫的过去。 白塬香子的存在,向阳花之家、极乐教以及特米亚医疗船沉船始末。 “谁给你提供的情报,鸫亲口说的?”时至今日,惠仍怀疑其中真实性。 “你已经亲眼目睹过他重生的过程,为何还要如此发问。” “不,我指的是特米亚医疗船,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到那艘船上。” “真的猜不出来吗?惠。”悟声音散漫,听着漫不经心,又带着某种压抑的,可怖的情绪。 “是因为你呀,那时他最爱的人可是你。不难猜到他在怕什么,恐惧过往的罪孽终会找上他,还会连累你。所以想趁事情没发生,先下手解决隐患。” 五条悟盯着惠发红的眼眶,指尖微顿。 干净体面,像个正常人活着,是鸫一直想要的人生。在他19岁那年,将伏黑惠也划入人生目标,勇气在他体内滋生,逼迫自己动手,清洗过去。 特米亚医疗船上,鸫将收集来的断肢扔进绞肉机中,血和碎肉轰隆作响,那对漂亮得猫瞳被脏污遮掩的彻底。 他将所有代表自己身份信息,可能被察觉的证据全部绞碎。 点燃油桶,引爆医疗船。 手机依然没信号,最后一通讯息收件人是伏黑惠。 过往三百多场手术中得出的实验结论,白塬鸫会围绕分割组织最大的部分重生。所以,为了让那节腿骨成为重生载体,他得确保现在这具躯体绞得足够碎。他张开双臂,睁眼跃下,这一次白塬鸫拥抱得不是死亡,是他的新生。 惠哭的几乎睁不开眼,模糊的视野隐约晃动着白色身影。 惠的声音哽咽,颤抖的很厉害。 鸫其实是很怕疼的一个人,被划破一道口子都会掉眼泪,又怕被听见声音,就那么一直忍着。 每次被发现都会露出不在意的表情,处理好后又会小心避开伤口。 他得很用心看护鸫,再小心地,温柔地对待他。 北海道祓除咒灵那次差点死掉,鸫掉了很多眼泪,那是他第一次没在惠面前压抑自己的感情。那次之后,鸫变得很黏他。他不能离开太久,否则鸫会没有安全感。 同居之前的鸫一直躲在衣柜里睡觉,惠是知晓的,他只希望鸫能尽快安定下来,便没有揭穿,哪怕是睡眠得时候,鸫都会缩成一团,抱紧被子。 “别再难过了,误会解开就好。”五条悟轻轻拍着学生颤抖的后背,“你们都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因缘际会,命运弄人,终究是错过了。” 伏黑惠鼻头酸胀,泪眼朦胧,指甲几乎掐进肉.缝中,声音发哑干涩:“没错过,他还在这,我还有机会挽回。” 五条悟笑容微敛,收回手,扭开脸揉了揉额发,又扭回来,笑容极其灿烂:“没机会的,惠。非要我说明白的话,他现在是老师的恋人哦。” 伏黑惠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梦里有香子阿姨温柔拥抱我。 有湿冷狭窄的孤儿院,北海道的夜风吹着,穿过我的耳畔,拖着我向前走。 指尖掠过姐姐细卷绵长的黑发,她握紧我的双手,依然念叨着:鸫啊,我们一起去奔向自由吧。 10岁时强迫成为一家人,花了很长时间我终于接受这个结果,她却死了,然后我才恍然大悟,如果当时拥抱她,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第27章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被关在铁笼内不间断闪烁的拍摄声音。我几欲崩溃,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口里念叨的语言是听不懂。接着某一天,一个俊秀的德国青年走进地下交易市场,带走了我。 即使是隔着面纱,我也能猜想到他墨镜背后得眼神。 “kakairol(卡卡伊尔)” 他走近我蹲下,笑容轻快,抚摸着我的头顶。 “du bist mein knochen und blut.(你是我的骨血)” 他摘掉墨镜,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我捕捉到他和我相似的瞳色。 …… 从梦中惊醒,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反应过来现在身处何地时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我走进浴室洗漱,回忆梦里的德国男人。 是他亲手将我送回日本,我理应感谢他,可面对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谜语人性格,我总是很防备他。 洗完澡后放松了许多,换了身衣服朝楼下走。 隔得很远,操场内传来异常吵闹的响动声。 很快啊,那震动地面的“咚咚咚”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外形酷似中国大熊猫的等身玩偶停在我身后,因为奔跑的速度太快,它只能用脚爪猛扣地面刹车,硬是滑出三米的长痕,橘色塑胶跑道被刮破,歪歪扭扭的向两边反卷抖动。 “喂你——”熊猫粗壮震得我耳朵嗡鸣,话未来得及讲完,一杆长枪猛然扎穿他的头颅。 女人怒气值拉满的吼声赫然响起:“浑蛋熊猫!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这他妈要赔多少钱啊!从你的任务工资里扣听到没有!!” 戴着眼镜,身材高挑地女学生马尾一甩,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拔掉长枪,顺带在熊猫绵软的背部狠狠踩了几脚。 “该死的,刚赚点钱全补贴到你身上了!去死吧浑蛋熊猫!!” “啊,真希,好痛。”熊猫嘴巴念着好痛,实则声音毫无情感波动,甚至有一丁丁挑衅地意味在其中,它就这么扁扁的趴在地上任由禅院真希拿捏,一套按摩下来,熊猫表情越发嘚瑟。 禅院真希的目光扫过我,声音很是粗鲁:“看我干嘛,新来的。” “放尊重点,这是负责一年的辅助监督喔。”熊猫竖起一根爪子解释。 “我听爸爸讲过,有个新来的辅助监督和悟住在一起,应该就是你了吧。” 熊猫拍掉身上的尘土,贱兮兮的凑过来:“喂,白塬后辈,要不要来接手我们二年级生呀!比起一年级的毛头们我们更成熟稳重,审时度势噢!我们才不会干欺负辅助监督那种没品的事情,而且真希和棘可是很强的。” 我和熊猫对上眼,莫名手痒痒。 熊猫很有眼色,蹲到我跟前,黑色毛绒绒的双耳抵在身前。 “要摸摸吗,这可是氨纶面料加水晶棉的上乘手感!” 这个熊猫好有眼色,就在我心动的同时,一年级生们慢腾腾的出场了。 我手中还捏着触感极好的熊猫耳朵,熊猫靠着我嘿嘿发笑,接着换了个姿势躺平。 自打伏黑惠出现后,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被他那么盯着很别扭。我又不好表现出来,我和他这段恋情,最好不要再被第三人知晓。 伏黑惠抿唇,挪开视线。 他突然失去在五条老师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句‘鸫肯定还爱着我’的信心。 如果不是喜欢他,爱着他,依赖他,又怎么肯为他做那么多,情愿为他去死。在和鸫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他竭尽全力的去寻找,可为什么…… 还是错过了 我把下巴埋在熊猫柔软的腹部,忽然觉得有些痒痒,是很舒服的触感。 “所以啊,要不要决定来管理我们二年级生呢?那几个一年级就交给伊地知先生吧。”熊猫温喋喋不休的说。 原本心不在焉的几个一年生闻言不可置信的扭头,默契非常的发出:“哈?!” “你这只人造劣质棉熊猫在说什么屁话?!” “前辈,太过分了!不许撬墙角!白塬辅助是我们的财产!” 第29章 突然, 下巴传来的痒意愈发清晰,用手摸了下,有很小的凸起, 我愣住。 高领遮住半张脸的白发二年级瞳孔逐渐瞪圆,指着我大声道:“金枪鱼!” 伏黑惠用肯定的语气说:“你过敏了。” 钉崎野蔷薇暴躁道:“果然是劣质棉玩偶,这下还怎么去别墅度假啊!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周假期不会泡汤了吧!?” “嗯?你们也收到消息啦?”熊猫竖起耳朵问。 我站远了点,鼻腔热热的, 赶忙仰起脑袋, 余光注意到刚才摸过熊猫的掌心已经冒出红点。 我对什么过敏来着?忘记了, 好头疼。 我接过他禅院真希递过来的纸巾:“谢谢。” “别仰着头,把头低下, 如果血流进咽喉不舒服就吐出来。”伏黑惠一只手按住我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抵在鼻翼两侧, 紧紧地捏着。 “呼吸还顺畅吗,喉咙有没有感觉很痒?”他低声说。 我眨巴了下眼睛, 快速道:“鼻子有点痛。” 伏黑惠:“那就忍一下。” 我眼睛看向别处, 鼻头更酸了:“……喔。” 悠仁和钉崎正忙着买冰水打湿纸巾,熊猫缩在一旁对手指不停地小声道歉, 禅院真希嘴上念叨着‘麻烦麻烦真麻烦’, 指挥狗卷棘去买指治疗过敏的药物。 狗卷棘:“金枪鱼蛋黄酱!” 禅院真希:“哈?我怎么知道该买什么,你随便在网上查一下就好啦。” 狗卷棘表情镇定,摇头道:“木鱼花。” 禅院真希听懂了他的意思:“怎么有人能对过敏药的成分过敏,那是极少数概率,喂, 白塬监督,你不会还对什么药物过敏吧?” “应该没有。”说实话,我根本没留意过这些。 狗卷棘叹气, 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明太子。” “我去买吧,你们照顾好他。”伏黑惠跟着叹气,把那包湿巾塞进我手里。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我慢慢蹲下,抽出几张湿巾堵住鼻腔,又仰起脑袋。没一会血的腥味滚进了口腔,呛地一咳嗽。 白发年轻咒术师在另一边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耳垂,低声道:“木鱼花。” 禅院真希也不赞同:“伏黑提醒过你,把脑袋低下,不然血流进气管里会不舒服。” 我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 我单手攥着湿巾堵住鼻子,另一只手给五条悟发消息。 [白塬鸫]:过敏了。 他回的很快。 [五条悟]:摸了不该摸的东西,对不对。 [白塬鸫]:你怎么知道? [五条悟]:稍等,我拉你进群。 [咒高和谐大家庭] ————过往消息记录 [教师-五条悟] :[公告] 全体注意!明日早9点操场集合,别墅度假+特训一周活动正式开始,不准迟到! 上午7:33 [虎杖悠仁]:终于可以去度假啦!不过特训是什么呀?会不会很辛苦? [禅院真希]:肯定不轻松,一年级的菜鸟做好心理准备吧。 [钉崎野蔷薇]:切~特训而已有什么紧张的,不过别墅度假听起来很棒诶,希望有大浴缸能泡澡,话说,有人知道是哪种别墅吗? [狗卷棘]:鲑鱼!鲑鱼! [熊猫]:群聊就别说饭团语啦,一年级生听不懂的,棘。 [狗卷棘]:习惯了,啧。 上午7:35 [禅院真希]:别懈怠,重点是特训,提升实力才是关键,要好好把握每一次特训机会。 [熊猫]:我刚听爸爸说,你们一年级来了个新的辅助监督!是很漂亮的前辈! [禅院真希]:女的?男的? [虎杖悠仁]:是男生喔,真希姐。 [钉崎野蔷薇]:呃……@伏黑惠,你之前急急忙忙拉走白塬监督,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吧,我怎么感觉你对新辅助监督有点抗拒啊?你们之前是不是有矛盾?稍微有点担心。 [伏黑惠]:别瞎猜。 [虎杖悠仁]:咦?惠你真的认识?快说说!我超好奇! [钉崎野蔷薇]:就是就是!如实招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忙化解下矛盾! [伏黑惠]:说了没有,管好你们自己,别到时候在别墅闯祸。 [禅院真希]:都安静点,再聊下去一会迟到了。 [熊猫]:但是真希啊,我们不是一直在操场上晨跑吗,不会迟到的吧。 [狗卷棘]:新的辅助监督,您认识吗@五条悟老师 [日向顺平]:白塬先生是很好的人。 [禅院真希]:嗯?新的一年级生吗?之前怎么没见过@日向顺平 [日向顺平]:抱歉…… [钉崎野蔷薇]:不清楚,老师没通知。 第28章 上午7:40 [五条悟]:顺平刚来第四天,先习惯周围的环境,之后有特别安排 [五条悟]:嗯,新监督叫白塬鸫。 [虎杖悠仁]:顺平应该以后会和我们一起学习执行任务吧。虽然只短短见过一面,不过人蛮好诶。 [狗卷棘]:是老师认识的人吗?朋友?恋人? [五条悟]:狗卷同学,不要随意推测老师的私生活喔,不过嘛,这位新监督老师确实认识。以后也需要你们配合做一些测试,会轮流负责大家的任务,所以趁此机会互相熟悉下吧~ [禅院真希]:希望这次特训能真正学到东西,别搞些乱七八糟的游戏。 [五条悟]:哎呀,别那么严肃嘛真希,游戏也是训练的一部分,要懂得劳逸结合喔。 [钉崎野蔷薇]:既然五条老师信心十足,不如提前透露些特训内容? [五条悟]:(猫爪表情包)惊喜就是要留到合适的时机才有意思嘛!不过可以告诉你们,这次训练绝对让你们满载而归! [熊猫]:@乙骨忧太,忧太啊你到底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大家又要去特训啦。 [禅院真希]:那边有时差,他现在看不到消息的。 [熊猫]:但是忧太一向连轴转嘛,他很少睡觉的,说不定会看到喔。 —————— 等我看完学生们的聊天记录,五条悟的消息已经刷了很多。 大巴车开进校内,一道白色身影从车窗内探出。 “哟,我可爱的学生们,上车吧,准备出发了。”五条悟笑容灿烂道。 “我去换套衣服,不会耽搁太久。”我站起身,将垃圾收拢,丢进树荫下的公用垃圾桶中。 五条悟下车走到禅院真希面前聊了些什么,递给她一本册子。接着朝我走过来。 “走吧,我陪你回去。”他手中提着一袋抗过敏的药物和软膏。 我眼眸微弯,有点开心:“好啊。” 这间宿舍的采光不好,屋里暗沉沉的,即便白天打开窗户,光照进来也不是很亮。太过昏暗,看什么都模模糊糊。 我脱掉领口湿掉的上衣,打开衣柜,基本都是按照我尺寸手工缝制的衣物,就像五条悟本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我的生活。 挑选好后,我脱掉鞋趴在沙发上,等着他涂抹药膏。 一只手戳了戳我的侧腰:“痛吗,痒吗?” 我脸埋进抱枕里闷闷道:“痒。” 摘掉墨镜后,那双苍青色的瞳孔在屋内很是惹眼,白色睫毛更像是盛放宝石的鹅绒,随着本人的举动颤了颤。 接着,仰着头,坐在沙发上,等他沾满药膏的指腹一点点擦过下颌,抵着红起来的皮肤轻柔地揉捏着。 指尖像逗弄小猫般,轻轻勾住下巴揉捏。 我眯眼享受,摸完药后蹭了下他的手背,是无意识的举动。 睁开眼,就发现五条悟那对蓝眸饱含情.欲的注视着我,未曾遮掩半分。 我看懂他的企图,提醒他:“现在做的话,就赶不上时间了。” 他捏了下我的脸,含笑道:“真希带着那群小孩已经出发了,我们有别的交通。” 五条悟没按耐住,主动将唇凑过来,贴在我嘴边,混合着药香味的,一个干燥的吻。 他呼吸乱的不成样子,被亲住的时候眼神迷离。 我对于接吻的概念基本都来自一个人,在那之前,我总会把人咬的鲜血淋漓。 舔完他的下唇后,再试探着伸出舌头。我的学习能力很强,所以在情.事中,一般我是清醒的那个。 耳边传来五条悟的喘气声,裤链解开,露出结实的腰腹。 圈在身上的手臂突然收。 他压低身体。 我该说点别的东西了,比如马太福音,又或者是圣主降临的故事。 有没有耶稣造人的故事啊?我想听!细胞在脑袋里尖叫。 然后顺着那道声音,往里面细究。 “像做梦一样,你对我真好。”我情不自禁的说。 那只沾满湿润的手抵在我嘴边,我下意识张开嘴。 他探入手指,夹住舌头,玩了一番。 “你值得。”他声音沉沉。 牧师说:你们尽力从这窄门进来吧,因为宽门和宽路通向地狱,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窄路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才能找得到1 这浪漫又旖旎的过程,将我心燃烧成一捧灰烬,在那灰烬之上诞育新的希望。 尖锐又高昂的声音在昏沉的屋内放肆酝酿着。 到最后,牧师笑着说:只有少数人才能找得到窄门。 我抬手按住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喘道。 也许我就是那少数人之一。 ———— 直到白塬鸫闭着眼,唇还时不时微张着。 他把脑袋埋在悟的脖颈,药味几乎蹭了一身。 距离他们上一次接吻已经过去了四天,但这次事后五条悟留意到他已经有些许反应,这意味着鸫的心结化解了许多。 虽然几乎没什么变化,但也没关系。 他握起白塬的手,轻柔地吻着。 忽然,目光微凛。 拇指边本该有三道烟圈点下的烫痕消失了。 指尖擦过那处,凸起的触感早已消失,只剩一片平滑。 他从监狱赶回来,还来不及查看学生们最近一次任务总结,正待五条悟细想的同时,鸫似有所感扭过头。 第30章 “你想摸摸吗。”五条悟突然开口。 “哪里?”我问道。 说罢, 他凑近我,由于贴得很近,清楚地感受到他肌肉上冒汗的热气和律动的幅度。 “眼睛啊, 你不是很喜欢盯着看吗。” “我没有。”我赧然地移开目光,实际在他点破前我一直盯着那里看,毫无自觉。 “骗人。”他拉长音调,鼻息打在了我颈侧。 “不可能不喜欢吧, 每次摘下面罩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当然知道它很漂亮啦, 像宝石一样对吧,你曾经夸过它的我都记得, 所以要摸摸吗,鸫的话可以哦, 还没有人摸过我的眼睛呢。” 五条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很享受鸫注视他的目光。 不论是鸫满面潮/红的浅色瞳孔注视他的失控状态, 还是被撞到带着气音的责问, 都很美味。 他牵起那只手,感受略低的体温, 低声笑起来。 “别害怕嘛, 只是摸摸而已。又没有叫你挖出来,对不对?”五条悟的语调带着点急切的意味,分开手指,慢慢贴合在脸庞。 “别说那么可怕的事情。” “没有骗你哦,很多人想得到我的眼珠, 这可是一对价值上亿的视觉器官。”五条悟用一种‘你赚到啦’的骄傲语气诉说着。 但是被碰触眼睛的触感肯定是不好的,那漂亮的色素膜包裹着虹膜,在触碰的一瞬间颤了颤, 眼皮贴在了指腹,很快又睁开,这微小的阻力在我看来就是拒绝的意思,我想收回手,被他死死握住。 “再试一次,这次我会忍住的。”他用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说。 不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坚持? “算了吧。”我收回手。 他有些不满,抬眼看我:“鸫,你对我没有占有欲吗?” “什么?” “算了没什么。”他突然泄气,“以后再说吧,我们多的是时间。” 我有点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空白的大脑完全无法做出回应。 然后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这个亲吻,于是黏腻腻的缠上去,像小狗一样轻轻慢慢地舔着他的下唇。 五条悟侧开头,拉平的嘴角有一丝上浮。 我敏锐的抓住这一瞬间,轻咬上去,舌尖趁机而入。 “不喜欢可以推开。”我轻笑了下说。 “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在这种事情上简直如鱼得水。” 五条悟在接吻的时候不喜欢闭眼,那对苍青瞳孔忠诚的记录着我所有的反应。而在情事上他所谓的粗暴对我而言不过是雨水。 就这样吧,人是习惯被本能支配的动物,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至少此刻,我知道该用怎样的动作,怎样的温度来让他移开注意。 直到那声音化作一滩水,包裹着甜蜜的温度,才将夜停歇。 大脑终于有了点运转的能力。 这种天气两个人抱作一团很热,手心和背都渗出薄薄的汗水。我拆开一袋巧克力,坐在沙发上吃着,思考他刚才说地话是什么意思。 悟很喜欢吃甜食,所以宿舍的角落到处都存着零食袋,这个房子里的家用远比我在熊本租赁的公寓更多,也更有家的气息。这些东西都是他添置的,包括窗户口放的沙漏摆件,一抬眼就能瞧见。 我知道悟是很厉害的人,他习惯了担当保护者的角色。也感激他为我做的所有,所以,我应当是爱着他,这份爱意中混杂了更多虔诚的感恩。在这段关系里,他始终盘踞着上位者的角色,我心知肚明,也默许这点。 第29章 —————— “你看这里。”五条悟握住我的手腕问道。 “什么?”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有疤痕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扒开我的衣服,“还有这块,后腰也有一道烫疤,都不见了。鸫的自愈能力很强,可不代表不会留下伤疤,一般来说伤痕会保持到你更换身体为止,所以——” 他突然行峻言厉道:“你死过一次了,对不对。” “啊……”我有点紧张,在沙发上坐直,懵懵的抓了把凌乱的头发。 昏暗房屋内,那对隐匿在光芒下的苍青眼眸,仅仅是凝视,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 “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别细究这些吧,我不想说。”我有些无奈。 “可是,身为爱人会担心你才是正常的吧,如果什么都不在意不关注不想知道,那还算什么恋人?”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像压着怒火,又强迫自己不表现出。 实际上,我已经被吓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开始套衣服。 “但是——”我轻声说,带着点湿润的气音,“恋人之间也会有不想告知地秘密,悟比我想象的……嗯,应该更善解人意些。” 五条悟一愣,然而他没有等到后续解释。 显然,他气笑了。 浴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我吓了一跳,握着水杯呆愣愣的看着白发男人赤/身/裸/体跨进浴室。 我对上他的脸,明明是笑着的,看起来又那么危险。 “嗯,你管‘善解人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义?”他一边说一边合住门。 狭窄的浴室在两人对峙间更显逼仄,他俯身笼罩过来时,我被逼得抵上冰凉的瓷砖,连带着他胸腔震动的频率,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压力直逼我的神经。 我说:“比如现在,我正要洗漱,你突然闯进来,就很讨厌。” “我帮你。”五条悟放开热水。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我伺候你,帮你洗澡,难道不够善解人意吗?又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他状似诧异地看着我,声音却夹杂着奇怪的情绪。 “呃,倒也没错,但是——” 热水突然迎面浇下,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水珠顺着下颌不停地滴落,我抬手抹脸的动作还没做完,就被他扣着后颈按下,只能在蒸腾的水汽里狼狈呛咳,连睁眼都费力。 “蹲下呀鸫,不然怎么冲洗干净呢。” 我抬眼,正对上他夸张挑眉的表情。 “我可是很善解人意的男人喔,而且很体贴呢,鸫好好享受就行了,我会伺候好你,放心啦。” 他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轻。 泡沫顺着发顶滑下,滚进眼睛里,弄得眼睛酸胀又痛。 那只手在头顶揉搓着,时不时搓过耳垂。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觉得有些好笑。 五条悟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我伸手弹了下五条悟的弟弟。 “鸫!” “总监会派遣给学生们的祓除任务有问题,明显不是一群还没来得及定级的学生应该完成的,情况紧急,逼不得已。” “那也用不着你出手。”他语气略显不情愿。 “难道要我看着他们送死?” “悠仁体内的诅咒之王绝不会坐视容器消亡,这场所谓的任务,表面是针对悠仁的暗杀陷阱,实则是试探我的诱饵,同时也是对悠仁的挑战,唯有将他逼入绝境才能和宿傩达成契合,从而保住钉崎和惠的性命。但你擅自出手消灭咒灵,打乱了所有布局,这才是真正的变数。” “是我的错?那我道歉。” “我要的不是这个,我希望你明白,你的生命比任何人都重要。”五条悟聪明的脑子很快推算清整个过程,突觉不对,语气一转,“不对,你肯定也猜到了,你不是总监会那群蠢猪。我想想…因为惠也在帐中,你关心则乱才会突然闯进去用这种愚蠢且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就是你想多了。” “不,才没有。”五条悟咬着牙吐出简短的几个字。 “悟,泡沫进眼睛了,有点痛。” “别试图转移话题。” “是真的,要瞎了。”我可怜巴巴的说。 水温终于调节到合适的温度,轻柔冲洗。 “你根本就不懂男人心,笨蛋白痴!只会像野兽凭本能活,靠直觉瞎处理问题,仅剩的脑细胞全用在抉择饲主上,你到底懂不懂——”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顶着满头泡沫,小心地抬起头,小心翼翼道:“没事,你接着说,我不会生气。” 一个巴掌落在了脑袋上,溅起湿润的泡沫四飞。 “男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五条悟叹气。 五条悟不想表现得这么粗暴善妒,像幼稚鬼般乱发脾气。可五条悟心底清楚,如果鸫未将他奉若神明,如果鸫对他的爱意超越崇敬,他绝对会毫无底线地任性下去。 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在鸫心中多少带这特殊意义,这反而对五条悟是一种掣肘,他不得不端着。 鸫想要的是安全的稳定的爱。可他爱的不是五条悟这个人,他眷恋的是五条悟给予的救赎。 反过来呢?鸫会不会误以为他的心动也是体质作祟? 思及此,五条悟的手劲猛地加重。 “呜……” 我抬起眼皮,撩了眼。 揉了揉被擦红的脸,脸上的表情顿了顿。 五条悟的瞳色和发色都极为漂亮,被水汽打湿后垂下,显得有些阴沉。 我隐约察觉他有些不对劲。 比如,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脾气。 最强的男人怎会任人拿捏? 如果之前清楚这点,我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和这种人纠缠就像踩在刀刃上跳舞,实在瘆人。 犹豫了下,我小心凑上去。 他睫毛颤了颤,挂着水珠,不为所动。 “做什么?这次没那么好哄哦。” 我们的距离很近,连呼出鼻腔的热气都能感受到。 “有一点你应该不知道。” “什么?” “我和惠曾经是恋人。” “……” 抓住他怔愣的神情,我接着说:“你会介意吗?” “如果是呢。”他回过神,半开玩笑道。 “那我走。” 五条悟闻言,退后一步蹲下,认真的盯着我。 沾着泡沫的手掐了下我的脸蛋。 “不行。”他用‘没得商量’的口吻说。 “如果你介意,我会离开。”我很认真地对他说,“你对我那么好,我不想让你感到不舒服。” “这就是你对好的回报?”他喉结剧烈滚动几下,周身散发着冷意,“我要的从来不是你懂事退让,是你留在我身边。” 他将缠绕在手腕的长发扯紧,感受发丝陷入皮肉的微痛,我茫然地看着他,困惑情绪滋生:“当然啊,是在这个前提——” 五条悟这下真的生气了。 这股怒意是介于醋意和独占欲在发作,还有鸫什么都不明白还试图斡旋他和惠之间的关系。 第31章 —————— 上午9:45 学生们坐在通往青槐庄园的大巴上, 情绪都很高涨,熊猫的背包里装了不少零食,虽然它本熊不吃这些, 但作为气氛组长,他很自觉。 钉崎野蔷薇超大声喊:“真希,真希学姐!我们不等五条老师嘛!白塬先生也没有上车噢!” “老师和监督有别的安排,不用我们操心。”真希看了眼腕表,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会到达目的地。 “很奇怪哦, 老师和白塬监督干什么去了?临时会议吗?” “应该不是吧,没听爸爸讲。” “不要总是爸爸爸爸的挂在嘴边, 熊猫。” “约会。” “诶???!”野蔷薇夸张地倒吸冷气,狗卷棘捂住耳朵, 拉高衣领,有些后悔搭腔。 钉崎野蔷薇突然凑近他, 压低声音:“你也看到了吧, 那两人的方向是宿舍,该不会是趁机换正装偷偷去见家长?五条老师年纪也很大了吧, 三十?还是四十?” 禅院真希插入话题:“虽然是白头发, 可他没那么老。” “也对,看起来不像四十的样子。”野蔷薇坐回位置。 熊猫挠了挠头,眼睛滴溜溜转着:“会不会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啦?五条老师那么强,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秘密任务?早上见老师那副悠哉的样子,哪像去执行任务的。”悠仁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鲑鱼。” 悠仁见伏黑惠的脸色愈发阴沉, 脑袋探过来问:“惠,你想说什么?” 伏黑惠摇头:“没事。” “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说嘛说嘛。”钉崎野蔷薇的胳膊怼了下他, 伏黑动作微微一顿,装作不在意起身从熊猫的零食袋子里取了一包饭团拆开,慢慢吃着。 第30章 悠仁趁此机会坐到了伏黑原来的位置上,和野蔷薇窃窃私语。 “你觉不觉得自从英集少年院祓除咒灵任务后,惠的态度很奇怪诶。”悠仁小声说。 钉崎野蔷薇指挥他:“去,给我拿包薯片。” 悠仁撇撇嘴,很快回来。 钉崎野蔷薇边拆包装袋,边说:“悠仁,偶尔你还是蛮敏锐的,这正是我之前想告诉你的事情,惠和白塬之间肯定发生过我们不清楚的过往,而且难以启齿,不然干嘛要瞒着我们,这么不坦荡,肯定有鬼。” 她塞给悠仁一片薯片,指尖还沾着烧烤粉,不等虎杖有所反应,便絮絮叨叨的说下去:“你不觉得白塬很有魅力吗,明明总戴着口罩和兜帽,可我目光就是挪不开。他走路时迈开脚步的幅度,担心他会不会突然被石子绊倒,吃饭的时候又怕滚烫的汤汁溅到他脸上。”她无意识的攥紧零食袋,眉头轻蹙:“诶呦,像玻璃似的,那么紧张他。说真的,我不觉得这是恋爱的感觉,更像保护欲在作祟,奇怪得很,我不会对了解甚少的人产生这种感觉,更何况他是个男人,怎么会对他生出这种莫名的保护欲?如果纱织姐姐在就好了,她最擅长分析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听着钉崎野蔷薇的话语,虎杖不自在的挪开视线,落在了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 “差不多吧,我也有类似的情绪,只是和你不同。” 他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咀嚼声混着细碎的咔嚓响,“但我的感受,可比你的要危险得多。” “啊?”野蔷薇偏过头,嘴边沾了点碎渣。 “是破坏欲。”他咬着唇,声音极轻,像是在压抑某种滚烫的情绪,含含混混的念出。 在白塬鸫喝水的间隙,喉结在苍白肌肤下滑动,口唇离开玻璃瓶的刹那,虎杖就想这么干了。虎牙在齿间隐隐发烫,他想咬住此处,感受监督身体颤动的幅度,他想趁着监督狼狈吞咽余水的瞬间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对方发间,将人重重地抵在冰凉的墙面上,然后……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悠仁,你流鼻血了。” 伴随脑内不堪的画面,鼻血一滴滴落下,晕染在领口。 虎杖突然回过神来,脸色涨红,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钉崎野蔷薇给了他一巴掌,从背包里摸出纸巾砸在他脑袋上。 “去喝点绿豆汤吧,傻小子。”野蔷薇大笑。 他记得自己喜欢个头跟屁股都很大的女人,比如詹妮弗·劳伦斯,虎杖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性取向彻底变了。 可能从第一次看到白塬鸫的那天,他的大脑就彻底停止思考了。 好坏啊,那个人。 最可恶的是白塬鸫对此一无所知,虎杖有点羞涩,又有些懊恼。 “啊对了,还有件事情你可能没注意过。”野蔷薇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熊猫身边的座位,“惠的耳力很好哦,我们刚才聊得内容说不定他都听到了。” 野蔷薇的视力也很好,她看到惠耳尖动了动,于是坏心眼的轻笑。 “又没有在讲见不得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虎杖红着脸用纸堵住鼻子,他很清楚钉崎根本没看透他在想什么,她又没有<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术,自然也看不到他脑袋里那些画面。 但宿傩不通,他们几乎心连心,脑连脑。 不妙的预感刚刚浮现,宿傩放肆的嘲笑声在他脑内作响。 虎杖略感庆幸,好歹宿傩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当众笑出声。 [你在大脑内幻想他的画面,活像个发.情的公狗] [啊,是我刻薄了,是陷入求偶期的雄性生物] [闭嘴,宿傩!] 虎杖面上装的淡定,实则内心已经狂躁。 宿傩仿佛第一天认识这小子,欣赏着他不动声色的演技。 [你连触碰猎物的勇气都没有] [关你什么事情!] [直面欲望有何羞耻,可笑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类,总爱用‘优雅’‘克制’之类的词汇来粉饰贪婪地天性,将欲望包装成风雅的词句,藏进卷轴中,随着时间这些陈词滥调反而名声大噪,却不知越是吟诵,越显得可笑,不过是妄图在欲望面前维持道貌岸然的假象。] [你想跟我探讨人性?那抱歉啦,人类就是会无时无刻x幻想的碳基生物,你在我脑袋里看得还不够多?不管是面对欲望还是压抑自己的需求,我们都很有经验哦,不过你在千年前也是人类,难道不懂这个?和我谈这不觉得无聊吗。]悠仁不屑。 宿傩一噎,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坦荡。 [这些话敢当着你的同伴说吗?] 悠仁回答的很干脆:不敢。 意识深处,血泊泛起阵阵涟漪,宿傩一步步走下脊骨王座,光洁脚趾踩在碎骨上,刻着黑色咒纹的脸扯起一个笑容。 这小子比起从前,倒生出几分趣味了。 ———— 大巴车停靠好,学生们下车。 这是一座日式庄园,在管家的带领下他们才得知这座庄园在五条家名下。 “老师好厉害啊。”悠仁环视一圈看不到尽头的绿林,感慨道。 “毕竟是历史悠久的御三家之一嘛,说起来禅院家也在其中呢,但是真希穷穷的,每次看到稀有咒具都走不动道,软磨硬泡让店主帮她留下咒具。”熊猫搔了搔毛茸茸的脑袋,碎碎念叨。 “我又不靠那恶心的家族养着。”真希说。 “三大家族?”顺平有些好奇,他对咒术界的历史还停留在书本记载中,和现实暂且无法关联,尤其是身边这个个子高挑的学姐,居然也来自名门吗? “御三家是指五条家,禅院家,加茂家啦。其中五条家是御三家中实力最强大的家族,每数百年就会降生一个拥有六眼之人,五条老师就是五条家的当代家主。禅院家的话,呃……这个家族对血脉极为看重,保守且守旧,真希不是差点就成了主家少爷的侍妾吗?” “这种事情不用单独提出来讲!”真希气的给它一脚,接着扭头冲一边无所事事的伏黑惠道,“你对十种影法术领悟到哪种地步了?来试一试身手吧。” “可以。”惠点头。 “练武场在这边。”管家笑眯眯的带路。 熊猫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接着讲:“而且啊,伏黑惠和真希是堂姐弟关系哦,虽然不知道差了几辈。” “哈??”悠仁和野蔷薇不可思议的倒吸一口凉气。 虎杖上下打量远处的伏黑惠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伏黑身上完全看不到大家族里长大的贵族影子。 狗卷棘反而淡定得很。 “你们还不知道?惠的老爸可是禅院家的人,所以惠身上有禅院家的血脉,关键是惠还掌握着禅院家祖传的秘术:十种影法术。虽说现在还不知道禅院家下任家主会是谁,但翻翻历史书就明白,从古至今,掌握了十种影法术的男人都将是禅院家主。”熊猫不再多言,任由围坐一圈的低年级生们露出或震惊或疑惑的表情,在原地窃窃私语。 顺平接着问:“那最后一个家族呢?” 熊猫:“这个我了解不多啦,加茂家算是最为神秘的御三家之一,以操控血液的能力闻名,祖上曾经出过一个臭名昭著的叛徒,加茂宪伦,他在明治年间制作了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 宿傩不屑[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嗯?你说什么?”虎杖竖起耳朵。 学生们也忽然围过来。 然而,一片好奇的催问声中,宿傩跟死了一样寂静。 傍晚九点多,学生们在禅院真希的安排下,加练了一下午,终于有点时间休息,纷纷叫嚣着要去泡温泉。 我就是在这个功夫姗姗来迟。 学生们像小鸟一样穿着浴袍叽叽喳喳的围上来。 “您的身体好多了吗?有去医院看吗?” “五条老师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是不是临时有任务啊!” “要我们帮忙吗,虽然真希学姐的训练很累啦,不过还是能动起来哦!” “……” 我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一个一个讲,太吵了,野蔷薇,你先说。” “要去泡温泉吗,白塬监督!”钉崎双眼放光,用超级柔软可爱的语气说道。 “可以。”我点头。 钉崎野蔷薇扬了扬下巴,一副得意的样子:“小子们,有什么问题待会再问吧!” 庄园的温泉分为男汤,女汤,和混浴。 在学生们的极力要求下,大家选择了混浴。 刚进入浴场,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夜色下,温泉水清澈见底,丝丝缕缕的热气袅袅升起,我走到温泉池边坐下,双腿泡在水里,裹着浴袍。 两个女孩穿着泳衣,肩膀抵着肩膀,头顶着毛巾,眯眼享受。熊猫下水的时候溅起很大的“噗通”声,女孩不满的瞥了眼。 “五条老师为什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悠仁靠在我腿边问。 第31章 “去机场接朋友了。” 回想起他冷着脸离开宿舍的景象,我心有余悸的摸摸鼻子,有些不安,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我和五条悟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他总戴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即便面对特级任务,那张笑脸也从未垮过。但咒术总监会的同僚们私下里却总在嚼舌根,偷偷和我吐槽他干过的坏事。 据说一年前五条悟突然闯入高层会议,轰烂了整个17层,事后光是修缮费用就高达千万日元。没人知道他究竟为何暴怒,只记得现场咒力四溢的恐怖场面,连加固过的墙面都被撕成碎片,17层如同泡沫般绞碎在他恐怖的咒力中。 大家不清楚他发什么神经,而且五条悟发起疯来根本没人能阻止。万幸的是,西宫姐劝阻的话语他还算听得进去,自那以后,但凡听见走廊传来他标志性的轻快脚步声,整个总监会都谈虎色变,如临大敌。 所以,在五条悟拉下脸的瞬间,我脑袋里不自觉浮现了这个画面,还有同僚们事后心有余悸的描述,一旦关联到一起,我后颈便泛起细密的冷汗。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凑近,带着沐浴露香味的气息扫过我耳畔,汗毛也随之竖起。 “没什么。”我挪开视线。 明明眼前的他只是垂眼收敛笑容而已,却让我无端联想起那个情景。 “太认真的话,身边的人也会因为我不自觉紧张起来,所以放心吧,我可是很讲道理的。”五条悟直起身子,将擦拭头发的毛巾扔给我。 他换好衣服离开了。 伊地知先生送我来的目的地。 后车座放着一袋包装精致的黑色礼品袋。 拆开后才发现是一个手工定制款的发绳,银饰的内侧刻着我名字的缩写,在黄昏的阳光下,微微发着光。 然后,我才意识到,他应该也是注意到了我微妙的情绪,才会选择转移话题。 不知为何,握着发绳的手轻微颤抖,我突然有点沮丧。 于我而言,对恋人坦诚是我为数不多的美德,可为什么每一次坦诚都不能迎来好结局。 ———— 我寻了个借口离开浴池,自动贩卖机前卖了一瓶冰饮,走过庄园的走廊,来到训练场的后面。 伏黑惠一个人低着头,对着阴影练习术式。 白色这只比黑色的更会照顾人的情绪,也更活泼,它尾巴摇的欢快,边叫着边越过围栏朝我跑过来。 伏黑惠就抬起脸,用那对漂亮的绿眼睛眺望着我。 他浑身都是土灰,衣角破损,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手掌也带着擦伤。 我走过去,将那瓶冰水递给他。 他接过,却没有打开。 一黑一白两只柴犬大小的式神蹭着我腿边,汪汪叫着撒娇,我蹲下身摸它们,揉揉耳朵,又顺着背部滑到狗尾,但不会一次从头摸到尾巴尖儿。 动物是这样,如果一次撸个尽兴,就不会一直缠着你索要抚摸。 伏黑惠蹲下身,打开那瓶冰水,倒在掌心喂给玉犬,冰凉的水从掌缝渗透,淅淅沥沥的汇聚成一滩泥水,突然多出的一双手接住那些向下渗透的水渍,玉犬没有嫌弃,又低下头接着舔。 我们面对面蹲着,挨得很近,可举止又很自然。 我们谁也没有搭话,专心的喂着水。 他一边盯着我的脸,一边观察合适的时机倒水。等喂完玉犬,手已经被冰水冷透,在炎热的夏季是很舒服的感觉。 玉犬轻轻地舔了下我的指头,像是在回味。 舌头裹过指尖的时候,有些痒。 式神是不用进食的,式神很聪明,我做的饭味道并不好,可玉犬会全部吃光。 偶尔出门的时候,两只狗狗会一左一右的陪着我,它们很会察言观色,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 “玉犬很想你。”伏黑惠轻声说。 “嗯,我知道。” 它们恨不得用爪子掀翻我,趴在我胸口不停地蹭蹭蹭,口水几乎糊遍了手心,胳膊,如果不是清楚我讨厌被舔到脸,估计早这么做了。 过敏的症状有所消退,红点还有着淡淡的印记。伏黑惠的视线落在我脖颈,目光突地一凝。 我抬眼,就与他的眼眸正好对上。 明明是很宽阔的训练场,此刻却显得压抑逼仄,我喉结滚动了下,索性盘腿坐下。 小白屁股一抬,蹲坐在我怀中,高扬起脑袋蹭了蹭我的下巴,呜呜的撒娇唤了几声。 我一只手搂着它的脖子,另一只去摸黑色那只的下巴。 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我对以前的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不是愧疚,也不是心虚,而是无力。一旦回想起那段耻辱过往,四肢都好像浸润在冷水中,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呼吸都变得迟钝缓慢。这种无力感会从情绪渗透到骨髓中,像一团融化不开的冰。 神城雅也是错误的源头,我杀他时连同十九岁前的青春也随他一同命陨。自那以后,所有情愫都已画上句点。 紧接着,现实告诉我,它需要我将那些沉重的过往再用嘴叙述一遍,不亚于举起镰刀将我再屠戮一次。 乱糟糟的,我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像沙漏中被捣乱摆放的砂砾,从一端毫无准备的滚入另一端。 让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去死吧。 我清了清嗓子,对他说:“惠,你讨厌我吗。” 只是对这个答案还耿耿于怀,才有此一问罢了。 “你很怕被我讨厌?”他垂下眼睑,语气温柔缠绵。 “有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那个场景,我都会觉得难受。”我很诚实地说。 “抱歉,我不是很开明的人,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拧巴得厉害,任性自我,说过很多混账话。”他突然开始道歉,反省自己“现在回头看,过去的我简直糟透了,好像没给你留下多少信任。” “不要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你在我心里是很完美的。”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得到安慰后,他反而说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整个人都靠过来。 “大阪那次,明明你和我一样人生地不熟,走散后我急得满街乱转。可找到你时,嘴里却全是埋怨,真是太糟糕了……”他笑容苦涩,背光的阴影下,眼角似乎隐隐有泪光,声音也越发沙哑,“你回东京那天,我在公寓楼下站了很久,站到路灯熄灭,你说过这种纠缠让你很窒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很讨厌吧,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干了,现在说这些像个笑话,是我亲手弄丢了你的真心,对不起。”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不是这些原因,我最见不得就是眼泪,所以别哭了。”天啊,他一哭,我怎么感觉心都要碎了。 我将他抱得更紧,玉犬被挤压了空间,硬生生挤开一道缝隙探出狗头呼吸。 伏黑惠一只手落在我后背,紧紧地抱着。 “你很好,真的。”我诚恳的告诉他,“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错,如果要找出一个罪魁祸首,那么那个罪人只会是我。” 我想转过他的脸,可他挥开我的手。 我正满心想着怎么编安慰他的话时,他整个人埋进我脖颈,湿润温热的液体沾到颈侧的皮肤。 颤抖的脊背再也控制不住,剧烈的抖动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脸,泪水滴到我肩颈,隔着布料,我仿佛被他的泪水烫伤。 惠鲜少流露真是情绪,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这种压抑情感的习惯已经成为了他的天性,所以,当他突然哭出来时,完全收敛不住。 那一刻,我整个人呆住了,大脑嗡的一声陷入空白。 不是装的,惠真的哭了。 余光瞥见那对含泪的绿眸,我的大脑里反复回荡一段话—— [倒不如死掉算了] 不如死在医疗船上。 死在手术台上也行,车祸中也行。 我为什么要面对他的泪水? 好崩溃,好难过,好想逃。 “惠,除了死而复生,我还有个秘密。”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被我迷惑,所有见到我的人都会失控,爱意,嫉妒,占有欲…… 最后全变成杀意。这不是偶然,是诅咒 —— 家庭医生绫濑拿我做活体实验前,就用同样的方法在姐姐身上做过测试。” “姐姐被极乐教当成活祭品,反复折磨到车祸身亡。绫濑把她的心脏移植到我胸腔,现在想来,或许是诅咒跟着这颗心过继到我身体,又或许……”声音卡在喉间,最后我还是残忍地说出可能性最大的定论,“是她临终前也恨透了我,才让我变成这样。” 唯有这件事情,必须和他讲清楚。 他终于被我转移开注意了,我松了口气。 伏黑惠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萎靡:“所以,你来到高专的目的是为了解开诅咒?” “一半对一半。”我解释。 “一开始,我想杀了他。” “嗯?”伏黑惠愣了下。 第32章 “杀掉五条悟啊。”我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几乎把我的底细盘查了个干净,还带着我重回事故现场,恨他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他和我定下束缚,约定帮我解开诅咒,因此我才决定相信五条悟。 伏黑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差,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别说了,鸫。” 我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仍蹲在地上拍伏黑惠的肩:“没事的,有些话我不敢跟他挑明,跟你讲却安心,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这个问题——”他艰难地说着,唇几乎咬出了印子,“……你,你回头看看。” 话音未落,一条干毛巾悄无声息罩在伏黑惠头顶。五条悟不知何时立在我们身后,宽大的背影笼住蹲坐的两人,笑吟吟的注视着我们。 “很有趣呢。”他俯下身,指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讲,我听着。” 虽然没有彻底理解他话里所谓的“有意思”是指的是什么,但本能在叫嚣着不妙。 我连滚带爬站起来。 “你别乱想。”我灰头土脸蹦出几个字,“其实我跟惠说的全是……” “我没有误会什么吧。”他突然欺身压近,甜蜜的气息卷着压迫感扑面而来,透过墨镜,那对苍青眼瞳直勾勾的锁定我:“倒是你啊,趁我不在的时候,跟我的学生在聊什么心里话?” “什么都没有。”我脱口而出,语气急切地像遮掩什么。 “哦~”五条悟配合点头,刻意拖长音调,表示自己信了,随即迈步离开。 女人爽朗的大笑声自楼下响起,我无心顾及,跟在他身后斟酌着开口:“都是安慰惠的话,他刚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心疼了?” 他才离开多久? 不过掉几滴眼泪而已,至于整个人贴过去哄? 惠是这辈子没哭过吗? 被他揍得掉生理性泪水那几次算不算? 五条悟后槽牙咬得发酸,胸中怒火如沸水煮滚般翻涌。 “嗯。” 他猛地停住脚步,黑靴在地板上碾出刺耳的声响,透过墨镜,六眼的瞪视直逼而来。 我有点心虚的往角落里缩了缩,目光错开。 “你搞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五条悟好气啊,但是又很好笑。 鸫坦诚的吓人。 他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各种意义上。 “要是悟在我面前掉眼泪,我也会这么做的。”我直视他,攥紧的骨节紧到发白。 我见不得重要的人哭,尤其是因为我哭。 那会让我后悔到出生于人世。 “我绝不会哭。” 他嗤笑一声,甩下这句话,负气离开。 ——————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找老师说明情况。”伏黑惠握着空掉的水瓶,隔着几步距离,小声说。 玉犬缠绕在我腿间,低低哑哑的叫唤着,狗爪子扒拉着裤腿,我无心抚摸它们。 “没关系,是我的问题。”过了片刻后,我才开口,“因为你看上去很需要这个拥抱,我才抱住你的。” “后面那些话本就是我当时的真心话,即便他因此生气,错处也全在我,与你无关。”我的指腹蹭过犬耳冰凉的绒毛,揉了揉。 伏黑惠略带迟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还是不懂吗?”我放缓语调,有些无奈,“不管是怀疑憎恨爱意杀意,这些对他的种种情绪,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接纳我的全部,或是推开我,都只关乎我们两人。可一旦他爱上我的原因,只是因为这该死的体质……那么这份所谓的感情,包括这个束缚都会变得可笑。” 从始至终,我的一切情感均不作假,这就足够了。 多半还是不明白,不过也没什么,这些和伏黑都无关。 我摸了摸玉犬的脑袋,挥手告别。 —— 环境影响,也可能是性格本身,我很喜欢逃避。 总是被迫的接受着很多不喜欢的事物和人。 但在面对五条悟这件事上,我不想逃避。 我恐惧做出选择,可如果什么都不争取,当榭寄生的藤条为我垂下之时,也会因为胆怯而错过。 我急追上去,寻着那道身影,在门即将关合的刹那挡住。 悟蹙眉,盯着我掌背的那道红印不爽地啧了声。 “如果悟想的话,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 看来鸫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生气的点在那儿,五条悟不满的想。 “如果是简单的亲一下就敷衍过去还是算了吧。”五条悟退开一步,神色冷淡,"你当我是那个好哄的小鬼?” 趁此机会,我弯下腰从他手臂的缝隙钻进房间内。 “从来没有敷衍过你。” “骗子,操/的时候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摘掉他的墨镜,那对漂亮的苍青色瞳孔现在完完全全的注视着我了。 五条悟眉毛动了动,他本以为自己刻意拉开距离,对方能够心领神会。可鸫看起来根本不会读空气,根本不像个日本人。 我的视线落在他时不时吞咽的喉结,红艳且有湿润的嘴唇,还有那取掉墨镜后不再遮掩,侵略意味极强的眼神。 忽略掉那点不安的情绪,我结结实实的贴了上去。 紧接着,双唇被湿润的触感覆盖住。 他的舌头很灵活,不停地在口腔滑动,偶尔会戳碰到我的虎牙,血味蔓延,分不清谁咬破了谁的唇。 “主动做这些,是害怕被我讨厌?还是怕被我抛弃?”他撑着我的后脑,笑容玩味。 “都有。”我诚实道,“但更多是想被你喜欢。” “我喜欢你啊。” 他的吻落得极轻,明明只是在眼皮停留了一瞬间,暖意却久久不散。 “还不够,有时候根本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我轻声道,“绫濑教过我,人很容易被情感支配,你还愿意碰我,就该是还爱着我的。” 我的喉结滚动着咽下哽咽的语气,抬眼时睫毛上沾了水汽:“可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呢?我真的不懂。” 我隐约琢磨到一点关键。 “你吃醋了,对不对。” “整整十六小时,你才意识到我在吃醋,鸫。” “抱歉,我之前的情感经历浅薄,对这方面了解不如你。”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试探我,我明明也只喜欢过你啊。”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颌。 “我可是很生气的,表现得那么显眼,可鸫根本意识不到这点,你迟钝的像海龟,什么都发现不了。我在想该怎么惩罚你,让你长长记性,但又不想以武力让你屈服。我怎么舍得真的弄疼你?” 苍青色的眼瞳注视着我,渗满了爱意,几乎酥软我的骨头。 他将那颗浅色头颅按下,压低,抵在腰腹中间那片茂盛的丛林。 “可以吗。”他用那双眼睛看着我。 “我能为你做任何事情。” 尽管诺言是用在这种田地,我还是会努力去完成。 “我不想强迫鸫。” “那你松手。” “…那句话的意思是,你得笑着点头说‘我很乐意为五条大人口’才对哦,鸫。” 操/啊。 我忽然意识到,五条悟到底有多难哄。 我不说话了,这在他看来是某种沉默对峙。 “我怕你回头会觉得恶心,怕你闷在心里不痛快。就算现在气得要死也还是很在意你的想法,这样算够坦诚吗?”他的下颚抵着我发顶轻轻滚动,带着浅浅笑意。 “对不起。” 他堵住我的嘴,手指扣在后颈上下滑动几下。 “别道歉,我不喜欢听这个,用其他方法表达歉意即可。”虽然很过分,可得寸进尺的机会刻不容缓,五条悟不打算放过,他其实很坏心眼的。 ———— “流出了很多黏黏糊糊的东西呐,进-进-出-出-的…超暖和呢,再来一次吧。” “鸫,舒服吗?抱歉……哈哈,忘了你现在没法讲话。” 别说讲话,这个姿势根本没法看清悟的脸。 他的手掌揉过鸫的发-根,发绳蹭掉在脚边,乱糟糟的搭在肩头,额发也湿的不行,其实五条悟定制过一款比发绳更大些的装饰物,只是那个装饰意味性太强。 柔软羊皮精细缝线的——项圈 他享受着身-下人的吞-咽,边幻想鸫带上刻有他名字项圈的场景。 嗯,感觉超爽的。 总有一天他会骗鸫戴上。 结束后,他的手指抵在唇边,蹭了蹭:“吞下去。” “好喜欢鸫。”他亲昵地说。 五条悟得承认,他超喜欢看鸫为他不断降低底线。 —————— 我走进洗浴室漱口,躲开他索要亲吻的架势。 跟个变态一样。 “鸫,已经十分钟了哦。”白发咒术师喋喋不休的敲着浴室门。 第33章 “死了,别叫。” 我不耐烦地吼他,这样未免显得冷淡,但我向来如此,尤其在这种事情过后,是纯粹的心理问题。 不过,有关人性的这门课程上,可以给我打上负分,当然也有我审题失败的缘故。 “是真的有急事啦,安玛在楼底下等着我们哦。”他不着调的语气随着门推开逐渐清晰。 第32章 “安玛是谁?” “一位老朋友, 来自德国的咒术师,特地请来帮学生们特训。” “德国也有咒术师?” “有诅咒的地方就会有咒术师,不奇怪吧。况且她的能力很特别, 你看过盗梦空间吗?和这部电影有一点关联哦。” “入侵别人的梦境?” “哈哈哈差不多啦。” ———————— 一楼大厅里,学生们换好了黑色制服三三两两地坐着,只不过头发还冒着水汽来不及吹干。 单人皮质沙发上,身材曼妙的红发女人高举双手打招呼:“hast du das kleine liebesstreitchen gel?st?(情侣间的小别扭解决了?五条悟)” 五条悟隐去脸上那抹餍足, 避而转问:“你觉得呢?” 安玛哈哈大笑, 金灿灿的眸子里多了揶揄:“瞧瞧你的脖颈, 别告诉我,他能破开你的术式, 顺便留下这些宣示主权的牙印儿。” 五条悟笑容收敛了些,口吻依旧温和:“你很在意我的私事嘛, 安玛。” “当然啊!要是让斯图加特那帮老混蛋知道你有了爱人,怕是得连夜从德国飞到日本, 把你对象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他漫不经心地说:“不怕死的尽管来。” 他向来有嚣张的资本。 不过安玛让他觉得不高兴了, 倒不是嫌对方探听私事,而是这些话题是和鸫有关, 他就是不想说。 他们全程用的是德语交谈, 除了我没人能听懂,安玛的口音里混杂生僻俚语,可最让我意外的是五条悟的德语居然也说得这么好。 安玛耸了耸肩,转而用日语:“好了好了,切入正题吧, 你和小情人那点矛盾也没什么贩卖价值,毕竟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喔。” 但是安玛的日语调子实在生涩,她念得极快, 那些话几乎是从她喉咙眼里滚了圈一咕噜冒出来。 狗卷棘在语言这方面很敏锐,但也只是比其他人更快地反应过来,他狐疑的目光在五条悟和我之间流转,宁愿怀疑是自己猜错了方向,或者是那德国女人的日语不纯熟。 实际上,我和五条悟没有隐藏关系的意思,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猜测学生们肯定有人察觉到苗头,不过目前还没人敢问出口。 “德国特级咒术师安玛莱斯利。能力可将所有生物拉入[梦主]的梦境,很适合给你们特训,放心啦,梦境中死去不影响现实中的你们,顶多醒来后连着一周被噩梦追着跑,运气好的话还能享受安玛欧尼专业的心理辅导套餐~……很棒不是吗。”五条悟环视众学生,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听起来很有挑战性。”禅院真希的眼镜闪过一抹犀利的光芒。 “我们要在梦里打咒灵?”钉崎野蔷薇蹙了下眉,她有点不喜欢这种基于虚拟的特训,因为肉-体得不到锻炼。 五条悟转过头,看了一眼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语气如同棉花糖般柔软又甜:“啊这样吧,不如让鸫来当这次的[梦主]试试?就当给孩子们演示下安玛的能力。”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可以。”我说。 安玛的金眸也注视着我,态度突然温和了许多:“别紧张,先生,五条悟没有仔细说明我的能力——【黄昏剧院】 当我把你们拉入[梦主]的梦境后。你们将领到[演员]身份牌扮演固定角色。[演员]身处梦主潜意识构建的唯心世界,梦境和现实不同,自有一套行为逻辑,只有当[演员]获取梦主信任后,能力才会逐步解锁,行动必须完全遵循梦境逻辑才不会被踢出梦境,同时[梦主]的意志即梦境法则,完成任务后即为通关。” 熊猫一锤定音:“是随机性质的大型剧本杀。” “这么理解也没问题。”安玛视线右移,看向另一边寡言的学生,竖起一根涂抹艳红甲油的手指抵在唇边:“1绝不能做出任何让梦主察觉到反常的行为2.[演员]禁止情绪过激3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这些是为了保护[演员]而制定的规则,也是我多年来对自己能力理解得经验之谈,很多人在梦中迷失自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崩溃自戕,希望你们不会变成这种自控力差的疯子,当然啦,如果梦境结束后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孩子,我会适当进行心理治疗。” 五条悟拍了拍手掌:“以上,给诸位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明天我们开始特训项目哦。” “诶?今天不能开始吗?!”悠仁的表情唰的一垮,亏他期待了这么久。 “毕竟你们初来乍到,要适应一下新环境嘛,更何况老师也想好好休整一番哦,悠仁,多多体谅下我嘛。”五条悟用撒娇的语气说着没多认真的话,没什么为人师表的架子,不过,这倒也是他和学生们相处不错的原因之一呢。 “入梦真的对学生们没危险?”我慎重地问安玛。 “有五条悟盯着哦,我会将梦境控住在学生们能承受的范围内,毕竟你们不是敌人啊,那些恐怖古怪的梦境没必要用在孩子们身上,安心吧白塬鸫。”安玛拍了下我的肩膀,“入梦的时候就像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那样舒服,你应该很有经验的,不是吗?亲爱的……说起来这个地方确实有温泉,我真想去泡个澡啊。” 安玛说着伸了个懒腰,朝悟挥了挥手:“那么明天见,悟酱。” [ちゃん]通常情况下是对亲密的人使用,增添可爱风味。可惜在安玛那生涩的口语下,多了某种调侃。 安玛离开后,学生们也很快散了。 “要一起去泡温泉吗?鸫。” 五条悟眨眼看我,可以想象藏着墨镜后那对漂亮的眼睛多有魅力。 “我泡过了。”我实话实说。 “陪我嘛~两个人泡温泉就像约会,超级浪漫的!”他尾音带着习惯地撒娇劲儿。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陪你。”我抬脚往楼上走,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那你干嘛特意强调自己泡过?这难道不是一种委婉拒绝的意思吗?” “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真想拒绝,我会直说。” “鸫,你好有趣哦。” “你也挺变态的。” “就当是夸我的啦。”他突然用女高中生的可爱语调俏皮地说,又牵起我的右手,指缝顺着指缝相错交握,“不过那些变态事人家也只会对你做而已,所以不可以生气噢。” “……”我张了张嘴,还是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这人总能在胡搅蛮缠和深情之间反复横跳,让人又气又没法真的发火。 “你和安玛很熟悉吗?” “德国的咒术师还是很稀有的,尤其是安玛这种喜欢满世界乱窜且不受国家控制的咒术师,很有意思,不管是她的能力还是她本人。”他说。 “但是,我总觉得她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我否认道。 “嗯?为什么这么说。”五条悟眨眨眼,有些错愕。 “不记得了。”我思虑了番,认为没必要瞒着悟,“不一定是那张脸,那个面容,可当她靠近我时她的气息,皮囊下的那个灵魂总觉得很熟悉。我一定在那见过她,只不过忘记了。” 五条悟皱眉。 四年前他在澳大利亚碰见的安玛莱斯利和现在别无二致,那张脸也看不出人造皮伪装的痕迹,咒力也是熟悉的气息,连熟稔轻佻的语调都与记忆中严丝合缝。 五条悟仍然在琢磨安玛的事情,同时思虑计划要不要暂停。 “也许只是觉得她亲切。”我微微一笑,“我蛮喜欢她的眼睛颜色,是很漂亮的鎏金色。” 五条悟:危 他忽然收紧力道,语气严肃极了:“安玛是个坏女人,她的情人遍布全球,喜欢漂亮眼睛只要注视我就好啦,全球独有一份的限定款哦,往后百年都不一定诞生呢。” 说着,他故意凑近我,鼻尖几乎要蹭到我,依旧是笑着的面孔却增添一抹不容拒绝的霸道:“这可是独属于你的眼睛,不考虑进行续费项目吗?” 我往后缩了下,笑着躲开他贴过来的脑袋:“难道不是免费?掏钱的话别找我。” “吝啬的家伙。”他故意咬重吝啬二字,扬起下巴,哼了声,“我可是还在生气中呢。” “是吗,气性这么大?” 他又在观察我了,视线犹如实质黏着在我身上。 那目光好像某种没有思考能力的野兽,仅凭观察主人的情绪喜恶来决定是越界试探,还是伏低讨好。 他难道不知道,我对这种注视向来敏感? 我偏过头,敛去笑意。 第34章 对上他视线的一刹那,只能硬撑住,不能认输。 哪怕一点点心虚,想要逃避的念头都会被他看穿的。 我赌对了。 也就一两秒的时间,五条悟的态度急速转变,软和的似一滩温水。 “开玩笑的啦,鸫~别生气嘛~”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肩颈处,话音又变成了惯常的撒娇调子,“你再哄哄我就好了,唔,不用了,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被治愈啦。” 五条悟在这方面比起用大脑思考,反而更依赖本能,而他的本能在觉察我情绪方面相当敏锐。哪怕是一瞬间的不对劲,他都会迅速找到应对的措施。 应对起来稍微有点疲累,可反过来利用他在爱情中这近乎本能的奇妙特性,有时可以占得上风。我突然领悟到这点,眯眼抿唇无声笑起来。 五条悟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掌控。 我模仿着他惯常玩味的语调,说:“真的不用了吗?” “很开心喔,你瞧,我们的影子都缠到一块了,鸫也太惯着我啦,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变成超级任性的家伙了。” “真心的?” “肺腑之言。” 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看着二人交织印在墙壁上的影子,略有不甘说着违心话。 —————— 近秋后天气还是很炎热,我从睡梦中醒来,床榻空了一半,简单冲洗后下楼休息。结果正好遇上带队训练的真希,和她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脑中警铃作响。 我发誓,这个目视绝对没有任何含义,真希却目标明确地朝我走过来。 “你,去和他们一起跑步。”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我嘴里还咬着一块面包。 “我是辅助监督,不在你管控范围内,学生。” 真希上下打量一圈,嗤之以鼻:“你这豆芽菜体格,怕不是得我们分神护着,劝你多练练体能,到时候可别哭得比女生还惨。” 理智告诉我,这小姑娘是为我好,尽管言语刺耳。 我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熊猫从阴影里咻地一下跳出,捞起我就朝外面跑。 “真希你放心,我会带着白塬监督跑完全程得啦。” 它似乎早有准备,一边从毛茸茸中摸出一盒过敏药一边狂奔,嘴巴嘟嘟嘟个不停:“别和真希争辩,她发起火来能把人按在跑道上磨到脱皮,上次棘被她硬逼着跑了五十圈,胃酸差点没吐出来,是很可怕的女人喔。” 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 “放我下来,我跟你们一起跑吧。” 熊猫脚步一停:“撑不住的话喊我,我是咒骸,感觉不到疲累,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我和熊猫肩并肩的慢跑着,它毛茸茸的爪子甩得忽高忽低,边跑边讲无聊的话,都是些陈年旧事。 从真希入学那年开始一直讲到他们三个是怎么认识,接着又是一年级的趣事,还有五条悟把咒灵当排球打的乐事。 “禅院家那群老古董肯放松对真希的看管才叫稀奇呢,完全不能想象真希到底妥协了多少,她那个体质也很难观测到咒灵全靠辅助咒具帮忙……”它爪子比划着,“还有棘,初见的时候头发用发胶梳得像刺猬,看着很不好惹。谁想这小子居然是咒言师?我以前撺掇他对一年级下咒,喊脱裤子,惠真的脱啦了,悠仁跟着脱到一半——” 它笑得慢了几步,没留意到身后阴恻恻的视线:“悠仁当然也照办啦,不过那家伙属于头脑简单,傻乎乎的听从信任的学长命令而已!棘差点没流鼻血死掉,啊不是说他性-取向不对劲,他被咒言反噬啦!一次诅咒两个对他而言负担挺大——” “还有五老师,别看他装的正经,他也喜欢搞恶作剧,没想到吧。会抓着咒灵特训学生,吓得学生都跑了……”熊猫望着跑到尽头,冲我傻呵呵地笑了下,“不过敢留下的,本来就不是怕死的人。” 我想将衣领扯开,奔跑产生的热气让我大汗淋漓,风灌进被汗水黏在胸口的衬衫时,锁骨处皮肤磨得生热发烫。 呼吸都似乎带着火燎的温度。 熊猫注意到了我的状态,朝我伸手:“外套给我吧,今天的温度还是很高的。” 脱掉外套厚,熊猫目光突然变得不自然,盯着我脖颈那串印痕,凑过来超小声说:“你你你…脖子被蚊子咬啦?” 它嘴上这么说,眼神又很奇怪。 按照我对胖达地理解,它绝对不是这么纯洁的性格。 但现在要回外套又显得做贼心虚,我抿抿唇没接话,几步超过他。 贴身的短袖几乎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着胸膛。 然后,我又想起五条悟那狗啃似的咬痕,面庞控制不住地飘起红晕。 操-了真是。 我对着几步追上来的熊猫,在它开口前打断道:“熊猫,你真好,我有点喜欢你了。” 嘴上说着喜欢(suki)实际发音却用了(あい,ai) 我故意的,笃定猜熊猫肯定会误解这段话。 果然,它毛茸茸的黑耳瞬间炸毛,圆滚滚的身子僵成毛球,整头熊僵在原地。 然后,我偷偷摸摸的拐进跑道边的树荫,从真希视线死角溜了。 慢吞吞地迈着脚步朝别墅里走,再跟这群体能怪物们操-练下去会出人命,他们简直是超人。 直到肩膀被人猝不及防地拍了下,我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是那个嘴边刻着奇怪纹路的咒言师。 他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有些尴尬地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咸鱼子。”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后槽牙咬得发酸。心脏突突跳动的好快,一下下撞得肋骨生疼。 他犹豫片刻,张嘴说:“抱歉。”又很快闭上。 我有点理解他的逻辑:“你只能说些没有具体指向含义的言语,对吗?” 他脸微红,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的眼睛也会诅咒人。”我挑了挑眉,“没发现?你跟和我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指了下这里,忍不住笑了下。 咒言师的脸更红了,他慌张的低下头,挪开视线,去看墙角边爬行的蚂蚁,夹缝的野花,就是不敢看我。 真希的怒吼声突然加大,我后背僵了下,扭过身朝楼里跑。 餐厅已经备好早餐,洗干净手后,我挑了些饭团和芹菜汁。和五条悟发消息的间隙,安玛打着哈欠走近餐厅,她脚步虚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径直略过狗卷棘,拿走一块奶油面包靠在桌边吃着。 狗卷棘坐在圆桌的另一边,正襟危坐,忽然张嘴道:“金枪鱼。” “听不懂。”我摇头。 他目光下移,停在我碗中的金枪鱼寿司。 “什么意思,是要我喂你?” 我夹起一块金枪鱼寿司递到他嘴边。 狗卷愣了下,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安玛一声 “噗”地喷掉口里的牛奶,笑得前襟全湿:“der junge behauptet immer noch, dass dieser thunfischsushi schlecht schmeckt, dummkopf!(那男孩再抱怨金枪鱼寿司很难吃啊,笨蛋!)” 空气突然静滞。 一道紧张中混杂期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咒言师还是鼓起勇气,小口咬着金枪鱼寿司。 …… 下午两点学生们在大厅聚集。 “磨蹭死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眼罩男。”真希不耐烦得将地毯碾地吱呀作响。 “对老师放尊敬点,真希。”熊猫投来不赞同的目光,耳朵抖了抖,听力极佳地它率先朝外门方向看去。 五条悟抱着一堆形状各异的柔软抱枕,踹开大门,笑容张扬。 “别着急嘛,老师带着礼物来了哦。” 身后管家推的行李车还堆着半人高的一堆枕头。 枕头铺在地毯上,五条悟跷着腿拍了拍沙发扶手,示意我过去。 “做好入梦地准备了吗?”所有人被他的掌声吸引过来。 “那么老师再追加一条规则,每个人仅有一次入梦机会,一旦失败就只能乖乖退到观众席上哦。”他的语气很轻快,仿佛在说什么很轻松的话题。 学生们却突然紧张起来,氛围也顿时变得紧张,十几双眼睛落在了他身上。 我感到一阵压力:“我可以承受,没关系。” 悟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缓缓开口:“这是为他们安全着想。” 所以入梦其实是很可怕的事情? “请白塬鸫同学配合,乖乖躺下。” “噢。” “集中注意力,不要再盯着老师看了。” “…哦。” 安玛抬头看了他一眼,嘟哝一句脏话,只有我和悟听懂了。 悟全当夸他,理所应当收下。 安玛的能力起效,掌心贴在我的额头,咒力渗进额角时太阳穴突突跳动几下,整颗脑袋像沉进温泉池,散发着暖洋洋的酥麻,连睫毛颤抖的幅度都变得缓慢。恍惚间看到她红发垂落在我耳边,才惊觉到我在哪儿见过她。鲁尔区地下交易场,是她和那个的德国男人带走的我。但此时的我抬不起一点力气,思维彻底沦陷进黏稠的梦境漩涡中。 第35章 安玛嘴角浮现笑意。 “你们准备好了?” 没有等学生回应,她打了个响指,所有人应声倒地。摔进柔软地抱枕里。 对这群还没有评定级别的学生发动术式,安玛根本不需要进行肢体接触。 五条悟慵懒的靠在沙发另一端。 “你还真是有趣,这么信任我,也不怕被骗了。” “这个嘛——”五条悟拖长尾音,歪了下脑袋,笑容随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安玛不由得轻笑。 她垂下视线,柔软的目光落在熟睡中的白塬鸫身上。 他看起来比一年前要健康些,也更精神。眼睑下的青黑淡成了浅褐,面部也丰盈了许多。日本这地方本就没什么好留恋,可他偏要回来。 即便崩溃到逻辑混乱,话都说不连贯的地步,嘴里也总反复念着那个名字。 其实,安玛倒不在意这孩子心尖上住着谁,只要他能过得快活就够了。 kakairol(卡卡伊尔)这名字在安玛口中滚了一圈,无言的滑出。 安玛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起来倒也有趣,当年在澳大利亚我帮你造了场梦,竟就那样结识了你这位最强。” 五条悟认真地想了想:“那个梦境挺有趣的。” “其实我很后悔。”安玛诚恳地告诉他,“如果不是那个梦,你也不会缠上卡卡伊尔。” 她刚说完就有点懊恼,五条悟心思敏锐,光凭这句话也能猜出她二三意图。可不知道五条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几步走近,蹲下身靠近鸫,抬手转过他的脸。 恍惚念叨了一句:“我真的很开心。” 在安玛构建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他内心的冲动和欲-望如野草般不受控制的疯长,滋养那可怕的念头烧尽理智。 他想试试从背后动手,在他观察清楚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前塞回去就行。 鸫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坏念头在心中蠢蠢欲动地叫嚣着:多简单啊,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后他真就这么做了。 那对漂亮的猫眼失去光彩,并没有让人怜爱的泫然欲泣,他脖颈急速跳动的血管暴涨,让五条悟凭空升起强烈的破坏欲。变得和被白塬鸫吸引住的蠢货一样,陷入了发狂的境地,将他按倒,直到他忍不住哭起来也不肯罢休。 鸫其实很会哭的,哭的时候又漂亮又惹人心动,那双浅色的眼珠像浸润泉水的月光,朦胧又勾人。 鸫那么脆弱,且不设防。 漂亮的外表也会看腻歪,也许正是因为此五条悟才心生不好的念头,他几近癫狂,将所有的过错怪罪到鸫身上。 “太恐怖了。”五条悟盯着那具重新站起来的躯体,指缝中还残留着血丝,骨节攥的掌心阵痛,“连悔恨的功夫都没有给我,心脏刚塞回去就活蹦乱跳地站起来。死不了就算了,偏偏连记忆都跟着复活,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留下。” 而后,他们的爱意彻底碎裂在那场成功的谋杀里—— 安玛注视着他,眉眼弯弯,笑意随即渗出:“五条悟,你怎么就笃定现在不是梦里呢?说不定那场梦境根本就没停过哦。” 那声音仿佛是冰冷的液体钻入他耳朵,深入震颤着每一根神经,冻得人骨髓发抖。 五条悟抬起头。 目光森冷而平静,比起一年前气势更甚。 他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让人心生恐惧。 好半天,安玛才勉强找回勇气。 “开个玩笑,朋友。” “嘴巴闲着可以去吃屎。”五条悟冷淡道。 第33章 熊猫愣了下, 有点不敢置信眼前的场景。 他想过很多经典恐怖的惊悚场景,也许是某个废弃建筑物,里面藏着类似《寂静岭》中的怪物;或许是无限贴近现实的诡异怪谈。 可为什么他眼前会是一个名为【黄昏剧院】的乐剧场?! 熊猫走进去, 空荡荡的大厅回荡着他的脚步声,连发出轻微响动都会碰撞出回音。 “请观众入席。”一个稚嫩的男声响起。 他猛地回头,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个戴贝雷帽的矮个小孩。 孩子垂着脑袋,熊猫只能看到他尖瘦的下巴和补丁摞补丁的帽檐。怀里的机器咔咔运转, 吐出一张票, 小孩撕走票根, 将票面递过来, 类似千与千寻的情景, 诡异里竟透着点莫名的可爱。 “喂!我同伴呢?和我一起入梦的人去哪了?训练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他忍不住大喊。 男孩回头,缄默的面孔多了一丝变化:“人工合成的熊猫禁止参与戏剧。” “啊?!凭什么歧视熊猫啊!” 熊猫的怒吼在空旷剧院里炸开。 惊动了正中央的某位观众。 “啧, 吵死了。” 寻着那道声音看去。 熊猫浑身毛发炸起,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般瞪着对方:“你怎么会在这儿!” 宿傩嗤笑一声:“被踢出舞台的蠢货, 坐着看表演就好。” 熊猫屁股一抬, 正欲转身离开。 视线却突然像被售票小童粘住了般。 正是青涩稚嫩的白塬鸫,大约五岁, 浅色瞳孔像无机质的琉璃, 正带着责怪的眼神盯着他。 “剧院内禁止高声尖叫,打架斗殴。违反规则的观众将被驱逐,惩罚结束后才能返回。” 说完,他走到剧场阴影里站定,像尊沉默的雕像。 熊猫想说什么, 被宿傩的话打断。 “别看了,那不过是个‘玩偶’,不是本人。” 他哼了声, 坐到离宿傩最远的座位上:“我当然知道!” 此时,舞台大幕缓缓拉开。 ———— “你们进入这所中学的梦想是什么!” 香叶中学的入学仪式上,校长的演讲掷地有声,热血沸腾! 悠仁正是在一片吵闹中,恢复意识。 他转动视角,环顾四周。 全是陌生的面孔和从未见过的教室。 旁白的声音空灵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听不出男女音色,却带着迷幻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交付信任。 【你是香叶中学一年级学生,虎杖悠仁】 “下面请学生们依次上台,谈谈你们的梦想!” 话音未落,他就被周围的同学推搡着往前,硬生生挤出了人群。 虎杖盯着台下晃动的校服裙摆,听着学生们的嬉笑声。 他沉默越久,哄闹声越响,于是他握住麦克风,静了几秒才开口: “我的梦想是在众人簇拥下死去。因为我很强!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人!就算迷茫,就算得不到感谢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这些。总之,我会努力拯救更多人——以上。” 教堂顿时安静。 虎虎杖的耳垂泛起红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人的话。。 下一秒,浪潮般的笑声轰然爆发。 耳边爆发出男女混杂的笑声,他脸颊发烫,恍恍惚惚往台下走。眼看要撞上墙壁,一只手突然伸来拦住了他。 “多谢。” 他下意识道谢,与对方对视的瞬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跟着那人向左移动。 那个少年身穿青灰色香叶中学统一校服,长发垂落,圆润的耳廓泛着淡粉色。 直到对方走远,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那是白塬鸫。 学生们正在讨论参加什么社团。 “弓道部怎么样?听着挺酷的,但香叶中学剑道部更出名吧?园艺部全是可爱女生,听说还有点心吃哦。” “喂,悠仁,你想参加什么?你体能这么好,肯定选篮球社吧?” 【村上是你的竹马,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 【a:篮球社】 【b:你管的好多啊,啰嗦】 【c:我在考虑中】 悠仁扫了眼选项,本不想按旁白给的选项回答,刚要开口,却感觉嘴巴像被胶水粘住。 他忽然回想起入梦前安玛嘱咐过的三条规则: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目前的[身份]可是学生啊。 “我还在考虑中。”虎杖说。 村上举着相机对准台上,听到虎杖的回答也没在意:“其实选什么都无所谓啦,你这种天才不管走到哪里,部长们都会抢着要的。” 【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发言的白塬鸫,对他一见钟情】 等等,这是恋爱向rpg吗? 啊,特训内容居然是这个! 抽到这种副本算运气不错吧?虽然虎杖明知是梦境,心脏还是砰砰直跳,激动得有些发懵。 “白塬君会参加什么社团?” “不清楚呢,听说他没有上过小学。” “诶?连秋原都查不到他的资料吗?他叔叔不是在警署上班,那么方便……” “男生留长发很少见呢。” “我没有见白塬君笑过,一个人来陌生中学肯定很孤单吧,我们帮帮他让他笑起来怎么样?” 第36章 “我可以准备点心,他应该喜欢甜味。” “真不错呢,铃音姐。” 画面骤然一转—— 老师喋喋不休的讲课声灌进耳朵,虎杖悠仁听得头晕脑胀。他向来讨厌填鸭式教学,从小就对这类枯燥灌输感到厌烦。其实在意识到自己与爷爷相依为命前,他更像只顽劣的野猴子,整天恶作剧被爷爷追着打,那时的他并不急着长大,他总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时间,慢慢体验人世的快乐。 白塬鸫的家庭会是什么样? 白塬从未聊过身世,也没见他和家人通过电话。钉崎偶尔还会和乡下亲人联系,可白塬的过去像团迷雾。隐约听五条老师提过,他那不断复生的体质似乎是种诅咒。 虎杖曾亲眼目睹那惊悚的场景,破碎的骸骨如活物般飞速生长,牵引着肉块黏合住白骨,最后才是那张鬼魅般完美的皮囊覆盖住成形的肉-体,黏合缝隙,和艺术加工过的画面截然不同,是足以令人尖叫的血淋淋的恐怖场景。 【你盯着他的背影,心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手指纤长,骨节漂亮,握笔姿势端正,显然善于某种精细的手工活】 【他的眼睛美得惊人,像森林薄雾笼罩着水光】 【这种不远不近的相处让你逐渐上瘾,你舌尖发痒,疯狂的想触碰他】 【谁敢阻拦你触碰他的念头——就杀了那个人】 旁白空灵的声音如同魔咒般紧紧缠绕住虎杖的理智,裹挟着他的大脑,他猛地挡在白塬鸫桌前。 突然出现了三个选项 【a:我喜欢你!白塬君!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你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交往的机会,我会认真对待的!】 【b:其实你长得很丑,光是看着你那张脸午饭都要吐出来了,能不能拜托你遮一下,啊?】 【c:宫野老师刚才好像在门口找你】 虎杖的脑子突然像炸开了似得清醒过来—— 什么鬼啊!b绝对不能选吧! a选项又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他突然被表白也会不知所措吧? 这和开心完全不沾边,甚至有种被冒犯的微妙怒意,而且白塬监督向来很谨慎,平时连肢体接触都尽量避免的一个人,选a的话好感会被直接清成负数啊?! 虎杖喉结滚动,硬着头皮开口:“我刚才看到宫野老师在门口,他好像有事找你。” 白塬鸫缓缓抬眼,露出尖瘦的下颌,轻声道:“多谢。” 虎杖移开目光,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对方。 中学时期的白塬监督看上去真的好瘦啊。 是不喜欢吃饭吗,还是比较挑食? 待白塬鸫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他的座位瞬间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往抽屉里塞零食。 “白塬君肯定喜欢这个甜味糕点!没人能拒绝甜食吧?” “铃音的手工饼干绝对能征服鸫君的胃!” “喂喂喂,怎么突然就亲昵地叫‘鸫’了?说好不许偷偷拉近距离哦,敢骗我们的话会想办法杀了你哈哈。” 铃音的脸一块像烧红的炭,她的爱慕被赤裸裸的在大庭广众下剖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抱有着相同的想法,她不过和众人一样,想靠近爱慕的少年而已。这么想着,笑意染上了铃音的眉梢,她又恢复了平日游刃有余的模样。 “诶,虎杖君呢?” “说起来,刚才他一个人离开了。” ———— 【你走向办公室】 【白塬鸫那无论男女都为他疯狂的魔力,你同样为之沉溺,即便被他冷漠注视,幸福感仍真实存在】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像某种隐秘的性-暗示,因为白塬总在注视你,心跳也会随之加速,如同饮下一杯高浓度的伏特加,所有关于美好的幻想都能在他身上投射】 【透过门框缝隙,宫野老师对鸫的举动清晰可见,你明明早有预料,为何此刻仍会气血翻涌,醋上心头】 【在宫野的手触碰到白塬的刹那,你忽然捕捉到一个真实的信号】 【任何爱慕白塬鸫的人,都拥有触碰他的权利,这是独属于强者的特权,任何人都能向他索取——】 虎杖悠仁僵在原地,他听到了耳膜阵阵鼓动,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到极致。 就在他推门的瞬间,一道寒芒骤然闪过,手术刀抵在宫野的脖颈。 少年踢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发丝凌乱,纽扣因崩落敞开露出脖颈与锁骨间雪白的肌肤。 他握手术刀的姿势很熟练,锋利的刀尖在指尖反转,分毫未伤及自己。 面对那把近在咫尺的刀尖,宫野的理智骤然回笼,扯着嗓子求饶。 此前每一次触碰与拥抱这个少年,他都没有拒绝,这可能给了宫野一个错误信息,让他错以为少年柔弱可欺。 但此刻他才明白,白塬鸫根本不在乎那所谓的威胁秘密。鲜血从宫野捂着的脖颈渗出,他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有点恶心…… 鸫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伤害老师。 警告过很多次,可这个男人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最终只能动手—— 他眼皮神经质地颤了颤,恐慌感悄然蔓延。 这所学校是好不容易才经绫濑同意转来,怎么又搞成这样? 鸫收起手术刀,随手理了理乱发,努力压下狼狈神色,敛去所有情绪。 可推开房门的刹那,那个骗他来此的粉发少年正僵在门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少年似乎意识到谎言被戳破,脸颊涨红,像只濒临爆炸的红色气球。 悠仁浑身一颤,他完全没想到那个选择引发的后续事件居然是这个! 等他回过神来,白塬鸫已经绕过他径直离开了。 【你意识到白塬鸫误会了你,以为你和宫野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旁白戏谑的声音再度钻入虎杖脑袋。 宫野咳嗽几声,朝他伸手:“虎杖,今天的事情别说出去,以后有的是机会,老师保证把他让给你,肯定能让你得手,放心吧。” 虎杖深色莫名的瞥了眼他。 那道口子并不深,此时已不再渗血, 宫野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不耐:“操……这次逼得太紧了,你放心,我们捏着他的把柄,他跑不掉。” 该被人道毁灭的垃圾——这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虎杖脑海。 他强下压怒火,耐着性子套话:“什么把柄?” 宫野莫名奇妙瞥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他的精神检测报告啊,那份资料不是你交给我的吗?” 虎杖悠仁身形骤然僵住。 宫野却浑然不觉,反而拍着他的肩,语气温和地令人作呕:“没事,这份资料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更不影响你父亲的工作。” 宫野那张脸如流沙般消散,画面再度翻转—— 此时应该是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在小道上。 虎杖盯着鸫的背影,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该不会是白塬鸫的过去吧? 【你清晰感知到白塬鸫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心脏像被冰锥骤然刺中。必须承认,这个发现让你如坠地狱】 【你远比想象中更在意他的看法。你瞬间冷静下来,飞速运转着挽回的策略】 天色渐渐暗下,周围是陌生的街道,按照建筑物的惯用风格,虎杖判断出这应该是东京某片住宅区的公寓楼。 他连忙拦下了白塬鸫,手腕几乎是一触即松。 白塬鸫顿了片刻,才拧过头。 【a:我喜欢你!白塬君!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你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交往的机会,我会认真对待的!】 【b:你跟宫野到底什么关系?我可拍下照片了!不想让别人看见的话,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吧?】 【c:刚才好像在拐角看到铃音同学有事找你】 草啊啊啊啊!! 悠仁在理智边缘摇摇欲坠,如洪水堤坝般瞬间崩溃。 这个旁白根本就没想他好过!分明就是冲着置他于死地来的! 看似在引导却处处埋着充满恶意的陷阱,每条选择都藏着预料之外的炸弹。 虎杖手指掐紧,彻底中断思考。 耳边响起空灵的倒数声,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虎杖的神经上,他猛地抬眼,念出选择。 第34章 a的属性已经很明确了, b总是恶意满满,而c那看似完美的引导借口下藏着令人不悦的陷阱炸弹。 虎杖懵懵的大脑在倒计时结束前一刻做出选择,潮红顺着脖颈漫上脸庞:“我喜欢你!白塬君!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你了!” 白塬鸫看了他许久, 那冰冷如刀的目光似乎将他里外都剖析了一遍。 虎杖悠仁紧闭双眼,等待意料之内的拒绝。 白塬鸫微微侧头,当看清他眼睑下渗出的水光时,心头反而一松。 第37章 “虎杖在跟鸫君表白?”女孩的声线软得发黏, 带着说不出的伪善味。 虎杖闻言, 只是皱了皱眉, 回她:“喔。”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铃音嘴角下拉,她原本等着虎杖仓惶否认, 他却厚着脸皮应了下来,这让铃音极度不适。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该与白塬鸫保持距离,包括她自己。 他们本应在神台下仰望着鸫君, 而这个粉发小子竟得寸进尺地表白,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怒意顺着血管突突地往头皮上涌,她攥紧布艺编织袋, 手腕青筋暴起, 指甲几乎要掐出血。铃音表面强撑着微笑,眼底却漫出抑制不住的阴冷恶意。 快拒绝啊鸫君,你根本不爱他,你甚至连他名字都记不清!快拒绝他! 铃音头皮发麻的刺痛感袭来,某个疯狂的念头正在大脑内破土而出。 她出神的盯着虎杖泛红的耳垂, 指腹在麻绳带上反复摩擦。 拒绝吧,鸫君,否则我会忍不住的……用这双手把编织袋里的剪刀扎进那片碍眼的肉粉色脑袋里。 铃音自己也说不清当时的状态, 但她很认真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虎杖悠仁。 他是在太碍眼了。 如果亲耳听到鸫答应虎杖的告白,她绝对会这么干。 好在鸫开口拒绝了。 虎杖悠仁后退半步,因为鸫正用一种令害怕的目光审视着虎杖,仿佛在看待什么怪胎异类。 是虎杖作为高专学生时从未见过的眼神,即便是和白塬鸫初次相遇的时候,鸫也未曾用这般看待怪胎的眼神打量过谁。 恐慌顺着脊椎爬上来,虎杖踉跄着后退,他的视野随着崩溃的心智摇摆。 “无聊。” 鸫的声音冷得像块冰,“我又不是同性恋,去死啊。” 明明对方个头比自己矮,那目光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像在俯瞰一滩烂泥。恐惧如冰水浇头,可能是因为情绪过度激动,他大口的呼吸着,胸腔剧烈的起伏。 【那种被拒绝的感觉,像整个人被扔进冰窖里】 【你盯着白塬鸫转身的背影,耳膜里嗡嗡响着,连周围不知何时出现的同学们的议论声都变成了模糊的嗡鸣响动】 【他们的窃窃私语清晰的穿透你耳中,每个音节都附带戏谑地讥讽声“快看啊,那个跟白塬鸫告白的傻子”】 【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从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明明周围挤满了人,你却感觉被全世界抛弃】 【你的后颈灌进阴凉的风,你伸手触摸了下,啊…那不是风啊,是你的冷汗,有人哈哈大笑出声】 【你明了,原来被拒绝的滋味是这样的】 【你变成了香叶中学的笑柄】 【你开始憎恨他】 【凭什么白塬鸫能活得那么轻松?】 【凭什么你的真心总被辜负?】 【你开始憎恨他】 【学校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映出你的影子,肉粉色的碎发乱得像团被猫挠过的毛线球,校服上一颗纽扣不知何时崩掉了,乱糟糟的不成样子,你盯着影子里自己的眼睛,发现瞳孔失去了往日生动神采,阴恻恻地注视着某处,像坟地里幽暗明灭的鬼影】 【憎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你假装帮老师送书本,却看见前方不远处,白塬鸫正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的略过你身侧】 【“为什么不看我呢?”嫉妒像螨虫爬满大脑,迅速繁殖】 【你明明算准了他会走出校门的时间,为他定期清理那些无序的零食和情书,用透明胶带封住他储物柜的内侧,连零食包装都按口味分类码好,手机屏幕亮着他的照片,你们明明住在同一片住宅区的公寓楼,他公寓的灯还亮着,你蹲在对面垃圾堆旁,怀里抱着早已凉掉的便当,饭团上的酸梅干早已失去风味】 【你为眼中所视一切感到羞愧和难过。你盯着路灯下撑伞的女孩,两人在潮湿的空气里对视,同样溢散着败犬气息】 她踩着水洼朝虎杖走近,温和的笑声混杂着饼干香气。 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我们进去找到鸫吧,我好想好想见他啊,你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对吗,我们一起吧,我做了他喜欢的红茶曲奇哦,上周他还夸过好吃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擅自和我拉远距离,讨厌死了,肯定是那群贱人说了什么。” 【你明知那是陷阱,可还是点头了,是因为那串能打开他公寓的钥匙?还是胸腔里疯长的想见他的心情?你分辨不清,你只能任由这股蛮力拽着自己的理智往深渊里坠,你同意了】 雷声在头顶炸开时,虎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雨点一样砸在柏油地里,震耳欲聋。 “咚咚咚——” “可以让我进去吗?”虎杖悠仁学着乖小孩的模样敲门。 铃音古怪的笑了两声,率先走进去。 房间昏暗阴沉,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很安静,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墙壁间回荡,虎杖和铃音一间间搜索着鸫的踪迹,像在玩某种诡异的捉迷藏。 虎杖弯了弯嘴角,露出稚气的虎牙。 越靠近地下室,反而越能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铃音突然在客厅停下,指尖拂过茶几上的相框时,喉咙里溢出激动的气音:“鸫啊鸫啊,小小的多可爱啊,要是能早点遇到鸫就好了。” 她把照片贴在唇边亲吻,睫毛在相框玻璃上投下颤抖的阴影。 【铃音的指尖摩挲着照片中年幼的鸫,那语气仿佛在抚摸一件私人藏品,你盯着她涂着透明粉色甲油的手指,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胸腔中发酵,硌着你的肋骨,像颗急-欲破土而出的毒芽,啃食着心脏】 铃音还在喃喃自语,虎杖却被这些话语影响,表情也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一条条青筋顺着他麦色的脖颈鼓起,淌着水珠,如同被侵占领地的野兽。 两种情绪在颅骨里扭打:一边是想把她撕碎的冲动,一边是想代替她亲吻那相册的渴望。 ------------- 乐剧观众席的阴影里,宿傩托着腮打量着舞台,喉头发出轻笑:“这场名为嫉妒的戏码倒还有些意思,能轻易撬动人类心绪并以此为食的咒灵虽常见,能达到特级水准的却太少。” 他连着说了两次‘有意思’,猩红的瞳孔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而在[演员]们看不到的视角,半女半蛛的特级咒灵正垂下泛着幽光的蛛丝,她覆着蛛甲的指尖捻动丝线,每根银白纤维都缠上[演员]的后颈,轻语从她的口器溢出,将贪婪、怨怼、偏执的情绪统统揉进丝线,传递给受她挟制的[演员]体内。 “喂,悠仁该不会真被那咒灵玩死吧?”熊猫冷不丁开口。 “如果这是现实,他早就死透了。”宿傩语气闲散却透着笃定。 “那家伙已是特级水准,虎杖那小子的实力根本不够看,何况以他的脑子能撑到现在已是不错。” 事实上宿傩本人还是风雅的,难得看到如此有趣的戏码,耐心也极佳。 宿傩想起初次见到白塬鸫时的情景。 那个人类胸腔里搏动的心脏,分明是囚禁着无数特级咒灵的斗兽场。数十代诅咒积压的怨气在其中厮杀啃噬,最终化作滋养宿主的营养。 “人类这东西啊,还真是有意思的物种呢。”宿傩的指尖蹭过下颌黑色咒印纹路,猩红色瞳孔倒映着演出台上扭曲晃动的人影。 他轻声讲着:“轻飘飘的言语就能诅咒生者,你瞧那个叫白塬鸫的小子,心脏里养着十几代人的诅咒,却被一句‘我爱你’搞得的要死要活,至今解脱无门,可笑。” “最妙的是,五条悟那个蠢货居然直接把诅咒放出来了,他没事吧?以为你们这群毛头小子能祓除那些上百年的诅咒?简直异想天开!不过这样才有趣,比任何乐剧都精彩!”宿傩眯起眼,突然畅快地笑起来,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高声道。 “更多!更多!把更多诅咒都放出来!让我看看这些小鬼的骨头能碎成几片!这个剧场真不错啊!这才是观赏咒灵和人类争斗的完美视角!” 他笑得肩膀发颤,嘴角咒印扩大。 “神经…”熊猫缩了缩脑袋,默默离他坐远了些。 ------------- 现实中的五条悟淡定地收回视线,对剧场内宿傩挑衅的叫嚣充耳不闻。 他问安玛:“梦境剥离到第几层了?” “才刚开始呢,急什么。”安玛指尖翻涌着咒力,一边观测其他学生的进度。 “虎杖表现还算不错,钉崎小姑娘已经崩溃了哦,五分钟后会被强制传送回剧场,那个咒言师也快被玩废了——”安玛尽量简单地说。 “有那么夸张?”五条悟挑眉。 在他看来,钉崎遭遇的 “焚烧分-尸事件”与狗卷经历的“无差别屠杀”不过是咒灵利用鸫过去的回忆制造的低级心理陷阱,可在鸫的体质影响下,效果出奇的好。 第38章 “你对孩子们的承受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安玛的黄金瞳泛起微光,语气带着几分谴责,“别用你那丰富的战斗经验去衡量他们。” 五条悟撇了撇嘴:“只要提前找到咒灵源头就能解决掉,一个个却被耍得团团转,连基本警戒心都没有。” “问题不在这啊。”安玛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玩味,“他们只是太认真了,虽然经历过无数战斗,但无论心智还是年岁上都还是孩子,当直面赤裸裸的人性恶意时自然会手足无措。何况还被鸫蛊惑了,他的诱惑能力当初可是连你都差点栽进去吧?” 五条悟闻言忽然笑了,绷带下的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哦呀,安玛小姐还记得那么清楚?不过现在的我可不会再被同样的陷阱困住。” 安玛突然咬牙切齿道:“手握攻略就这么嚣张?等会等你进入梦境里,可别因为失败而气哭出来哦?” 五条悟闻言歪了歪头:“啊?我可没有泪腺那玩意。” “呵,等真的遇到无法掌控的事,自然就学会哭泣了。”她的笑声散在空气中,“聪明人也会做蠢事,悟君,你正在做啊。” ------------- 【你在地下室发现了鸫,不知何原因,他穿着一身手术服,慢吞吞地从手术台上下来,刚好碰到你们,目光相对之际,你分明看透他眼中恐慌无助的意味,紧接着,你看到鸫藏在身后的……另一个自己?】 【铃音的尖叫声骤然炸开,吵死了这女人】 【你决定做点什么?】 【a:杀了铃音。走过去,抱住鸫“别害怕,我会帮你保守住秘密。”】 【b:走过去,杀了白塬鸫,“亲爱的,你终于属于我了”】 【c:杀死自己】 …… 他踢开尸体走向白塬鸫,眼中的红意逐渐明亮。 虎杖单膝跪地,搂住鸫的小腿,亲吻。 “我知道你的秘密,那些试验资料还有那份有关你的检测报告,不过,我会帮你守住这些。”虎杖抱住他颤抖的肩,他的身体很僵硬,带着重塑躯体后柔软的肌肤触感。 虎杖分明嗅到了他发间消毒水的气味,他擦掉鸫脸上的血,指尖蹭过他的嘴唇:“该轮到我了吧?拜托了看看我,只要靠近你我就会觉得好开心,我不是只想和你做朋友的,如果你一直这么想,我会很痛苦。” 他小心地牵起鸫的手,下颌抵在鸫的腿上,用粉色的瞳孔低垂着,恭顺着,用爱慕的眼神自下而上注视鸫:“我清楚你以前受到过伤害,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但是你可以相信我。我的心脏只为你而跳动,鸫。” 无影灯下,鸫的睫毛颤了颤,细密如蛾翼上的根羽,荡开虚影,贴近时,虎杖能清晰捕捉到那胸腔里心脏的搏动声。隔着单薄的皮肤与骨骼作响,如同被茧封存的蛹在挣扎,每一次跳动都令他牙口发痒,恨不得剖开那层皮肉。 第35章 “好啊。” 鸫的脸上突然绽放笑容, 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透着得逞的快意。 他和鸫将那两具尸体搬到推车上, 拉到后院的焚烧炉处理。 尸体燃烧后的刺鼻气味直冲鼻腔,尤其是人体脂肪在高温融化后形成的油烟,从烟囱上慢慢飘入云端,整个焚烧炉就是这堆肉骨的坟墓。 虎杖悠仁没有回应, 他的十根指头沾满泥土灰尘, 泥的味道太厚重了, 掩盖了血渍和同类相杀后产生的生理性恐惧。 祓除咒灵≠杀死一条生命。 从伦-理角度审视这一行为,他自认与咒灵并非同一物种, 可咒灵的存在实实在在的侵害了人类(我)的生存空间,所以‘杀’起来毫不费力, 没有负担。可杀死一条生命的感受和消除咒灵的感受是不同的,不是为了生存, 也不是为了饱腹, 仅仅是因为那抹浓烈的足以主导行为的高昂情绪而进行的激情犯罪,他仍沉浸在被鸫认可的快乐余韵中, 还未能明了自己犯下何等滔天罪孽。 但虎杖也不是纯粹的白痴, 他虽深陷鸫制造的‘泥潭’,仍挣扎着保有一丝思考能力。 虎杖悠仁咬了下唇:“东京太危险,再待下去迟早会有人发现她的死和我们有关联。” 快乐退潮后,罪恶感像潮水般漫过他,虎杖分不清这是人性本能在逃避, 还是他的良知正在觉醒。 他沉浸在思绪里。 虎杖认为:我和鸫不过是普通学生,哪有能力逃脱警方的侦查。 直到湿润的触感突然贴上嘴唇,带着腥味的吻顺着下颌一路啃到锁骨, 虎杖醉心其中。 柔软的触感实在美好,正如阿佛洛狄忒弓箭下的猎物,无力反抗。 “为什么要逃?附近的监控很少呀,等她家里人发现不对劲失踪,消息在市区扩撒开,她的骨灰早已混着下水道溜走了。”白塬鸫声音擦过虎杖耳畔响起,他的手臂软如缫丝,笑着绕住虎杖的腰。 那声音更似诱人迷乱的诱饵,将虎杖好不容易冒头的那点理智压回,重新点燃他心中那些邪恶污浊的念头。 摇唇鼓舌,毛森骨立。 如鬼似魅。 虎杖只感觉心脏跳的很快,沦陷在那甜蜜的荷尔蒙躁动中,愉悦的感官充盈着身体的每一处细胞。 鸫忽然牵起他的手,亲吻道:“现在,我们已是共犯。” 他的眼眸澄澈见底,不掺杂邪-念。 仿佛他许下的是崇高誓言,而非知罪者的浊词污调。 “难道说,悠仁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吗?”白塬鸫仍在固化‘共犯的概念’ “才不是!” 于是,鸫悠悠道:“那么,再帮我解决几个人。”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爱多么忠诚,虎杖应承的很快,一副为了他甘愿赴死的架势。 然后,他们将铃音的骨灰装进饼干盒中,倒进了某处下水道。 混白色的骨灰混着细小颗粒流入污浊水流,悠仁觉得自己做不到毫无负罪感,可每当念头稍有松动时,鸫会奉上怀抱。 他看起来这样温柔,悠仁无法心生拒绝的勇气。之后,他们故技重施,解决了绫濑医生与宫野。或许是动手次数渐多,他经验愈发丰富,后续处理尸体的环节便不再需要鸫帮忙了。 夏天烈日照耀下,他和鸫走在校园中。 鸫的追随者已经完全席卷了整个香叶中学,无数人对他一见钟情陷入疯狂的迷恋中。那极端的痴恋无需任何逻辑,仅仅是一眼,只需一眼便彻底沦陷。 他已经不再是白塬鸫,是一个名为‘白塬鸫’的媒介,而播种这份痴恋的媒介的宿主也不过是承载这恐怖情-爱的载体。 悠仁习以为常,也深深地嫉妒着这群人享有鸫更多温柔。 在他看来自己和鸫拥有着同样的秘密,比起那些因为鸫容貌而疯狂迷恋他的肤浅家伙,他们的爱才是正确、高尚,独一无二。 不过,被这群人追逐的过程也让悠仁有些吃不消,因为这群人无论男女看待鸫的视线越发热烈,甚至影响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 鸫表现的很平淡,他甚至为此能真心实意的绽放笑颜,他热衷于被众人追捧,越是优秀的人才因他沦陷,为争得他的青睐而笑料百出,他便愈发开心,毫无理智,仿若一个依靠此种低劣情绪而食的怪物。 “如果你不喜欢那些人接近我可以杀了他们,你现在已经能娴熟操作焚烧炉。” 悠仁深呼吸,因为鸫今天早上一直在和别人聊天,完全没有顾及到他的心情,这让悠仁很吃味。 但看着鸫,他又不忍心苛责,他固执的认为自己在鸫心目中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他刚回到教室就听见学生尖叫着说:“鸫实在太有魅力啊!我情愿为他去死!”紧接着就是无数的附和声。 人和人之间时长存在差异,钱、容貌、地位,或是他人目光里的标尺,可所有生灵却在某件事上达成默契共识:唯有死亡绝对公平。 奥西里斯的镰刀从不会因金王冠而倾斜,也不会因眼泪而迟疑,它平等砍落所有生灵的头颅,而当爱以死亡作为终结,才堪堪抵至爱之高-潮,牺牲的最高境界。 ‘你瞧,我情愿他去死!往后百余年又有何人能超越我对你的爱啊’又或是‘你当为我的爱情而死,此后便再无人能将你夺取玷污。’ 因白塬鸫引发的爱便是如此罪恶,污浊,难看。 就像一颗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生虫的苹果,咬开的瞬间,甚至还能看见雪色果肉里蠕蠕而动的果虫。 而他本人,在这怪诞的爱-潮中便更像个物件了。 -------------- 虎杖悠仁习以为常,即便这群人面目狰狞,双眼赤红,像恐怖片中得了某种传染病的疯子一样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然而后续却令他始料未及,鸫被疯狂迷恋他的学生袭击。 前往医院的路上他脸色很难看,随着白塬鸫的影响力扩大,整个市区的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更糟糕的是医院门口正有一群人围着,或是坐在地上,或是被保安阻拦。这群人为了见到鸫正大打出手。 第39章 整个世界都变得怪诞,扭曲。 被影响到的人抛下手头的一切,被剥夺了正常思考的能力,疯了似得痴迷‘白塬鸫’,苦于久久不能见到爱人,一个个变得魔怔,癫狂,陷入幻觉。 在楼梯拐角他撞见个背影酷似铃音的女孩,心脏猛地停跳。 下一秒,女孩破碎的呢喃声钻入他耳中:“好喜欢鸫啊…… 为什么不看我一眼?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做成专属于我的人偶。” 她的尾音像毒蛇的涎液,令人不寒而栗。 虎杖悠仁后背沁出冷汗。 疯了,都疯了。 这个世界彻底坏掉了。 虎杖的大脑一片空白,脚步声从楼底传来。 “咚咚咚——” 越靠近越厚重。 那不是一个人能踩出的脚步声,而是成群结队的人们。 他们嘶吼着白塬鸫的名字,疯狂的撞碎玻璃窗,瞳孔泛着亢奋的赤红,每一次推搡都被碎裂的玻璃片扭曲成狰狞的倒映,这分明是一群精神病发的疯子。 可面对眼前这股声势浩大且陷入癫狂的群体,虎杖悠仁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他一拳砸穿三楼窗户,以空调外机为支点,像只贴附于悬崖峭壁的岩羊向上攀爬。粉色发丝在风中炸开,他头脑清醒了许多,不经意间朝后一瞥—— 果然有蠢货被情绪冲昏头,学着他的样子扒上窗台,刚够到外机就发出一声惨叫。 “啪”一声闷响—— 接着是液体溅落墙面的黏腻声响。 脑浆混着碎骨渗进空调金属外栏,像团被踩烂的草莓酱。 虎杖的舌尖正抵着后槽牙,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比如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为何拥有如此矫健的身手?甚至能一拳干-碎玻璃?可那些不对劲如雾般很快消散。 在他看见十七楼某个窗口晃过熟悉的人影,他便不再思索那些细节,以蛮力破开窗户。 然而,有比他更快到达十七楼的人群。 “啊啊啊是鸫的香气!开门啊开门啊开门 ——” “啊啊啊啊啊鸫啊鸫啊,让我触碰你的身体啊!!” “闻到了!是鸫的味道!正顺着我的鼻腔爬进大脑里把我的脑子搅得一团乱!这种特别的感觉……真是太棒了!求您啊开门吧!让我看看您的脸!!” “别抢!这是鸫用过的纱布,啊……居然还残留着您指尖的温度……是我先拿到的,谁敢抢就杀了谁!” 鸫的能力失控了—— 也许,这正是咒灵想看到的结局。 无数人发了疯似的为他前仆后拥,脚下踩着同类的尸体也要向十七楼爬,触摸他的身体、亲吻他的脚趾,那些高昂疯狂激荡的在空气中的情绪就是诅咒最好的美食。 虎杖悠仁听着门外各种指甲抓挠声、砸门的响动,嘶吼声。 “我不会让他们吃掉你。”望着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瞳,虎杖悠仁平静道。 撞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可以猜想到这些人破门而入后会对鸫进行怎样疯狂的行为。 虎杖悠仁的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越靠近鸫这种情况越严重,心跳如鼓,像是气球迅速膨胀,只等某个尖锐的触点‘砰’一声爆炸。 他本人又怎么不是个岌岌可危的气球呢?他已经连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鸫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那是他想得到亲吻的意思,虎杖明了。 明明情况危急,他该害怕才对,可鸫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悠闲自在。 “那就带我离开。”鸫微笑着说。 门外的响动越闹越大,如同催命的鼓点。 那声音不像是有人在敲门,更像是无数只利爪在疯狂地撕扯着木板,每一秒都在逼近终点。 虎杖呼吸骤紧,胸腔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大脑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彻底占据,他必须比门外那些人抢先一步得到鸫。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放大,烧得血液沸腾。 他不再思考后果,不再理会门外的危险,踢开挡路的椅子,心中只剩下那个唯一的目标,不顾一切地想要将白塬鸫牢牢抓在手中。 七情八苦总在不经意间达成同一种结果,而男人比女人更容易被白塬鸫的体质影响,也许因为男性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和暴虐性因子主导大脑。 他需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的眼前浮现三个选择,通往一条结果。 【a:杀死白塬鸫】 【b:分喰白塬鸫】 【c:肢解白塬鸫】 他早已丧失理智,满心满眼被占有鸫的执念蛊惑,他必须抢在那些人之前杀死他!即便是死亡!也只能是由他给予鸫! 虎杖的选择究竟是哪个已不重要,血染头了蓝白条纹病服,如细细密密穿行在他身躯的红蛇,不停的缠绕,汇聚一滩深沉的血色泥潭。 他亲手杀死了白塬鸫。 即便鸫带着余温的手擦过他面庞,他仍未感到悔意,有的是满足和夺得的快-感。 就那么短暂的几秒,他彻底拥有了白塬鸫。 那双浅色的瞳孔,如水潭中隐藏的残月,从始至终注视的只他一人,这份爱独他所有。 到最后,悠仁似乎听到了女孩的笑声,“嘻嘻嘻嘻嘻——” 就藏在那颗心脏中,低低的笑着,讥讽这丑陋不堪的人间。 虎杖悠仁眼前骤然横亘起一棵耸入云天的黑色巨树,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而最骇人的是那些枝叶,并非寻常叶片构成,倒像是千万缕湿漉漉的黑发在半空疯长,每一缕绵密卷曲的发梢都坠着透明的卵状胚胎。 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微光,虎杖的意识正被黑暗吞噬,最后一瞥里,他看清了那些胚胎中抖动的身姿。 是咒灵。 是数以千计的特级诅咒,如同婴儿般困在胚胎中沉睡—— 一个女人倒悬着,同他对视。 而她翘起的嘴角,挂着更为迷幻颠倒的笑意。 再度睁眼,他已身抵剧院外。 理智终于回归,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和懊悔,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一双小手牵住。 “剧院内禁止情绪过激,这位客人,请您克制自己的心情,勿影响他人观赏乐剧。” 虎杖悠仁深呼吸口气,席地而坐,他看着那张脸觉得异常熟悉,和男孩对视上的霎那,他恍然,居然是小小的鸫吗? 对着那张脸,他羞惭满面,无言以对。 “对不起,对不起鸫。” 男孩表情寡淡,秉着职责所在,声音冰冷的安抚客人:“您没有任何过错,参演的[演员]会在剧目中放大情感,请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哪怕剧目糟糕,也请理直气壮地接受落幕时的掌声。观众的哄笑也好,喝彩也罢,都是您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体验。” 虎杖悠仁眼眶通红,鼻子酸楚,他颤声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男孩犹豫了片刻,张开双臂:“如果客人需要的话……” 男孩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即便他完美的拟态甚至能看到毛孔,可拥抱依然是冰冷的,虎杖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体温。他赎罪的对象并非本人,一切都是无用功,那一刻耻辱和罪恶再度袭上心头。 他握住男孩的手痛哭,他一向不是以冷静自持的人,他不晓得为何那纯洁的倾慕之情也会化作利刃。虎杖心中满是罪恶感,像被巨石压垮,肩膀也彻底塌了下来。 男孩稚气中带着机械性的调子,在他耳畔脆生生响起:“无论结局如何,梦主从不会憎恨任何一位演员。在他眼中,你们于梦境中演绎的所有剧目,其痛苦程度不及他所经历的万分之一。倘若这些磨砺能让诸位获得片刻成长,对他而言才算是值得。” ------------ 等虎杖的情绪平复好,他走近黄昏剧院,在剧院中和熊猫还有宿傩相遇。 宿傩夸赞他:“相当不错的表演,那小子的味道如何啊?” 按他多年品尝菜人的丰富经验来看,脏器是最腥臭的部位,需用佐料烹饪入口方美味,可悠仁那时陶醉的神情不作假,搞得宿傩也心生向往。 猝不及防被提及那段记忆,虎杖脸色骤然难看。 他不言语,走到熊猫身边落座。 熊猫超小声嘀咕:“悠仁你别担心啦……没人怪你的。而且宿傩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疯子嘛,何必在意他的话。” “梦境结束后,白塬监督会记得梦里发生的一切吗?”虎杖悠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不知道,”熊猫实话实说。 于是,他们将目光集中在那个小孩身上。 “不是所有人类都能清晰回忆起梦境的全部内容,这点由宿主意愿决定,如果他认为是痛苦,是负担,可以选择遗忘。” “那些场景全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现实?”虎杖喉结滚动,艰难问出口。 第40章 在他眼中,那经历简直违背常理,被众人爱着竟如此恐怖沉重,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部分。”小孩答道,“大多是梦主恐惧的画面集结而成的戏码。” “若觉得是煎熬,他可以选择遗忘,别把自己困在罪责中。”男孩又重复了遍,再度提及‘罪责’二字,可起不到半点安抚的作用。因为所有人心知肚明,以白塬鸫的性格即便那些回忆在痛苦、不堪回首,他都不会选择忘却。那是他人生的一部分,是他活着的经历,他比任何人都拥有想活下去的欲-望。 “我这算特训成功了吗?” 小孩眨了眨眼,并未回答。 ------------ 屋外晨光熹微,黎明初至。 “梦境剥到第几层了?” 悟第二次发问。 “快触碰到核心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啊,他的梦境像厚实的蚕茧,好不容易才窥析到这点东西,一定要抓住机会哦,还有,进入梦境后哪怕是身为最强的你也会掣襟露肘,即便如此也要进入他的梦境吗?” “当然了,这可是唯一安全解除加诸他身上诅咒的办法啊。” “对他确实安全,对你不见得哦,如果你死在梦中现实中也会死掉。” “啰嗦,安玛。” “好好汲取学生们失败的经验之谈吧,争取一次性成功,如果实在情况紧急记得像一年前那样大喊我的名字哦,我会把你带进剧院。” “嗨,嗨。” 五条悟忽然转向安玛,他摘掉了遮挡的眼罩,于是,那双苍青色瞳孔骤然暴露在空气中,不知为何,安玛被那审视的目光盯着略微忐忑。 “别搞小动作喔,朋友。” 安玛笑起来:“当然啊,我的‘朋友’。” 第36章 五条悟的意识不断下坠, 刺骨的寒意爬满全身,眼前白茫茫一片,他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些声音。 “天父上帝, 我们感谢你赐给我们得以饱腹的美食,我们感谢你创造天地,赐下五谷杂粮滋养我们的生命。求你祝福这餐饭,使我们在享用时, 能想起你的慈爱与信实……也求你让我们学会珍惜, 去帮助那些缺乏食物的人。奉主耶稣的名, amen。” 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 幼童的声音,老者的声音, 在脑中不断盘旋重复念着祷告词。 那些画面很快闪过,无数双手推搡着他, 托举着他, 想让他滚开。 它们在抗拒名为五条悟的意识降临在在这个世界,那恶意几乎爬满了他全身, 他们极力反对, 以祷词痛斥他的冒入,甚至还有掺和了几句辱骂。它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小教主会跟着这个名为五条悟的男人离开。 即便在下坠的失重里,五条悟也像个幼稚鬼一样对着虚空里的声音不断争吵。他能感受到力量不断地流失,从他体内被抽走, 他慢慢变得就像个…就像个手无缚鸡力的普通人,和他第一次入梦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用不出咒力了,他指尖在身前徒劳地蜷缩又张开, 无下限术式也被限制住。他失去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唯有那对六眼带来的优势还保存着。 他朝那些不断挑衅的迷幻之声竖了个中指。 “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你(あい)不过是把你当好用的工具,你那性格还烂透了。” “其实啊,鸫很讨厌你,要不是你够强,早被像丢垃圾一样甩掉了,就像当初丢掉惠那样。” 他的性格或许确实唯我独尊到极致,可这又有什么要紧?世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连他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他那漂亮的脸蛋上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他理所当然地认定鸫不会介意,鸫喜欢自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鸫的行为就是如此昭示。 所以,在那些声音拿这点来攻击他的时候,五条悟笑的前仰后合,他在半空换了个姿势,又冲那声音比个中指,不管那玩意能不能看到长没长眼睛。 可就在笑起来的刹那间他又意识到一个关键,鸫确实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愛(いと)”和“喜欢(suki)” 他在鸫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有耐心,非常可靠,是绝对可以得满分的好男人,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呢? 他抱住肩膀,昂起下颌,高傲道:“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他醒来后,我会要求他看着我的眼睛,至少说一百遍‘我爱你’” “鸫的手指很漂亮哦,你连碰都碰不到,只能阴暗的躲在他的心脏里偷窥这一切,像地沟里的臭老鼠。” “你的嘴巴也很臭哦,怪不得他讨厌你呢。不过没关系我懒得计较。你不过是他蜜糖般人生里匮乏无味的插曲罢了。” 一阵刺耳的女高分贝尖叫声过后,他被重重地扔进雪地里。 --------------------- “大雪将至,教主大人,不想受苦的话。还是早些回到帐篷里休息吧。”身着长袖蓝袍,以玛瑙琥珀点缀头发的女教徒温切道。 “让我再待一会。”我的声音很大,帐篷外的人都听见了,就连狩猎刚回来的教徒也朝这边瞥了眼。 帐篷里面摆着一张床板,铺着厚厚的被褥,地下铺满厚实的兽毯和火盆,内外温差很大,如果不是使命在身,真的一点也不想留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正想着,草原的西边刮起狂风,风如刀割刮过我的脸颊,三两只野狼突然冒出,我吓了一跳。 我正犹豫要不要安排教徒去救下羊群,还是赶紧回到帐篷先保全自己,野狼已经奔向柔顺的羊羔,张-开血-口-正欲撕咬。 一个青年骑着骏马,身着雪白文武袍,腰间缠绕着许多翠色玛瑙石编制而成的长链,脚踩巴拉木花靴,他嘴角扬起肆意张扬的笑容,眼眸微眯,反手拿过弓箭,扬起手臂,肌肉绷紧,而后—— 利箭势如破竹般射穿了野狼的头颅。 我呆滞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时,那白发青年已经翻身下马,跑到我面前,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一头皮毛为烟灰色的野兽,和男人拥有同样苍蓝色的瞳孔。 它高高跃起,尾尖擦过我的侧脸,重重咬住一只想从背后偷袭我的野狼,野狼来不及反抗便被咬断喉咙,了无生息。 下一秒,他被仆人们按在雪地里。 雪豹也同样被架在了半空。 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眨着眼看我:“别欺负我嘛,教主大人。” 第37章 雪豹也跟着呜咽几声, 蹬了蹬悬空的后腿,凄凄惨惨的样子活像谁夹断了它的尾巴,而它口齿中还残留着狼血, 狰狞的兽容里藏着天真。 明明上一秒还觉得他粗鲁又危险,可这一秒,我却又觉得他有些可爱。 女教徒注意到了白发男人,嘴巴一撇, 背对着我, 刻意挡开他的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从没在大雪山见过你?” “五条悟喔。”他用轻浮的调子说。 我刚命令仆从松开他,他便不知好歹的凑上来。 男人蔚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俊俏的脸颊令我呼吸变得紧张,他靠得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下那对蔚蓝色的眼珠和深邃精致的五官。 他侃侃而谈,自称很早离开大雪山到外乡完成了学业, 按照学校安排又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来完成自己的课题。 “什么是课题?”我问他。 “就像雪山朝拜啊。”他眨眨眼, 又补充一句,“就是任务哦, 每个人生来背负的职责。” 悟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厚实的如棉花般的白云,草原的风从东边刮往西边,吹乱了头发。风中夹杂着冬雪,吹得他双颊泛好看的红,他却好像感受不到寒冷。 我视线下转, 恰好看清他左耳软骨上的骨钉,这种精细的手工活明显不是大雪山的教徒能打磨制作,倒像是从雪山之外的世界里锻造而成的工艺。怪不得教徒们不喜欢他, 这里不欢迎外来者。 他拎着野狼的后颈,看着自己的满手血污,不知羞赧,反问我要不要吃狼肉。 意料之中的拒绝。 雪豹顺嘴叼走了一只狼的尸体,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走远。 “大人,那是个诡计多端的外乡人,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还是离他远些。” “好歹是大雪山出生的血脉,不算外乡人。” “……”教徒终究忍不住瞥向远处,不甘心五条悟就这么简单拿到了留在大雪山的身份。 我也扭头朝五条悟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巧的是五条悟也在雪原上眺望着我们。 他身边蹲着的那只雪豹,如同一团灰蓝色的幽灵,被毛随着冷风颤了颤,机敏的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我的心脏乱跳,只觉得他好漂亮,那道风雪中朦胧的影子都那么惑人,连带着他身边那头畜生都可爱的要死。 “您听听他讲话那古怪的腔调,哪像受过大雪山祝福的孩子?这种人掺和我们的朝拜路简直是脏了圣途。”教徒啐了口,恶狠狠地望向那白影子。 天渐渐黑了下来,在月亮探头亲吻夜幕之前,我回到营帐里接着诵读圣经。 第41章 就在我快要被这些冗杂的文字催眠的时候,一碗热腾腾的马奶酒杵到了我跟前。 顺着手指看上去,竟然是那白发男人。 他另一只手端着一碟炙烤处理过的狼肉,不知怎么混入帐篷,堂而皇之站到我对面。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压低声音,盯着他身后晃动的人影。 “鸫~”他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把肉食往我鼻尖凑,“饿了么?我带好吃的食物来看你了哦。” “被教徒发现,你会被捆到羊圈里受罚。” “这里的人超刻薄的,连碗热水都舍不得给我呢,只好偷偷倒了点奶酒,不过也不是很好喝,腥得很。” “五条悟。”我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笑着朝我扬眉:“怎么啦?” 一只雪豹探头探脑的拱了拱盖在我腿边的兽毯,钻到我双膝间蹭了蹭,发出低低沉吟,类似撒娇。 兽和他的主人同样不要脸到极点且不懂分寸。 我盯着他碟子里冒油光的肉块,站起身揪住雪豹的后颈朝帐篷外走,还有那碟狼肉。 “不要理它,它之前已经吃了很多狼肉,就是嘴馋。”五条悟解释道。 我将那那碟肉倒在草地里,指着空若无人的帐外:“滚出去。” 五条悟垂下眼眸,看清我胸前挂着的一颗绿松石项链。 鸫的眼珠瞳色很淡,灰冷灰冷,像是一捧燃尽了的柴,只留余烟,找不出半分温存的色彩。 此刻的鸫已被梦境规则彻底吞噬,如同按梦境脚本排练过的提线木偶,遵从着梦中的设定。 五条悟没吃过狼肉,这头野兽活着的时候极尽威风,死后也不过是烤架上的一盘肉而已。 大雪山一带有自己的信仰,这群自称极乐教徒的混蛋们将他们的罪恶史美化为神迹,将鸫的母亲杜撰成神女,传闻她的眼泪化做晶莹湖泊,血肉化为肥沃土壤,哺育着她的教徒,庇佑身体里流淌着大雪山血脉的后人。 好讨厌啊,这群骗子。 好讨厌,鸫开始不相信他了。 想起他扮作盲人与鸫相处的时光,总在互相试探,鸫对一切保持防备的本能让他始终不敢轻易卸下戒心,他的信任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悟不喜欢他的语气,在倍感陌生之余,更多的是听到了那个女人的讥讽声。 于是他转身就走了,显得潇洒又利落。 ---------- 我实在没忍住,扭头朝那一人一兽的背影偷看了一眼。 这次他没有回头,我又陷入了孤寂之中。 教徒照例来给我讲解教义的时候,我趴在床榻上没有听,满脑子都那道白影子,我想:不应该接触他的。 可是他的背影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双漂亮的蓝色瞳孔,就那么轻轻地荡漾在我心坎上。 果然没一会,女教徒忍不住了,咳嗽了一声问我:“您在做什么?” “看书喔。”我学着那个轻浮的调子,含糊不清地说着。 “大人,书拿倒了。” “哦。” 接着赌气般拉开所有抽屉,掏出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逐一对比,想找到和他瞳孔相近的蓝色。 他的肩膀不算宽阔,肌肉却很紧实,拉弓的时候手臂紧绷的线条相当完美,每一处鼓起的肌肉都蕴藏着力量,他的脖颈挺直优美,碎发会扫过他的后颈。 我又发现了他和雪山教徒不同的一点,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会留着长生辫,而他没有,他穿着同样的长袍却浑身散发着外乡人的气息,包括他的口音。 “我想见那个男人。”我对女教徒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女教徒装傻道。 “就是那个叫五条悟的人,让他来见我。”我用手比划了下他的身高。 女教徒沉默了会,才说道:“他正在受罚。” 果然,当我赶到羊圈的时候,这小子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蜷在草垛里,背部的皮肉血淋淋的一片,碎布条黏在肌理撕裂处,随着粗重喘息微微颤动。 第38章 我盯着他起伏的脊背, 道不明什么情绪在心底作怪。 “好吧。”我揉了揉他额前凌乱的碎发,将他抱在怀里,“你让我的心肠变得柔软, 我有点儿心疼你了,可我不清楚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外面的冷风呼呼的刮着,望着栅栏外跪着颤抖的行刑者,声音比雪还冷:“明日的雪山献祭仪式, 你来当祭品。” 那人凄厉的求饶声被关在帐外, 我抱着浑身血污的男人往帐篷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女教徒尖利的抗议:“天啊!他脏透了!怎么配进大人您的帐篷内——” 她聒噪的声音追着我, 我反而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 脏吗,我们每天虔诚叩拜的神像底座被岁月爬满锈蚀, 供奉在案台上的兽肉也会很快腐烂,我们寄存于人间的肉-体便是如此脆弱, 若缺乏清洁也会寄生灰污。清水能洗去的也只是俗众眼中的脏污。 兽皮毯子很快染上血迹,我却不在乎, 我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他应该留在我帐篷里, 我喜欢他若这世间是污浊的,那他便是浊流中未染脏泥的玉。大雪山所有纯洁, 美好、珍贵的宝石都应囤积在我帐中。 雪山的夜里气候低至零下, 他袒-露上半身睡在厚实的暖床上,怕他受冻,火盆围了一圈又一圈,又忧心吵到他,忙活完后坐在一边看书。 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封存着通往外界的道路, 也凝固了知识的边界,驯化众人的思维,除了刻在教义神学有关的书本再难找到一本描写其他世俗的书。 当极乐教义信仰成为唯一的光源, 教徒们便深信不疑。我也从未思考过这些,外界的一切在我脑海中始终是朦胧的一片雾,我从未有过离开大雪山的想法。在我的概念中,我理应如此活着,像只缱绻地幼鸟忠诚地守候在雪山下,静候某天神明呼唤我。 现在,祂来了,三日后的朝拜之旅中我将为祂奉献自己的一切,一如历任教主。 柔软温暖的兽毯盖在腿间,我盘腿坐在地毯上。 悟醒后就赖在床铺上,他真的超爱撒娇和用那古怪的调子夸张地表演,用鼻尖蹭着毛毯嘟囔,每次都会把近身侍奉我的女教徒气到半死。 他们互看不顺眼,如野兽与猛禽,势要争夺高下。我不明白这种斗争的意义何在,脑海中隐隐有个念头不断告诫我,不应过度思考,不能知道太多东西,那是一种带有魔性且令我心生恐惧的声音。 悟在被褥里笑得肩膀发颤,得意地晃着那截散开的白绷带: “嫉妒吧,你们的教主早已对我一见倾心,发狂也无用,只会让他看清你那扭曲丑陋的嘴脸,真是丑态百出啊诸位。”他扬起下巴,挑衅地扫视着周围怒目而视的信徒。 “收起你的臆想,我并不喜欢你,于我而言收集你与收藏宝石并无区别,不过是件有趣的收藏品罢了。”我不赞同他的观点 “只是陈述事实。”悟双手抱胸,“爱上我是迟到的事情。” 他嗓音越来越低,带着温柔缱绻的音调传入我耳,眼中蓝意更甚,得意洋洋的姿态仿佛在说: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 因为他的到来,领地中发生很多变化,我似乎失去了往日按部就班的生活。教徒异常排挤他,甚至在他的饭食里掺杂砂土和石子,多次惩处也无用,我就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一半,勉强压制这类“霸凌”现象。 曾经女教徒教导我,要努力理解教义,未来好为了神明奉献自我,那时候我不能理解太多东西,比如每日饮用的净水是如何而来,雪山为何终日是冬季,食物链的循环又如何在单一环境中维持下去。 我在书中看到:逃跑是人类的本能反应,食草动物躲避肉食动物时警觉的天性、高耸的双耳、都在印证 “唯有奔逃才能延续生命”的铁律。当猎手拉开弓弦,恐惧便会驱使猎物转身狂奔,这是千万年进化烙下的本能。 而我从未理解这种本能。 在这片古老封闭的领地里,我掌控着食物、水源与物资,被奉为神明化身。 教徒的信仰如潮水般将我托举至权力顶端,我的每句话都被当作神谕传颂。恐惧与逃跑于我而言,不过是书卷里苍白的名词,拆解这些词汇对我而言犹如登天。 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羊圈中那气息奄奄的身影,我急促地呼吸几下。 我似乎懂了恐惧的滋味,我害怕失去他。 我控制不住捂住胀痛的大脑。 有些东西在冲击着我的对凡尘俗事的理解,它没有实体甚至不存于现世,而是以难以形容的方式侵蚀我曾被雪山固化的思想。 我早已习惯将自己困在既定的秩序里,从未奢望过挣脱觉醒,可这个外来者的闯入者正在逼迫我做出决定。 他也不期待回应,而是将我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拖着我的膝弯,鼻尖在我脖颈磨蹭:“我们之间好像很少有随心的日子。” 第42章 “什么意思?” “啊那个啊——是纯爱啦,单纯的聊聊心里话啦。”他语气里微微带了点遗憾,“每次想聊点这些话题都会被你刻意引开,你似乎很讨厌和我沟通这些,为什么?不喜欢在我面前展现本性吗?不过怕暴露软肋反而更可爱,可我很贪心哦,想了解你的全部,光凭日记里记录的那点片段可不够呢。”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絮絮叨叨地接着抱怨:“你很坦诚,又不那么坦诚。明明并肩坐着,却觉得我们之间相隔万里。鸫,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吧,我会好好听,绝不敷衍。你若想知道我的全部,我也毫无保留。和爱人敞开心扉,多有趣啊,就像躺在解剖台上,不过主刀的那个人是你,我便甘之如饴。那么你呢,能负担得起同样的结果嘛?”那对蓝瞳染上某种阴郁的色彩。 “你怎么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问他。 “抱歉。”他低头看我,“你想听我逐一解释吗?” “不想。”我不假思索道。 这是真心话,我不舒服他这种自来熟的语气。 “你不会感到羞耻吗?”我不满道。 “我有做什么令你不满意的事?”五条悟的声音有所迟疑。 我点头,理直气壮:“这些话并非说给我听的吧,倒像是透过我在跟别人说话,你难道不觉羞耻?” 像有股温热的暖流撞进胸腔,瞬间冲散了他心头的烦闷与混乱。悟蓦地笑起来,那笑意亮得晃眼,连声音都染上几分刻意的夸张:“哦?你倒是说说,我在跟谁说话?” 我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他过分坦荡,反倒显得我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鸫,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忽然伸手,掐了下我的脸颊,眼底盛着藏不住的笑意,“等你醒了,想起这场梦里的一切,那时会是怎样一副神情?光是想想就叫人满心期待呢。” --------- “他不能和您同寝,太肮脏了!”女教徒厉声厉气道,水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别越界。”我合住书,警告的视线落在教徒身上。 眼前突然冒出一根绷带,蜷曲着抖了抖,我揪住那截像逗猫棒般在眼前乱晃的绷带。 悟双脚踩在兽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大雪山少有人如他这般放肆,我的脸上像有火在烧。 “我才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甘愿为您献出性命!从未有过半分冒犯,这外来者凭什么越过我靠近您!”女教徒尖叫,眼中含泪。 “实际上,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你和那些日日侍奉我的教徒没什么两样。” 这句话像一柄开刃的匕首,精准扎进女教徒心口。五条悟起初只觉鸫这张嘴偶尔够毒,字句里总飘着一种不通人性的幽默,才能说出那些近乎坦诚的傻话,可此刻,他忽然没那么确定了。 鸫摆明是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的才会无所谓,光看那副表情就知道啊,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相当喜恶明确的人。 争吵声隐隐传出帐篷,不足以让人听清内容,却足以让外人听出女人崩溃的尖叫。 女教徒跑出帐篷,冬雪趁着间隙钻入帘内,裹挟着寒风冻人脊骨。 有点糟糕的是,五条悟居然从中感受到微妙的快乐,源于某种不值一提的胜利。 夜里,他窸窸窣窣地翻动,忽地凑到我耳边小声道:“鸫,睡着了吗?” 我翻身背对他,说:“睡了。” 一只手钻进褥中摸进睡袍,贴着腰轻轻地掐了下。 我如同被蛇咬了口,反应之剧烈。 “你——!!”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一左一右撑在床榻,将我困在他胸膛之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药草香味如此近。 “睡不着,我们来干点正事。”他的眼神隐秘中透着某种兴奋。 我推开他:“现在?可我不想诵读教义。” “谁要读那玩意。”他唉声叹气,不知想到什么又乐呵的俯下身,蹭了蹭我的侧脸,“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 他眼睛发亮,显得有点危险。 并不是他的压迫性太强,而是我无法弄清他心中有什么打算,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时,我看到他紧绷的腹部随着动作缓缓起伏,颤动、缠绕在腰脊的绷带仿若某种束缚。 他不假思索地吻上我的脖颈。 这是我第一次被亲吻。 一个干燥且短暂的吻。 !! 从没有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我,大雪山的教徒视我如神明,无人敢如此亵渎我!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吞咽唾-液的声音相当明显。 浓郁的草药香气扑入鼻腔。 大概是太急躁想要得到一个吻,唇和唇撞在了一起。我的手指掐在他腰背的鞭痕,用力按下。 “滚开。” 他重重地呼吸一下。 接着,五条悟的行为变得更加无可预测。 一只手稍微沾湿了点唾-液,温柔地抚弄着我的嘴唇,反复摩挲。 “抱歉啊,一想到现在的鸫纯白如纸,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可爱模样就忍不住呢。但是,痛感是真实存在的,稍微松松手,有点疼,原谅我一次好吗。”他嘴上说着讨饶的话语,手指却趁机探入口中,压着牙齿摸到舌尖。 那是一条湿润的,胆怯的嫩-舌。 我的心跳如擂鼓敲锣般喧闹,因为疼痛亦或者是燥热,汗水从他的脖颈淌过胸膛。我说不出这种感觉,眼睑颤了颤,竭力装作无事道: “你想吃掉我?”他的行为无异于玩-弄就范的猎物。 五条悟不由得轻笑,手指故意捉住那只不知该如何自处的舌头,不怀好意地搅动。那声音太含糊了,如同一团黏-糊湿-软的温水。 “嗯,也可以这么说。” 他照例说着床榻间那些暧昧调-情的话语,弯起的嘴角暴露出主人恶劣的心思。意料之外的是鸫没再迎合他,眼中反而淌出泪光。 悟慌了神:“哭什么,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啊!” 我咬住他的指根,声音小到不能再小,嘴唇轻启:“你要轻点吃掉我,我很怕痛。” 这话让悟猛地怔住,他突然意识到,两人对 “吃” 的理解似乎完全不同。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突然拔高声音,一脸震惊,“我怎么会真的吃你?难不成把我当成汉尼拔了?” “缺少食物的时候,我们会这么做。”我微微闭眼。 “…野蛮人。”悟猫猫叹气。 紧接着双唇被柔软湿润的触感覆盖住,带着凶狠惩罚的力道。 “没关系,变成笨蛋的鸫也很美味。应该说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全盘接受,所以老老实实地享受吧,我带给你的全新体验。” 我深呼吸好多下,心中也有些期待和对未知的忐忑,便点头。 潮-湿的吻一一落在了我的脖颈,这晕头转向的亲昵实在令我沉溺。 “我没什么经验,咬住你的唇/肉也是必经过程?有没有很痛?” “有一点,不过接下来痛的是你哦,忍不住可以叫出来。” “那太令人羞耻了。” “只有破坏规则和违背良心的人才会因快乐感到羞耻,我们做这种事情天经地义。” “好像哪里不对……你是不是在蛊惑我。” “要死啊,这种时候干嘛那么聪明,不过你也很期待,不是吗。”五条悟愉悦的笑起来,呼吸如此粗/重/急切,因为身下人单纯好骗的样子意外的让他感到一丝兴奋。 五条悟从没有见过鸫沉溺情-欲的样子,他在情-事上很冷静,很有条理,到达某种恐怖的地步。多数情况下,鸫是掌控全局的角色。 男人的成就感来源多重且复杂,在肉-欲中往往直白且冲击力更强。他希望这种“被需要,被仰望,被全面掌控”的成就感能贯穿白塬鸫的所有。可鸫喜欢温柔的角色,所以悟扮演。那么这个掌控的过程必定的隐秘且缓慢的,而不是每次事必后鸫阖眼疲倦的神情。 自我价值没有被肯定,有点挫败很正常,主要原因是爱人的阈值较高。 他不停地给鸫找借口,总之,无论事实如何,现状怎样,都不是五条悟的原因,他超行的(虽然也是事实) ---------- 五条悟没有停顿,手指沾上湿-黏的血液,冰蓝瞳孔黑夜中美的惊心动魄,忽地愣住。 一滴滴血珠溅到我胸膛,滴出血花。 “……抱歉。”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翻下身,随手拽住一截柔软的绸缎按住鼻腔。 “没关系,等你身体康复后随时都能继续。” 我望着他的目光里浸着担忧,像在照看一株易碎的花草。 “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实在不小。” 他咬着牙,齿尖发颤,轻吐出这几个字。 这似乎是一个警告,五条悟明白了。 她凶狠,愚蠢、自负、易怒。 第43章 无论鸫躲藏在何处,她的视线无处不在,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控制欲。所有信徒皆是她意识之载体,恶意同源。并且,她对悟的杀心日益膨胀。 这很奇怪,因为梦境是以梦主的思想来决定,如果鸫的姐姐在鸫心目中是这种贪婪的怪物,那么她为何会将生的权利让给鸫? 她恨不得把所有人拖入地狱,唯独对鸫手下留情。 太奇怪了。 五条悟转眸,对上鸫忧切的神情,茅塞顿开。 是爱啊。 按天性论,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愿意牺牲。 她拱手让出复活券,期望借此教会鸫某些超脱世俗规则,甚至悖逆常理的…认知。 真恐怖,这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授课方式。 第39章 羊鸣声随着清晨的光洒在雪原, 厚重的白云悠悠地飘动着,海天相接,蓝与白模糊了界限, 大雪山遮住那片暖阳,羊群在阴影的背面歇息。我走出帐篷。下过一整夜的冬雪已停,难得见太阳从云端探出,懒洋洋的照着这片土地, 温暖和煦。 没走几步, 看到女教徒和五条悟在石台下争吵, 离得太远听不清。 女教徒把一摞枯枝扔在他脚边,厌烦的瞪他一眼, 转身刚走没几步,就被一截短木砸中后脑勺!她猛地回头, 眼里燃着怒意,却见五条悟捂着腹部笑得直不起腰, 笑声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毛茸茸的触感突然贴上我的手掌, 我低头一看,是那只雪豹, 呜呜咽咽的低吟, 仰着脑袋顶了顶我的手心。 五条悟冲我吹了一声口哨,笑道:“鸫,过来。” 那架势跟唤狗崽子一样,我才不过去。 就在这时,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遥远的, 似有若无的笑声。 我身形一动,朝着声音的方向刚跑两步,又停下。 ——因为那声音竟是从石台上还未完成的祭祀神像中传出。 我皱起眉头, 盯看那上身还未凿刻成型的女神像,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 “鸫,你会骑马吗?”下午,我捧着教义照例诵读的时候,悟突然抽走那本书扔到雪地上,对我说。 他另一只手攥着缰绳,雪原的骏马骨骼粗壮,身材健壮,胸部宽阔,是很好的运输工具。 许是骨子里的狩猎本能被唤醒,雪豹猛地偏过脑袋,从我身侧一跃而起。兽瞳紧紧盯住骏马,随着它脖颈扭动的弧度转动,时不时碾磨尖牙,出细碎的摩擦声。 骏马打了个喷嚏,骏马似是察觉到那道危险的目光,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四蹄在原地踯躅了半步。 悟的视线落在它身上,似乎是一种警告,雪豹在对视中退让。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他饲养的那只雪豹自主意识很强,它的行为大多基于它的意愿而定,即便是五条悟也不能限制分毫。 他把那匹黑色骏马牵过来,踩着马镫翻上,朝我伸手:“上来。”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在大雪山生活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我拍开他的手指,抓紧缰绳,侧身坐到了马背上,手指扯动缰绳,骏马撒欢似的跑了起来,马蹄后追着一只嗷嗷叫的雪豹。 因为冲劲带来的惯性,我整个身体朝后靠,几乎撞进了他胸膛。看着他洒脱的笑意,心情也随之畅快了许多。 我抓紧缰绳,拍了拍马的脖颈,它奔跑的速度逐渐降下,驾着马朝远处跑了许久,信徒们劳作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如云似雾般飘在身后。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自由。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只手忽然覆住我的手背,便倏然抽离,悟扯住缰绳,加快了速度。 “你离开过大雪山吗?” “从没有。” 风卷着他的声音自耳后撞进来:“一直困在同一个地方,不觉得闷?” 我抿紧唇,没接话。 他忽然抬手指向远方的地平线,侧脸在天光下笼罩着层光晕,垂眼说道:“有没想过看看山外的世界?不好奇吗?说不定藏着数不清的惊喜呢,把心封锁住可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什么意思?”我没反应过来。 他却话题一转,嘴角扬起的弧度里隐约露出尖牙,像只狡黠的大型猫科动物:“去泡温泉吧,鸫。” “山脊背面有一处温泉,我带你去。” 那天,我们骑马奔了近一小时才到达他口中的温泉。 太阳又藏进了乌云后,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铺展开,连风都带着股冻人的寒意。 温泉小的可怜,几乎只能容忍一人,温泉上空冒着淡雾,可令我惊奇得是十多年来都没有教徒发现这个天然温泉。 忽然,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我的腿腕,脱掉鞋袜,把我的裤腿推了上去,指尖滑过肿-胀的小腿肚,带着冷意的掌心反而成了舒适的冰袋,轻柔地揉捏着。 他又从怀里摸出油纸包封好的肉饼,冷掉的肉块油脂凝固,可我吃的还是很香,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进食中的团鼠。 我把剩下的一半递给他:“从早上到现在他应该也没吃什么东西。” 他看着我,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悟是有点洁癖的,但是他看着手中的肉饼却很雀跃,仿佛捧着的是什么珍贵宝物。 我抿了抿唇,有点羞怯。 按理说我不应该有生出这种胆怯的心绪,心也随之紧张。 他结实的手臂环着我的腰,就那样紧紧拥着我,认真地说:“你得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侧。” “幸福也好,救赎也罢,我都会给你。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信我。”他顿了顿,脑袋靠到我肩头,碎发蹭着我的脖颈和侧脸,轻轻地扫着,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如眼前沉静温暖的泉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永远有被我原谅的资格,不必向任何人赎罪,你能活到现在,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和旁的无关,你是最好的,这点无需怀疑。”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心头好像被小兽的爪子挠了几下,又暖又痒。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我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你值得。” 苍青之瞳温柔地注视着我,先前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可自那笑意自由地舒展过面颊,最终在他唇间荡起。就是那种温情中带着性感的笑容,让我的心都融化了。 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耳垂,那枚骨钉的触感很冷硬,表面并不光滑,某种骨骼制成的装饰。 倏忽间,那句话便从嘴边跑出。 “嗯?”他回头看我。 “你是我的隐德来希。” 我用极其虔诚地态度复述一遍。 他身形猛地顿了下,快速眨了眨眼:“再说一次,我喜欢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呼吸似乎都比之前粗重了许多,夹带着愉悦的尾音。 那天下午他就这样紧紧地拥着我,我们在温泉边待了许久,同骑一匹骏马越过百米雪原,看着冬雪如何簌簌落下。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脊背,走了许久也没到看到雪原的镜头,直至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长,两道细细的黑影并立在雪原的草地上,寒风裹挟着雪花吹过这片大地,穿过绒衣的领口。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掌心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这是第一次,我如此真切地渴望和一个人相伴到岁月尽头。 ---------- 夜里,五条悟独自来到石台。他目标明确,那就是在石台下方隐藏的洞窟,白天靠近此处的时候被女教徒拦下,她紧张的架势无一不透露这里藏着猫腻。 简直是把“有问题哦”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他挪开一摞摞堆放的枯枝,入口展现。 洞窟里漆黑一片,他取下石壁悬挂的火棍,用油脂点燃,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这里骸骨成山,遍地狼藉,脏污不堪,散落的头颅如小丘般堆在角落。可若是仔细观察,头颅大多精小,腿骨也不似成人的尺寸,倒接近十多岁孩童大小的形体。 要在这废墟残骸里找线索,着实挑战他的耐心,别说进去了,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随着深入,溪流潺潺的响声越发清晰。 一浅一深的踩过水坑,终于走到洞窟底端。 一尊半身石像露出真容。 出乎意料的是,它的做工和石台上方的半截石像没法相比。神态柔美,雕工精细,双目紧闭,唇边含笑。做工之精湛,竟栩栩如生,很是恬静。 若说诡异的地方,那便是自踏进洞窟那无处不在的窥视如影随形。 而当他的手触摸到石像时,明明是石料,触感竟异常柔软,带着些许温度,如果不是那青灰色的石料,倒像一尊沉睡的少女,仿佛身体也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五条悟再看她的面容,她嘴角的笑意竟掺杂一丝阴冷的嘲讽。 他想起白天死在石台上的行刑者,似乎和石像的活跃有某种联系。在他进这个梦境的第一天,石台上还没有石像,第三日,石台便多出了半身石像。 第44章 他问过鸫原因,鸫反应迟缓,许久给出答复:建立女神像。 一次献祭,这尊石像便拥有了人的皮肤,那么也就是说雪山死的人越多,它就越来越接近活人? 倏忽间,念头从脑中一晃而过。 唯有一点他很肯定,让神像复苏绝不是一件好事。 悟抬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神像的笑容竟变得更为吊诡,眼珠微睁,注视洞窟入口的方向。 他手指一顿,意识不对劲。 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石墩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入口。 本就密闭的空间中隐隐飘来草药的香气,“女教徒”身影显现。 她看见石像下的身影并不意外,微微偏开头,扬起一抹笑意。 她在等眼前的白发男子率先开口,正巧的是五条悟也是类似的想法。他们互相较着劲,谁也不肯服输。她很不喜欢这种“比赛”不管是以前在向阳花之家中还是其他场合,那位可怜可憎的“小裁判”从不会判她为赢家。 她想让五条悟害怕,用恐惧震慑他,哭天喊地的滚出这个梦境,像个软脚虾一样滚离鸫的世界,可这个男人实在难缠可恶。 五条悟缓缓开口:“我在绫濑留下的影像资料中看到过手术的全过程,那场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他的体内先是生长出一套残缺的女-性-器-官,两分半钟后,就那么化成一滩脓血,消失得干干净净。” “女教徒”动作一顿。 悟抬眼,苍蓝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温度:“绫濑觉得是你的求生意志比不上白塬鸫,所以,他活下来了,而你死了。” “那颗心脏本该移植给白塬香子。”女教徒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会从那女人身上复生,攫取她的一切,带鸫离开东京这地狱。” “是你放弃生的念头,你和香子共同选择他。” “难不成要我看着鸫去死?” 五条悟真诚道:“感谢你的付出。” 确实,如果没有她鸫会死在那场车祸中,这份感谢真情实意,发自肺腑。 “女教徒”微笑:“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五条悟认真想了想,问她:“你的诅咒有没有解除办法?” “有啊,用你那无所不能的强大力量杀死鸫啊,将那颗心脏泯灭成灰烬,再无复生可能,诅咒自然就解除了。”女教徒诚恳地告知五条悟,“第二种,诅咒他人,移植心脏,像我所经历的那样。像个鬼魂一样寄生于他的意识深处,运气好的话还能通过他的视野看看这世界变化成何种模样。” “两种都不是好选择啊,果然安玛骗了我。”五条悟叹气。 “那女人来自下萨克森州,是玻尔家族豢养的野狗,你竟然相信她?你对事物和人的理解只能靠猜测来进行吗?有多久没有摘下眼罩看世界了,五条悟。”女教徒嘲笑道。 “……”安玛她能在梦中消解咒灵,最大程度护住普通人周全,这绝非虚言,可转念一想,鸫的诅咒寄生在心脏里,心脏即咒灵。 若是让安玛消除那颗心脏,他还能不能活下去?没人能给出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就谈不上欺骗,安玛从未说过能保鸫的周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鸫的姐姐说话很难听,甚至比鸫那张嘴有之过而无不及,也有她打心底里厌恶五条悟这一因素在其中。 自始至终是安玛的骗局,那么促使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单纯的恶作剧?稍有不慎便引火烧身,与他这位最强对上,安玛没那么傻。 或许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五条悟,而是借这场 “骗局” 达成另一种目的。到底是什么让这位德国特级咒术师有所顾忌,竟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段? 女教徒掏出挎在背间的弓箭,箭端对准五条悟,她的声音偏执且尖锐:“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应该说自从鸫遇见你之后可真幸福啊,那可不行,他要是真的幸福了,那我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五条悟后背挺直,收敛那吊儿郎当的神情,眼神变得锐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着他吗?又为何希望他痛苦。” “痛苦也是爱的一部分啊,你这享有一切美好赞誉的神子,可从未体验过这种来自人世污浊河畔中诞生的爱意吧。”她用轻快地语气笑着,指尖骤松,箭羽破风而出。 值得一提的是,梦境中的悟可没有施展术式的能力。 第40章 可就在那一瞬间, 力量重新回归体内。 他视线清明,射来的箭羽仿佛撞在石壁上,折成两段。 悟还未反应过来一切,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洞窟上方传来,那不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你——!”女教徒猛地睁大双眼。 不知何时五条悟忽然贴近她! 抽出她腰间的短刃捅入心口!! 血从男人的胸腔喷-出,瞬间染红皮袄,悟微微低头看她, 嘴唇微动:“便宜你了, 小鬼。” 刀刃刺破皮肤的刹那, 他解除掉术式。 “悟——!!” 怒吼声自身后传来。 女教徒抖着手,退后几步。 她当然想杀了这男人, 可不应该被鸫看见。 身着白色羽饰披风的青年像一阵风略过他,扑向倒在溪边的男人, 他慌乱仰头的刹那和女教徒正好对视。 一如记忆中那般,又是那愤怒、恨不得烧死她的眼神。 就好像她才是怪物, 是摧毁一切的坏种。 女教徒感觉血液直冲太阳穴, 慌乱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她抛弃了这具宿体,像一只仓皇逃窜的老鼠躲入石像中。 …… 这一刀捅的并不深, 处理完伤口, 把沾满血的毛巾扔回盆中。 我微微侧头,用一种令人不安地视线看着女教徒,许久才突然开口:“明日的朝拜仪式继续,无需担心。” 女教徒微微颔首:“对不起,教主大人……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就好像被邪灵附体一般,我知晓您喜欢他,就算再嫉妒也不能做出这种举动!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愧对您的信任。”她捂脸痛哭。 “这些天仿佛做梦一样,总是恍惚地……有时候会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大人,我好害怕,我变得不纯净了。” 我抬起她的面庞,擦掉眼泪,声音没什么起伏:“熏啊,这场赎罪之旅需要什么来让她泄愤,那就由我来。” 我明白了,也开始厌倦了。 在看见石像面容的那刻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了,我不想再陪她玩这场无聊的游戏。 回到帐篷内,悟靠着厚重的软垫闭目歇息,我坐到床边轻声道:“那个胆敢伤害你的教徒,我已经惩罚她,至于朝拜仪式推迟两天,等你伤后还再进行。” “推迟可就错过好日子了。”他眯眼盯着我,调笑道。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一场仪式而已。” “哇塞,就就这么喜欢我啊,教主大人。” “嗯。” 五条悟忽然沉默,罕见的,梦境中的鸫居然赤诚的应了。 我跪坐在兽毯上,下巴低着他的双膝。 他很好啊,他值得。 “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部记在心里了哦。”我闭眼,鼻头微酸,眼皮有些湿润。 “我其实很笨的,哪怕是再简单的小事,也总能被我搞砸。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好多人。有时候也想过说句对不起,可话一出口,情况反而更糟。” “从来没人教过我该怎么做,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该不该迈出那一步。就只能凭着本能撞撞跌跌地活。”我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来。 “给我食物的就是好人,对我恶言恶语的就是坏人。那些藏在刻薄话里的好意,我从来都读不懂,也懒得去想。” “那些卑劣的,贫瘠的过去拼拼凑凑就成了这么糟糕的一个我。我死过好多次,次数多到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每一次睁开眼活过来,心里装满的全是痛苦,从来没想过能再呼吸到空气,能再看到天亮,是多么幸福的事。” “这样的我能遇到悟真的好幸运,所以,我要等悟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朝拜。” 我抵在他胸膛,轻声道。 泪水湿润了绷带,他应该发现了,才会以亲吻安慰我。 我想要有选择的权利,我需要同伴,我可以接受无聊和平庸,可我需要灵魂与我相通的人类。太孤独了,我想寻找到归属感。索性,我在他身上找到了。 但是,在这一切抵达幸福道路之前,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他喝下药汤后睡得很香。 没错,我骗了悟。 向姐姐的悔罪的旅程不应该带他前往,那必须是独属于我的因果。 我走出帐篷,天色蒙蒙亮,十三名教徒整装待发。我望着那些记忆中熟悉的稚嫩的面孔,只觉得好笑,因为姐姐就躲藏其中,像一只狡黠的猫。 第45章 净手洁面后,我们心怀恭敬的踏上“赎罪”之旅。 朝着皑皑雪山进发,从踏出营帐哪一步开始,双手向前伸展,掌心贴地,额头轻触地面,每次叩首后起身复位,重复三次。 三步合掌默念教义,五步伏地叩首。 任由风雪打在脸上,手背,冻得皮肤发红,溃烂,瘙痒。 如果这一切是她想看见的,我会去做。 途经过石台那尊雕像时,它竟已经生长出上半身,和洞窟中的石像面容类同,定定地眺望着我们朝拜的方向,笑容舒展开来,甚至连曦光投在它身上的阴影也凝实许多。 温度随之降到零下,厚重的皮袄也抵挡不了寒气。 可我的大脑却异常清明,我回忆起了过往的一切,把那些不寻常的细节全部串联。 她的胆怯,尖锐,阴狠面具下的无助,从眼睛到眸光的湿濡,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透着一股禁不起触碰的虚弱感。 可她又像个疯子,抗拒所有旁人的靠近,随手抓起什么都能朝人砸过去,划伤了谁也毫不在意。奇怪的是从来没人真的计较。 大人们总是用各种手段吸引她的注意,用成捧的鲜花堆满她的房间,把爱填满她的人生。 于是,无聊时我会想什么时候才能扯掉她那层假面具,让所有人看看这个被捧上天的女孩,内里有多空洞虚假。这种愚蠢的念头彻底让我忽视掉那些人对她癫狂的爱意有多么违和。 当然,那时的我不觉得这种“热情”的爱有多么怪异,我从未体验过正常的,普通的爱,理所应当认为那就是爱的体现。 我曾经有两次离开向阳花之家的机会,一一被她夺去,她毁掉了我所有逃离的可能,所以我恨她,恨得夜里磨牙,恨到想让她消失。可我没想到她真会死,接着变成一个怪物,依旧被大家呵护的怪物。这个世界好像坏掉了,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不正常,只是一味地痴迷她。 可在那段潮湿的过去中我从未伤害过她,只是在聆听观察,盲目的跟从大众的选择,旁观一切。她是特别的,无论在谁眼里。 如果旁观也是罪孽,那么我是罪人。伤害过她的人有很多,诸如我们十三人。 …… “你觉得我很丢人吧,所以从不理我,没关系哦,有很多人喜欢我哦,你也就那样罢了……不过比起那些被我吸引的人,你更坏啊,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法恨你,如果恨你的话,我就没人可以真心喜欢了,一想到这样,心脏就很疼,所以不会讨厌你的——鸫……看看我吧,拜托你。” “任何人都要永远爱着我,看着我。” “我现在的声音,你能听到吗?” 风雪加大,额前的碎发被雪片黏住,很快就结了层薄冰。整个人像被裹进了冰做的茧里,连睫毛都凝了层白霜。 我听到了,对不起。 我跪在雪地中,深深叩首。 一望多少年啊,我才肯认真聆听你的声音。 …… 客观上来讲,五条悟很讨厌被欺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会让他心生愚弄之感。 他被鸫几句甜言蜜语迷得找不着北,傻乎乎的喝下那碗冲鼻子的药水。药效消失后,他从梦中苏醒,大脑一片混沌,望着黑暗空荡荡的帐篷回忆鸫说过的那些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鸫全部都记起来了—— 紧接着,另一个念头直冲大脑! 目睹神像祭祀后的结果他便明白了一切,鸫要进行一件非常非常愚蠢的事情!他居然期望以自己的身体换得她姐姐原谅! 悟很冷静,情绪没有失控(假的) 他神志清醒的换了身衣服,使用反转术式治好伤口,从空无一人的领地里走了出来,随着鸫朝雪山出发,领地内的一切生灵都变得萎靡,仿佛失去了活气,颜色也变得浅淡。 赶在大雪山彻底褪色之前,终于找到朝拜的队伍。 夜色沉沉。 他们不知重复这叩拜过程多少次,纯白的雪地里一道清晰无比,蜿蜒盘旋的脚印在山路中。 悟的视力极佳,望着领头那被风卷起桦色长发的青年,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他心头。 他感到强烈的愤怒! “我们不要欺骗,要坦诚。” 这承诺回想起来简直像个笑话。 他好有演技啊,五条悟气到发笑。 果然人们只想做一相情愿的事情,哪管你乐不乐的接受。最重要的是,悟可不敢赌那个女疯子肯不肯放过鸫。 说不定她满脑子都抱着“没错啊,这样我们也算融为一体”的想法欣然接受了自愿奉献的鸫。 操-了。悟满脑子冒脏话。 移开视线,在队伍中寻找疑似姐姐的宿体。 悟可不相信那女孩会错过这一幕。 忽地,汗毛倒竖,像是被某种阴暗,恐怖的深海生物注视,连心跳都随之紧张,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意识到,她果然在。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混迹在队伍中,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悟逐一筛选,最终停留在某个高壮青年上,如鬼魅般接近那男人,冰凉的手指按在他脖颈处,轻轻的滑动,指节陷入皮肉。 有那么几秒,极致的杀欲几乎要溺死这人。 可“青年”只是轻轻地笑着,没有回头看他。轻快如风声的耳语弥漫过耳畔。 “你瞧,他多可爱啊,连赎罪的方式都这么幼稚,可我从没有恨过他,我只是厌烦他的不理解和曾经无意伤害过我的那些言论。” 姐姐开始说话,全然不顾悟想不想听,愿不愿意听。因为姐姐本就是个相当自我的女孩。她从不隐藏自己的情感。 “鸫像个小老鼠,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那双湿漉漉的目光窥探生活。我也曾从鸫眼中捕捉到那一丝艳羡,这种令人作呕,极致疯狂的爱,他也极为渴求。所以,我给他了。” “多数情况下,人们心中的十分爱意仅能表露七八分,而世人只能接受五分,再多再浓烈的爱意就会变作灼烧他人的焰火。我们这种在畸形环境下生长的孩子没法明白这道理,当然也不乏愚昧者钦羡。” “可是啊,当你的双手,双脚,脖颈,面庞,私-处乃至眼球,声音,无一不被他人渴求,你以为那是值得炫耀的资本吗?不,那不是。那是无数只手,无数张嘴在贪婪地吞咽你,拉扯着你。那些被包装成爱慕的欲-望会一寸寸漫过你的脚踝,胸口、你的呼吸,最后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让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彻底淹没,连骨头都不剩。这就是爱,他所艳羡的爱。” “青年”抬起手掌,透过凌冽寒风,轻而易举的将叩拜的鸫的身影困于掌中,像捉住惊慌的鸟雀那般,得逞地笑起来。 实际上,她没有这么做。 她很欣赏此刻虔诚赎罪的鸫。 姐姐摊开手,对着五条悟,微笑。 “这场长达十年的‘授课’,我的弟弟,满分。” 第41章 越靠近山顶风雪越浓烈, 卷着冷气往人骨头缝里钻,而我们还在一步一叩首的向上走。厚袍已经被风雪浸透,结冰后冻成一结硬硬得布料。这雪山活像个吃人的怪物, 嘶吼着猎猎声响吞噬它的猎物。 有教徒体力不支倒在雪堆中,起先还能听见虚弱地呻吟声,可没有持续多久,那声音消失。没有人停下脚步救他, 我们这一路便是奔着死亡前行。 北海道那晚, 滴滴答答落着水珠阴暗潮湿的洞窟中, 她死的很凄惨,避无可避地, 我又回想起那个画面。 等爬至雪山顶已经是第二日暮色后,老旧的佛龛被霜雪覆盖, 佛龛旁的香已经燃尽,空荡荡的雪山顶只有她的身影, 她应该等了很久, 静静地坐在佛龛边,偏那双眼睛又亮得诡异, 浸着笑意。 我看见她唇边那抹近乎释然的餍足,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鸫啊,我们一起去奔向自由吧。”那十多年前她带着期许的声音突然闯入脑海,我这才理解其中的含义。 她口中的自由原来是指要从被万物生灵的爱意绑架中挣脱,从无休止的被需要的怪圈中里逃离, 可这解脱的代价,我终于亲身体会。 姐姐招手,用轻快的语气道:“快过来呀鸫, 等你好久啦。” 她还是十四岁的模样,那对潮湿如苔藓般的眼珠温柔地注视我,语气轻快得像从未经历过苦难。 我迈着冻到毫无知觉的脚,一浅一深走至她身侧坐下。 姐姐学着曾经的样子,捧着我的脸擦去雪水,又吹了吹被冻到发疼的眼睑。 “鸫,被万物生灵爱着的感觉如何?” “很痛苦。”我重复这句话,指尖冻得发僵,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真的好痛苦。” 回想这些年的经历,我好像没多少快乐的回忆。 而她的这句笑言几乎摧毁我全部的信念,一切的记忆瞬间被带回到白塬老宅的某个夏天。 第46章 -------- “别救他!让他吊死算了!” 树下大声嗤笑着我的正是姐姐,即便我们已经是共同一个姓氏的亲人,也一直对她没有好感。 我有个秘密,我恐高。 只要站在高处手脚便会不受控地发抖,大脑一片空白,若睁眼望地面,就会直直跌下去。这缺点不知从何而来,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偏偏被她知晓。自那以后她总逼我往高处走。 我紧抱树枝不敢睁眼,在她一轮轮的教唆里硬逼着自己睁开眼,视线瞬间晕眩,失重的痛感席卷全身。 夏日蝉鸣聒噪,我摔在草坪上,劫后余生般喘息。 “香子阿姨会收拾你的。”我抖着嗓音冲她说。 一捧凉水浇灌在我头顶,猝不及防钻入鼻腔,但水很清凉,洒在脸上时的感受很舒爽。 为了让她被罚得更重,我故意装作难受作呕。 果不其然,当天她就被绫濑提走了。 进门时我本想讲几句风凉话,她却满不在乎地整理衣物,搬去了地下室。 直到后来我进入学校后才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特立独行会遭受排挤,不随大流,不喜人群的家伙便会被欺凌。 “这就是异类该受的待遇。” 她说。 在我眼里,她和那些霸凌者一样可恶。 回家的路上总会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喜欢找姐姐搭讪,用奇怪的强调故作可爱俏皮的搭话。 “你们明天还走这条路吗?” “你和她是亲戚?” 值得庆幸的是,那天姐姐没去学校,于是挨打的只有我。整个治疗的下午,我都在设想:若被堵在小巷里的是她该有多绝望。 香子阿姨是个非常敏锐的女人,她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我和她相处无需多言,她全都懂,所以我依赖她,尽管她身体不好。 后来我上了初中,姐姐仍在接受治疗。 我思考了许久,决定报复终日蹲守在我们回家道路的坏人。计划从最初的一个人布置,浪费了十多张白纸才定好步骤。而姐姐踩着夜光进入我的屋子,看到那些手稿,笑着全部撕烂。 “你恨那些人吗?”她问。 “有点讨厌。” “这个社会是有底层规则在运行,杀人便是其中不可违触的规则,擅自剥夺他人生命,考虑过代价吗?” “什么代价?” “被夺走同等重要之物的代价。” 对上我的迷茫,她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头说。 “我们守规则不是为了正义,是为了能更自由地活着。” “你现在不自由吗?”我不懂她口中的 “自由”,就像你问牦牛为什么要食草,它也不理解何故发问。 “我们自由吗?” 她反问道,刻意咬重 “我们” 二字。 我不愿承认,她的话我常听不懂,说出来又像蠢货。 那时候我在说什么? 我在想办法如何回击她那些恶作剧,尽管那只是她为寻求乐趣的阴损小招数。 我渐渐发现自己远远不如她懂人心,人们的想法总与我所思所想相悖,尤其当她在我面前显露自恋的本质,直觉告诉我,她在炫耀。 但绫濑教我要坦诚面对自我,接受一切。 于是我愈发坚信:谬误的是世界,不是我。 “像你这样被欺骗裹挟着人生,用隐秘控制手段引导他人为自己痴狂犯罪,再冷眼旁观闹剧,也算自由?你的自由好卑劣。” 或许爱历来如此,也许她身形力行告诉我的爱本就扭曲。更绝望的是这次她没有否认,我的心像沉入了江底,有什么认知正在崩解溃散。 她咬牙怒笑:“对,没错。我就是这副卑劣性子,你也一样,迟早会变成我这类依靠他人爱意为生的怪物。” 这是我们关系破裂的起点,也是她拼尽全力,想让我尝尝她人生滋味的开始。 …… 原来那些轻易得到的一切,那些旁人艳羡的“爱”与我们而言如此沉重。 鼻头的酸意再也压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诶,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不应该很幸福吗?” “抱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反正‘你’又死不掉啊,疼痛忍忍就好了。”她的尾音掺杂着笑意,像融化后的雪水带着冷意。 “对不起。”我喃喃。 “唉,别为我哭呀。” 她表情一变,指尖蹭过我脸颊,带着妥协认命的语气,“你一哭啊,再硬的心肠也没法对你狠啦,继续咒骂我嘛,我喜欢听那些笨兮兮的蠢话。” “自我意愿才是第一位,对不起,时隔这么多年才懂得这个道理,哪怕再无聊平庸的人生,那也是独属自我的人生。” 她露出餍足的笑容:“你终于明白了。你从不肯认真懂我,在你眼中,我似乎是个寄生虫,躲在潮湿角落里啃食残羹,又牢牢把控着所有人的情绪,以此为生,以此取乐。” “我为自己的妄言道歉。”生平头一次,我主动握住她的手。 “你没有说错,我确实这种人,不然活着好痛苦。但是鸫啊,上帝创造人类需要七天,而我们复生却不到一秒,你知道这证明什么?” “我们就是靠爱活着的怪物啊,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冬日的光穿透雪沫与云雾,折出一道霞。 她面容也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选择你、喜欢你、黏着你,就是因为你不会被我的体质影响。像你这样的人,少到如同沙漠中的水源。鸫,你恨我时说的那些话,我甘之如饮,因为那些情绪是真的。”她说这话时仍觉可笑,却字字是属实。 用力地活了那么久,时至今日仍觉得不值得,她的人生也不过是被那颗心脏操-控的闹剧。 我仍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没察觉她话音里的颤声。 “我奔向自由了,你也该去过自己的人生。”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彻底的解脱,“那德国女人虽可恶,倒也算帮我们解了心结,你该谢她。” “哦对了。”她忽然又开口。 “啊?” 姐姐撇撇嘴:“我不喜欢五条悟,有的选就换个恋人吧。” 我愣住,满是困惑。 她深吸口气,语气添了几分烦躁:“我记仇得很,你大概忘了,那个男人杀过你,虽说是在梦里。但能被我体质影响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的眼光可真够差劲。” “嗯?”什么叫‘杀过我’ 不过说起五条悟,我吸了吸鼻子,差点把他抛在脑后。 “姐姐,你看见他了吗?从昨晚起,我就感觉不到他在哪儿了。” 她奇怪地挑眉:“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 我浑身一僵,呆立在原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缓缓回头。 十多米外的坡道上,五条悟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我。不知站了多久,雪花落满他肩头。 又或许,这人从一开始就没真的喝下那碗药。 悟扯开嘴角,笑意漫进那双湛蓝的眼:“聊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我处于非常冷静且豁达的状态,源于彻底解开了和姐姐的心结,相对的,五条悟失控了。 “真得谢谢安玛给的那场梦,以及你妈妈那本笔记,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看见你,更不会注意到你,好高兴,真的,能遇见你真好啊。”他越靠近反而身形越模糊。 五条悟抬手,掌心向上,淡蓝色的咒力在指尖凝成微小的旋涡,不过瞬息,那层无形的屏障像被戳破的冰面,轰然碎裂,散成漫天雪光。 “不过,没必要在这儿耗着了。” 悟收回手,指尖还沾着点光芒,寒风鼓动着他的衣襟,肆意弄乱他的头发。 他努力保持平静,扯出僵硬的微笑:“我们回家,鸫。”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竟然比姐姐还恐怖。 “还有啊我想过那个啦,诅咒解除不了也没关系,你可以诅咒我,把那个诅咒转移到我身上也不错,反正我是最强嘛。” “你在说什么疯话啊。”我退后一步。 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骨节都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他斜睨了一眼姐姐的虚影,眼中有警告的意味。 “你只需清楚,我能保护你就够了。”那一贯冷静从容的语气却往疯狂的边缘偏移一寸,如同紧绷的弓弦。 …… 太多事情,太多真相,鸫永远不必知道,就让它这么烂掉吧。毕竟从立下束缚那刻起五条悟就没打算放过眼前人,要做好就算死也要生生世世纠缠到一起的准备才行啊! 不过鸫这个笨蛋大概没意识到这点,满心雀跃的以为这个束缚单纯是为破解诅咒而立,笨笨的。 殊不知把自己的一生都赌在里面啦。 悟弯了弯眉眼,笑不可支。 第42章 从梦境里挣脱出来时, 安玛早已没了踪影,别墅里只剩一群睡得东倒西歪地学生。 第47章 刚睁开眼,五条悟的脸就映入视野, 那双湛蓝的眼瞳没了平日的散漫,直勾勾地盯着我,声音低沉:“为什么推开我?” 我吓得心脏差点骤停,胳膊汗毛刷的立起:“呃…姐姐在看着。” 他指的是破开梦境的最后那段, 我们从雪山顶跃下, 强烈的失重感和本就清楚这是个梦境的意识, 互相冲击,顷刻间将我们拉回现实中。 “你是会在乎别人目光的人?” 我没作声。 “回答我。”他语气骤然低沉。 “我说了, 她看着呢。” “只要你信我,根本不用跳崖清醒, 你只是不想再依靠我了。”他这尖锐的话语里,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愣住, 这种患得患失的表现,实在太不像他了。 不过以悟的性格, 确实不会轻易接受这个理由, 他向来是行动快过言语的男人。可面对他这种带着强迫意味的守护,我还是会下意识抗拒。 “不是不想依靠你,是……”我顿了顿,喉咙有点发紧,“我可以处理好这些小事。” 五条悟的眉骨动了动, 那双湛蓝的眼瞳里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他抬起手,指尖擦过我凌乱的额发,动作轻柔。 “所以跳崖是你的选择?” “至少这是我能做到破开梦境的方法。”我别开脸避开他的目光, 别墅里传来学生翻身的动静,有人嘟囔着梦话,那玩笑的呓语格外清晰。 悟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一向擅长以伤害自己作代价处理麻烦,好了不起。”话音刚落,我手腕一紧。 被他拽着往外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你干什么?”我挣扎了一下。 “给你看个东西。”他头也不回,声音里裹着点没压下去的怒意,“让你了解依靠我和依靠自己并不冲突。”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梦里雪山下坠时,他抓住我手腕的力气相当大,从那时到现在,再气再急,他也从来没真的松开过。 五条悟拽着我走过别墅楼梯时指尖力道松了些,带着我拐进了客房。 他从抽屉里翻出本日记,旧书混着樟脑的气息弥漫开来:“自己看吧。” 笔记本里夹着几张速写,画的是不同场景的我还有在向阳花之家的照片,画纸边缘有行小字:geschenk(礼物),细细密密的花体字母记录着白塬香子的心事。 …… 我的指尖停在“我想象不到,除了我有谁会爱他”这句上,纸页边缘的墨迹被擦得略显模糊。 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双湛蓝的眼瞳里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映着我因真相过度震惊而发白的面孔,他说:“香子比谁都清楚,你不是她的累赘,是她深爱的孩子。” “为什么从没人告诉我这些?”我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眼泪顷刻砸在照片上。 他的指尖擦过我颤抖的手背,拭去泪水:“香子怕你因此畏惧她,更忧虑你无法接受她这个母亲。你的姐姐则认为真相该由你自己发现,她是个实教派,就像她教导你的那句‘自我意志最重要’,连知道身世的时机,她们都想要让你自己选。” 我翻开笔记本,后面的字迹渐渐温柔,原本简短的话语都变得烦琐:“今天看见鸫给那女孩讲故事,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他不必知道过去,只要能笑着选自己想走的路,怎么样都比我强。” 香子记了很多事,我第一次走出向阳花之家的情景,偷偷把书藏进衣柜的小动作,还有她抱着襁褓里的我坐在院中的合影。 她总说我像她的亲人,原来那亲人就是她自己,就连五条悟对我的格外关照,或许也是早知晓这层关系。 “你姐姐说‘自我意愿才是第一位’,但没说这些意愿必须独自完成。”他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带着刻意放缓的温柔,“就像香子记录着这些的时候,明明在写你的成长却在每张纸背面都标注了日期,你所有独立的选择她都悄悄参与了。” 他指尖在桌台上叩了叩:“跳崖是你的选择,但跟着你跳也是我的选择。这不是控制,是‘你的选择里应当有我参与的位置’,鸫,能明白吗,把我划入你的生命里。” 半掩的窗纱露进几缕晨光,落在笔记本的纸页上。 我低头看着笔记本里香子阿姨的字迹,她在某页角落写过:“鸫不用知道过去,只管往前走就好。” “从来不是你必须接受我的保护,而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也想让你知道,你不必独自承担选择的重量。” 他没带我去任何需要依赖他的危险地方,却给了我一场自剖真心的告白。 笔记本最后几页的字迹,有一个被划掉几道黑线的名字。 我盯着那个被黑线划得看不清原貌的字母:“这名字是——”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德国那边的姓氏,香子她……”悟顿了顿,忽然伸手抽走笔记本,“我想通了,安玛制造的梦境根本不是为了解除诅咒,而是想带你走。那个被划掉的名字,应该是你父亲的姓氏。” “我能处理好一切,交给我。”他凑近我,弯下腰在额心落下一吻,带着劝哄的腔调。 实际上,我想告诉他:我知道卡卡尔特在哪里。。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屏幕亮了又暗,他却连掏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天终于亮透时,我们一前一后慢吞吞下楼。晨光漫过楼梯扶手,在他眼下的淡青投了点光斑。 “要不要再去睡会?”我忍不住开口。 “嗯……”他扯了扯嘴角,带点无奈的苦笑,“最近一个月大概都没心思睡觉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德文?” “一年前吧。”他眼里的倦意散了点,“为了看懂香子的笔记,花了一周时间去学,其实也不难,要是当时再上心点,三天就够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敲了几下:“而且我认识不少德国朋友,本来就会点基础。” 楼下传来一阵搬运货物的动静,是管家正将学生们抬上楼。 “别搞那么麻烦。”五条悟插着兜几步走过去,指尖冒出一点咒力。 他抬手对准虎杖悠仁的太阳穴,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准,哪怕偏毫厘都可能损伤大脑操作,他却熟稔得很,如鱼得水。 收回手时,指尖的咒力已经消散。 虎杖闷哼一声从梦中醒来,刚要开口就被五条悟敲了下后脑勺:“通关失败哦,少年,回头加训。” 我看着虎杖摸着太阳穴愣神的蠢态,回想起悟方才说 “三天就能学会德文”时的慵懒做派。 这个男人的强大从来不是靠蛮力,而是把所有力量都收得恰到好处,连威慑都带着点游刃有余的漫不经心。 在五条悟的安排下,学生们自由活动一天算修整,不过这群学生们个个精神萎靡,偃旗息鼓,像经历了巨大挫折。 梦境中的那些事情如同蒙上一层月纱,这是安玛的能力在起作用,她一向如此,当我情绪过激接受不了现实的时候就会用能力析出我的部分情感,使我能正常生活。不过估计她逃走之前没来得及对这些学生使用,怪不得个个魂不守舍。 我用筷子敲了敲碗边,目光扫过餐桌,决定讲个笑话活跃下气氛。 我提问:“什么东西饿了就会竖起来,吃饱就会倒下去呢?” “哈?你恶不恶心啊!”野蔷薇立刻炸毛,勺子在碗沿上磕出脆响,脸颊泛着可疑的红。 “是什么啊?惠你知道吗?” 虎杖扒着桌沿往前凑,眼里写满“快告诉我”的期待。 “嗤——无聊的话题。”宿傩的声音从虎杖脸颊裂开的嘴唇传出,带着点看戏的嘲弄,难得啊,这位诅咒之王乐得参与,虽然尽是嘲讽的话语。 “够了,我不想听。”伏黑惠干脆闭上眼装没听见。 “是海蘑菇。”真希盯着碗中的清汤,眼神镇静,语气平稳。 “错,再想想。”我摇头。 “呃……”也不晓得熊猫有没有眉毛,可它确实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慢腾腾蹭到我耳边,用声音嘀咕出它的答案。 …… “错,熊猫离我远点。”我挪开一点位置,被它绒毛蹭过的耳廓有点痒。 “公布答案吧,监督大人!” “是胃粘膜纤毛。”我说,“你们平时不读书吗?” “啊…啊…哦……对。”野蔷薇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神飘忽到窗外郁郁葱葱得枫藤。 “噢,哥你懂的好多啊!”虎杖立刻切换成崇拜模式。 “所以”我刻意拖长了语调,看着瞬间警觉的众人,“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集体补习文化课。” 餐桌旁静了两秒。 被做局了。 这个念头精准默契地跳进每个人的脑袋里。 …… 后来我请了一周假,五条悟陪我回了趟白塬老宅,这里早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被香子带到这栋老宅。起初请过保姆,可那人不老实,她便索性自己下厨,可香子厨艺实在羞涩,唯独煎蛋做得极好。 第48章 她曾说:血缘这东西,从来不是捆绑住我们的绳索,是不是一个姓氏也好,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 我捏起一把灰烬,木屑混着焦土从指尖漏下去,又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烧得真干净。” “也挺好。” 五条悟歪了歪头,皮鞋碾过脚下的灰,“正好和过去干脆利落的道个别。” 这一带的住户十年里陆续搬走,住宅区渐渐空了,倒给当年极乐教徒的集会提供了方便。 院中那棵老樱树还在,只是早已枯萎。 白塬老宅也有一棵樱树,也是从这里移栽的。 小时候姐姐喜欢在树下铺野餐垫,说是等樱花开了可以做樱花糖吃。 结果等了很多年,这棵树只零星开过几朵花。 有一次我问她:“树都快死了,为什么还等啊?” 她正往我嘴里塞糖,含混着语气说:“有些东西不是靠开花才算活着呀。” 此刻五条悟正站在树底下,用指尖敲了敲最粗的那根枝干:“还没死透呢。” 我凑过去看,果然在焦黑的树皮缝隙里看到点嫩到发透的绿芽,风卷着灰烬从树底掠过,枝丫抖了抖,附和五条悟的话语。 它能忍得数年寒冬,又怎会惧一时大火。 从老宅到向阳花之家不算远,门口十几米外有家便利店,老板是位年过半百的老爷爷,推门进去时他竟认出了我,眼底浮现惊讶之色。 “你是向阳花之家的孩子吧?”他推了推老花镜,凑近打量片刻才退开,“让我想想……想想,对了,叫鸫,是吧?” “嗯。”我从货架上拿了两包薄荷糖,递过几张日币。 “给多了,孩子。”他笑着摇头,“我记得你,一转眼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你像个小萝卜丁,总躲在那个眯眯眼的男高中生身后,偷偷扒糖袋子,这我可没忘。” “我不记得了。”我有点难为情地说。 “你这记性,还没我这老头子好。” 他摇了摇头。 走出便利店,我塞给五条悟两颗薄荷糖。不过是最普通的工业糖精,裹着玻璃纸,连味道也不是真正薄荷的口感。 五条悟展开玻璃纸举到眼前,阳光透过糖纸折射出彩色的光,像林肯大教堂里彩绘玻璃窗的碎片。 五条悟捏着那两颗薄荷糖转了转,突然弯腰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冰凉地甜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点糖精的廉价味道。 “居然喜欢这种味道的糖果……”他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和甜味根本不沾边。” 我望着向阳花之家的方向,铁门腐蚀掉漆,院墙上的枫藤爬得比记忆里更高,几乎遮住了向阳花之家的门牌。 后院的东南角有座小礼堂,也是我们平日吃饭祷告的地方,许久无人打扫,阶梯石板缝里长着青苔,转角处有个半旧的小门,长宽大约一米五,那就是日常惩罚孩子们的‘禁闭室’。 回想起那本笔记中零碎的片段,一一和童年记忆吻合,如同两条拼接的铁轨在这一刻终于衔接。 “鸫第一次被惩罚,没反应。” “该添置些蜡烛,不是没反应,是吓傻了……那间屋子太黑,他害怕。” “算了,再换个院长,这个送公海。” …… 安玛的身影出现在小礼堂外,懒散的靠着墙,见我们走近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安玛·莱斯利 五条悟无声念出这个名字,墨镜被他往上推了推,湛蓝的眼瞳明显带着被人摆了一道的不爽感,连带神情都有点不耐烦的意思。 他抬步要往里走时,安玛却伸臂拦住了他。 安玛:“让他们父子好好聊聊。” “哈?”悟的指尖在她手臂上敲了下,示意她滚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骗了我这么久啊安玛,你就半分不觉得羞愧?” 安玛没收回手,里面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正对着站着,相似的白桦色头发,同样浅淡的眸子。 她转回头,笑道:“羞愧的话,就不会把卡卡伊尔交给你了。” 五条悟挑眉:“少来这套,真以为愚弄了我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回德国?” 安玛才不在意他的威胁,以她对五条悟的了解,如果这男人真要动手,整个太阳花之家顷刻间化为废墟,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多嘴,不过吓唬她罢了。 “四年前在澳大利亚,你以为我挑中你入梦,是因为你是最强?”她抬眼望向五条悟,语气之温和,“知道我为什么在梦境最关键的地方松了手,让你和鸫醒过来吗?……是因为他爱你。” 礼堂里的交谈声渐低,安玛的声音也跟着轻下去,像怕惊扰了什么:“卡卡伊尔教会我的:爱是尊重他的意愿,哪怕那意愿中没有我们的影子。” 她全然知晓,眼前这个别扭的家伙其实什么都懂,否则不会在鸫面前那般仓皇遮掩第一次入梦失败的经历。 明明是咒术界最强的男人,也拥有了自己的软肋啊。 第43章 “一切衣物用具都是最好的来, 食物也是经过严格挑选以符合你的喜好为主,你喜欢山樱花,我让人在观步道种了一排, 就是有些难养护,废了几批种苗,你还是不满足。” 卡卡尔特扭头看我,目光诚恳:“东京对你来说就是地狱, 可你偏要回来。” 礼堂的正中央有一尊石像, 和白塬香子有六成相似, 日光透过彩色玻璃落在石雕上竟显得几分圣洁,可白塬香子却不是这样高尚的女人, 纯洁这一词汇更是与她无缘,那尊石像雕刻的越像她, 越像在无声地嘲笑这一事实。 “卡卡伊尔,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 …… 我走到他身边的椅子, 刻意留了个空位坐下。 他脸上找不出半点岁月爬过的痕迹, 年轻,死气沉沉。那对颜色相似的瞳孔空荡荡的, 像积满冬雪的荒原, 嘴角明明勾着笑,却带着种近乎虚假的违和感。 我歪了下头,看着他:“我不认可那个名字,过去的二十年我叫作鸫,姓白塬。” “名字……名字, 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当年在nrw(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他们总念叨姓氏是荣耀,可对我来说, 不如你妈妈一个微笑来的金贵。” “即使她是个混蛋,我也爱她,哪怕她两天里杀了一百三十八个人。当那些人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站在血光里抬眼望向我,依旧让我神魂颠倒。”他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笑意就跟着颤了颤,却没有惊动分毫眼底积郁的死气。 “他们说我疯了,说我被魔鬼缠上了,可他们不懂,爱从来不是挑个好人来爱。是明知她双手沾满血污,依然想为她一点点擦干净,是明知她的刀尖可能对准我,可今晚还是想亲吻她的唇。她心之所向,我神之所往。” “卡卡伊尔,你刚到日本时,我在圣经上看见一个词:geschenk。神父说,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的礼物。 你是上帝赐予我和克洛伊(白塬香子)的礼物。” “我从没有选择的权利,近些年来才品尝到片刻自由的滋味。”我的声音平静如初。 “米亚医疗公海沉船,也是你为自由做的选择?” “是。” “你明明清楚,那样做只会把你推到所有人眼前。你的体质、身世,根本经不起半分调查。就这么鲁莽发动清洗,仅靠一人之力妄图毁灭一个盘踞数百年、横跨德日的宗教,后果有多可怕。” “我知道。” “那你更应该清楚,只要你点头就能轻易继承克洛伊的一切。凭你的体质能做的事太多了,可你却将那些信奉你的教徒,爱你的人抛在脑后,火焚公海,烧尽所有。” 我的脑中闪回过那些画面,那碎骨绞肉的疼痛随之涌来,平放在膝盖的手指颤了颤。 “你从不觉得自己错了,政斗也好,建立新的宗教也罢对你都毫无意义。所以你抱着极端的念头毁了这一切,哪怕手段粗糙、幼稚、生涩得像个崽子,也还是这么干了。” “抱歉。”我听见自己说,嘴角不受控地扬起,那笑意里甚至带着点笨拙的羞涩,“我就是这样的人,只忠于自己的欲-望。” 卡卡尔特叹了口气,见我笑也跟着低笑起来。他抬手想碰我,可距离不够,虚虚一落便收回去。 “安玛还有个能力,提取所有[演员]对你印象的剪影,塑造出另一个你。当周围的人愈发深信这个剪影是真的,剪影对外界的反应也越丰富。按照计划,她应该利用这个能力把你带走。是不是很有趣?这位伟大的骗术家,我的堂妹。” 可安玛终究违抗了他的命令,卡卡尔特不免对她有点失望。他冒着风险来日本,本是为了带自己的儿子回归家族。 “就像这样。” 他突然抽枪抵住下颚,枪声响起的瞬间,没有血溅出,只有一声空响,像指尖划过纸面,又像打在了镜中虚影。 第49章 我浑身汗毛倒竖,他已然走到我身边,蹲下身,用那对浅色的眸子温和注视着我。 他握住我的双手,将那支银-枪塞入我掌心:“别怕,安玛会塑造另一个卡卡伊尔陪着那些朋友,你留在爸爸身边就好,这次不要走了。” …… 许久,我平静地抽回手。 这些年以来的经历彻底撕毁了我的所有认知,从被动承受到主动选择,那场持续数年的阵痛好不容易才平息,我绝不肯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姐姐用一生证明了被强加的爱是枷锁,是负担。可我无法彻底否认爱本身,五条悟对我的在意和香子阿姨的爱护都是真实的。 我必须分清这些满怀爱意接近我的人有何不同,就像五条悟向我靠近时,我总是本能怀疑:是不是我的体质带来的影响?这种渴望靠近又忧虑并非出于他真情的矛盾,让我在这段关系里反复试探,不得安宁。 包括姐姐留下的那句:梦中的我曾被悟杀死。我至今仍回避这个话题。 有人说:“你该像香子那样强大,成为下任教主” 有人觉得:“你该离五条悟远点” 有人甚至期待:“你该用这体质做点什么” 这些声音像无形的手,按住我的肩,扼住我的咽喉,逼我在他们画好的条条框框中选一条路走下去。 所以,我不要了。 不是对抗这些人,而是放弃这些道路。 我抛弃你们所有人,所有对我指手画脚的人。哪怕要一次次说不,我也要让你们明白,我只想按自己的方式活。 “鸫,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对鸟来说都是死局。”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没打算活。” “从德国到日本,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常落下,吃的东西是一样的,呼吸的空气也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有我想爱的人。” “伏黑惠吗?”卡卡尔特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困惑。 他想起一年前见过的那个黑发少年,青涩,稚气十足。正是用这把老式银枪射-出的子弹正中他腹部,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能保护卡卡伊尔。 他淡淡嗤了一声:“太嫩了,那小子。” 说起这点,我忽地冷笑,注视着他:“还不是多亏你的福。” 卡卡尔特愣住,这才回想起那点不妙的东西。 他起身背过我,咳嗽几声:“过程不论,结果还是好的。” “那个诅咒没有破解方法,但是可以转移,家族中多的是愿意为你承担诅咒的亲人。” “我不会诅咒任何人。” 在我眼里,卡卡尔特半张面庞都印着礼堂彩色玻璃倒映的色泽,海蓝,艳红、藻绿、金箔的黄……只要他动一下,那些颜色就跟着晃动。 于是,我的目光转向别处。 忽然瞥到门外某个白影子,不禁抿着唇笑起来:“或许会诅咒一个人,不过那个人绝不是你。” 卡卡尔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几乎眉峰几乎拧成了个死结,连说话的声线都跟着低沉: “你怎么能一个人留在日本,那些极乐教徒无时无刻不想找到你,想得到你,神城家已经没了,你在这里再无庇护。别耍孩子脾气,卡卡伊尔。” “我说了,我不叫那个名字。”我朝五条悟招手,待他越过安玛走进来时,手中攥着一截断发。 他克制且悄无声息地和安玛干了一架,没有波及到任何土地任何建筑。 即便是极乐教徒此刻找他来索要场地赔偿,也可以让对面查验报损的坦荡。 我转向卡卡尔特,说:“这就是我在东京的庇护,这个全日本最强的男人,够不够格?” “……” 卡卡尔特的目光落在五条悟身上,他的沉默像滚落到地上那枚打空的弹壳。 白发咒术师抬手,招财猫式微笑,唇角拉开—— 在那句满怀恶意的[お父さん(otousan)]脱口前,率先响彻礼堂的是第二发子弹呼啸的声音。 …… 离开向阳花之家,五条悟把玩着那柄银枪,枪柄刻着zein的姓氏,只是那串字母磨得有些浅了,他憋着嘴啧了声: “你们聊得好久。” “抱歉啊。”我拦下一辆计程车,“不过还有充裕的时间去吃寿喜锅哦。” 其实重点不是寿喜锅啦,而是那家店铺旁边卖黄油土豆的小食摊,悟超爱的。 周边的景色在后车窗倒退,停靠在斑马线后。 他忽然开口:“说话算数吧,诅咒我那件事。” “那个啊……骗卡卡尔特的,不然他不肯放过我。”我说。 五条悟超级夸张地耸了下肩,嘴角一撇:“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太期待啦。” 和卡卡尔特聊得太多,我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不过也没有想逗弄悟的打算,于是决定实话实说:“在你死之前,我可能会诅咒你。” “再说一次。”他突然翻裤兜,摸出手机,打开录音键抵在我嘴边。 我:…… 我叹气,清了清嗓子,认真道: “我爱你。” “!!” 悟突然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旋即一抹潮-红爬上他耳廓。 我握住他的手机,平静道:“听清楚了吗,我爱你。” “等等等等等等——” “没有按下录音键?那再说一次——我爱你。”我帮他按下了暂停键,塞回去。 “够了。”悟说。 太厉害了,这发直球。 他眼神却乱飞,脸熟的像虾子。 “有没有开心点?”我问他。 “某天我可能兴冲冲的全东京循环播放这句话哦,就算求我也不会删掉!” “无所谓,我不觉得我们的时间短暂到只够说两句:愛してる。” “开心点吧,我们还能有很多个明天。” “嗯嗯嗯嗯嗯,但是感觉今天可不一样。”他一把将我拦进怀里,完全不顾司机的眼光,旁若无人地亲昵道。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我说。 无聊,庸俗,重复,平淡,才是人生的主题曲。 不过,请让我在这乏味的日子里都注视着你。 【正文完结】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