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花》 第1章 [gl百合] 《摘花gl》作者:谧野【完结】 文案 【画家|落魄大小姐x商人|风头正盛窥伺者】 【沉闷|外1内0|isfpx冷淡|精于谋算|intj】 ——当温室破裂,窥伺者们便一拥而上。 简家大小姐名简宁,是个画家。 独特的身份和性格引来了一大批狂蜂浪蝶。 她二十八岁那年简家垮台,剩她一个,追求者逐渐变了调调,成了窥伺者。 他们露出狰狞的面目,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摘下这朵高不可攀的花。 简宁沉默地盯着他们,安静地作画,指骨瘦削、手背青白。 一位精明的商人说:我喜欢你的画。 她讨厌商人,因为无法辨别真伪。 商人于是将真心呈上:只是喜欢画,顺便爱屋及乌关心你而已。 种种行为下来,她信了,安心接受对方的好意。 然而……商人对她越来越好,好到远远超过“朋友”的界限。 她觉得不太对,但又找不到理由——精明的商人为每一步都找到了不可反驳的借口。 于是—— 起初, 画家:无知无觉。 商人:她没反应?那我可以过分一点。 后来, 画家:她怎么还不告白? 商人:我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画家:急急急。 商人:(警惕)她不太对,放慢节奏。 画家:…… 商人永远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感情也一样,我有节奏。” 她步步为营、徐徐图之,站在棋盘之外。 画家站在画板前,一笔一画勾勒出她冷静之下的疯狂。 无人看见,她看见了。 于是棋手上了棋盘,画家进了画板。 over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救赎 主角:简宁,苏雨扬;配角:江澈,徐之敏,aurora 一句话简介:沉闷者敞怀、冷淡者情深 立意:希望永存、不被偏见束缚,直面自我 第1卷 “希望”是个长羽毛的东西 第1章 卖画 宸海集团是国内最大的精密仪器制造商。 创始人简沉舟白手起家,花了近三十年,让宸海在这个稍落后的领域中一骑绝尘。 然而,从2024年11月到2025年2月,自宸海被起诉专利侵权后,仅过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法院宣告其破产,简沉舟锒铛入狱。 偌大家业,只余下累累负债。 这些负债都压在了简宁身上,一个并不懂得经商、也没有工作经历、成年以后只喜欢窝在画室里的沉闷画家。 要说这位画家也是传奇,出生商人家庭,却偏偏长了一身艺术细胞。 近十年,艺术界都知道一个名字——「凝」。 一手抽象派油画出神入化,连「远山」都特地长篇大论去夸。 要知这位远山可是鉴赏圈里出了名的毒嘴,惯以要求苛刻、吹毛求疵而闻名。 抽象画常人难看懂就算了,但偏偏这位「凝」是全能选手,抽象画只是她技能库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写实画、东方水墨、水彩、版画,等等等等,她向外界展示的画作中领域跨度极大。 3月6日,「千里江山」101号。 西装革履的男士面带微笑,一手拎着文件袋,一手伸出,等待与人交握。 文件袋里是各项产业、物件抵扣出去的合同。 衣着随意的女士面无表情,背了一个双肩包,点头致意,而后越过他离开这里。 ——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嗯,也抵出去了。 双肩包里只有一身衣服、两支笔、三盒颜料,以及几本证件。 哦,还有一千块钱和五百万的负债。 能抵的都抵了,还剩下这么五百万没还。 按理来讲,她既然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手中作品也不少。 那么这些艺术品卖出去,怎么也能把五百万给还了。 可惜不久前,【某天才画家被扒代笔,皮下竟是云州市某富二代】的新闻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霸占了云州市好几天的头条。 至此,算是让她进入了绝境一道。 她本人却没多大感受。 略烦躁,嗯,但还好。 走了一会儿,她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拨通郝幸的电话。 「白夜」是她签约的画廊,里面分给她的经纪人叫郝幸。 “喂。”电话对面是一道女音。 “有人联系吗?”简宁问。 她的音色一点儿也不低沉,还偏柔和甜软,但她偏偏说出了一股沉闷的感觉,像是声音窝在嗓子中,嘟嘟囔囔地出不来。 网上那些人也不是买画的客户,优质客户还得画廊联系。 “网上正闹得厉害。”对面语气不太好,“现在怎么可能有人买?” 简宁去拨背包的肩带,“跟画又没关系,远山呢?” 远山曾说过如果她愿意出画,那么她砸锅卖铁也会买,再不济,她背后有一批等着买的冤大头。 那些人也许不懂画,但愿意花钱购入,或是赠礼、或是束之高阁。 “我的姑奶奶。”郝幸不耐烦,“意思就是没有任、何、人来联系。” 如果是几天前,简宁一定不适应有人这么冲她讲话。 不过没有如果,这几天内与她交接的人都爱大小声,她都快习惯了。 她依旧捏着肩带,指腹缓慢磨蹭,半晌道:“哦……江澈在白夜吗?” 江澈是白夜的总经理,和她认识了八年。 “江总不在!”郝幸加快语速,“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嘟嘟嘟——” 简宁愣了一下,把手机从耳边挪到眼前。 电话被挂断了。 她晃了晃小腿,仰头看向天空。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少许云朵铺展在蓝色的画布上,最远处勾勒出一轮曜日,光线因它而出、从它而起,在画布中穿梭,将蓝底洗得更纯粹、白云勾得更皎洁。 就这么认真地看了几分钟,她起身离开,同千里江山作最后的告别。 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最后还是打车去了白夜。 下车后,她抬头看向门面上颇有设计感的“白夜”二字,眼睛被阳光晃了下,合眼后眼前出现深红色的斑点。 倒真应了白夜二字。 走入画廊,越过前台往里走,迎面就是一楼的展厅,廊道两侧也都挂有画作。 这一层没有她的作品,一路往里去,合适的灯光与恰到好处的指引将游客带上二楼。 她的作品就集中在二楼、三楼与四楼。 上午十点左右,画廊中没几名游客。 她轻车熟路往“天空之境”展厅去,那是专属于凝的展厅。 “这么多种风格,她还真敢让人画啊,也不怕太假让人怀疑。” 靠近后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胃口大呗,我看着也就这样。” 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走过去,看到一对儿结伴的男女,以及一些正在拆画的人。 “师傅,白夜是打算不上她的画了吗?” “上面的决定我们不清楚。”工人一五一十回答。 “拆了拆了,赶紧拆了吧,看着就晦气。” 工人不回答这话,只默默做事。 简宁也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楼上去。 那对情侣的话她很熟悉了,倒是没有多在意。 网上的话更过分,她看过几次。 「大小姐连画笔都没摸过吧?当年拍卖会上那幅《秋夜》卖到千万的时候我就说过笔触有问题,果然被金主爸爸们追着骂了三天。现在家里破产了没人兜底,翻车了吧」 「以前吹捧她“灵气逼人”的营销号呢?现在装死了?」 「美院在读生路过……她工作室去年在我们系招枪手……」 「真恶心,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啊!我去白夜看展的时还很喜欢她的画来着,怎么这样!真心喂给狗了」 凝只是她的署名,她从没把简宁的身份和凝绑在一起过,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发现的。 而且她压根没有工作室。 不知所想地上了三楼后,她没能抽离出思绪,愣愣在椅子上枯坐良久。 手机铃声打断她的出神,来电:郝幸。 她接通电话。 “有个买家说愿意买画,你也认识,陈彬,就之前拍下「秋夜」的那个。但他有个要求,得面谈,你要见吗?” 她只拍卖过一次画,大概是在五六年前。 起初是正常竞价,结果陈彬和当时的一众追求者哄抬价格,最后拍到了一千万。 那幅画就是秋夜,最后由陈彬拍下,她违约了,没卖。 他们买的根本不是画。 第2章 犹豫片刻,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时间地点。” 去看看也好,今时不同往日,先把债还了吧。 “他们就在白夜,你能过来吗?不能的话我再跟他们另约时间。” “可以,在哪个房间?” “609。” 五分钟后,她敲响609的门。 来开门的是郝幸,见她这么快,郝幸显然也是一愣。 简宁脸上没什么表情,穿着一身舒适简便的衣服、背着双肩包就走进去了。 房间里有四个人,一身白色女式西装的江澈,正式、精致而不严肃。 一身职业装的郝幸,从头到脚都写着专业。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有一个穿着随意的男生。 江澈与男生相对而坐,男人站在男生身后,郝幸则回了江澈身边。 简宁先把目光放到江澈身上,江澈对她微微点头,浅笑的弧度很官方。 她于是收回视线,看向那个男生。 男生玩味看着她,“简小姐,好久不见。” “你是陈彬?”简宁问。 陈彬轻笑一声,也不计较她的态度,轻佻抬眉,“嗯哼,难为简小姐还记得我。” “人到了,江总可以离开了。”他依旧看着简宁,话却是对江澈说。 这是十分无礼的姿态。 但江澈不能计较,她是白夜的总经理,白夜只是金雀艺术集团的一家画廊。 陈彬的父亲则直接和金雀的董事长有关系。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简宁,道:“还是我在会方便些。” 陈彬刚准备反驳,她又说:“郝幸,你出去吧。” 郝幸应了一声是就离开,陈彬咂舌,没说什么了,摆摆手让自己身后的人也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三人。 简宁径直在江澈那一边落座,但没和江澈挨着,隔了一个位置。 “你要买画?”她盯着陈彬问。 陈彬笑眯眯的,“当然,不然我何苦大老远跑到这儿呢?” “哪一幅?” 陈彬没回答,只是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回望,用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人。 附言:“你想干嘛?” 一旁的江澈微微敛眸,在心里叹息。 就知道简宁会是这么个态度,这次她实在拦不住了。 物非人是,这个性格够吸引人,但在某些时候太吃亏。 “哟。”陈彬果然怪叫一声,“简小姐,我们可是在谈生意啊,我是甲方,你是乙方。” 如果简宁是个表情丰富的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 但她表情实在不丰富,合眼几秒,她耐住性子,再问:“你要哪一幅?” 陈彬依然不回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 虽然他没开口,但他的神态、肢体语言、浑身气质,让简宁感到十分不适。 “陈总……”江澈开口。 “江总就别多管闲事了吧?”陈彬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我的助理联系过你们很多次,如果不是今天我来了,你们还要推脱多少次?” 江澈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只有一瞬,她很快调整过来。 简宁闻声一顿,正要开口,理智拦住她,转而只是看向江澈。 什么叫“联系过很多次”?郝幸不是说没人联系吗? 江澈与她只对视了一瞬,就错开视线。 简宁稍磨了磨牙。 看来是江澈找理由帮她推了。 至于推掉的原因,不难猜。 江澈比她更深谙这些二世祖的秉性。 “你到底买不买?”她夺过话头。 “这样。”陈彬没有再纠结江澈。 “你当我女朋友,别说一幅,你卖多少我买多少。” 说完,他弯弯嘴角,“怎么样?” “别做梦,要买就买不买拉倒。” 陈彬嘴角抽了下,冷脸。 “简小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白夜跟你解约。” 简宁面不改色,江澈面色微动。 “江总,不要劝劝你旗下的大画家吗?”陈彬似笑非笑道:“还是说要我跟白叔说两句?” 他口中的白叔,就是金雀艺术集团的董事长。 他在威胁江澈。 简宁感到一阵反胃。 室内陷入静默,没多久,连十秒都没到。 在她准备开口时,听到江澈先说了,“简宁,你……考虑一下?” 江澈很早很早就对她表示过好感。 她当时表示自己无意这些,江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那时她二十岁,现在她二十八岁。 她们偶尔会一起去看展,有时候也会聊天,虽然大多是由江澈开头,但她基本也都回复了。 她其实能够理解江澈。 陈彬看她低头沉默的模样,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哈哈作笑。 “简小姐,人呐,是要学会认清现实的。” 简宁起身,“我不卖了。” 陈彬看了一眼手机,丝毫不慌,“那我可就要让江总跟大画家您解约了哦。” 简宁压根没回头,拎着包就出门了,门口的郝幸和西装男没拦她。 陈彬也没阻拦,脸上还带着玩味、以及势在必得的笑。 江澈浅笑如旧,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简宁无暇顾及陈彬什么表情,她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和江澈相处的八年。 最后敛眸又抬眸,安静地往前走。 江澈没什么背景,一步一步往上爬,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她人很好,会顾及自己的情绪、不冒进、人也温柔,但不古板,相反很有趣。 她不是少说多做的类型,但也不是只说不做的类型。 简宁本来还想过要不要找江澈借那五百万,江澈没提,她就还没问。 现在想想,还好没问。 只就金钱而言,她应该不会拒绝,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她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博美人一笑,就像二楼展厅已经在拆除的画一样。 将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她垂头盯着地面,步子逐渐加快。 走过拐角后,眼前的地面出现一团阴影,她往旁边挪了挪,那团影子也跟着挪。 她抬头,又是一个男的。 这人她不认识,转开脚步就要往前,结果又被挡住。 “简小姐,好久不见。” “……” 无语。 所以简宁听这个人说了半天,总结起来和陈彬没有区别,硬要说只是语气和态度好了点。 她转头就要走,“不卖。” 然而这个说话时还文质彬彬的人却堵了路。 她沉默着,心中的无语数值不断飙升。 片刻后,转身从原路回去。 后面那男的还算是个人,没有拽她。 只是她一抬眼,发现陈彬和江澈从前面走过来了。 前面是陈彬,后面那男的叫白什么擎。 怪不得陈彬拦都没拦,外面还有同谋。 柿子挑软的捏,理智告诉她直接从江澈身边走就行了。 无论如何,江澈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溜走。 然而感性总是站在理智的对立面,带着先前那点儿无理取闹般的委屈,冲向了她的心头。 她转回去,看着这个人模人样的男人,一字一顿。 “让、开。” 白什么擎其实就叫白擎,刚刚他说了,但简宁完全没在意。 白擎没被她唬住,“简小姐何必敌意这么大呢,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坐下谈谈。” 简宁懒得跟他掰扯,明明是仰视,语气却一点也不虚。 “你让不让?” 白擎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简宁把背包挪到身前,往侧袋里摸。 白擎饶有趣味看她摸出了…… 一把刀? 他愣了一下,简宁将刀刃对准他,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简宁于是越过他扬长而去。 白擎终于回过神,没往前追。 简宁收起水果刀,将背包挪到背后。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硬要说只是眉心稍稍压低了一点。 但她心里作何感受,在场就没人知道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 她步履匆匆下到一楼后,迎面又来一个人。 这次是个女人。 她没躲,对方也的确是冲她而来。 有一说一,这人长得很好看,五官立体轮廓清晰,很养眼。 但第一句话是:“简小姐,你好。” 简小姐不好,且十分无语,甩出一句“不卖!”后,与她擦肩而过。 “不卖”只是两个字、一个答复,但其中犀利的语气,以及烦躁、不友好的态度十分明显。 苏雨扬懵了一瞬,身后的高助理也完全没想到她们撞上枪口了。 她连忙上前询问:“苏总?” 苏雨扬抬手,没让她去拦,同时转身看向简宁的背影。 第3章 长久未见,多年前的记忆被勾连起,她有些恍惚。 眼前单薄的身影逐渐变换,成了穿着校服的背影。 ……是简宁啊。 “联系江总。”她回神,对一旁的助理道。 作者有话说: 助理:所以为什么凶我们苏总? 苏雨扬:但是她跟我讲话了。 助理:…… 尝、试、了、新、的、类、型! 请阅! 第2章 绘画 这个总那个总的,简宁完全不关心。 离开白夜后,她也没地方能去,索性漫无目的沿着街道走。 春三月,气温忽上忽下,今天出太阳了,温度随之升高。 路旁的树有的开了花。 接近十一点半,路上行人…… 简宁也说不出多还是少,她很久没出门了。 于是不无新奇地打量起周围。 包里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背着走了有一会儿,她在公交站牌旁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哎张总!”站牌旁有其他人。 “您说您说,我不忙!” 公交车发出喷气声后停下,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拿着电话的上班族一边高呼有空,一边挤上公交。 简宁目送他离去,又目送男女老少来又去、车水马龙不停息。 公交车过了几班后,她背上包离开,继续行走在路边,游荡在独立运转的世界边缘。 最后一个亲人的入狱、无力偿还的债务、久识之交的离去、再无定所的迷茫,最终只化作一个又一个暗沉的色斑,刻印在她的心墙之上。 而她则沿着街边的青砖红墙一路往前。 不知多久,她摸摸肚子,随意走进路边一家餐馆。 上千的饭她吃过,几块的饭也吃过。 简家不是家族企业,她八岁后简沉舟的生意才逐渐做起来。 八岁前,她的父亲和那位上班族没有区别,她过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子。 不过…… “牛肉面,多少钱?” “什么?”店里热闹,她的声音就如一滴水珠落入大海。 “多——少——钱?”她努力放大音量。 老板娘终于听清了,回以洪钟之声。 “二十五!” 二,二十五?? 简宁懵了一下,但被老板娘朴实的双眼盯着,沉默地扫码付了款。 不过,几块的饭她是吃不上了,现在得几十。 已知她有一千块钱可以花,打车花费20,一碗面花费25,那么她现在还剩多少钱? 假设一天需要吃三顿饭,那么剩下的钱可以维持多少天的生计? 她不是文盲,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面来咯!” 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在前,她停止思考,抽出筷子埋头吃饭。 饭后有点儿困,她去书店找了本插画书,看着看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后,桌上莫名多了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橙汁? 她还没完全醒神,神色迷蒙地看着玻璃杯。 稍一抬头,对上了前台服务员的眼神,对方是个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对她笑了笑。 正好嗓子干渴,她捧起杯子把果汁喝了。 前台女生见状戳了戳旁边同事的腰,同她窃窃私语。 “啊啊啊你看见没,就是很有气质,她喝了她喝了。” 同事嫌弃看她一眼,“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她浑然不听,猛戳同事的腰,“你去跟她要个联系方式。” “自己去。”同事冷漠道。 “晚上请你吃饭。” “好嘞。” 同事左右环顾,很好,现在没人要来结账。 书店最大的客户是中小学生,现在没什么人。前台设有两个收银位,但往往用不上两个。 “我去了,老板来了打个掩护。”她嘱咐。 “没问题!”女生积极响应。 磨蹭了几十秒后,她绕到阅读区,刚准备在小姐姐身边坐下,小姐姐却站了起来。 还好她“身兼数职”,当过无数次军师,颇有经验,且毫不怯场。 当即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好啊。” 小姐姐显然懵了一下,愣愣地点头。 看来是个社恐i人。 她心里有数了,把自己的嘴角降了降,同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对方,营造出一种“专注”的感觉。 下一步,i人即将目光闪躲,稍显局促。 而自己则趁其不备,采取暧昧、意有所指但又不明确的眼神示意,在crush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发起攻势。 她在心里盘算着,同时给自己点了个赞。 计划通,爽赚一顿晚饭。 然而,下一步里。 小姐姐安安静静地回望她,瞳孔颜色偏深,不需要营造,往那儿一站就是“专注”二字的代名词。 五官清秀,皮肤细嫩,且白得像是常年不见阳光。 端正可爱的长相,清秀文艺的感觉,偏偏还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同事被打了个措不及防,自己局促了起来。 小姐姐忽然眨眼,低头拿起桌面上的杯子,递向她。 她懵懵接过。 小姐姐看向她身后的收银台,然后又看向她,稍微睁大眼睛。 深黑的瞳孔越发清晰,原本是深沉不见底的感觉,忽然变得清澈而纯粹。 “可以、帮我拿给她吗?” 没出息好朋友的crush这么问她。 声如其人,音色柔软,但音量略低于正常讲话声音,且嘟嘟囔囔的,还卡顿了一下,显得内敛而独特。 她愣愣点头。 “谢谢。” crush很有礼貌地道谢,对她稍微点了一下头,错身离开。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一股清新、独特的味道袭来。 是很清新的香水味不错,但里面好像掺杂了某种其他物质的味道。 不难闻,很独特。 她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神,低声道:“我去。” 把杯子举到眼前,她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谢谢,很好喝。 字迹连笔严重,但能看清,也很漂亮。 不是横平竖直的漂亮,她形容不出来……像画一样,很养眼。 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简笔画,三两笔勾勒出来的卡通果汁图案。 她又愣了,然后又回神了,低声骂:“我靠!” 女生等得急死了,见她还在那儿发愣,左右侦察后火速跑过来把她拽回前台。 “咋样咋样?” 她把杯子放到自己位置上,冷漠道:“我也没出息。杯子给我,晚饭给你。” “……?” 简宁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上午闲逛时找到了一个地方,白墙面,但上面有很多涂鸦的痕迹。 眼见天色还早,才三四点,她动身往那里去。 白墙里面好像是学校,她有听到一些声音,但也没多在意。 把包靠在墙边,她对着翻出来的两支笔、三盒颜料开始犹豫。 颜料当然是红黄蓝三色,毛笔是她最喜欢的两支。 抬头看,墙面凹凸不齐、坑坑洼洼。 嗯…… 一分钟后,她放下摸下巴的手,背起双肩包转头去了超市,在蜡笔架子前继续犹豫。 12色、18色、24色、36色、48色。 嗯…… 半分钟后,她拿起48色的去结账了,顺手又拿了一个白手套。 一个多小时后,旁边遍布鞋印和乱七八糟涂鸦的白墙上,赫然出现了一片海洋。 它拥有最广阔的海域,遥遥延伸至无法触及的天际。 也拥有最汹涌的海浪,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旁观者卷入幽邃的海底。 而在那幽邃的海底,散落着三两碎石,像是刚刚坠落。 沿着碎石向上,成串的石头如同蚁群一般下坠。 碎石来自于断裂的桥梁,它像是要延伸向天际,却又无力再向前一步,再多一米就会整个崩溃。 桥梁横亘在海面上,像一条细窄的黑线。 当然,它看不到海下蚂蚁般的碎石。 天与云遥远地注视着海与陆地,也看不到那条细细的黑线。 而在这壮阔的天与海面前,站着一个女士,或者说……女生? 反正看起来是年纪不大。 她正捏着蜡笔在海洋上涂涂画画,手上的手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身后还围了一圈人,但都“礼貌”地站在她两米之外。 如果仔细去看,能看到地上用树叶摆了一个圈,围观的人都站在圈外。 “叮铃铃——” 有人提醒:“哎,一中初中部要放学了。” 简宁戴着耳机,里面在放歌,没听到这声提醒。 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喧哗声突然变大,耳机里的音乐声也盖不住。 她转身,这才发现多了些穿蓝白校服的学生。 第4章 刚来围观的人总是很激动,会发出比较大的声音。 围观已久的人见她被影响到了,自发道:“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简宁放大耳机音量,继续描绘桥梁的断裂处。 几分钟后。 “干嘛呢干嘛呢!不要聚堆不要聚堆!说了多少次记不住啊。” 被喇叭放大的声音盖过一切噪音,精准抵达每个人的耳中。 简宁被吓了一跳,往声源处看去。 那边的学生早已作鸟兽散,留出一片空地,空地外是举着喇叭的女教师。 女教师最先看到那幅颇为壮观的画,然后才注意到整个情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简宁倒是直直看着她。 二人对视。 女教师睁大眼睛,想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却欲言又止。 眉梢压低,像是在回想什么。 简宁精确念出她的名字。 “徐之敏。”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无慈悲)你没钱了。 宁宁:(眨眼)可是我有48色蜡笔。 第3章 老友 简宁和徐之敏是邻居,八岁前。 她们一起上的幼儿园,一起上的小学,三年级时简宁转去了私立学校。 小学,直至中学,她们都还勉强保持着联系,只是越长大,共同话题越少,自然而然就断了。 世界那么大,大到高中后,简宁再也没见过徐之敏。 世界又那么小,小到在那么多人里,她竟然还能再见到徐之敏。 她是这么想的。 她为这次相逢感到开心。 “徐之敏。” “简宁?” 简宁已经描绘了很久桥梁断口,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往前延伸。 她索性不再继续,问徐之敏:“你也来云州市了?” 顿了顿,改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之敏的眼神倒是复杂些,她从头到脚把简宁打量了一遍,“你还好吧?” “?”简宁没反应过来。 徐之敏看出她的疑惑,先对学生们道:“赶紧回家,别在学校附近逗留!” 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严肃,如同川剧变脸。 简宁看得一愣一愣。 学生们则是再熟悉不过,不管实际如何,表面上都应得好好的,一哄而散。 徐之敏又看向旁边围观的人,转头问简宁:“要聊聊吗?” 简宁点了两下脑袋,去收拾东西。 旁观的人挽留她,她摇摇头,一本正经说:“我有事。” 围观了全程的人哪能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就问:“明天还来吗?” 简宁蹲下去把散落的蜡笔收起来,小小的身影背着他们,摇头道:“不确定,没事就会来。” 视线里突然出现另一只手,徐之敏过来帮她收拾了。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徐之敏没看她,默默去捡散落遍地的笔。 简宁收回视线继续收拾。 刚刚徐之敏问的那句“你还好吧”,她反应过来了。 ——她知道我家里出事了吗? 这么想着,捡笔的动作越发慢。 偏偏她画画时不太拘小节,笔散得这儿一□□儿一支。 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二人相对,略有些尴尬。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徐之敏憋出一句,“笔丢得到处都是。” 简宁捏捏双肩包的肩带,声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轻快。 “我一直没变呀。” 徐之敏看向她,她弯了一下眼睛,徐之敏就忍不住也笑了。 “先跟我去办公室吗?” “好。”简宁难得追问人:“你在一中当老师?” “嗯。”提起这个,徐之敏就有的是话说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有多难管,一个两个恨不得窜上天。” 简宁当时一点也不想跟徐之敏断开联系。 但那时二人都小,没有相同话题就算了,又都处于心思敏感的青春期,她能感觉到徐之敏不太想跟她讲话,她也心高气傲,不乐意去热脸贴人冷屁股。 现在嘛…… 她努力搭话,“嗯,中学生很难管。” 一句话就能打开破防年轻班主任的话匣。 回教师办公室的路上,徐之敏一吐为快,简宁听着她的吐槽,也觉得心情愉悦。 因为她感觉头顶的太阳似乎又能照耀到她了。 到办公室后,其他老师笑问:“朋友啊?” 徐之敏也笑着答了。 这算是有来有回的招呼,然后才各做各的事。 徐之敏拖来一把椅子,又倒了杯水。 椅子拉过来简宁就坐下,水倒好简宁就双手捧住杯子。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被训话的学生。 “你呢?”徐之敏面带无奈,“一路上都说我,你……怎么样?” 简宁原本是直勾勾盯着她眼睛的,闻声稍错开几秒,望向一旁的空中,像在思考。 几十秒后,她又转回去看向徐之敏,点了点头,“之前不是很好,现在不错。” 徐之敏一愣。 “你家里……” 简宁盯着她的眼睛,安静等待她的后话。 她不觉有异,但徐之敏也受不了这种眼神,猛地转回去,叹了口气道:“我收拾一下,我们去外面?” 简宁点头。 她没有异议。 离开办公室后,徐之敏走在前面,没有开口。 简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慢腾腾跟在她身后。 她看不到徐之敏的表情,但能感觉出徐之敏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理解这种复杂。 正常人都该觉得复杂、觉得麻烦。 所以走出校门后,她问:“可以存你的联系方式吗?” 徐之敏回神,“可以啊。” 她中学时期的手机号现在不用了。 存完手机号、添加完好友后,简宁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抬头对她提起一个笑容。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之敏又是一愣。 且,心中某处竟然诡异地产生了轻松感。 与儿时好友重逢,对方经历过大起后,此时正处于大落的落魄窘境。 而她们的生活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简宁对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徐之敏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两步,即将走远、即将缩小。 她合眼抚上额头,长长叹息。 死闷葫芦。 而后抬脚追上简宁,拽住她的手腕,“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跑什么。” 简宁停下,慢吞吞转过来,依旧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怕你误会。” 她不是想寻求帮助、或是占便宜的,但徐之敏似乎这么认为。 徐之敏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松开手,转为揽住她的肩膀。 “走吧,姐请你吃饭去。” 简宁没有抗拒她的肢体接触,边被推着走,边扭头看她。 徐之敏把她脑袋推回去,“别这么看我,小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慌。” 简宁于是转回去了,跟着她的步调走。 “我有钱,不用请。” 徐之敏又翻了个白眼,“你家里那点儿事我还能不知道啊。” 简宁再次转头看她,十分认真地解释:“我真的还有钱。” 徐之敏噗嗤一笑,“行行你有钱。” 简宁:“……” 小时候也是这样,很多次都是,她只是在画画,所以没来得及说话。 而徐之敏则默认她被欺负了,气势汹汹挡在她身前,一个人和一堆小朋友对线。 她每次都解释:“我没有被欺负。” 徐之敏每次都是“知道了知道了”,等下次又有一堆人堵到她面前时,依然自告奋勇往前站。 “口味变了吗?”“没。” 徐之敏带她去了一家餐厅,进店、点菜、入座,全程没让简宁多说什么话。 等二人坐好后,徐之敏直接问:“还剩多少钱?” 简宁报了一串数字,精确到分。 徐之敏又问:“还有多少钱没还?” 简宁报了三个字。 二人陷入沉默。 寂静的十几秒后,徐之敏又问:“有住的地方吗?” 简宁摇摇头,然后略好奇地看向她。 她没开口,但徐之敏读懂了她的意思。 隔了十年,默契这种东西竟然还没有消失。 “不然你怎么会在外面画画啊。”她理所当然道。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不知道,但闷葫芦当然是从小养成的。 人多的地方,她都怕其他人的呼吸会把简宁憋死。 ……之前的时候。 要跟这小丫头讲话,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反而是最有效的方法,问一句答一句。 第5章 之前是这样,现在竟然还是这样。 熟悉但久违的聊天方式让她们都有些感慨。 没多久简宁就把自己的事交代了,徐之敏也舒服多了。 “你先来我家住吧,就我跟我妈两个人。” 徐之敏说着,看向简宁,面带些许笑意。 简宁捏紧手里的筷子,犹豫了一会儿。 徐之敏索性直接问:“怎么了?” 简宁低声:“你会觉得麻烦吗?” 她没有问“会麻烦你吗”,而是问“你会觉得麻烦吗”。 徐之敏没有特别注意一句话,她正常吃饭,咽完后答:“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简宁又捏了捏筷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徐之敏见她半天没动作,自顾自道:“有事儿说事儿啊,我现在才不猜你的心思,忙着呢。” 对面那双停滞半天的筷子这才动起来。 徐之敏本来以为简宁不会说了,没想到出门时得到了答案。 虽然声音很小,但这个闷葫芦的确解释了。 “如果你觉得麻烦、不适,请一定告诉我。” 她正准备说:“那你能去哪儿呢?” 还没说出口,简宁的后话将她的话按回了嗓子眼。 “很高兴能再见面,我很珍惜它,不想让它一点点破碎。” “它是什么”简宁没有说,但徐之敏隐约能感觉到一分半毫。 就像简宁的那些画一样,这是一种若即若离,却又动人的表达与感知。 啧。要不就乐意挡你前面呢。 某人嘴上说着不猜心思,背地里还是暗戳戳通知了家里人。 所以简宁跟着上去的时,徐妈妈表现得很寻常,和蔼可亲的,跟小时候接孩子顺路把简宁带走时一模一样。 徐之敏在初三当班主任,和妈妈一起租住在附近的公寓里。 “妈,我回来了。” “你这孩子,在外面吃不早说,我做都做了。” 简宁从徐之敏背后探头,尴尬地挥挥手,“阿姨、好。” 徐妈妈一摆手,俩孩子一起念叨。 “你这孩子,几年不见怎么还结巴了。” 徐之敏哈哈大笑,简宁尴尴尬尬的,但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徐母招呼徐之敏去收拾空闲的客房,自己则边吃饭边看电视剧。 徐之敏虽然嘴上嘟囔,但还是任劳任怨去了,简宁在一边帮倒忙,不久后被赶走。 再之后,徐之敏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一头做ppt,徐妈妈在另一头看电视。 简宁在一边陪看。 她现在不仅感到开心,还感到幸福。 这份失而复得的日常与感情,她很珍惜。 商人的家里,尤其是成功商人的家里,向来是少有这些的。 那是由冰冷的金钱与利益围成的城堡,是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 不过一心二用还是太厉害了。 她很好奇,探头问徐之敏,“不会被打扰吗?” 徐之敏随口道:“这些电视剧浪费不了我三分之一的注意力。” 简宁自己不能做到一心二用,遂表示敬佩。 作者有话说: wuli宁宁就是这样一款对「线外人」很1、对「线内人」很0的小可爱。 先天招蜂引蝶圣体(bushi 苏总下章出现。 (2025.7.1修正敏感词) 第4章 买画 晚上睡觉前,简宁接到了江澈的电话。 她接通了。 原先总是江澈先开口,这次话筒对面也和她一样沉默着。 她先发问:“江澈?” “对不起。” “……” 简宁沉默了一会儿,揪着平整的床单。 “没事。” “我……” “你不那么做才傻。” 话筒对面再次陷入沉默。 简宁问:“白夜要跟我解约吗?” 她用了“白夜”,而不是“你”。 她知道这并非江澈的本意。 江澈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细节,于是愈发沉默。 简宁很适应沉默,所以当其他人不主动打破时,沉默就只能沉默地蔓延开。 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过了几分钟。 “你现在还好吗?在哪里住,身上的钱够用吗?”江澈最后这么问。 简宁答:“嗯。” 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 江澈的声音中出现细微的颤。 “对不起,我……”她像是花了极大的决心才说下去,“帮不了你。” 简宁依然回答:“没事。” “我……”这次江澈的声线中出现了一点儿哭音。 简宁懵了,江澈很少在她面前展现弱势,更别说哭了。 她一慌,把自己想了很久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我仔细想了,要是我真找你借到钱还债,他们肯定会为难你啊。所以真的没事……你别哭啊。” 虽然她当时确实挺失望,甚至有点儿委屈,但冷静下来思考,道理、现实就是这样。 甚至,她接到江澈的电话之前还在想,自己住在徐之敏家里,是否会给她们带来麻烦,并非生活开销之类的小事,而是陈彬、白擎之类人来找麻烦。 “是我无能。”江澈冷静下来了,声音归于正常。 简宁更懵了,她想说点儿什么,但脑子就像是跟嘴巴闹掰了,死活憋不出一句好话,只有:“不是啊……没有。” 没等她的嘴巴和脑子重新牵手,江澈就单方面结束了感性层面的对话。 “白夜要跟凝解约,解约金和上个月的租金加起来有五十万左右。” 泛凉的空气进入口腔,简宁合上微启的唇,干巴巴应:“嗯。”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江澈又说。 简宁直觉自己要说点儿什么,但她想不到该说什么,仍是干巴巴答:“没有。” “晚安。” “……晚安。” 通话界面消失,手机莹光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略刺眼。 下一秒,手机弹窗通知:*澈向您转账50000元。 她沉默着把手机按灭,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第二天早上,简宁走出客房,看到徐之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茶几上摆了一些早餐食物,还有一个吃完的空碗,应该是徐妈妈的。 但徐妈妈并不在室内,可能是出门散步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徐之敏转头问她。 很久没人这么问了,她有些受宠若惊,“还好。” 徐之敏点点头,往旁边坐,给她腾位置。 简宁完全可以自己绕过去,但人家腾都腾了,她就坐过去。 饭时无言,饭后,简宁看向徐之敏,问:“怎么了?” 她感觉徐之敏有话要跟自己说。 徐之敏瞥她一眼,起身把碗盘收好,一言不发往厨房去。 简宁歪歪脑袋,疑惑。 等徐之敏回来,她没直接问,但看过去的目光代她问出了疑惑。 两双眼睛隔着被晨光浸染的空气相对。 几秒后,徐之敏先收回目光,说:“我去学校了。” 说完就拿起门口衣架上的包,出门了。 “碰——” 门被合上。 简宁想了一会儿,也起身出门。 手按上把手时,触感十分陌生,而这种陌生的触感又十分鲜明。 她松开手,转身回客房拎起包。 昨晚她想清楚了。 这里蛮好的,徐之敏和徐阿姨人也很好,但她就不借住了,免得给她们带来什么麻烦。 日后能来往就足够令人满足。 楼栋外有几排绿化带,清新的绿色让人眼睛舒适。 她眼尖,瞄见了一抹红,颜色跟昨晚徐阿姨身上的衣服很像。 应该就是。 她对自己对于颜色的敏感度还是挺自信的。 结果等她走出拐角,却没看见徐阿姨的身影。 嗯? 拐角后的直路不短,这么快就走过去了? 她抱着疑惑的心情继续往前,走过直路后,发现徐阿姨正坐在小板凳上,和几个年龄相似的中年妇女聊天。 看样子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但身上的衣服确实是那件,这个颜色也的确是她刚刚看到的。 她更疑惑了。 “宁宁起来了啊。”徐妈妈瞧见她,表情不太自然。 简宁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徐阿姨对几个好姐妹摆摆手:“等会儿过来啊。” 然后朝她走来,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旁边牵。 “不是徐之敏她那个啊,主要是……敏敏要是丢了工作,我们母女俩也不好生活。” 徐阿姨苦口婆心,“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帮上忙,肯定义不容辞也就帮了。” 简宁懵了一下,某种想法立刻浮现心头。 她用另一只手捏紧双肩包的肩带,“您说什么?” 第6章 徐阿姨也懵了一下,猛一拍脑门,扭过头语速飞快地嘟囔:“她脸那么黑我还以为她说了。” 简宁吞咽口水,试探问:“有人……威胁你们了?” 徐阿姨“唉”了一声,“糟心啊。” 简宁心沉了沉,耳边始终存在,但不在寂静环境中注意,就不会发现的嗡鸣声加重。 “昨晚上敏敏领导给她打电话,说、说她要是再帮你,就别想干了。” 徐阿姨表情很不好看,接连着又继续解释:“电话来得急……” 后面的话音扭曲抽条,化作一个个雪花片,融化在嗡鸣声中。 她完全没印象自己是怎么离开小区的了,只听到了叠声的“没关系”,似乎是她自己说的。 除此之外,只剩下隐约而虚幻的图像和声音。 有段时间她一直做噩梦,后面演变成失眠,医生开了助眠的药物,能抑制大脑皮层的活动,副作用是会出现轻度幻觉。 后来她停药了,幻觉的症状也逐渐减轻,除非出现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等眼前斑斓的色块和耳边无法辨识的声音消失后,她深呼吸,胸膛深深起伏。 抑制幻觉的药她不经常吃,离开千里江山的时候也没带。 好在症状依然很轻,她回头,发现才走出小区不远,而徐阿姨还在远远看着她。 她对徐阿姨挥挥手,转身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想给江澈发消息,问问她能不能查到是谁干的。 但想到昨晚江澈的情况,她打消了念头,点进一直都有很多红点的通讯录,挨个查看好友申请。 最后选择申请信息为“没想到简小姐还有我们不认识的朋友呢”的那条,点击同意。 对方的名字叫“abcd”,等了一会儿没有消息,她收起手机,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原地驻足片刻,她选择打车前往书店。 途中,她转头盯着窗外,景色飞速倒退,流成一条斑斓而模糊的混彩条带。 思绪也随之流动。 “衡量”、“利益”、“交换”是商人的信条。 但商人也是人,所以它们亦是世上的通用货币……吧? 碎石上有石堆; 石堆比之桥梁,也不过沧海一粟; 桥梁横在海面上也只是一条看不清的线; 海面与大陆,在天空的俯视下,也不过是一小片泡沫。 江澈也好、徐之敏也罢,又或别的谁,无论生活在什么环境,都逃不过一层又一层的划分。 在更强大的划分面前、在巨大的“交换”面前,也不得不考虑“利益”,再去“衡量”,而一旦“衡量”,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天堂或深渊永远没有定论。 更何况还有陈彬、白什么擎这种神经病的存在。 「你不那么做才傻。」 所以安全是悖论。 她感到疲惫与恐惧。 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五指聚拢又展开。 伸手去抓,却又抓不住什么。 阳光到底会停留在哪里? 杂七杂八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她清空思绪,默默注视起不同的线条。 照耀不到就算了。 寻不到阳光的冬,她早就适应了,没所谓。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多了也没用,徒增烦恼。 她抵达书店,在文具区买了纸笔,绕回阅读区,开始涂涂画画。 光啊太阳啊安全啊什么的,看得见最好,看不见拉倒。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冻死前还能做个美梦呢,没道理她死之前一直都做噩梦。 想着想着,纸面上就出现了一行字:卖油画的小女孩儿。 她被自己逗乐,沉郁的情绪一扫而空,轻松畅快起来。 在神经病回消息之前,简宁又看到了一条新的申请。 名字叫rains,申请信息:想购买「秋夜」。 在清一色的神经病发言中,这条最正常。 正巧心情好,简宁点了同意。 申请信息刚到,对方可能还在看手机,很快就发来消息。 rains:「请问是凝吗?」 “……” 反射弧慢慢转过来,她犹豫着没有回复。 真的是买画的吗?为什么会找我的微信,我还签约在白夜,不应该找到郝幸吗? 她还没回复,对方就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rains:「按照当年的拍卖价,可以吗?」 当年的拍卖价是被陈彬等二世祖哄抬起来的一千万。 简宁一顿,脑子里浮现了一万种阴谋论。 rains:「可以的话,希望能尽快交易。」 这么着急? 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需要当面交易吗?」 陈彬昨天就是这样发神经的,不见面的话,只是画给出去,钱拿过来……吧? rains:「由您决定。」 这可真是太客气了,自打宸海破产后,简宁就没听过这么客气的话了。 她松了口气,回复。 n:「麻烦跟白夜的郝幸联系。」 n:「推荐联系人:幸好」 反正现在还没解约,她转头给郝幸发消息:「有人要买画,把你推给ta了。」 幸好:「?」 rains:「好。」 两条消息同时发来。 她放下手机,继续涂涂画画。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 思考问题不要陷入执着的误区哦,思考要与实践相结合。 宁宁是有心理阴影,所以才会在某方面过度思考(虽然很快就抽离出来了) 以及,如果会让自己感到痛苦的话,请及时住脑。 太严肃了,来讲个不温馨笑话罢:卖油画的小女孩儿。 rains:虽迟但到。 第5章 秋夜 相比于卖画,简宁更在意那个abcd。 因为不想影响到徐之敏。 手机屏幕亮起,她立刻去查看消息。 幸好:「成交了,抽时间来白夜签个字。」 她的眼皮垂了垂,略失望。 n:「好。」 回复完继续画画,手机依然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对方才发来消息。 abcd:「简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只凭一句话就能让人感到恶心,简宁也挺佩服他。 n:「你想干嘛?」 如果她学了经商之道、谈判之道,就不会这么回,可惜她什么都没学。 或者说,她踏上的是一条背道而驰的路。 如果能够说出那些圆滑而世故的话语,就画不出那些尖锐而直入人心的画了。 abcd:「晚上九点,简小姐要来一起玩吗?」 abcd:「位置信息」 只看着这一行黑色的方块字,简宁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子乌烟瘴气。 好像是怕她不去,对方又特地提醒。 abcd:「不然徐老师估计就不开心了。」 “……” 盯着这些横平竖直的笔划,她的眉毛缓慢压低。 几分钟后,她把面前的东西、画也好笔也好,全都一股脑塞进包里,然后离开。 出门时也目不斜视,没注意到旁边有个女生朝她挥了挥手。 正是上次的前台收银员小姐姐。 她换班刚来。 “啊,是没看见吗?” 一起换班过来的同事说:“有急事吧?你看包上的拉链都没拉紧。” 二人对视,异口同声,“希望明天她还来。” 其实简宁只是生气了。 只不过她的生气总是藏得比较……另辟蹊径? n:「你在白夜吗?我现在过去。」 幸好:「在,501」 简宁到白夜后直奔501,敲门都比平时更用力了。 “进。” 501是独立办公室,里面有两个工位,另一个人不在,室内只有郝幸一人。 郝幸仍是一身正装,桌上整齐堆叠了一摞文件夹。 她戴着眼镜,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什么时候结款?”简宁一边关门,一边问。 “后天。”郝幸眼睛依然没离开屏幕,手则离开了键盘,在文件夹堆里精准抽出一个,推到桌面空闲处。 “合同,签字。” “今天能拿到吗?”简宁按着蓝皮的文件夹,没有掀开,而是越过显示器,看向郝幸。 郝幸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撕开,“今天?” 凝原来的风格是什么都交给她,自己当甩手掌柜,只管画画。 怎么今天突然要求起结款日期了? 她以为大小姐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简宁看向她的眼神很认真,而且即便是宸海破产前,简宁也基本没跟她开过玩笑。 “我才跟人谈好不久。”她直言。 凝的身份如何跟她没关系,但增加工作量跟她有关系。 原来她得当任劳任怨的牛马,现在不用忍了。 第7章 简宁按着硬质文件夹的手指蜷曲,“我去讲,你在哪儿聊的?” “唉。”郝幸看出她的坚决,叹气后道:“她们去见江总了,现在应该还没走,你可以去顶楼等等。” 简宁松开按得青白的手,“好,谢谢。” 该说不说,虽然脾气怪了点儿,但不管什么时候,这位大画家兼前大小姐都很有礼貌。 郝幸撇了撇嘴,在她离开前又说了一句姑且算是安慰的话。 “她们挺好说话的,应该会同意。如果已经走了,网上联系也可以,对方助理的微信等会儿我发给你。” 简宁点了两下头,转身往顶楼去,顺便给江澈发消息。 n:「刚刚见你的人走了吗?」 江澈没回。 到顶楼后,秘书迎来,“简小姐好。” “来找江澈……江总的人还在吗?”她问。 “在的,苏总和江总在开会。”秘书提议:“您可以稍作等待。” 这里的秘书都很熟悉她了,把她带到候客区休息,端上一杯她喜欢的饮品,而后就不再打扰她,默默退后。 大约十五分钟后,会客室的门打开,最先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嗯,也不算陌生。 是昨天上午第三位来拦她的女士。 竟然是她,简宁忽然有点儿紧张。 她真的只是买画吗,会不会跟陈彬、白擎一样别有用心? 但是人家也没要求见面,是自己要来的。 跟在女人后面的是江澈。 简宁以为江澈已经够高了,昨天没注意,今天才发现她比江澈还要高点儿。 她们后面还有一些西装革履的职业人士,等所有人都出来后,她转身伸出手同江澈交握,看起来像是最后的交流,马上就要离开。 简宁没再旁观了,按下那点儿微末的害怕,连忙起身过去。 江澈最先看到她,“你怎么来了?” “找人。”简宁丢下两个字后,眼神往那个人身上飘,江澈疑惑:“找苏总?” 就是苏总啊,那看来没等错人。 简宁想着,点了点头。 苏雨扬后面还跟着两三个人,听见“苏总”二字后才转身。 简宁正好也看向她,两双视线在空中相遇,其中一人似乎愣怔了那么短暂一瞬。 “你好。”简宁反正没愣,对方身边跟着好几个人,她不太敢靠近,就这么隔着几米说:“可以找你谈谈吗?” “可以。”这位所谓的苏总点了一下头,同意了。 简宁有时候也会用点头代替回答,只不过她纯粹是不想说话,点一下又觉得很奇怪,遂点两下。 前面这人就点了一下,如同高高在上的判官,对跪在阶梯下的囚徒进行判决。 加之她和简宁一样,脸上表情不多,但她的五官更深、轮廓更清晰。 简宁看起来是沉闷,她则显得冷漠。 简而言之,距离感顿生。 简宁被按下的紧张顿时又冒头了。 看起来,这个苏总不像是陈彬白擎那样的神经病,但…… 反正她更紧张了。 “你们先回。”苏雨扬对其他人说。 随行的人有些奇怪,这人突然冒出来,也不说来意,苏总竟然同意了? 奇怪归奇怪,他们并未多言,只应了好后离开。 江澈也没反应过来,她也遣走律师团,硬着头皮对二人道:“回去说?” 简宁本来是不想扯上江澈的,但对方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所以她改主意了。 “我都行。” 苏雨扬再次点头,于是她们又回了会客室,这次多了个简宁。 简宁对位置没什么讲究,进门后找了最近的位置坐下。 等她坐好后,瞧见江澈绕到另一边,也就是她的对面坐下,那里分明距离门口很远,而苏雨扬则在主位上坐下了。 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苏总,是苏氏集团的吗? 苏氏距离她、距离宸海太过遥远,她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一个很强大的家族,三个宸海也惹不起。 在曾经父亲给她的不能惹名单上,苏这个姓氏高居榜首。 这么想着,她的紧张感反而诡异地消失了。 两只眼睛一张嘴,谁还比谁高贵了? “你好,我是凝,秋夜的作者。”她看着苏雨扬说。 “你好,我是苏雨扬。” 在感官上不太好相处的人却先自报了名姓。 简宁略意外,便也补充:“我真名叫简宁。” “久闻大名。”苏雨扬却道。 简宁一懵。 江澈替她答:“苏总对凝的画青睐有加,当然知道你了。” 苏雨扬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简宁,简宁懵过来了,“你就是rains吗?” “嗯。” “啊……”简宁不太会抛砖引玉引入话题,迟疑着。 她讲话时会盯着对方的眼睛,而苏雨扬也看着她。 迟疑的间隙中,这份对视就有点儿尴尬了。 江澈再次替她解围,“宁宁找苏总是有什么事吗?” “……”直接说好像不太好,吧? 简宁心一横,直言:“结款日可以提前到今天吗?” 江澈完全没想到是这种事,更没想到简宁直接就问了出来……虽然好像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总之她再次没反应过来。 苏雨扬倒是干脆利落答:“可以。” 还点了一下头。 意外的顺利,简宁就没话说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而后看向江澈,疯狂使眼色。 ——请说话,我没话说了。 江澈回过神,“那稍后我跟贵方对接一下?” “好。” 江澈正准备说点儿场面话结束语,苏雨扬却继续说下去了。 她看着简宁问:“简小姐是有什么难处吗?” 语气和表情都规规矩矩……因为都没什么起伏。 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简宁没感觉到威胁和烦躁感。 她摇头。 有也跟其他人没关系。 苏雨扬安静看着她。 她也安静地看回去,三秒后反应过来,赶忙加了一句:“谢谢关心。” “……”江澈内心十分复杂。 简宁眼见着她不说话,只能自己上阵。 “没有别的事了。” 听着像是赶客。江澈内心更复杂了。 一边复杂,一边提起笑容对苏雨扬道:“秋夜原作就在楼下的储存室,稍后我派人提前送过去。” 苏雨扬点头。 简宁跟着点头,同时道:“打扰了。” “不会。”苏雨扬的话音迟疑了短暂一瞬,“……可以请你讲解一下吗?” 嗯?简宁微微提起眉梢,有点儿意外。 她原本想象不出来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买画。 这样的人——冷漠的商人。 苏雨扬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四平八稳,可以说沉稳,也可以认为是认真。 “我很喜欢你的画。” 她的瞳色不像简宁那么深,甚至可以说偏浅了。 意外逐渐演变为惊诧,以及别的一些……平淡的感觉。 简宁说不清楚,但只觉得这一瞬间的心绪纠缠而复杂,宛若无数色彩凝结在一起。 最后混合成深沉的蓝,抹平了她心中些许的急躁。 而后流入无数个秋夜中,同样深沉、同样幽邃的夜幕与天际。 关于「秋夜」的记忆与感触随之复苏。 “……好。”她答应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以貌(感知)取人了。 也许就是有喜欢画的商人呢? 其实她很少跟人讲解自己的画。 感受就好了,何须讲解呢?这个词也未免太过失趣、多余。 但她也很久没有沉入画的世界了。 所以不管这位商人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她现在都很乐意展开曾经的画卷,哪怕是以“讲解”之名。 进到储藏室,仰头看着面前巨大篇幅的画作,她眨眨眼,抿去繁杂的思绪与感受,缓慢开口。 “那段时间是初秋,云州的夏末多雨,连绵不绝的水珠几乎贯穿了整段蝉鸣。” “上午总是天晴,天很蓝、云也很白,像是画出来的假的,晚上总是有雨,看不到天空,被绵密的细针挡住了。” “入秋之后雨停了,雷啊、水洼啊、滴答滴答的声音啊,全都消失了。云开始铺满整个天空,到处都是浑浊的、真实的白色,星星、月亮也终于露面。” 终于讲到了秋夜,简宁却不再开口,安静地仰头看着它,看着「秋夜」。 江澈从没听简宁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也是现在才发现,简宁其实很会讲话。 她一时间忘记去关注苏雨扬,盯着简宁的侧脸,有些失神。 但她总归是还留着一点神经的,回神后却发现苏雨扬也在看简宁。 第8章 她愣了一下。 “为什么画里没有星星月亮?”苏雨扬重新看向画,发问。 她没有失神,还在用“理智”去向简宁发问。 莫名的,江澈松了一口气。 简宁也回神,她解释不出来,只是沉吟。 半晌才回答:“因为是秋夜……吧。” 她确实解释不出来。 她不擅讲解。 要怎么才能用清晰的话语,去给一幅画定论呢?她想不出这样的话。 苏雨扬注视片刻,没有再追问、为难她,转头看着她说:“是秋夜。” 简宁就也把视线从眼前的画上收回,偏头与她对视。 浅色的眼睛,以及里面的自己。 她盯着这双漂亮的眼,将眼型、瞳孔、眼球内的不同线条一同纳入视野。 还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很漂亮。” 纤长浓密,但并不卷曲的睫毛上扬,眼皮也随之上挑。 细微的动作是在疑惑。 她猛地回神,补充:“秋夜,很漂亮的。” 睫毛落回去,苏雨扬嗯了一声。 简宁也偏头回去,继续看画。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不太会讲解。” “讲得很好。”苏雨扬说:“和你的画一样,很有价值。” 价值啊。 简宁对这个词汇感到迷茫。 所以她问:“你看到那篇报道了吗?” “嗯?” “说我找人代作。” “听过。” “……” 之前一直插不进话的江澈闻此,心里一个咯噔。 她现在也不好插话,只能祈祷这位“不讲情、只谈事”的苏总讲点儿情。 “和画没有关系。” 如果深究,其实这段回答只是遵循逻辑得来的。 “舆论是一种手段,目的和真相没有关系。” 但在此刻偏偏显得极为动听。 简宁缓慢呼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 “是啊。”她叹气。 明明与画无关,但它们的“价值”的确发生了变化,在商人眼中。 她没有说出这段话。 这种话不适合说,她也没有说出去的习惯。 “苏……苏总,谢谢。”她对苏雨扬说:“昨天上午是我冒犯了。” 苏雨扬答:“没事,是我打扰了。” 眼前的商人意外的清醒,冬天的人带来了春天的暖。 直到离开白夜,简宁的心情还依然很复杂。 总之,欠的债能还上了。 虽然这完全是意外之喜,但她其实并没有多开心。 去书店又待了一会儿,出去吃午饭时汇款就到了。 五百万划出去,还有五百万。 她先将五万还给江澈,又把五万转到自己常用的账号上,最后捏着那张卡,联系了徐之敏。 第6章 何去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五点半,初三二班。 马上就要放学,各科课代表在黑板上写今晚的作业,班主任冷着脸,抱臂站在前门口。 最后一排的女生嘟嘟囔囔默念。 同桌好奇问:“咋了?放学了你不高兴啊。” “下午历史抽查我没过……啊啊,我都跟人约好了要出去。” 同桌为她默哀,“那确实完了,她都来班里了,看样子今天是要留人。” 女生绷不住了,哭丧个脸。 “呜呜呜呜我欠了好几天的都没背,怎么办啊我们约好六点见面的。” 同桌一脸慈祥地抽出桌上的历史课本,推过去。 “请背,早点儿背完早点儿回去,赶不上六点咱还能赶上七点的。” 女生哭得更大声了。 课代表布置完作业,冷面班主任徐之敏走上讲台。 女生瘫成一张饼,摊在桌面上,伤心和眼泪是洒在饼上的调味料。 “溺水问题讲过很多次,周末不要乱跑,各科作业认真写,下周一我会抽查,回去吧。” “……?”摊饼立起来了。 同桌戳戳她,“踩狗屎运,她竟然没留人。” “啊啊啊太好了!”后排爆发出一声狂喜的尖叫。 徐之敏看过去,女生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戛然而止。 同桌笑成煎饼,也摊在了桌子上。 班主任不仅没留人,还先行离开了教室。 浑身精力用不完的青春期小孩儿能把教学楼掀翻。 徐之敏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班里的声音高了不止一个度。 笑着翻了个白眼,她摸出手机,笑容也缓缓落下,化作一池复杂心绪。 徐之敏:「放学了,我现在过去。」 十分钟后,咖啡厅,二人相对而坐。 “请慢用。”服务员送完饮品后离开。 杯底触碰桌面,发出细微而清脆的碰撞声。 也如同某种口令。 简宁不敢看她的眼睛,盯着桌面低声说:“对不起。” 已经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她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徐之敏,连带着卖出画的事情,最后推出一张卡。 “里面的钱你拿着。” 徐之敏沉默着,没接。 简宁把卡又往她那边推了推。 “你还要养你妈妈。” 徐之敏是单亲家庭。 “……” “那你呢?” 此话一出,简宁思绪恍惚了一瞬。 桌下,她两手交叠放在腿上,缓慢碾磨。 桌上,她对徐之敏提起笑,“我不去,他们总不能来绑我。” 她的表情实在是少,幅度也小,从小就是。 徐之敏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愣神。 唇角提起的幅度也不大,但确实上扬了。 笑容落下,简宁又补充说:“法治社会。” 半晌,徐之敏松开咬住口腔内壁的牙齿,道:“学校那边没动静。” 简宁嘴角莫名其妙又抬起了些,清清浅浅,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因为我离开了呀。” “……” 徐之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如果简宁的身份很寻常,她非常、异常乐意伸出援助之手。 可简宁不是,她们都自身难顾。 “收着吧。”简宁低声道:“我今晚可以跟你们在一起吗?” 这样如果对方真的采取极端方式,她也来得及挽救。 关于这一点,她实在感到愧疚。 如果、如果那天她没认出我就好了。她想。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徐之敏也没想到。 人们无法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 她以为简宁是害怕。 “……可以啊。” 简宁捕捉到她的迟疑,解释:“只今晚,之后就不打扰你们。” 徐之敏一愣,连忙也去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儿、有点儿……” 她形容不出来。 “有点儿无力?”简宁很清楚这种感觉。 她也很讨厌这种感觉,处处都受限、处处要顾及。 徐之敏嗯了声,嗓音发闷。 “没关系,也没办法。”简宁语气无奈。 “而且……” 徐之敏问出那句“那你呢”的时候,她实实在在愣住了。 简沉舟那些朋友,前一秒还称兄道弟,下一秒就能反目成仇。 徐之敏被无辜牵连,却还记着自己。 她提起浅浅的笑,“无妄之灾、又是多年不联系的旧友,你不记恨我,我就很感激了。” 徐之敏听得心里更不好受,她是个洒脱的人,藏不住心事。 “这算什么啊……那你之后怎么办啊?他们要一直缠着你吗?” 简宁摇摇头,“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徐之敏咬唇,看向简宁的眼神有些闪烁。 这样的眼神向来都是出现在简宁身上的。 含蓄、内敛,偶尔带着怯懦。 而挡在简宁身前的那个徐之敏,从来都是外向、开朗、恣意的。 简宁注意到后,蓦然心跳加速,感到了一股压力。 她吞咽口水,换了语气,变得更加肯定,“过段时间他们注意力就挪开了,我有画,可以卖很多钱。” 所以,不要担心、犹豫、自我谴责了。 如果你有这样的心理的话。 徐之敏闻声顿时松了口气,“那还好点儿。” 简宁轻轻抿了一下唇。 徐之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你的画卖了多少钱啊?” 她答:“一千万。” “?!”徐之敏差点儿一口咖啡喷出来,“这卡里多少钱?” “四百九十万。” 徐之敏沉默了一会儿,“那我直接不干了都行,还怕啥啊。” 简宁摇头,“那不一样。” 徐之敏没经历过只有钱的日子,无法理解这种感受。 “那你不就剩十万了吗?” 第9章 “还有别的画。” 徐之敏咂舌,“也是。” 说完,她拿起卡,“那我先收着,如果我没事儿再还你,有事儿了咱就拿着这钱远走高飞算了。” 简宁捧起杯子喝咖啡,没有回答这句话。 徐之敏在得知金额后倒是豁然开朗了,拉着她一路说说笑笑回家。 一夜过去,简宁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她辞别二人,“如果遇到事情,可以联系我。” 徐之敏抱住她,“你住这儿……” 话没说完,后腰被她妈妈掐了一下,她噤声。 简宁挣扎着离开她的熊抱,对她提起浅笑,“不住了,拜拜。” 徐之敏又被她的笑晃了下神,怎么这两天就笑了三次。 难道跟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比较爱笑? “那行吧,你遇见事也跟我说啊,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说,那自然是不能说的。 无论当时的苏雨扬问,还是曾经的至交好友问。 出门后简宁这么想着,心情却没有多沉重。 她背着双肩包,里面有一套蜡笔、两支毛笔、三盒颜料、几本证件。 嗯,那套衣服留在徐之敏家里了。 要换再去买吧,还有十万块钱的经费。 她想着这些,心情反倒如同乘风的羽毛一般,轻飘飘就上了天。 那座横亘在海面上的桥梁,她知道接下去要怎么画了。 直奔一中外那堵白墙,她奢侈地给自己又买了一套新的蜡笔、两只手套,便开始挥毫。 桥梁如孱弱的黑线一般,孤立于海面之上。 汹涌的波涛在附近,美轮美奂的海洋生物在脚下。 无边的天高悬于头顶、广阔的陆地屹立于身旁。 桥下的支柱走到最后一个,桥梁再无支撑,一侧断裂,落下数不清的碎石。 碎石如蚁群一般向海底迁徙,在珊瑚上安家,与鱼兽共舞。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一条纤长的黑线,远看细而窄,也像是孱弱的黑线,但却划出了最优美的弧线,如同造物主洒下的尽兴之墨,点缀了整个天地。 桥梁也如它洒下的碎石一般,一边破裂、一边向前。 它不再遵循桥该有的模样,或是建筑物该有的端正,它再无拘束,一边舞动、一边向前。 那条孱弱的黑线,成了汹涌海面上最美丽的点缀。 即便它相对于碎石是庞大的、相对于海面是微小的、相对于天空是渺小的。 橙红色的蜡笔断裂,简宁颤抖着手,扔开了它,索性就此收笔。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 退后两步,这副占据了一堵墙的画完整呈现在眼前。 她提起嘴角。 这次不再是浅笑,幅度大了些,似乎能称之为灿烂的笑。 摘掉五彩斑斓的白手套,她又往后退步,想要再隔远点儿看。 可惜没看路,差点儿被绊倒,被后面的人扶了一下。 她被吓了一跳,当即回归现实,这才发现又围了不少人。 不知为何,他们都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现场聚集了不少人,反而比正常街道还要安静。 扶着她的是一位身着运动装的女性,一边扶着她,一边看着面前的画,用方言说:“我的天啊,大师!” 这才打破这份无端的静谧。 简宁连忙自己站好,她一动,运动装女性回过神来,用一双期盼的眼神看她。 “大师,我能拍个照片吗?” 简宁愣愣点头,莫名被带偏,也用方言回了一句“好”。 “大师,我能跟你拍个照片吗?”又有人用方言问。 她没反应过来区别,再次愣愣点头。 而后其他人也跟被带偏了似的,甚至有人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简宁整个人都懵了。 什……什么情况? 被好几个人摆弄着拍完照之后,她晃晃脑袋反应过来,用手臂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努力大声说:“别、不要,先别碰我!” 可能是看她长得瘦瘦小小白白净净,也可能是所谓的“大师”滤镜,他们没有乱来。 安静下来,简宁咽咽口水,声音回归原来该有的模样。 “让我缓缓。” 于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看着她发呆。 该说不说,简宁虽然已经二十八了,但皮肤白嫩、脸看着也显小。 要是保安老眼昏花一点儿,说不准还能让她混进一中高中部。 常规来讲,简宁画完画之后,缓个半天都是短的。 这次特殊情况,缓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努力辞别热情的人们,而后火速赶往书店。 我想念安静的书店了! 被他们的热情感染,她甚至在春寒料峭的3月8日买了一支冰棍啃,然后被冻得瑟瑟发抖,窝在书店的一角,安安静静、舒舒服服。 她在3月6日离开千里江山,过去两天,兜兜转转,最后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宁一只。 走马观花地翻着插画集,她刚这么想,又觉得不对,债已经还了,可以过理想生活了,这很好。 所谓理想生活啊,也可以说是她离开千里江山的那一刻,心中某一处所期待的。 或者,再早一点,宸海破产那一天?再早再早,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她也分不清那颗种子是在什么时候种下的了。 背着画板、拎着画筒,没有定所,走到哪里画到哪里。 不必牵挂什么,反正也没什么牵挂的了,也不必忧虑什么,左右也就是所谓人生。 画景、画人、画事,那该多好。 不管种子是何时种下的,反正昨晚它萌芽了。 而在方才,绽放出了绚烂美丽的花。 正美美畅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书店里不算寂静,但整体也很安静,她连忙接通,捂着手机往外面走。 “诶你敢信吗,就之前威胁我的那个领导,他竟然被撤职了!” 电话是徐之敏打来的,她的语气十分激动,简宁听到内容后也准备高兴。 没等她高兴起来,“嗡——” 手机没电关机了。 简宁:“……” 她眨眨眼,又歪歪脑袋。 嗯??? 她冲回去翻双肩包,可惜,里面没有充电器。 也许、可能、似乎,落在徐之敏家里了。 随兴派画家,或者说丢三落四的小宅虫,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丢三落四的坏处。 原来都在家里,丢东西也无伤大雅。 现在,不在家里的她沉默了。 一点儿电都没有,她想去扫码拿个充电宝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 某rains:是我,闷声干大事的我。 本章苏总未出现,但如出。 谢谢阿尼ane小天使的投雷支持! (2025.7.1修正错字) 第7章 rains “小姐姐,你是需要充电宝吗?” 在简宁愣住后,蠢蠢欲动两天的收银员小姐姐,带上同事的充电宝赶了过来。 同事去卫生间了,不知她借花献佛之事。 简宁记得她,是之前送自己一杯果汁的女生。 “啊……”她卡顿了一下,“……嗯,谢谢你。” 然后茫然又感激地收下了。 这个人还怪好的。 她想。 “小姐姐,可以加一下微信吗?”女生眼睛亮亮看着她。 列表里申请的神经病太多,她条件反射就要拒绝。 “我是这里的店员,看你这两天也来了好几次了。”女生继续说。 简宁忍住了到口的拒绝,“好。” “那我先回去啦?前台不能没人。”女生的眼睛十分有神,眼角弯弯说。 她点点头,又机械地挥了挥手。 虽然被打岔了一下,但她还是绕回了徐之敏说的事上。 另一边,同事回来后,看见女生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奇怪道:“怎么了?” 女生客观(指夸大其词)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同事不可思议,“所以你是说,你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成功要到了联系方式?” 女生骄傲点头。 同事震惊,还是不敢相信,“你是店员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女生无语,“我又不是写数学题呢,干嘛要那么逻辑分明。” 同事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 如果你这么随意就要到了,那百般思索的我岂不像是个傻子? 还没成功…… 成不成功的另说,简宁确实没想那么多。 和人讲话时反应时间那么短,还要追求逻辑分明,那也太为难人了,反正她做不到。 她是感觉动物。 反正手机是成功开机了。 显然徐之敏也被突然挂断的电话弄懵了,给她留言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10章 她回:「没电关机了。」 徐之敏:「。」 徐之敏:「就那个领导突然被撤职了,应该可以放心了,来一趟我把卡还给你。」 n:「你拿着吧。」 徐之敏:「。」 熟悉的句号袭来,带来了初高中时的回忆。 简宁莫名开始头疼,她记得当时徐之敏就很喜欢发句号,搞得她一头雾水,又不知道怎么了。 十几秒的思考时间后,她选择效仿。 打不过就加入。 n:「?」 徐之敏:「。。」 n:「??」 徐之敏:「算了,我回去放客房,你需要就来拿。」 嗯…… 简宁无意识微微嘟起嘴唇。 n:「好哦。」 徐之敏:「噫!」 简宁弯了一下眼睛。 n:「好的。」 加完前台女生的微信后,她放下手机,切身感受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好。 上午画画时耗了太多精力,在外面吃完午饭后她有点儿困,去酒店开了一间房睡觉。 结果再次睁眼就到了晚上。 盘腿坐在床上,迷迷瞪瞪看着眼前。 玻璃中映出她的身影,脑袋上还顶着鸡窝。 迷蒙了一会儿,她又摔回床上。 床头的手机插着新的充电器,早已充满电。 屏幕亮着,绿色图标在屏幕下方,有人给她发微信。 她蜷在被子里,伸手拽过手机,埋头彻底钻进被子里。 没有置顶联系人,最上面的就是最近发来的消息。 郑希霖:「链接」 郑希霖:「小姐姐,这个是你吗?」 郑希霖:「惊讶.gif」 是书店前台那位好心的女生。 点击链接,跳转到了浏览器,进度条加载完毕,跳出来的是一条……新闻? 云州今日热闻:【街头惊现人民艺术家,高手在民间!】 她往下滑,看完后沉默了,想到什么又往评论区翻。 幽幽的屏幕冷光打在她的脸上,眼球转动,将横平竖直的方块字纳入脑海。 翻了三四页,都没有出现“凝”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还好,这幅画不会被一个名字毁掉。 n:「是。」 郑希霖:「哇,好厉害呀!」 郑希霖:「花花.gif」 过于活泼的语气和表情包让简宁不知所措。 ……我也发个表情? 翻了好一会儿,最后发了一个笑脸过去。 精挑细选的表情,既不会太过夸张,也不会太过冷漠。 就是看着有点儿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郑希霖半天没发过来下一条消息,她以为对话结束了,就退出去看其他聊天框。 下一个来自徐之敏。 徐之敏:「图片」 徐之敏:「被报道了,画得真挺好看,下面很多夸你的,那些造谣的人真该看看。」 图片上是新闻的截图。 简宁照例发了个微笑的小表情过去。 再下一个,江澈。 江澈:「一个好消息,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什么啊。 她回:「先听坏消息。」 江澈回得很快。 「回答错误。」 n:「芝麻开门。」 江澈:「链接」 江澈:「发酵一段时间,可以趁这把火把舆论压压。」 简宁舔了舔犬齿齿尖。 n:「不要把凝扯进去。」 江澈这次回得没之前那么快了,她索性退出去看别的。 下一条是rains。 嗯? rains:「新闻有关系吗?」 嗯??什么意思? 她没看懂,又退回江澈的聊天框。 江澈:「好吧。」 江澈:「那就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先讲了坏消息,现在轮到好消息了。」 n:「乌卡拉卡,黑魔仙全身变。」 江澈:「白夜不跟你解约了。」 简宁睁大眼睛。 江澈:「还是s签,月租五万。」 的确是好消息。 n:「那太好了。」 刚按完发送,上面弹出好几个消息弹窗。 她退出去挨个看,徐之敏、郑希霖。 徐之敏:「什么鬼表情?」 郑希霖:「呲牙小黄脸表情」 这个呲牙的表情她翻的时候看到了,但是没用,觉得有点儿傻。 由郑希霖发来,带上活泼开朗好心人的滤镜,好像也没那么憨了,有点儿可爱。 遂把这个表情发给徐之敏。 徐之敏:「。」 徐之敏:「你几百岁了?」 n:「0.28百。」 徐之敏:「微笑小黄脸表情。」 由徐之敏发来,带上暴躁外向没耐心的滤镜,好像也没那么温和了,有点儿奇怪。 甚至自动联想到了徐之敏翻白眼。 察觉到不对,她登上自己的2g网搜索,看到检索出来的词条后,火速退回和郑希霖的聊天框。 郑希霖:「花花.gif」 翻到这条消息,长按,转发给郑希霖。 然后松了口气扔开手机,呈大字平摊在床上,感叹:啊,和好多人说话了。 感觉这两天的说话量都足够两个月的标准了。 她是想结束了,但还不能结束。 所以rains那条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不好不回。 想了一会儿,她保存徐之敏之前发来的截图,发送过去。 n:「图片」 n:「这个?」 对方没有像江澈那样立即回复,她如蒙大赦,把手机放回床头桌,拿上房卡出去吃饭。 等她回来后,rains已经回复了。 rains:「嗯,会对你有影响。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压下热度。」 简宁眨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嗯??? 为什么要帮我?会有什么影响,不就是有人发现我会画画吗? 她甩开拖鞋,盘腿窝在床尾,盯着这行字陷入沉思。 没沉思出结果,她将关注点挪到“rains”之上,点开对方的个人名片。 头像是一朵手绘的玫瑰花,色调略暗沉。 备注:rains(因为无备注) 昵称:rains 地区:中国云州市 微信号是一串字母跟了一串数字。 这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那天她说叫什么来着,苏yu yang,雨水的“雨”吗? n:「谢谢,不用麻烦了。」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 rains:「顺手。」 简宁再次眨眨眼,瞬间透过这两个字看到了那天的人。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对话应该结束了吧? 手机放在一旁,脑海里浮现出那朵玫瑰花。 她略微手痒,摸出新买的铅笔和素描纸,顺手画了一朵玫瑰花。 等她放下笔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来。 rains:「墙上的画需要保护起来吗?可能会被破坏。」 这个人这么好的吗? 简宁捧着手机,有点儿不知所措。 大脑发懵中,对方又发来了下一条消息。 rains:「很好的画,被破坏了会很可惜。」 她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喜欢画啊。 这件事她倒是也想过,但总不能把人家墙给拆了,所以就不了了之。 而且她以后还要去更多地方画画,说不准要在更多地方留下痕迹。 但…… n:「是公共涂鸦墙,怎么保护?」 爱画心切,见谅见谅。她在心里想。 rains:「加特殊涂层,需要吗?」 可以做到啊,简宁心情一振奋,哐哐打起字来。 她现在不欠债了,还有时间,也不用顾及其他什么人,可以保护自己的画! n:「好啊,要联系什么人吗?」 rains:「我来安排。能够保护这幅画是我的荣幸。」 字里行间都是对于画的喜爱。 简宁都要感动了。 n:「谢谢,我可以做什么吗?」 不然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半天,简宁也没等来答案。 她低头看看旁边的素描画,又看看手机,最后歪了歪脑袋,彭的一声往后躺倒在床上。 和人聊天好难……好多年没频繁跟人聊天了。 “叮咚——” 她拿过手机来看。 rains:「如果下次还要卖画,可以优先考虑我吗?」 n:「好。」 这么喜欢嘛。 但总觉得不是很公平。 她想了想,寻找合适的角度拍下刚刚画的玫瑰。 n:「图片」 n:「看到你的头像顺手画的。」 几秒后,rains的头像变了。 第11章 简宁睁大眼睛。 又过几秒,rains的头像又变回去了。 rains:「可以用作头像吗?」 她颤抖着手回:「可以。」 于是rains的头像又又变了。 她忍不住点开看了一眼,放大后能看到“凝”的署名半隐半露。 n:「要不要藏起署名……」 rains:「不用,名字和画一样漂亮。」 简宁当然知道自己的署名很漂亮,她设计了一个下午呢。 但“凝”这个名字,现在只会带来负面影响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提醒。 n:「简宁,宁静的宁,和凝同音。」 rains:「苏雨扬。」 这个yang啊,她添加备注:苏雨扬。 脑子一抽,她忽然又问:「为什么要加s?」 rains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雨扬:「动词。」 第三人称时rain要变成rains。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第三人称,但简宁觉得还蛮有意思,于是又将备注改回去了。 于是最后一条消息变成—— rains:「动词。」 不知是否天时地利人和。 这段对话结束后,她们没有再聊天,而半小时后,竟然真的下了雨。 雨还不小,数不清的水珠连成串,密密麻麻地奔向这座被霓虹点亮的城市。 简宁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有点儿无聊。 她本来想出去买更多笔、纸、颜料的。 下雨就不想出去了。 她没有手机瘾,或者说已经开通了在2025年的今天、至尊无比的0.2g网了。 平时会玩游戏,但酒店显然没有游戏给她玩。 盯着雨幕发了会儿呆,摸出纸笔又开始画画。 脑子里没那么多想法时,手下就只是写实画,画眼前的夜幕、雨幕。 大概是因为很感谢rains女士,她画完后发了过去。 然而,等图片上的加载标志转到100%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下雨了,我的画还好吗…… 虽然蜡笔大概率不会溶于雨水,但…… 啊!我的画! 作者有话说: 某宁,一款淡淡人机感的闷骚。 某雨,一款不知道什么的什么。 第8章 流浪 大约一个小时后。 rains:「图片」 图片里是涂鸦墙上简宁的画,没有半点儿溶解的痕迹。 rains:「好了。」 【引用n的图片】rains:「很好看的雨幕。」 简宁松了口气,又感叹:这么快就弄好了。 n:「谢谢。」 【引用n的图片】rains:「可以用作背景吗?」 头像、背景。 简宁觉得有点儿好笑,回复:「可以。」 又追加:「如果你方便,我把画放在酒店,你抽空来取。」 两个字哪有分量,这幅画就当作是谢礼了。 rains:「好。」 n:「位置信息」 n:「1109,我交给前台,留言rains。」 rains:「好。」 第二天,3月9日,微风、晴天,地面还留有湿润的雨痕。 简宁将画交给前台,正式开始了她的流浪之旅。 购入越来越多的纸笔颜料后,一个双肩包就不够用了,她买了一个行李箱,拉着它漫无目的地走。 除了付款,她一整天也不怎么能用上手机,倒是偶尔需要和现实中的陌生人沟通。 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往她身上投放过多视线,没有图谋、没有目的。 走走停停,注意到合适的地方后,譬如公园的某块石头、广场的一块板子,又或者谁家的院墙。 她会和附近的人沟通,询问能否在这里作画,得到允许后摊开行李箱,沉入自己与画的世界。 大多数时候他们会拒绝,她觉得尴尬,僵硬地拉着箱子离开。 走开十几米,又莫名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愉悦。 有时候围观的人会很吵,她无法专注,就请求他们小点儿声。 有时人们会照做,有时人们的声音还是很大,起初她在忍受,忍受不了后就合上箱子走人。 离开人群时她感到气愤,走开一段距离,却又再次感到那种没来由的愉悦。 她走得很慢,在很多地方留下了痕迹。 嗯,包括她的衣服。 这是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 总而言之,小问题不断,大问题没有,毕竟现阶段她的经费还算充足。 晚上就去酒店睡觉,有时候第二天起太晚,干脆就在酒店窝一天,晚上去24h书店待着。 简宁没想到那里有很多人,以年轻学生为主,大多人都在学习。 明明是书店,但却更像是自习室。 她感到新奇,于是画下来送给店主,店主收到后大加称赞,溢美之词信手拈来。 怎么说,不愧是泡在书店中的人? 直夸得简宁脸红了,还有人在低声起哄。 她当时恨不得钻进地板里,过后却又无比开心。 店主还让她挑选喜欢的书带走。 她不喜欢看晦涩的文学书籍,选了几本小说漫画,就在店里看。 等天边泛起鱼肚白,便拎着早已布满涂鸦、各种颜料的行李箱离开。 上面还有陌生人赠送的贴纸,里面也有陌生人送给她的小玩意儿,今天多了几本书。 她的体力不好,虽然累了就会休息,但这样的运动量于她而言还是很大。 身体感到疲惫,灵魂却无限逼近幸福。 十八岁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人间触手可及。 经费总会用完,“流浪”开始之前她还担心过。 那时她的想法是:到时候死了也无所谓。 所以即便有些异常显而易见,她也不去在意,如一中被撤职的领导、不再出现的abcd、不再解约的白夜、突然出现的商人。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冻死在冬夜的街边,卖油画的小女孩儿也可以效仿。 一周后她的想法是:到时总会有出路。 心湖的深处,某种名为“希冀”的海灯在明灭闪烁,逐渐复苏。 「“希望”是个长羽毛的东西— 它在灵魂里栖息— 唱着没有歌词的曲子— 永远不会—完毕—」[1] 海灯复苏期间,她奔走于现实世界,所画、所体悟的也大多是现实之物。 加上有意忽略原先的世界,完全不跟旧人联络,也就不知道网上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云州市人口众多,新鲜事物来又去,能长久居于市民目光中的事物少之又少。 现代生活节奏快,“人民艺术家”的新闻没有几十秒的快节奏短视频惹人眼球,自然也不在其中,关注的人不多。 也好在关注的人只有少数,简宁才得以自在地过了一周有余,没被人发现、被长枪短炮围追堵截。 但随着她去的地方越多,留下的痕迹越多,市民们随机刷新出赏心悦目画作的几率也越大,关注的人自然逐渐增加。 3月18日,阴雨,寒风刺骨。 下午三点,一家民宿外墙上绘着一幅香樟画,笔触老练而大胆。 是写实画,但繁茂的枝叶中隐约可见风的线条,平添一抹流动的丰韵,似静似动。 墙内赫然是一棵巨大的香樟。 雨水在不同的叶片上弹跳流动,最终穿过繁枝茂叶,落入树下人的怀抱。 其中一滴钻进简宁的领子里,她被冰得一个激灵,晃晃脑袋伸手去接。 下雨了,看样子会是骤起骤停的阵雨。 她拍拍身上的颜料碎屑,拍掉了一小部分,一大部分则彻底印染在衣服上。 好在其主人已经习惯了,还顺手抹了几下,力图染得好看点儿。 嗯,打不过就加入。 甚至,桌上的彩色手套让人称奇。 ——分明已经戴了手套,也不知道她怎么还能蹭到手指上。 “我走了。”她走进屋里,拉起旁边天蓝底色的行李箱,拿起桌上米白色的伞,对老板娘道。 老板娘正撑着脑袋犯困,闻声仰头,“小妹慢走。” 简宁撑起伞往雨幕中走。 陡然增大的滴答声让老板娘清醒了些,她揉揉眼,用上下起伏的川话喊:“雨大,不等一会儿再走嘛。” 简宁背对她挥了挥手,仰头,透过伞沿看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最美的歌—在狂风中—听到— 那场风雨一定凶猛— 那温暖可人的小鸟 能被它吹打得发愣—」[2] 她越走越远,老板娘继续趴下打盹,胳膊忽然碰到一个硬质物。 揉揉眼去看,桌上多了一个素描本。 上面用云州本地话的音译写了句:生意兴隆;还画了一些漂亮的图案。 她乐了,想起昨晚这个小姑娘的请求。 欣赏了一会儿,她撕下这张纸,贴到门口去。 第12章 本地人的祝福,好运咯。 简宁觉得她的口音很可爱,也很有趣,昨晚请她录了一段方言。 那个本子是谢礼,礼尚往来,关系才长久。 忘记是听谁说的了。 悠哉在雨中踱步了一阵,她打车回城区。 颜料不够了,要去买点儿。 撑伞了,但还是有不少雨水飞入怀中。 她于是变了主意,先去酒店洗澡。 和往常入住不同,这次前台递过房卡时,目光迟疑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是以前简宁就无视了,但她最近心情非常好,开口问:“怎么了?” 前台眼睫频繁眨动,语气是刻意压制后的激动。 “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前所未有的请求让简宁一愣。 签名? 我?签名? 她还懵着,前台已经小心翼翼递过来一份纸笔了。 观其颤抖的手,简宁没有直言拒绝,而是迟疑问道:“签什么名?” “如果可以,能签您艺名中的那个凝吗?” 前台跟发誓似的,“我是真心喜欢您!之前那些污蔑您找代作的信息我一条也不信!。” 简宁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凝? 言语间,大堂经理走过来,对前台道:“你在做什么,不要让顾客感到困扰。” 转头又对简宁道歉,“不好意思,如果您感到困扰,稍后我们会对她作出警告。” 前台祈求地看向简宁。 简宁还顶着一头雾水,就莫名其妙被架起来了。 前台是个女孩子,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点,一旁的大堂经理又面色不善,她迟疑道:“不困扰。” 大堂经理向她确认,目光在她和前台之间流转,“您确认?” “嗯。”她点点头,等经理走后对女生说:“什么艺名?” 她在外面可没展现这个身份,包括画画。 女生双眼放光,张嘴就说出了答案。 “凝呀,白夜里有好多您的画呢。” 顺带又表了波忠心,“最近您画画都是实景实拍,大家都不是傻子,当然分得清真假,之前那些水军也太可恶了。” 简宁画画时偶尔有人会拍照,她不喜欢进入镜头,所以阻拦过,但也知道肯定拦不全。 可“简宁”,即“凝”,从没在公众前露过面,她怎么会被认出来? 房卡还在台面上放着,光洁的卡面反射出顶灯的光。 她恍然大悟,舆论盛行时,“简宁”这个名字就被扒出来了。 身份证上的“简宁”二字、衣服上晕染的颜料、也许最近在外被拍到的脸,包括无法改变的画风。 有心人在见到她的脸、得知她的名字后,的确能联想到所谓的人民艺术家就是凝。 她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是你猜到的吗?” 女生秒懂,在嘴上拉拉链,“您放心,我们有职业素养,绝对不会透露顾客信息。” 简宁这才松了口气。 女生将纸笔往前推,期待之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简宁瞧这阵势还是不好意思,她一个画手,为什么要搞签名这一套啊…… 但女生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她抿唇写下了“凝”。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她没有太当回事。 只是一个酒店内的员工知道了而已,更别说这家酒店她之前还来过。 作者有话说: 【1】【2】均节选自《我从未见过荒野》人生篇 十一 艾米莉·狄金森 著 蒲隆 译 相信大家能看出来,这首诗就是本卷的主题=w= ——“希望”是个长羽毛的东西 流浪、漫无目的的旅行,抛开所有现实,能碰得到真正的现实。 第9章 围堵 一个小时后简宁洗完澡下来,看着酒店门口外的长枪短炮,陷入沉默。 保安努力拦着,没让他们涌进来。 她看向前台,女生已经不在了,换了其他员工。 这一瞬间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想法。 只觉得一周来都轻若浮云的心情陡然沉了下去,如同有人向松软云层中投掷了铅岩。 见她出现,大堂经理朝她走去。 能看得出来面有焦急,但又压着满心急躁,对顾客挤出笑脸。 “您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媒体突然赶来,说要采访一个画家。您要去哪里?我带您从其他地方离开。” 简宁先看向前台,问:“之前那位前台小姐?” 大堂经理对答如流:“她刚才说肚子疼,请假了。怎么了?您对她有什么疑惑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稍后转达给她。” 言语之中没有其他意思,甚至,似乎不知道眼前的简宁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简宁摇摇头,反问:“你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谁吗?” 大堂经理茫然摇头,“实在抱歉,我仅知道是一位画家,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稍后我们将会退回您百分之二十的房费。” 简宁闻声又收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说不定只是“四处作画人民艺术家”的行迹被人发现了而已。 之前自己不还上了新闻嘛,有媒体想要采访也正常。 “从其他地方离开吧。”她对大堂经理道:“麻烦了。” 绕远路离开的途中,她忽然想起之前苏雨扬发来的消息。 「新闻有关系吗?」 「会对你有影响。」 唉。她扶额,原来是这个影响。 如果被媒体采访,更多人注意到她,那么一定会有人发现她就是凝,就像那位前台。 白夜二楼“天空之境”展厅中,自己的画被人嘲笑、贬低、撤掉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那场面让她感到恐惧、烦躁。 还是说,要默默无闻、闭门不出? 无处不在的限制归来,轻盈的自由又扣上被沉重的枷锁。 也许在苏雨扬提醒时,她就该反应过来。 只是当时她已经以“买油画的小女孩儿”自居了,决心再不忍受那可悲的限制,想放纵、想自由。 代价是到了现在的境地。 她刻意忽略旧世界,甚至完全不知道网上是何情况,就那么一口气闷进了她以为的新世界中。 绕过一个又一个弯,她始终沉默着,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懊悔与否。 她一人在外,到底会觉得害怕,所以不敢随便进入环境不好的小酒店。 再次拐过一个弯,路上灯光依旧明亮、环境已经精致雅观,但一个人也没有。 在彻底失去方向感之前,她停下脚步。 “不是去其他出口吗?” 经理语气神色皆如常。 “是的,马上就到了。” 路径的确是往酒店深处去,难道另一个出口是直穿过去的后门? 简宁迟疑着跟上,默默拉远了距离。 又走过一个廊道后,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她浑身汗毛顿时炸开,不再往前走,而是向后倒退。 “你离开这么久……没关系吗?” 经理停下,转身微笑看她。 “简小姐说笑,怎么会只有我一个大堂经理呢?” 简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没说过自己姓简,他也不是办理入住的前台,为什么知道? 简小姐,她听到这个称呼就会想起陈彬、白擎等人。 不再多说任何话,她转身就开始往回跑。 好像搞砸了很多事。这个想法出现在心里,无凭无据,却又被情绪烘托得无比真实。 情绪起伏剧烈,幻觉又开始隐隐约约地出现。 她努力去稳定情绪,效果不佳,眼前依然会出现斑斓的色块,耳边的声音也被减弱。 不幸中的万幸,她的幻觉症状一直都不是很严重。 只是眼前会出现浅淡的虚像,并伴随听力下降,虚像中大多都是无意义的色块。 这些症状并不会影响她的行为。 经理好像在后面追她,但一直没有追上。 拼命奔跑时,她苦中作乐地想:还好这些日子体力提升了很多。 她的方向感很好,一路往回跑。 看到人后,心猛地安定下来,她减慢速度气喘吁吁往前走。 情绪稳定下来,听力缓慢恢复,虚像也开始淡化。 然而等她看到大堂里的场景后,心一沉到底,再无翻身之机。 记者们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酒店,保安在努力地拦,但显然没拦住。 那位前台女生又出现了,正对着一众媒体侃侃而谈,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一张纸。 那张纸她太熟悉了。 一小时前,她明明知道最好不要透露,却还是侥幸地、不以为意地写下了“凝”。 “简小姐!” 她愣怔地站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第13章 大堂里的记者们和她一同往廊道内看。 她看到了经理,而记者们则看到了传闻中的“简宁”,以及一位狼狈的职场人。 是的,经理脸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简宁完全懵了。 “您怎么在这儿?!”一道明亮的声音唤醒她,“您不是去房间了吗?有记者来找您,我看您不在,就先和他们聊了一点您的画!” 前台女生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景仰,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她像是完全看不到经理脸上的巴掌印,可人就在眼前,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还是说…… 总之,她的表现和后面经理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记者们蜂拥而上。 “请问简小姐,你在外面的画也是找人代作后摆拍的吗?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问您是殴打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吗?” “请问您是如何让人们违背良心为你说话?” 保安们之前拦不住记者,传呼了补充人员。 此时见他们一拥而上,正巧补充的保安已经赶到,好歹算是拦下了这些疯狂的记者。 他们的话筒止于简宁半米之外,又被拦回去。 前台女生气得跺脚,“你们为什么不听我讲话?!我是真心喜欢凝,怎么可能是托?” 保安将记者们拉出去,经理脸颊一侧发肿,帮简宁说话的女生站在一旁。 简宁沉默地站在光鲜亮丽之地。 没有人碰到她。 记者被撵出去了,新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女士。 她步履匆匆,像是紧急赶来的,但一拨发丝便端庄而体面。 “您还好吗?”她是酒店的经理,和保安队的人一样,得知情况后紧急赶来。 简宁抬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她。 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专注到空洞,猛一看,其实是有些让人心里发凉的。 女士见惯了大场面,波澜不惊。 “保安人员失职,这是我们的过错,很抱歉让您受惊了,您此次的房费全免。” 她继而看了一眼脸上有手掌印的大堂经理、以及神色激动的女生,回头微笑面对简宁。 “我们会查清这件事,给您一个交代。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简宁一声没吭,转身上楼了。 能有什么交代。 凝的签名是她写的,经理从头到尾没碰到她一下。 就连乱成一窝粥的记者,也没碰到她一下。 她其实还没反应清楚,为什么她只是洗了个澡,突然就演变成这样了。 这样具体是什么样,她也不是很清楚。 只能清晰感觉到:完了。 真魔幻。 躺在床上时,她想。 手机屏幕亮了,她等了一会儿,像是死机的机器一样,缓冲半天才做出转头的动作。 消息框跳动,是江澈不断发来消息。 又缓冲了一会儿,她才拿起手机开始看。 这段时间她很少看手机。 只在前几天看到了江澈发来的几条消息。 大意是她在外画的画被人看到了,人们在夸她画得好。 后面几天她就没再点开过微信。 现在她已经无法追究自己是以怎样的心理,做出不看消息这个决定的。 大概是因为她没回,所以江澈发的消息也不多,就刚刚发来了好几条。 江澈:「你在景悦酒店出什么事了?还好吗?白夜的公关部接到电话了。」 江澈:「看到回一下消息,我很担心你。」 江澈:「我去找你?」 她开始打字,手指像是被冻僵了似的,慢而又慢——wo mei shi n:「我没事。」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 江澈:「真的吗?那我晚点儿再来找你?」 n:「嗯。」 她退出去,安静地把之前的消息都看了。 徐之敏发了几条日常消息,她之前以在外写生为名,说自己会不常看消息,徐之敏就很少发了。 郑希霖发过几次问候的话语,她中间有几天没回复,对方就也不发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消息。 服务号、公众号、支付信息。 再往下,哦,还有一条,是rains的消息。 rains:「图片」 五六天前发的,是一张雨景图。 当时似乎在下雨。 不知多久后,手机从她的掌心脱落,她偏头,瞧见自己的行李箱。 天蓝底色,清澈而温暖,上面有不少自己涂上的颜料,以及别人赠送的贴纸。 稍一回顾,恍然若梦。 明明就在不到两个小时前。 而现在,两个小时后,她闭着眼也能看到无数人的谩骂。 之前说自己找人代作,之后说自己摆拍?殴打他人?娇蛮任性? 她没有那么坚强,也许又要重新归于闭门不出的生活。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简宁吗? 还是只是因为我太笨了,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明明一周之前并不感到悲伤与失落,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简宁的事实,并安然若泰为此付出代价。 为什么现在这么难受? 视线模糊,她抬手去摸,指尖湿润。 她摸到了眼泪。 好久好久没哭了。 哪怕是宸海出事的那几个月,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好难受。 上次感觉到心脏如此难受,还是在几年前,那时她能联络的人更少,只有一个江澈。 而当时陪伴她的也就是江澈。 她沉默地面对画板,江澈坐在画板后面,充当模特。 虽然到最后画板上未落一笔,但江澈没有发出任何一声表示疑惑的音节。 她去摸手机,够了几次才够到。 n:「我想见你。」 n:「1213」 作者有话说: 请猜后事如何 第10章 苏总 n:「我想见你。」 n:「1213」 苏雨扬收到消息时刚结束会议。 其他高层接连离开会议室,她看了几秒,合上手机,也起身离开。 aurora,她在a国留学时的好友兼现在的合作伙伴,正在办公室等她。 她要去和aurora商讨关于「深空艺术集团」的事情。 “扬?”aurora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还好吗?” 苏雨扬回神,“不好意思。” aurora双手交叠托着下巴,“你走神,很少见。可以和我讲讲发生什么事情吗?” “没事,刚刚聊到金雀。”苏雨扬准备拉回话题。 aurora皱眉摇头,和苏雨扬没表情相反,她的表情很浮夸。 “真的吗?我不信。” 苏雨扬没有反驳,而是道:“五点半前处理完「深空」。” 现在已经接近五点了,如果是原来,aurora相信她们能在半小时内处理完。 但现在…… “你不够专注,效率是低的,效果是差的。”她摇头不客气道。 提到这里,苏雨扬果然沉默了。 她顺势问:“是你的小玫瑰花吗?” “早解决,静心,效率高。” 她的中文不差,但面对亲近的人时不会特别注意语序,主打一个能听懂就行。 苏雨扬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如果你不笑,说服力会更高。” aurora哈哈笑,“竟然你发现了。” 她拍拍苏雨扬的肩膀,“很有趣你谈感情。深空晚上再聊,不迟。” 苏雨扬没有反驳。 aurora好奇问:“所以什么发生了?” 苏雨扬敛眸思索,三秒后将聊天记录给她看。 简宁:「我想见你。」 aurora看过去,顿时瞪圆眼睛惊呼出声。 “my god!!!” “just go to see her now. why can you still hold back?!” (现在就去见她。为什么你还能忍住?!) 相比之下,苏雨扬这个当事人倒是镇定多了。 “why?”她只念了一个简略的单词。 “why?”aurora不可置信,就差戳她的脑门了,“不是你喜欢她吗?” 苏雨扬叹了口气,“我说她。” 她的声音轻了些,“卖画不需要见面,此外没有其他理由了。” aurora听明白后笑了,“所以我说你在谈论感情时很有趣。” 苏雨扬抬头看她,aurora高她一些,和她相对坐在办公桌两边。 这就是表示疑惑的意思,aurora已经习惯了这位东方好友的简略表达方式。 “为什么你不去看,反倒猜测?” 苏雨扬垂眸,没有回答。 甚至又低头翻起了企划书。 aurora知道这是她感到不自在时的习惯。 她觉得苏雨扬面对感情时的反应很有趣,于是忍不住笑着调侃。 “之前,你说你已经不再喜欢她。可当她困难时,你找借口帮助她。” 第14章 “young,你不是特别喜欢画。” 苏雨扬的目光从企划书上抬起,对上aurora湛蓝的眼睛,里面盈满了笑意。 aurora看着她的眼睛,笑盈盈道:“我喜欢她。” 果不其然,那双瞳孔微微缩小了一瞬。 “因为她见你,就不找借口。”她慢吞吞补充后话,打趣的笑意快从蓝色的眼睛中溢出去。 苏雨扬错开视线,她盯着虚空,不搭理aurora的打趣。 她们的感情观不同,但aurora的思维发散,能给她提供更多思路。 如果需要帮助,简宁应该会优先求助江澈。 到底为什么要见我呢? aurora见她兀自沉思,开始嘟嘟囔囔念叨。 “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苏雨扬微微皱眉。 “没有想到是真的。” aurora见她一副决绝模样,不再当媒婆推她主动,失望叹息。 “现在她需要你,但你不去。我以为你喜欢她。太可惜了,我和朋友赌输了。” 自动屏蔽废话后,苏雨扬忽然一愣。 现在她需要你。 这是一个陌生的句子。 就像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时,心头涌动的复杂感受一样。 前者陌生,后者久违,但同样令她心动、令她愣怔、令她……想要冲动。 这是大忌。 她合眼压下心火,保持冷静,回国不久,现阶段不能出现差错。 “笃笃笃——” “进。” 进来的是刘助理。 “苏总,简小姐入住景悦后有媒体聚集,她下楼时被围堵了,这是视频。” aurora凑近,“我可以看吗?” 刘助将平板放在二人之间。 画面上是大堂的监控视角。 起初是简宁入住时和前台交流、简宁签名,跳到一小时后,简宁下楼看到聚集的媒体,跟经理离开了大堂。 视频的速度和内容调整过,没有任何冗余的部分。 记者冲进酒店。离开的前台女生出现,对记者侃侃而谈,简宁回来,后面跟着狼狈的经理。 “事发后不到十分钟,星闻,一家濒临倒闭的新闻工作室去联系了白夜,要封口费。” 她滑动平板,“草稿在这里。” 【继找枪手被扒后富二代“画家”再出新招,伪装人民艺术家全城摆拍、殴打……】 话术无非就是那些,煽动情绪,挑起对立。 再放上几张照片,就能“佐证”一大段谎言。 最后给出意味不明的话语,引导人们顺着营造好的氛围发散思维。 「破产大小姐不仅还清债务,还能频繁出入星级酒店,背后原因……」 诸如此类。 老套,但好用。 苏雨扬迅速看完,aurora阅读速度慢,还在慢慢翻。 她阅读期间,苏雨扬垂眸沉思,最后对刘助理道:“联系江总,金雀展主会场放在白夜。” 刘助理应好后离开。 aurora闻声没反应过来,“你想做什么?” 凝的画可都在白夜。 苏雨扬起身,拿起外套,“我去见她。” “冲冠一怒为红颜,是这么用吧?”aurora磕磕巴巴念完,眨眨眼睛,“你又喜欢她了?” 苏雨扬低头看向她,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没说过我不去。”也没说过完全不喜欢。 只是需要先确认简宁的意图,避免出错或被利用。 aurora又眨眨眼,“果然很有趣。” 她学苏雨扬的语气,调侃道:“五点半前处理完「深空」。” 苏雨扬瞥她一眼,“不是处理好了吗?” aurora疑惑:“我没有做白日梦呀。” 苏雨扬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金雀展放在白夜。” aurora醍醐灌顶,而后再次睁大眼睛,嘴巴也张圆了。 表情虽浮夸,但很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盯着苏雨扬离开的背影,她默念:“intimidating woman.”(令人畏惧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苏总的心思你莫猜,猜来猜去猜不着。 第11章 见面 门铃声传来,简宁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 看到苏雨扬的一瞬间,她愣在原地。 这错愕十分明显,苏雨扬看出来了,于是也开始错愕。 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她的表情管理比简宁要强,至少面上没有露出什么。 简宁脸上的表情其实也不夸张,只是眼睛睁大了点而已。 几秒后就又落回去了,变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她没心情也没力气思考了。 “苏雨扬?” 三个字念得也没什么力气,语调低、语音长。 虽然但是,苏雨扬眨眼的频率还是变了变。 她第一次听简宁念她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 显然,简宁没有想过是她消息发错人了。 苏雨扬确信自己收到了消息,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语气如常回答:“你喊我来的。” 简宁耷拉着的眼皮掀了掀,“啊?” 苏雨扬干脆摸出手机给她看。 这下简宁没办法狡辩了。 可惜她现在实在是不对劲,就连尴尬感都如同套上了一层纱,朦胧而隐约。 所以很直白地就承认了。 “发错人了,抱歉。” 说着,她退后一步、手摸到门框,看起来像是想要关门赶人。 “麻烦你跑一趟,改天赔礼。” 苏雨扬大脑飞速运转,停顿片刻后问:“你还好吗?” 简·无能量·宁有气无力,也没了耐心,“不太好,我想一个人待着。” 苏雨扬顿住。 简宁能察觉到她的尴尬,但实在没心力管什么了。 她盯着地板,等苏雨扬主动离开,自己好关上门回去。 十几秒后,身前却传来了一声平静的询问。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吗?” 简宁顺着她的话,想到自己确实只发了一个房间号。 为什么苏雨扬能找来?她的大脑拒绝向前进行思考,并催促她回答“不好奇”。 她没把这三个字说出来,而是索性没吭声。 气氛僵硬到窒息。 好在简宁就默默杵在那儿,虽然不吭声,也不看人,但苏雨扬在窒息中有了时间思考。 进还是退? 又是十几秒的思索后。 “你想吃饭吗?外面没有记者,也没有认识你的人。” 她这么一说,简宁才反应过来。 啊,一天没吃饭了。 昨晚十点多吃了一碗面,上午中午在画画忘记吃了,想洗完澡去吃饭来着。 她往外看,走廊上没人经过,看不出什么名堂。 见她有意,苏雨扬补充道:“下午不合规,景悦要加强防护,不可能放人进来。” 简宁听到了,于是迈步出去。 她的手按着门,顺手就要带上门。 苏雨扬立即挡了一下,自然而然问:“带房卡了吗?” 简宁摇摇头,钻回去拿上房卡再出来。 客观来讲,苏雨扬觉得简宁的防范意识有点太差了。 怎么能就这么跟认识不久的人离开?还是在下午明显有人对自己发起“攻击”的关键时间后。 但当她们相对而坐时,当看到简宁埋头吃饭时,她不自觉用一只手抵着下巴,不动声色打量起来。 那些评价、判断、思考的想法也没了,就只是默默地注视,脑海里浮现出更多浅显、无聊的念头。 譬如:她的头发留到这么长了、她的额头有一个小痘痘,最近熬夜了吗?食指上怎么有一条小伤口,被什么划到了,有消毒吗? 思维越发散,注意力越松散,目光也就越来越放肆。 当视线划过飘落的两缕发丝、眨动的睫毛、看不清的眼睛、秀气的鼻子,落到沾着汤汁的唇时,她的喉骨动了动,心率也骤然加快。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她猛地错开视线,往嘴里送了一口面。 简宁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鬼东西,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吃面。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简宁填饱了肚子,苏雨扬确认了一件事。 简宁脑子空空,没有想任何东西;苏雨扬脑子里的想法换了又换,一向少有起伏的情绪也泛起星点涟漪,最终确认了一件事。 ——她对简宁所抱有的不仅仅是所谓“旧情”,她所以为的“青春期的激素消失以后,我对她就无感了”也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她在那边品味死灰复燃的春心,简宁吃完,抬头见她还有大半碗,便道:“我先回去了。” “一起。” “?”简宁不理解,但也不关心,转身离开餐厅回房间。 苏雨扬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 “他们谋财,不会影响到你。” 临近1213门口时,简宁听到苏雨扬说。 第15章 是结论,且言简意赅。 她抿唇,拉开房门后往旁边站,是请人进去的姿势。 苏雨扬见她没有继续情绪化,松了口气。 一顿饭下来,温暖的食物安抚了空瘪的胃,顺带也让简宁冷静下来,能听得进去话。 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有主动去倒水,看到茶几上有一瓶没拆封的矿泉水,就随手推给苏雨扬,权当招待。 沙发呈“l”形,她坐在较长的“i”那一边,苏雨扬没有跟她并排,而是坐在了“_”那边,与她侧相对。 简宁抬头看向苏雨扬,像是想说什么但没能开口。 苏雨扬便先打破沉默,看向她右手食指,“消毒了吗?雨很脏。” 简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第二指节上有一条细细的伤口,切口呈粉红,还没愈合。 民宿中有花,上午摸的时候被花刺划到了。 她摇摇头。 用纸巾压了压,不渗血就没管它了。 苏雨扬没问为什么,起身往别处走。 简宁盯着她的背影,又垂头去看手指上的伤口。 一分多钟后,苏雨扬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医药箱。 她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坐在简宁身旁,依次打开、取出消毒用品,动作无比自然、从容。 “去洗手。”三个字说得跟发号施令似的。 简宁还真就乖乖去了。 擦干手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后,简宁问:“你怎么找到的?” 苏雨扬眼神示意她抬手。 她乖乖照做。 苏雨扬一边替她消毒,一边回:“大多在卫生间,有些在卧室。” 有点儿疼,简宁缩了一下手指。 苏雨扬目不转睛盯着,等她舒展开后继续,动作放轻了点儿。 “忍忍。” 简宁没吭声,等她结束后才开口:“已经淋过雨了,有用吗?” “啪嗒——”苏雨扬刚扣上箱子,回头看她。 她眨眨眼。 苏雨扬莫名无奈,又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抗生素。 简宁非常自觉地抬起手,让苏雨扬给她涂。 “怎么弄的?” “花刺划到了。”简宁盯着她回答。 苏雨扬一抬头就对上她这种眼神,深黑的瞳孔、目不转睛的凝视、没有表情但很可爱的脸。 她莫名开始不对劲。 贴好创口贴后,起身把医药箱放到电视机下,借机坐回了沙发的“_”侧,与简宁相对。 “以后小心。” “哦。” 很没营养的废话。 “要及时消毒。” “哦。” 苏雨扬轻轻吸了口气。 在聊天中,通常她不会作为主动找话的一方,但简宁显然更闷,她只能赶鸭子上架。 “其他地方有被划到吗?” 简宁摇头,依然直勾勾看着她。 “……”苏雨扬遗憾落败,回归直入正题的方式。 “下午……很难过吗?” 出乎她的意料,简宁竟然摇了摇头。 “他们要多少钱?” 虽然意外,但苏雨扬倒是更适应这种模式,有事说事的模式。 “暂时不清楚,要看白夜的态度。” ……白夜? 简宁并不明白这之后的弯弯绕绕,“江澈?” 苏雨扬点头,见她迷茫,解释道:“一家新闻社作的秀,目的不在污蔑你,而在于向白夜讨要封口费。” 简宁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喃喃道:“这样啊。” 虽然表情没有变,但语气太轻,苏雨扬听着不太舒服。 犹豫几秒后,她选择说:“如果你卖画,我会买的。” 所以如果简宁觉得愧对江澈,是可以偿还的,即便现在还未得知他们的成交价。 她如此想。 但简宁的想法跟她不同。 她听着苏雨扬的话,知道了,但只是知道了,沉默地点点头,又略迷茫地四望。 “找什么?”苏雨扬问。 “手机。”简宁如实回答。 明明她和苏雨扬没什么关系,但苏雨扬每次的问话、让她做的事,她都回答了、照做了。 乖得不可思议。 “上次用手机是在做什么?”苏雨扬引导式地提醒。 她再次顺着苏雨扬的话语去想。 想到后,转头盯着苏雨扬回答:“发消息。” 表情冷淡,眼神却透露着茫然,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苏雨扬被这种眼神激得心湖一荡。 “……在哪里发的?”恰好,她很擅于发布指令。 “床上。”简宁依旧看着她说。 苏雨扬心脏跳得有点儿快,这次没说话。 简宁仰头看着她,似乎还在等指令。 片刻过去,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起身去卧室。 不久后捏着手机回来,又坐回了原位,然后才拨通电话。 苏雨扬轻轻抿了一下唇。 ——为什么不在卧室通话呢,这种私密通话,要避着我吧? 但简宁的确没有避着她。 她没有那么多想法,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电话是拨给江澈的。 江澈很快就接通了。 “喂,宁宁?” “嗯,他们要多少钱?” 一旁的苏雨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只听简宁的问题,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她心下微惊,是可以直接问的关系吗? 在她看来,这次事件甚至连“事件”都称不上,只是一群穷途末路之人的孤注一掷罢了。 加之刚刚重新确认自己的心理,所以更多注意力在简宁和关系上。 “你知道了?”江澈有些惊讶。 “嗯,多少。” “……”江澈没回答。 简宁不假思索说:“不用给他们。” 这次惊讶的不仅仅是江澈,还有旁听的苏雨扬了。 “又发生什么了吗?”江澈立即反问。 “没。”简宁语气如常,“有第一家就有第二家,不用浪费了。” 她的语气太正常,就像是在说什么无伤大雅的事情。 而说的内容又太客观,仿佛是站在上帝视角,理智地评判着一件事。 如果简宁是她的合作伙伴,苏雨扬会很高兴。 不过不是。 江澈与她的想法相同。 且她更了解简宁,更明白这番话有多不对劲。 “宁宁,别这么想。” 简宁没出声。 江澈知道她其实很倔,便改口用事实劝,“还记得之前我告诉你白夜不跟你解约了吗?” “嗯。” “白夜不能跟你解约,原因很复杂,如果舆论又起,白夜的损失会更大。” 十几秒后,简宁轻声妥协,“那好吧。” 江澈刚松了口气,就听简宁又说:“多少?” “……”江澈没回答,只是喊她的名字:“宁宁。” 简宁不应,江澈只能无奈报出一个数字。 “好,不打扰你了。” 通话结束,简宁放下手机,发现苏雨扬正在看着她,眼神很奇怪。 苏雨扬想起了她去白夜的那一次,也是她回国后第一次见到简宁。 那时白夜已经在撤掉凝的画了。 简宁的想法跟她不同。 她的想法建立在“白夜会为凝付这一笔钱”的基础上。 而简宁的想法建立在“凝可能会再一次被放弃”的基础上。 苏雨扬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她的心情很复杂。 印象中,简宁还是那个腼腆内向、广受喜爱的学妹。 现实里,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就发生了改变,变成了沉闷、不与人交的沉闷画家。 “我想自己待一会。” 相较于她的复杂心理,简宁面色如常、语气如常。 “可以吗?” 闻声,苏雨扬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突兀起来。 「不太好,我想一个人待着。」 最开始简宁就这么说了,但她忽视了。 而现在简宁问“可以吗”。 这是她的自由,她本无需征求苏雨扬的同意。 苏雨扬愣了几秒,答:“打扰了。” “谢谢。” 简宁依然是用一副没有表情的脸,一双看起来十分专注的眼睛直视她。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无礼又蛮横,闻此言论并未愉悦,反倒徒增憋闷。 稍点头后离去。 归途时,她认真思考: 简宁放她进去,是否只是因为无法拒绝?毕竟她顶着“苏”的姓氏。 如果的确是这样,那她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简宁会不会……更难受? 她不知道、想知道、却又无法知道。 她甚至想:简宁真正想要见的那个人,现在能去陪陪她吗? 不能。 简宁没有再发消息给江澈,她一个人度过了这一夜。 第16章 对着窗外的夜幕看了很久,看到了破碎的画、被打翻的颜料、人们张合的嘴、流动的金钱、白纸黑字的合同。 最后拉上窗帘,严丝合缝。 该退回去的,退回那个暮夜。 ——所有人都有所图谋、所有人都不可相信、随时都会被放弃、随时都会被背叛,于是只能蜗居一室、孤身一人。 也许是因为走进了外面被阳光照耀的世界,所以退回来时才更加难以忍受。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1]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列表比“旧荒凉”时多出了几个名字。 ——一位似乎别有所图的精明商人、一位偶然所遇的书店女生、一位阔别重逢的老友。 哦,还有一个神经病。 真的会更荒凉吗? 「最美的歌—在狂风中—听到— 那场风雨一定凶猛— 那温暖可人的小鸟 能被它吹打得发愣—」[2] 荒凉尚未可知,但简宁收到了一条有温度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1】《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艾米莉·狄金森 【2】 节选自《我从未见过荒野》人生篇 十一 艾米莉·狄金森 著 蒲隆 译 (在第八章出现过) 另附苏雨扬思考过程: 简宁不理我,我之前应该不至于给她留下坏印象,她应该是不想说话、不想理人,而不是不想理我。 所以是可以继续对话的。 我提出了相关的事,她也没反应,甚至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那么我再提相关的事情只会让她反感,无论是解答,还是别的什么。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不缠着她。 她原来想发给谁?我走之后会喊那个人来吗?那人来了有什么用?她能帮上忙吗?已知简宁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了,虽然也可能只是不对我讲,但…… 简宁找了ta,主要是因为觉得可以对ta倾诉吧。 所以她现在是需要人陪的,但应该不是我。 ……我不想那个人是别人。 她显然受到了严重刺激,很不舒服,下午也没吃饭。 既然我来了,ta没来,那么我就要把握住机会。 可以邀请她吃饭,但要先确认她现在有没有食欲。 这是跟下午的事件无关的。 她很不舒服,我不知道她现在感受如何,在不安吗?在伤心吗?还是在害怕? 看不出来,但至少要保证环境的安全,这是不会错的。 既然她不关心我怎么会来,那我也没必要强行解释,也许会惹她烦。 试试吧。 总比不知道是谁的人来了强。 第12章 陪聊 简宁收到了一条有温度的消息。 rains:「抱歉打扰你了。我担心你太难过,所以试图帮你,但忽略了你的感受。事实上我不清楚该做什么,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看到时愣了一下。 道歉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时间对于商人多宝贵,她是清楚的。苏雨扬白跑一趟,却向自己道歉? 「我担心你太难过,所以试图帮你。」 她感觉苏雨扬似乎别有所图,但唯独没想过动机会是“担心”。 就像rains已经表现出了对画的极大兴趣,但她还是认为苏雨扬别有所图。 简宁难以将别人的出发点往美好的方向理解。 尤其当这个“别人”是家世显赫、腰缠万贯的位高权重之人时。 所以,她觉得这段话十分……荒诞? 面无表情盯着这行字,屏幕冷光将她的面容映得更冷淡。 她打出一个又一个字母,看着字母变成方块字,按下发送。 n:「你为什么对我好?」 作秀的新闻社图财,书店的前台女生图色。 那么新来的你又图什么? 左上角跳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几秒又变回“rains”。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许久,等眼睛酸涩到发疼时,她放下手机。 然而就是她放下的一瞬间,对方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 rains:「我喜欢你的画,爱屋及乌。」 头像里那朵自己随手绘制的灰色玫瑰花,似乎也印证了这句话。 简宁脑子有点儿空白。 对方又发来一串消息,致力于让她的大脑更加难以思考。 rains:「所以我之前找了你的联系方式,直接联系你。」 是的,简宁曾经确实疑惑过,为什么这个人会直接加自己的好友,而不是郝幸。 rains:「如果你觉得冒犯,对不起。和下午一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感,放任它操控行为,越过了正常的交际线。」 简宁眨眨眼。 rains:「我收到消息时很疑惑,去查了,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你在哪里。」 简宁又眨眨眼。 rains:「并非有意冒犯,如果你觉得不适,以后我不会这么做了。」 不,简宁并不觉得冒犯。 在她看来,这些人知道什么都不足为奇,他们总是高高在上、知道所有事。 相反,她更奇怪苏雨扬竟然在向她解释。 是害怕自己误会吗? 这样的善意反而让她不知所措。 在她茫然时,rains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rains:「你会觉得冒犯吗?」 一个敢问,一个敢回。 n:「不会。」 怎么会呢? 她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有喜欢的画,也会想方设法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如果自己突然收到一句“我想见你”,也会觉得奇怪,然后追查发生了什么。 n:「谢谢你。」 rains:「你还难过吗?」 简宁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就像之前,会有人问她是否有难处,但她不会说,无论是苏雨扬还是徐之敏。 那是自己的事情,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她翻阅上面的几行字,略密集的白框信息来自对方。 仿佛在说:我想关心你。 这和江澈、徐之敏直白的关心不一样。 直白的好意她不敢接,隐晦的表达却让她开始犹豫。 良久,她咬了咬唇。 n:「有点。」 rains:「因为什么而不舒服?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她用了很详细的措辞,也给出了十分真诚的疑惑,是在仔细地询问她的感受。 简宁松开牙齿,趴到了床上。 果然,她就觉得苏雨扬是很厉害的人。 吃饭时、消毒、谈话时,苏雨扬好像什么都懂,也好像永远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行动力也很强,之前就保护好了她的画,还是在答应后没半个小时就开始下雨的情况下。 看起来就很靠谱,很有安全感。 简·感觉动物·宁如此作想。 她像是淋完雨的刺猬一样,慢腾腾翻出肚皮,抖散上面沾到的水珠。 n:「感觉很恐怖。」 rains:「记者的话?还是新闻社?」 n:「新闻社。」 但新闻社明明已经索要了封口费,不会再害她。 这次对方的消息停了一分多钟才发来。 rains:「因为他们?还是因为他们突然出来陷害你?」 n:「后。」 rains:「别怕,白夜就是为此存在。」 n同学没有回复。 rains同学的消息便又来了。 rains:「这是白夜、金雀的公关部要思考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 n:「谢谢你。」 rains同学也等了一会儿才回,期间左上角一直在变化,一会儿是“rains”,一会儿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可见对方十分纠结。 rains:「没事。是他们的问题,狗咬人跟人无关。」 简宁也知道这一点。 她趴在床上,小腿抬起轻轻晃了一下。 n:「人要打狂犬疫苗。」 rains:「之后就能产生抗体了。」 简宁晃动的腿停下,蔫巴似的落了回去。 可她被咬过一次,不仅没有产生抗体,反而还产生病原体,杯弓蛇影了。 n:「你一定很厉害。」 良久,对面小心翼翼回了一句:「怎么了嘛?」 就连“吗”也在苏雨扬的仔细斟酌后,换成了“嘛”。 n:「我要被病原体感染了。」 rains:「那我带你去看医生。」 n:「你人可真好。」 rains:「你也很好。」 n:「那坏的是谁?」 rains:「狗。」 简宁翻身,改为平躺。 n:「不想说了,你太厉害了,什么都能回答。」 rains再次陷入宕机,一分钟后重启。 第17章 rains:「那还想问吗?」 简宁开始思考。 苏雨扬没得到她的回复,就又发了一条。 rains:「你好点了吗?」 n:「好多了,谢谢你。」 rains:「不客气。」 简宁想了一会儿,忽然脑抽,发:「五星好评!」 rains:「好评不如下次再来。」 简宁看着这句话,忽然笑了一声。 扭头看向明亮屋灯外的夜幕,她放开手机,钻进被窝里合眼入眠。 第二天上午,她离开酒店,先去医院取了减缓幻觉的药,然后去「蓝山桥」小区租了一间房子。 「蓝山桥」是她听陌生人们讲过的。 环境不错、安保不错,价格相对没有「千里江山」那么高昂,而且里面除了别墅区,也有楼房。 楼房的价格低很多。 如果是十天前,她自己很难顺畅地搞定这些,必定因为沟通问题而到处碰壁。 十天后的现在,即便她没有接触过,但这些事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24寸的行李箱、一个双肩包就能装完。 安顿起来相对也更轻松。 13号楼,3单元607,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画室。 傍晚六点半,夕阳余晖穿过窗户,洒落一室橘红。 她摘掉橡胶手套,看着眼前干净漂亮的屋子,忽然萌生出一股愉悦。 说不清是成就感还是幸福感,反正她很开心。 在外流浪时是轻飘飘的愉悦,仿佛盈盈一跃就能跳上云层。 现在这种喜悦像是沉入土壤中的厚石,让人心间充实,仿佛每一步都踩得踏实。 她拍了张客厅的照片,发给江澈,附言:新家。 多选、转发,选完徐之敏后,她顿了顿,点击右上角的多选,又勾中了rains,发送。 然后就丢开手机去收拾画室了。 嗯,她的画室也只能整齐这么一会儿了。 她有随手乱画的习惯,所以还要再铺一层墙纸,免得被房东骂。 但她又没有让别人进自己私人区域的习惯,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结果就是十点多了,她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做出以下重大决定: 只贴画室就好了,不为难自己。 我会忍住不在外面乱涂乱画的。 “咕——”被虐待了一天的肚子不堪重负,发出抗议。 啊……又忘记吃饭了,她再次做出重大决定:明天再继续贴好了。 她会做饭,但没买菜,爬起来找手机去点外卖。 也是这时候才看见其他人的回复。 21:56 徐之敏:「这是哪?你旅行回来了?」 20:30 江澈:「在哪里,吃过饭了吗?」 19:59 rains:「蓝山桥?」 她按顺序依次回复。 n:「秘密,嗯。」 n:「秘密,刚点外卖。」 n:「你怎么知道?」 回复完,她把工具收起来后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外卖显示预计十分钟后到,rains的回复也来了。 rains:「窗外的景色很熟悉,我也在蓝山桥住。」 这么巧? 简宁正这么想,下面就是一张照片。 ——正是13号楼的照片,看角度似乎是从隔着一条路的3号楼拍的。 rains:「我在3号楼。」 她放下心来,回:「好巧。」 吃饭时,徐之敏拨了视频通话过来。 她好长时间(以年为计算单位)没跟人视频通话了,看到的时候还愣了愣。 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接通了。 被别人知道自己的住处……应该没问题吧? 嗯……徐之敏应该不至于看到房子内部,就能辨认出是哪里吧? 徐之敏可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等了老半天才被接通,吐槽:“磨磨蹭蹭的。” 她打小就是这么个性格,现在看来还没变。 简宁完全不在意她的吐槽,自顾自打量她。 通过手机屏幕看到对方,还有点儿新奇。 徐之敏在吃东西,手机随便支在旁边,瞧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就差贴在镜头上了,纳闷:“你干嘛呢?” 简宁摇摇头,又看向右上角的自己,扒拉起头发。 很明显,在保持形象。 徐之敏见状翻了个白眼,甩出三连问: “什么时候搬过去的?弄好了吗?需要我帮忙不?” 扒拉完头发的简宁端正坐好,又注意起自己和手机的间距,想要一边调整一边回答。 但很显然,她是单线程生物,调着调着嘴巴就张不开了。 徐之敏的眼神更嫌弃了,“嗯?” “啊。”简宁反应过来,连忙坐好,一个一个回答:“今天、快好了、不用。” 徐之敏扑哧一笑,“你是呆子吗?” “?”简宁眨了眨眼,不解。 “更呆了。”徐之敏完完全全的嫌弃口吻,顺口问:“吃过饭了吗?” 简宁点点头,“在吃。” “吃的什么?” 简宁于是摸索着调转摄像头,给她看。 ——很不健康的麻辣烫。 “怎么吃这么晚?”徐之敏问。 她一问,简宁一答。 “在打扫卫生。” 她不说,简宁不动。 甚至连摄像头都没有调回去,还对着桌面。 徐之敏沉默了,觉得对面仿佛是一个人机。 她接下来故意没发问,等着看简宁的反应。 简宁…… 简宁也不吭声,就盯着镜头里的她。 十几秒后,徐之敏落败,异常无奈:“摄像头调回去吧。” 简宁照做。 她听出了徐之敏语气里的不对劲,自顾自在心里想:她怎么了? 但是没问出口。 徐之敏于是看着这根美丽木头,真诚发问:“你是机器人吗?” “?”简宁更疑惑了。 怎么我不仅是呆子,还变成机器人了? 徐之敏也不跟她比闷,直言:“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啊。” 简宁眨了眨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 徐之敏读出了里面的意思——不然呢? 她扶额,“见面不觉得,怎么手机上这么呆?你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好好一个闷葫芦,直接成机器葫芦了。 她说了很多次,简宁这才主动问:“为什么说我呆?” 徐之敏反问:“一问一答,除了眨眼就是眨眼,不呆吗?” 简宁眨眨眼。 徐之敏:“……” “算了,这么看来你不适合。” “适合什么?”简宁这次主动问了。 “一中有学生看见我带你出入了,正好初中部美术组在招助教,有人让我问你愿不愿意来。” 徐之敏说完,皱眉吐槽:“这么看来还是算了,你这么个性格,难压住那群小屁孩儿。”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问了简宁的意见,“你想来吗?助教不用讲课,你来的话,应该就是配合老师,让你画什么你画什么就行了。” 简宁猛摇头,“不行不行。” 徐之敏就没再提,转而说起别的,“最近网上在传你画的画,都在夸你,别说,画得是真好看。” 简宁配合地点了点头。 迄今为止,她一辈子都只做了这一件事,不精才怪了。 徐之敏无语,“你点头干嘛?” 简宁于是摇了摇头。 附眨眼一次。 但很显然,这次的眨眼里有逗人的意思。 徐之敏算是明白了。 “死闷骚。” 简宁无辜眨眼。 怎么会呢? 作者有话说: 怎么不会呢?(眨眼) 徐之敏:你,过来,回答我!为什么每次问你用不用帮忙,你都说不用?对着我就是一副人机呆子样,对着一个认识了几天的人就能敞开心扉?! 简呆呆:我没有。(猛摇头) rains:你想多了,她对我也是一问一答不问不答。 江澈(八年好友至尊版):你想多了,她对我也这样。 简宁:怎么会呢?(眨眼) 作者君:怎么会呢?(试图眨眼但被打飞) 第13章 偶遇 通话结束后,简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助教好像也很有意思。 出去一趟回来后,她变得莫名想要和陌生人亲近。 但初中的学生的确很吓人来着,而且还是不出门比较好吧…… 最后没想出所以然,反倒等来了江澈的消息。 江澈:「星闻主动把钱退回来了,稿子也没再上,你的钱自己安心拿着,不用给我。」 嗯? 简宁很难不想到之前的一系列事。 战战兢兢准备孤注一掷,结果对方忽然就收手了。 第18章 忽然被撤掉的领导、忽然销声匿迹的abcd、忽然不再解约的白夜。 n:「为什么?」 过了一阵儿江澈才回她。 「据说是星闻的其他仇人干的。」 有这么巧? 简宁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巧合,而且这也太多巧合了。 她没有再问江澈。 江澈如果可以告诉自己,早就说了。 又是谁在后面,想打什么算盘? 她略烦躁,坐在原地深呼吸几次后平复情绪,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随它的便。 然而没过多久,第二天一早,她就主动去联系江澈了。 n:「金雀展在白夜?」 她不怎么看网上的消息,但唯独有一类信息她不会错过。 那就是各大画展。 金雀展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艺术展,由金雀艺术集团开办,三年一度。 今年要举办金雀展,举办地刚刚公布,就在白夜。 由于聚集了国内外各种艺术作品,所以它对举办场地的要求很高。 别说不参不参政了,一般连商业投资都不会拉,选取地只为此次展出的主题服务。 更不会主动往有非议的地方去。 凝前段时间还在风口浪尖上,白夜由于没有跟凝解约,也受到了非议。 虽然最近的声势低了点,但没有完全消失。 江澈没有及时回复她,这会儿估计挺忙的。 简宁去网上逛了一圈,果然骂声一片。 啧。 有说凝攀上白夜总经理的,有说白夜疯了的,也有说金雀疯了的。 当然,更多还是“问候”凝的。 简宁自动忽视那些说自己的,看完后心中百味交集。 「白夜不能跟你解约,原因很复杂,如果舆论又起,白夜的损失会更大。」 这是江澈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金雀展对于整个金雀集团来说都很重要,白夜不过是金雀集团下的一个画廊。 即便是金雀受到舆论攻击,白夜也不能和“凝”解约吗? 那么我是又陷入了什么局中呢? 简宁想不出来。 没等来江澈的回复,她索性去贴昨天没贴完的墙纸。 中午时,江澈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江澈:「对,你的画要参展吗?」 作品是否参展自然是由创作者决定的。 至少简宁签的s约之下,所有需要用到她作品的事情,她都有一票否决权。 简宁看到江澈的消息时候正在吃饭。 她看着这行字,怀疑自己眼睛坏了。 不是眼睛坏了就是脑子坏了。 她犹豫了一下,拨电话给江澈。 江澈没接,给她发了消息:「不方便。」 她从善如流也发消息:「网上在骂白夜。还要用我的画?」 江澈:「那些没关系,下午可以来白夜一趟吗?」 简宁实在不知道她在跟人谋划什么。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搞不来这些商业上的勾心斗角。 n:「行。」 午休起来两点半,她出门前想了想,带上容量比较大的双肩包。 嗯,回来可以买点儿颜料,线下店买比较有感觉。 勾心斗角不如涂涂画画,还是她的颜料比较重要。 走到3号楼与13号楼中间的那条路上时,后面忽然传来鸣笛声。 正回头看,车子已经在她旁边停下了。 车窗落下,露出苏雨扬的面容。 侧脸的轮廓很流畅,鼻梁到人中、唇、下巴的角度和曲度都很完美。 一笔勾勒出来一定很顺畅。 眼睛需要着重描摹,浅色的瞳孔,如果放在暖色调的背景中一定有种别致的韵味……神性?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放在冷色调中呢,发色变成黑色,或者深蓝色? 简宁之前在想画和颜料,便下意识用观赏的眼光来看眼前的物件了。 嗯,包括苏雨扬的脸。 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一张脸。 如果能当一次她的模特就好了。 “简宁?” 苏雨扬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嗯? 睫毛颤动,她的脑袋小幅度晃了晃,回神。 “啊。” 苏雨扬被她的反应可爱到了,不自觉眼尾微弯。 “走路也在走神吗?” 简宁下意识摇头,注意到她眼角的变化后又想: 啊,笑一下感觉就完全变了。 原本清晰深邃的五官带着冷而锋利的感觉,这种微弱的变化,巧妙地融合了锋利,变成清晰但不锐利的感觉。 ……如果表情变化的幅度大一点呢? 她想这些时仍看着苏雨扬,看起来倒不像是走神,只像是直勾勾看着人。 “要去哪?”苏雨扬早已见识到了她跟人对视的功力,没有不适,问道。 嗯? 简宁再次回神,也再次下意识摇头。 “嗯?”苏雨扬疑惑,摇头是什么意思? 简宁反应过来,有问必答的习惯占据上风,答:“白夜。” “我去公司,经过白夜,载你吗?”苏雨扬得到答案,顺势问。 警惕心上线,简宁眨了眨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简宁生存法则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 没得到她的回复,苏雨扬稍稍扬眉,用肢体语言表示疑惑。 简宁不再犹豫,回答她:“不用了,谢谢。” 苏雨扬面不改色,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顺路而已。”她没有过于盛情地邀请,“那我走了?” 简宁点点头。苏雨扬转头回去,侧脸露出来,简宁又被她的骨相勾得手痒,忍不住开口:“那个……” “……”苏雨扬转回来等她讲话。 简宁便继续道:“你能当我的……模特吗?” 犹豫着说完又立刻补充:“等你有时间。” 她知道商人很忙。 这次轮到苏雨扬迷茫眨眼了。 但她依旧保持着面不改色,几秒后语气如常答道:“可以。” 简宁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小小的惊喜式的笑容,语气都雀跃了。 “那太好了。” 苏雨扬心跳漏了一拍。 简宁的长相和音色都属于甜甜软软的那一挂,但她经常面无表情,说话也闷着声音嘟嘟囔囔的。 虽然也很可爱,但这一瞬间的“返璞归真”显然更让人心动。 甚至让她忘了自己原先的守株待兔顺风车计划,傻兮兮说: “……嗯,我先走了?” 简宁对她挥挥手,并觉得自己下午可以笑对任何人。 再没有什么能比一个完美的模特要好了! 她可以画好多幅! 如果有,那就是两个!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答案是当她走近白夜的一瞬间,就感觉身上被一层湿漉漉的羽毛黏着,瞬间无法笑对任何人,回归面无表情冷淡小画家。 江澈倒是习惯了她这副姿态,等她到办公室后,去给她冲了一杯咖啡。 牛奶:咖啡=3:1,再加入少量蜂蜜,简宁惯常喝的饮品。 简宁坐在沙发上等她,接过马克杯后双手捧着,仰头看她。 江澈从书桌上抽出几张合同,在她对面坐下。 “简单来讲就是我们给出报酬,换你务必出几幅画参展。如果后续拍卖会上有人拍下你的画,你不能违约不卖。” 六年前金雀展上,凝的确有违约不卖的前科。 虽然她也付了违约金就是。 简宁低头看,白纸黑字密密麻麻。 s约之下,参展与否是由她决定不错,但如果江澈需要她参展,她也会参加。 竟然还特地起草了一份合同。 她放下杯子,拿起那几张合同,一边翻一边问:“如果我不签呢?” “不签白夜会跟你解约。”江澈道:“没必要,这份合同的目的只是保证你参展。既能获得一笔收益,之后拍出去的画,收益也属于你,白夜不会多抽成。何乐而不为?” 简宁放下合同,抬头看她。 江澈眼下有些青黑,看得出来最近很累。 哪怕妆容精致,但身上那股疲惫的感觉无法被掩盖。 看了两眼,她又端起杯子,不紧不慢品啜起来。 “好喝。” 江澈察觉到不对,从疲惫麻木的状态中回神。 “如果不签,白夜解约,付给我的违约金也不少。” 简宁语速慢吞吞的,“还能不当你们的棋子。” 说完,她又慢品一口咖啡,抬头用无波无澜的眼神看向江澈。 半晌。 “宁宁……”江澈无奈看她,语气和神态都很柔软。 这是相熟之人相处的姿态。 “啪嗒。”马克杯与桌面碰撞。 简宁的眼神依旧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点了两下头,老神在在说:“那好吧,我签。” 第19章 语气和神情明明都是冷淡的。 但这番前后语境下来,便莫名显得柔软。 江澈叹息,松下气力靠在沙发上,抬手捏着眉心。 语气轻缓疲惫地吐露心事:“最近好多事。” “看出来了。”简宁也去接了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 没有蜂蜜,牛奶只有一点点,糖也只有一点点。 江澈知道她的喜好,她也知道江澈的喜好。 “啪嗒。”马克杯再次与桌面碰撞,但这次的清脆声响却要更暖人心扉。 江澈坐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就是这个味道。” 简宁坐回去,捧起自己的杯子三两口喝完。 “喝咖啡没用,多休息。” 江澈闻声一愣,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将这份关心品味几秒后,她扑哧一笑,“你被掉包了啊?” 简宁放下杯子,疑惑看她。 江澈不是藏话的被动性格,不然也没法跟简宁处八年了。 “原来可不会这么暗戳戳关心我。” 简宁原来大概只会默默签字,然后留下一句“多睡觉”就离开。 哪会拐弯抹角地等她自己放软姿态,意识到自己绷得太紧了。 这种俏皮与含蓄的温柔,都不是她印象里简宁所拥有的特质。 “我又不瞎。”简宁无法理解,“你黑眼圈那么重。” “反正就是不一样。” 简宁也就不去理解了,拿过笔签字。 “没别的事我走了。” 她要去买颜料呢,蓝山桥附近竟然有一家画具店,她要去采购。 想想被一堆笔、纸、颜料包围就开心! 事实上。 俏皮是从徐之敏那里学来的,准确来讲,是从和徐之敏的相处中学来的。 她和徐之敏此前的相处是在十几岁,那时她们的相处模式是这样。 所以重逢后,她下意识调用了当时的相处模式(于是被骂了死闷骚)。 拐弯抹角的逗人行为,是从书店老板娘那里学来的。 她与人的相处模式不多,于是便更为珍惜那少有的相处,在无意识中模仿。 简宁自己没有察觉,但在潜移默化中,她的确在改变。 作者有话说: 世界纷纷扰扰,宁宁涂涂画画。 第14章 棋局 无论怎么变,简宁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对于那些利益交换的厌恶。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某些人当作了棋子,也的确不知道下棋之人是谁、这盘棋局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在画具店中,她看到红色颜料时愣了一愣,过往的回忆忽然浮现,连带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身体感知。 逼仄的空间里血腥味浓郁,空气并没有稀薄到窒息,但窒息感还是模糊了她的意识。 在缺氧之前,她猛地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频繁眨眼、努力压下那种感知。 “小姐?”一旁的店员看她在原地站着,半天不动一下,上前试探问。 “我没事。”简宁晃晃脑袋,从回忆中抽身。 店员半信不信地退后,依然不动声色注意着她。 她则看回那几排红色的颜料,蹲下去慢慢挑选,心态还算平稳。 注射过疫苗后,人的体内会产生抗体。 大概她也的确是有抗体的,将那股来自身体的恐惧压下后,便一派悠然了。 那首诗怎么讲的来着?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1] 与其想那些想不通的东西,不如来挑选漂亮的笔吧。 “江总,您确定要这么做?” 与此同时,白夜顶楼办公室内,郝幸看着手上的安排表,不可置信地询问江澈。 ——把凝的画放到压轴,疯了吧? “嗯。”江澈无意解释:“按照要求去做就是。” 郝幸不理解,此举完全是把白夜往风口浪尖上推。 江澈不解释,她也无从得知答案,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江总没疯、金雀的高层也没疯。 江澈实际上也想知道白总疯没疯。 白总就是金雀艺术集团的董事长。 竟然要放出凝就是简宁的消息,那么对于有心人来说,拍卖的物品就变了。 不是画,而是人。 要知道,云州市里的二世祖可多了去了,凑热闹的、真对简宁有心思的…… 而且,这是国际展出,到时该有多乱啊。 但白总之前给她的回复是:「听他的话就好。」 他叫william,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国人,忽然空降金雀,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江澈最近在跟他对接,说难听点就是听他指令办事。 她就也只能安慰自己:白总可能会疯,但整个董事会总不能一起发疯。 然而william看着眼前的学姐,也在不可置信地发生一声:“really?!!!” 他的笔记本屏幕中是视频通话的页面,对方也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回以一串流利的英文。 ——是的,就是要你劝说白总,卖了金雀。 他花了几十秒说服自己,随后只能去给这些疯子办事。 不是说东方人更含蓄、做事委婉讲究礼节吗? 我来的是假东方???这些人是疯了吗? 假不假的多见外,那当然是真东方。 疯不疯的多失礼,大家都是正常人。 苏雨扬站在橱窗外,隔着玻璃对里面的人招手。 简宁蹲久了有点儿晕,猛一看见苏雨扬,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气血上涌,又出现幻觉了。 苏氏集团不是很厉害吗,在里面当领导能这么闲? 但半分钟后,苏雨扬还真就绕进画具店,站在了她面前。 一个下午,两个小时内见了两次。 简宁站起来后眼前发黑,扶着一旁的柜子等缓过来后问:“你不是去公司吗?” “周四下午不工作。” 苏雨扬一本正经说出了匪夷所思的话。 简宁原来是自由人士,现在是自由职业,不记日期和周几。 她闻声先下意识看了眼日期,3月20日,星期四。 而后忍不住愣了一下。 江澈已经很忙了,苏雨扬竟然这么悠闲吗? 而且为什么是周四,这话很好接,她顺势问:“那你周末要休息吗?” 苏雨扬点头,“休。” 那还挺清闲。 如此作想,简宁无言了,开始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过对方没让她绞尽脑汁,很快就提出了下一个话题。 “所以周四下午、周末我都有时间。” 嗯? 她一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雨扬的意思。 ——可以当你的模特。 想到这里,她又想去打量苏雨扬了。 不仅仅是面部轮廓,还包括身形特征。 但把人从头打量到脚不太好,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压制住这股欲.望,略纠结地低头指向颜料。 “没选好。” 苏雨扬顺着看过去,愣是没看出区别。 ——这不都一样吗? “……那改日?” 当然不想改天! 简宁瞅她一眼,“能等一会儿吗?” 苏雨扬自然是同意,她都特地空出这一下午了,也不差一小会儿。 说是一会儿,但她看着简宁就如同流连在花丛中的小蜜蜂似的,这里飞飞那里转转,足足四十分钟后才挑好。 画具店距离蓝山桥很近,她们走路回去。 简宁话很少,苏雨扬话也不多,走出没几十米二人就适应了这种无声的相处。 走近蓝山桥之后,简宁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那家新闻社的事情吗?” 苏雨扬顿了两秒才开口,“星闻?” “好像是这个名字。” “听过,濒临倒闭,树敌不少。”苏雨扬语气淡淡。 简宁转头看她一眼,没看出什么,慢腾腾收回视线。 她刚转回去,苏雨扬的目光就慢一步追过去,转而问起别的。 “帮你拿点?” 简宁摇头,“不重。” 她特地背了双肩包,重的那些人家会配送,她只背了一点轻的。 苏雨扬便不再讲话,敛眸一瞬,思量起简宁刚才的眼神。 走进蓝山桥的大门后,正中是一条大路,3号楼在左侧,13号楼在右侧。 “去我那儿吧。”简宁问:“你需要带什么打发时间吗?会有点无聊。” 苏雨扬对答如流,像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那我回去一趟,你一起吗?” 我一起去干嘛?简宁没说出口,但微微挑起的眉毛代替言语,传达出了她的疑惑。 “你想要我做什么准备,可以过去挑。”苏雨扬面不改色,“衣服、首饰。” 她这么一说,简宁就觉得很有必要了,于是跟着她迈向了大路左侧。 第20章 3号楼1单元,每层一户,苏雨扬占了6楼和7楼,两层打通。 进门后,简宁下意识打量起来。 室内设计风格和苏雨扬给她的感觉一致,淡淡的、但内藏锋芒,表现在装修上就是色调不犀利,以灰色、米色等淡色为主,不会过度深沉,但并不显得温和明亮。 软装、边角处则截然相反,精致、暗藏细节。 完美的对称,偶有角落会采取彻底的不对称,像是误入绿色草丛的一朵红花。 譬如客厅角落那张桌子,上面放了一个花瓶、几个摆件,上面还挂着自己之前那幅雨幕的画。 可以说是点缀,也可以说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总之,这里给简宁的感觉没有任何不对劲,非常符合苏雨扬。 而且房子里很整齐,但不像是不住人的整洁,看得出来苏雨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所以同在一个小区的确是巧合啊。她想。 “我出国前就在这里住,前不久才回来。”苏雨扬忽然开口。 简宁闻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 她往某个房间走,示意简宁跟上,边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真巧。”简宁跟上她,回答。 闻声,背对她的苏雨扬眼角微微弯折,领着她往早已准备好的衣帽间去。 走进衣帽间后简宁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雨扬。 那幅巨大篇幅的「秋夜」竟然挂在衣帽间,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谁会把画放到衣帽间啊?! 即便是她也觉得有点变态了。 她脸上的不可思议十分明显。 苏雨扬轻轻啊了声,像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很意外。 于是没有意识到的内心深处,简宁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并感到了轻松。 ——有意外就证明不是安排好的。 当然现在她没意识到,她只觉得苏雨扬变态。 苏雨扬连忙解释:“见不同的人、出席不同的场合都要换不同的装束。 出门前看到这幅画会让我安心,相比客厅,这里是我每次出门前都会注意到的地方,所以放在这里了。” 简宁狐疑,苏雨扬没有过多解释,往前去拉开衣柜的门。 “衣服、首饰都在这里,你可以慢慢挑。” 不过度解释反而显得更真了。 简宁只能暂时压下疑心,点点头。 苏雨扬又说:“那我去拿电脑了?” 简宁其实想她留下,方便对比。 但现在她的某种属性还没发作,就放苏雨扬出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她们到了简宁家里。 当苏雨扬按照要求坐下、摆件按照自己的感觉排列、灯光也调整成合适的模式后,简宁就再也压不住那种属性了。 “袖子挽一下。” 苏雨扬照做。 “挽高了,低一点。” 苏雨扬听话地挽低了“一点”。 “再低一点。” “……不是这种。” “侧对我,你舒服的姿势。” “……侧多了。” 最后只能亲自上阵。 这个模式下的简宁是无敌的。 在她眼里,苏雨扬此时只是一个模型。 又是摆弄手腕,又是拨头发,又是调整姿势。 苏雨扬从未设想过肢体接触会来得这么快。 她浑身都快僵硬了,简宁依然无知无觉。 “现在会累吗?”简宁微微皱眉,弯腰看着她的脸,双手按着她的肩膀问。 “……还好。” “不能还好,要很久。”简宁这时候讲话倒是利索多了,无论语气还是内容。 她松开手站直,后退几步打量片刻,又上前用腿抵着苏雨扬的腿,帮她调整。 “放松。” 苏雨扬怎么能放松下来。 简宁看出她的僵硬,指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你等下不是要用,现在用,试一下。” 手把手调了得有五六分钟,春末,苏雨扬差点热出汗。 简宁在画板后坐下时,捕捉到了她脸侧肤色的细微差异,但感觉更好了,她就没吭声,摸起笔开始画。 室内只余下窸窸窣窣之声。 大概一个小时出头后,她揉了揉眼,探头说:“休息一会儿吧,饿了。” 简宁要求的姿势确实不累人,后半段时,苏雨扬已经完全投入了工作。 闻声,她从没工作中抽身,头也不回道:“嗯好。” 简宁也没理会她的敷衍,摸着下巴又打量起细节处,修修改改,又钻进画的世界。 半晌,苏雨扬结束和aurora的对话,回头见她还在画。 “简宁?” “嗯?”简宁扭头向她,但眼神还粘在画板上。 已经七点多了。 “不是饿了吗?” “啊!对!” 一提醒,肚子的感知又占据上风,她放下笔问苏雨扬:“你要吃什么?” 苏雨扬一时间没说出话。 简宁从画板后离开了,她才看见简宁的模样。 ——别说衣服了,就连脸都沾上了颜料。 “颜料……没毒吧?”她有种无力感。 “啊?没。”简宁的声音很轻快,大概是画画所导致的心情愉悦,连话都多了。 “你想出去吃吗?还是我做也行。” 说着,她站起来伸伸懒腰,胸腔中的气被逼出喉咙,发出一声轻哼。 “不想出门,也不想吃外卖,我做吧。” 由于姿势原因,这句话格外富有语气起伏。 语气柔软到像是撒娇,内容又平淡到像是日常。 这么久,苏雨扬终于感觉到她们亲近了一些。 “……好。” 其实最初她只是想载简宁去白夜。 而简宁其实只是想画画。 一顿饭下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苏雨扬又兀自进行了头脑风暴。 但画画的确会使她轻松,就像是被虚幻而甜蜜的糖衣裹住了心脏。 所以在晚上送苏雨扬离开时,她坦诚地问出了口:“那个新闻……星闻的事,是你做的吗?” 江澈说星闻是被仇家报复了,所以不再惹白夜,归还了封口费,也不再以稿件威胁。 可怎么会这么巧呢? 苏雨扬衡量了几秒。 门外顶灯映照之下,她的眉眼与面容反倒没那么明亮,藏于阴影。 简宁亦然。 “嗯。”苏雨扬最终也选择了坦诚。 “是我做的,我总不能看着我喜欢的画家平白被他们攻击。” 她再次用了“喜欢的画家”。 配合她迅速更换的头像、背景,家中悬挂的画作,这理由愈发名正言顺。 简宁接受了,“谢谢。” 五分钟后,苏雨扬回到3号楼,坐在客厅里垂眸沉思。 已知:我不想暴露这件事是我做的。 过程:简宁看着我问了一次“是你做的吗”。 结果:我坦白了。 晚饭时亲近的氛围会造成情绪感知上的偏差,那一瞬间她衡量过后,认为坦诚这一点没有问题。 可此时复盘就知道不该坦诚的。 情绪和情感的边界无法界定,她很难控制好。 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该怎么办? 半晌,她打开电脑,又整理了一遍自己做过的事情、隐瞒的事情,重新分析、归类。 并决定把其中一部分在无意间告诉简宁。 商业上的事是下棋,感情亦然。 她需要做好规划、防患于未然,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说: 【1】 出自唐代诗人罗隐的《自遣》 宁宁要是知道她还有这么个文档,估计会以为自己不识字。 第15章 啰嗦 简宁是真心觉得苏雨扬好看,尤其是骨相,太适合画出来了。 几次相处下来,苏雨扬给她的感觉又是“很厉害,但好像不危险”,所以她就更乐意找苏雨扬画画了。 而且说实话,她还挺喜欢和安全的人待在一起的。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物以稀为贵,机会越难得,也就越渴望。 江澈很忙,徐之敏也不清闲,她不好意思打扰她们,又没有其他朋友。 再者,虽然苏雨扬跟她都不太健谈,但反而更轻松了,不用没话找话。 总而言之,她很喜欢跟苏雨扬的相处,所以周日又约了她。 晚上苏雨扬离开时,她们还是在门口相对。 “我下周要去出差。”苏雨扬说。 “哦……”简宁摸了摸衣角,语气有点轻。 如果对方很熟悉她,能听出来这是失落。 苏雨扬对她还不是特别了解,没听出来,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之后一段时间都有雨,出门要带伞。” “喔。”简宁又搓了搓衣角。 “颜料桶记得收,免得绊倒。” “……”简宁抬头看她,“你好啰嗦。” 第21章 苏雨扬也想不啰嗦。 但眼前的人容不得她不啰嗦,只相处了几天,她就见证了一个马虎虫的诞生。 包括但不限于:出门不带房卡、下楼不带钥匙、被颜料桶绊倒、画画时满地找笔,但下次还是随手乱丢、上一秒感叹雨好大好好看,下一秒出门就不带伞、拿着菜满厨房找菜。 “好了伤疤忘了疼。”她语气很平淡。 熟悉的人能听出无奈。 同样,简宁跟她也不是特别熟悉,但她就是听出来了。 于是忍不住说:“我好端端长这么大了呢。” 是啊,简宁长这么大了,原来没人提醒也好端端活下来了。 “嗯。”但苏雨扬就是想多嘱咐几句,“明天降温,记得添衣服。” 简宁鼓了鼓腮帮子,最终“哦”了声。 如她所言,确实降温了,也确实下了一周雨。 雨水不大,带着南方春雨特有的调调,绵绵不绝,阳光与雨水交替出现。 没有四季如春,但有春如四季,气温变化得诡异,简宁光荣地进入了感冒大军。 鼻子堵得难受,昨晚好不容易才睡着,一大早又被憋醒了。 她磨磨蹭蹭爬起来,去冲了一杯感冒灵,咕嘟咕嘟灌完后滚回床上,趴着。 四肢绵软,鼻子堵塞,脑袋发昏。 所以她这几天基本都赖在床上看电影看动漫,人趴在床边,手边是一包抽纸,床下是垃圾桶,平板电脑支在地上。 “咳咳咳——” 差点把肺给咳出来。 太难受了,她翻过去平躺,眼角泛红,还带着生理盐水。 我恨云州市的春天。她有气无力地想。 掐指一算,感冒应该还有两三天才会好。 “叮咚——” 她捞起手机,又翻了半个面,侧躺着看消息。 徐之敏:「清明三天假,出去玩儿不?」 今年清明在4月4号,今天是周一,清明在周五。 她吸吸鼻子,慢吞吞打字:「不。」 清明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1] 徐之敏:「天天赖在家,不出门放放风吗?」 她继续慢吞吞打字:「扫墓。」 这次对面过了很久才发来消息,「不好意思啊。」 她放下手机,哼哼鼻子,继续趴着。 然而过了一会儿,徐之敏竟然打电话过来了,还是视频通话。 她看了看屏幕中自己的倒影,果断按了挂断,拨语音通话过去。 “为什么不视频?”徐之敏上来就问。 “不想。”感冒了好丑。 但徐之敏其实不知道她感冒了,她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别人的习惯。 哦……原来是有的,可惜断魂了。 不过她的鼻音很严重,徐之敏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你感冒了?” “嗯。”她很应景地吸了吸鼻子。 “严重吗?吃药没?”徐之敏也是妈妈级别的啰嗦和关心。 简宁再次嗯了声。 她又不是八岁小孩儿了,当然知道生病要吃药。 “严重吗?”徐之敏把她略过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简宁逃不过,只能笼统回答:“还好。” 徐之敏不笼统地问:“你家地址在哪,上次问你还没回。我下班去看看你。” “啊……”她闷闷的语调终于升起来了,下意识回答:“不用。” “你确定?你这声音听着跟拖拉机似的。” “……”好难听的形容。 “少废话了,地址拿来,下班我去看看你,你晚上吃什么?要不直接来我家吃吧?” 简宁跟不上她的问题了,只能无措地吸吸鼻子。 她不想把地址给别人,苏雨扬那是刚刚好就在一起。 “嗯?愣着干啥呢?”徐之敏性子比较急,语气也不是温吞那一挂的,语速飞快。 她这么一催,简宁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顺着她的意思闷声回答:“13号楼3单元607。” “那行,不跟你扯了,你休息吧,有话到时候再说。晚上不用点外卖或者做饭,我给你露一手。还有别的事儿没?” “没。” “那我挂了,晚上见。” “嘟嘟嘟——”徐之敏风风火火打来电话,又急急忙忙挂断。 简宁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再次无措地吸吸鼻子,然后爬起来看着自己凌乱的屋子,人也凌乱了。 收拾是要收拾的,不然见不了人。 收拾了但也没完全收拾,不然她人要没了。 当晚,607迎来了它的第二位客人。 这位客人宾至如归,拎着大袋小袋的菜和水果,还捎带手帮她清理了厨房。 “美”其名曰:“你这是猪槽吗?” 简宁吸吸鼻子,无辜地看着她,努力解释:“不脏。”就是乱了点。 徐之敏看着她通红的鼻子,不跟她计较了,“出去歇着吧,等我一会儿,喝点热水或者泡杯感冒灵。” 她点点头。 但徐之敏忽然叹了口气,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凄惨的画面,然后满脸慈祥、怜爱,按着她回了客厅的沙发上,亲手给她接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顺手又把沙发另一头的抽纸丢到了她身边。 一条龙服务未免太过贴心,简宁的妈妈曾经也没有这样过。 她受宠若惊,睁着一双布灵布灵……哦没有布灵,睁着一双黑洞似的眼睛看向徐之敏,在心里感叹:这入室抢劫一般的服务。 并诚挚发言:“你人真好。” 徐之敏怜爱的表情顿时变了调调,她最受不了肉麻兮兮的话。 “得了,不会说话别说话,歇着吧。” 简宁很听话,乖乖地就歇着了,瘫成一团液体。 她不仅听话,还知恩图报,等徐之敏端着菜和汤出来时,问她:“你清明想去哪?” 虽然她不想出去,但徐之敏想去的话,也不是不能跟着。 “得了,你歇着吧,等感冒好了再说。” “……哦。” 饭后,徐之敏又帮她打扫了屋子,顺手又传授了一下感冒经验,下单了几瓶药。 弄完这些,她拍拍手就要走,“行了我回去了,我妈等着呢。” 白白被她照顾了一通的简宁九分不好意思,一分疑惑。 “就走了?” “不然呢?”徐之敏反问,“怎么你还怕黑啊?” “……”简宁诚实地摇摇头,早先还真怕,但之后克服了。 徐之敏一副“这不得了”的表情,准备空手离开。 简宁问出那一分疑惑,“你就来……照顾我啊?” 并传递出九分的不好意思和感动,“谢谢你啊,你人真的很好。” 她在诚挚地传达心意,徐之敏却顿时皱起脸,嫌弃打断:“得得得,肉麻死了。” 简宁从善如流改口,“现在无以为报,但会记得报答你的。” 徐之敏总能完美地绕过她的中心思想,不知是否刻意。 “你是喜鹊吗?还报恩呢。” “……” “行了行了,有那工夫不如来我家吃顿饭,然后帮我倒个垃圾。” 她风尘仆仆地来,又风尘仆仆地走,只留下了一屋子的整洁,以及几十分钟后就会送达的药物。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时,简宁还有些愣怔。 叮咚,手机响了。 rains:「我回来了,最近还好吗?」 她盯着屏幕眨眨眼,恍然若梦。 但泛痒的喉咙会教她现实,她拉上门,狼狈去找纸巾。 当晚她做了梦,是难得的美梦。 梦里是她小时候,拥有几个小伙伴、温柔又强大的妈妈、忙碌但会给她带礼物的爸爸。 她住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喜欢看幼儿插画书,会为了新买的18色水彩笔兴冲冲跑去隔壁,跟邻居家的小伙伴炫耀,即徐之敏。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唐代杜牧的《清明》 (2025.7.1,修正病句) 第16章 清明 梦境中充满了温暖的色调。 “宁宁,今天不可以再吃糖了。” 林晚蹲在小小的简宁面前,面容严肃,“不是答应妈妈了吗?一天只能吃一个。” 简宁手里捏着棒棒糖,低着头。 她刚刚观望了半天,见爸爸妈妈都回房间了,才跑出来悄摸摸拿棒棒糖。 没成想一扭头,就看到妈妈站在门口看她。 她不吭声,就低头看着地板。 也的的确确打小就是个闷葫芦。 林晚见她这副模样就无奈,表情缓和下来,双手捧起简宁的脸颊。 小孩子脸颊肉乎乎的,很软,被她捏起来看着十分可爱。 “不可以拒绝沟通哦。”她弯弯眼角,眼中鞠起一捧光,将这捧光投向简宁的眼睛。 简宁于是顺着撅起嘴。 第22章 林晚提起笑,“宁宁为什么想要多吃一个呢?” 简宁把棒棒糖塞给她,声音又奶又软,“不吃了。” 说着就想要挣开林晚的手掌。 林晚自然不让。 她知道自己的小宝贝比别人家的更内敛、想法更多,要付出更多的耐心、精力,才能看到她可爱的笑容。 她愿意这么做。 于是只是更温柔、更专注地看着简宁的眼睛,“要说出来妈妈才知道哦。” 简宁艰难地转过脑袋。 林晚把她的脑袋掰回来。 简宁再次艰难地转开。 林晚再次不费吹灰之力掰回来。 几次下来,简宁撅起的嘴巴上能挂油壶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林晚完全是哄小孩儿的语气,虽然也的确是在哄小孩儿。 “妈妈想知道宁宁在想什么。” 简宁看过去一眼、错开,再看过去一眼、再错开。 几次三番,才坦坦荡荡和林晚对视。 “……老师说我画的不对。”她委屈巴巴说。 “那为什么要多吃一个糖果呢?”林晚说着,冲她张开了双臂。 简宁顺势就投入了林晚的怀抱,声音也闷在了布料中。 “我不开心,想吃糖。” “原来是这样,妈妈明白了,明天会找老师谈一谈。” 林晚把棒棒糖还给她,“这是勇敢说出自己想法的奖励,吃完要刷牙哦。” 简宁抬头看她,视线中的漆黑逐渐明亮起来,变成林晚洁白的领子、蒙着阴影的脖颈、起伏的下巴…… 当那张熟悉而美好的面容即将清晰呈现时,梦境戛然而止。 简宁睁开眼,惊醒,才发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房间不算漆黑,床头灯投射出浅淡的光。 她将手背搭在额头上,眼神并无聚焦,唇齿微启,胸腔起伏、深深呼吸。 身上残留有虚幻的触觉,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怀抱似乎真实出现了。 良久,她翻了个身,将脸闷在枕头中。 ……我想你,我不开心。 可所谓死亡,就是再见唯有梦中。 只能沿着记忆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残存的碎片。 害怕多用一份力碎片会破裂,又害怕少用一分力,钻不过那条狭窄的缝隙。 她想延续方才的梦境,却再也睡不着了。 感冒让身体难受,怀念让心灵不堪重负。 “滴答——” 窗外传来雨声,转瞬就从淅沥小雨成了滂沱大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1] 兴许是因为没睡好,免疫力降低,次日她的感冒加重了。 尽管她按时吃药、多喝热水,也没让自己受凉。 苏雨扬是在周四知道的,也就是两天后。 她没有等到简宁的邀请,索性就自己主动问了。 rains:「今天继续吗?」 n:「不了,身体不舒服。」 rains:「怎么了?」 n:「感冒,快好了。」 rains:「我去看看你?」 n:「不用。」 她略担心,但称不上慌张,盯着这个“不用”想了一会儿。 rains:「吃药了吗?」 n:「嗯。」 rains:「午饭晚饭我送过去,外卖不健康。」 rains:「可以吗?」 n:「不用。」 苏雨扬微微皱眉,察觉到了简宁抗拒的态度。 这种程度的好意简宁应该不会拒绝才对,她只是出差一次,为什么会这样? 态度暂且不提,午饭她还是送过去了,放在门口。 rains:「放在你门口,记得吃。」 她有发现简宁饮食不规律,有时候懒得动直接就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简宁回:「谢谢」。 去送晚饭时,门外已经没有东西了。 她这次选择了敲门。 过了一二十秒,在合理的时间范围内简宁来开了门。 她从猫眼里看到是苏雨扬了。 门打开,视线相对的最初两秒,二人都没开口。 简宁错开一步让她进去。 等苏雨扬走进去后,她后知后觉,“会传染你。” “没事。”苏雨扬把清淡的汤食饭菜放到桌上,自然而然在沙发上坐下。 “我身体还可以,不怎么生病。” 简宁跟过去,在地毯上坐下,说了声谢谢后拆开袋子。 没有单独的餐厅和餐桌,她吃饭就在客厅的茶几上。 苏雨扬也习惯了,帮她一起拆,跟着也吃了点儿。 她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晚饭买的是二人份的。 饭后简宁不好意思赶客,只能问她:“我看电影,你一起吗?” 苏雨扬周四下午和晚上特地空了出来,闻声便点点头。 她们相处时大多是简宁在画画,她或是处理自己的工作、或是看书打发时间。 不是没有做饭、吃饭时的闲聊,只是沉默依然占据了其中大部分。 今晚的沉默则愈发分明,像是蒙着一层深沉阴郁的灰。 就连苏雨扬都感受到了,简宁很不对劲,出神的次数是以往的好几倍。 电影结束,冗长的名单被放映。 苏雨扬转头,见她还在出神。 “怎么了?” “嗯?”简宁回神看向她,摇了摇头。 苏雨扬不好追问,只能留下几句嘱咐后离去。 简宁则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神。 明天不仅是清明,也是她母亲的忌日。 每年清明节前后,她的心中都是雨季,和那首诗描述的一样。 今年的清明与忌日一同到来。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前往北墓园。 林晚是她的母亲、她的守护神、她的榜样、她的朋友。 是她曾经的一切。 这一切夭折于五年前的今天,她二十三岁的那个春天。 忽然出现的大货车如同鬼魅、如同不可承受的重山,压在了她们那辆小轿车的身上。 林晚压在她的身上。 她能感受到粘腻的液体不断滑过自己的肌肤,源源不断、永不止息。 人身体里原来有那么多的血液。 那种触感至今她也难以忘却,又尤其在清明时节更鲜明。 “宁宁,好好活下去,妈妈爱你。” 这是林晚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虚弱、断断续续,藏在她的哭声里。 最终隐于无数个黑夜里、无数场梦境中,化作清明时节纷纷而下的雨水,降临在她身旁。 五年过去,她愈发不善言辞。 看着碑上那明眸皓齿的人,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安安静静地作陪。 原先她父亲也会来,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后来她就不再找父亲了,独自来独自去,总归都是待上一天。 这一天和往年并无不同。 这一周也和往年并无不同。 她总是会在清明前后感冒,大概因为这个时节总有雨,云州市又是典型的南方天气,一下雨温差就极大。 或许也因为心理作用,睡不好免疫力本来就低。 再或者,病习惯了。 大概……还是有区别的。 往年保镖会注意她身边的人,她遇不到陌生人。 今年没有保镖,晚上离开墓园时,她看到门口站着一位撑黑伞的人,面容熟悉。 苏雨扬看到她时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提起了一个笑。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相遇,本就无需多言。 苏雨扬表情也不多,笑容更少,这笑容里更无笑意,全是苦涩。 简宁脸上连苦涩也没有,品味到对方面上的悲伤后,也才缓缓牵动僵硬的脸,挤出一个笑。 她二十八,苏雨扬二十九,无论如何,这个年纪的人也早没那么天真烂漫,多多少少接触过苦闷之事。 她们坐在墓园外的长椅上,久久无声,只是并肩而坐,看着伞檐外模糊的雨串、来往的断魂之行人。 任由记忆翻飞到轻盈而沉重的某一篇。 许久,简宁感觉有人揽上她的肩膀。 她的理智早已被数不清的雨滴淹没。 僵硬的身体于是顺着轻柔的力道靠了过去,又过了很久才慢慢放松。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唐代杜牧的《清明》 第17章 过渡 清明过后,简宁有问徐之敏要不要出去,徐之敏知道她的母亲离世了,又知道她多依赖她母亲,就没有在这个时间拉她出去。 清明有假期,但对某些人来说并不轻松。 而苏雨扬和她的关系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们都没有提起那一夜,又都没有忽视那一晚。 简宁第二天发了一张温度计的照片过去,轻微低烧。 rains:「有退烧药吗?我拿过去点。」 第23章 简宁没有撒谎,回「有」。 但又多回了一个字—— n:「好。」 阴霾总会散去,往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况且今年还有了常常会让她感到“日常”、会给她带来“日常”的徐之敏。 除了苏雨扬,她跟徐之敏也关系了近了很多,也不如说是恢复了很多。 跟江澈倒是远了点儿,但这也正常,江澈很忙,她们的关系总是忽远忽近,但又始终存在于那里,不远不近。 她享受这种轻松而寻常的日子,物质上还过得去,精神上又触碰到了自由的边界。 但上面那个圈子依然缠着自己,她很清楚,即便感到厌恶。 一个多月后,5月13日。 蝉鸣的夏天已经到来,料峭的春寒已经逝去。 金雀展如约而至。 郝幸跟她说过,让她今天9点直接去白夜顶楼。 8点多,简宁一出门,差点儿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蒸熟。 啊夏天就更不想出门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 好像她其他季节就乐意出门了似的。 徐之敏第一个不同意。 不过徐之敏今天不在,在的是苏雨扬。 她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简宁走出单元门时,苏雨扬的车就在最近的车位停着,也就十几米。 她刚走出去,苏雨扬就下车撑着伞来接她了。 “不热吗,就几步,我过去就行了。” 简宁无奈,她见过的很多商人都彬彬有礼、体贴入微,无论为人如何,至少表现得都是如此。 而苏雨扬绝对是其中之最。 “太晒了。”苏雨扬甚至又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才自己绕回去驾驶座。 简宁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没长手的小废物。 懒懒的,很安心。 车里凉快多了,白夜距离蓝山桥不是特别远,开车十几分钟能到。 “你是自己去,还是代表公司去?”简宁想起来这茬,问了一句。 苏雨扬昨天说她今天也要去白夜,顺路载她过去。 “公司。” 公司啊,那估计就跟江澈最近忙的东西有关系了。 网上的骂声一轮高过一轮,但白夜依然要用她的画参展,还不止一幅。 白夜属于金雀艺术集团,和苏氏八竿子打不着。 简宁搞不懂这些,哦了声就转头看向窗外。 ……苏雨扬也有目的吗? 苏雨扬瞥了她一眼,也没解释,反而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有想过考驾照吗?” 话题转换太快,简宁懵了两秒才回答:“我有。” 顿了片刻,脑子反应过来,她又补充:“哦好像注销了。” 「她说的是“注销”而不是“吊销”,那么是主动选择的。 还用了“好像”,那么应该不是自己主动申请的。 驾驶证有效期六年,过期三年自动注销且无法恢复。 假设18岁考取驾驶证,那么在不主动换证的情况下,27岁时会自动注销。 简宁现在28岁。 是自动注销的话,要么是不愿意碰车,要么是觉得不需要再开车。 后者显然不成立。」 苏雨扬飞速思考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路过正门时,简宁往外看。 白夜和平时的模样差很大,为了金雀展,改了很多地方。 露天的停车位上几乎停满了,白夜旁边的小广场上人来人往,各路人士攀谈甚欢,结伴相邀往场内走。 有西装革履的职业人士,有装着甚异的艺术名流。 她默默收回视线,对苏雨扬说:“没位置了。” “我们去停车场。” “啊?” 最近的停车场距这里也不近。 “白夜有停车场。”苏雨扬往某个方向开去。 简宁想起来了,她太久没开车,都忘记白夜还有停车场了。 但是地方小,所以只供白夜高层的员工,和部分大客户使用。 大客户……苏总确实是大客户。 简宁想到这里无意识咽了咽口水,“要不我从这里下吧?” 如果在停车场和人遇见,那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苏雨扬是以苏总的身份来的,凝现在又是个定时炸弹,而且白夜的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凝。 “不用。”苏雨扬说得笃定。 笃定到仿佛正期待某种场面发生,或者说是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简宁看向她,苏雨扬面不改色继续开车。 她收回视线,慢慢捏住手指,用指甲在指腹上按出一个又一个痕迹。 心中思绪万千。 “怎么了?”苏雨扬主动问。 “……”简宁咬了咬唇,看向窗外。 车子驶入停车场,明亮而温暖的日光换作冷白的人造光。 主驾位传来一声轻轻的气音,像是从喉中溢出了一声笑。 是气音,但隔得不远,简宁又不聋。 她看过去,发现苏雨扬正弯着唇角,笑容还挺明显的。 “笑什么?”她问。 苏雨扬并未像她一样犹豫,语调轻轻,“还没答就抢着问啊。” 简宁跟被烫着了似的,下意识别开脑袋。 等她转过去,苏雨扬果然笑得更明显了。 “……” 她轻轻哼了声。 苏雨扬也不催,等下车后才开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一些事实层面的东西,她能靠逻辑推断出来。 可简宁的想法就如同云雾缭绕的天边山麓,无论如何,她能做的只有仰望。 从前是,现在也是。 简宁闻声把手指捏得更紧了。 她要怎么问?问你想利用“凝”干什么? 不知为何,面对苏雨扬她问不出口。 而面对她的苏雨扬,只能将她的沉默理解为抗拒。 “我没有逼问的意思。”苏雨扬看着她的眼睛问。 这句略带急促、追补意味的话语暴露了太多情绪。 还没等简宁感受到,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问好。 “苏总?”是男性的嗓音。 声音越来越近,对方在靠近,确认是苏雨扬后笑了几声。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看到您啊!” 苏雨扬只能眨眨眼,把视线从简宁身上挪开,转身去面对这位大腹便便的商人。 简宁也从对视中抽神。 “这位是……”商人并未忽视苏雨扬身边的人,试探问道。 他不认得简宁,或者说他和大部分人一样,知道简宁,但不知道她的长相。 简宁下意识想往后退,脚步还没动,后腰忽然覆上一只手。 腰部是敏感地带,她一瞬间僵住。 那只手没有乱动,只是挡着没让她后退,应该是顺手放在那里。 下一秒就往上挪到了背部,并未逾矩。 “林总别来无恙。”苏雨扬回答商人,“她是位画家,今晚您就会见到她的作品。” 商人哈哈笑,“期待至极。”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雨扬对着专用通道的方向伸出手,“请,希望您能度过愉快的一天。” 商人看出她不愿多谈,也就不再纠缠,寒暄两句后离开。 等他走开一些后,苏雨扬立即对简宁道歉,“不好意思,但还是不露怯为好。” 简宁摇摇头,虽然她感觉自己后腰现在还在发烫。 夏天衣服薄,一层布料完全挡不住掌心温热、柔软而有力的触感。 说来也怪,她知道一些女孩子之间亲亲抱抱贴贴再正常不过。 但她和苏雨扬之间很少有肢体接触。 “他叫林培,是金琉璃的总经理。”苏雨扬解释了一句,“金琉璃和白夜一样,都是金雀下面的画廊。” 简宁随便点点头,反正她也记不住。 “走吧?” 刚那一茬算是揭过去了。 走出没几步,简宁才后知后觉:苏雨扬为什么知道今晚有我的画? 虽然堂堂苏总知道这些也没什么,但是…… 麻痒从心口泛起,一阵阵传向全身。 她想起苏雨扬那句匆忙的找补,又想起母亲对她说过很多次的话: ——要说出来其他人才知道。 苏雨扬刚刚也这么说。 心一横牙一咬,她开口:“你也要利用凝吗?” 如果、如果苏雨扬和其他人一样,那就算了。 空洞洞的怅惘从心底升起,她想,那又能怎样呢。 疯了才会觉得她没目的吧…… “说没一点目的是假的。” 这个反应……简宁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 “但请你放心。”苏雨扬停下,转身直视她的双眼,“如果有,那凝只会是目的,绝不会是媒介。” 简宁与她对视,一时沉默,她感受到这句话的郑重了,却对它的含义不是很理解。 第24章 也不是很敢理解。 “……嗯。”她眨眨眼,错开视线,不再看苏雨扬的眼睛。 不敢透过“这扇窗户”再去看其主人的心灵,像是会被烫到,不能再深入一步。 “刚刚在想这个吗?”苏雨扬轻声问。 “嗯。”既然说了,简宁倒没什么拘谨的了,“金雀展放在白夜,白夜又莫名其妙上我的作品,好像有什么大动作在等着我,你还代表公司来。” “我害怕啊。”她也放轻声音说。 苏雨扬想起她之前说过的:害怕星闻新闻社的行为,而不是害怕星闻。 这才彻底松下那一口气。 ——不是讨厌我靠得太近。 “别怕。”她换上笃定的语气,“没有第二个星闻了。” 简宁瞥她一眼,捻了捻手指,也“顺手”推苏雨扬,“走了。” 正正好“顺手”推到后腰。 苏雨扬上身是薄薄的衬衫,单薄的布料果然无法阻挡触感。 肌骨皮肉,柔韧至极。 苏雨扬一声没吭,只觉得那处皮肉如有火烧火燎。 简宁本来也不想说什么,毕竟这动作带了她暗戳戳想碰一下的心思。 但摸完之后她就换了想法。 “你有在锻炼吗?”她问。 “嗯。” 她点点头,果然肌线很明显。 可惜她是个含蓄的画家,不走奔放风,不然怕是要吓到苏雨扬。 “怎么了?”苏雨扬再问。 简宁回以奇怪的眼神,“你真的想知道吗?” 苏雨扬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嗯。” 简宁便把手掌放到她后腰上,对她说:“这里的线条很漂亮。” 认真来讲,算是耍流氓了,但鉴于简宁夸过她身上各种地方的线条。 所以又有点儿正经的味道。 “……” 苏雨扬错开视线,不吭声了,沉默地往前走。 简宁莫名愉悦,扬起嘴角,跟在她后面。 走了没几步,她轻飘飘开口:“别紧张,我不画那种画。” 她看不到的地方,苏雨扬喉骨滚动。 这到底还是公共区域,不是无人之地。 沿着停车场的专用通道进入白夜大厅后,她们迎面撞上一位熟人。 陈彬和他的父亲。 陈彬就是曾经哄抬「秋夜」价格的那位,也是之前在白夜为难简宁的那位。 简宁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就安安静静跟在苏雨扬身边。 某种方面来讲,她还挺不好招惹的。 她柔软而敏感的一面也没多少人能看到,更多人对她的了解都是话少、直白、脾气怪、不好惹。 陈父先上前一步,笑盈盈开口:“小苏总,百闻不如一见,上午好啊。” 苏雨扬点头致意,陈父又转向简宁,面上笑意未变,“宁宁最近还好吗?” 简宁依旧面无表情,冷冷淡淡嗯了声,非常敷衍。 陈父曾经跟简沉舟关系很好,他们两家过年都会往来。 今年宸海出事,陈父看出宸海无转圜之力,直接换了副面孔。 她记得很清楚,今年过年时,陈父脸上可不是这么笑的。 陈父也不尴尬,“还好就行,老简也能安心了。” “……”简宁无语,皱起眉头。 客套就客套了,干嘛非要扯这一套虚情假意? 苏雨扬则道:“宸海的事,实感不幸。” 陈父表情一换,还带上了悲痛的面具。 简宁看不下去了,恶心得慌。 “我上去了,你们聊吧。” “爸我也去。”陈彬立即道。 苏雨扬莫名说了一句,“小陈总也是好风采。” 陈父立即拉下脸,“你去什么去,人家参展,你拿什么参加?” 陈彬满脸不忿,但也不敢反抗他爸。 简宁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简·对外1对内0·宁。 有人来看了,谢谢大家的留言和营养液! 第18章 拍卖 画展简宁是乐意参加的,但凝还在风口浪尖,外面又有一堆人心思不正。 来的时候苏雨扬在旁边,遇到的商人和陈家父子还算客气,但简宁对那些人的品行不抱期待。 她给苏雨扬发了消息后,就窝在顶楼休息室不出门了。 n:「我在顶楼休息室,不出去了。」 和舆论是一样的道理,与其说服自己坚强,不如干脆不看,他们犯蠢关我屁事。 与其跟那些人斗嘴,不如干脆藏起来不见人。 但拍卖会她就不能再躲起来了。 晚七点,拍卖会在琉湾大剧院开场。 六点时,简宁不情不愿被江澈“赶”出休息室。 她给苏雨扬发消息:「你方便载我过去吗?」 五六分钟后,苏雨扬回复:「我在一楼电梯口等你。」 简宁点点头,予以夸奖,给她发了一个“赞”的表情。 嗯,很上道。知道我是想拿你当挡箭牌。 那些想找她事的人,一看小苏总在,就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小苏总打交道,也就没功夫烦她了。 不过苏雨扬到底还是苏总,没有再次充当司机,她的助理来了。 路上。 助理:“苏总,总监已经准备好了,但梦总那边态度很模糊。” 苏雨扬回:“梦璃今晚会给出答案,注意杨氏。” 助理:“苏总,总部宣传部出了点事,苏洋小苏总的相亲对象去了很多次,宣传部员工不堪其扰,能把小苏总调走吗?” 苏雨扬想了想,“可以,哪个部门副部长能力不错,部长位置有空闲?” 助理:“调研部。” 苏雨扬道:“把副部的资料给我,两天后可以换。” 助理:“william说他不要违约金,想要离职。” 苏雨扬想也不想就回:“找aurora。” 助理:“好的苏总。” …… 简宁本来想跟苏雨扬说话的,结果一上车,就听到助理马不停歇地汇报。 她眨眨眼,自己跟自己玩儿去了。 直到接近琉湾大剧院时,助理才停下连环问。 她试探开口:“你忙的话,我自己上去?” 左右就是多跟人拌几句嘴而已。 她是不太会讲话,但创人也不需要多会讲话。 “我要先去包间。”苏雨扬回,“你去我那里可以吗?” “喔,好。” 不出所料,一进剧院,无数道视线投过来。 那些凑热闹的二世祖没有上前,上前的人也都去跟苏雨扬攀谈了。 简宁跟在苏雨扬后面当吉祥物。 躲得了明枪,但躲不过暗箭。 眼前是不知道第几个上前来的商人,跟苏雨扬谈完之后,意有所指地玩笑问:“听说简小姐的画也在拍卖,小苏总是准备拍几幅啊?” “玩笑了。”苏雨扬就给了三个字,没有多解释。 但对方似乎不怎么知趣,笑了一声,“哪能是玩笑,我看苏总很认真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苏总有动作,他得先试探试探,正好刚刚谈成交易,苏总也不太好拒绝我。 “不能是玩笑吗?”简宁探头,直言道。 商人一愣,舌灿金莲也顶不住这么直白的问话,只能哈哈笑。 简宁没笑,直勾勾盯着对方。 她脾气怪是众所周知了,商人也不好说什么,或者说不敢再继续了,恐怕她再说出什么更不给面子、更难下台的话,只能打哈哈离开。 苏雨扬也被她这一句给镇住了,等人离开后小声跟她说:“好厉害。” 她还在想要怎么既推开问题,又不影响之前的交易。 没成想简宁一句话就结束战斗了。 简宁弯了一下眼睛,“他们都知道我不好说话。” 十七八岁的时候,简沉舟尝试带她参与这些酒局。 把一堆商人震撼了一遍后,简沉舟就不为难她,也不为难自己了。 苏雨扬成年后不在国内,倒是不清楚这些。 她想了想说:“但是我知道你很好说话。” 除了个别时候,基本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太听话了。 简宁瞥她一眼,回答尽在眼神中。 她是给的无语的眼神。 但眼神么,谁解读就是谁的意思。 苏雨扬理解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妙,并自己在心里高兴去了。 嗯,主观偏向。 总之,简宁在充当了半小时的吉祥物后,安安全全地进了房间。 苏雨扬又出去一趟,等拍卖会开场才回来。 简宁不太关心,趴在桌沿盯着下面的拍卖台,手指毫无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要我的画干什么呢…… “怎么蔫了?”苏雨扬进门,见她这副模样,问。 简宁趴在桌上摇头,下巴和桌面进行亲密的摩擦。 第25章 苏雨扬没有多问,在她后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拿起平板看消息。 三分钟后,开场声音响起,她抬起头看向简宁。 帘幕缓缓拉开,露出后面的主持人。 简宁耷拉着的眼皮猛然跳起,人也遽然挺直了腰背。 远山?! 苏雨扬看着她的姿态,眼角微弯。 「远山」几乎是艺术鉴赏界的标杆,但从来不充当任何大型活动的评委、主持等带有评价性质的角色。 她说那些活动不真。 这句话很真,所以人们也只能在文字里看到她的鉴赏。 她或许会保持沉默,但她绝不会说谎。 不仅仅是简宁,肉眼可见,参会的人都活跃了起来。 闪光灯一个接一个,如同绽放的白花,转瞬就开了遍地。 话筒嗡鸣一声,随后传出一道声音:“请大家放下闪光灯,会堂的灯够亮了,足够我们看清彼此。” 这也的确是远山的说话风格。 简宁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对她而言,远山就像是批改作业的老师,而她则是举着作业的学生。 夸张一点来讲,也许所有人在她看来都是虚伪的,但远山是绝对真实的存在。 她的一切画作都是虚拟的,来自于意识中无人可解的情感与思维,但在远山那里,那些全部都是真实的、清晰的、具体的。 她的画等待解构,她等待老师来指点迷津。 等会堂中安静下来后,远山再次开口。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不喜欢绕弯,产生这个想法最直接的原因是一幅画,而促成这个想法的是一张合同。” “合同没什么好讲,承诺我可以随意评价。” “画么,就有太多好讲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说实话看到那幅画我很伤心,但它又的确让人动容,甚至让我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此时,她背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图。 房间里,简宁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 正是她画在一中外的那幅画。 远山从构图、色彩、线条等角度分析完后,给出的评价很客观,有褒有贬,整体呈褒扬态度。 讲完这些,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 “天、海洋和陆地、桥梁、断口的碎石群、海底的碎石。这些意象让人很绝望,你究竟是碎石,还是碎石堆,又或者是桥梁?” “……所以我从来不参加活动。” “这座桥梁本该延伸向远方,或者断裂在海面,但它断裂着向前延伸。我看到的第一反应是难受,第二反应是激动,所以我来了这里。” 此后又沉默了几十秒,她拿起一张纸巾擦擦眼角,才继续说:“不好意思占用了时间,我们进入正题吧。” 她花了几十秒来平复,简宁则花了几十分钟。 苏雨扬起初还没发现,她坐在简宁后面,也看不到她的正脸。 等桌面上立着的纸巾被用完,简宁去拿抽纸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让她发现不对。 简宁在哭。 她思索片刻,没有上前去打扰。 整场拍卖的气氛都很高涨,无论是想买艺术品的收藏家,还是想买作品背后东西的商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简宁对此无所知,而苏雨扬则不停地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消息。 到了最后,「凝」的画作在倒数第二个出现时,这种气氛愈发浓重,仿佛空气中都流淌着各自的心思。 远山当前,简宁暂时没想那么多,专心听远山的评价。 …… “综合评估之后,起拍价八十万。” 不低,但也不会高得离谱,合理。 她这才往下看众人的反应。 果然,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想。 正仔细打量着,身旁忽然坐了一个人。 房间里分成两区。 靠近玻璃窗的部分有一张方木桌,两侧放有长椅,长椅对面有屏幕直播,也可以选择直接透过玻璃看。 靠门的部分是茶几和相对的沙发。 苏雨扬本来在沙发上坐着,抱着平板好像在处理工作。 她则在长椅上坐着往窗外看,这里视野蛮好的,她也不近视。 苏雨扬把平板放在木桌上,锁屏,在她身边坐下。 其实坐在对面会更有礼节一些。 简宁刚这么想,看到对面的屏幕后打消想法。 估计是怕坐对面挡着屏幕,而且也要看屏幕吧。 她记得苏雨扬衣帽间里有放眼镜的柜子,应该是近视。 虽然没见她戴过。 想到这里,她顺势问:“你近视吗?” “轻度。” “看书看屏幕也不影响吗?” 她见苏雨扬看电脑屏幕也没戴眼镜。 “影响不大就没戴。” “好像说这样会加重。” 苏雨扬闻声侧头看她一眼,“那我以后注意。” 这话说的。 简宁摸了摸鼻尖,扭头往窗外看。 苏雨扬在她左边,窗户在右边。 这一聊,之前脑子里的想法就全被抛开了,往外只看到一些人在举牌。 “三百万。”远山不是专业的主持人,不会调动气氛。 但她往那儿一站,简简单单念个数字,就胜过一切技巧了。 “一千万。” 从三百万一口气蹦到一千万,绝不是正常竞拍。 简宁眼神暗了暗,想起之前「秋夜」的竞拍。 远山也叹了口气,但她们都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还只是倒数第二个。 台下的人不知道,可她们都知道,下一个,即真正的压轴作品,依然是凝的画。 那时台下的竞价更不可能正常了。 远山也只能叹那一口气,做不了别的。 然后倒数三二一。 “二。” 简宁这次不能再毁约,她必须卖出她的画,即便这位买家不知要拿她的画做什么。 “两千万。” 简宁一怔,睁大眼睛、转头看向苏雨扬。 “你干嘛?” 苏雨扬松开按铃的手,微微垂眸跟她对视,语气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不然我来这里干嘛?” 简宁的喉骨滚了滚,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盯着苏雨扬,忽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就像…… 就像什么没想出来,短暂一瞬的感知后,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如同装满了不知名的毛絮。 苏雨扬的视线微微上抬,越过她落到窗外,又落到楼下的人群中。 “给我不比给他们好吗?” 简宁语速略快,“你想要我直接送你。” “做慈善吗?” 简宁不吭声了,扭头看向窗外,留了个后脑勺给苏雨扬。 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意思。 让苏雨扬自己悟去吧。 她懒得摆弄长发,所以头发只到肩膀,披散在身后。 苏雨扬能看到她的发漩,盯着她的发漩,嘴角微微提了些许。 “009号,两千万。” 报幕报的自然是号码,但有心之人早已知晓号码之后对应的是谁。 苏雨扬报完两千万后,没人跟她争。 简宁这幅画以两千万成交,荣登本场展拍的前三高价。 接下来是压轴。 远山以平静的语气说:“最后一个作品,凝的油画,「静水」。” 这句语气平淡的话语,如同一滴水滴入油锅,溅起无数油点。 简宁听不到,但台下所有人都在三秒内陷入沉默。 少有会展的两个压轴作来自同一个人。 更别提像金雀展这样的大型会展。 更别提,这是「凝」。 虽说远山的几句解说,已经足够将「凝」从代作的漩涡中拉出。 但她依然足够特殊。 作者有话说: 凝:你想要我直接送你。 远山:这又不是我想买但你不卖的时候了? 凝:这又不是我想卖但你不敢买的时候了? 第19章 沟通 “199号,一百万。” 在远山出场时,就有无数人去追查了。 “白总,199号是远山的助理。” 房间内的中年男人紧皱眉头,“彭——”的一声,将手中茶盏大力摔在木桌上。 助理噤若寒蝉。 此等情形多有发生。 正规拍卖会不允许拍卖师参与竞拍,但远山的助理单独入场,拥有竞拍资格。 而远山的身份本就特殊,她想要收藏凝的画十分合理。 来意并非作品的人,大多都知道199号是谁,也知道009号是谁。 这场拍卖太诡异了。 但也有来意单纯的人,他们不明白背后的弯弯绕,自顾自举牌。 “两百万。” 第26章 “199号,两百零一万。” “五百万。” “199号,五百零一万。” “009号,一千万。” 简宁已经懒得开口了,摸出手机随便划拉。 苏雨扬再举牌,之后的人就不再轻举妄动。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199号,一千零一万。” “一千零一万一次。” “一千零一万两次。” 简宁暗暗聚精会神,就连呼吸也屏住了。 苏雨扬没有跟拍。 最终止步于一千零一万,199号。 压轴作成交金额低于倒数第二个,少见。 但有心人都知道,金额此时是最不值得注意的事。 苏氏基本是没人能惹的存在,至少在云州市内如此。 远山是艺术界绝对的清流。 凝正处于风口浪尖,无论那无伤大雅的舆论,还是说崩就崩的宸海。 远山为凝发声,尚且能理解为伯乐惜才。 区区一个画家的名声不值一提,但那是宸海曾经唯一的继承人。 即便不考虑已经崩溃的宸海。 小苏总为什么要买入凝的画? 宸海的事有蹊跷?还是单纯小苏总看上凝了? 而远山不仅出现在了这里,还敢跟小苏总竞拍? 小苏总还让步了?! 苍天。 又或者说…… 大多数人的想法都走向了一处—— 那位担保远山能想说就说的人,就是小苏总。 而小苏总此举是为了讨得简宁芳心。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背后的暗潮涌动只有部分人知晓,但关于凝的风波,所有人都知道了。 远山能出面,舆论便不攻自破。 一场拍卖会下来,简宁可谓是收获颇丰。 她以为要来赴鸿门宴,但却抱得了一怀春。 金钱、名声,都回来了。 但她本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第一,她不知道199号是远山。 第二,她还没上网。 第三,她从来都不喜欢参与这种利益纠葛。 总之,她还没反应过来。 其本人甚至正在不爽。 走完拍卖后的流程,她没等苏雨扬,自己先行回房间,拿起包就准备走人。 不巧,电梯门打开,她跟苏雨扬打了个照面。 她要下行,而苏雨扬刚上来。 苏雨扬看向她手里拎着的包。 她眨眨眼,面不改色心不跳。 电梯里还有另一个女士,她们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位女士先对简宁开了口。 “恭喜简小姐,果然真金不怕火炼。” 简宁不认得她,但见过她的脸。 她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对方看得出她不善言辞,没有继续攀谈,向二人道别后就往她的房间去了。 “不等我吗?”苏雨扬这才问。 简宁看她一眼,错身往电梯里进。 苏雨扬一头雾水,但脑子中某根弦发出警告,催动她立即伸手去拉简宁。 没有去拉手腕,而是拉住了衣袖。 “怎么了?” 如果有误会,放任只会酿成更大的矛盾,必须沟通、必须解决。 她清楚、并始终遵循这个原则行事。 她追问了,简宁心里那点儿微妙的不爽就像是气泡,顿时被针戳破,化成星星点点的泡沫和水渍,迸溅、落地。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但她依然这么说。 苏雨扬脑子里闪过上一次在景悦酒店,当时简宁也是这么说。 当时她逾矩了,忽视了简宁的诉求。 这次…… 两秒后,她依然追问了下去。 “哪里不舒服吗?” 感受很重要,但解决问题也很重要。 她保持着理性,而简宁则被不可反抗的身体感受支配。 一方面,她讨厌这样,像是被一张蜘蛛网黏住,知道自己应该远离苏雨扬。 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靠近苏雨扬,忍不住放她越过那条线。 就像现在,她分明想要直接离开,自己窝在房间里消化就好,原来就是这样的。 但当苏雨扬拉住她,只问了一句“怎么了”时,她就想全盘托出。 这怎么能行啊,迟早要被套进陷阱…… “简宁。”苏雨扬语气放轻,用和缓的语气来柔化冷硬的内容,“不要拒绝沟通。” 宁宁,不要拒绝沟通,你要说出来妈妈才知道。 麻痒感窜过全身,简宁陡然颓丧。 “我很难受。” 苏雨扬松了口气,“回去慢慢说?” 简宁不吭声,但也没抗拒。 苏雨扬便试探着,把攥着她衣袖的手往上滑,隔着一层布料握住她的手腕。 夏天衣服很薄。 简宁依然没反抗。 苏雨扬心跳微微加速,牵着她回房间。 简宁又到了那种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状态。 苏雨扬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转身又去接了杯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水。” 简宁接过,捧在面前小口啜饮。 苏雨扬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这种姿态。 头一次问题还没解决,就感到了愉悦。 这愉悦让她的态度更软和,她在简宁身边坐下,语气轻柔。 “为什么会难受?因为我吗?” 简宁点点头,“我不懂你们在干什么。” 但她莫名其妙不愿意去害怕苏雨扬,所以只是难受,而非恐惧。 苏雨扬想到了之前的星闻。 还是这个问题,简宁太害怕外界的动作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想要钻回洞穴。 被害妄想症? 她微微皱眉,决定回去调查一下。 而当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无害,“我不是说过了吗,至少在我这里,不会利用你,只会为了你。” 简宁看向她,眼神直勾勾的,如此直白,却又让人看不懂。 “所以我没有害怕。” 她只是难受,她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苏雨扬微微睁大眼睛,“你相信我吗?” 简宁别开脑袋。 苏雨扬一边激动,一边又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只能整理脑子中的信息,决定把一部分真相直接告诉简宁。 还没等她整理好开口,简宁先问了,“你为什么对我这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苏雨扬早就准备过了。 “爱屋及乌,我喜欢你的画,接触到你,对你也有天然的好感。” “这样啊。”简宁找不到觉得不对的地方。 恰好苏雨扬准备好了。 “请来远山是我和一家公司的合作,他们叫深空,对金雀有意思。我给他们提供帮助,他们替我请来远山。有她在,关于你的舆论就不攻自破了。” “把你的画放在压轴有两个原因,一是有助于深空和金雀的交易。” 简宁没有看她,但她依然直视简宁的侧脸,语气很郑重。 “不过更重要的是,你的画值得。” 简宁终于扭头,“你滤镜好深。” 她学简宁眨眼,“我的确这么觉得。” 简宁又扭回去,闷闷哦了声。 苏雨扬这个态度,她一下子就轻松了。 “那你干嘛要拍啊,还跟那个199抢,他一看就不对劲啊,每次都多1,我还以为是托。” “我拍是因为不想你的画被陈彬拿到。”苏雨扬坦白:“我前面那个人是陈彬。” 简宁顿时皱眉,满脸嫌恶,“原来是他。” “199是远山的助理,我没想跟她抢,所以最后让了。” “啊?”这简宁还真没想到。 “所以你的画就是很好,大家都抢着要。” “……”简宁瞥她一眼。 苏雨扬始终盯着她,捕捉到她飘过来的眼神,提起浅笑。 “这才对,讲出来我才知道,才能解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旧的毛絮已经散开了,但又来了新的一团。 简宁沉默,或者说静止了三秒,然后忽地转身,捂住了自己的脸。 苏雨扬一懵。 这是怎么了? 害羞啊。 如此明显的害羞,她顿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 心率陡然增高,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控制自己的手,在简宁背上轻拍。 “没事啊。” 更有事了。 简宁转过去面对她,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呜呜哝哝嘟嘟囔囔,“好尴尬。” 这下苏雨扬也有事了。 左臂和左肩上的触感、重量,像是某种催化剂,不仅仅是心率,她微微启唇,觉得自己可以冒烟了。 简宁依然用手捂着脸,暂且没感受到她的僵硬,只觉得这里不太舒服,就往左偏了偏,靠在她锁骨附近,近乎钻进她怀里。 第27章 按理来讲,这时苏雨扬可以极其自然地抱住她。 她梦里都在肖想这些。 但她的理智已经烧没了,此时完全就是一个木头人。 “笃笃笃——苏总。” 敲门声传来,简宁认得这个声音,是苏雨扬的助理。 她顿时弹开了,往后蹭了好几下。 苏雨扬也猛地别开视线,喉骨不断滚动。 等她整理好心情看向简宁时,简宁依然捂着脸,但从一双盈盈的眼睛正透过指缝看向她。 以这种别致的方式对视后,二人各自挪开视线。 “不准看我。”简宁平时说话其实是带点儿霸道的。 “好。”苏雨扬立刻答应了。 “忘了刚刚十分钟。” “好。” “忘了吗?” “忘了。” “……” “开门了?” 简宁摸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热了。 “开吧。” 苏雨扬这才道:“进。” 助理姓刘,名晗。 她是个恪守本分的好助理,对于老板的私事一向是秉持“既瞎又聋”的态度。 苏总也很争气,基本没让她见过比较隐私的事情和场景。 进门后,她沉默了短暂的一瞬。 她的角度很自然就看到了二人都泛红的耳尖,尤其是她家老板。 好的,刘·瞎子·晗已上线。 “苏总,白总找您,陈总也有意和您面谈,询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让william替我去见白总。” “告诉陈总最近时间排不过来,如果他愿意,可以和aurora交流。” 苏雨扬理智回答道。 刘晗松了口气。 果然,苏总还是争气的。 作者有话说: 苏总:我从青春期开始喜欢的女生,反应大点儿没关系吧? ———— 还是第一次被催更,那我多发几章! 第20章 梦春 回去路上苏雨扬没有让刘助理开车。 车上只有她和简宁两个人。 简宁对于感知很敏感,身体的感受也会残留很久。 她依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要聊这些啊…… 为什么要问这些啊…… 为什么要答这些啊…… 她明明只是有一点难受,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呜。 于她而言,愿意讲出自己的想法是一道坎,迈过去后就很坦荡。 对于“我很难受”“我很开心”“我喜欢”“我不喜欢”这类想法的表述很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但对于“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开心”“为什么喜欢”等拆析感受的想法,感到无比的羞耻。 而苏雨扬显然恰恰相反。 她不怎么表述自己的感受,但很擅于拆析自己的想法、判断,也擅于引导简宁去探寻感受之下的原因。 她一点儿不觉得羞耻,甚至这会儿正高兴,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要吃宵夜吗?” 简宁秒拒绝:“不吃。” 她要现在立刻马上钻回自己的屋子,和苏雨扬分开。 好吧。 “之后两天我不在蓝山桥,你要按时吃饭。”苏雨扬嘱咐。 “好……啊?你去哪?” “家里有聚会,推不掉。” “哦。”简宁没兴趣了。 像苏氏这种家族性质的企业,家族聚会时肯定很麻烦。 两天啊。 今天周二,那这周四不能见面了。 事实上,不到两天她就重新见到了苏雨扬。 琉湾拍卖场中,她即将走进电梯。 手腕忽然被人圈住,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身后的人问。 她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身后的人并未知难而退,反倒很“不知趣”地刨根问底。 “哪里不舒服吗?” 她没有回答,那人又道:“简宁,不要拒绝沟通。” “我很……”难受。 难受二字还未出口,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出现:不能继续说了。 她从善如流。 “嗯?”身后不知趣的人催问,她似乎上前了一步,听声音,大概距离她不到半步。 “为什么会难受?” 身后的人又贴近了,简宁几乎能感受到她说话时的吐息。 如同发烫的白雾,缭绕在耳畔、鼻尖,带起一片潮意。 她的呼吸被潮湿的空气遏制,心跳随之加快。 圈住她手腕的手一点点向上,揽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她往后倒去,落入一片温软。 后背像是靠上了一团云,火烧云,烧得她脊背上的肌肤泛红、发烫。 被一点点捏过的手臂也失了力气,软绵绵落在身侧。 “为什么会难受?” 身后的人彻底从背后将她抱入怀中,呼吸缭绕在她颈侧,带起一串密密麻麻的酥痒。 那股痒意从脖颈往下一路蔓延,所过之处当真应验了她的话。 好难受。 “因为我吗?”她又问。 简宁不知道,她只觉得浑身都像是浸泡在某种液体中,酥酥麻麻,使不出力气。 如果不是后面有人撑着,她怕是要倒在地上。 “很难受吗?”询问的话音变得模糊,和她面前所见的画面一样,氤氲着模糊的水雾。 “告诉我。” “……嗯。”她低声呢喃。 “因为我吗?”吐息更近,怀抱也更紧。 “……嗯。” “那……要帮忙吗?” 说话时湿热的吐气和呼吸覆上她的脖颈,激起一串鸡皮疙瘩,和更难以忍受的麻痒。 “要吗?告诉我答案。” 意识也泡进了这不知名的泥沼。 她呢喃着应好。 于是那湿热再无间隙地贴上了她的颈。 酥酥的、难以捉摸的感觉消失,换成一种更加钻心的痒。 她轻哼着难受。 有人不断在她耳边说我帮你。 水汽自颈间散开,逐渐将她整个人包裹。 眼下的肌肤不断被人吮吸,她睁不开眼睛。 待能睁开眼时,唇部薄薄一层表皮又被人攫取,眼前的视野陷入一片五彩的黑。 待这场迷离大雾散去,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是她亲手勾勒过不止一次的线条与轮廓。 …… 夜灯散发出暖黄的光,赐予这片黑暗以浅薄的光明。 简宁将手背搭在额头上,胸膛深深起伏,眼神涣散盯着天花板。 疯了吧…… 下腹一痛,一股暖流缓慢涌出。 她这才后知后觉是生理期到了。 爬起来一通折腾,她把空调调高一度,缩回被子里。 几秒后被团里伸出一只手,把床头的手机顺了回去。 在搜索框里输入:做春梦是什么…… 还没打完,她又觉得自己别春了,估计是犯蠢,删删改改半天换成:女生做春梦的原因。 「性激素分泌旺盛,如在排卵期、经期、孕期等,雌激素水平提升,性.欲增长。」 她长长松了口气,合上泛酸的眼。 吓死我了。 虽说这个原因很合理,但她再想到苏雨扬时,还是会心虚、不好意思。 她在家也没别的事,画室里放的还是苏雨扬的画,这种羞耻便成倍增长。 还好,第二天徐之敏来了,有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她才从这种潮湿的心境中解脱。 徐之敏是晚上来的,说是庆祝她摆脱舆论的束缚。 简宁这才想起来去网上看看,那些原来攻击她的说法的确消失了。 偶有几句无差别的攻击,下面往往会有人反击ta没见识,连远山都不知道。 “嗯,挺好的。”她是这么个反应。 徐之敏无语,“就没了?” 她茫然抬头,眼神仿佛在说:不然呢? “……” 简宁合上手机。 她确实感觉还好,本来她就不怎么上网,舆论对她影响也不大。 硬要说,也就之前刚出事没多久,三月份时她情绪不太稳定。 自己的画仅因为「凝」这一个字而被人辱骂,她会因此而烦躁。 四月五月,如果没人说,如果不是金雀展选了她的画,她估计都想不起来自己还身陷舆论漩涡。 相较于因网上那些闲的没事干、脑子有问题、没有判断能力的神经病烦恼,她还不如睡大觉。 比如此时,她放下手机,对徐之敏亮出一双大眼睛,“出去玩儿吗?” 徐之敏顿时扔开了旁边的想法,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出去玩。”她一本正经重复。 徐之敏震惊了十秒有余,忍不住抬手去捏她的脸。 “你还是简宁吗?” 简宁就着她的手点头,然后挣开了她的爪子。 第28章 有点儿疼。 “哎。”徐之敏又变脸成欣慰的表情,“孩子终于恢复了。” “去不去?” “走!” 简宁确实不爱出门,但她现在只要还在这间屋子里,就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梦。 所以还是出门吧。 正好,舆论消失了,她现在不是见不得人的人。 对此感触不深,可当她真正一身轻盈踏出门时,到底还是感受到了一点差别。 于是又想起了苏雨扬。 “……” 但很快就抛开了。 徐之敏很会玩儿。 虽然简宁明明比她早来云州市,8岁就来了这里,连当地的方言也学会了,但徐之敏显然比她更熟悉这座城。 哪里的夜景漂亮、哪里的小吃美味、哪家餐馆地道。 简宁竟然也感受到了外出的乐趣,玩到大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中午,她收到徐之敏的消息。 徐之敏:「要去一中看看吗?那群小崽子说想看看你。」 简宁刚睡醒,还有点儿懵,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有人在一中看到我画画,一中的学生也看到我和他们老师认识。 那段漂泊在外的记忆分明就在不久前,却又恍如隔世。 她犹豫了一会儿,回:「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21章 一中 进校后,徐之敏临时有个教学会议,不得不离开,于是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远离男孩子,这年龄的男孩子跟疯狗似的,保不准就吓到她了; 一定要远离操场,不然飞过来一个足球她吃不消; 一定要远离…… 简宁忍不住反问:“我像是玻璃珠吗?” 怎么不管苏雨扬还是徐之敏,一要跟她分开,就要嘱咐一万句,好像她碰到一片叶子就会碎掉似的。 玻璃也没这么脆弱吧? 徐之敏的表情很复杂,“听话就成了,啊。” “……” 于是简宁反其道而行之,先去了操场。 当然,她走得远远的。 操场上的确有人在踢球,她还是很珍爱生命的。 夏天,下午两点出头,太阳快要把橡胶跑道融化。 简宁观望了一分钟,对这些顶着太阳奔跑的孩子表示敬佩,然后就离开了。 再不走她要晒晕过去了。 整个学校都像是一座蒸笼,她决定去教学楼找个凉快教室歇会儿。 操场和教学楼之间隔了一条长长的马路。 她慢吞吞往马路对面挪。 相比于草场上那些飞速移动的人影,她走动的速度慢如蜗牛。 两点二十五,她距离教学楼还有几十米之遥时,身边忽然刮起一阵旋风。 不见旋风其人,只闻旋风其声。 “赶上了赶上了赶上了——”旋风在低头看表。 没过几秒,旁边又刮起好几阵旋风,这次的旋风带着一股汗味。 是操场上那几个男生。 他们和前面那位女生的目的地一致,都往同一个教室去了。 简宁反正没事,就过去看了一眼。 初三二班。 嗯?她记得徐之敏带的就是这个班。 她在后门处打量,忽然对上一双眼睛。 是个女生,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简宁眨眨眼睛,努力想要提起一个笑。 没成功,作罢。 女生歪七扭八坐在椅子上,校服裤子挽到膝盖。 “卧槽,仙女。”她低呼一声,猛戳自己的同桌。 于是简宁就对上了两双纯净的眼睛。 孩子的眼神还是很纯粹的,她能感受到友好,所以对她们挥了挥手,也展示自己的友好。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声音就是刚刚“赶上了”的那位。 好可爱。她在心里想。 “刘若溪!你干嘛呢?!” 讲台上传来一声呵斥,“来晚了还不安生。” 简宁在后门,被挡着,坐在讲台上的老师看不到她,只看到了女生往外张望。 刘小同学没被吓到,大概是习惯了,简宁倒是被吓了一个哆嗦,连忙走开。 三点钟午自习结束,她在门外等那位叫“刘若溪”的女生出来。 女生是个坐不住的,下课铃刚响完就从里面蹿出来了。 简宁连忙对她招手,女生蹦起来的步子落地,还抚了抚衣角,试图把它抻平。 “你找我吗?” 旁边还有其他学生围观。 好在简宁在外面流浪时被围观多了,倒不觉得特别尴尬。 “不好意思,刚刚害你被说了。”简宁歉意道。 女生咧出一口大白牙,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捻着衣角,脸颊微微发红。 “没事没事。” 但语言到底是无力的,简宁递过去一个小盒子。 盒子上面贴着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不好意思,让你被老师错怪了”,下面又画了几个糖果的图案。 刚刚她去超市买了一盒糖,作为赔礼。 女生受宠若惊,嘴巴圆圆,和眼睛一样,双手并用表示拒绝。 “不用不用!” 简宁眨眨眼,“是赔礼,我不喜欢吃糖。” 女生咽了咽口水,先左右环顾了一下,没看到老师才如捧至宝一样接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神态很可爱,是让人要想立刻画下来的程度。 简宁弯弯眼睛,心情愉悦,音色中的甜软就不被压抑。 “好好学习,加油哦。” 女生顿时“啊”的一声,伸手捂住心口,比了心口中箭的动作。 “仙女姐姐,你声音真好听,也很漂亮。” 她要被蛊惑了。 简宁一愣,没想到夸夸说来就来,有点儿小小的害羞。 半天憋出两个字:“……谢谢。”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懂得克制,女生闻声更是夸得天花乱坠。 “其实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了,但是当时快迟到了所以就没打招呼,但是你真的好有气质呀,大老远就能注意到你。” “而且你真的好漂亮呀,跟仙女一样。” 简宁更不好意思,想要缩成一团了。 现在的小孩儿嘴巴怎么这么甜,这还没吃糖呢。 女生没有收敛的意思,但别旁边的同学打断,“姐姐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简宁松了口气,不敢再看女生亮晶晶的眼睛。 连忙转过去回答:“不是,你们班主任让我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不要在走廊上聚众。” 只一句话,围在简宁身边的一群小孩儿顿时作鸟兽散。 简宁叹为观止。 “你怎么来教室了?”徐之敏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看样子是刚开会回来。 “碰巧。” “美术课在第二节,第一节是我的数学课,你去办公室待着,还是要到处转转,或者就在教室。” “就在教室吧。”简宁不想融化在外面,更不想去办公室面对一堆老师。 “行,最后一排有空位,玩手机不要外放。” 简宁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学生。 “哎等一下。”徐之敏突然问:“我给你找几张纸,你随便画点什么可以不?” 嗯?简宁歪歪脑袋,犹豫着点了点头。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徐之敏还卖了个关子。 几分钟后,她得到了答案。 徐之敏站在讲台上,拿着一沓卷子,挨个念成绩。 底下的学生们虽然摄于她的威严,没有明目张胆地交头接耳,但一个两个都在往后面看。 是的,在看简宁。 而他们恐怖的班主任竟然没有说什么。 刘若溪纸条传得飞起。 「感觉老徐对仙女姐姐很温柔啊,我们沾光了」 同桌推推眼镜,「肯定在憋大招」 发出去最后一张卷子后,徐之敏在椅子上坐下。 “改完找我过关,过关之后可以找旁听的那位领个小礼物。” 一中的学生大多都知道这位人民艺术家,毕竟那么大一幅画就在外面。 他们顿时双眼放光。 徐之敏慢悠悠继续道:“她什么风格都可以画。” 简宁好端端坐着,突然就被派发了任务。 她歪歪脑袋,遥遥望向徐之敏。 徐之敏一笑,“大家加油。” 简宁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就是对着她笑的。 “……” 徐之敏说完后就出门了,过了几分钟才回来,手里拿了一盒彩铅和一沓a4纸。 她从后门进去,把东西放在简宁面前的桌子上,又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加油。” 简宁仰头看她,也没说什么。 反正无聊。 最先来找她的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第29章 简宁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两个空位,她占了一个。 女生便在另一个位置上坐下,低声道:“您好。” 简宁点点头,也压低声音用气音说:“你也好。” 女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圆圆的小铁片,“可以画这个吗?” 简宁是看动漫的,不过这个徽章上的动漫角色她没见过。 但这不妨碍她点头。 她仔细看了一遍,下笔时没有半点儿犹豫。 一分钟不到就画完了,还问:“要上色吗?” 女生还没反应过来,见她唰唰唰几笔就画完,顿时膛目结舌,了解到了业余和专业的区别。 ……可谓是天壤之别。 “太厉害了。”她忍不住惊叹。 简宁不以为意。 只是线条而已,而且还是临摹,没什么技术含量。 “上色了?”她盯着女生的眼睛问。 女生愣愣点头,简宁于是再次下笔如有神。 两分钟后,她把作品交给女生,“这样可以吗?” 女生满身都是按捺不住,但又拼命按捺的激动。 “可以可以可以。” 这个样子很可爱。 简宁托着脑袋对她笑了一下。 很浅的笑容,也只有一瞬间,但女生一下子就脸红了,噌的一声站起来,九十度鞠躬后同手同脚离开。 简宁眨了眨眼,略茫然。 这是怎么了? 气质,容貌所不能及者。 她恰好是个中翘楚。 你能从她身上看出书卷气,偏偏里面又带着几分颜料泼染的随意洒脱。 没半点世俗气,活脱脱的天外来客。 她用香水,但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颜料味道,形成一种独特而芬芳的气息。 这些一同交织成她,外人一眼看过去的她。 独特而深邃,儒雅而出尘。 偏偏她的容貌也不差,皮肤又很好。 而所谓“艺术家”的身份,对十几岁小年轻的吸引力更是无可匹敌。 她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但徐之敏很快就知道了。 她敲敲桌面,提醒那些干脆摆烂的学生。 “第二节美术课,没过关的跟我去办公室继续改。” “哗啦啦——” 底下顿时传来一片翻书声。 简宁倒是很开心。 这些小朋友的要求都很简单,她轻轻松松就能完成,还能收获一群小可爱的笑容。 那些笑容不染尘埃,看得她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有的孩子和刘若溪一样不吝夸赞; 有的孩子和第一个女生一样,激动但想要装作镇定; 有的孩子别别扭扭,丢下一个“都可以”,却又忍不住偷瞄的眼神。 一节课过去,简宁松松手腕,很自然地就弯弯眼睛,对面前的同学笑了出来。 第二节美术课,徐之敏在后面守着班。 她站在讲台下面,安安静静当吉祥物。 美术老师关上门,隔绝外面的视线。 “同学们都知道我们今天有一位特殊来客,所以讲课内容也会调整,把后面第六章画的部分,提前到这节课。” 历史、背景、发展、派系…… 她上课前问过简宁,都会哪些风格的,简宁翻了翻教材,最后一点头,都可以。 她从小学画,理论知识、各类型画作的入门功,都是很扎实的。 美术老师讲一部分,她就上去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一个类型。 等老师讲完理论,她的画基本就能画完。 有些是三两笔形神俱在,有些是精描细涂。 白红黄蓝四色粉笔,墨绿黑板。 最朴素的工具之上,也能展现出艺术的魅力。 这大概是初三二班听美术课最认真的一次。 这也是简宁过得很愉悦的一个下午。 她想她应该再考虑一下徐之敏提过的助教工作。 作者有话说: 简·招蜂引蝶·宁:他们这样跟我又没关系,我什么也没做(瘫 苏雨扬:…… 宁宁很有魅力的。 我们能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是因为我们开挂了(bushi),所以可能会削弱她的魅力值。 但毋庸置疑,成为简宁的梦女易如反掌。 第22章 养花 同一天的另一地。 觥筹交错、宾客往来。 苏民,她的爷爷,今天八十大寿。 但与其说是生日宴,不如说是酒会、舞会。 苏雨扬浸泡在这场生意池中,并无不适,相反,她很适应这种场合。 “小苏总好气魄哈哈哈。”站在她面前的商人笑得爽朗,举杯敬酒。 她微微一笑,举杯与其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而后轻抿杯沿。 如此,这桩生意便成了。 我付出我的筹码,你拿出你的诚意。 利益相交,构成最坚固的锁链。 这是最让人感到安心的关系,也是人与人之间最省心的交往。 侍从过来喊她:“大小姐,苏总喊您上去。” 她微微点头。 商人见状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请自便。”苏雨扬说完后往楼上去。 除了她身边的人,其他人一般都喊她小苏总。 苏总另有其人,是她的父亲,苏建生。 除了爷爷、父亲外,她的直系亲属还有一个弟弟,名叫苏洋。 母亲则在她年幼时就过世了。 走上三楼,迎面是大厅。 一个男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叫着一些她听不懂的游戏术语。 见她上来,男生抬头看她一眼,“姐你来了啊,爸脸色不太好,你注意点儿。” 然后就继续玩游戏了。 她嗯了声,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走进苏建生的书房,她刚拉上门,还没转过身,一个硬质物就飞了过来,砸得她额角生疼。 她面不改色关上门,抬手摸到了一股黏腻的液体。 出血了。 低头看,脚边是一个蓝壳的文件夹。 额角令人不适的粘稠液体慢慢滑落,她像是无知无觉,毫不在意,任由它往下滑,自顾自捡起文件夹,翻阅。 “早就想过你不堪大用,没想到才两个月,你就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书桌后的中年男人面色不善。 她没什么反应,走过去把文件夹放到书桌上,边沿与书桌的边缘平行,放得十分规整。 “我不管你对谁有意思,简宁也好王宁也罢,现在立刻去跟梦璃澄清,我们跟金雀没有牵连。” 「梦璃娱乐公司」是娱乐业的龙头企业。 「金雀艺术集团」次之,白夜是金雀旗下的画廊。 几天前那场拍卖过后,无数人都知道了苏氏的小苏总对简宁有意思。 且,多少跟金雀有些牵扯。 苏氏以房地产起家,资金足够后果断向外扩张,如今已经涉及了诸多领域。 但在娱乐业上,他们始终只分散控股,并未表现出对某一家的明显偏爱。 现在么,有心人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苏氏难道是想收购金雀?不然小苏总为什么明目张胆在金雀展上动手? 苏雨扬对此心知肚明。 “澄清反倒心虚了,只是我的个人私事而已,不碍事。” “碰——” 她不说私事还好,一说苏建生就更生气了,猛拍桌面。 “妇人之见!你不是十七八岁了,还犯这种蠢?” 他好像气得狠了,胸腔强烈起伏着。 对比之下,苏雨扬显得越发平静。 “跟你说过多少次,商场上的事不能参杂私人感情,不能参杂私人感情。你身后是一整个企业,不是你的儿女情长!” 确实说过很多次。 所以苏雨扬已经会背他的这套说辞了。 “原来没见你犯过错,还以为你没有女人那些臭毛病,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苏雨扬不反驳,由他发泄一般地骂。 她回国两个月了,期间动作不少,行事果决、策略精妙,一环套一环。 所以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总有一天,苏氏要以她为首。 表面来看,只是她在金雀展上拍了简宁的画。 过往不少二世祖都对这位简宁有意思。 但小苏总可不是二世祖。 她明目张胆在金雀展上动手脚,虽然他们还没猜出目的,但心里都开始打鼓。 在商人眼里,她表露出来的感情也是计谋,是最不需要注意的地方,下面不知道藏着什么招数。 无论之后如何解释,都是徒劳。 苏氏必然跟金雀挂上钩了,其他人再衡量和苏氏的交易时,免不得想到金雀。 看不懂的最需警戒,不是么? 而其中之最,便是梦璃,毕竟是金雀的同行,又在首位的交椅坐了十几年。 第30章 居高自危,更是谨慎。 所以此举于苏氏而言,确是有害无益。 他们分明没有涉足娱乐业的计划。 苏雨扬安静等他发泄完,平静道:“我稍后去找梦璃道歉。” 这也是无计之计,苏建生又扔出去一个文件夹。 苏雨扬挨着,没有反应。 “我准备把苏洋调离宣传部,他的相亲对象闹过去了,有影响。” “我问过他,他说会处理好,你不用管。” 对待他的小儿子时,苏建生便显得极为宽厚。 苏雨扬早习惯了,不跟他扯别的,就事论事。 “宣传部副部长积怨已久。我看了近半年的数据,从苏洋任部长开始,人员流动率异常高。这是大部门,容不得他胡闹。” “他再怎么闹也没捅出篓子,锻炼几年就行了。”苏建生坚持道。 苏雨扬觉得有点搞笑。 ——苏建生总觉得她会感性误事。 “调研部更适合他。”她给出论据:“调研部事情少,副部长能力出众,容错率高。” 除了原因,她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 苏建生无法反驳,事实的确如此。 “你出去吧,把他喊进来。” 苏雨扬立即转身离开。 “他让你进去。” 苏洋还在沙发上玩游戏,闻声敷衍应好,连头也没抬。 “马上马上,这把结束就去。” 苏雨扬懒得跟他多说,交代完就走了。 她没再往大堂去,从后门去了车库。 进车里后,熟悉的香薰气味扑鼻而来,赶走了其他杂乱的味道。 她卸力靠上座椅,松了口气。 晚上,她和aurora视频会议。 “你的脸怎么了?”aurora惊道:“怎么受伤了!” “没事。”她无意提及此事。 但aurora到底不是她的同事或下属,而是她的朋友。 “是你父亲吗?他也太可恶了!” 苏雨扬客观评价,“也合理。” 她这次确实做得过分。 aurora不理解,“金雀展结束后,深空那边就基本完成了。你为什么不实施收尾计划?” 如果收尾计划施行,她们就能完全从这场闹剧中抽身。 完成和此前策略一样的华丽离场。 如果没有收尾,那这就完完全全是一个激进的、不成熟的策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完全不符合苏雨扬的风格。 “即便你不喜欢原来的计划,也明明还有其他方法。为什么要把自己卷进去,让自己受伤?” aurora从未见过苏雨扬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苏雨扬从手边拿起一沓资料,缓慢翻看。 这资料是关于简宁的,简宁的警戒心已经强到了近乎“被害妄想”的程度,所以她托了人去查简宁的资料。 这是昨晚得到的。 白纸黑字,她昨晚已经看过了。 “如果你曾经被卷进一场棋局,看不清棋手是谁,看不清棋路如何,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棋子。” 她翻过一页,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镜片映射出屏幕的冷光。 “最后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你会怎么样?” 答非所问。 但aurora已经习惯了。 她这位东方朋友很擅长隐喻,并不是答非所问,答案就在其中。 此时顺着她的思路前进就好。 “掀翻棋桌?” “如果棋桌后的人是你最信赖的人。”苏雨扬又翻过一页,语气平静地补充。 “绝交,然后报仇。”aurora毫不犹豫回答。 苏雨扬叹了口气。 “她不会啊。” “她?”aurora警觉,“简宁?” “嗯。”苏雨扬语气略轻,“我们又给她布了一场棋,她看不清棋手、看不清棋路。” 她摩挲着纸面,在心中默念:你在想什么呢? “所以你因为她改了计划?”aurora语气怪异。 苏雨扬嗯了声。 aurora张大嘴巴,又努力合上,最后伸手把自己的头发从头捋到尾。 她尝试理解:“所以你把完美的计划搞砸了,想让她开心?” 苏雨扬抬头,给她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aurora:“……”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苏建生不信任你,估计会拿走不少项目。” 苏雨扬把资料放回去,传了一个文件给她。 “短期计划可以变,长期计划也可以变。” aurora一目十行迅速查阅。 她查阅期间,苏雨扬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并无聚焦,不知在思考什么。 “扬,还好我跟你站在一起。”aurora再次感到脊背发凉。 既然没有抽身出局,苏雨扬索性顺其道而行之,让她自己成为最大的棋子。 当所有人都关注她时,深空那边就能取得胜利。 苏雨扬对此不置一词,只问:“按照这个计划书,你那边有问题吗?” aurora摆摆手,“你都写这么详细了,我不可能有问题。” 苏雨扬点头,又跟她谈论了一些公事。 结束通话前,aurora追问:“所以简宁那里,你要怎么做?” 她以为苏雨扬不会回答这种私事。 出乎意料的是,苏雨扬竟然说了。 “先除去玻璃渣,再更换土壤,施肥、浇水、晒太阳。” aurora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养花吗?” 苏雨扬垂眸,没有回答。 ……没有否认。 温室破裂后,窥伺者蜂拥而上。 鲜花附近覆满了玻璃碎片。 她以为将旁人拦住,再清扫碎片,就能成功摘得花。 但那朵花早就病了。 她不自量力地要去照料。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行不行得通。 所以她将此告知了aurora。 “我想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别有目的。” “我准备带着这个伤口去见她,把我的处境告诉她一部分。” 并询问:“你觉得可行吗?” aurora咂舌。 “如果你确定她可信,那大概可行?” “如果我知道有人为我这么做,一定会感动的。” 苏雨扬还是不确定,皱眉思索。 “她跟别人不一样,我再想想……” aurora再次咂舌。 “初恋果然不同凡响。” 作者有话说: aurora:初恋果然不同凡响。 苏总:但她就是不一样。 aurora:…… 苏总:(没自信)她看得上我吗? aurora:你还是苏雨扬吗? 苏总:我再想想…… aurora:…… 第23章 怜惜 一中放学后,简宁又和徐之敏出去玩了一会儿。 公园很热闹,夜景也很漂亮。 她们沿着林间小路往前,路灯时隐时现。 黑夜中明亮的暖光能带给人安全感。 她们都很放松。 徐之敏忍不住问:“今晚去我家住不就好了。” 她对之前让简宁离开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简宁也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不要。” 她害怕再有神经病来威胁她们。 虽然那个abcd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也是。”徐之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那小窝虽然乱了点儿,但也有个样子了。” 简宁晃晃脑袋,甩开她的手。 徐之敏见状更来劲,抓着她揉了好一会儿。 简宁体力不好,跑也跑不掉,只能任凭蹂躏,最后气喘吁吁锤了她一拳。 徐之敏反倒笑得更欢。 “哎,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呢,这两天怎么了,怎么晚上总找我出来?” 简宁拨弄着头发,略心虚地错开视线。 “就……出来转转。” “嗯——?”徐之敏凑到她面前,直盯得她转身。 徐之敏又凑过去,她又转身。 徐之敏不跟她绕圈了,干脆按住她的肩膀。 她便像是被掐住后脖颈的猫,动弹不得。 “快说!从实招来!” “真的没事。” “你当我傻啊?” “我傻。” …… 掰扯半天,徐之敏也没有问出来。 “闷葫芦,迟早有天憋死你。” 简宁瞥她一眼,也不开口,就吭哧吭哧整理自己又被弄乱的头发。 虽然不出意外,这番努力还是会在下一轮的掰扯中付诸东流。 但没法子,她是外观协会至尊会员。 可以不规整,但绝不能丑。 话又说回来。 即便能瞒得过徐之敏,可她总归还是要回家。 打开门的一瞬间,被压制的记忆就蜂拥而来。 “……” 犹豫了好半晌,她还是窝在地毯上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第31章 她们已经两天没讲话了。 嗯……有点想她。 n:「你回来了吗?」 今天周四,不是今天回来,就是明天吧? 过了一会儿,rains回复:「回了。」 简宁眼睛一亮,懒懒散散窝进沙发里,捧起手机打字。 n:「我想见你,有空吗?」 按完发送,绿色的框围住几个黑色的方块字。 她顺着心思发完了,才后知后觉自己发了什么。 啊—— 但某种程度来说,她还是挺顺从自己内心的。 所以发了也就发了。 rains:「今天晚了,明天?」 简宁其实现在就想见她。 n:「好吧。」 微微的失落感下,她才惊觉,苏雨扬好像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就连很早之前错发的那条「我想见你」,她也及时赶来了。 嗯…… “叮咚——” rains发来消息:「方便通话吗?」 啊…… 简宁身子一歪,平躺在了沙发上,把手机举在眼前。 她眨眨眼,点了聊天软件自带的“通话”。 看着跳出来的“视频通话”、“语音通话”两个选项。 她犹豫了一会儿,按下前者。 【对方已拒绝。】 然而对方秒速拒接了。 嗯? 【对方请求与您进行语音通话。】 她按下绿色的同意。 接通后,二人都没第一时间开口。 简宁习惯了对方先开口。 苏雨扬估计也是。 五六秒后,苏雨扬再次赶鸭子上架,充当主动发起话题的人。 “不方便视频。” “哦。”简宁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语气,“好吧。” 苏雨扬便有些不舒服。 她看简宁之前都是回“好”的,还是第一次回复“好吧”。 看着就一股无奈的语气。 “不开心吗?” “嗯?没有。”简宁下意识否认。 通话再次陷入沉默。 简宁想了想,“有一点点。” 她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动静通过听筒传入对方耳畔。 “我想现在就见你。” 这话苏雨扬根本就无力招架。 “那……我现在过去?” “真的吗?”简宁语气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嗯!” “那我现在就去门口等……啊不对,换我过去吧,是我想见你。” 正说着,她就穿上鞋准备往外去了。 苏雨扬听到她那边的动静,阻止的话在喉咙转了又转,最后没说出口。 “那我在门口等你,温差大,穿件外套。” “好。” 这次简宁就没说“好吧”。 苏雨扬无意识弯了弯唇角。 简宁是个行动派。 或者说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脑子还没降温,人就已经站在苏雨扬楼下了。 但她对此十分坦荡。 想法又不丢人,取悦自己更不丢人。 而当看到穿着睡衣的苏雨扬站在门口,她也果然很开心,连步子迈得都比平时更大了。 “你额头怎么了?” 这种喜悦很快转为疑惑,她盯着苏雨扬额头的纱布皱眉。 苏雨扬迎她进去,口吻十分随意,“不小心碰到了,没事。” 简宁狐疑,一边往里走,一边扭头盯着她。 “你确定?” 某些直觉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敏锐。 “刚刚不视频就是因为这个?” 苏雨扬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她。 沉默中酝酿着答案。 简宁感觉到了她的无奈。 “……干嘛不让我知道?”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苏雨扬,与她面对面、眼对眼,“我发烧都告诉你了。” 苏雨扬错开视线,不予回答。 如果是不小心碰到,为什么不能说? 但除了不小心碰到,还有谁能让她受伤吗? 她可是苏总啊。 简宁抿唇,思索片刻后开口:“苏雨扬。” “不要拒绝沟通。” 这是苏雨扬对她说的话,现在原话奉还。 “……”苏雨扬愣怔,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还能用到自己身上。 事实上,如果她真的不想告诉简宁真相,大可以面不改色说出滴水不漏的谎言。 她斟酌着,决定再犹豫一会儿。 简宁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含着轻缓试探的语气唤她:“rains?” “……” 苏雨扬便溃不成军,如同不久前答应简宁时的无力招架。 “我怕说了你会难过。” 她说着看了一眼简宁,而后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简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玄关顶灯落光,在她漂亮的手上画下分明的光和影,将那骨肉勾勒得更悦目。 视线陡然飘开,如同被吓到的蝴蝶,翻飞到别处。 她的喉骨动了动。 微妙的跑神干扰了她思绪的正常流转。 这句由苏雨扬斟酌、设计好的台词,本该传递出更大的疑惑,但她此时完全忽略了,只是顺势说:“你说。” “……先坐吧。”苏雨扬上前,双手轻轻覆上她的肩膀。 动作不突然,试探似的。 如果简宁不喜欢或抗拒,是可以躲开的程度。 简宁没躲,感觉肩膀上的肌肤有点儿热,不仅仅是苏雨扬掌心传来的热度。 发烫的肌肤上传来一股推力,苏雨扬推她往里面走去。 她僵硬地顺从。 忽然很想摸摸苏雨扬的手。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她没能坦荡地表露出。 还莫名其妙地开始心虚。 在沙发上坐下后,她再次吞咽口水,抬头看苏雨扬,“说吧。” 苏雨扬哪知道她径直飘向了身体欲.望,还在一本正经又兢兢业业地执行计划。 她在简宁身边坐下,轻轻叹气。 “是我父亲。” 嗯? 简宁一瞬回神,皱起眉毛,“他打你?” 苏雨扬轻扯嘴角,“不至于。” 简宁看向她的额头,用动作表示疑惑。 苏雨扬则看向她,没有开口,凝聚的目光中似乎显出几分弱势,即便她高出简宁不少,此时称得上是俯视。 但在此情此景之下,简宁立即感受到了气势上的微妙变化,不由得放轻声音,像是怕吓到苏雨扬。 如同几天前在琉湾拍卖场顶楼,苏雨扬哄着她讲出心事时一样。 “发生什么了?” 苏雨扬又瞥她一眼,只一下,很快就收回视线。 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简宁心里就一下子脑补了一万个小剧场。 “你说了我才知道。”她学着苏雨扬哄自己开口的那样,试图哄苏雨扬说出来。 苏雨扬往后仰,靠上沙发,眼神落在前方漆黑的电视屏幕上,显得有些呆滞。 “你说,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怎么会!”简宁反应剧烈,“谁这么说你啊,你父亲?那他也太没品了。” “我觉得你很厉害啊,从容镇定,一直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雨扬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忍不住轻笑,笑到一半又自然而然地改为叹息。 她抬手摸摸额头,“可我的确感情用事了。” 简宁往她身边挪,将距离拉得更近。 “哪里感情用事了,而且谁规定不能感情用事?” 后半句话让苏雨扬一愣。 简宁继续安慰她:“我也感情用事,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吗?”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简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起爪子拉住苏雨扬的手。 “所以就是他打你了?” 苏雨扬仰靠着,简宁坐直看着她。 如此,简宁的位置反而高了些。 “……嗯。”她的声音很轻,偏头让自己的视线和简宁相对,自下而上。 “我做错了,受罚也正常。” “哪里正常?”简宁没被她绕进去,“你做什么了,值得一个做父亲的大动干戈?” 闻此,苏雨扬倒是真心实意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没做到完美,那就是做错了……对他来说。” 说完,她微微压低眼睫,显得有些疲惫。 简宁下意识放轻声音,“他思想有问题。” “只是对我。”苏雨扬声音很低,如果不是简宁就贴在她身边,一定听不清。 “他对苏洋……算了。” 言未尽但意已止。 简宁的大脑已经解析出了核心要义——苏雨扬的父亲偏心,对她要求严苛,甚至还动手打她,这种事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 第32章 她一慌,身体快于大脑,倾身抱住了苏雨扬。 “别啊。”语言上的劣势也再次展现了出来。 不过还好,她的动作能表明一切。 苏雨扬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反应,下巴搭在简宁肩膀上时,人还有点儿懵。 “反正是他的问题,你很好。”简宁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 还好,语言刺激不深,苏雨扬的心神得以缓慢回落。 虽然简宁的反应比她预料得大,但总归还是按计划走了。 她开始实施下一步。 “他的确有问题,但我这件事确实没做好,不能否认。” 能说的都说了,简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木木地抱着她。 半天憋出一句:“他问题比较大。” 而苏雨扬正等着她问:这件事是哪件事。 显然,某个小人并没有多大的窥探欲,而是更关注她的情绪,所以没问。 她只好再扔出钩子。 “如果我再多准备点,就能两全了。” “你已经很好了,我觉得。”简宁努力从词库中掏话,“人无完人。” 苏雨扬:“……” 她想了想,觉得再说就过了,只能等后面另寻他法。 至少第一部分完成了,现在这段关系中,她们是平等的。 作者有话说: 宁宁:怜爱了。 苏总:恋爱了。 第24章 希望 头脑风暴结束,出走的感官逐渐恢复,苏雨扬这才忽然发现。 嗯? 简宁正抱着她。 何止,简宁还主动来见她了。 “你……好点了吗?”简宁还正关心她呢。 苏雨扬眨眨眼,恍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嗯?” “没事。” 简宁松开她,面带担忧,“看着就疼。” 她抬手很轻地摸了摸那块纱布,毕竟是别人的家人,也不好说太过,只能嘟囔:“怎么能动手呢。” 苏雨扬眨眼,“没动手,文件夹砸的。” 简宁扁嘴,脸颊鼓鼓,半天哼了一声,“更坏了。” “苏洋是谁啊?” “我弟,小我三岁。” “他对你弟动手吗?” 苏雨扬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我不确定。”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偏心怪吗? 简宁觉得心里像是窝了一团火,烧得她整个人都难受。 偏偏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皱眉看着苏雨扬,脸上的神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怎么比我还生气?”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浑身都写满了气愤。苏雨扬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废话。 简宁咬唇,被那团火推着问:“那你妈妈呢?” “过世了。” 苏雨扬语气如常,甚至还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并不像介怀的模样。 简宁噤声,呐呐:“对不起。” “没事。”苏雨扬仍是道。 她隔着衣袖捏了捏简宁的手腕,“就说怕你难受了。” 简宁再次将下唇含在齿间,折磨那一小块肌肤。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有股无名的冲动,推着她上前,再次抱住了苏雨扬。 “你人也太好了,老天真没长眼。” 苏雨扬没有回答,只是侧眸看她。 不,老天开眼了。 到最后,苏雨扬也没说出自己是因她而受伤。 不过呢,有些东西无需言语来强调,该传达到的,对方总有一刻会明白。 这一刻来得并不晚。 当简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维不再被人与人之间氛围、情感所牵扯,自发就想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苏雨扬都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苏雨扬一定做了些事情。 就结论而言,网上关于她的舆论被平反,她甚至得到了一笔钱。 虽然苏雨扬说过:凝是她的目的,她不会利用凝,只会为了凝。 但无论如何,简宁也不敢把自己往那么重要的位置放,顶多以为苏雨扬顺便帮了自己。 她毕竟不懂商业上的尔虞我诈。 但有人懂。 临睡前,江澈忽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和小苏总发生什么了吗?」 n:「?」 n:「发生什么事了?」 江澈:「今年金雀展幺蛾子不少,我以为是她的动作,目的是拿你、拿金雀展当幌子,借机促成苏氏跟梦璃的合作。」 江澈:「但刚刚一家叫深空的公司趁虚而入,收购了金雀,小苏总亏了不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简宁脑子有点儿懵。 n:「苏氏不是很厉害吗?我记得他们也不涉及娱乐业啊,怎么会亏?」 江澈:「她刚回国,苏氏亏得不多,她可亏了不少。」 这半年是她在苏氏立足的关键时期,这时候出差错,资源、项目、信服力,这些东西的亏损可不是单纯能用钱来衡量的。 这道理即便是简宁也明白。 她回:「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澈:「你是唯一的获利人,我想确认小苏总是不是还有其他打算,她跟你有交易吗?」 n:「没有。」 她们没有任何交易,唯一的约定就是苏雨扬说她周四下午、周末有空。 江澈:「好吧,早点睡,晚安。」 简宁哪还能睡着,她把这几句话看了又看,又去搜了「深空艺术集团」,甚至找到了远山的工作室消息。 在金雀展之前,去拜访远山的是深空的负责人。 不不不,简宁再次回顾,想起来之前苏雨扬跟她说过,她跟深空合作了。 凌乱的信息在脑子里交织错乱,她搞不懂,也知道自己搞不懂。 于是那行字便大写加粗出现在脑海中。 【你是唯一的获利人】 良久,她点开rains的聊天框。 n:「你的两全里面,有一个是我吗?」 rains:「嗯,至少这一全成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至少在我这里,不会利用你,只会为了你。】 简宁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n:「那个叫abcd的人,一中被撤掉的领导,也是你帮忙的吗?」 rains:「你当时突然着急用钱,我担心你被人威胁就去查了。没做别的,只让苏洋警告了他。」 苏雨扬发来了一长串话,是解释。 但在当时却未曾说任何一个字来邀功。 不要看她怎么想,要看她怎么做。 心跳的速度和空气的飘荡同频。 她有些恍惚,眼前又开始出现模糊、浅淡的色块。 幻觉很久没出现过了。 所以她最近没吃药。 啊,看来还得继续吃药。她愣愣想。 伸手举在眼前,夜灯散发出暖光,光线穿过指缝落在天花板上,天花板便投影出手的形状。 影子扭曲、模糊,变成草丛的形状,扭曲、流动,像是被风吹动。 那也是夏天的夜晚。 她被绑匪拉进漆黑、闷臭的车子里,车窗上有窗帘,上面印着斑斓的污渍。 窗帘拉着,但车子时快时慢、地面坑坑洼洼,帘子也跟着起起伏伏,透过偶有的罅隙,她能看到车窗外的景象。 明亮的夏夜、被风吹得好像在流动的树枝、高低错落的草丛。 车外生机勃勃,车内死气沉沉。 她不知道车子通往何方,只有满心的绝望。 而绝望的尽头,是一纸合同。 合同背后是笑意盈盈的商人,商人身后藏着她当时最亲密的朋友。 怪不得,绑匪能知道她的行踪呢。 所以她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她讨厌利益往来,她讨厌虚情假意。 所有人都别有目的。 碎石之上是桥梁、桥梁之外有海面、海面之上有天空。 所以无论是谁,都会被更大的划分威胁。 所以所有人都不可信。 郝幸上有江澈,江澈上有金雀,金雀之外还有深空、有苏氏。 即便苏雨扬家世显赫、头脑精明,也受制于苏建生。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自己去对抗更大的划分呢? 可那片洁白的纱布还犹在眼前。 她想再次发问:为什么对我这样? 不用n去发消息,rains的回答她也了然于胸。 ——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眼前的色块交融、变换,最后成了她的那幅「秋夜」,以及站在秋夜前的她们。 成了苏雨扬的眼睛。 当时看的时候,她就在想:这双眼睛真好看。 明明来自一位“最虚伪”的商人,但其中浅淡的瞳色,怎么能这么清澈,这么干净。 几十秒后,幻觉消失,眼前是最普通的天花板,上面映着一只手的巨大剪影。 简宁握拳,剪影也跟着握拳。 第33章 头有点儿疼,她坐起来去拿药。 喉骨滚动,药片滑进肠胃,一点点抚.慰她的身体、疗愈她的病痛。 她想见苏雨扬,想抚摸苏雨扬额头的伤口。 但是不能,天已晚,苏雨扬还要休息。 于是她没有再问为什么,也没有再如同神经病一般质疑苏雨扬的动机,而是走进了画室。 第二天清晨,太阳准时升出地平线,赐予万事万物以公平的光明。 简宁透过窗户,欣赏这幅曙光降世的宏伟之作。 n:「图片」 n:「新作,《夏夜》」 “希望”是个长羽毛的东西— 它在灵魂里栖息— 唱着没有歌词的曲子— 永远不会—完毕— 最美的歌—在狂风中—听到— 那场风雨一定凶猛— 那温暖可人的小鸟 能被它吹打得发愣— 在最严寒的陆地,在最陌生的海洋— 我都听到过它的声音— 但就是在饥寒交迫的绝境, 它从未向我讨要过—一点食品。[1] 鸟儿被风雨吹得发懵,柔软的羽毛被冻得冰冷。 露出翅膀本来的模样,纤细、弱小。 它不向人们讨要食物,只需一阵光照,便能重现生机,飞过这风雪暴虐的冰川。 作者有话说: 【1】《我从未见过荒野》艾米莉·狄金森 著 蒲隆 译 人生篇 十一 总共三小节,这一章里就是完整的。 一二小节出现在第八章;第二小节出现在第十一章。 第一卷结束啦,下一卷将成为恋爱专场。 宁宁:我复活了。 苏总:持续发力中。 虽然知道大家都更喜欢看贴贴,但还是写了第一卷这样的主题,当然贴贴也没少不是么( 以下碎碎念: 两位都是坚强的人,无论感性还是理性,但生活中再坚强的人也会遇到挫折、有过阴影,阴影不会凭空消失,需要有一只“小鸟”带我们前进。 世上不存在铁打的人,希望属于大家的那只“小鸟”,在跋涉风雨之地时也能在耳边欢唱。 等一阵阳光降临,便能重整旗鼓、扬帆起航。 即便再普通不过的我们,也是如此。 另,我找不到自动感谢营养液、霸王票的设置了 手打一下,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我是顺着评论找的,如果有漏掉很抱歉,等我找到在哪里看就补充上,也许等第二卷结束就全部再打一遍?) 也很谢谢大家的留言,看到评论真的很开心。 第2卷 你无法将一团火熄灭 第25章 早恋 半个月后,一中的美术组办公室。 简宁背挺得板板正正,双手放在膝盖上。 “虽然助教不需要讲课,但还是需要一定的表达能力。” 美术组长姓王,人很和善,语气也很温柔,像是写意画中的云。 语气虽善,但内容直切命脉。 简宁坐得更直了,下一秒就可以糊上石膏雕塑成像。 “应、应该可以。” 对面几个美术老师笑作一团。 王组长无奈,“小凝老师别紧张啊。” 她的资料交过去,人家就能将她的“简宁”和“凝”联系起来了。 不知是哪个老师起的头,她们就都喊了“小凝老师”。 简宁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点羞耻。 “其实……”她垂下脑袋,一五一十道:“我不太会讲话。” 这也太实诚了。 几个老师同时感慨,谁家面试能这么说啊。 简宁面试能这么说。 她揪着自己的手指,又抬起头,直勾勾看着王组长的眼睛。 “但我画画还可以,考虑一下吗?” 说着,她掰着手指把自己会的类型过了一遍。 两只手不够数的。 不过她也没数第十一个,数到第十个后,就把手放回了膝盖上,使用技能·目不转睛盯人。 王组长被看得发笑,她们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意思,面试也只是走个过场。 “助教工资不高哦。” 简宁猛摇头,“没关系。” 她的姿态和肢体动作都很……幼态? 不知道是不是话少、肢体动作多的原因,简宁会给人这种感觉。 干干净净,跟小孩儿似的。 王组长看得心软,“那小凝老师明天就可以来了,课表我之后发你。” 简宁点点头,站起来深深鞠躬,“谢谢。” 九十度鞠躬把几个老师都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 简宁则跟没事人似的,站直后就高高兴兴离开了。 高兴具体表现为:步子大了点。 当然,老师们是看不出来的。 出门后,她随便找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往前走。 在“到处转转”和“回家”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她最后选择拨通电话。 “rains。” 她在廊道的长椅上坐下,风吹过裙角,带起几分清凉。 “面试我过了。”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的唇边溢出笑意,小腿跟着轻轻晃荡。 “好呀。” “那你忙吧。” 现在才三点多,苏雨扬下班要五点半,吹了一会儿热风后,她还是决定回家。 一中是公立学校,建校已久,学校设施没那么新。 她中学时就在读私立学校了,这里和她读书时的校园环境差很多。 氛围也有差别,但她慢腾腾走着,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蒸腾着热气的红色跑道、铺满了白线的绿色草场。 不高不矮的五层教学楼、擦不干净的墨绿黑板、布局紧凑的桌椅。 这些场景似乎自带一股生机,让观赏的人惭愧不已,觉得自己像是垂垂老矣的人,误入了这片不属于自己的青年天堂,即便她也曾入住过这天堂。 记忆便也随之飞向了稚嫩而青涩的那一篇。 二十年前她八岁的时候,父母的生意忽然迎来了一飞冲天的转机,他们搬来了云州市,她也转学到了当地的私立贵族学校。 小学、初中、高中是直升制。 她转过去时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因为徐之敏在她耳边念叨了很多次,贵族学校很可怕、他们会结伴欺负外来的转学生、让她小心点巴拉巴拉。 嗯,她从小就不太合群。 别的小朋友成群结伴呼朋唤友时,她要等徐之敏喊好多次才肯出门。 于是就更害怕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里的小朋友大多都很友好,比普通学校的小朋友要懂事、好相处得多。 她在那里交到了新的好朋友——林艺洋。 新学校的教学内容和旧学校的天差地别,好在小简宁并不算笨,努努力还能跟上。 就这么一边努力学习,一边胆战心惊,直到初中,她才完全适应。 青春期心思多,她和林艺洋的关系越来越近、和徐之敏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远。 那时她懂得多了点,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同学这么友好。 客观来讲,她的确不善言辞,曾经没什么朋友的原因也是对方受不了她温吞憋闷的性格。 这点她自己也承认。 但这里的人却愿意包容她。 因为她父母的生意正如日中天。 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和他们一样,友好、客气地对待其他人。 反正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这样就够了。 她的青春像是小岛上的一潭湖水。 岛外充斥着激流与波涛,但岛内,她的湖面上,始终都平静、安全,只偶有涟漪。 为什么这么说呢? 高一某天,她去找林艺洋,想邀请她放学去自己家里。 她在二班,林艺洋在一班。 两个班的课表她都记得。 一班上节是音乐课,但已经下课有一会儿了。 她没在教室看到林艺洋,就去了音乐厅找。 音乐厅大厅没人,她不信邪,往后面的器材室去。 器材室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动静。 她发誓,当时真的没听出不对劲,只满心欢喜的以为找到林艺洋了。 坦坦荡荡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交叠、拥吻的身影。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林艺洋。 这给当时的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震撼。 之后几天,相比于林艺洋,她反倒更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等她回过劲,却发现林艺洋好像跟她没那么亲近了。 恋人得了她更多的关注和精力,这很正常。 俗称,见色忘义。 但简宁,不管是小简宁还是中简宁,都是1v1的专业户。 她感觉到落差,就跟林艺洋坦白了。 林艺洋说你也去谈一个呀,不是有人跟你表白吗? 第34章 她眼睁睁看着林艺洋谈恋爱后的变化,说不期待是假的。 向她表白的人确实不少,男女都有。 她当时对自己的性取向没有明确的认知,毕竟连恋爱的念头都没产生过。 但女性的身体线条更柔美、流畅、漂亮,加上她也不怎么接触男生。 所以就接受了一位女生的表白信。 那也是她第一次收下别人的表白信。 回去后她通过信里的联系方式,加了对方的好友。 可惜,尝试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放弃了。 甚至还没见面,只是在软件上聊了几句。 形容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满意,不是她理想中的关系。 像是……和周围的人隔着一层膜。 林艺洋在薄膜的里面,其余人都在外面,她触不到,也不想和她们建立连接。 偏偏林艺洋沉浸于恋爱游戏。 啊,薄膜的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知怀着何种心情,她去联系了徐之敏。 当时她们已经有半年没交流了。 她问徐之敏:「你谈恋爱了吗?」 过了两三天徐之敏才回复:「没谈,跟你们不一样,我要忙着学习。」 简宁有点儿委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不了了之,不再打扰她。 她青春有过涟漪,但这段涟漪不来自爱情,而来自友情。 林艺洋谈恋爱的那一年,徐之敏又莫名其妙不待见她。 她感到无比的孤独,像是薄膜内仅有的人在缓慢地离开,世界里只余下自己。 好在高二林艺洋就分手了,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涟漪平复,湖面归于平静。 十八岁之前,她都再没产生过谈恋爱的冲动。 十八岁之后更是没有。 嗯……不早恋的好孩子。 脑子回忆着自己逝去的青春,身体则要被太阳晒融化了。 附近没有教室,只有一片小竹林。 她三步并作两步,沿着小路往竹林里去。 歇会儿再走。 小路由石砖铺成,曲折盘旋地嵌在竹林里面,隔段距离就有一个长椅。 她刚坐下没多久,忽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声。 现在还在上课,吧? 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越来越近,也逐渐清晰。 “明天就放假了,你今晚住我家吧。” 这声音黏黏糊糊的,还隐约有点儿熟悉。 “没事儿~他们大课间才会来查。” 简宁想起来了,是那个叫“刘若溪”的女生。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女生的声音,这个她就不认得了。 “明天我妈要带我出去,今晚上不行,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好吧。” “别哭丧个脸嘛。” “唔~” 声音陡变,成了压抑又粘腻的气音。 简宁愣在原地。 眼前明明是绿油油的竹林,但却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她立即起身,眼观鼻鼻观心往外走。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早熟! 这次她没再停留歇息,直奔校门口,打车回家去了。 五点半,苏雨扬给她发消息。 rains:「下来吧。」 她们要出去吃饭。 虽然简宁觉得这个面试很简单,没什么庆祝的必要,但美食还是值得的。 她厨艺很好,但比较复杂的菜式懒得做。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吧,她们享受就好。 事实证明,苏雨扬选的餐厅也真不错。 咽下一口鲜而美味的鱼肉,简宁舒服得眯眯眼睛,比了个拇指。 已是酒足饭饱,苏雨扬递过去一张纸,塞在她拇指下。 简宁及时压住,接过来擦了擦嘴。 “我在学校碰到了一对情侣。” 她放下纸巾,看向对面的苏雨扬,忽然提起这一茬。 “吓死我了,现在的小孩子好早熟啊,才初三。” “初中是有点儿早了。”苏雨扬客观答:“高中就还好。” 简宁还是后怕,“如果没听错的话,里面一个女孩子我还认识。” “嗯?” “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女生。” “刘若溪?” “对。” 简宁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提了一嘴。 嗯,果然聪明,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聪明。 想法莫名其妙就拐到了苏雨扬身上,她顺势问:“你高中谈过恋爱吗?” 她跟人讲话时会习惯性地直视对方眼睛,现在也不例外。 苏雨扬端起杯子喝水,跟她错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某rains:战术性喝水。 大脑:开始风暴模式。 ps:我弄明白晋江这个自动感谢了。 在章节内投霸王票/灌溉营养液的,在本章节末自动感谢。 在作品首页投霸王票/灌溉营养液的无法显示,但是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 第26章 出游 “高中时期没有谈过恋爱。” 苏雨扬给了一个十分完整的句子作答案,并追问: “你呢?” 简宁摇头。 苏雨扬的肩膀微沉,这是放松的表现。 几秒后,简宁忽然又补充:“我试过,但没成功。” 苏雨扬一下就坐直了。 话音出口前她刻意顿了一瞬,用以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显得太着急。 “什么意思?” 简宁倒没想那么多,她对自己认定的“内人”很诚实,也很坦荡。 “好奇,和人试了一下,发现没意思。” 和人试了一下。 “……”苏雨扬仔细斟酌后试探问:“和同学吗?太熟悉是会无聊。” 简宁摇头,随口就答了。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和好朋友讲一下过去的事,完全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不是同学,就是当时表白的人,叫……” 名字她都有点儿忘了,视线往空中飘,摸着下巴回忆。 苏雨扬则看着她的眼睛,忍住没有咽口水。 “啊……”十几秒后,简宁视线回落,看着她的眼睛轻呼一声,嘴角微微提起。 苏雨扬双手交错。 如果仔细看,能看到她十指指腹都按得泛起青白。 “忘记了。”简宁其实是不好意思地笑,“只记得是个女生。” 苏雨扬稍微睁大眼睛,“你喜欢女人吗?” “啊……”简宁自己对这些不在意,被提醒后才想起来这茬,“我觉得没差,你会介意吗?” 苏雨扬眼尾微弯,“当然不,我们一样。” 简宁还在想她的名字,见苏雨扬作此表情。 “怎么感觉你很高兴?” 苏雨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顿了大概三四秒才开口。 “因为同性相吸?” 语气微微上扬,不确定中带着一点点玩笑的意味。 即便内容没有明确的意思,但简宁被这种语气逗笑。 记忆也随之被激活,“啊我想起来了,姓刘,叫刘从……什么,三个字。” 苏雨扬眼睫压低分毫,眸光显得暗了些。 和简宁在同一个高中,喜欢女生,还和简宁接触过。 姓刘,三个字。 “刘从萤?”她试问。 “对!”简宁先是应和,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睁大眼睛惊讶道:“诶你怎么知道?” 难道苏雨扬已经到了无所不知的程度? 苏雨扬已经准备好了措辞。 先进行解释—— “刘姓不少,但跟你一个学校的不多。” 然后面露无奈,“我们一个高中,又只差了一级。” 最后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简宁还真不知道,呆呆反问:“我们一个学校吗?” 一套下来,她果然没有继续关注原来的问题。 苏雨扬微微挑眉,“不然呢?” 简宁摸摸鼻子,“也是。” 苏氏是超级家族企业,苏雨扬出身这种家庭,对她来说也只有「云洲」是首选。 云洲就是云州市内首屈一指的私立贵族学校。 宸海毕竟不一样,并非家族企业,它的崛起跟奇迹似的,引起不少人注意过。 所以不少人其实都知道她是中途转学过去的。 “我们竟然没遇见过吗?”她疑惑:“我都没见过你。” 从8岁到18岁,十年,同一所学校,只差一级,某种层面来说,没见过也挺神奇。 苏雨扬垂眸,唇角浮现一丝丝弧度。 简宁眨眨眼,莫名觉得这弧度泛着苦涩。 那一丝弧度逐渐扩大,变成无奈,转瞬就落下。 “我可是见过你。” “啊?”简宁更诧异了。 如果见过,她不可能记不住呀,苏雨扬这么与众不同……啊。 第35章 她咽咽口水,想起来了,她当时基本是和人点点头,转头就忘了人家长什么样。 “我当时记性不好。”她莫名其妙心虚起来。 苏雨扬瞥她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我在艺术节上看过不止一次你的画。” 简宁更心虚了,觉得自己就像是辜负人家好心的渣女。 她连忙低头面壁(桌面)思过,“对不起!” 苏雨扬这次是真无奈,“你道什么歉?” 简宁摇摇头,“不清楚,反正很抱歉。” 她揭过这个话题,“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苏雨扬不再深究,从善如流应了她:“好。” 但回途时还是忍不住多问几句。 对刘从萤的感受啊、和刘从萤做了什么啊,之类。 简宁一概回之:“忘记了。” 她就记得和人说了几句话,觉得没意思。 苏雨扬放心了。 也不是那么放心,晚上分开后她又忍不住问了更多。 感情这东西很不讲道理。 明明她已经告诉自己:你已经知道了她的性取向,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得寸进尺会得不偿失。 但处理其他问题时的自制力和控制力,在面对感情时只能沦为助纣为虐的工具,在即将失控时帮她分析: 如果这一步不按照计划进行,之后要怎么做才能继续; 如果再多迈一小步,如何控制这一步使得影响没有那么大。 然后有准备地失控。 这让她在迈步时既愉悦又烦恼。 然而简宁就像是一个毫无规则的无底洞,没有寻常人在人情世故里常见的禁止线。 不管她问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回答,像是永远不觉得会被冒犯。 这也让她愉悦又烦恼,然后一步步往前靠得更近。 rains:「提起恋爱,我看江澈好像对你有意思,你跟她……」 n:「好像是表白过,我拒绝了。这几年她没提,正常相处。」 顶破天在很不对劲时才会问她一句,只要她回答了,不管回答得如何,都像是相信了一样不会再追问。 n:「怎么突然问起恋爱?」 rains:「你提到了就问问。」 n:「喔。」 喔。 她看着这个字就能想象出简宁盯着她、微微启唇、念出这个简单音节的模样。 啊,没救了。 更没救的还在后面,这才哪到哪。 第二天是5月31日,周六、端午节。 徐之敏问过简宁要不要出去玩儿,这次简宁答应了。 之前五一人太多,恕她难从命,端午就正正好。 一早,她先给苏雨扬发消息:「我要出发了。」 出去玩是一周前就确定的,她跟苏雨扬提过。 苏雨扬现阶段的工作其实并不清闲,毕竟职位摆在那儿。 简宁觉得她比江澈闲,只是因为她的时间规划、任务分离做得很好。在划出来专用于发展感情的时间段内,她自然不用处理其他事。 譬如端午这三天,她就安排了不少工作上的任务。 当然,简宁是不知道的。 她真真切切觉得苏雨扬比较闲,以为她比较厉害,是天赋型选手而非努力型选手,所以不需要花很多时间。 发完消息,她翻出徐之敏之前塞给她的便签。 上面写了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是行李清单。 此物来自徐之敏自习课时的随手之写。 再深究一点,来自徐之敏的操心命。 “不用带太多东西,我们就出去两天。”徐之敏当时嘱咐了一句,“攻略我做了,你带个人就行。” 她点点头。 徐之敏看着她,忽然想起小学时她的壮举,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句:“也不是真的只带人啊。” 那次学校组织春游,简宁父母出差,她住在徐之敏家里。 徐妈妈不是操心命,小徐打小就不用她操心——书包会自己收拾、文具会自己去买、作业会自己主动写、甚至房间都会自己打扫整理。 她也就没想起来小简宁。 于是第二天大家吃东西时,小简宁左右张望,感到了茫然。 小徐震惊地问她:“你居然没带食物吗?昨晚我不是去拿了?” 小简宁眨眨眼,小孩子脸小,她那时的眼睛跟一对儿紫葡萄似的,清澈、迷茫、还带着点儿无辜。 “我带了水杯和画笔。” 水杯还是小徐出门前接水,顺手也帮她装满水,递给她的。 “……画笔能吃吗?” “不能。” 小简宁肚子咕咕叫,嘴上倒是不开口。 最后小徐看不下去,主动分她一半,两人都没吃饱。 小徐长成了徐之敏,没改自己的操心命。 小简宁长成了大简宁…… 大简宁当场思考、回答:“不会的,我会带上自己、纸笔、证件……” “呃——”她卡壳了一会儿,“衣服、手机……” 显然,小简宁长成了大简宁,但也还是曾经那个小简宁。 “停停。”徐之敏打断她,“我之后写个清单,你照着拿。” “好的。”简宁干脆利落应好。 所以就有了现在铺开行李箱,对着便签一样一样往里放的简宁。 八点半,放在旁边的手机响铃,是徐之敏。 她点接通、免提。 “你出门了吗?”徐之敏那边有风声。 简宁听到风声后懵了一下,已经出门了?不是九点吗? “马上就好!”她顾不上整理了,一股脑往箱子里塞。 话筒对面陷入沉默,只余下了风声。 想来徐之敏听到她叮叮哐哐的动静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急,我去接你。” “好!” 某人在着急的时候才会语调明亮,不像闷在嗓子里嘟囔。 八点五十,简宁拎着箱子出现在单元楼门口。 徐之敏才刚停好车,正准备上去帮她。 “这么快?” 简宁一只手还捏着手机,看时间呢。 她郑重点头,“没迟到。” 徐之敏忍俊不禁。 上车之后,简宁把妆也给补了,而后深深松了一口气。 徐之敏瞅见,这次不是忍俊不禁,而是哈哈大笑了。 简宁瞅她,她轻咳一声,夸奖道:“嗯,很好,效率很高。” 简·很像小孩子·宁:“……你哄小孩子啊。” 徐之敏便不忍了,光明正大地笑。 简宁摸摸脸颊,轻轻哼了声,扭头看窗外。 显得很娇,又很可爱。 嗯,还很好笑。 徐之敏笑得更欢了。 她从小就喜欢这样逗简宁,一逗一个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这一章写得很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很佩服、羡慕p人朋友们,随性、松弛、爆发力强、效率高。 向往,但做不到(悲(也是操心命 另,本文虽然架空,但时间线的确是2025年,与现实一致。 如果恰好5月31日发,文内文外就时间同步了哈哈哈,但拖好几天似乎不太好,所以29号发,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27章 插曲 徐之敏来云州市后也交了不少朋友,但她不得不承认,还是和简宁更玩儿得来。 发小就是发小。 云州市内就有大型游乐园,二人不约而同直奔过山车。 一趟下来,徐之敏观望简宁的状态。 她喜欢玩这些刺激的,但朋友们大多承受不了多次。 简宁跟她对上视线,脸不红心不跳,顶着一副看起来就弱柳扶风、经不起折腾的小身板说:“还想玩。” 一拍即合。 端午比五一人少,但大型游乐园从来不缺人。 有些项目要排老长的队,徐之敏邀请其他朋友出去玩儿时,多少得照顾其他人的心情,没话找话。 但她并不是很会察觉别人心情的性格,每到这种时刻都感到无比痛苦。 而对于简宁,压根不用多说话,甚至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时,简宁还会盯着她,没开口,但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在讲什么鬼东西。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买两瓶冷饮,递给简宁一杯,然后就可以放简宁自己去发呆长蘑菇了。 偶尔还能解锁一只画菇,冷不丁给你个惊喜。 就比如: 太阳有点儿晒,简宁站累了,干脆蹲在旁边,从包里摸出了便携画纸、便携折叠笔,开始勾勾画画。 队伍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徐之敏喊她:“简宁。” 简·蘑菇·宁站起来噌噌跟上,挪个窝继续画。 就这么重复了两次。 徐之敏又喊:“简宁。” 这次简宁跟上后,“啪”的把一张纸贴在她的奶茶杯上。 第36章 杯壁上有水珠,纸张吸附在上面,其上线条氤氲开来,反倒更显出几分模糊的美。 有一种和抽帧视频类似的美感。 线条勾勒出一个人形,后面有巨大的摩天轮、城堡。 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奶茶,身旁却长了一颗半人高的蘑菇。 她扑哧笑出来。 “这是我啊。” 简宁点点头,站进她的伞下。 “这蘑菇是什么?” “是我。” “哈哈哈哈哈。”别说她了,她们前后的人也被逗笑。 排队过程也变得轻松而有趣起来。 二拍又合。 此外,出游安排路线时,总得推来推去考虑别人的想法,结果往往是啰里吧嗦最后还是词不达意,都不太尽兴。 这点和简宁就更轻松了。 她说去哪里,简宁没有任何意见,就跟开了自动跟随似的。 有时做的攻略和实际情况不同,她会略烦躁,而简宁抱着奶茶嗦,一点不失望,随手指着旁边的设施,语气轻松,“那去这儿呗。” 再拍再合。 一天下来,徐之敏对这个不爱吭声的小人儿十分满意。 晚上有灯光秀。 她拿出手机拍景时,简宁退了两步,把她和景一起拍下来。 徐之敏倒不扭捏,任拍。 不知道是构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简宁拍出来的照片异常漂亮。 她看着手机上的自己,膛目结舌,第一次感受到摄影师的重要性。 简摄影师功成身退,继续自动跟随。 徐之敏把她拽到身前,“快用你的魔法拍合照。” 简宁绷着张脸,找到了最好的角度,拍出了一张漂亮的凶凶脸。 “扑哧——”徐之敏捧腹大笑。 简宁表情更凶了,反手就把照片给删了。 “哎不行不行。”徐之敏去抢手机,“我还要发朋友圈呢,你给我删了干嘛?” 简宁沉默几秒,有点怀疑人生,“我平时脸这么臭吗?” 徐之敏摇头,“没啊,平时就是没表情,不凶,一对镜头嘴角就下去了。” 简宁伸手提起嘴角,松手,嘴角如同也坐了过山车,立即滑落。 “……”她不信邪,努力微笑。 徐之敏趁其不备咔擦了一张。 一天下来都淡淡的简宁忽然睁大眼睛,跟见了什么见不得人东西似的,语速飞快:“不行,好丑,我来拍。” 于是在漫天的虚拟烟火、炫目的霓虹灯光下,她们获得了一张人群中的合照。 拍照的人像是吃摄像机长大的,整张照片都很漂亮。 但其中一位主角活像是被拉来凑场,脸上表情微死不活。 简宁最后还是半推半就放徐之敏发朋友圈了。 表情不太好就算了,还是很漂亮的。 今天在市内游乐场玩,明天去别的地方。 一天下来玩得很开心,但身体也是实打实得疲惫,她们找了代驾。 车窗外的浮光如掠影,自眼前疾驰而过。 “照片发你了。” 徐之敏点击转发,然后就丢开手机,身体一歪靠在她身上。 她刚靠上去,简宁也跟着一歪,歪倒在了车门上。 “……” 徐之敏重新歪了回去,免得压垮这棵弱柳。 简宁也很累,但她盯着徐之敏发来的照片,新奇一时超越了疲惫。 成年之后,她还没跟人这样出来玩过。 犹豫了一会儿,她保存图片,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文是软件自带的月亮表情。 和徐之敏的旅行很愉快,中间有一段小插曲。 第二天在市外时,竟然有一个女生来问简宁要签名。 简宁对此都快ptsd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要拒绝。 女生还有一个同伴,在旁边捂着嘴,浑身都是难以自抑的激动。 “没想到竟然见到真人了,您就是在云州市街头画画的那个流浪艺术家吧!可以签个名吗?” 徐之敏不知道她在景悦酒店发生的事,见状还挺新奇,“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见到这场面。” 简宁犹豫了一下,最后妥协问:“给你画个东西可以吗?” 她不想签名,凝自然是不会写的,她也不想编出另一个名字。 女生更激动了,“当然可以!” 她松了口气,在女生递出纸之前,自己从包里摸出了纸和笔。 女生见状似乎更激动了。 简宁不解,但只想快点结束,三两笔勾勒出眼前的山和水。 她递过去后女生略疑惑,“您不署名吗?” “啊?”简宁愣了下,刚刚不是说可以画个东西吗? 女生也“啊”了声,呐呐:“难道这个图案就是您的代表吗?” 但她怎么觉得这是旁边景观的速写呢。 简宁没明白,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 女生更茫然了。 她其实理解成:在签名的基础上,简宁要给她再画一个东西。 徐之敏看着她们两大眼对小眼,先问女生:“哪里不对吗?” 女生脸红红的,看着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道:“就是,签名呀,或者代表的图案,不然别人怎么知道是您呢?” 简宁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她”,不想要一个标记性质的东西。 但女生想要的就是这个。 一定要别人知道是她画的、写的,这样才有价值呀,不然岂不是谁都能冒名顶替了。 徐之敏问完女生又问简宁。 她到底有这么多年的社会阅历,没有直接说出“凝”的名号,而是给了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嗯?” 简宁敛眸一瞬,“我没有名字,也没有标志符号。” “啊……”女生追问了这么几句,也有点尴尬,“哦哦,这样啊,那谢谢您的画,打扰了!” 简宁也有点尴尬,对她挥挥手,“没事,祝你玩得开心。” 除此之外,旅途中就没别的插曲了。 第三天,徐之敏依依不舍、满心流连,哀嚎假期能不能再长一点。 但还是要回去。 简宁则是归家心切。 她是自由职业,对假期没有这么深的执念。 在外面挺开心的,但在外面两天了,电量耗尽,她需要回去充能。 她是想在家里多充电几天。 结果等回家了,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现在不是自由职业了,明天下午有一节美术课需要我到场。 ……突然就明白了徐之敏的执念。 但期待还是高于疲倦的。 身体上的疲惫睡一觉就好了。 次日晨。 rains:「工作上的事还没完全收尾,下午就不送你了?」 她回:「好。」 倒没有遗憾,相反还多了点真实感,她就说苏雨扬天天那么闲呢。 天天给她当司机。 rains:「结束后我去接你。」 n:「不用,你忙。」 rains:「两三点开最后一个会,这个项目就结束了,没别的事。」 n:「那等你结束了再说,我会看消息的。」 rains:「好。」 她当然不是多喜欢当司机,不然她雇司机干嘛? 喜欢的是借此机能见到的人。 且,这是她对自己三天极高强度工作后的奖励。 简宁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苏雨扬好像更真实了点。 跟江澈一样,工作时间很不稳定。 下午,她打车去学校,准备迎接她第一堂正式的课。 不过最先迎接她的是美术组探究的眼神。 美术课不多,一个班级一周只有一节。 所以她负责两个班级的美术课,分别是一班、二班。 二班是徐之敏带的班,今天下午是一班的课。 初三的美术老师只有一个,就是美术组的组长,姓王。 上次美术课简宁也是跟着她上的。 她要先去办公室找王老师,王老师脸上倒是很正常,笑盈盈招呼她,“小凝老师来了。” 她点点头,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疑惑。 王老师笑道,“走吧,马上上课了。” 她压下疑惑,跟着王老师去教室。 作者有话说: 忽然想到一句很土的情话。 ——你是我繁重压力下的方寸喘息之地。 苏总对宁宁。 另,徐之敏对简宁也很重要的,所以这一章花部分篇幅描写了她们。 宁宁的世界里人确实很少,但每一位都十足重要、不可或缺。 端午节快乐! 第28章 标记 上次在徐之敏班里上课那次,差不多就是她在炫技,同学们看热闹。 这次课堂要正式很多,她只在黑板上画了一次当作举例。 后半节课学生画画,她下去看了一圈,纠正了几个同学的不当习惯。 第37章 其实认真画的没几个,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其余时间基本就在摸鱼,到处看到处听。 不犯病时她听力、视力都蛮好的,同学们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动作、聊天,其实都很明显。 来之前她担心自己会讲错话,但除了开头王老师介绍她时,那几句话比较难憋、略有些尴尬,其他也没多少需要她讲话的地方。 整体而言还挺轻松。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上课,而是来跟外界接触、感受生活气息的。 这个小同学很努力在写数学题,那个小同学喜欢哪个明星、假期去了哪玩。 很有活力,有一种阳间的感觉。 当然,她如果在数学课来,感受到的就是阴间了。 美术课到底是大多数学生的放松课。 下课,她跟学生们挥挥手,道别:“下周见。” 学生们很捧场,但没有过多起哄,知道她、了解绘画的到底是少数。 离开白夜,一万人里不见得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凝”。 他们只是因为校外的画、之前一时盛传的“人民艺术家”而对她有点浅薄的印象。 就像离开了宸海、离开了富人区,了解简宁的人也少之又少。 一万人里若有一个,也该来自私立学校。 若论知道简宁,人可能会多些,但也不过是因网上浮夸的营销,而留了一层薄薄的印象罢了。 和那所谓人民艺术家的身份一样。 无论好坏,本质没差。 网上那么多信息,这印象再浅不过,风一吹便没了痕迹。 离开那些环境,她也不是谁,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也是她所追求的。 她很满意。 刚跟王老师走出教室,后面忽然有人喊:“简老师。” 王老师和她一起回头,是一个女生。 无巧不成书,简宁觉得她的声音有点儿熟悉,好像就是上次竹林里的另一个女生。 “林煦啊。”王老师好像对她很熟悉,张口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她对简宁笑笑,“小凝老师,这孩子可是准备走艺术路线的,估计跟你有的聊。” 简宁有些惊讶,脑子里正在进行音色对比的“进程”被打断,转而去关注林煦本人。 “简老师可不简单,抓好机会哦。” 王老师对林煦说。 林煦似乎很激动,眸光熠熠点头。 “那我先走了,三班有课。”王老师拍拍简宁的肩膀,而后往三班去,余下她和林煦二人。 走廊上还有走动玩闹的学生,也有专程来看这位“美术助教”是何方神圣的。 传闻说校外涂鸦墙就是她画的。 总之十分闹腾。 简宁既然被喊了老师,就不得不担当起老师的责任。 “跟我去办公室?” 林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简宁带她去了办公室。 美术组就那几个老师,负责全初中部的课程,这会儿办公室没别人。 她是有分配一个小工位的,但想着自己也不会在,就没怎么收拾,上面还堆着隔壁老师的东西。 这下临时要用,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能先把东西堆到旁边,空出一点位置,然后转头去找椅子给学生坐。 她也没当过老师,只能把对方当需要照顾的小朋友来对待。 但她也不是很熟悉办公室,四望也没瞅见哪有空的、且不是别人工位前的椅子。 林煦受宠若惊,叠声道:“不用不用不用。” 自己火速拉过来一个椅子,在她的工位旁坐下。 显然,她比简宁要更熟悉办公室。 见她找到,简宁松了口气,也拘谨地坐下,差点脱口而出一个“您”,话到喉间又咽回去。 “你想问些什么呢?” 林煦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激动的样子。 “请问您就是凝吗?” 嗯? 简宁一懵,没想到刚上一节课就被人扒了马甲。 林煦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摸出两片纸。 是的,两片。 其中一张是从整张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小块。 另一张材质硬些,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前者是报道“高手在民间,云州市人民艺术家”的报纸板块。 后者简宁还挺熟悉,是一个关于绘画的杂志。 她记得里面还收录过关于“凝”的介绍,而眼前这片显然就是。 刚还在想那些身份碎片没几个人知道。 这会儿就来了人。 她有种奇妙又荒诞的好笑感。 也隐约有些预感。 要真正了解“凝”,真正研究过画,才能通过画风辨别她的作品,把人民艺术家和凝联系起来。 或是。 要真正了解“简宁”,才能通过这个名字,把她和简宁背后的凝联系起来。 对于公立学校的一个女生,后者可能性等于零。 对于十五六岁的一个学生,前者可能性几近于零。 答案只有一个。 说不惊讶是假的,她记得这个女生上课在写数学题来着。 答案已经猜到,但她还是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这么认为?” 林煦把两个纸片放在桌面上,满脸激动、又小心翼翼地说:“我从小就喜欢您的画,白夜的天空之境,我基本每周都会去,不可能认错,这都是您的画。” 天空之境是专为凝设立的展厅。 答案被验证,简宁却突然开始局促了。 林煦立即道:“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您不想暴露身份吗,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网上什么消息? 简宁再次深深感受到了2g的无力感。 但眼前到底是个小朋友,她只好尴尴尬尬地应一声,然后迅速掠过这个话题。 “还想问别的什么吗?” 王老师说这孩子想走艺术生路线,她当年就是走的这条路,应该能答上几句。 林煦反问:“您下次什么时候来学校?我想给您看看我的画。” 她没问路线相关的事,反而问了画本身。 简宁也更乐意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明天下午三四节的社团,后天下午第二节二班的美术课。” 这方面她也的确有话可说。 “你画什么画?” “油画。” 简宁略诧异,这个年纪喜欢水彩画的最多,国画水墨画甚至也要更多一些,竟然喜欢油画吗? 但想到眼前这小姑娘都知道凝了,也就释然。 “好,明天我带颜料来。” 她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只做此承诺。 林煦也不想听什么好听话,闻声眼睛都快发光了,“好!我明天一定会去的!” 她没向简宁讨要签名这等物件,也没寻求路线上的指导解惑,得了这一个承诺便兴高采烈离开。 待她走后,简宁想着她欢欣雀跃的背影,内心也期待起明天。 在明天到来之前,她还要了解网上所谓的消息是什么东西,也要联系苏雨扬。 半小时前。 rains:「我结束了。」 她回复:「我也结束了。」 几分钟后。 rains:「我去接你。」 n:「好。」 苏雨扬开的车虽然不算高调,但也不算特别低调,还是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 简宁上车时注意到了,但也没什么表示。 看就看了,又不会掉块肉,苏雨扬不辞辛劳来接她呢,关注他们不如关注苏雨扬。 倒是苏雨扬先说道:“这辆车也不行,你在学校可能会被人针对,明天我再换一辆。” “啊?” 简宁到底没有多少社会阅历,闻声反应了好几拍才明白过来。 “……哦,明天也接送我吗?感觉你也不是很闲。” 苏雨扬看向她,她一本正经而又诚恳道:“你不是周四下午才有空吗?还是别麻烦了。” 苏雨扬思索片刻,最后应了好。 “那我每周四下午接送你吧。” 简宁扣好安全带,拍拍她放在中间的手,“到时再说啦,我又不是不会打车。” 苏雨扬没反驳,但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 发动车子,她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简宁笼统概括完,又详细说了林煦的事。 苏雨扬也很惊讶,“这么巧啊。” 简宁点点头,语调稍微明亮了些。 “明天我要把颜料带去。” “言传身教吗?” 简宁再次点头,“很有缘分。” 不只林煦高兴,她也挺开心的。 这话题到这里也就到尽头了。 几个月下来,苏雨扬已经习惯了抛出话题。 “端午过得怎么样?” “挺好。” 简宁还是笼统概括整体,而后详细说明个别事。 第38章 比如过山车很刺激下次还要去;比如在外面碰到了一个要签名的人,但她没给。 “这件事会不会跟林煦说的网络消息有关?”苏雨扬提取到关键词后问。 “哦!”简宁也反应过来,“我搜搜。” 苏雨扬微微笑,被她的语气可爱到了。 这件事本身她倒不担心,相比于此,她甚至更关心—— “晚上想吃什么?” 这语气十分温和,当然,是对比她平时的模样。 如果她的合作伙伴听了,大概率会大跌眼镜。 她自己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只是简宁就像一团软面包,每每看到都让她心软。 软面包本人如果知道了,估计也会大跌眼镜。 简宁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相处。 “都行。”她忙着低头检索信息,随口回道。 今天要去学校,她就把头发扎起来了。 但她头发不长,有绑不住的零散碎发自耳边垂落。 长时间低头就免不了遮挡视线,她懒得伸手拨,吹了口气把它们吹开。 红灯。 苏雨扬伸手到她耳畔,把那几缕垂下的发丝挂在耳后。 简宁任她拨弄,依旧低头盯着手机,嘴上道:“谢谢。” 苏雨扬没说不客气,拿了一个什么,倾身在她耳边摆弄。 几秒后,简宁感觉有东西夹在自己头发上。 她抬手摸了摸,是一个小发卡。 “嗯?你是哆啦a梦吗?” 绿灯亮了,苏雨扬转回去开车,但从侧脸也能看出她微微笑的弧度。 “以备不时之需。” 嗯,这很rains。 简宁点点头,对着镜子去看发卡的模样。 简简单单的黑色,上面缀了一些金色条纹。 发卡和戴上发卡的她都很漂亮。 嗯,这也很rains。她满意了。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苏雨扬基本不用这些小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苏总:平a之标记物。戴上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 boss(宁宁):哇好看【免疫】。 突然出现 儿童节快乐! 第29章 计策 事实上,所谓网络消息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网上有些关于“人民艺术家”的帖子,一时热度高而已,现在还在追的人不多。 那天遇到的女生就是其中一员,她把简宁说过的话、送她的“签名”放上去了,还偷偷拍了模糊的背影和侧脸。 简宁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帖子下面最新的评论只有一百多条,估计连五十个人都不到。 她是觉得没什么,保险起见还是准备问苏雨扬。 苏雨扬最后也没让她选择吃什么,直接带她去了一家店。 现在她正在点单,简宁窝在卡座里,坐在对面看着她。 苏雨扬选完自己的后,把平板递给她,“要选吗?” 简宁摇头,“你选。” 她是重度选择困难户,反正苏雨扬知道她的口味。 苏雨扬也猜到了,点完单,等服务员离开后问:“怎么了?” 刚刚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简宁把手机递给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她问:“我找到了,你觉得有关系吗?” “我看看。” 苏雨扬不忍拂过她这种视线,就先应了一句废话才低头去看。 手机壳上还隐约有余温。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心旌摇曳,注意力出逃到别处,刻意收回神思才得以专注去看内容。 “没关系,我知道了,你放着就行。” 她捏着边缘把手机推回去,这样恰好能触碰其上的温度,也能留下自己的体温,简宁拿回手机一定会碰到这里。 简宁却没第一时间去碰手机,而是捏着她伸出去的手腕晃了晃。 “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真实、直接的接触让苏雨扬心跳变速。 肌肤相触的温度并不高,也是三十六七度的体温,却一路烧上心头,烫得她丧失思考能力。 此刻无计可施,她能做的唯有祈祷简宁慢些收手。 但简宁总不可能一直黏着她,晃了两下就松开,准备拿起一旁的手机。 还没碰着手机,疑似在发愣的苏雨扬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停顿一瞬后也左右晃了晃。 她莞尔,笑问:“干嘛啦,我碰你一下也要还回来呀?” 表情丰富,语气丰沛。 苏雨扬没回答,只提起浅笑。 简宁笑容愈盛,“你好小气。” 她发现了,苏雨扬比她还不适应肢体接触。 刚就碰了碰手腕,都愣了一两秒。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很多次。 但她还蛮喜欢和苏雨扬有肢体接触的。 于是大大方方调侃:“那我要是抱你一下,你不得抱回来啊?” 苏雨扬没回答是或否,她觉得二者都不合适,所以别开脑袋,结束了这场对视,同时也松开了简宁的手腕。 简宁自然而然理解为她不适应。 这种类似于逗人的行为的确很有意思。 她不管手机了,探头过去继续看苏雨扬,还用她说过的话调侃人:“怎么拒绝沟通呢?” 苏雨扬状似没好气,“是,我很小气。” 简宁高兴得都快冒花了,身体小幅度的左右晃,怪腔怪调—— “哦~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呢。” “嗯!”她严肃地上下点头,“看来只是小气而已。” 苏雨扬幽幽盯着她。 简宁严肃的表情顿时破功,换成愉悦的笑。 话是这么说,但苏雨扬不适应,她也不会真贸贸然抱上去。 毕竟她也抗拒和别人肢体接触,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是,所以你抱我一秒,我要还回去三秒。” 但苏雨扬又说了这么句不明意味的话,好像在说……可以继续? 简宁眉梢微微提起,张开双臂,“那我可要来了!” 既是玩笑般的恐吓,也是再次提醒。 如果苏雨扬表现出抗拒,她就不会继续。 苏雨扬坐直,面容严肃,严肃到好像是在开玩笑。 “我准备好了。”声音也很沉重。 完完全全是在配合她的“恐吓”玩笑。 简宁一下子被逗笑,起身绕到她那边坐下,扑过去进行了一个熊抱。 “一、二、三……”她还在计数,语气中的笑意满溢而出。 怀抱中的人虽然面容轮廓深邃,带着冷硬锋利的感觉,但身体也是软的。 嗯……在变得僵硬。 简宁一边数着,一边无奈地想。 于是也不好太过分,数到十就松手了,拍拍她的肩膀,“你怎么比我还认生?” 苏雨扬轻哼一声,抬手抱她两秒就松开,“一,还剩二十九,记账。” 简宁忍俊不禁,觉得她好可爱。 那一秒的差值自然是没人在意的。 一秒又一秒,滴水汇成江海,一个又一个刻意或不经意的差错,最终才凝结出了那一份特殊。 追求爱情时的人们不吝于使出三十六计。 简宁很快就见识到了。 周五时,她收到江澈的消息。 江澈:「周末有时间吗,想请你帮个忙。」 这倒是稀奇了,江澈能找她帮什么忙? 她回:「有,什么忙?」 江澈:「请你来当电灯泡。」 n:「?」 她索性拨电话过去。 江澈接得很快,“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出去,但直接邀请她太突兀了,所以……” 简宁反应了两秒,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到时候你就安安静静画画就好,我保证!” “……我又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对于这件事本身,简宁其实不是很介意,“你确定吗?” “没关系,她很开朗,不会尴尬的,不相信她也可以相信我。” 江澈放软声音,“宁宁。” “好吧。”简宁确实相信江澈暖场的能力。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周六下午,她坐上了江澈的副驾。 “你不接她吗?”简宁觉得很奇怪,“多好的二人空间。” “我专程接她也太奇怪了吧。”江澈答:“她自己有车,也会开车。” 没有车、也不会开车,还天天被人专程接送的简宁沉默了。 “不是说你呀,你有特殊原因。”江澈体贴解释。 简宁掠过这个话题,问:“你是暗恋吗?”顾及这么多。 “嗯——”江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算是?我没有跟她说过对她有好感。” 而八年前第三次见面时,她就直接跟简宁表白了。 那时候简宁人都愣了,她才刚记住江澈这个人,觉得她还挺友好,结果人就表白了。 第39章 想起这段往事,她吐槽:“难得。” “喂。”江澈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辩解:“我是因地制宜好嘛,你一看就是一眼定好坏的类型,当然趁早说了,反正早晚都一样。” “什么一眼定好坏?” “第一印象很准的意思。” 简宁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她不是吗?” “她比较慢热。” 简宁又觉得自己也挺慢热的。 想不通,索性不想。 路上还有一会儿,无聊之下,她点开和苏雨扬的聊天框。 n:「被拉去当电灯泡了。」 n:「图片」(拍的车窗外) 五分钟后苏雨扬回复了。 rains:「和谁?」 n:「江澈,她说想和暗恋对象去露营,拉我当掩体。」 rains:「因为你比较安静吗?」 这么一说,简宁才想起来,转头问江澈:“为什么找我呀?” 她可是标准的宅女来着。 江澈对答如流:“你能自己跟自己玩,画起画来我们就等于二人世界了。而且正好说你写生拉上我,我觉得无聊所以找她陪,多合理。” “……”简·工具人·宁无语,“你算盘打得真妙。” 江澈露出灿烂一笑。 简宁转头哒哒哒打字,给苏雨扬复述了一遍。 rains:「真坏。」 “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江澈忽然开口。 简宁一愣,这才发现到自己在笑。 “没什么。” 江澈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笑容太可疑了。 “有喜欢的人了吗?” “啊?”简宁眨眨眼,“没有啊。” 江澈给了她一个微妙的眼神。 “话说究竟是哪种人,才能得你青睐啊?” 简宁作出无辜的表情,“真没有。” “转移话题。”江澈用批评的语气说。 当然,只是玩笑。 简宁和她的默契度不算低,甚至高于和徐之敏的,毕竟八年的时间在那儿摆着。 闻声就乖乖回答了略过的问题。 “我不知道呀,可能感觉来了人就来了吧。” “那你的感觉真是姗姗来迟。” “那它可真坏。”简宁刻意用上了“真坏”的字眼。 江澈不吭声了。 简宁转头就去问了苏雨扬相同的问题。 n:「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rains“输入中”了半天才发来答案。 「怎么突然这么问?」 n:「好奇。」 rains:「江澈问到你了,所以好奇吗?」 简宁没忍住小小张圆了嘴巴。 n:「你真厉害。」 她时常觉得苏雨扬不仅仅是魔术师,能当哆啦a梦,还开了天眼,能猜到所有问题的正确答案。 rains:「有迹可循。」 rains:「想不到具体的理想型,如果喜欢,她怎么样我都会喜欢的吧。」 哆啦a梦·天眼·苏雨扬也不会略过某个问题。 答案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课。 n:「但也有偏向吧?」 rains:「你呢?」 简宁下意识打了“我不知道”,想了想又删掉。 她如果这么回复,苏雨扬肯定也这么说了。 幻想良久,她憋出几个形容词。 n:「漂亮、温柔可靠、不闹腾、不肤浅。」 n:「快说你的。」 rains:「有一技之长但是不争不抢,可爱,但是只对少数人露出这一面……的?」 n:「好奇怪的形容。」 作者有话说: 苏总:我温柔吗? 刘助理:(沉默)我有权保持沉默。 aurora:我应该没有认错汉字? 新回合载入成功。 苏总:技能「伪装猎物」。 boss(宁宁):中招,进入异化状态【愉悦】【主动】,牵连技能「蹭蹭抱抱」。 苏总:血条-19999【暴击】【眩晕】【倒地】 犹豫了好一阵下本写什么,无限流、仙侠、江湖武侠、架空都市异能、感情流小甜文……乱花渐欲迷人眼了(晕) 最后(目前)决定写校园文,趁着我还年轻赶紧写了哈哈哈 青涩、朦胧、纯粹、救赎,最平淡而又最波澜壮阔的青春。 对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留言哦,也戳我的话就排进我的待写清单了~ 第30章 江澈 露营的地方在一个景区内,既然是景区,那么就提供了酒店。 简宁反正不准备折腾自己的腰,还是决定在酒店睡觉。 她们放好行李后,直接去了露营区。 江澈拎着工具,简宁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明明只拿了自己的画具,瞧起来却比江澈辛苦得多。 也是一种本事。 这大概也是和她相处的人都习惯照顾她的原因。 “我来拿吧?”江澈忍不住道。 简宁摇头,“不用。” 下一句就问:“还没到吗?” 江澈:“……我来拿吧。” 简宁再次拒绝了,“要是被她看到就不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江澈?” 不远处一个女生喊道。 简宁立即打起精神,快步往前走,拉开她好几步。 江澈:“……” 几分钟后,三个人在她们的露营区碰面。 如江澈所言,女生确实很开朗。 “你好呀,我叫陈妍。” “我叫简宁,你好。” “我听江澈说过你,大画家,你今天要写生吗?” 简宁矜持点头。 “天黑之后看不清吧?你有带灯吗?” 简宁再次点头。 “那我们先扎营吧?” 陈妍终于放过了她,简宁松了口气,去翻工具。 江澈经常露营,动手能力很强,陈妍似乎也有些经验。 几分钟后,江澈过来帮她。 她忙摆手,“你去帮她啊,帮我干嘛?” 江澈不和她扯,“我先帮你搭个样子,后续你慢慢补充。” 她十分坚定地拒绝,“不用,我行。” 然后把江澈推走了。 她已经做好电灯泡的觉悟了,绝不会碍事的。 区区一个小帐篷,不在话下。 实际上她动手能力也不差,虽然慢了点,但最后还是成型了。 期间陈妍要来帮忙,她也坚定拒绝了,“不用,我比较认生。” 陈妍大概没见过这种拒绝人的方式,目瞪口呆,也不好留下,只能回去和江澈凑堆。 搭好帐篷后,她抬头一看,那两个人已经聚在一起烤肉了。 很好,很上道,不枉她给自己泼脏水。 她洗了洗手,准备过去走个过场。 “用我帮忙吗?”她意有所指地问江澈。 倒是陈妍先开口了,“你不是要写生吗?交给我们吧!” “麻烦了。”简宁求之不得。 眼前景色确实不错,晚霞追逐天光,远处山峦浸泡在云雾中,近处湖泊盛满粼粼波光。 找到合适的构图角度后,她架设画板,坐下涂涂画画。 一旦沉浸进去,她就想不起周围的其他人了。 “啪嗒。”额头上溅落一颗水珠。 她一愣,这才回到现实。 天气预报上还是晴天,转瞬却来了倾盆大雨。 云州市时常发生这种事。 但最近几天都是晴天,这会儿的阵雨估摸着就是老天发神经。 而这种发神经似的阵雨,往往雨珠特别大。 简宁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的画转移回帐篷里。 江澈和陈妍是土生土长的云州人,对此见怪不怪,迅速找帐篷遮挡。 一阵兵荒马乱,在雨水浇灌世界之前,还算是顺利地转移了阵地。 简宁在自己的帐篷里,和她们不在一处,索性调低画架、架设好灯光,缩在帐篷里继续画。 视角有一些变化,但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似乎如江澈所说,她的确只用来走个过场。 眼睛和手腕感到疲惫,中途休息时,越过画板,她能看到不远处帐篷下靠在一起的两个人,亲密异常。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江澈确实值得更好的人。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多差劲,而是她们确实不合适。 没有那个感觉。 这雨比她预想得还要大、也要久,半个小时后才停歇。 “宁宁,来吃了。”江澈走过来喊她。 她揉揉眼,“好。” 吃东西她总不能跑远,只能尽力扮演一个无情的干饭人。 无奈陈妍是一个好女孩。 “宁宁,我可以也这么叫你吗?” “可以。”简宁总不好拒绝。 “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陈妍眸光熠熠,一副期待的模样。 第40章 “可以。”简宁更不好拒绝了,她只能喊上江澈:“我可以给你们画一张速写。” 江澈微微挑眉,“好啊。” 倒是陈妍比较激动,“那太好了!” “听说你会画很多种类型的画,是真的吗?” 简宁嘴里嚼着烤肉,点点脑袋。 “你都会什么类型的呀?” 她咽下去,报菜名似的报了一串,换来陈妍生动至极的夸奖。 简宁在这方面被夸多了,已经免疫了。 但陈妍的夸赞还是让她不太好意思。 这人外向得让她难以招架。 一顿饭下来,别创造机会让江澈和陈妍心贴心,她只顾着回答陈妍的问题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查户口本。 但偏偏陈妍太开朗了,语气也很有活力,倒不会让人厌烦。 饭后,如约给二人画了速写,她是想送给陈妍的,但在陈妍一通舌灿金莲的输出下,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江澈手里。 她给了江澈一个眼神:之后你自己送给她吧。 江澈眨眼。 雨后的草地很新鲜,但也有很多虫子。 她不想在这里喂虫子,早一步回酒店。 器具有人会去收,她只拿了画筒,但画还没画完,她走路时也在想。 结果就是一脚踩进泥坑里,滑倒了。 似乎崴到脚了,脚踝生疼。 露营区有公共的,也有私人的,这一片是私人区,周围没人。 她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正准备爬起来继续走,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江澈的声音。 “宁宁!” 她扭头,见江澈正快速往这里赶。 陈妍看清后也匆匆赶来。 “哪里不舒服吗?”江澈问。 她很诚实,“右脚崴到了。” 话音刚落,江澈就在她身前蹲下,“上来吧。” 简宁忙摆手,“不用不用。“ 你暗恋对象还在呢,扶一下就好了,哪能背? 然而趁着她摆手,陈妍托着就把她送到了江澈背上。 “身体重要,别客气了,江澈,走吧。” 简宁眨了眨眼,只来得及说:“我的画筒……” 陈妍立即捡起地上的长筒,以及被简宁遗忘的手机。 简宁就没话说了。 她闭上嘴,如非必要绝不开口打扰。 但陈妍和江澈都没有说话,就着一路诡异的静默,她被运到了江澈的房间。 陈妍拍拍江澈的肩膀,出去了。 竟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这十分不符合之前她热情似火的形象。 简宁刚刚感觉到一点奇怪,就被江澈按在沙发上坐下。 “把鞋袜脱了,我去拿医药箱。” 她从善如流,江澈很快就找到医药箱,拎着出来。 简宁看着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之前在景悦酒店,苏雨扬也是这样拎着医药箱的。 江澈热衷于户外活动,类似的事情遇见过很多次,处理这种小伤轻而易举。 “不严重,24小时内不要乱动就行了。” 简宁蜷了蜷脚趾,点点头。 江澈用棉签轻敲她的脚趾,“这个也不能乱动。” “……”简宁又蜷缩了一下,“就动。” 江澈没跟她继续拌嘴,而是用一种带着无奈的语气说:“走路要看路啊,尤其是雨天。” 简宁没得辩驳,只能嘟囔说好。 “唉。”江澈叹了口气,确认冰袋绑好后,在她身边坐下。 简宁有点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她问:“怎么了?” “没事。”江澈扭头看她。 简宁的视线就等在那里,“你不太对劲,最近太忙了吗?” 前段时间江澈有跟她说过很忙,金雀展前后都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往年也都是这样,更别说今年了。 她最近几天也就没找江澈,用自己那些琐碎的小事打扰她。 江澈没有回答,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眼尾微微下落,唇角弧度非常小,瞧着有几分说不出的怅惘。 简宁更不舒服了,江澈面对她时的表情很少这样。 她的眼角一般会压得更低,眼睛像是在笑,嘴角的弧度也会上挑一些,看起来很温柔。 正准备开口,江澈的微表情发生变化,成了她最熟悉的样子。 “没事,只是下雨天人就会很不舒服呀。” 简宁还挺喜欢下雨的。 但她还是应了一声“嗯”。 收回视线,各自陷入沉默。 几十秒后,简宁确认问:“你真的没事吗?” 江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晃脑袋,想把那只爪子甩开时,江澈忽然靠在了她肩上。 “我们认识了……八九年了吧。” 她一下子就不动了,就跟中了定身术似的。 倒不是身体僵硬,江澈不是第一次靠在她肩膀上,她也不是没有被江澈抱过。 只是她觉得江澈不对劲。 “嗯……快九年了。” 她二十岁生日刚过时遇见了江澈。 那之前她就只是画画而已,不对外展示。 和白夜的s约是父亲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她去白夜时江澈还只是部门总监,但前途无量,副总的位置板上定钉是她的。 二十五岁,凭借学历和脑子硬挤进了富人们的圈子。 没想到九年后,别说副总,白夜总经理的位置她也坐得稳稳当当。 某种程度上,她对江澈的佩服不比对苏雨扬的少。 江澈启唇,欲言又止。 她本想借机看看简宁的反应,如果简宁有一点点的醋意,她就能继续坚持。 可简宁听了之后就只是一门心思促成她和陈妍。 ……真的没有一点可能啊。 哈,也在预料中。 不然她也不会采取这么激进的行为。 轻笑一声,她将原本准备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最后的告别宣言什么的,也太肉麻了。 “你今年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啊?”简宁没想到她憋了半天,竟然是问这个。 虽然意外,但也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你自己想,干嘛要问我。” “这样才能送出让你满意的礼物呀。” “起来,好重。”简宁推她,“我要回去了,不然陈妍多误会啊。” 江澈顺着她小小的力气起来,“好嘛。” “送我回去。”简宁张开双手,不客气地使唤道。 江澈仍是柔柔的语气,“好嘛。” 但人却不动。 简宁拍她,“别磨蹭。” 作者有话说: 所以其实是江澈的计中计,陈妍才是被拉来的工具人。 《恋爱请求试探的三百六十五种套路》 第31章 醉酒 回自己房间后,临时订购的拐杖也到了,她摸索着玩了一会儿,拍了一张拐杖的照片发给苏雨扬。 苏雨扬回得很快。 rains:「怎么了?」 n:「我会用拐杖了,比想象中累。」 rains:「你受伤了?傍晚有阵雨,摔了?」 简宁叹为观止,rains就是这么一款神奇的开天眼生物。 n:「崴到脚了,处理过了,没事。」 刚点完发送,“嗡——” 手机就震动起来,苏雨扬拨来了视频电话。 根据图片背景和时间,简宁应该自己在房间里。 如果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个时间,她拨过去也无甚不可……不如说是正好。 所以她直接拨了视频电话。 “江澈帮我处理过了,她很厉害的,没事啦。” 简宁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就先开口安慰道。 “……镜头对过去我看一下。” 简宁从善如流,苏雨扬看了之后也才放心,处理得确实挺好。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没。”简宁坐在床边,晃了晃腿。 话筒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苏雨扬在床头坐下。 她跟学人精似的,也到床头坐下。 苏雨扬穿着睡衣,估计是刚洗完澡。 她的卧室曾在视频通话中-出过镜,简宁能认出来,她也不吭声,就默默盯着视频中的边边角角,试图捕捉到更多细节。 “什么时候回来?” 但只要苏雨扬一开口,她的视线就又回去了。 哪怕隔着屏幕,她也很喜欢对视。 “明天吧,江澈喜欢的那个女生好活泼啊,吃不消。” 苏雨扬浅笑,“我也吃不消太热情的人。” 简宁点点头,似乎是坐得不舒服了,索性蜷起腿,抱着膝盖,把下巴搭在膝盖上。 前置摄像头的角度发生变化,她的脸距离屏幕更近。 苏雨扬眨了眨眼,忽然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女友视角? 第41章 简宁无知无觉,嘟嘟囔囔跟她讲白天发生的事。 讲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时手机已经关机了。 她揉揉脑袋,翻出充电器,等了一会儿才开机。 rains:「明天出去记得带充电宝。」 rains:「回来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当电灯泡到底不好。」 她一想也是,自己已经起到了桥梁的作用,之后再凑过去就不好了。 于是回:「好。」 今天是个大晴天,她本来想坐在酒店里的,毕竟腿不方便。 结果外面的景色实在太好,她不辞辛劳也还是拄着拐杖出门写生了。 天朗气清,也没出任何幺蛾子。 下午,她和二人作别。 “有人接我。”其实是对江澈说的。 江澈一愣,“接你?” 谁家大好人跑大老远接人啊? 这景区离市区可不近。 简宁点点头。 陈妍瞥了一眼江澈,问:“这里距离市区很远,你朋友顺路吗?不顺路就不用麻烦了,我们反正一起回去也挺顺的。” 简宁坚定地摆手拒绝,她绝不当没眼色的电灯泡。 “她非要来,已经在路上了。” 陈妍打趣,“那你朋友人还挺好。” 简宁点头,也这么认为。 “那……”陈妍还准备多问些什么,江澈忽然从身后搭上她的肩膀,对简宁笑盈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宁看向江澈,眼神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你加油。 江澈给她飞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在接收信号。 没问题。 陈妍懵了片刻,被江澈揽着带走。 她看向江澈,眼神示意:不是,姐们? 江澈在唇前比了个嘘。 此事到底为止,休要再提。 投石问路,石子已经沉没了,她也不必再往前。 简宁倒是乐呵呵看她们挨在一起离开。 嗯,不愧是江澈,真争气! 更争气的其实是苏雨扬。 虽然她进度没那么快,但每一步都走得很准。 昨晚简宁嘟嘟囔囔了很多,她已经初步推测出了江澈的动机。 说是让简宁当工具人,其实陈妍才是工具人。 本来江澈找简宁出去时,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找谁不好找简宁?一个自己表白过的前明恋对象? 说什么图简宁安静,这种话合理到像是借口,她再熟悉不过了。 常常为自己的行为找类似合理借口的人如是想到。 简宁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必须趁她反应过来之前斩断这个环节,就让她以为江澈的确喜欢陈妍好了。 如此激进又偏门的策略,八成是孤注一掷。 只要简宁没反应过来,江澈应该就彻底放弃了。 归根结底都是博弈,恋爱博弈也是博弈。 这方面苏雨扬可太擅长了。 而这方面简宁非常不擅长。 她正晃着腿在床上等人,边等边打量一旁画架上的画。 嗯……这里要改改,那里不太对。 于是等苏雨扬找到她时,她匆匆忙忙开了个门,又窝回去画画了。 苏雨扬倒是习惯了,她随身带了笔记本,可以处理其他事情。 且……她“不经意”蹭到了一点颜料,就在谁都能看到的手背上。 又“不经意”当作自己没发现,一直等颜料干了、不好洗掉时才“发现”。 简宁收拾东西时看见了,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又开始画了。” 她用沾着颜料的手背贴了贴简宁的脸颊,简宁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盯她,她浅笑,“没事,走吧。” 说什么对不起,她赚了才对。 所以说啊,不怪简宁总使唤她,她总是一副乐意效劳的模样,又从来没展示过“自己被打扰了”。 于是简宁心中对她的那条线就越来越远、越来越浅。 放在一两个月前,她怎么可能让苏雨扬来接她。 那太麻烦别人了,也没有任何必要,打车不能回去吗? 但现在她心安理得地受着了。 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这是苏雨扬坚信,并奉行的准则。 而简宁的准则,则是没有准则。 她内心、身体的感知会帮她衡量一切。 就这么无波无澜地又过了一周,6月14日,距离简宁的生日还有三天。 苏雨扬为她,或者说为她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的目的毕竟不是成为简宁的好朋友。 但所谓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傍晚,简宁来了兴致,做了两个小菜。 等她从厨房出去,才看见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徐之敏的。 她连忙拨回去。 “晚上有空吗?”徐之敏叹气。 “有。”简宁才是最大的闲人,“你怎么了?” “最近忙死了,晚上想去喝酒,你来吗?” “啊?”简宁没反应过来。 “……”徐之敏不绕弯了,“来看着我,别让我喝死了。”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简宁恍然大悟,而后也没问东问西,直接就答应了,“好。” 等徐之敏交代完时间地点,挂断电话后,她才后知后觉—— 嗯?!酒吧! 徐之敏来接她时,她爬上副驾,紧张兮兮问:“酒吧会不会很吵?” “你没去过?”徐之敏略有些不可思议,以简宁之前的身份,这些场合应该不在话下吧? 简宁乖巧摇头,坐得端端正正,活脱脱小女生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才十八。 徐之敏来了兴趣,“那你空闲时间都去哪?高中不说,大学呢?” 同龄人聚在一起,哪能忍住对世界的好奇心。 “画室呀。”简宁理所当然回答。 “……” 徐之敏愕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看着眼前的简宁又觉得合理,毕竟她打小就不乐意出门。 半晌憋出来一句:“不愧是你。” 简宁眨眨眼,只当是夸自己。 “所以里面会很闹腾吗?” “有的会,今天去的不闹腾。” 徐之敏的话把她的心给按了回去。 一路跟在徐之敏后面,简宁左右环顾,寻思酒吧也没有想象中可怕。 有人只是闲聊,也有人是借酒浇愁。 譬如徐之敏,简宁抱着果汁,坐在卡座对面听她“念叨”学校领导和学生家长。 中考将至,她带的初三,事情确实多,除了教学,带班,还要处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她喝一口骂一句,简宁嗯嗯应一声,然后嗦一口自己的果汁。 看起来还挺和谐。 就是不能被一中的其他老师学生听见。 酒过几轮,她感觉徐之敏的思维变得清奇起来。 “简,简宁。” “嗯。”她应。 “你说……你说……” 简宁等着听她说。 “你怎么不说?”大舌头的人忽然质问。 “我说……”她茫然重复。 “你终于说了。” “……”她确认徐之敏醉了。 桌上以空瓶居多,只余下她手里的那一杯。 简宁没本事从她手里抢东西,决定等这杯喝完再带她走。 结果这杯喝完,徐之敏就趴下睡着了。 凌乱的桌面,昏睡的友人。 令人放下戒备的暖黄灯光,漂浮在鼻尖的醺香气味,旁人或醉或醒的模糊言语。 她按下服务铃,服务员不久便到。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麻烦帮忙把她送进车里。 已经打过腹稿的言语在喉间穿梭,几秒后,她改口说了旁的。 两个小时后,她坐在自家门前,密码按了几次也不对。 错误的滴滴声吵得她脑袋疼,索性坐在地上,摸出手机发语音。 “妈妈,你改密码了吗?我进不去。” 说的还是方言。 绿色的消息泡刚发出去,身后的门忽然就打开了。 苏雨扬看着眼前的人,没反应过来。 简宁站起来,揉揉眼,“你怎么长高了?还是我变矮了?” 比林晚女士(简宁的母亲)高的苏雨扬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确认了一件事:简宁喝醉了。 虽然简宁的脸并不红,眼神也不算涣散。 乍一眼还看不出什么。 但这一身的酒气骗不了人。 “怎么喝这么……” ……多? 最后一个字被突然而来的拥抱打断。 简宁双手环着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脸。 苏雨扬于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偏偏她又吭哧吭哧地嗅来嗅去,闻到熟悉的气味后抱得更紧了,哼哼唧唧,“头晕。” 第42章 苏雨扬也觉得头晕,分明滴酒未沾,却在这酒气中醉了三分。 作者有话说: 醉酒的蝴蝶飘啊飘~ 第32章 见梦 苏雨扬觉得自己的大脑要过载了,并非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相反,她的大脑正有条不紊地分析着现状。 这是她身为商人的基本素养。 可身为暗恋者的那部分自我认知,不可避免地让她的思绪纷繁一片,数不清的冲动、情感一同涌向心头,让她感到了紊乱与失控。 “先进去?”她听到自己说。 “嗯。”简宁不仅看起来没醉,行为似乎也能被理智正常控制。 她松开苏雨扬,自己去旁边换鞋,又把外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行为十分正常。 正常到苏雨扬试探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简宁点点头。 苏雨扬又问:“你醉了吗?” 简宁这次竟然也点头了。 “我喝了一点酒,正好能见你的程度。” 苏雨扬一愣,简宁收拾好自己,顺手关上门,又走过去抱住她、埋在她怀里。 “我好想你。”她的声音隔在布料中,闷闷的。 苏雨扬忍不住问:“我是谁?” 简宁仰头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一定要戳穿吗?” 苏雨扬心率骤然增快,她无法不多想。 「正好能见你的程度。」 「一定要戳穿吗?」 但这……合理吗? 她按下自己带有偏向的感性认知判断,再次复盘简宁的行为和言语。 简宁不可能放她在那儿自己想。 她四处看了看,推着苏雨扬往客厅的沙发处走。 “我马上要二十九岁了。” “很快就三十多了,长大了。” 苏雨扬顺着她的力气坐下,顺手把她也拉下来坐下,“……嗯,又长大一岁。” 简宁只是看着她。 她不太自在,等了十几秒后起身,“我去倒水。” 简宁拉住她的手臂,“多陪我一会。” 苏雨扬还是认定她醉了,要去弄清酒茶。 然而简宁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又和原先直白的目光不同,像是在祈求。 她很难拒绝。 “就一会。”简宁几乎是央求了。 苏雨扬只能回去坐下,“头晕吗?” 简宁摇摇头,用带着一点小骄傲的语气说:“我酒量很好,这种程度不会难受。” 苏雨扬仔细观察,简宁的表情确实挺自然的,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你在那边怎么样?”简宁盯着她问。 苏雨扬一顿,脑海中浮现了某个想法。 “我很听话,有好好生活,你别担心。”简宁继续道。 她垂眸,遗憾道:“我越来越难见到你了。” 苏雨扬确认了。 简宁在做一场清醒的醉梦。 她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简宁的头发。 “我很好,也不用担心我。” 简宁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那太好了。” 她极少露出这种笑容。 苏雨扬莫名心酸。 简宁却很开心,她挪过去靠在苏雨扬身上,“希望这次久一点。” 苏雨扬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有轻轻嗯一声。 简宁又抬起头凝视她,想要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然而只要是梦,就总会醒来。 当体内的酒精逐渐被代谢,脑部的神经活动逐渐恢复,视听上的幻觉就越来越弱,认知也无法再被模糊。 眼前的色彩和线条模糊、扭曲,她揉揉眼,苏雨扬的面容一点点代替那个记忆中的人。 她怅然若失,眼神失焦,虚虚盯着前方。 几分钟后,认知功能和思考能力彻底恢复,她忽然看向苏雨扬,又四望周围的环境。 然后再次揉了揉眼。 睁眼,没变,还是苏雨扬家里。 “……”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也不敢看苏雨扬了,就硬着头皮盯着眼前黑黢黢的电视机屏幕。 苏雨扬不知道她已经彻底清醒了,毕竟简宁之前的肢体动作和语言习惯,也都挺正常的。 她以为简宁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也不好乱说话、乱做些什么动作,就只是这么无声陪着她。 她倒是好耐心,但简宁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 “嗯?”苏雨扬大脑迅速运转,想到应对之词,“醒了吗?” 她如此上道,很符合rains的聪慧,但简宁这会儿没功夫想:嗯,这很rains。 她的脚趾和手指都蜷缩了起来,没敢看苏雨扬的眼睛,低头尴尬道:“嗯,我以为是梦或者幻觉,把你认成别人了,对不起。” “没事。”苏雨扬应得飞快。 她也有点尴尬,但还能忍受。 简宁无意过多解释,苏雨扬也不好过多询问,怕她伤心。 于是便陷入沉默。 往常的沉默随处可见又自然至极,但现在就很尴尬了。 苏雨扬抿抿唇,再次赶鸭子上架。 “身体真的不难受吗?” 简宁摇了摇头,立即顺杆爬,沿着这个话题接话。 “我酒量还行,不会很难受。” 苏雨扬也看出来了,正常人醉酒多少会有些大舌头、行为异常。 简宁只是认知异常,身体没半点毛病。 她只是再确认一下。 然后抛出下一个话题。 “怎么走到我这了?” 简宁也很奇怪,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我之前住的地方是沿着主干道左拐,你这里也是。” 加上她其实也经常来苏雨扬这里,对这里还算是熟悉,顺着就走来了。 这么想的话,把苏雨扬幻视成林晚也有理有据了。 苏雨扬是她最近常见的人,身形、气味、面貌都很熟悉,很容易被幻觉错认。 “千里江山吗?” “嗯,千里江山101号,进门后的方位和你3号楼一致。” 「千里江山」是另一个别墅区的名字,她在千里江山101号住了二十年。 101号的位置就是进别墅区后,沿着主干道左拐,和蓝山桥的3号楼,即苏雨扬所在的楼栋一样。 潜意识的认知习惯也不是短短两个月能改变的。 很合理,苏雨扬理解了。 简宁瞥过去一眼,恰好与她视线相撞。 对视又沉默。 沉默中的对视总能交换很多信息。 虽然在对视之时,人们获得的信息和对方想传达的不一定一致,但往往能得到一些勇气,在情绪的推动下说出更多自己的想法。 苏雨扬怕她伤心,所以依然不敢多问。 良久,简宁试探开口:“你想知道的话,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她与苏雨扬对视的目光影影绰绰,不复往日的直白,仿佛在诉说着游移和尝试。 苏雨扬立即答:“如果你愿意讲的话。” 她答得很快,不假思索,坚定又急切。 这也给了简宁一剂定心针,让她试探的脚步得以平稳落下。 “五年前我和妈妈一起出去,一辆货车失控,出车祸了,她抱着我,我没事,她离开了。” 这些信息其实苏雨扬在资料中已经看到了。 但当简宁亲口说出来时,她感觉心脏被揪着似的难受。 偏偏简宁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又如此平静,让她更难受。 “我在那之前就有老毛病,会出幻觉。” 这也是资料中有的内容。 简宁的药物并不难查,顺藤摸瓜就能追根溯源。 她被绑架过一次,之后经常失眠,用了一些治疗失眠的药物。 药物抑制了大脑皮层的神经元活动,让她能入睡,副作用是认知功能被影响,出现了幻觉。 这都是苏雨扬看过的文字。 简宁语气真的很正常,她的心情也没有很大起伏。 她是个坚强的人,这些事情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相较于想要被安慰,她此时只是觉得……啊,好像该说出来了。 于是就这么坦然地讲道。 “幻觉的毛病吃药就能压制。她离开之后,我发现那些幻觉能变成她。” 说到这里,简宁摸了摸耳朵,无意识放低了声音。 她感觉苏雨扬会骂她。 好吧,如果是徐之敏会骂她,苏雨扬充其量只是说两句。 但她却更心虚了。 “我吃了加重幻觉的药,还学会了喝酒……灌醉自己幻觉能留得更久。” 所以她即便没去过酒吧,但酒量还是被迫练出来了,甚至远超常人。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那时真的太想念妈妈了。 说完,她心虚地垂下脑袋,又悄摸摸抬眼瞥苏雨扬的表情。 第43章 这是资料中没有的东西。 苏雨扬一时有些沉默,她也不知自己这时作何反应为好,心中的情绪又复杂到难以分辨。 捕捉到简宁的小动作,里面的心虚都要溢出来了。 她的心跟着便软了。 鼻腔送出一声气音,是叹息。 简宁听见,脊背挺直了。 “好好生活。” 苏雨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刚刚简宁仍沉于幻觉、她的身份仍“是”林晚时那样。 简宁抿唇,脑袋垂得更低。 几秒后,头顶又传来苏雨扬的话音。 “她会理解你的,也一定在想念你,更这么期盼着。” “……” 简宁咬住下唇,闷声:“嗯。” 苏雨扬听出了鼻音,沉默而轻柔地倾身抱住她。 十几秒后,一双手缓慢抬起,揽在她的腰间。 这次拥抱的是她。 …… 这晚过后,心与心的距离贴得更近,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苏雨扬原先的计划就不好再用了。 她酒量不算差,半醉时上脸,但能控制住行为。 原先准备在应酬中假意醉酒,引简宁来接她。 现在可好,醉酒这一招不能再用了。 又是一个甜蜜的烦恼。 入睡前苏雨扬想。 第33章 性向 第二天是周五,6月15日。 简宁昨晚睡在苏雨扬的客房里,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推门出去,没睡醒似的到处晃悠,最终在书房找到了苏雨扬。 “你在这啊。” “嗯?”苏雨扬倒是不恼她到处乱转,从电脑屏幕中抬眼,“去餐厅吃饭。” 简宁扒拉门盯着她,张圆嘴巴,“哦。” 话是这么说,但人却没动。 苏雨扬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看我干嘛?” 简宁仍是:“哦。” 莫名像一只刻意冷脸的软兔子。 当然,简宁没有刻意冷脸,她是呆呆的没有表情。 反正苏雨扬这么认为,自顾自地代入自己的幻想,自顾自地被可爱到。 “问过徐之敏吗?” 但占据她大脑主进程的仍是理性,她含着笑意问。 “啊。”简宁嘴巴又圆了些,“还没有。” “去问呀。”苏雨扬无知无觉地用上了语气助词。 这是从前被她认定为废话的范畴。 她知道这些词汇能带来情绪、语气变化,但有思考、组织这些的精力和功夫,不如让逻辑更严密、让自己的筹码更强大、让对方找不到漏洞。 总之,她曾经认为使用这些词汇是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事。 但此时压根无需思考,话语就自唇齿间溜出。 “哦。”简宁愣愣的,也的确不大清醒,“好。” 说完就原路返回去找手机,真跟个小人机似的。 苏雨扬看着打开的门,心中盈满了饱胀的情绪。 简宁哪知道她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她只是刚起床有点迷蒙罢了。 反正是苏雨扬,怎么都没关系的。 n:「你还好吗?」 徐之敏:「完全ok,昨晚我没犯什么蠢吧?」 n:「没有。」 犯蠢的是我。她默默想。 徐之敏:「那就行,我整ppt去了。」 n:「好。」 她不再打扰徐之敏,游荡到餐厅去吃饭。 苏雨扬准备的不多,只够垫垫肚子的份量。 饭后,她不知道要干嘛,又晃荡回书房,扒着门探头跟苏雨扬报备:“我回去了。” 苏雨扬准备早餐时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中午也在这里吃吧,刚刚的早餐只开胃,很快又要吃午饭。” 十点半了,距离午饭也的确只剩一个小时。 简宁很认可她的话,但…… 她眨眨眼,“好无聊。” 这个问题的答案苏雨扬也早就想过了。 她对答如流:“要不要挑些画具,在我这里也备一份?” 这很不合理,但在这个情景下就很合理。 在简宁这里也行得通—— 苏雨扬已经摸索出了,除非请求太奇怪,简宁一般都不会拒绝。 像是个可爱的无底线黑洞,包容万物。 简宁一想,点点头,语气轻快:“那我去选了。” 挑选工具总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她也不例外。 嗯,加上她很磨蹭,一抬头就看见苏雨扬站在她面前,“中午有想吃的吗?” 她看眼时间,“啊,十一点半了。” 又好奇地抬头问:“你做吗?” 苏雨扬会做饭,但除了最初的学习阶段,之后就基本没做过。 于她而言还是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事。 “你觉得呢?”她莫名问了一句简宁的想法。 简宁推推自己不存在的眼镜,“真相只有一个。” “根据我的判断,你一定是……” 苏雨扬略期待,想知道她对自己怎么想。 “点外送。” “……” 虽然也的确是真的,但莫名有点失望呢。 简宁看着她的神情,噗嗤一笑。 “你都没做过,还想我怎么回答嘛。” 苏雨扬盯着她。 简宁弯弯眼睛回望。 “你想吃什么,我做。” “哇。”简宁小小地惊呼,“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的不成。 苏雨扬已经做好决定了。 “你先想,想不出我来决定,我去换衣服。” 简宁最后自然是没想出来,但她跟进厨房了。 苏雨扬想推她出去。 她从头到脚打量苏雨扬,即便换了衣服,但依然和厨房很不搭,有一种会引燃厨房的感觉。 于是义正严辞留下:“火灾就危险了。” “……”苏雨扬当然能听出她的调侃。 不过最后她也没拒绝。 午饭都吃了,顺着苏雨扬的邀请,简宁就又在这里睡了午觉,待了一个下午,晚上才离开。 次日周一,简宁去了学校。 周二、周四有课,周三有社团,这些是她必须去的。 今天去是因为林煦的邀请。 昨晚林煦给她发了消息。 「老师,您明天下午要去学校吗?我想给您看看我这周末的画。」 五一过后时间调整,上学放学时间都推了一个小时,六点半放学,五点四十开始自习。 林煦约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她四点去了学校。 她还是不怎么习惯在办公室,也不太习惯跟别人打交道,所以和美术组的众人也止于点头之交。 这会儿正值课间,几位老师都在办公室,见她来了纷纷打招呼。 她一一应好。 “小凝老师今天不是没课吗?”王组长笑问。 她如实相答:“林煦找我。” 对面的老师闻声感叹:“这孩子真缠你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话,就统一用“还好”应付。 虽然相处不久,但几位老师都知道她不善言辞。 也太明显了。 所以也不会过度拉着她聊。 提起林煦,王组长忍不住感慨。 “这孩子是真有灵气,文化课也不错。” “可不么,她的画我见过,是真不错。” 几位老师一同感叹,又不约而同叹息。 “就是可惜了。” 简宁在收拾自己的工位,留了一只耳朵听她们聊天,闻声疑惑道:“哪里可惜?” “啊?”对面的老师顿了顿,试探问:“你不知道吗?” 简宁来了兴趣,坐直,进入“聊天室”。 “知道什么?” “去。”王组长打趣,“就你八卦。” 老师嘿嘿笑,“这不大家都知道呢。” 简宁诚实举手,“我不知道。” 其余老师被逗笑。 她是有点儿冷幽默在身上的。 简宁是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想知道。 别人跟她无关,但林煦跟她有关。 “可以跟我八卦一下吗?”她看向对面的老师,真诚发问。 她这么说,老师们还真一时间没能开口,纷纷欲言又止。 王组长最先打破僵局,勇担大任,“小凝老师有追求者吗?” “啊?”怎么突然就跳到这个话题了。 她一五一十回答:“有过。” “我想也是。”王组长顺势道:“感觉小凝老师是男女通吃的那一挂。” 简宁点点头,“是有男有女。” 见她反应如此平淡,王组长心里有底了,这才问:“按理来说艺术家都不拘小节,我听说网上的女歌手很多都是同性恋,小凝老师呢?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这话题怎么越来越诡异了。 简宁略懵,但还是回答了。 第44章 “都可以……吧。” 她仔细想了想,得出了和十年前一样的答案。 “女生可能会更好。” “嗯嗯嗯?”对面的老师支起耳朵,一副驰骋瓜田的模样,“小凝老师有什么故事可以讲吗?我已经准备好瓜子了。” 她可对这位艺术家大有好奇,报纸杂志里的人走到现实,能不好奇吗? 碍于简宁过于内敛,她原来也不好太八卦。 简宁实诚摇头,“没有。” 对面老师的期待太明显,为了增加说服力,她又添了一句:“我没谈过恋爱。” “啊?”瓜老师大为震惊,“我以为艺术家会很多情的,有很多这个那个的往事。” 简宁连连摇头,“没有。” 她的话依然没什么说服力,但她这个人就很有说服力。 坐在那儿不声不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闭小孩儿。 王组长看不下去,笑骂瓜老师:“早晚有一天让闰土给你收了。” 瓜老师抱头,“你们不也好奇嘛。” 那也不能问出来呀。 职场人会如此作答。 但几位毕竟是美术老师,没那么浓的班味儿。 “那也得先来后到呀。”王组长把话题扯回去,“那看来小凝老师不介意咯?” 简宁摇头。 她不介意,她觉得女生的线条更漂亮,喜欢漂亮的东西是人之常情吧。 “哎呀我来吧。”瓜老师见她还在铺垫,等不下去了,绕到简宁旁边耳语道:“林煦在跟隔壁班女生谈恋爱。” 简宁睁大眼睛。 瓜老师见她百年不动的脸上浮现惊讶,功成身退,嘿嘿笑,“你竟然不知道,她俩还挺甜,小年轻啧啧啧。” 简宁其实知道,她上次在小竹林撞见了。 她还知道另一个女孩儿是刘若溪,她们俩端午在一起过的。 犹豫了一下,她问:“很多人都知道吗?” 王组长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惊讶,她以为简宁这样的人会习以为常。 但简宁的确在担忧。 如王组长所想,她确实认为这很正常。 爱、喜欢、情感,这些东西从来都是自由的。 只是她也见识过社会言论的威力。 王组长没卖关子,解释道: “她班主任也知道,但中考在即,俩小姑娘成绩都不错,不管什么事,老师们都不会现在去影响她们的状态。” 简宁松了口气。 瓜老师听到这个话题也叹气。 “到底是少有人走的路,偏见太可怕了,林煦那小姑娘挺认真的,不知道她们能走多远。” 简宁也知道林煦认真,她甚至偶尔会在林煦身上看到苏雨扬身上的特质——专注、坚定、有计划。 林煦第一次见到她,不问路线不问意见,只问画本身时,她就有所感知了。 顿了顿,她主动开口:“应该没问题的。” 她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基本是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会主动提起话题。 听她这么说,王组长微微笑,“小凝老师这么说,那看来是真没问题了。” 简宁闻声忙摆手。 她们没再聊这个话题,简宁继续收拾位置,神思有些飘荡。 她对极少数人上心。 所以对那少有的人,总会付出很多真心。 自习时和林煦聊聊吧。 再怎么说,自己好歹也算是一个大人。 第34章 提醒 但话又说回来了。 与她稚嫩的面容相反,林煦这小姑娘身上藏着一股超乎年纪的稳重和成熟。 为人师长的简宁只能堪堪撑起这“大人”的衣服架子。 晚自习,社团活动室内。 简宁一如既往尊重问道:“我可以添几笔吗?” “当然可以。”林煦也一如既往同意了。 她有天赋,为人勤勉谦逊,教学环节一如既往的和谐友爱。 等林煦收拾东西时,简宁试探问道:“可以和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林煦受宠若惊,连忙把东西放下,又坐回去了。 “啊你别紧张。”简宁也连忙道。 其实紧张的是她。 林煦对她摇摇头,“老师想聊什么?” 就这样,简宁莫名其妙变得局促起来。 这小姑娘虽然语气挺活泼,但人一直都这样,从来没什么变化,就显得莫名老道。 反倒衬得她稚嫩起来。 她也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有些闪躲,但还是看向了林煦的眼睛。 “我听说你在谈……” 后两个字在喉咙间滚了滚,还是钻出来了。 “恋爱?” 她也想委婉含蓄些问,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如何委婉。 “啊……”林煦膛目结舌,没成想是这么个话题。 “别紧张,我没有责问的意思。”简宁连忙追加。 林煦盯着她,唇齿微张,像是在犹豫该如何作答。 简宁也回望。 她认为林煦是一个成熟的人,即便没有成年,所以才会有此问。 她相信林煦,同样,林煦也相信她。 于她们而言,笔下种种比言语更生动、更深入。 十几秒后,林煦开口:“是的,是一个女生,老师是想谈这件事吗?” 张口就是真相,这也是简宁觉得她和苏雨扬相似的地方。 跟开了天眼似的。 简宁松了口气,同时点头。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林煦抬起搭在画板上的手,改为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手指微微用力。 她到底不过十六岁,面对尊敬、乃至景仰的师长时会紧张。 “老师介意吗?” “嗯?”简宁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音节。 林煦顿时放松了,肩膀微沉,在简宁开口前道:“您想问什么呢?” 嗯?简宁眨眨眼。 她还没回答呢,这小孩儿怎么突然就放松了? “不介意。”她答:“只是问问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的话……”林煦追问:“哪方面呢?您是想给我提一些建议吗?” 她这种追问的习惯也和苏雨扬一样,略带压迫感。 所以简宁有时候觉得她实在不像十六岁的孩子,过于游刃有余了。 虽然在她的画中也能看出几分犀利的影子。 “我不一定能给出建议。”简宁自认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也不想当什么成功人士。 “我相信你,但又有点担心,所以想知道你对这段感情的想法。” “您怕我走不下去,或者被影响吗?” 她精准提取出简宁的来意,反问。 “嗯,对。” 听到她的认定,林煦弯弯眼睛,露出一个灿烂但不浮夸的笑容。 面容稚嫩,看着就只是开心。 “班主任其实也找我谈过。”她侃侃而谈,脸上的表情也做出相应的变化。 “半年前她就发现了,不过我和她做了承诺,如果我们两个的成绩都进步,她就不再说什么,也不告诉家长。” 简宁略讶异,没想到跟美术组的老师们说的有出入。 不是老师怕影响,而是林煦早就获得了“信服”。 嗯,她下意识认为林煦做到了。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之后模拟考我们都进步了,老师那边不再说什么。” 说到这里,林煦摸了摸画板,脸上流露出一种简宁难以读懂的表情。 大概是开心吧?她想。 “我跟我家人也讲了,她不反对。”林煦继续道。 简宁有点惊讶,又觉得挺合理。 这小孩儿的确是这么个性格。 “高中的话,我走艺考,老师大概率不会管。她那边麻烦点,我到时候想想办法,如果老师反感这种,我们就暗着来,老师不反感的话可以和现在一样。而且我文化课成绩还可以,到时候可以帮她,老师应该会愿意的。大学就好了。” 林煦流水账似的叙述着,这些话无聊,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稚嫩,却让人听着莫名放心。 “她妈妈那边我们在做努力,应该能说通,她爸爸比较……”她沉吟道:“嗯——古板?” “我们暂时的打算是不告诉她爸爸。如果说通她妈妈,就走长期路线慢慢感化;说不通的话,我们就走地下恋,不撞南墙了,她和家人感情好,没必要逞一时之强闹掰。” “朋友的话,现在我身边的同龄人都挺开放的。” 林煦分条列项说完,弯弯眼睛看简宁,俏皮问:“老师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辜负您的信任?” 简宁摇头,林煦就差写个报告书给她了。 果然是个靠谱的小孩儿,她放下心。 “挺好的。”但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思索片刻后问:“这么坚信吗?” 第45章 “啊?”她的问题有点儿没头没尾,林煦反应了几秒才回答:“对我们的感情?” 简宁点头,“现在就规划这么久,可学生时期的感情很难走到最后吧?” 林煦理所当然反问:“是难长久,但我又不是普通学生。” 她笑得露出牙齿,明媚而自信,“我们也不是普通感情呀。”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她。” 简宁总觉得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的笑容,一时又想不出想说的是什么了。 林煦看出她脸上的担忧,“您还担心什么吗?” 简宁抿唇,依然摸不出堵在胸腔的情绪是什么。 只得轻声问:“这么……轻松吗?” 林煦歪歪脑袋,交叠的双手早已松开,改为按在椅子上。 她微微摇晃椅子,“也许没想的那么轻松,但又能有多难。” “我爸妈都已经说通了,班主任也同意了,她妈妈也松动了。”她脸上的笑容始终灿烂,闪耀着一种简宁难以直视的光芒。 “就算后面再出现新的问题,想办法解决不就好了嘛。” 盯着她稚嫩的面容,简宁豁然开朗,她是想说:“有位老师说这是少有人走的路,偏见很可怕。” “我见过偏见的力量,它会蒙住人们的眼睛。” 于是那些人只看得见“凝”,只看得见“破产富二代”,只看得见“代作”。 却看不见画本身。 这话很庄重,林煦表情也沉稳下来,“我知道的。” “我知道少有人走的路也是路,也知道有些人见不得这些路的存在。” 她挽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会努力,但也不会犯傻,我们的目的是在一起,而不是向世界证明什么。” 简宁轻咬下唇,“嗯,你知道就好,真到某些时候别犯傻。” 林煦又弯起眼睛,笑容恢复明媚。 “所以我的备选方案中一直都有地下恋这条路,老师您放心吧。” 被她的笑容感染,简宁松开唇齿,也提起浅淡的笑。 林煦见她笑了,气氛轻松下来,拍拍自己的心口,微扬下巴骄矜道:“您还不信我嘛!我可是凝的亲传弟子,云州一中的年级第一!” 简宁被她的神情逗到,笑容扩大。 “别冲动就好。” 林煦右手握拳,放在左心口。 “我会有勇有谋的。” 简宁彻底放下心来。 这个小孩比她想得更沉稳,也更勇敢。 谈心环节结束,林煦好奇问她:“您有恋人吗?” 她摇摇头。 “啊。”林煦略不可思议,“您很有魅力来着。” 简宁对她微微提了一下眉梢,“我都不出门,有魅力也没用,而且有魅力就要谈恋爱吗?” 林煦自然也不会这么认为,她遗憾摇头,“那肯定不是。只是我原来以为次次来接送您的那位,是您的恋人呢。” “嗯?”简宁愣了一下,苏雨扬吗? 本想直接否决,久远的梦境却忽然浮现脑海。 鬼使神差的,她问:“为什么这么想?” 这小孩总是猜得很准,这次又是为什么如此认为? 林煦撑着下巴,“能回回接送的,关系肯定很亲密啊。” 她随便举了个例子,“她还专门撑伞过来怕您晒着,我的认知里只有恋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语惊醒梦中人。 简宁后而又后地后知后觉:苏雨扬会不会对她太好了? 自从开始相信苏雨扬后,她就没再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于是开始回顾自己和苏雨扬的相处模式。 不想则已,一思惊人。 好像确实有点儿……太亲密了? 林煦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露出一个微妙的笑。 “老师?” “嗯?”她遽然回神,“怎么了?” 林煦还没开口,窗户忽然被敲了敲。 喜欢敲窗户(其实只是懒得绕路到门口)的只有一位。 刘若溪探出脑袋。 ——今天咋这么慢呢? “啊。”林煦微笑,“没事,老师,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好。”简宁挥挥手放她离开,自己没急着走,自顾自陷入沉思。 好巧不巧,没几分钟手机屏幕亮起来。 rains:「今天这么晚吗?」 啊—— 第35章 探讨 “怎么了?”回途中,苏雨扬在开车,就没有转头,目视前方问。 “嗯?”简宁连忙收回自己暗戳戳的目光,装傻。 苏雨扬实际也不是什么委婉的主儿。 “怎么总看我,有什么事吗?”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来着。 “没。”她下意识否认了。 苏雨扬面不改色,心里则开始一步步推测。 “晚上有想吃的吗?” 简宁摇头,已经近乎成习惯性地说:“你决定就好。” “好。”苏雨扬也只是问一下。 简宁松了口气,还好略过这个话题了。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偷瞄苏雨扬。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线条,但随着另一种可能性的出现,似乎蒙上了不同的色彩。 她好像……不讨厌? 哪怕回想起曾经那个梦,会害羞,但不讨厌。 甚至,她盯着苏雨扬的唇,喉骨微微滚动。 梦里的触感……应该是软的吧? 这部分身体记忆已经消失了,她只记得湿滑一片。 大概是因为习惯于堂堂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她实在是不会偷窥。 林晚教给她的,直视对方,通过心灵的窗户才能看到对方的想法。 她就一直贯彻了二十多年。 也能捕捉到对方脸上的细节。 苏雨扬唇角微微翘了一下。 简宁瞧见了。 “你笑什么?”她问。 话出口了,又后知后觉自己多话,有什么好问的。 这也是林晚教给她的,要勇敢、坦诚地讲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对待亲近的人时,一改平日闷葫芦的性格,她反而十分坦诚。 习惯不能一时间改掉,用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勉强克制一二。 显然现在的简宁还没意识到克制。 她问完,苏雨扬已经落下的唇角又扬起。 “笑有些人打小算盘。” 简·有些人·宁:“……” 她噌的扭回去,死盯着正前方。 一旁传来苏雨扬的轻笑声。 “烦人。”她嘟囔。 太可爱了。 苏雨扬声音里盛满了笑意。 “嗯,你说得对,是我烦人。” 言下之意:我被偷看了,问你为什么你还不回答,结果你还继续偷看,完了是我烦人。 简宁轻哼,“就是你烦人。” 略有些蛮不讲理。 好可爱。苏雨扬一门心思想。 想揣起来随身带着。 某人则显然深谙克制之道,即便脑子已经狂奔出去八百里,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 不久后,二人相对而坐,低头用餐,空气中的沉默并非缄默,反而流露出默契与自然。 简宁吃着吃着,心思依然没收回来。 她盯着面前的餐盘,恍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们共同用餐这么自然? 明明她和徐之敏都不这样。 徐之敏忙、她们时间不同步…… 可苏雨扬只会更忙吧。 她的课程和活动都在下午。 苏雨扬每次来接到自己,就会问她晚上吃什么,除非当天特别想吃某种食物,她一般都是想不出来的。 而苏雨扬就总是极其自然地说: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很好吃,要不要试试? 有人做决定,这对于选择困难户来说再好不过。 于是演变着演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二周三周四她们都会共进晚餐,甚至苏雨扬的询问都成了一种象征性的惯例。 想通了。很合理。 但又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邪门。 所以为什么要接送自己? 她咽下口中完美符合她口味的食物,抬头问:“这样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吗?感觉你也不是很闲。” 每次去苏雨扬家里,总是能看到她面对电脑,都没怎么见她有过娱乐活动。 就连她也会被徐之敏拉出去玩。 “嗯?”苏雨扬抬头回望,“接你?” 她点点头。 “不会,正好放松。” 苏雨扬最初就准备过这道题的答案了,无奈简老师压根不考。 试卷姗姗来迟,复习太早的学生依然能对答如流。 “工作需要专注,出来逛逛能放松脑子,顺路把饭也吃了。” 满分答案。 反正简宁挑不出问题,呐呐:“哦,那你好好放松。” 第46章 很合理,但怎么感觉还是很邪门? 简宁大脑都快磨出火星了。 也不知道这顿饭摄入的能量够不够她大脑消耗的。 半晌,她追问:“那干嘛要送我?” 苏雨扬不假思索:“进入状态。” 言简意赅。 简宁是能理解的,不如说她非常能共情。 除非某个时间的创作欲望特别强盛,不然每次画画之前,那段时间心思都像是没收束的毛线一样,零散细碎散落一地,状态很差。 要过一会儿,等毛线凝聚成团,她才能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忽视了时间、忽视了环境,全身心都沉浸在画的世界中。 言简意赅,但正中红心。 简宁再次哦了声。 片刻后,她不甘心地追问:“当司机也能进入状态吗?” “嗯……” 苏雨扬眼角压下微不可察的弧度。 啊,有了。 她临时更改答案,往客观的言语中参杂了一些主观私心。 “开车不费脑子,而且和你相处既轻松舒适,又赏心悦目。” 简宁闻声微微睁大眼睛,唇也轻启。 这也太犯规了吧! 怎么能说着说着就夸人漂亮去了! 这还让她怎么问嘛! 某颜控在心里如此作想。 简宁,k——o——! 她放弃追问,吃饭去了。 总感觉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这个苏雨扬太滴水不漏了。 既然从她那里得不到什么信息,晚上回家后,简宁就转而去找了徐之敏。 n:「你闲吗?」 过了大概半小时后,徐之敏回复:「还行,咋了?」 n:「探讨感情。」 徐之敏:「?」 下一秒—— 对方发来了视频申请。 “哪个感情?”徐之敏直入正题,“我想的那个吗?” 简宁连忙找好角度,“爱情。” 徐之敏膛目结舌足足三秒才能开口。 “谁啊?” 简宁又连忙摇头,“我是想问问,感觉你比我懂得多。” “嘶——”徐之敏倒抽一口凉气,“你说。” “我有一个朋友。”她纠结着该怎么说,对面的徐之敏闻声,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最好是你的朋友。” “啊?”简宁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 “她对我很好,好像有点太好了,我问她她又解释得很合理。” 徐之敏反问:“比如呢?” “嗯——”简宁沉吟,“我去学校她会接送我。” 闻此,徐之敏微微皱眉,“男的女的?” “女。” “每次都送你吗?”徐之敏追问。 简宁点点头,“有次我出去写生,她还跑郊区把我接回来了。” 徐之敏皱眉,“你虽然不开车,但是也不缺打车的钱吧?” 简宁狠狠点头,“我也觉得,而且她挺忙的,所以我问她会不会浪费时间。” “她怎么说?” “她说接送我是放松。” “啥?” 简宁乖乖重述:“她说接送我是放松。” “……”徐之敏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不可思议反问:“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简宁眨眨眼,“她说她的工作很累脑子,接送我很轻松。” “她不会睡觉吗?” “……” “一个学……”简宁本想说林煦,想到对面就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连忙改口:“有个人说:她觉得这种事太亲密了,恋人才会做到。” 然而对面是一位无所不知的班主任。 “林煦说的?” “……”简宁略心虚,错开视线。 徐之敏翻了个白眼,“她那事我知道,刘若溪跟她在一起之后成绩直线升高,挺好。” 简宁松了口气,“继续说我吧!” “反正问她什么她都能圆回来,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当然奇怪了!”徐之敏提高语气,莫名显出几分不悦和警觉,“她还做了别的吗?” “嗯——” 真要说,简宁还一时间想不出来,“她会给我做饭。” 虽然就做了一顿。 “我也给你做饭呢,下一个。” “我也会给她做饭。” “……”徐之敏扯了扯嘴角,“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吗?” “嗯!”她这么一说,简宁就想到要说什么了,“我们一起吃饭的频率好像很高。” “为什么这么日常?”徐之敏还是压不住这句吐槽了。 “听得我都不生气了。” 简宁疑惑:“你气什么?” “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啊。”徐之敏理所当然。 “可是……”简宁咬了咬唇,语气放轻:“我感觉她是白菜?” “……”徐之敏恨不得过去敲她的脑袋,“行了别白菜了,继续说吧,” “她有对你做过比较亲密的事吗?肢体接触。” 简宁想了想,再次不确定地放轻声音,“……我对她做的好像更多?” “……” “什么乱七八糟的。” 简宁也说不出来了,“我感觉她对我很好……好到不正常,但是又说不出来。” 徐之敏摸摸下巴,直言:“你觉得她喜欢你?” 此言一出,简宁立即屏住了呼吸,眼睛也不眨了,直勾勾盯着徐之敏。 语调怪异,“……可能?” “……其实吧。”徐之敏观察了一会儿,断言,“她可能不太对劲,但是你肯定不对劲。” 简宁眨眨眼,“真的吗?” 她还没喜欢过人呢,也没有感觉过心脏怦怦跳。 “你问自己呢。”徐之敏咋舌,表情复杂。 “我不知道。”简宁干脆利落道:“所以来问了你。” “啊这。”徐之敏扭头盘了盘,十几秒之后转回来问:“你想亲她吗?” 简宁下意识想到了车上自己想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唇。 “得。”徐之敏瞧见了,“所以你喜欢她,她对你也不太对劲。” “也不是。”简宁解释:“我不知道,我都没有心跳加速。” “就你们俩这日常相处法,能怎么心跳加速?” 从“自家白菜被猪拱”变成“自家白菜想拱别家白菜”后,徐之敏的心态一下子就转变了。 “好说,你找个机会跟她贴近,看看想不想进一步。” 简宁又想起那场梦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咋了?” “……我做过春梦,跟她的。” “……啥?!” 简宁垂头,在她的淫威之下一五一十交代了。 末了找补:“网上说生理期就是会有欲望,很正常的。” 徐之敏不可思议,“那你咋不做跟我的春梦呢?” 她不吭声了。 徐之敏还在整理思绪。 过了一小会儿,简宁缓慢抬起脑袋,视线飘忽不定,带着某种欲言又止的怯懦。 “……所以,我喜欢上她了?” 第36章 喜欢 结束通话后,简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也许在听到林煦说出那种可能性时,她就产生了某种想法,但她不能、甚至不敢确定。 聊到最后,徐之敏陪着她分析了一通,就差拍着她的肩膀说“上”了。 “她对你指定有点不对劲,谁家大好人会大老远接送人啊,我反正不会。” 她被徐之敏拱得热血沸腾、蠢蠢欲动。 然而等电话结束,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她盯着手机屏幕,开始愣怔。 热血也逐渐冷却。 或者说热血开始反复了。 自己磨蹭了好半晌,她点开和苏雨扬的对话框。 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她长叹一声,丢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蒙头盖被。 睡觉! 能睡着就奇了。 她从头到尾把自己跟苏雨扬的相处经历回顾了一遍,不知何时才入睡,第二天自然睡到日上三竿。 睁眼就是十一点半。 她一个激灵差点弹起来,几秒后回神——课在下午。 但是是下午第一节,所以也没留给她多少时间,匆匆忙忙点了外卖,洗漱完收拾完自己,外卖正好到。 她边吃边看手机。 江澈:「生日快乐,礼物寄过去了,今年要出来庆祝一下不?」 n:「谢谢,不用了。」 刚回过去,江澈的回复就来了。 江澈:「我们宁宁也是二十九了,真快啊。」 n:「……老了。」 江澈:「年轻着呢,不勉强你出来了,但是愿望给你留着,想到了就告诉我。」 n:「好。」 第47章 郝幸、徐之敏也发来了祝福。 除此之外也就没别人了,毕竟她的私号也没加几个人。 rains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一觉过去,心绪平稳多了,她慢腾腾吃起饭。 一点半,手机屏幕准时亮起来。 rains:「一个小时后我在楼下等你?」 n:「好。」 一个小时后,准时得如同定时器一般的rains再次发来消息。 「下来吧。」 简宁上车后二话不说,就盯着她看。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没忘。” 简宁知道她不会忘。 毕竟这人比闹钟都准时、比备忘录都靠谱。 她自己忘了苏雨扬也不会忘。 “可以剧透吗?” “嗯——”苏雨扬启动车子,同她闲聊,“不能随身带着。” 她点点头,“还有呢?” “但会随时想起。” “还有呢?” “没有固定价值。” “还有呢?” “但有市无价。” “还有呢?” 苏雨扬瞥她一眼,“自己猜。” “……”她无意识撅起嘴。 光线将她的神态带走,顺着镜面告诉苏雨扬。 她情不自禁挽起浅而从心的笑,“晚上就知道了。” 今天的美术课是二班的。 课前,美术老师在看手机,她在讲台下站着,徐之敏站在最后,对她招招手。 她走过去,“怎么了?” 徐之敏表情很严肃,但她已经习惯了。 班主任在学校是会不一样点儿。 “你晚上在哪吃饭?” 简宁还以为她会问苏雨扬相关的,没想到是问这个。 “在外面吧。” “她约你了?”徐之敏意有所指。 “嗯。” “那行吧。”徐之敏瞪了一眼旁边偷听的男生,继续说:“要没地儿去就去我家。” 简宁心里一暖,“好。” 不过最后苏雨扬也没有让她流落街头。 离开学校不到四点,她上车后实在忍不住了,问:“要去哪?” “吃饭。” “……” 简宁用如同傻子的眼神看过去,“才四点。” 苏雨扬弯弯眼睛不说话。 然而苏雨扬还真就带她去吃饭了。 一如既往,单独的房间,靠窗的位置。 玻璃窗外能看到一个广告牌。 很瞩目,上面是某个定制戒指的品牌。 简宁自然而然就看到了。 她刚看过去,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就听到对面的苏雨扬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戒指?朴素还是华丽?” 此情此景下,大脑很快就跟着转了,她微微皱眉,盯着广告牌说:“介于中间?如果可以我想自己设计。” “哦,这样。”苏雨扬说完就继续吃饭了,这段对话就像是看到广告牌后随口一问。 自然到简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甚至,如果不是昨晚她和徐之敏聊过,她一定反应不过来。 怎么张口就是问我喜欢什么…… ……敢情她这样套了我多少话啊? 甚至,这个广告牌和餐厅的位置也太巧了吧? 细思极恐,她抬头看了一眼苏雨扬,苏雨扬察觉到,回望她,同时微微抬眉以示疑惑。 “你呢?”她脑子一热,反问。 对话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苏雨扬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我不喜欢太华丽的。” 简宁点点头,脑子凉了下去。 想多了吧?只是吃个饭而已。 再怎么说,苏雨扬工作那么忙,哪有闲工夫考察地理位置,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饭后,苏雨扬开车带着她离开。 这不是回蓝山桥的方向。 简宁无奈,“终于要到了吗?” “嗯。” 她倒要看看苏雨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目的地是一个大型写字楼。 市中心繁华地带,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苏雨扬把车停在了地上停车场,于是她们也成了这人潮中的一员。 六点左右,正是热闹时间,下班的社畜、出行的学生,简宁甚至还瞧见了几对情侣。 往常她才不会注意这些,现在却像是开了特别关注一样,从停车场到广场,再到进入写字楼的一小段路,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她默默想。 “简宁?” “啊?嗯!” “看什么呢?”苏雨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么出神,路都忘记走了。” 这哪能让你看? 简宁一慌,推着她往前走,“没什么,快走快走!” 进入写字楼后,人骤然少了许多。 “去哪?”她问。 “6楼。”苏雨扬说着,轻车熟路往电梯处走。 简宁习惯性跟在她身后。 两部电梯都在被占用。 最先下来的那一部门缓缓开启,苏雨扬却没往里进,简宁疑惑探头,刚准备往前,忽然听见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是的,电梯内一对小情侣正在激吻。 看得出来十分投入,连电梯门打开了都没发现。 “……”简宁沉默,下一秒手腕被拉住。苏雨扬牵着她走开了。 另一部电梯此时缓缓而下,里面没人。 苏雨扬松开手,她们一同进入。 简宁瞥她一眼,忽然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臂。 苏雨扬一顿,侧头看她,但没有抗拒。 她于是得寸进尺,往苏雨扬身边凑,几乎和她完全贴在一起。 苏雨扬没有收回视线,她也没挪开视线,就这么仰头盯着对方。 “……干嘛?”苏雨扬问。 她微微挑眉,但并不回答。 “叮咚——” 电梯到了,她松开手率先出去。 走出电梯间,前后两条路,左右两边都有房间。 犹豫之间,苏雨扬越过她,顺手—— 又握了她的手腕。 她今天穿的是无袖长裙。 手腕接触到柔软温热的肌肤,她一时恍惚,等被拉着走出了几米,才回过神来。 她眨眨眼,抬头看向苏雨扬。 苏雨扬快她一步,只留给她了侧对着的背影。 漂亮的身形依旧,那些线条也熟悉到闭目就能勾勒。 就连手腕上的触感,也不是没有感受过。 但周遭暖色调,像是橙色与黄色拼出的环境与光线逐渐与苏雨扬分开,又或者说是逐渐沦为陪衬。 手腕上微弱的束缚感如同一条柔韧、细腻、光滑的丝巾,穿梭在她心脏周围,沿着出设计好的路线游移,最后缓慢收紧,将那颗心紧紧包裹在内。 心脏的跳动于是越发分明。 这一刻,简宁如此感受到。 啊……传说中的心跳加速。 不明缘由,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苏雨扬。” 她确认了,于是喊到。 苏雨扬不回话,只是一味地拉着她往前走。 “rains。”她又喊。 苏雨扬依然不回话。 啊…… 她忽然想起什么,饶有趣味说了句苏雨扬不久前说过的话。 “干嘛?” 苏雨扬这才回头看她。 她蓦然笑了,果然是这样。 “你又学我。” 她喜欢和苏雨扬进行肢体接触,但她发现苏雨扬经常会很僵硬,但又不抗拒。 很奇怪,但这不妨碍她去碰苏雨扬,不如说亲近得更开心了,还能逗人。 而苏雨扬有时候不知道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别的什么,会学她的行为。 苏雨扬不置可否,没松手,拉着她往某个方向去。 简宁好奇追问,“你为什么总是学我?” 苏雨扬反问:“你为什么总是碰我?” “嗯——”如果是之前,简宁一定回答得不假思索:想。 现在么……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想。” “那我也是。”苏雨扬语气如常地将学人精行为贯彻到底。 简宁乐了,忽然上前一步抱住苏雨扬的腰。 “你呢?”又挑衅似的问。 她们驻足,无法继续向前。 苏雨扬低头瞧她一眼。 简宁看不出她眼中是什么意思。 “之前还欠29秒。”苏雨扬慢悠悠道:“现在欠59秒。” “……”简宁都快忘掉这一茬了。 不过,“那又怎样。”简宁大大方方表达出了自己的心甘情愿。 “不怎样。”苏雨扬抬头,“也已经到了。” “……” 是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好奇心驱使下,某人不得不松开手。 第48章 第37章 爱情 推开门的一瞬间,简宁不可抑制地捂住嘴巴。 阳光从落地窗外奔赴而来,跳进她的眼睛,将那双眸色深黑的双眼映出熠熠神采。 是一间画室。 一间宽敞、明亮、漂亮的画室。 “你可以重新设计。”苏雨扬在她身后补充道。 但眼前的设计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 简宁回头看她,眼睛亮亮,“已经很漂亮了。” 找了诸多设计师,乃至于一些与凝风格类似的画家参考过,不符合她的审美就怪了。 两人挨得近,苏雨扬需要微微低头看她。 “喜欢吗?” 简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有些梦幻,“真的给我啊?” “当然。”苏雨扬捻了捻手指,而后抬起双手按在她双肩上,将她转回去推进画室中。 “进去看看吧。”不要在外面观望了。 一步一推。 简宁几乎是被她推着往前走的。 她原先当然也有画室,但十八岁之后她不愿意出门,画室逐渐落闲,就只在千里江山的家里腾出来一片空间画画。 光线、空间安排、区域分隔,每一样都做得极好。 这极好的生活。 除了开心之外,简宁心中又升腾起一股更复杂的情绪。 她蓦然转身,紧紧抱住苏雨扬。 苏雨扬一愣。 简宁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受,她便疑惑而惊喜,并静静享受这一刻,没有出声打破。 过了一会儿,简宁开口:“你怎么不学我了?” 某人还是很聪慧的,十分上道回抱了她。 抱得有点久,但简宁不会提这异常的时长,苏雨扬更不会主动提了。 说不定她心里还在为其寻觅合适的理由,以备不时之需来替简宁解释。 分开后,简宁摸摸侧脸,开始到处“巡视”自己的领土。 “今天吃蛋糕了吗?”苏雨扬跟在她身后,等她坐下休息时问。 简宁摇头,“还没。” “想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苏雨扬知道她口味偏甜,生日应该会吃蛋糕,便越过了“要不要吃”的问题,径直问道。 “这里吧。” 简宁在画架前坐着,一边休息,一边摸摸蹭蹭眼前的画板。 椅子调得偏高,她的腿挨不着地,悬在空中摇摇晃晃。 苏雨扬瞧见,压根无需刻意开闸,唇边的笑意、心间的愉悦便倾泻而出。 她低头发消息,让人送来蛋糕。 适逢简宁回头看她。 微垂首、浅笑靥。 神情淡、容颜浓。 她歪歪脑袋,心中已经有了成型的画。 虽然画中人就在眼前。 …… 吧台边。 “你要插满二十九个吗?”简宁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苏雨扬摆蜡烛。 “你能插满,但我可能吹不动。”她实诚道。 “不。”苏雨扬这么说着,却还是拿了几个长条蜡烛, 简宁撇撇嘴,拿起一旁的数字蜡烛。 “那干嘛不用这些?” “都用。”苏雨扬看了看,她也想不出什么漂亮的布局,就对称着插了三只长条蜡烛上去,然后接过简宁手里的数字蜡烛“2”和“9”,也插上去。 “哦~”简宁恍然大悟,又问:“要关灯吗?” 她扭头看看灯的开关,好远。 观其动作,苏雨扬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奈道:“不让你跑。” 简宁眨眨眼,无辜脸。 “……” 但苏雨扬也没跑。 她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室内的灯就全关了。 “哇,这个好。”简·懒人·宁十分满意。 夜幕早至,但繁华地带的夜间只会更显繁华。 画室外侧是落地窗,街上、市内、楼间的星点灯光便全部入室来。 吧台离窗远,璀璨而缭乱的霓虹灯光钻进来,又在黑暗中逐渐隐没,成了陪衬。 陪那摇晃的幽微烛光。 昏黄火光燃在二人之间。 深黑的瞳孔与浅淡的瞳孔同时映出火光与对方。 “简宁。”苏雨扬道:“生日快乐。” 简宁唇角扬起来,“你要唱生日歌吗?” “……” 苏雨扬没吭声,但眼神中有答案。 她哈哈笑起来,而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在视野的一片漆黑中默念心愿。 而后睁眼,跳动的火光打散漆黑,带来密闭、温暖的安心感。 “呼——” 视野又归于黑暗。 同时相伴而至的还有一句话。 “生日快乐。” 苏雨扬又说了一遍。 话落,光明接踵而至。 黑暗逝去,相对而望的两双眼便再无遮掩。 面对她,简宁从来都是直白而坦诚的,她毫不遮掩地如此盯着她。 苏雨扬先错开视线。 “你想吃哪块?” 简宁就也跟着低头,左右打量,好像每一块区域都有可取之处。 她挑花眼了,只好说:“都可以。” 苏雨扬拔掉蜡烛,拿起一旁的刀叉给她切。 “为什么是三只?好看吗?”简宁重新托起下巴问。 “四舍五入三十岁,三只。” “……”简宁无语,“谁教你年龄四舍五入的。” 麻烦把她四舍五入成二十,谢谢。 苏雨扬大概也知道这行为多无语,失笑。 她手下动作没停,垂头时的失笑总是带着一股特别的魅力。 简宁有点儿看呆了。 “三十岁也是三岁。”苏雨扬唇边笑意未减,就着这份让人失神的姿态讲。 简宁心脏也跟着眼睛一起呆了。 她从前是怎么做到心无旁骛把苏雨扬当朋友的? 苏雨扬抬头,微微挑起眉梢,虽然让她疯狂心动的浅笑已经落下了,但线条轮廓完美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眉眼又把她蛊惑了。 她的失神太明显,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弄成流动的湿热之物,不可名状,却能让人跌落其中,也跟着失了神。 苏雨扬原本大概是要讲话的,见此便再难开口。 视线莫名黏连。 她的理智也跟着跌入了泥沼,浮沉坠落。 她甚至想亲上去了。 身子已经微微前倾。 简宁猛然回神,低头接过自己的蛋糕,埋头苦吃。 苏雨扬长松一口气,脑子中松懈的弦又紧了回去。 怎么回事?她还没做太明显的提示,但简宁好像已经有点往其他方面想了…… 她不会采用江澈那种激进的策略,毕竟她没有孤注一掷的必要。 所以她更正后的计划是:在她们相处时,增加周边“爱情”的因素,出现多了,简宁自然也就往那方面想了。 自己一味的追求是无效的,要让对方产生同样的想法。 所以说,哪有那么多不明缘由,也许都是某人的刻意为之、暗中设计。 但她还没做太多,吧? 效果就这么显著? 她自然想不到简宁已经从徐之敏那里半路出师了。 但简宁已经隐约觉得她对自己有意思了。 且此人在某种层面来说挺主动的。 苏雨扬敢想,简宁可是敢做。 她抬头看苏雨扬,在苏雨扬疑惑地回望时,飞速抬手在苏雨扬脸上抹了一块奶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开。 苏雨扬:“……” 她摸了摸脸上的东西,指尖蹭上黏糊糊的奶油。 好神奇,多少年没碰过的小孩游戏。 简宁躲开大老远,忍俊不禁,“你干嘛这副表情?” 苏雨扬抬头目测了一下二人之间的距离,最后没动。 “哪副表情?” 见她完全没报复的意思,简宁悻悻回去。 “一副看小孩玩具的怀念和嫌弃表情。” 苏雨扬表情比她还要淡,也难为她还能看出来了。 “还好。”苏雨扬嘴上这么说。 她不可置否,继续啃自己的小甜蛋糕。 没童趣的女人。 刚这么想,脸上就被抹上了一块凉凉腻腻的东西。 苏雨扬的动作轻而缓,比她不知优雅矜持了多少。 但她还是中招了。 “……!” “可恶!空城计!” 苏雨扬被她的反应逗笑,“兵不厌诈。” “那你也太奸诈了。” “……” 这才哪到哪。苏雨扬忍不住想。 当然,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第38章 young's girl 当发现了一点点异常后,就会有数不清的异常接踵而至。 简宁严重怀疑之前的自己是瞎子。 云州雨多,她经常会忘记带伞。 苏雨扬会嘱咐她,“明天有雨。”“下午出门记得带伞。”“降温,穿件外套。” 第49章 她有时候能记住,有时候会忘掉。 苏雨扬也不怎么说她,只是车上永远多备着伞、外套,甚至感冒药。 她画起画来别说不分时间了,一天没吃饭都能没发现。 尤其是有了画室之后,更是不分昼夜了。 苏雨扬起初也是提醒。 后来发现没用,她也不念简宁,而是干脆包了她的餐饮。 rains:「画画开始之前、结束之后告诉我。」 其间如果有饭点,她干脆直接把饭送过去,有时候她亲自去,有时候她忙就找人去送。 甚至。 简宁知道自己乱放东西的毛病不好,但她改不过来。 她能保证房间不脏,但乱不乱就难说了。 正常人,比如徐之敏看到她的猪窝,实在受不了就会动手给她来个大整理。 过后她经常会找不到东西。 自己放得虽然乱,但知道哪个东西在哪里。 苏雨扬从最开始就没动手碰她的东西,而是—— “我找不到伞了……” “在我车里,你上次忘记拿下去了。” 出门前,“我……”她甚至还没说完,苏雨扬就跟有<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术似的。 “耳机吗?我看到你放在画板架上了,之后你有拿走放到哪儿吗?” 的确在画板架上。 n:「对不起!我没看时间!现在收拾!」 rains:「带上手机下来就行。」 等等等等。 她也不念自己,就默默准备好,等你需要时告诉你该怎么做。 虽然简宁其实已经被徐之敏念习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但面对这样的苏雨扬,她简直是天然地感到舒适。 再有甚者。 虽然保持风度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但苏雨扬这门课一定名列前茅。 简宁从没见她大小声过。 公共场合好说,但私底下相处最能暴露一个人的品行。 对别人怎么样不知道,但简宁从没见她对自己有过不好的一面。 甚至,几乎是有求必应。 处习惯后,别说她有时候想吃什么、要什么了,就连「我想见你」「想去找你」这种不太合理的要求,苏雨扬几乎也从没拒绝过。 不,没有几乎。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和江澈的相处,哪怕是在她对自己表示好感的那段时间。 江澈也经常以“忙”的理由拒绝一些事,她不介意,这很正常。 但越是正常,就越衬得苏雨扬不正常! 她不信苏雨扬不忙,但苏雨扬从没拒绝过她任何要求。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中午,徐之敏家里。 徐妈妈出门去买菜了,两个人头抵头趴在阳台。 徐之敏听完她的叙述,啧啧称奇,“这还是人吗?” “如果你半夜跟我说我想见你,我只会骂你有病。” 简宁:“……” 她拍了一下徐之敏,“那是你的问题。” 徐之敏就乐意逗逗她,挨打也情愿,跟挠痒似的。 “所以她到底是谁啊,我快好奇死了。” “你又不认识她。” 这问题已经问了百八十遍,简宁不乐意说,徐之敏也没辙。 “既然都这么好了,她就没一点表示吗?” 这正是简宁惆怅的地方。 “嗯。” “会不会只是她对女生比较体贴?” “她性取向是女。” “中央空调?” 简宁摇头,“我觉得不像。” “你认识她的朋友吗?” 啊…… 她这么一说,简宁顿悟。 人果然还是要多取经。 她埋头哒哒哒打字。 n:「我想去找你。」 还没等到苏雨扬的回复,她就噌的一声站起来,拍拍徐之敏的肩膀。 “谢谢你,我明白了。” “啥?”徐之敏就问了一句,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懵逼地仰头看她。 简宁表情严肃,“我要去找她了,再见。” “……?” 简宁走到马路边打开手机时,苏雨扬依然没回复。 徐之敏倒是发来了一条消息:「见色忘义!」 她在心里轻哼,回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过去,而后直接打车去苏氏的总部。 这就是rains给她的自信。 等到她下车时,回复才姗姗来迟。 rains:「好,我派人去接你,在哪?」 她无知无觉间就提起了笑。 n:「在你们楼下。」 几十秒后。 rains:「我跟前台说好了,你报名字她会带你上来。」 她依然没说自己突袭的不好。 简宁嘴角的笑容幅度更大,回:「好~」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高楼大厦,压了压嘴角往里走。 苏氏比宸海规模大得多,总部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差别。 但随着越走越近,能看到员工的步伐普遍较快。 她混在里面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社畜,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好。”她去找前台。 前台的微笑十分标准,“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叫简宁,找苏雨扬。” 前台面不改色,但是旁边路过的员工投来了更多视线。 何方神仙,竟然直呼苏总大名? 简宁教学这么久,习惯了被注视,已经没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了,依旧保持在和前台交流的状态里。 “原来是简小姐,请您跟我来。”前台按了一下按钮,旁边的人很快顶替她的位置,她则带着简宁往大堂深处的电梯口走。 下午茶时间,人来人往。 眼见着她衣着气质不凡,又被前台领着往深处走,注视的视线越来越多。 这说明没有很多人有这样的待遇。 简宁暗暗想。 其实只是没有很多像她这样,一眼就不是商人的人而已。 只是简宁没有想到这里。 进入电梯后,前台礼貌问:“苏总吩咐,如果您想吃下午茶,可以先前往16楼,那里有小餐厅。请问您需要吗?” 她摇摇头,“不用。” 哪里的顶楼似乎都一样。 宽敞的办公室,秘书站,几间时常空闲的会议室。 秘书们目不斜视,没有单独关注她。 前台依旧领着她,径直把她带到办公室门口,而后按了一下门铃。 几秒后,门旁的小屏幕上显出请进的绿色标识。 前台拉开门,请她进去。 办公室内不止有苏雨扬一个人,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性,姿态随意坐在苏雨扬办公桌的对面。 她们一同看过来。 简宁愣了一下,“你好。” “你好~”对方笑盈盈答她,十分热情,一口中文也很流利,但中间莫名夹杂了一句英文。 “欢迎欢迎,young's girl,我听扬说过你好多次。” 简宁又一愣。 young girl还是young's girl? 她的英语听力还不错,是young's girl没错吧? 扬,young。 苏雨扬也一愣,面上不动,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aurora面不改色,越说越过分。 “我们在聊事情哦,小美女你自己玩一会儿?十分钟后扬就陪你。” 扬就陪你。 简宁愣愣眨了下眼。 苏雨扬都快气笑了,她打断aurora,“茶几抽屉第二层中间那格,里面有纸笔,无聊可以画画;手机充电器在第一层最左侧一格;稍等我一下。” 简宁愣愣点头,还停留在那句“young's girl”中,十分拘束地坐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拘束,但莫名就拘谨起来了。 另一边,苏雨扬盯着aurora,眼神能杀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aurora给她抛了一个媚眼。 ——不用感谢我。 苏雨扬到底怕她继续口出狂言,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写: 「太过激会吓到她,我有节奏,你别乱来。」 aurora挑眉,有样学样写: 「你也太慢了。」 苏雨扬没再写字,就盯着她。 aurora啧了一声,落败,提起公事。 另一边,简宁压下对于“'s”的思考,注意起她们的对话。 她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观察苏雨扬对别人是什么样。 其实她也能隐约想起很久之前她对苏雨扬的印象。 一个漂亮、精明、进退有度的商人。 为人不热络,略冷硬,似乎没有商人特有的圆滑,至少看起来不显。 反正很有距离感。 但她的印象在一点点改变,没办法参考。 外国友人给出一长串听不太懂的术语,好像是建议。 “不行。”苏雨扬给了两个字。 “why? it's a perfect plan.(为什么,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你没考虑到专利。”苏雨扬说话依然不带什么情绪,但显然没有那么委婉。 第50章 这种事情也发生在她们的对话中过。 简宁想了想,苏雨扬一般不会说自己哪里没做好,她一般都是直接给建议。 反正在她看来语气不算冷硬。 “oh, god! you are my god.” 外国友人好像已经习惯了,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简宁听得头懵,不知不觉就转过去看她们了。 听到最后,也就是公事公办的苏雨扬,话少、利落,和她最初印象中的那个商人一样。 过了没多久,外国友人拍了拍苏雨扬的肩膀,拿着一叠资料离开,走之前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只对她道:“have a good time~” 她离开办公室后,简宁转头看向苏雨扬。 苏雨扬先发制人,“刚刚怎么一直在听,好奇吗?她是我留学时的朋友。” 简宁摇摇头,又歪歪脑袋。她的注意力很集中,如果有想知道的事,很少会被人挪开话题。 “原来你不叫rains,叫young吗?” 果然听出来了。 苏雨扬想着,恨不得把aurora赶回老家。 “我英文名是violet。”young是aurora学中文时瞎叫的。 她没说后半句。 不过简宁足够直白。 “她说的young's girl是……?” “她中文学太久,母语口语被影响了,应该是young girl。” aurora听到估计要大骂她。 简宁狐疑。 她刚听那人的口语挺自然的啊。 苏雨扬再次发力:“怎么突然想来?” 第39章 告白 “怎么突然想来?”苏雨扬再次将话题引向另一个地方。 简宁预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说着,她站起来往苏雨扬的办公桌边走去。 边走边四处打量,“你的办公室设计得很好看。” 虽然她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但苏雨扬莫名有些紧张。 下一秒,简宁看回她,直言不讳:“你怎么跟朋友讲我的呀?” 苏雨扬越是试图拉开话题,就越是说明了一些什么。 她不算迟钝,已经反应过来了,问话时直勾勾盯着苏雨扬的眼睛看。 “……” 苏雨扬此刻恨极了自己的预感。 “rains。”简宁喊她。 “young,扬。” “violet。” “苏雨扬。” “……” 视线相对,苏雨扬确信她听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错开了视线,去翻桌面上那些已经收好的文件夹。 “她开玩笑的。” 她在紧张的时候会把已经整理好的东西反复收拾。 简宁看出来了。 苏雨扬越是作此姿态,她就越是有种要乘胜追击的感觉。 抬手按在桌面上,她居高临下盯着苏雨扬。 “我感觉你在藏什么。” 苏雨扬回望她。 这是她们一贯的习惯。 但此时她回望的视线莫名晦涩不定。 简宁那种乘胜追击的感觉愈发强盛。 “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藏。” “你藏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太好了。” “我每次想、每次问,都得不到什么答案能证明你的私藏物。” 苏雨扬忽然错开了视线,看向一旁的手机。 她找不到话反驳了。 简宁越发激动,无法确认的心情越发笃定,内心的想法便愈发向外流露。 “但越是这样,我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她倾身,距离苏雨扬越来越近。 “你是不是……” 苏雨扬缓慢回头看向她。 视线相对,简宁眼中几乎藏了一团火,浸润着氤氲水汽的火。 「你无法将一片洪水折叠— 将它放进抽屉里面— 因为风会把它找见— 并告诉你的松木地板—」[1] 苏雨扬的瞳孔色浅,靠近看只会更浅,像是一块漂亮的琥珀。 但简宁从始至终都知道这块清澈的琥珀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心计。 即便她对自己那样诚挚、那样体贴、那样无微不至。 可她是苏雨扬啊,她是苏氏的小苏总啊,她是被江澈所忌惮的商人啊。 她相信如果苏雨扬想要隐瞒什么,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破绽。 就像之前,就像现在。 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感知与直觉。 “你是不是喜……” “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自她们之间传来,打断了这场单方面剑拔弩张的对视。 办公桌一旁有一块小屏幕,其上设有扬声器,其中传来了门铃声。 而屏幕上则出现了门外的场景。 一个职业装的女人正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 苏雨扬仰头看她,“是我助理。” 这么巧。 简宁蓦然扯出了一个笑容,点点头,在身边的椅子坐下。 苏雨扬低头点击屏幕。 几秒后门被打开,助理进来,正是刘晗。 她看到办公桌对面的简宁后面不改色,恪尽职守地充当一个助理。 即便这位简宁曾经和她的上司一起红着耳尖坐在一起; 即便她是突然被上司叫过来,要求把已经交代过的事情重述一遍。 至于心里如何作想,那就无人可知了。 “苏总,宣传部的反馈过来了。” 她照本宣科,把已经汇报过的事务进行毫无意义地二次重述。 即便她的上司明明是最讲究效率的人。 简宁就坐在一边,不声不吭安安静静。 足足五分钟后,刘助理才念完。 苏雨扬开口,想直接跟刘助理离开,视线飘移之间,对上了简宁的目光。 直勾勾、毫不遮掩的。 顿了片刻,她改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刘晗点头致意后离开。 啊,又是被老板支配的周末。 算了,有钱拿就好。 “啪嗒——”门被关上后,简宁没有再站起来。 她就坐在这里,气势却莫名高涨。 “你喜欢我吗?” 苏雨扬将她心中的洪水藏得太好。 反复折叠,反复约束,即便那松木地板已发了霉渍,外人也瞧不见半点氤氲的湿痕。 简宁看不到水痕,闻不到咸腥,听不到淙淙之声。 但风将霉渍的气味散开,她发觉了。 “……” 苏雨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安安静静看着简宁脸上的表情。 她失算了,一味沉浸于简宁的特殊之中。 简宁太纵容、太随意、没有所谓的安全线,于是她便一步比一步迈得大。 她应当更谨慎些的。 但…… 她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简宁忍不住轻哼一声,失笑。 “我又不傻。” 如果你不傻,为什么还放任我一步步靠近? 苏雨扬紧紧盯着她的面部表情,不放过任何一点“抗拒”的信息。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简宁心中雀跃——终于肯开口了,怎么比我还闷? 她弯弯眼睛,“也就是说,你不用再藏了。” 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苏雨扬微顿,眼神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但我总是要再谨慎点的。” 她依旧答些模棱两可的话,意欲让简宁露出更明显的信号。 ——我必须确认清楚,容不得半点意外。 即便她步步为营,但她想让简宁主动迈这最后一步。 因为这最后一步才是最关键的一步,是决定她“生死”的一步。 虽然她知道简宁是被动的性格,就像她问出口的也是“你喜欢我?”。 但她必须这么做。 “可我已经发现了。”简宁一手托住下巴,倾身向前,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到很近。 她微微笑着,其实并不算是微笑,唇边的弧度称得上明媚。 甚至罕见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苏雨扬盯着她的眼,目不转睛。 倏尔,视线模糊间,唇上一软。 她脑海中绽出无数烟花,燃尽了所有理智。 简宁以行动给了她最笃定的答案,再非某种概率。 “哎呀。”简宁慢腾腾挪回去时还有点害羞,别着耳边的头发,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 苏雨扬仍未反应过来。 她的大脑从没这么迟钝过。 十几秒后,简宁扭头看她,嘟嘟囔囔抱怨:“你干嘛呀,一点反应都没。” “不。”她连忙开口,却又词不达意:“我……” “你不愿意?”简宁睁大眼睛。 “不是。”她抿唇,语言体系像是崩塌了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简宁皱眉,也有点难为情,“不能是我自作多情吧?” 第51章 “不是。”苏雨扬好像只会重复这一个词汇。 简宁也看出来了,眉间不悦顿时化为好笑,“你紧张啊?” 这个词像是某种开关。 苏雨扬肩膀微沉,“我紧张。” 她可难得示弱。 简宁顿时有了一种“自己是别人倚靠”的感觉。 她大大方方拍苏雨扬肩膀,安慰道:“别紧张,我是第一次,比你还紧张。” 苏雨扬反应过来了,看向她的目光复杂到一言难尽。 她想说简宁这单刀赴会的模样可不像紧张。 但她又有更多事想做。 年轻时久远回忆中的期冀、盼望,三个月以来的辗转反侧,诸多零散的碎片纠缠在一起,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一动不动,并不像是愣,更像是深深地望着简宁。 简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刚才居高临下的气势也不知流到了哪里,眼睫频繁眨动,视线错落到桌面上。 “我可以……”苏雨扬的声线不对劲,显得紧绷,“……学你吗?” 学她什么? 简宁反应过来,猛地合上了眼。 但她依然是那个简宁,会乖乖回答问题的简宁。 “……嗯。” 方才一碰什么具象的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像是碰到了一团软软的云。 唇前再次传来的温度、触感,将这姗姗来迟的感知捎带来到二人心间。 苏雨扬并未深入。 她不懂得如何做,只做过一些浅显的功课,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 毕竟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简宁会突然开窍,开窍后又如此激进,如此……让人溃不成军。 简宁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梦中她是承受的那一方。 表皮相贴良久,她感受到了一点濡湿的触觉。 这像是鼓舞,她也学着轻含。 苏雨扬只按照那浅薄的功课来行进。 无奈她的学生实在天赋异禀,且勤勉好学。 又或者只是激素将她们推上了情绪的至高点。 良久,二人相望,轻喘,又不约而同地各自挪开视线。 作者有话说: 【1】节选自《我从未见过荒野》人生篇 十六 艾米莉·狄金森 著 蒲隆 译 第40章 混乱 “也就是说,你直接逼问她,她承认了,然后你们就亲了?” 屏幕中,视频对面的徐之敏张大了嘴,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朋友。 简宁咬唇,用一种很无辜的神情点头。 “怎么你说出来就这么怪?” “……” 徐之敏开始捋自己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它本来就很奇怪啊!” “这也太快了吧。” “有吗?”简宁倒是觉得很慢很慢,天知道她都快急死了,结果苏雨扬还在想方设法地藏。 “有啊。” “没吧?” “……” 徐之敏的表情一瞬间就垮下来了,“懒得跟你们这些谈恋爱上头的人讲。” 她激烈斥责:“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冥顽不灵、朽木不可雕!” 简宁眨眨眼,“别呀,没有上头,我们都半天没说话了,我想问你该怎么办?” “啊?”这发展倒是让徐之敏意外了,正常情况下这时候不是最该黏黏糊糊、难舍难分吗? “下午的事,她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会,我如果在那里她会分心。” 简宁脸上浮现出些微失落,“她就把我送到画室了,画室在她公司附近。” “那你怎么不在画室等她?”这会儿都晚上八九点了。 “我画不下去,回来了。” “……你跟她说了吗?” 简宁眨了眨眼。 徐之敏秒懂,“你想让她主动找你?” 简宁点点头,见她这么懂,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别。”徐之敏却伸手做了个阻挡状,“都说了跟你们这些人讲不到一起去。” 简宁撇嘴,“为什么嘛。” “讲了你们也不会听的啊。”陪不少朋友谈过恋爱的徐之敏语气老成。 “你想要她主动,说不定她也等着你主动。” 她皱眉摇头,“我身边的情侣好多都是这样,一个等一个,十个矛盾,九个都是因为没长嘴。道理也没法讲,各有各的理由。” “而且这边我安慰好了,下定决心了,回头又给我亲亲密密另一天了。” 她总结:“总之跟恋爱的人无法正常交流,激素上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比如我现在让你直接问,你能做到吗?” 她其实也没准备劝动简宁,哪天小情侣要是真愿意听劝,那地球就该爆炸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原来是这样吗?” “啥?”徐之敏一愣。 简宁却自顾自道:“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简宁煞有其事点头,“谈恋爱的确很奇怪。” 明明她和苏雨扬的相处一直很自然,但确定关系的那一刻,好像就是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她开始一下子考虑很多事。 “我会努力不上头的。” “?”徐之敏大脑旋转半天,最后一言难尽问:“你是真的一点不知道啊……之前没有谈恋爱的朋友吗?” “有过一个。”简宁诚实回答:“我不喜欢她谈恋爱,她就没跟我讲。” “……过的什么日子啊。”徐之敏嘟囔。 “嗯?”简宁没听清。 “没事。”徐之敏略过这个话题,重归正题:“如果你愿意,就直接跟她说,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简宁勤学好问:“还有百分之二十呢?” “看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余下的百分之二十就是看合不合适了。 结束通话后,简宁犹豫着,手指和脚趾都蜷缩起来。 “讲出自己的想法”一直都是她需要学习的课程。 还是一个三岁小孩时,明明父母也没有苛待她,但她就是不愿意这么做。 林晚在世时想法设法让她张开嘴,确实有用,但效果不多,施法范围很小。 她也摸不准界限,有的时候、对有的人,就是张不开嘴。 徐之敏的话在耳边回荡。 她盯着屏幕上的聊天窗口,努力想:不就是rains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努力半天,就是不能说。 简单的“你在干嘛”四个字,要点击发送时,心间生出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恐慌编织出锁链,手就像是被这些无形的锁链缠住了,愣是点不下去。 真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虽然她原先不知道恋爱有多恐怖,但即便她知道了,也无法摆脱这种定律。 另一边。 苏雨扬的确忙,她的计划中今天本就是工作的时间。 简宁的举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后续几个小时效率都很低,六七点才结束本该在五点前完成的任务。 开完会就九点多了。 当她有时间摸到手机时,想想发生的事,还是觉得如梦一场。 不可思议、近乡情怯。 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又花了十几分钟把原先的计划撤销掉。 这才点开和简宁的聊天框。 嗯……没发来消息…… rains:「在哪?」 出乎意料,简宁几乎是秒回。 这很少见,简宁不怎么碰手机,能让她看到消息都得撞运气。 n:「我回家了。」 苏雨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发:「我刚结束工作,你吃晚饭了吗?」 n:「吃了。好晚。」 rains:「抱歉。」 【对方正在输入中】 【n】 【对方正在输入中】 【n】 嗯?她之前也没见简宁这么犹豫过。 仔细想了一会儿,她了然: 于自己而言,这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即便简宁退缩,自己再按照原计划进行就是。 但于简宁而言,她可是勇敢踏出那一步的人,难免恐惧,或患得患失。 嗯,她这样理解。 甚至仔细想,自己当时也有引导她再主动一点的嫌疑。 好吧,不是嫌疑。她就是这么干了。 现在主动的接力棒传到了她手上。 rains:「可以去找你吗?」 刚发出去,她看到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忽然一顿。 这个时间有点糟糕啊。 但现在再发一句「不过夜」也太奇怪了。 好在简宁完全没意识到这里。 她依然是秒回:「好啊。」 好啊。 真可爱。 某真正的上头人士想。 半个小时后,她输入密码,打开了简宁家的门。 迎面却是…… 第52章 焕然一新的玄关和客厅一角? 她愣了一下,放慢脚步往里走。 不会来人了吧? 简宁那个叫徐之敏的朋友吗? 与此同时,简宁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顿时急得团团转,转手把没收好的东西找个地方一塞。 不管了,先维持表面整洁再说! 短短几步路。 苏雨扬走了五六秒。 五六秒后,她试探往里看,恰碰上简宁同样犹豫的姿态。 客厅大变样。 “有人在吗?”她轻声问。 简宁傻愣愣指了指自己,“我?” 啊……苏雨扬反应过来了。 好可爱。她在心里不断重复。 “怎么突然收拾?”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是这么问。 简宁摸摸耳朵,错开视线,话音更闷了,嘟囔似的。 “突然想收拾。” “真勤劳。”太可爱了,苏雨扬实在忍不住逗她。 “……”光明正大的调侃,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简宁脸一红,“你烦不烦?” 苏雨扬连嘴角的弧度也忍不住了,“我最烦了。” “……”简宁拎起一个抱枕转了半圈,最后盖在自己脸上,自己倒在了沙发上。 苏雨扬努力压制的“平静”心湖更乱了。 她甚至在这一刻想要向全世界宣告简宁有多可爱,但这样的简宁喜欢她。 啊……疯了。 这种冲动让她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连在简宁身边坐下这种行为,也莫名染上了一层圣光,被她做得小心翼翼又虔诚。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放轻声音问。 旁边滚成一团的人登时坐了起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地跳起来给了她一个超大的拥抱。 甚至把她压倒了。 简宁被“主动”两个字磨得头脑发昏,苏雨扬被她磨得头脑发昏。 天旋地转间,没一个人的思维还能正常运转。 第一天、第一次总是混乱的。 第41章 唯一 一是没想到,二是没反抗。 总之苏雨扬就这么被她扑倒在了沙发上。 倒下时控制不好距离和力道,二人贴得很近。偏偏简宁反应速度又还挺快,她没彻底压下去,而是撑在了苏雨扬上方。 面面相觑,呼吸流转在方寸之地。 苏雨扬一眨不眨盯着简宁,眼睁睁看着她是如何一点点脸红的。 简宁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 她卸力,干脆趴在苏雨扬身上,语气中丧失了一切生机。 “啊——” 吐息的热气聚集在身下人颈间。 苏雨扬缓慢回神。 她只是反应速度不如简宁,这会儿才慢慢懵过来而已。 慢腾腾抬手揽住简宁的腰。 “不说话就是同意。” ——抱住了。 “……”简宁丢人已经丢到姥姥家了,也不怕了。 “闭嘴。” “好。” “……” 几十秒后,简宁爬起来,还苏雨扬自由。 二人排排坐,气氛归于平静,又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诡异。 “你……”苏雨扬先开口。 简宁并不跟她抢话,立刻就转头看向她,洗耳恭听。 “……”苏雨扬却说不下去了。 简宁依然看着她。 她不得不拿出些魄力,告诫自己:如果现在不抓住机会,日后有的后悔。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啊。”简宁忍不住怨念:“我都观察你好多天了,不明显吗?” 那是有点明显的。 但没想到是这种观察。 “你真能藏。”简宁感叹道。 “……”苏雨扬对此表示沉默,几秒钟后开口: “那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 简宁收回视线,沉默地点了点头。 苏雨扬侧头,看到了她通红的耳朵。 “也许会有其他特殊,或关系较好的人,但恋人只能有一个。”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优先级较高的存在……吗?” 简宁耳朵更红了,再次沉默地点头。 苏雨扬心脏跳得飞快。 “比亲吻更深的一系列亲密动作、依属关系,都只属于对方,是吗?” 简宁受不了了,捂住她的嘴,“是,全是,你干嘛说得这么、这么……” 苏雨扬再次被她逼得后退,这次只是靠在了沙发背。 她用眼神问:这么什么? 简宁也想不出来形容词,“就是很奇怪啊,别问了,全是!” 说到这里,哪怕嘴巴被捂着,苏雨扬还是要声明:“我是在确认。” 所以必须问。 目光相对,将空气拉扯成粘稠的浆状物。 简宁抬腿,跨坐、跪在她腿上。 动作间松开了手。 苏雨扬如同中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甚至目光也被勾在简宁的眼睛里。 简宁没开口跟她掰扯,而是按住她的肩膀,缓慢凑近。 在更黏腻的声音中,苏雨扬再也无法提出任何精力,去追问、确认什么。 亲到最后,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是松软的。 何止没精力去追问了,苏雨扬甚至感觉到了大脑放空的状态。 她极少能做到真正放空大脑,无关有没有时间,而是她脑子里就是会不间断地想些事情。 简宁也差不多,但她经常放空自己,所以没有那么震撼。 当然,这种行为本身对她的刺激是巨大的。 又陷入沉默。 但不知为何,此次的沉默中没了局促和诡异。 而是一种更平和、更亲近、更默契的存在。 简宁累了,倒下去躺在苏雨扬腿上,自然而然就将心声说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呢,一下午不理我。” “在工作。”苏雨扬解释着解释着,又说出了夹杂私心的“废话”,“一直分心,效率很低。” “想我吗?”简宁虽然自闭,但并不自卑,相反她很自信。 “嗯。” 有些话讲出来没什么意义,只是情绪的发泄罢了。苏雨扬将之归类为“废话”。 她曾经对同事、员工多次说出过:“请说正题,不要讲这些无意义的话。” 但她却一句又一句说了废话。 大概是头脑彻底罢工,来不及阻拦了。 “一直想你,一直分心,简单的事做了很久才完成。” 简宁躺在她的腿上,抬手勾了一缕她的头发。 “我也在想你,我怕自己自作多情。” “我也是。”苏雨扬低头看她,“我怕你是开玩笑。” “我很认真!”简宁严肃道。 “你也没有自作多情。” 苏雨扬伸手去顺她的头发,一缕又一缕,穿过指缝、从头滑到尾。 “我的确……很早很早就有预谋了。” 那天晚上她们聊了很久很久,苏雨扬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话要说,简宁亦然。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宁宁可是早就做了梦的行动派啊,理论派完败好嘛(后仰 第42章 聚会 六月底,初三的学生即将毕业。 简宁不像徐之敏带了一年,她感触不深,但当林煦问“以后还可以联系您吗”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当然可以。”话语无需思考就溜出了心头。 “那太好了。”林煦笑容灿烂,手中干掉的画笔转得溜熟。 大概每个人在学生时代都是转笔大师。 简宁感到了一种轻而又轻的怅然若失。 无法说出口,因为它不够浓郁。 无法释怀,因为它始终盘踞在心头。 林煦的画已经画完了,正在等她检查,就趴在一旁对着张小纸条看。 简宁一时无心看画,“你们什么时候……” 她迟疑了一瞬,思索该如何形容,“……离校?” 林煦抬头回答,“周四周五考,考完就放假。” 今天6月23日,周一。 “下周您就看不见我们了。”她笑嘻嘻说。 简宁看着她的笑,心头泛痒。 “明天二班还有课,王老师说干嘛都行。” “嗯哼。”林煦歪歪脑袋,试探道:“考完有聚会,一班二班一起,您要来吗?” 简宁只是一个带了几周课的美术助教而已。 她甚至没记住几个名字。 “去嘛。”见她迟疑,那就是有意思,林煦顺着说:“就当为了我?而且我们两个班同学其实对您特别好奇。” “为什么?”简宁还真不知道这事。 “小徐对您很温柔啊。”林煦理所当然道:“她还在课上闲暇时间跟我们强调好多遍,在您面前不要乱蹦,让我们安分点。” “啊……”简宁眨眨眼,有点不可思议,“她对我还温柔吗?” 第53章 虽然她接触的人不多,但徐之敏应该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会直接打她骂她催她念叨她的人了,即便是玩闹性质的。 林煦顿时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您真该听听一二班的数学课。” 两个班的数学课都由徐之敏带,小徐同志简直神鬼莫近,即便她成绩挺好,也不乐意上数学课。 甚至,她明明在一班,徐之敏是二班班主任,只是带她们班的数学课。 相比于自己班的班主任,她却更敬畏徐之敏。 简宁有点好奇了。 林煦把话题扯了回来,“来嘛来嘛,在学校我们迫于小徐淫威都不太敢靠近您,聚会总能见见了。” “那……好?”答应之后,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散开。 她去看林煦的画,林煦则继续看小纸条——刘若溪今天给她写的“日记”。 徐之敏在学校很忙,等晚上回家后,简宁忍不住戳她的聊天框。 n:「林煦说你对我很温柔诶。」 这个点儿徐之敏一般在线。 边批改作业,边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不然会被这群小猪头气死。 徐之敏:「有吗?」 她没注意。 n:「我也觉得没有。」 凶死了,虽然很靠谱。 徐之敏:「。。。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她还说啥了?」 n:「说毕业后要聚会,邀请我去。」 徐之敏:「你答应没?」 n:「答应了。」 徐之敏:「行,到时候时间地点确定了我通知你,到时候方便的话直接带你去。」 简宁乖乖回复:「好。」 看,很靠谱。 徐之敏:「图片」(一个打了巨大红叉的数学卷子) 徐之敏:「我真服了,讲了一万遍的题还能错,猪脑子。」 虽然有点儿凶。 简宁放大图片,瞧见了左上角的名字:刘若溪。 可怜的孩子。 她听林煦说过刘若溪不擅长数学,天天被数学老师,即班主任徐之敏批斗。 林煦当时还给她看了刘若溪的小纸条,写得惨绝人寰声泪俱下。 文笔生花,将徐之敏描写得如同阎罗下凡。 已经能想象到明天的场景了。 学生们数一天过一天的日子,对于二三十岁的人来说,不经意间便从指缝里溜走了。 聚会要安排在出成绩之前。 下周三,七月二号下午,去ktv。 苏雨扬昨天下午出差去了,她晚上画画忘了时间,又没人提醒,一抬头发现已经凌晨过三点了。 今天睁眼就是十一点半。 似曾相熟的时间,她如果晚睡,一般都是这个点儿醒。 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反正够她收拾好,吃个饭洗个澡,然后赶下午的约。 美术课和社团活动都在下午,两点出门不耽误。 虽然不规律,但规律地都能赶上。 她的身体比脑子懂事得多。 可惜,今天的约比先前都要早。 所以晚睡的代价就是被徐之敏臭骂一顿。 和学生约的时间是两点,徐之敏要早点儿去。 简宁不理解她的“点”为什么能“点”一小时,也不理解为什么十几分钟的路程,要十二点半出发。 但她很尊重徐之敏的选择,所以之前答应了十二点半在楼下等。 而现在十二点半,她还在光速炫饭。 一边盯着时钟,一边往嘴里塞。 分针超过6的那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果不其然。 十二点四十七,她出现在车里,徐之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昨天中午我还问你能不能行,不行我今天打电话喊你。” 简宁低头乖乖挨训。 她悄摸摸瞟了一眼徐之敏的脸色,才敢小声说:“不耽误,不耽误。” 这回真是一点出头才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约的两点,一点已经有人在ktv大厅里成群结伴等待了。 徐之敏一点不意外,每一届基本都这样。 她和隔壁老师紧赶慢赶,先去把定好的房间检查一遍。 虽然ktv挺正经,一般不会有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简宁很意外,而且很心虚,小尾巴似的跟在徐之敏身后。 几分钟后,徐之敏受不了了,把她推开,“挡路。” 简宁眨眨眼,站远了一点。 她没表情,但长相和气质问题,一眨眼就有一种茫然、无辜的感觉。 徐之敏一顿,把后面赶人的话咽了回去,“你先去隔壁歇着吧,那间看好了。” 扒门偷看的学生:“哇哦——” 徐之敏站直回头,“很闲吗?” “……” 哦的尾音骤然消失,探头的脑袋也都缩回去了。 隔壁班主任姓张,张老师被逗笑了,“孩子们现在确实闲啊。” 徐之敏轻哼一声,“看见他们就来气。” “马上看不见喽。”张老师摇摇头,没有过度延伸这个话题,“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怕你?” 徐之敏撇嘴,“我也想知道。” 简宁在心里举手回答:因为很凶。 当然,现在她是不敢吭半声的,只敢端茶递水当牛做马这样子。 正在心里口嗨,徐之敏忽然扭头问她:“去隔壁呗,他们不都挺想跟你讲话?” 她一个激灵,就差答到了,“好!” 徐之敏皱眉,“这么大反应干嘛。” 因为你已经成长为合格的班主任了。 简·学生体质·宁忙摇头,“我这就过去。” 其实徐之敏只是性子有点儿急,在张老师看来,这样的人反而好相处。 无奈简宁心态略有些稚嫩,和那些学生一样,确实会被凶凶的外表唬住。 不仅和学生一样会被唬住,她还会被学生唬住。 刚走进隔壁,数不清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她差点后退一步。 “简老师!”刚刚探头的学生问:“您跟小徐什么关系啊?” “朋友。” “哇哦——”众人起哄。 不明所以的简宁:“……” 她好想召唤徐之敏。 但刘若溪应召而来了。 “老师——!”她大老远就开始喊,声音刚传出来又戛然而止——被林煦捂住嘴了。 “唔——我好想你啊——”但她挣脱了束缚,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狂奔而来。 简宁这次真退后了一步。 前有虎后有狼,关键时候还得看徐之敏。 “跑那么快干嘛呢!” “……”听见这个声音,刘若溪一下就枯萎了,乖得跟小宝宝似的。 “就听见你在叫。”徐之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最后一题为什么没写出来,头天晚上是不是强调了?” “别别别别别。”张老师连忙拉人,“这几天不说成绩哈不说。” 但张老师还是不了解刘若溪,听见有人给自己说话顿时来了气势,虽然只有一点点。 她小小声:“就是!” 徐之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转头跟林煦说:“拉好她的缰绳。” “哇哦——” 这次众人的起哄声更大了。 小徐凶归凶,但人是真能处。 林煦也是个外向的,把刘若溪拐过来,对着脸就是一口,而后露出一排大白牙,“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我才不是……”刘若溪反驳道,还没说完,又被林煦捂住了,“乖,咱不骂自己。”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年级第一也是能处的。 还没到两点,欢快的氛围就抢先而至。 简宁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要早一个小时来,也明白了为什么定在两点这么早。 恐怕他们只觉得晚。 她的中学并没有这样热烈、浓郁的氛围,像是介于橙色与红色之间,明亮而温暖的珊瑚色。 在她的学校,几乎所有人都各忙各家的事。 热闹中,有人浑水摸鱼喊:“采访一下,小徐和简老师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 简宁茫茫然,不是回答过了吗。她扭头看徐之敏。 “好奇心挺强?”徐之敏才不顺着回答,精准点出了那个同学的名字,即便那人是一班的。 边说,她边转手按住简宁的肩膀,“来二班吧,去隔壁不得给你吞了,张老师可保护不了你。” 张老师脾气温和,闻声只是笑。 简宁乖乖点头,人群又出现起哄声,徐之敏扫过去,顿时鸦雀无声,只余下一句林煦的自告奋勇。 “老师,我也来!” “禁止携带家属!”年轻、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又开始八卦。 这次徐之敏没管他们。 第43章 冬去 聚会过程中学生们起哄了好几次,但简宁一直都不明白,到底在起哄她和徐之敏什么。 第54章 直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问了林煦,林煦说有人在嗑她和徐之敏的cp。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连忙摆手:“没有啊没有啊!” 林煦笑笑,“我知道。” 她知道追求简宁的另有其人,虽然不知道她们现在成了没有。 简宁转头又去找徐之敏,徐之敏倒是知道,她摆摆手:“说得多错得多,什么都不说就只是传言。” 这种事如果真说了什么,被人捕风捉影断章取义,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简宁便不再深究。 聚会结束后,徐之敏和张老师要留得晚一些,最后干脆决定晚上去酒吧。 简宁一听便道:“那我先回去了。”也免得徐之敏来回接送她。 她又不是不会打车。 “那行。”徐之敏也没把她当三岁小孩儿对待,挥挥手让她回去小心点儿。 ktv在商业街某座楼的三层,乘电梯下去后距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要经过一个门栋,门栋处于上方建筑的阴影下,那里光线略昏暗。 就十几米的距离,前面就是马路。 “简老师!”突然有人喊,声音听着很稚嫩,十五六岁的样子。 应该是逗留在附近的学生,她循声去看。 刚转过头,腹部忽然被人重击。 她顿时失声,佝偻身体。 而此时有人揽住她的肩膀,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 “简老师,怎么了?肚子疼吗,我带你去买点儿药!” 声音偏中性,这人还带着鸭舌帽和口罩。 她疼得压根无法出声。 几秒之差,就被带进了门栋下的某个通道。 商业街错综复杂,有些地下通道根本没人。 腹痛缓和过后,总算能稍有些动作。 简宁依旧捂着肚子,侧对来人的那只手则往包里摸索。 “碰——” 她被带进最近的一处安全通道,来人将门关上,看她一副无力瘦弱的样子,随手把她摔下。 简宁没反抗,顺着倒在堆满尘土的地面上,包也掉在一旁。 她动了下,右手背在身后撑着地面。 “简老师。”他甩甩手臂,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没看简宁,而是瞄向一旁的包,“这包值不少钱吧?” 简宁眼神很平静,甚至是冷静。 她看出来了,这人很外行。 他翻腾了一遍简宁的包,找到一部手机、几瓶便携的化妆品。 而后看向简宁。 简宁肚子依旧很疼,深深浅浅喘着气,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他弯腰伸手,简宁精神高度紧绷,看准时机后忍着腹部剧痛,猛地将手里的水果刀往他腹部插。 对方显然没想到,躲闪之下错开了一些位置,但刀依然插进了侧腰,他倒抽一口凉气,身形摇晃。 简宁可不会给他反应机会,再抬刀来不及,便顺着抬腿把他踹倒,才又去刺他。 他完全没想到看着瘦瘦弱弱的女人动起手来这么凶,慌忙翻滚闪躲。 动作之间,简宁和他位置调转,到了门口。 她知道自己体力不济,没功夫跟他耗,趁着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正疼得满地打滚,拉开门就往外跑。 “碰——”她回头注意着那人的状态,没成想刚开门就撞了个眼冒金星,跟撞上一堵墙似的。 墙还是软的,虽然一动不动但很有弹性。 “简小姐!”其实是一个着便服的女性,下盘很稳。 “您没事吧?” 简宁眼前还泛着黑圈,条件反射抬起刀就要刺人。 但眼前这人就一点不外行了,利落躲开,又三两下夺过她的刀。 “您冷静点,我是苏总派来的保镖。” 简宁再不谙世事,这时候也不可能只听一句话就相信别人,尤其是这种场景里。 她对绑架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打不过,也没了武器,她就没辙了。 通道外又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两个身体健壮的男性走来。 “在里面,抓住,别留下痕迹。”女便衣吩咐,他们两个闻声往里去。 简宁肚子也疼,脑袋也撞得发懵,深深喘着气,颇有一种无力感。 “喂,苏总,这边出事了,人安全。” “好。” 女便衣一手就能制住她,把电话拿到她耳边。 “简宁?”话筒对面是苏雨扬的声音。 简宁说不出话,仍是沉重喘气。 她不信,现在科技很发达,万一是变声器呢? 别的方面不说,在人身安全上,她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警惕。 毕竟吃过亏。 “是我,苏雨扬。没事了,别怕,是我安排的保镖,先让她带你去医院。” “松开、我,我自己、回去。”她没接话,而是断断续续说。 “让她回去,跟好。”话筒对面的人立即道,而后语气放轻,“我找医生去家里可以吗?” 高度紧张时分泌的肾上腺素能麻痹少部分痛觉,这会儿缓过来,简宁只觉得肚子更疼。 “别、管我,别跟着、我。” 现在只有她自己可信。 话筒对面顿了短暂一瞬,而后吩咐:“让她回去。” 女便衣听令,松开简宁,身后的门打开,匪徒的帽子和口罩都被拽下来了。 她接过简宁的包,把刀也放进去,一同递给简宁。 简宁没碰,扶着墙离开。 “手机,您回去需要。”女便衣并未强求,拿出简宁的手机,跟上去递给她。 简宁依旧没接,尽量快地往外走。 几位便衣保镖得了命令,唯有目送她离开。 等简宁走远后才暗中跟上。 简宁只是警惕,但并没有极其专业的反侦察能力。 那些人则是专业的。 离开无人的地下通道后,眼前又是门栋,以及十几米之遥的马路。 有了行人。 她佝偻着腰,手臂上还蹭出长长一条血痕,衣服上也沾满了灰。 看到的路人一懵,隔得远远的试探问:“你还好吗?” 简宁依旧没吭声,尽量挺直身体往远处走。 她对周围的人一概不理,走过大概半个街道后,随机挑选了一家便利店,进去询问:“能帮我叫个车吗?之后我会回来付款。” 员工一看她的模样也愣住,连忙喊店长,店长过来打量她一遍后答应了。 路上司机师傅试图搭话,简宁处于应激状态,没吭声。 下车后,走进蓝山桥的领域内,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刷卡或者刷脸入内,她通过核验后,门卫连忙出来搀扶她。 这是熟悉的面孔和安全的人、领域,她接受了帮助。 回到13号楼她自己的家里,她坐在地上平复了一会儿,起来去处理胳膊上的伤口。 被摔下时蹭到了,粗粝的水泥地面磨破皮肉,上面沾了不少灰尘。 她皱着眉冲掉灰尘,太疼了,只勉强冲了冲就去翻医药箱。 自己处理不方便,但她还是稍微清理了一下,降低感染风险。 最后才捂着肚子去找平板。 平板上登了她的微信。 她给苏雨扬拨视频。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屏幕上显出熟悉、令人安心的人。 苏雨扬面带担忧,“都哪里受伤了?我叫了医生马上就到。是我喊的,可以相信。” 简宁松了口气,语气虚弱:“肚子疼、胳膊蹭到了。” 说完她就松开平板,侧躺到床上蜷缩成一团。 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弄脏床了。 “我怕有人伪装你。”她想起来,解释了一句。 “没事。”苏雨扬夸她:“做得很好。” 她已经听保镖说了,即便他们没有过去,简宁也能脱险。 肾上腺素彻底消退,简宁疼得冒汗,耳边苏雨扬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只大概有印象:是在不停安慰她。 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被绑架。 那就是十八岁,她缩入阴影的开始。 林艺洋,即她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她家里的产业出了问题,说是需要宸海的一个合作。 林艺洋跟她讲了,她答应说会回去劝说简沉舟。 简沉舟没有同意,说让她跟林艺洋断了来往。 林晚和简沉舟一同创业,对商业上的事也有见地。 她是想帮衬一把,但林艺洋家里的产业早已无力回天,这时候合作就等于直接送钱替他们填窟窿。 宸海也不是做慈善的,最后没同意。 那是高三下学期,夏季,接近高考。 林艺洋那个时候要转学,她很不好意思,但又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病急乱投医说自己可以卖画给她钱,或者她攒的零花钱。 但那些都是杯水车薪,林艺洋没要,之后不再跟她来往。 又过了一周左右,林艺洋转学前夕喊她谈一谈。 第55章 她心里盛满了愧疚,赴约而去,等待她的不是林艺洋,而是一场绑架。 她那时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八岁女生,不喜欢跟人交流、不喜欢人情世故。 她喜欢画画,因为自小就拥有极为细腻的情感、极强的感知能力,以及过度内敛的情感表达习惯。 也因为画画,所以她的感知能力发展得很强,远超正常人。 对负面情感、情绪亦是如此。 恐惧被无限放大,又将绝望拉得极为漫长,她仿佛已经进入了地狱。 在极为偏僻的一处郊外,她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但比起那种绝望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打电话给了她母亲,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她无法止住哭泣。 赎回她的筹码是一纸合同。 说是合同,其实就是砸钱。 林晚不可能因为钱而放弃她,最后赶来“地狱”,将她拉回了人间。 她得了急性型创伤后应激障碍,对当时具体的细节也记不太清,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画面,以及那种不愿回首的、身体对于恐惧的本能感受。 林晚那时、那段时间也是这么不停地安慰她。 等神智、认知都恢复了一些后,她得知林艺洋一家填上窟窿后带着钱远走高飞了。 她当时状况实在不好,父母不将这事告诉她,很久之后才说已经解决了,让她不用再担心。 她没问怎么解决的,家里也决口不提,怕她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精神又混乱。 然而这件事还有后续,就在五年前。 她开车带林晚外出时,一辆失控的货车突然从侧方出现,撞上了她们。 简沉舟说是林家的报复,对于他们家当时报复林家的报复——对于报复的报复。 简宁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只隐约记得江澈的身影。 好像是有她在的,也可能是她恢复了一些、愿意见人后江澈才来。 她记不清了。 十八岁生日前她遇上绑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进车里。 二十一岁左右走出阴霾,在林晚的鼓励下去考了驾驶证。 她练习了很久,那时她二十三岁,车技不错,只是不怎么愿意出门。 当天4月4日,清明节,林晚说你载我去墓园,然后我们出去度假,你闷了太久了。 她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4月4日,清明节,林晚永远走向了墓园。 她知道当时自己即便反应过来,也做不了什么,神仙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但林晚挡在她身上,粘腻的血液一点点划过她脸颊、脖颈的记忆、感知,她永远也无法忘怀。 所以她开不了车。 即便有驾照,哦,好像注销了,她已经二十九岁了,驾驶证有效期六年。 哦不对,这是过期,不是注销,注销好像还要三年。 她对于有关车的一切认知都很模糊、凌乱。 至今一如是。 这就是她二十八岁前的故事。 并不平淡、但也并不精彩,拥有过温暖与爱,也充满了孤独、恐惧、背叛、绝望、懊恼。 用以对抗孤独的温暖,埋葬在八岁。 用以对抗一切痛苦的爱,埋葬在二十三岁。 她获得了物质上的优越,失去了滋养内心的温暖。 她获得了地位上的攀升,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了爱。 说实话,之前听到话筒里传来苏雨扬的声音时,她甚至产生了怀疑苏雨扬的念头。 这是一种无差别的应激性质的质疑。 现在回到家里,疼到耳边的安慰声模糊,质疑的念头也慢慢模糊了。 她感到疼痛,却不再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即便再次被人坑害。 孤独、恐惧、背叛、绝望、懊恼,似乎都没有降临。 她只感受到了疼痛,与些许的烦躁。 甚至还想了一瞬要不要告诉徐之敏和江澈。 还想要立刻见到苏雨扬,钻进她怀里,被轻抚揉按疼到不行的肚子。 又想着这次自己做得足够好,妈妈在天上看到后会不会也夸她。 她想了很多,基本都没有结果,因为太疼了。 但心所经历的冬,的的确确成为了过去。 她不是会讲大道理的人,也不是太会剖析自己的人。 身体的感知告诉她:马上就好了。 医生来了就好了,医生马上就到。 “医生”已经到了。 第44章 假期 胳膊是外伤,腹腔轻度出血,私人医生检查后把她带进了医院住院。 苏雨扬心急如焚,当晚赶了回来。 病房里,简宁躺在床上发呆,苏雨扬在外面跟医生交流,门没关严,她能听到隐约的声音。 但也听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苏雨扬才回来。 她扭头看过去,伸手,“想抱。” “不能乱动。”苏雨扬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手按了回去。 拒绝的话语十分无情,看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怜惜、心疼、懊恼等诸多情绪。 被按得无法动弹,简宁无意识撅起嘴,“手臂又没事。” 苏雨扬附身亲了亲她的侧脸,“乖。” “喔。”简宁还是想跟她贴贴,“我没有那么疼了,你轻轻抱我一下就好,就一下。” 苏雨扬不想拒绝她这种简单的请求,但此时实在难从命。 思索片刻后道:“但我还疼。” ——心疼。 简宁能听懂,她视线飘开,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苏雨扬在床头守了她一会儿,拿出笔记本电脑,去一边的桌子上办公,隔段时间会看她一眼。 发生了意料外的临时状况,她必须两头兼顾。 简宁劝她:“要不你回去吧?我没事了,静养就好。” 苏雨扬拒绝,依然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 “只差收尾,有回去的功夫就做完了,回去了我也不安心,还要再来。” 有理有据,简宁只能“哦”一声。 过一阵儿,苏雨扬收起电脑,又坐回了她身边。 她小心翼翼问:“会有很大影响吗?” 问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rains一向会读心。 “回来前筹码和报酬已经确定了百分之八十。” “项目只谈交易,如果我的临时离场造成了扭转性影响,那就是对方有问题,趁早不要合作。” 简宁从被子中伸出手,去勾她的手指。 “这是好听话。” 苏雨扬握了握她的手,而后再次无情地将其塞回了被子里。 ——不能受凉。 “是实话。” 简宁盯着她眼下的浅淡青黑,“你困吗?” “有点。”苏雨扬并未隐瞒。 简宁立刻说:“我也困了,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苏雨扬没有拒绝,只是多加了一个条件。 “你先睡,睡着了我再去。” 简宁便只好努力酝酿睡意。 沉入深眠前,她感觉自己身边一直有人。 第二天睁眼时,苏雨扬并不在室内。 她松了口气,看来是有认真睡觉的。 病房里有监控,她醒后没多久,医生护士就来了。 用仪器轮番测了个遍,她从善如流,按照指令照做。 医生护士才退出去,苏雨扬就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饭盒。 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是:“你怎么又来了?” 苏雨扬心情似乎不错,说话的风格比平时活泼了点,“不欢迎?” “不想影响你工作。”简宁感觉到她的开心了,“发生什么了?” 苏雨扬甚至提起了笑容,一个个拆开饭盒,“接下来一周我都在这,直到你好全。” “啊?”简宁睁大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了,苏雨扬顺手塞进去一个坚果,“嚼。” “……”她只能照做,咔吧咔吧咽完了,刚准备说话,下一颗白色的不明食物又抵到了唇边。 她紧密嘴巴,用“嗯嗯嗯”的不明语言交流。 她相信rains的读心术。 “乖乖吃饭就告诉你。” 看得出来,苏雨扬的心情格外好了。 “……”简宁虽然有点迷茫,但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反正肯定是好事。 但苏雨扬一个接一个的投喂会不会太多了! 第n口之后,她拒绝再张嘴,“我饱了。” 说话的间隙,苏雨扬又眼疾手快塞进去一颗。 简宁:“……” 她甚至怀疑苏雨扬是为了方便搞偷袭,所以把食物都做成了这种奇怪的颗状。 她紧闭嘴巴,“唔唔唔。” ——我饱了。 苏雨扬并不强迫她,只是又塞了支吸管到她唇边,“吸。” 简宁:“……我不要投喂了,我长手长脚了,我要自己吃饭。” “好。”苏雨扬一口答应,然后说:“先喝完。” 第56章 简宁看着一整杯的粥,不可思议,她两顿都吃不了这么多! “流食,不占肚子。”苏雨扬哄她。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乖,多吃点好得快。”苏雨扬对她眨眨眼,使用美人计。 她并非不懂表情攻势,只是从前觉得没必要用而已。 重度颜控可耻地屈服了。 一小杯而已,是她平时压根不爱吃早饭,才会觉得多。 等苏雨扬收手时,简宁觉得自己已经吃完了一天的饭。 她寻思自己应该要撑死了,然而苏雨扬就像是跟医生串通好了,喂了她一堆,但肚子就处于某个合适的临界点,并无不适感。 “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她有气无力,吃了顿饭跟打了场仗似的。 苏雨扬等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忍不住发笑,“怎么吃完才问?”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情愿,一口一口过去倒是挺听话。 简·有些人·宁:“……那我下次不吃?” “那算了。”苏雨扬顺毛:“很乖很好。” “哼。所以为什么?” 苏雨扬回答:“你腹部的肌肉、脂肪都太少了,营养素也偏,要补充。” 简宁果然一口拒绝,“营养素可以,增脂不要。” 苏雨扬就不同方面、学科讲了n个理由。 简宁一概拒绝:“不要。” 甚至反过来劝她,“我又不会天天被打,不用增加内脏脂肪。” “是内脏脂肪,不会显小肚子的。”苏雨扬顺竿劝。 简宁反正就是一个拒绝。 “那就锻炼。” “……” “今天必须二选一。”苏雨扬知道她的德行,所以提前就让她感受了一下前者。 “锻炼。”简宁感受到了被当成猪塞的痛苦,又想象了一下自己变胖,果断选择后者。 好,计划成功。苏雨扬心道。 她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好,说定了。” 简宁完全不知道自己跳进了陷阱,还在高兴中午不用当猪头。 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之前的承诺,拽了拽苏雨扬的手。 “原因呢?在这里七天。” “苏建生给我安排了相亲,为了表示拒绝。”苏雨扬微笑,“我罢工了。” “……啊?” “苏建生是我父亲。”苏雨扬倒是直呼其名,说着,把她的爪子塞回被子里。 简宁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你昨天不还在出差谈项目吗?” 今天就要相亲……? 苏雨扬没有过多解释,只道:“他的认知有偏差。” “他有病”的美化版说辞。 简宁还想问“什么偏差”,注意到苏雨扬的表情后,又锲而不舍地将手探出被子,握住她的手微微摇晃。 “rains,你不高兴吗?” “没有。”苏雨扬暂且允许她拉着自己的手在外面晃。 十几秒后还是给她塞了回去。 简宁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闷在被子里。 “violet、苏雨扬、young、rains、扬。”报菜名似的念了一串。 苏雨扬忍不住笑了。 简宁眨巴眨巴眼睛,“你就告诉我吧。” “可怜一下卖油画的小女孩,她卖画已经很辛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吐槽是这么吐槽,但苏雨扬还是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简宁任她捏,乘胜追击,声音在“蹂躏”下变了形,反倒越发可爱了。 “额且还撑史了。”(而且还撑死了。) “还要冠念。”(还要锻炼。) 某位读心仪当然能推测出她说了什么。 唇角笑意愈发明显。 “要听吗?”她倒不吝啬。 简宁点点头。 “他不喜欢我谈感情。”她三言两语就给总结了,“所以犯病了。” 简宁睁大眼睛,抬手握住她捏自己脸颊的手。 “金雀展他打你。” “嗯。”苏雨扬表示认可,“也是犯病了。” 她太坦然,简宁一时间不知道该自责,还是要跟着一起骂人。 半晌只能皱眉问:“那怎么办?” 苏雨扬眉宇间倒是很平和,甚至和刚进来时一样,依然带着些外人难发觉的愉悦。 “不怎么办,我还能休息一周。” 话是这么说。简宁仔细想:“嗯——你的职位……” 苏雨扬答:“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简宁看她,她补充:“苏洋,苏建生。”加上一个她,三个人。 “嗯——那你的钱……” 苏雨扬答:“我有钱。”在国外她可没浪费时间。 这句话简宁十分相信。 谁没钱也轮不着苏雨扬没钱。 “嗯——那苏氏……” 苏雨扬甚至是笑着答了。 “我回国前它也能好好运转。” 无非是高效和低效的差别。 问完了,简宁只能叹服:“你好厉害。” 苏雨扬似乎沉迷上了捏她的脸颊。 “你也一样,只是领域不同。” 简宁在艺术上的实力没人能否认。 “额。”被捏着脸,简宁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了。 她再次握住苏雨扬的手,还自己嘴巴一个自由。 “那就有假期了,真好。” 虽然苏雨扬看着不算很忙,但她知道那是因为苏雨扬厉害。 苏雨扬低头亲了她一下,“托你的福。” 理是这么个理。 但怎么感觉怪怪的。 简宁默然,不理解自己明明影响了苏雨扬,怎么就变成帮了她? 事物具有两面性。 只是苏雨扬是最顶尖的棋手,能够利用好每一个棋子。 简宁的脸颊也具有两面性。 此时的棋手沉迷于此。 简宁挡不住她锲而不舍,便懒得管了,任凭摆布。 想捏就捏罢。 本喵喵已经累了。 嗝。好饱。 第45章 共枕 绑匪的信息很快就查出来了,是学校的一名老师,偷偷观察她已久。 美术组都是知道简宁身份的,虽说她现在也就是普通人一个,但身上到底带过“大小姐”的标签。 不知是谁传出去了,这人有红眼病,被外人一撺掇就进行了这么一个蹩脚的计划。 而这外人,便是久久没有现身的“abcd”,马甲后面就是陈彬。 他曾经被苏雨扬“提醒”过,歇了心思,最近家里和苏氏闹掰,他就没什么顾忌,卷土重来了。 与其说是苏氏,不如说是苏雨扬。 苏雨扬当然不会说是她,但简宁长嘴了,她会问江澈。 江澈:「小苏总最近的行为有点儿诡异,陈家跟苏氏不是一个份量,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针对他们。」 简宁就更不知道了。 江澈:「你最近怎么好奇起来这些了?」 n:「好奇。」 江澈:「你看我信吗?」 简宁想了一会儿,问旁边的苏雨扬。 是的,她在病房里躺着,苏雨扬在一旁追剧。 简宁从没见她有过类似的娱乐活动,看得出来,她这几天真是挺轻松。 “我能告诉江澈吗?” “嗯?”苏雨扬回神,“什么?我们的关系?” 简宁点点头。 跟苏雨扬说话简直是超级轻松。 苏雨扬想了想,答应的同时反问:“可以,你介意别人知道吗?” 简宁摇头,她无感。 “那也不用让她刻意隐瞒。”苏雨扬唇角微微提起一些弧度,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一猜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简宁直言:“你又想什么歪招?” 她已了然,这人绝对没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经。 苏雨扬失笑,抬手戳了戳她的侧脸,“才几天,我就成坏人了吗?” 她也没在简宁面前展示出这一面吧? 简宁一点力气不用,被她戳得一歪一歪。 “你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好人就不会让我天天躺着。” 至于她为什么要一直躺到痊愈,也是被苏雨扬一个接一个的连环计给套路进去的。 还有那个锻炼! 性格是藏不住的,简宁又格外敏锐。 苏雨扬干脆也不修饰了,凑过来问:“在和江澈聊天吗?” “你还转移话题。”简宁接着斥责她。 “……”苏雨扬无奈,“你身体弱,痊愈再出去不好吗?” 简宁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强烈反抗。 “那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她已经谴责这件事好多次了,苏雨扬萌生出一种神奇的愧疚感,于是便有了补偿的意思。 “什么条件?” “还没想好,以后用,免得你又为难我。” 没约定好条件的交易,这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第57章 简宁眼中压抑着愉悦和期待。 她跟rains学坏了,为这个目标已经铺垫了很久。 ——势必让她“补偿”自己。 很稚嫩又拙略的计策,苏雨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甚至简宁的表情管理也不是多好。 藏了,又没完全藏住,眸光熠熠看着她。 “……” 苏雨扬心软成一团。 没辙,只能点头答应:“好。” 简宁顿时来了个大变脸,高高兴兴回答:“对,在和江澈聊天。” 这哪里是阴谋,分明就是阳谋。 苏雨扬忍不住捏她脸颊,“你才变坏了。” 简宁轻哼,骄而矜。 “你想我跟江澈说什么?”她又直言问,虽然苏雨扬没这么说,但她能感觉出来。 “……不能坑她哦。” “说你在跟我谈恋爱,忘记告诉她了。”苏雨扬斟酌后道:“不要说让她保密这样的话。” 简宁原本就准备这么说,很快就发过去了。 “这有什么用?”她好奇问。 苏雨扬手指敲了敲床边,“显得不真。” “啊?”怎么就不真了? 简宁不懂,也懒得深究,“算了,随你。” 她还是自己玩去吧。 “应该不会有人找你,但以防万一。”苏雨扬想到什么,又嘱咐:“有人联系你要跟我说。” 简宁乖乖点头。 说了就听,听了就做。 苏雨扬忽然放轻声音,解释:“目的是让苏氏吸引火力,利用我自己,你不会有危险……之前的保镖也只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在暗处。” 简宁再次点头,没什么大的反应。 苏雨扬喉骨滚动,依旧盯着她。 她了然,摆摆手,“多大点事,跟就跟了。” 苏雨扬松了口气。 商场上这些尔虞我诈的事简宁懒得想,她也相信苏雨扬。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她出院的第一天,苏雨扬接了一通电话离开,看样子清闲的假期是要结束了。 几个小时后,她收到一条消息。 未知来信:「给你五千万,离开她。」 她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坏了,揉揉眼仔细看,大写加粗的“狗血”一笔也没变。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被威胁的害怕,她反而觉得很好笑。 转手截图发给苏雨扬,她抱着手机,期待苏雨扬的反应。 n:「图片」 n:「大小姐,我要何去何从?」 rains:「……」 rains:「不用理他。」 简宁盯着这个六个点,笑得前仰后合,手速飞快打字。 n:「可那是五千万诶!」 生怕苏雨扬看不懂,她还去翻了一部狗血小说,截图给苏雨扬。 【给你五百万,离开他。】 rains:「……」 某些方面苏雨扬还是很正经的,她毕竟从小接受私立精英式教育,和半路出家又半路回家的简宁不同,并不是很懂这些梗。 rains:「他可能会威胁你别的,不用怕,我马上会处理。」 简宁笑够了,回:「好。」 过了一会儿,苏雨扬又发来一条消息。 「长远来看,我比一时的金钱价值更高。」 简宁在画画,看到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又好笑又委屈。 她笑得不行,翻到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发过去。 ——爱来自江澈的表情包库。 如苏雨扬所言,对方又发来了几条威胁信息,不过简宁连手机都没看,遑论未知人来信了。 当晚十点半苏雨扬才回来,直接回了简宁这里。 简宁依然在画画,晚饭也忘记吃了。 “笃笃笃——”苏雨扬敲了敲画室的门,提醒她。 她画的也差不多了,揉揉眼出去。 晚饭被放在桌上,是二人份。 她疑惑:“你也没吃?” “嗯。”苏雨扬收拾完自己,把饭盒依次拆开,“今天事多。” “现在情况怎么样?”简宁在对面坐下,边吃边问。 情况二字太粗泛,苏雨扬挑了跟她提过的事讲。 “联姻取消了,苏建生答应不干涉我的感情,我在苏氏的自由度更大了。” “啊?”简宁又忍不住惊讶,“为什么自由度更大了?” 那不就是权力更大的意思吗? 苏雨扬对她微微一笑,“我埋了不少线,他们解决不了。” 譬如陈家,就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而前一周的时间就是用来放大影响,让他们知道没有自己不行。 从而提高她的重要性。 简宁隐约明白了一点,但又没有那么清楚。 “听起来像是好事。” “嗯。”苏雨扬放了几个简宁不吃的菜过去,“劳有所得。” “……我不想吃。” “营养素可以单独补充,但远不如饮食均衡有效。” “……烦人。”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吃了。 苏雨扬立刻夸:“做得很好。” “……” 确认关系后苏雨扬反倒没有之前那么事事必应了。 但…… 大概就跟简宁愿意吃下这口菜一样,营养素可以单独补充,但远不如饮食均衡有效。 于是简宁吃完饭后咬了她一口。 真·咬。 苏雨扬眉眼弯弯,任她胡闹,在这种幼稚而无用的互动中卸下一天的疲惫。 打闹完,简宁留她:“今晚别回去了吧,你看起来很累。” 苏雨扬没说话,就盯着她。 ——你可是只有一间卧室。 简宁怎么可能不懂,“睡个觉而已,你想什么呢!” 她用膝盖碰了下苏雨扬的腿,“我想抱着你睡。” 已经想了好多天了,结果到现在,她们的进度还止步于亲亲抱抱。 连盖着被子纯聊天都没解锁。 明明苏雨扬是偏主动的那一方,但似乎所有大的进展都是由她来推动的。 “好。”苏雨扬立即抱她,完成余下的九十九步。 她推开苏雨扬,自己又往前迈了几步。 “你累了就去洗漱休息吧,我来收拾。” 苏雨扬没有拒绝,进卧室前忽然开口:“我在床上等你。” 路过的简宁差点摔倒,面红耳赤。 她想起徐之敏曾经形容自己的“闷骚”,这个人才是好嘛! 但徐之敏是不可能知道的。 当晚她们解锁了盖着被子纯聊天的成就。 简宁其实还好奇:“你为什么要揽权?” 她记得苏雨扬明确表示过对“一个人干三个人工作”的厌恶。 苏雨扬身体和脑子都有点僵硬,没有她那么自然,所以没第一时间回复。 她连忙补充:“涉及你们公司机密了吗?那我不问了。” “不是。”苏雨扬不敢再跟她面对面,翻了个身平躺,“有别的目的。” 她没具体说,简宁心领神会,没有继续问。 而后往她身边凑,伸手去抱她的腰。 言语点到为止,动作得寸进尺。 苏雨扬都快僵硬成木板了,“……你。” “你不是在床上等我吗?” “……”苏雨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其实学了。” 学了什么? 简宁噌的拉开半米远,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你怎么这样!” “我也想问你。”苏雨扬郁闷,伸手在被子里戳了戳她,“……就这么自然啊。” 她就没半点吸引力吗? 简宁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很累啊……” 苏雨扬眨了眨眼,从这句话中分析出了不少信息。 她的心情指数上浮,把简宁从被子里捞出来,“我不累。”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简宁却一叠声地拒绝,又拼命往被子里钻。 “……为什么?”苏雨扬问得有点忐忑,也不捞她了,让她归于被窝的怀抱。 正好隔着一层被子,不面对面,她的心脏也不会跳得那么快,思维也能正常点。 几十秒后,“……我还没准备好。” “那你就留我过夜?” “我突然想到了嘛!” “……我都准备好了。”苏雨扬语气中有些微妙的失落……或者说委屈。 简宁又想起她白天那条消息。 这位善变的女人于是话音又发生了陡变—— “……嗯,你确定吗?” “看你。” 苏雨扬再次把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留给她。 “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想? 只是临门一脚总会带来许多复杂的情绪,近乡情怯、紧张、害怕、期待。 过了一小会儿,苏雨扬察觉自己的腰又被人抱住。 第58章 那只手在衣摆处游移,最后进去了。 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累? 如她从简宁那句“你很累啊……”中分析的一样,简宁确实是偏被动的一方。 也难为她频频推动关系进展了。 苏雨扬对此无所谓,只要对方是她就可以。 总让出最后一步,大概是因为害怕失败。 与表面看起来不同,她反而不如简宁自信。 无论她取得了多少成就,在面对简宁时永远都这样。 这也许是青春期暗恋的一种寻常模式? 总之,继“盖着被子纯聊天”后,她们又解锁了“同床共枕”的成就。 第46章 回忆 暑假到来,简宁愈发清闲,而苏雨扬则更忙了,活像是要将那一周的假期时间成倍补回来。 此前那位老师被学校开除,而陈彬……简宁听说他被送到国外去了,江澈还告诉她说陈家亏得很惨。 微小的波澜后,她的生活归于平静。 简宁喜欢这种平静,普通的日常是她曾经最向往的事。 但她能感觉到,苏雨扬似乎正处于某种水深火热中。 7月30日,周三。 近十天苏雨扬没有陪她慢腾腾吃过饭,或是随时知悉她的所在,在她需要时亲自开车去接送。 简宁看出她很忙,也没要求什么。 晚上十点,苏雨扬回到蓝山桥3号楼。 她进门后看到简宁横七竖八歪在沙发上,提起精神问:“吃饭了吗?” “吃了。”简宁爬起来探头看她,反问:“你还好吗?” 感觉苏雨扬身上有种活人微死感。 苏雨扬摇头,在心里想:吃了就行。 视线随之捕捉到客厅里的场景,略有些凌乱,比简宁家里强了不少,但出现在她家里就显得异常突兀。 她没说话,收拾好自己后,要去稍微整理一下客厅。 简宁脑袋跟着她转,见状连忙道:“我来!” 苏雨扬闻声看向她,见她一本正经点头,就去旁边坐着了。 简宁磨蹭了一会儿,把自己弄乱的地方凭印象归位。 她收拾好,转头看见苏雨扬依然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心微微压低,气压有点低。 挪过去戳了戳苏雨扬的脸,她说:“要不你去睡吧,看起来好累。” 苏雨扬像是被她按了开机键似的,睁开眼坐直,“你先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就去书房了。 简宁一愣,怎么又忙起来了?随后主动跟上苏雨扬。 ——总感觉她下一秒要倒地不起。 苏雨扬倒是不介意她进书房,也不问,等她进来后才关上书房的门,坐到书桌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简宁也不知道自己来有什么用,但她就是跟上了。 总感觉这时候要陪着苏雨扬。 虽然苏雨扬从来都不说,她也看不出苏雨扬是否愿意。 这人就坐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手指在键盘上跳动。 她接了一杯温水过去,等水彻底凉掉,工作中的人也没有想起来喝一口。 简宁盯着她,突然开始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当然,她不会去问,只会在心里默默盘算。 十二点左右,她倒是还挺精神,捧着本杂志看。 苏雨扬终于起身,眉眼间蒙上困倦,很轻很轻地在简宁侧脸上亲了一下。 简宁回神,仰头看她,“要睡了吗?” 她点头。 仍是会让人有距离感的单次点头,但现在已不显得冷淡,反而显出亲近。 简宁翻身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手,牵着她离开书房。 今天就到这里吧。 临睡前,她勾勾苏雨扬的发丝,“还要多久?” 虽然才躺下不久,但苏雨扬已经半步踏入梦乡了。 她闻声从昏昏欲睡中醒来,已经僵滞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还要几个月,你受不了了吗?” 现阶段她能给简宁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简宁伸手盖住她的眼,让她重新睡回去。 “没,我觉得你受不了了。” 但她也做不了什么。 “我还好。”苏雨扬立刻说:“你想我做什么要直接告诉我,我会努……” 她的话音停顿片刻,将努力二字咽了回去,“我会做到的。” 简宁的心情一言难尽。 “我想你睡觉,别多想了。” “好。”苏雨扬条件反射似的答。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简宁说了什么话、表达了什么情感,于是轻轻蹭了下她的唇角,呼吸渐匀。 简宁本来就不是多需要人陪伴的性格,她一个人就能在家里窝一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抱怨的。 相比于抱怨,她更心疼。 她问过江澈最近苏氏发生什么了,江澈表示似乎没有大事。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简宁和徐之敏迎来了新一批的学生,从陌生到相熟。 国庆假期,十月三号下午,简宁收到了苏雨扬的消息。 rains:「结束了,之后就轻松了。」 反正家里没人,她甚至高兴得跳起来转了两圈,比苏雨扬本人反应还大。 n:「你快回来睡觉!睡三天三夜!」 这段时间她和苏雨扬住一起时,就没见她睡眠时间多于七小时过,有时候甚至只有五个小时出头。 于是等苏雨扬回去,刚走进门,就被简宁以雷霆手段,不容置疑地推倒在了床上。 她脸上浮现出隐约的错愕——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简宁心思纯洁,设置好空调温度、关灯、拉窗帘、盖被子,一气呵成,然后自己退出去扒着门说:“好好睡。” “……大白天,哪有那么多觉?”她坐起来无奈道。 简宁也不跟她讲道理,“反正你必须睡。” 再不补觉要死人了。 她摆明了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苏雨扬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便只好答应。 她以为自己睡不久,然而一口气睡了十个多小时。 睁开眼时五点多,简宁躺在她旁边,还没醒。 她动作轻缓地翻身面对简宁,拨开落在她鼻尖上的几缕头发。 此时尚还浅淡的日光被阻挡在窗帘外,夜灯洒出几缕暖光,将昏暗的空间映得温馨。 觉睡够了,大脑脱离过载状态。 情感就一点点涌向她。 简宁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很清楚。 她们的初遇明明在十三年前。 2012年9月11日。 云洲私立学校高中部开学。 苏雨扬那时升入高二。 她的家世在云州市算得上顶尖,但她为人却十分低调,成绩优异、各项能力都不差,唯独缺了一项——为人处世。 所以当人们提起“苏”时,大多会先想起她的弟弟——苏洋。 成绩平平、能力平平,但广交友、左右逢源,很会讨人欢心。 苏雨扬不否认,她的确不喜欢苏洋。 但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原因在更深处。 ——不知为何,苏建生对待她和苏洋极为偏心。 自小便是,这种区别无处不在,自她记事后便如影随形。 母亲早逝,她没有体会到所谓的温暖,也并不向往。 至少,她觉得自己并不向往,只是厌恶,对这一切都感到厌恶。 苏洋跟她只差两岁,她知道即便自己能力强于苏洋,但公司的管理权还是会落到苏洋手中。 她也早跟苏建生谈过,自己高中毕业后会去国外念书,苏建生同意了。 再有两年,就能逃离这一切了。 她踏进校门,仰望湛蓝而广阔的天空。 其上漂浮着皎白的云,一团一团堆聚在一起。 像是周围三两成群的人。 应该说像是从前、她周围的人。 因为当她低头时,看到了一个独行的女生。 在这里极少有独行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孤立无援。 又或许只是因为她当时在想这些,所以当眼前正巧出现一个独行的人时,她便不由替这位独行的女生加上了自己的想法。 再或者,只是因为女生很白,像是天上的云;气质很独特,像是离群的羊,白羊,身上的毛也如那白云;身上的长裙湛蓝,像是泼染了一片天空。 这位女生自然就是简宁。 入学当天不用穿校服,她穿了一袭长裙。 路过苏雨扬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 单纯因为她喜欢漂亮的东西。 对视了几秒后她觉得有点冒犯,低声又快速地说了句抱歉,而后就匆匆离开。 她声音很低,语速又快,苏雨扬其实没听清她说什么。 她只觉得那片天空蓦然出现在了眼前,以一个人的形式降临了。 第59章 过后她找了很多原因,正是如上所述。 因为简宁的外貌、着装、气质; 因为她刚刚在看天,想法还未转变过来; 因为天气燥热,心跳本就比寻常快; 因为心绪本就不平静,青春期人的身体会分泌许多激素,而这恰到时机的对视促进了激素的产生; 等等等等。 不过在当时,她的的确确愣了很久,过后一段时间频频想起简宁。 想起她颜色略深的瞳孔、想起她如天空一般的容貌气质、想起她轻灵如云中信使般的声音。 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相信所谓爱情的冲动,她认为一切有迹可循。 所以她找了那么那么多的原因与理由。 她翻来了名册,找来了资料,知道那个女生叫作简宁,知道简宁的身份,家中的情况。 在简宁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几乎单方面“了解”了简宁。 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苏建生厌恶自己的原因之一。 初中时她听到过苏建生和其他人的谈话。 对方夸:“你们家雨扬是真不错,成绩好、能力强,老苏家后继有人啊。” 她的父亲叹道:“她不行,太木讷了,也不懂跟人打交道。” “欸。”对方不认可,“小孩子都这样,过两年就大变样了,再说,这些都能培养,脑子、领悟力可不是能后天培养的。” “就怕你把东西都给她,她一个感情用事,老苏家就毁于一旦了。” 她的父亲仍是看不好她,“女人家容易感情用事,她这样的更是,闷不吭声。” 那时的她听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过后她想了很多次,自己究竟哪里感情用事了? 她想不出答案,只是觉得心中那股厌恶感更盛。 即便没有明着反抗、自证,可十几岁的她大概还是心有芥蒂。 于是当十六七岁的她察觉到这“感情”的苗头,又发觉自己的确在“失控”,在不可避免地感情用事时,她还是感觉到了恐惧。 于是越发努力地要证明这不是感情,这有原因,只要找到原因,她就不会在意了,也不会继续失控了。 找到最后,她越陷越深。 因为越了解,就越能发现,简宁的确如同那片天空一样。 独特、清澈,不由自主吸引她的视线。 她发自内心的向往,而又发自内心的恐惧。 如果她不进行那些固执的自证、追思,就不会调查,那么那时的一面之缘也许就会淡化,最终湮没于时光的河流中,成为一颗还算是独特的沙砾。 但偏偏她做了。 直到她高三毕业,离开国内。 她依旧向往而又恐惧着。 自证无用,这次她选择了远离。 事实上,十年过去,她中途会偶尔得知简宁的情况,但不像是十七八岁时那样反应剧烈。 也许是长大了,心智成熟了,不再困于苏建生片面、却又无可反抗的偏见中。 也许是时间的确能冲淡感情。 总之她以为自己放下了。 直到得知宸海出事。 她告诉自己,回国是因为现在时机正好,宸海垮台后云州市内局势正乱。 只是顺便帮简宁。 可当在白夜,再一次偶然看到简宁时,她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如同不可逃避的宿命一般,她躲避了十几年的失控感又回来了。 「你无法将一团火熄灭— 这种东西能够发火自燃 不用扇子去扇— 尽管长夜迟缓—」[1] 不过她已经长大了。 她是成年人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这一次她不再搜寻证据,劝说自己放弃。 她谋篇布局,告诉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得到自己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1】节选自《我从未见过荒野》人生篇 十六 艾米莉·狄金森 著 蒲隆 译 第47章 对峙 昨晚简宁睡得也挺早。八点多时,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人刚动弹了两下,还没清醒,就忽然被抱住从额头亲到下巴。 “唔。”她骨头还软着,声音也绵软,“干嘛。” 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苏雨扬心中那团火燃得更高。 “喜欢你。” 简宁眼睛还半眯着,迷迷瞪瞪应她:“我也喜欢你。” 下一秒就说不出话了,余音淹没在了浪潮中。 一个小时后,她摁住苏雨扬的额头,抵开,没什么力气的腿也一起上阵,努力把人蹬开。 “好了够了。” “去洗澡吗?”苏雨扬撑起身子俯视她。 她仰头回望,也不吭声,就懒洋洋伸出双手。 等被人抱起来后,她低头,在盯了半天的地方啃了一口。 ——苏雨扬的肩膀。 “干嘛?”苏雨扬话中含笑。 她不回答,又啃了一口。 苏雨扬的笑音溢出唇齿。 “你好久没笑了。”简宁感叹:“终于好了。” 苏雨扬一愣。 其实她从前也不怎么笑,但这并不是其他人要关心的范畴,再者她看起来不需要这种关心。 所以,像这样光明正大地说:我关心你,关心你的身体、你的情绪、你的开心与否。 简宁竟然是第一个人。 原先愉悦的情绪如同河流,现在河水流速逐渐放缓,流成某种更温和、更内敛的情绪,像是盛满了春水的湖泊。 她穷尽心计追逐的月亮,不仅回头寻她了,还落下了温暖的光。 月光本该是凉的,她知道简宁并不热络。 但…… 千言万语道不尽这一腔情。 她只有付出更多的行动去证明。 简宁的直观感受就是:苏雨扬开始变得缠人了。 她觉得她们的感情挺好的,但事事报备倒不至于,甚至她们话还挺少的。 有时候苏雨扬忙起来、她又没有那么想对方时,能两三天不说话。 现在一天至少进行两三段对话。 好神奇。某个自小就特立独行、没什么朋友的画家如此想。 但她并不讨厌,倒不如说……很喜欢。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牵连更深了。 然而上天似乎总喜欢捉弄人,两个月后,12月初,简宁发觉苏雨扬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甚至隐隐有些烦躁。 从前忙归忙,但只是忙碌而已。 她观察了一周,发现这种状况并没有消失或缓和,反倒愈演愈烈。 向江澈、远山分别询问后。 12月9日晚,她发了消息,去苏雨扬家里等待。 20:29 n:「我去你家了,晚上聊聊。」 22:09 rains:「好。」 22:12 rains:「大概十点半到家。」 越来越晚了,早上七点半出门,中午不回来,晚上九点之后才到家。 22:29,门被推开。 苏雨扬换好衣服和鞋走进来。 “怎么了?”她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简宁,自己在她身边坐下,端着另一杯慢饮。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简宁盘腿坐在沙发上,扭头问她。 苏雨扬闻声合眼,叹了一声。 “工作上的,还是让你担心了。” 简宁挪了挪,改为正对着她。 “我能帮忙吗?” 苏雨扬顿了一瞬,放下杯子转手摸摸她的头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拉下苏雨扬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目不转睛盯着她,“我很认真。” 苏雨扬无奈,“之前布局出了问题,我在尝试临时更改,会有办法的。” 她一旦不好好回答就是心虚。 “我能帮忙吗?”简宁又重复了一遍。 苏雨扬表情渐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她见过简宁有多专注、多难应付,认准了一个目标,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动摇。 就像之前她们确认关系时,基本是简宁“逼”问出来的。 “spacekeeper前段时间忽然宣布封笔。”简宁直言回答。 她不隐藏答案,也不隐藏自己的欲.望,所以她难以动摇。 spacekeeper是一个和凝风格类似的画家,签约在「空港艺术馆」旗下。 而空港则在「深空艺术集团」旗下。 巧而又巧,在金雀展后,深空收购了「金雀艺术集团」。 而白夜就在金雀旗下。 凝就在白夜旗下。 江澈说苏氏最近在和深空竞争,深空的创始人老谋深算,一环接一环,即便面对的是苏氏,也极为难缠。 小苏总有的为此烦恼。 但她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江澈:「深空还是嫩了点,棋差一招,你不用太担心,过段时间就恢复了。」 n:「差在哪里?」她没见苏雨扬恢复。 第60章 江澈:「spacekeeper封笔了,你应该知道。」 n:「他不是画家吗?怎么会跟这有关系。」 江澈:「深空是艺术集团,绑的人很关键,挺难解释的……总之,他算是深空的一个筹码吧,突然反水了。」 所以。 “敌人”原定的筹码忽然反水了,苏雨扬却更显烦躁。 简宁知道苏雨扬不喜欢苏氏,很早就在谋划什么。 谋划到最后,她有可能会是被深空突然袭击的那个吗? 苏雨扬有这么蠢吗? 被遗忘在角落的线索也浮现。 苏氏强于金雀,毋庸置疑,但金雀和苏氏没有隶属关系,甚至合作关系都算不上。 那么苏雨扬为什么能让自己留在白夜? 她记得很清楚,白夜原本是要跟自己解约的。 花钱砸?强权压? 苏雨扬是这种手法粗暴的人吗? 金雀展后暗流涌动,包括苏氏、金雀、梦璃、深空等等诸多势力都参杂在其中。 江澈说苏氏是在倒逼梦璃,小苏总顺便帮“凝”翻了个身,没成想最后被深空钻了漏子,不得已之下亏了一点。 她忽然想,如果深空背后的人其实是苏雨扬本人,是苏总,而非苏氏的小苏总。 那一切都合理了吧? 金雀展上她拍出了两幅画,一幅在苏雨扬那里,一幅在远山那里。 所以她也去问了远山。 她问:为什么您买了我的画? 远山答:既然有了机会,我一定要收藏你的画。也是多亏苏总承让。 为什么有机会?因为有人担保她安全,这个人/势力就是深空。 【多亏苏总承让。】 她的直觉在有的时候很准。 她追问:拍卖会前,您去见了她? 远山没有正面回答,她说:拍卖会前我还在排练。 不回答就是回答。 她姑且如此粗暴地判断。 她不是商人,不精于算计和谋策,她能做的只有询问、确认。 “spacekeeper前段时间忽然宣布封笔,你的工作强度没有降低。” 苏雨扬身体略微僵硬。 外人看不出,但简宁与她肌肤相亲、日常相处半年之久,本身就敏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紧张。 “不仅没有轻松,你甚至开始慌了。”简宁抿唇,几乎已经确认了答案,“别说没有,我能看出来。” “深空……其实也是你的产业吧?” “怎么可能?”苏雨扬拿出了商谈时的素养,语气与身体姿态都控制得完美无缺。 但她忘记了。 上一次简宁逼她,也是因为她藏得太完美。 越是完美、越是有瑕。 “少骗我。”简宁抬手就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并且径直进入下一个话题:“那你直接用凝顶上不就行了,我和spacekeeper不仅风格类似、名声类似,甚至都在深空旗下,不是吗?” 苏雨扬还想辩驳,简宁想学徐之敏那样翻白眼,学了一下没成功,干脆抬手捂住她的嘴,眼神很凶。 “假话就别说了。” 语气和动作都很霸道。 “想好了吗?想好我再松手。” “……”苏雨扬对她的秉性也很了解,无奈之下点头。 简宁松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说吧,不准骗我。” “……”苏雨扬启唇,好几秒后才说出话:“是……但你不行。” 简宁盯着她,“是我不行还是你不想?” 苏雨扬错开视线。 短暂对话间,她知道自己抵抗不过简宁。 干脆道:“我就是……感情用事。” 语气低落、甚至带着一点挣扎。 简宁一愣,她知道苏雨扬的过去,她们交流过。 所以当这个词汇出现时,她不敢轻易触碰。 苏雨扬很少示弱。 所以当她露出柔软的肚皮时,简宁从来都珍而重之,不敢轻易糊弄。 她也抵抗不过苏雨扬的示弱。 良久,苏雨扬终于转回来看她,头颅微低,眼神晦暗闪烁,显得莫名怯懦、可怜。 “再等等我,我能想出其他办法。” 面对这样的她,简宁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 过后,简宁联系了更多人。 面对真正在意的事时,她的行动力从来都很强。 n:「刘助理,您知道苏雨扬最近经常去哪吗?她最近回来很晚。」 刘晗是苏雨扬最亲近的助理,日常来往、日程安排,她都会经手。 这些事项会涉及到隐私,加上她们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她其实知道自家老板和简宁的关系。 故而刘晗虽然恪守本分,但本就不好用对待外人的态度拒绝。 n:「我很担心她。」 刘晗便更无法拒绝。 「您不用担心,苏总和朋友兼同事在一起。aurora是苏总留学时的朋友,现在也是苏总的合作伙伴。」 n:「可以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刘晗秉承着“老板事不妄议,老板娘之求不拒绝”的原则,利索答应:「好的。」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其实都蛮冷的说,没那么黏糊,聊天内容更是凉得一塌糊涂。 第48章 反应 次日,苏氏总部,苏雨扬的办公室内。 她在和aurora进行视频会议。 aurora面容略显憔悴,“你和她讲了吗?” 苏雨扬沉默未答。 沉默便是答案。 aurora已经无力吐槽了,她语气平平地问:“你不想做了吗?你不想做了我就回去,就当作是来你的国家旅游了一趟。” 苏雨扬仍是沉默。 aurora略有些火气,欲言又止,最后压下了火气,语气还算平静。 “你总是你有的计划,所以我无条件信任你……我甚至听你的话,在风口浪尖上直接收购了金雀。” 她实在是疲惫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要继续吗?” 在a国念书时,她就跟着苏雨扬。 因为她知道苏雨扬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深谋远虑、耐心谨慎、细致周到、理智冷静,具备一名优秀商人该有的所有素质。 所以她才愿意远赴千里来发展。 所以她才无条件相信苏雨扬,她相信苏雨扬比任何人都冷静、理智。 “继续。”苏雨扬回答。 在国内发展自己的产业,这是她谋划了十年的事,不可能一朝放弃。 “那你还有别的计划吗?”aurora的确是死心塌地地相信她。 她宁愿相信苏雨扬是隐瞒了别的计划,也不信苏雨扬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下周的酒会我不去了。” 苏雨扬给了她这么一个答案。 这意味着:小苏总将会在这次博弈中落败,成为一个智有余而应变力不足的败者,自然也谈不上后续的计划了。 再直白些来说:她将近八九个月取得的进展、规划的目标全部付之一炬。 她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变也不变,仿佛是在说今晚要吃什么。 aurora看着她的表情,火气反而全部被浇灭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这值得吗?” 苏雨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迅速建立了下一阶段的计划。 “上次金雀展后,苏建生的确开始怀疑我的能力,这次过后,他会找机会边缘化我。” “不再展现出任何深空与我的联系,我退居幕后,等下一个机会再发展深空。”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借这把火,让所有人微妙、自主地将深空幕后的人与小苏总联系起来。 他们的恐惧、猜忌将会成为深空迅速成长的燃料。 苏雨扬会在交锋的最关键时刻离场,苏氏自然落败、深空已经成型,代替曾经的「梦璃」成为娱乐业新的一把手。 苏氏在此领域并无涉足,苏建生的一时愤怒也干涉不到苏雨扬的行为,况且他还要处理苏氏的烂摊子。 等他有余力时,苏雨扬有自信深空已经不会再受他的制裁。 而她近乎神鬼莫测的行事风格、策略计谋,仅九个月就将云州市的高层玩得团团转。 实力、威慑力、自主、时间,这些都有了。 苏雨扬将彻底摆脱“小苏总”的称号,成为「深空艺术集团」的苏总。 她不喜欢这些,所以她要摆脱这些,最终她将会做到。 只差临门一脚。她说她要放弃,要继续和苏氏藕断丝连,要以弱者的姿态等待时机。 aurora无法不问:“这值得吗?” 苏雨扬这次回答了。 她垂眸看向桌面某个位置,语气、面容归于冷淡。 “想到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感情也一样。” 如果没记错,办公桌的那个位置放着小玫瑰送的画。aurora想。 她忍不住咂舌,“扬,你真恐怖。” 第61章 这话她曾经说过,原先是以敬畏的口吻说出,钦佩苏雨扬的决策、谋划力。 这次是以感慨的口吻说——扬对外人狠,对自己更狠。 “如果某天你们断开了,你会后悔吗?”她问。 苏雨扬语气平静,平静,某些时刻也代表着坚决。 “不会。” 她比任何人都奉行理智至上。 在aurora提起之前,她早已自我谴责、质疑、追思、俯瞰过了无数次。 这是她最后做出的决定,理智的决定。 ——她愿意为了感情的顺畅而付出更多的心力、放弃一时的利益。 “……好。”aurora无话可劝,只能顺着问:“那接下去呢?你的事业。” 稍微想象了一下,她忍不住感慨:“god! 地狱难度。” “两全本就难。既然我贪婪,那求索之路艰难也正常。”苏雨扬倒是不以为意。 她又低头去看那幅画,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某种能量,让她不再迟疑。 “等酒会结束,我再告诉你后面的计划。”她道:“我有节奏,不用担心。” 听她的这句不用担心,aurora彻底松了口气,放下担子,变回一名坚定的执行者。 “那就好。” 这口气松得还是早了。 苏雨扬有节奏,有些人没有。 中午,她收到了一则好友申请,名字叫做n,申请理由:我是凝。 aurora愣了一下,迟疑而郑重地按了同意。 n:「你好,我想咨询关于spacekeeper的事。」 aurora眨了眨眼。 来者不善! 她正准备立刻发给苏雨扬,对方就发来了下一条消息。 n:「麻烦不要告诉苏雨扬,她最近状况不好。」 aurora:「当然可以。凝小姐,您想询问什么?」 她打算看看简宁的来意,就没急着拒绝。 n:「凝可以替代spacekeeper吗?」 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于是对方就发起了最终攻击。 aurora足足愣了三秒,盯着这一行字,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扬不是没告诉她吗? 而且,为什么一点缓冲都没有? 虽然传闻中的简宁果真直到不行,但她还是恪守本分,没有阳奉阴违。 aurora:「非常抱歉,这不在我的管理范围内。」 n:「可以约您见一面吗?」 理论上来说拒绝就好,但……这可是小玫瑰啊。 aurora没有挡住自己的好奇心。 上次只有一面之缘,完全不够她了解小玫瑰的。 「当然可以。」她欣然应允。 n:「下午您有空吗?」 现在已经中午了。 aurora浸染商场已久,很少看到这么直来直去的人。 n:「晚上也可以,但希望能尽快。」 她莫名感到一股压迫感,颤抖着手回复:「下午四点。」 简宁的压迫感和苏雨扬身上的完全不同,后者恐怖在其运筹帷幄、心思莫测。 前者恐怖在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清楚知道自己挡不住她的脚步。 甚至有点手忙脚乱、反应不及。 虽然表面看上去只是一个气质独特、人畜无害的艺术家。 下午四点,在约定好的咖啡厅相对而坐后。 aurora一如既往地先赞叹对方:“哇,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简宁点点头,“谢谢,你也是。” aurora还想夸她的气质,的确像是一朵带刺的漂亮玫瑰。 没成想简宁压根就没断话,接着就道: “能麻烦你告诉我spacekeeper在你们原定计划中的作用、利弊、结果吗?” “……?”aurora有点懵,小玫瑰怎么就知道了? 她正准备试探简宁知道了多少。 简宁立即顶着人畜无害的外表追问:“不可以告诉我吗?” 她只能回答:“当然不是。” 只是理论而已。 简宁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一双极具东方韵味的深黑双眼、专注地盯着她看。 她有所保留地讲了一部分,正思考要如何总结,如何删减,如何回答简宁追问其余的部分。 人畜无害的艺术家再次追问了。 但问的却不是她藏着没说的部分,而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处。 “苏雨扬最近在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aurora的思绪被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还好。” 这回答过于笼统,她先答这一句,好为后面的详细说明争取时间。 当她准备好真假参杂的程度时,简宁已经开口了。 “她最近应该挺累的,麻烦你多照顾她。” aurora的思绪被迫又又来了一次大转弯,这次她机灵地接上了刚刚准备好的答案。 “当然没问题,她的确有些累,我听她提起过你,从你到来后,她已经放松多了。” “如果我替代spacekeeper,你们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吧?”简宁忽而又道:“才能真正放松。” “?”aurora几乎已经风中飘摇了。 这是什么神一样的聊天逻辑? 她完全跟不上好吗?每次刚想好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简宁已经再次张开了嘴。 aurora恨不得让她等会儿再说。 但简宁已经说出来了。 “她帮了我很多,我的生活也因为她而轻盈了。” “如果你这么觉得,那我很开心。” 怎么又扯回感情了! aurora在心中哀嚎。 甚至还秀恩爱!可恶! 实际上简宁只是按照自己想法的顺序说而已。 “我想多帮帮她,你觉得可以吗?” 为什么要问我可不可以?aurora准备好的答案再次废弃。 她总不能说不可以,便只好打马虎眼:“你能这么想,扬一定很开心。” “才不是。”提起这里,简宁有些伤心,但她听到“扬”后,又想起了开心的事。 “所以你之前说的的确是young's girl吗?” aurora听到“才不是”时几乎心脏骤停,听到后面五百四十度的话题转换后,心脏直接“停”了。 跟不上,完全跟不上,她只能顺着简宁的节奏答:“是,当时扬还骂了我。” “她真坏。”简宁唇边溢出笑。 aurora顿时轻松了,也跟上了,“是,扬实在太坏了,一直瞒着你,我都替你着急。” 简宁腼腆道:“我当时真的很急。” aurora弯弯眼睛,顺着心意道:“没关系,现在就好了。” 提起这个,她顺其自然又问道:“刚刚怎么说才不是?” 简宁不假思索回答:“她不让我帮她。” “她竟然向你提起了吗?” “我问了她,她承认了。” aurora默然。 竟然有人能从扬嘴里撬出话。 随即想起刚刚自己的手足无措,又觉得合理了。 当她刻意思考要如何回答、如何控制对话节奏时,往往跟不上简宁的节奏。 而当她放弃这些目的性的思考,交流顿时就顺畅、愉悦多了,她一问,简宁一答,利落而诚恳。 谎言与目的就如同花丛下穿行的毛线,会被玫瑰花的花刺纠缠住。 当她言明“我想过去”时,花茎弯折,给她留出宽敞的道路,以及一片馨香。 “但她不愿意让我帮她。”简宁眨眼,眼神空洞片刻,略颓丧,“你和她认识久,你觉得怎样才能让她同意?” aurora恍然大悟。 原来那句“你觉得可以吗”是这个意思。 而等她恍然大悟时,对话不知何时已经行进到了这个程度。 “你竟然愿意吗?”她错愕道:“对于艺术家来说,被绑到名利场上应该是一个耻辱。人们的辱骂甚至是最小的代价。当同行提起你,会嘲笑你;商人提起你,会想起你在交易中的价值,还会在需要时打扰你、威胁你。” 她有些不可思议,“你之前卷入过风波,如果再来,就再也无法从舆论中挣脱了。” 凝将永远与“艺术”划分界线。 简宁面不改色,“没关系。” 她身上有书卷气,但更像是泼了颜料的书卷,有种油画一般的独特气质。 很独特。 这符合aurora对于艺术家的认知。 但简宁面容太无害,五官清秀,容貌甜软,即便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只会让人觉得沉闷、迷茫无助。 所以她一眼就认为:这是一个漂亮的、人畜无害的艺术家。 加上苏雨扬过度的保护,让她忽略了——人们对于艺术家最普遍的形容分明是“怪异、非主流”。 如果要为怪异程度排序,简宁其实能够名列前茅。 她直勾勾盯着aurora,开口:“反正人们总是有眼无珠。” aurora彻底愣了。 她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无力招架感并不是错觉,也不全是因为自己目的性太强。 第62章 而是因为简宁本就不同于常人。 这是一位游离在人群外,坦诚到怪异、直白到怪异的画家。 她不常开口,所以人们无法察觉。 当她必须开口时,这份直白到鲁莽的坦诚往往让人难以招架。 “你确定吗?”aurora艰难反应。 简宁点头,坦诚相告:“我想帮她。”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aurora和苏雨扬相处久了,惯例问。 简宁摇头,“所以我向刘助理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她没有节奏。 于是完全打乱了aurora的节奏。 坦诚与说做就做的行动力,大概是比苏雨扬的心思更恐怖的东西。 aurora十分头疼。 又忍不住八卦:这分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第49章 争执 晚上八点多,简宁举着手机仰躺在沙发上。 手机屏幕里是财经新闻。 “啪嗒——”门被打开。 嗯?今天这么早? 她探头去看,苏雨扬拎着一杯奶茶进来,“你买的?在门口。” “啊……我忘拿了。”简宁坐直,自然而然伸出手,一步也懒得走,就等人投喂。 苏雨扬随手放在玄关的桌面上,等洗完手后才拎着奶茶进客厅,顺手戳开递到她嘴边。 简宁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 身子一歪,没骨头似的靠过去。 “递”变成“抵”,捎带手则彻底成了投喂。 简宁一口气吸了小半杯,摇摇头,“不要了。” 有点撑。 苏雨扬收回手,盯着这瓶不明液体打量。 靠在她肩上的人滑坡似的,顺着就躺到了她腿上,摸起手机继续看。 苏雨扬低头,跟她隔着手机对视,又看回奶茶杯。 “好喝吗?你经常喝这个。” 简宁歪歪脑袋,从手机侧面看她,“尝尝,你可能会觉得甜。” 苏雨扬低头看她一眼,就着吸管轻轻含了一口。 几秒后,她压低眉梢。 ……好甜。 简宁盯着她的表情,忍俊不禁,“还我吧,你适合苦苦的东西。” 她也尝过苏雨扬偏爱的饮品,当时的感受是—— ……好苦。 苏雨扬放下奶茶,把她托起来。 简宁猜到什么,笑着挣扎,“我不要!” 奈何力气不如人,还是被抱着亲了一顿。 不过她想象中的事没有发生,苏雨扬口中只有甜腻腻的余味。 过后,她们抱在一起。 苏雨扬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现在这样就好。” “什么。”简宁脑子正处于迟缓状态。 “现在这样。”苏雨扬复述,而没有详细解释。 这样会显得委婉一些。 简宁慢慢回过来味儿了,“她跟你说了?” 再怎么说,aurora也是站在苏雨扬那边的。 “嗯。”苏雨扬直接承认了。 这种欺瞒过于拙劣,没必要,不如直接承认。 “我不想你功亏一篑。”简宁坐直,看着她的眼睛说。 姿势原因,她坐在苏雨扬腿上,所以比苏雨扬高出不少,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紧密的距离又把压迫感变成情人间的呢喃,带着些商量、珍视的意味。 “不会功亏一篑。”见她肯听,苏雨扬劝说:“求稳不求快,我等了十年,十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简宁依旧直勾勾看着她,“可aurora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之后你会被怀疑,举步维艰。” 苏雨扬无法否认,她不把简宁当傻子哄,简宁也从来不傻。 “只看这件事aurora说得没错。但我不可能只考虑事业,你也在我考虑的范畴内。” “与其用你去交换一个时机,我宁愿错过它。” 她这么说,简宁再固执,语气也会软和下来。 “可是我不介意呀。” “我介意。”苏雨扬也目不转睛地回望她,“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也不想我们的关系因此受挫。” “我不会难过。”简宁不理解,“我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更不可能因为这个怪你啊。” 她依旧直勾勾看着苏雨扬,苏雨扬却错开了视线,转而抱住她,让对视彻底中断。 “……以后可能会。” 她要的不是短暂的相拥,而是长久的陪伴,所以要将一切会破坏她们感情的事扼杀在摇篮中。 她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会把她苦心经营的对等感破坏。 “你……”但简宁多了解她,她的语气、她的习惯。 “我不会难过。”半晌,她又重复了一遍。 苏雨扬没吭声。 一分多钟后,简宁推开她,掰过她的脸强行跟她对视。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语气有点儿强硬,苏雨扬眨了眨眼,视线飘忽。 简宁蓦然反应过来,放软语气,“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我怕你以后会觉得我碍事,所以尽早不给你碍事,不让你因为我而改变决定?” “我不会。” “所以我也不会。”简宁平静地看着她,“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知道。”苏雨扬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强硬。 她知道简宁和她生活中的大部分人不一样,她细腻而又敏感,所以和她讲话时总会刻意控制自己的语气。 “但是以后你可能会后悔,所以我想排除这种诱因,让关系更长久。” 她认为简宁是一个感性的人,并将简宁的感性也纳入自己的决策背景。 “那你以后就不会后悔吗?”简宁依旧是类比反问。 苏雨扬摇头,语气平静,平静即坚定。 “我不会。” “那我也不会。”简宁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明白苏雨扬潜意识在想什么了。 “我这么说,你信吗?” 苏雨扬没开口。 简宁扯出一个笑,“你不信。”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可信吗?”她微恼。 “我是没有你那么理智,什么时候都精打细算,逻辑思维比计算机还精密。但我也是个正常人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雨扬卡壳两秒,而后迅速道:“我不是说你的选择不理智。人的想法会变,我的目的是为这种变化做好准备,我不想你去承受这种变化的代价。” 即便此时,苏雨扬也还是会理智、镇定地思考,做出对策、扭转话题风向。 “你不会变吗?” 但她面对的是简宁。 “我们都不是机器。” 苏雨扬合眼,看向别处。 她需要重新整理思维,和简宁的对话方式要不同常人。 简宁再次把她的脸转回来,强行对视。 “你的意思就是:你觉得我以后会后悔,所以你不让我这么做,不让我感情用事。” 她没有用问句。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苏雨扬清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应下这句话。 让她认真想想,到底该怎么回。 “别想了。” 简宁倾身,与她额头相抵。 “你没权利替我做决定,也不要总想着控制以后,好吗?” 可苏雨扬就是一个无论何时都想着以后的人。 她生活在当下,思绪却永远都在未来。 “我没有要替你做决定,我只是为了……”她自己都觉得无力,却又想不出有什么话能骗过简宁。 “为了我好?”简宁反问:“那你的控制欲未免也太强了。” 话出口,她顿了下,苏雨扬人也僵硬了一瞬。 她本就有点恼怒,到底没能说出什么解释的话。 苏雨扬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简宁说的就是事实。 良久,她抬眸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语气镇定、声线平稳。 及时打断了对话,避免情绪化的走向。 可那双眼中的试探又不似作假。 简宁推开她,留下一句“没有”后离开。 苏雨扬立即起身拉住她的手,“别。” 别什么她也不说。 简宁合眼,胸膛微微起伏。 “什么理都让你占了,我现在想自己待一会儿也不行?” 她回头盯着苏雨扬,眉梢下压,看起来十分不悦。 “我要回去,你是不是也要说‘不利于感情发展’,然后不让我走?” “你知道我不会这……” 简宁打断她,“是,你不会说,你会直接做,想方设法不让我走,因为你觉得不好。” “……”苏雨扬也无法否认。 “呵。”简宁忍不住扭头嗤笑,“我有任何一句说错了吗?” 没有。 苏雨扬只能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 简宁甩了一下,没甩开。 第63章 “松、开。”她盯着苏雨扬的眼睛,一字一顿。 苏雨扬的手下滑,捏着她的手指,纤细、常常沾着颜料的手指。 她太清楚眼前这位画家是什么脾性。 沉默对峙片刻后,她断定此时照做更好,所以松开了手。 理智带着她放走了简宁,但脑海中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喋喋不休,闹得她一颗心忐忑难安。 应该冷静下来仔细复盘,然后思考对策的。 可为什么……那不知名的冲动浓郁到几乎要碾碎理智? “……” 当简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余下一片空荡时,她心脏忽然一紧,像是呼吸被人扼住,视线中那抹浓郁的色彩褪去,只余下灰白色调。 她想追上去,哪怕她知道现在追上去了无用处,只会雪上加霜。 如简宁所言,她再理智不过,控制欲与控制力也再强不过。 所以“失控”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她逃避着、自证着,最终却依旧逃不过一句“私情”。 仿佛一瞬又回到了十年前。 不同的是十年后的今天,简宁不再是她暗自窥视的对象,而是她的恋人,是与她朝夕相处、在她生命里留下过诸多色彩的身边人。 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心底的冲动再难控制,她快步追上。 她不远不近在后面跟着。 通过脚下的投影,简宁甚至还能看到她拎着那杯奶茶。 她驻足,身后的影子也驻足。 “危险。”影子开口,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要跟上。 “你知道这理由多蹩脚。” 影子沉默。 “我的决定不变,你如果一定要坚持,那我们不如……” 话未说完,那沉默而又冷静的影子迅速靠前。 简宁被人从后面抱住。 “别,不可以。”苏雨扬的语气急促,其中焦急的情绪满溢而出,“除了这个其他都行。” 这是简宁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急促的语气,以及单纯的、不带理由的、命令似的话语。 这人总能找到万全之策、百般缘由,让人无法拒绝。 所以像这样幼稚的、情绪化的发言极为少见。 她叹息。 “别。”苏雨扬将她抱得更紧,“我所有的目的都是这个,你不能就这样结束它。” “……哪个?”冷风一吹,简宁心情复杂。 她只是想说分开一段时间,但某人似乎误会了。 揽着她的人不吭声。 简宁抬起小臂,接过苏雨扬勾在手指上的奶茶袋。 “凉了。” “温度低,放不了多久。”苏雨扬话密起来,“我再给你买。” “我没说想喝。”简宁语气平平。 “备着。”苏雨扬语速略快。 “浪费。” “那我喝。” 简宁听不下去,挣了两下。 这次不用她强调,苏雨扬立即松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简宁转身,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问。 明明是抬头仰视,她的气势却再一次高过了苏雨扬。 “……什么。”苏雨扬大概心里有数。 “不讲理的小狗,不停地说我要吃骨头。”简宁启唇,说出了这段与苏雨扬相去甚远的描述。 “……”苏雨扬低头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知道自己这段反应失败至极。 毫无逻辑、毫无说服力、毫无重点。 下一秒,简宁上前抱住她。 她愣了一下。 只这一下,简宁便退开,留下一句“回去吧”后扬长而去。 苏雨扬想继续追,可手里的奶茶已经被简宁带走了。 怀中也只余下冬夜瑟瑟刺骨的寒风。 极为罕见的,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泪目的冲动。 她恐惧简宁离开、也唾弃自己这不讲理的模样。 可那轻而又轻的怀抱仿佛在说:没关系,不讲理也没关系,感情用事也没关系。 第50章 酒会 苏雨扬复盘了无数次。 她确定在抱她那一下后,简宁就没有继续生气了。 可……为什么呢? rains:「对不起,我承认我自大、控制欲强,我也还是希望你不要顶替sk。如果代价是你要跟我分开,那你顶替吧,我没意见。」 晚上回去后,她发了这么一条消息过去。 直到十二点——苏雨扬正常的入睡时间,简宁还是没理她。 rains:「……宁宁,至少告诉我你安全到家了吧。」 这个rains依然死活改不了她的心机。 简宁也习惯了。 一起生活这么久,她怎么可能没发现,喜欢的时候觉得可爱,喜欢的情绪不在时就睁只眼闭只眼。 n:「到了。」 苏雨扬没有再发去一些类似于“回答我上面那句话”的话,她知道简宁如果不想做某些事,谁劝都没用,拿刀威胁也不好使。 而如果她想,那谁也阻拦不住、转移不了。 rains:「你怎么做都可以,我都会做好准备的。」 rains:「我睡了,晚安。」 她选择将选择权让出去。 第二天12月11日,周四,简宁下午第一节有课。 12:30 rains:「午饭吃了吗?下午我去送你?」 n:「不。」 酒会在下周一,苏雨扬的确很忙。但她认为简宁的优先级最高,而且如果她得知了简宁的态度,那么她的调度就有了明确的目的,会更高效。 她又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人格形成在七八岁前。 人格是性格的底色,而性格多形成于青少年时期。 行为可以伪装、掩饰,但性格很难彻底改变,更别说人格气质。 简宁翻了一些心理学的书籍。 天知道她自己生病时都懒得看这些晦涩的书。 总之,一直到周六之前,苏雨扬如果说些问句,简宁会回「是」或「否」,「好」或「不好」。 当然,都是后者居多。 但其余的话基本就得不到回复了。 苏雨扬对简宁的认知很正确。 无论她如何努力,简宁不想,那基本就是白费功夫。 她不知道该怎么如何推进感情,便只能转手事业,如先前所承诺的——无论简宁怎么选,她都会做好准备。 周一傍晚,酒会如约而至。 最初的计划中,苏雨扬要在此展现出和深空创始人的异常关系,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还要邀请深空的一名画家进入苏氏,苏氏会提供工作室。 之后的股票、风向等等,都与这个画家、她和深空创始人的关系挂钩。 ——深空借此一举起飞,众人将她和深空联系起来,顺便给苏氏留下烂摊子。 这个画家就是spacekeeper,即sk。 但sk临时宣布了封笔。 她们查了,并非资本做局。 这些艺术家的性格本就莫测,苏雨扬只能吃一堑长一智。 所以当时她告诉aurora的计划是:不出现在酒会上,她应该要来的,不来就代表着主动放弃。 深空露出了sk这个弱点,她却没有抓住。 ——小苏总应变力不足、深空至少不输、苏建生开始怀疑,小苏总权力降低。 现在,因为要做两种准备,所以苏雨扬还是来了。 如果简宁不出现,她就表现得和深空创始人剑拔弩张,深空因sk封笔而落败。 ——小苏总无功无过、深空落败、苏雨扬与深空撇开关系,不惹苏建生怀疑。 如果简宁出现,那么sk的位置就由凝来替代。 除此之外的更多可能性,苏雨扬都考虑了。 她做了万全之策,心中却依旧沉沉,并无几分轻松。 商场之上人们近乎赤裸的欲望,也不再让她感到安心。 ——有欲望就代表着可以交易、可以掌控。 灯光华丽、觥筹交错、富丽堂皇。 入场前,aurora看着她,“小玫瑰还没理你?” 她点了点头。 “真任性啊。”aurora感慨,兴许也带着一点不认可。 苏雨扬反驳不了这句话,但她还是道:“她就是这样,挺好的。” aurora啧啧称奇,“你居然能忍受这么大的不确定性,还说好。” 苏雨扬不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这么喜欢简宁。 她明明更喜欢和理性、确定、主动、表达能力强的人相处,简宁几乎完全相反。 可找了那么多年的理由,感情才刚淡化一点,抵不过回来看了一眼,情愫便卷土重来,燃焰愈高。 “想不出原因。”她道:“就是喜欢。” aurora也不是没谈过恋爱,能理解这种感觉。 “可你们真的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雨扬扭头看她。 她扯扯嘴角,“这可是事实哦,你不是最喜欢听对于事实的分析了吗?” 第64章 苏雨扬扭回去了。 她们还在休息室,无人能打扰,甚至知道她们在内的,也只有各自的助理。 aurora便敞开了说。 “你喜欢控制节奏,她喜欢打乱节奏。” “你喜欢整齐秩序,她喜欢随心所欲。” “你喜欢利益交换,她讨厌声名利禄。” “你喜欢高瞻远瞩,她讨厌过度顾虑。” “你讨厌不确定性,她喜欢随机应变。” “你讨厌不明意味,她喜欢抽象的画。” 苏雨扬注意着时间,瞥她一眼,“文采斐然。” “我也觉得。”aurora自恋道,但还是解释了。“她找我时我想到这点,之前就思考过几次。” 也就是说,腹稿。 “……” 只提评价不提内容,代表她不想过度深入这个话题。 aurora明白,所以没有继续说。 然而十几秒后,苏雨扬还是主动开口了。 “有个词叫互补。”她的语气变低,“我们也许很配。” 这话她自己估计都不信。 那头小玫瑰还晾着她呢。 看着有点惨。aurora就没戳她伤口,改而道:“时间到了,走吧,不聊了。” “好。”苏雨扬语气恢复正常,“你走吧。” 她们两个不能同时入场。 aurora可就是深空明面上的创始人。 八点,酒会开场。 如苏雨扬所想,富丽堂皇、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本该游刃有余,然而今日脑中悬有一线,甚至称得上提心吊胆。 八点半,她和aurora“撞见”,周围之人各个聚精会神、暗中注意。 “小苏总,久闻大名。”aurora装得像模像样。 “百闻不如一见。”苏雨扬伸手与她交握。 两句再正常不过的寒暄之语,围观的人们不断分析,试图从中窥探到更多,好嗅得一点风向。 然而对于小苏总本人而言,却有些失望。 aurora身后无人。 她的目光在aurora身后停得有点久,扫视的范围也略大。 aurora从中看出她的意思,也无奈地微微压低眉梢。 很遗憾,她也没有见到小玫瑰。 “如您所愿。”她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简宁没来,她们应该采取计划1。 【如果简宁不出现,她就表现得和深空创始人剑拔弩张,深空因sk封笔而落败。 ——小苏总无功无过、深空落败、苏雨扬与深空撇开关系,不惹苏建生怀疑。】 在外人看来,就是她将sk的意外怪罪到了苏雨扬身上。 苏雨扬抿唇,“……您误会了。” 她希望简宁不参与,可当简宁真的不来时,她又莫名感到失落、乃至于懊恼。 她的话和计划中有出入,态度模棱两可。 aurora了然,这是不死心,想要再等等。 她很乐意配合。 “我看是小苏总误会了。”她扬起一笑,抬酒碰杯后转身离去。 旁人不明觉厉,有心人能看出其下暗流涌动,静待后事发生。 简宁……简宁当然会来。 她只是被衣服绊住脚了。 酒会在私人会所举办。 画板颜料太重,她已经寄送到了会所外,自己带个人过去就行。 然而,当她裹着羽绒服,穿着舒服的背带裤抵达会所后,看到了会所门口的服务生,以及姗姗来迟往里进的名流,各个西装革履、礼裙夺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也不是说不好看。 虽然背带裤被颜料染过了,但她一般都会把染料的痕迹调整调整,显得很有艺术感,如同特地设计的一般。 就是……嗯,怪怪的。 她陷入沉思,一分钟后给徐之敏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她和徐之敏在车里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简宁对所谓的上层圈子抱有极深的厌恶,所以并没有把这类事告诉她,就连苏雨扬的身份也没透露。 “不好解释。”她眨眨眼,“反正,我得去参加酒会。” 徐之敏瞧见旁边的会所了,不像她这种小屁民能进入的。 然而眼前的人打消了她的畏惧感,“……你就穿这进去?” “我也觉得不合适。”简宁认可地点点头。 “……你马上要进去才反应过来吗?” 简宁轻咳一声。 她很久很久没来这种场合了,最近十年又不怎么参与社交活动,一直都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漂亮怎么来。 一时间没考虑到。 “我真服了。”徐之敏忍不住扶额,“真有你的。” 简宁不吭声,使用眼神攻势盯她。 “……我是带了裙子,但也不适合这种场合啊。” 她俩体型差不多,简宁请求她带来一条裙子。 “没事。”简宁忙摇头,“我不介意。” 徐之敏介意,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如同“庞然大物”的私人会所,高端、低调。 “买一套礼服吧,我的裙子真不合适。” “……好麻烦。”简宁叹息,“标准的礼服好难搞,要测量好多,准备好了酒会就结束了。” “也是……你要进去干嘛?”徐之敏收回视线,“如果能说的话。” “可能会给人画画。”简宁坦诚道:“酒会就是一堆人喝酒聊天,没什么不能说的。” “人家喝酒你画画?”徐之敏吐槽:“前言后语自相矛盾。” 简宁眨眼。她说后半句话是因为看出徐之敏不舒服了。 “但是画画穿裙子不合适吧?你要的长裙。” “……好像是。” 徐之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戳她脑门,“你的脑子里都是水吗?” 简宁被她戳得一晃一晃,她侧头摸摸自己耳朵,又把手给徐之敏看,“没有水。” “……”徐之敏无语死了。 简宁弯弯眼睛,摆正自己的身体。 “我想到了,去买西装吧,附近有商店。” 徐之敏扭头看她,“我怀疑你喊我过来是遛狗呢。” 简宁摇头,“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是每天晚上22点发,还是一下子发了?大家说呢~ 第51章 让渡 把简宁送回会所外后,徐之敏看着副驾驶上的简宁,试探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一路都在看窗外。 “啊。”简宁转头看她,“你发现了。” “……”合着就是遛狗呢。 徐之敏忍不住火大,努力忍住了。 “怎么不直接说?”简宁一向直白,怎么突然开始绕弯子了? 直白的很快就来了。 简宁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我想见你,但不想你又不理我。” “……?”徐之敏一愣。 简宁却不敢继续说了,转而讲起自己,“她就在里面,如果没处理好,我们可能会分开。” “我有点害怕。” “她?你女朋友?”徐之敏从善如流,跟上她的话题,反问。 “嗯。” 徐之敏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抱抱。”简宁却忽然倾身过去,伸开双手看着她说。 “啊?”徐之敏措不及防,低头看着简宁不转动的眼睛。 “啊……”她忽然明白了——简宁的确在害怕,她在隐晦地问:你不会离开的吧? “……” 她曾主动离开过。 无论如何解释,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年是自己先抛弃了简宁。 她不清楚简宁近十年的过去,但看着眼前孤身一人的人,忍不住想:她是否被抛弃过很多次?不然怎么会沦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 简宁其实不这么觉得,但她的确害怕在意之人的离去。 毕竟她的世界里本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几秒后,她被人抱住,力道很紧。 她没吭声,过了一小会儿才说:“好勒。” “……”徐之敏一把推开她,“滚吧您。” 简宁坐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莫名显得有点坏。 “唉。”徐之敏还是伸手帮她整了整衣领、肩袖,“你这人……算了,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简宁点头,认真道:“谢谢你。” “滚吧滚吧。”徐之敏挥手,“我要玩手机了。” “好哦。” 徐之敏横她一眼。 她弯弯眼睛,改口道:“好。” 而后转身往会所的方向去。 徐之敏扭头看她背影,闷声嘟囔:“画画还穿白的,脑子里都是水。” 简·脑子里全是水·宁手里有请帖,服务员迎她进去。 请帖是苏雨扬给她的。 苏雨扬用切实行动告诉她: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由你选择。 简宁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第65章 她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色西装,从会堂边缘的桌上拿起一杯酒,慢悠悠混入人群。 酒舞成池,言笑晏晏。 三言两语之间暗流涌动。 她抿着酒,心叹味道不错,不紧不慢走着,随处瞧瞧。 大概是气质独特,附近的人不自觉去注意她。 这姿态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 也有人认识她,与面前人窃窃私语。 “她怎么来了?” “你忘了?她现在也在深空旗下。” “不会吧……” 简宁毫不在意这些视线与言语。 她走了小半个会堂,终于看见aurora。 aurora也看到她了,不免讶异。 “晚上好。”简宁走近,对她打招呼。 她没有抬酒杯,她手中的酒并非用来寒暄、作礼,只是用来品尝。 aurora收敛心绪,对她弯眸勾唇,“迟到了哦。” “抱歉。”简宁一本正经回答,“去换了衣服。” 一旁蠢蠢欲动的人见状上前,笑言试探:“兰总怎么还把自家的画家带来了?” aurora中文名姓兰。 “我不清楚你们的礼节,需要人提醒我,sk不来……” 说着,她看向简宁笑道:“正好凝有空,就和我一起了。” 简宁点头,对来人也问了好,“晚上好。” 来人嘴角抽搐。 我信你就有鬼了。 他年龄大些,见过简沉舟带简宁应酬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虽然人挺有礼貌,但却是一等一的不好说话。 虽然心里如此作想,但他面上还是笑道:“晚上好,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啊…… 他这么一说,简宁……简宁还是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跟他见过面,更不知他姓甚名谁。 “还好。”她礼貌回答,然后问出自己的问题:“您知道苏总在哪吗?苏总,苏雨扬。” 来人:“……” 够直白,够突兀,够简宁。 但怀着窥探的心态,他还是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简宁还是很礼貌,然后转头道:“auro……兰总?” aurora毫不介意被直呼其名,反倒觉得好笑。 她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那就去见一下小苏总?” 苏雨扬正在会场的另一边应酬。 与油嘴滑舌,试图偷换概念的商人掰扯几句后,她微沉肩膀,“如果您是这个态度,那就算了。” “哎~”商人连忙改口,“可以再商量嘛。” 苏雨扬看出他的意思了,推辞一句后转身。 还没迈步离开,某个人映入眼帘,她愣了一下。 简宁个子不算高,但瘦,显得高挑。 平时懒得绑头发,总是披散在身后。 今天她扎了高马尾,又穿着一身松散的休闲西装,衬得人更高挑。 几何形的耳环锐利而冷硬,将五官的柔美硬化几分, 刘海被拨开,没有表情的脸从沉闷变成冷淡。 那张脸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冷淡、高挑、专注。 一瞬间的冲击力用“惊艳”也不足以形容。 苏雨扬顿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简宁并未走在前面,而是跟在aurora身后。 苏雨扬越过aurora看向她,她也没有开口或上前。 刚刚aurora对她说:你还是选择来了。 她答:我来只是画画,怎么选是你们的事。 “小苏总。”aurora提醒。 ——周围有人在看。 苏雨扬回神,将目光挪回aurora身上。 “兰总别来无恙。” 简宁来了,她不必和aurora营造出剑拔弩张的氛围,而应该营造出一种若即若离、似有联系的感觉。 “有恙无恙,那不得看小苏总的意思?”aurora却道,表情和善,笑里藏刀。 言下之意:sk被撤,我棋差一步。 而且她喊了小苏总。 她们约定过,如果计划采取后者,要喊“苏总”。 苏雨扬心下一动。 她试探开口:“兰总玩笑,生意是两方的事,怎么能由我一个人说定?” aurora稍扬眉,眸中带笑。 “怎么不能呢?” ——扬,选择权在你。 即便凝来了,但她们的关系还没有展露出苗头,可以剑拔弩张,也可以意味深长。 如果你选择剑拔弩张,那么凝就只是深空推出的另一个棋子,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让凝安然无恙,自己退居幕后,继续隐藏在苏氏。 如果你选择意味深长,那么凝将替代sk,成为我们的剑,铺平前路,斩断你和苏氏的藕断丝连。 aurora看着苏雨扬,眸中的笑意复杂至极。 当她知道简宁的意思后,她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两个人都赶着奉献自己保护对方?既然都是固执的人,那为什么又都亲手让出选择权? 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有相似点。 却又不约而同如此相似。 她都要为这爱情泪目了。 谁说东方人含蓄内敛的爱情不浓烈,她第一个反对。 简宁可没她想的那么多,单纯是在遵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只不过想法里多了一个人。 她不是束之高阁、养之温室的花,她不需要被人装进玻璃杯里精心保护。 但如果有人需要那层玻璃才能觉得放心,那么她愿意接受她的控制,就像她愿意接受她的感性。 所以,她将选择权递给了苏雨扬。 她看向苏雨扬,眼神平静而专注。 ——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接受你的一切选择。 苏雨扬也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她沉默了三四秒,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反应太久了。 理性与感性不断争夺着她这片思绪,试图控制她这副躯壳。 最终,她提起最标准的微笑,完美到毫无瑕疵,既不过分、又不寡淡。 眼神、肢体动作都是如此。 周围的商人、政客、名流,有意无意朝此处打量,想摸清她们的态度,窥探她们下一步的走向,也好分得一杯羹汤。 「兰总玩笑,生意是两方的事,怎么能由我一个人说定?」 「怎么不能呢?」 “自然不能,凡交易都讲求公平自由。” 商人进退有度,转而看向其身后的画家,彬彬有礼询问:“可以为我画一幅画吗?” 画家始终都直勾勾看着她,闻声点头。 aurora停了三秒后,打断这场过分浓稠的对视,笑问简宁:“你就答应了啊?” 简宁眨眼,回神看向自己的老板,“不可以吗?” aurora笑叹,“可以,当然可以。” 她看向苏雨扬,“苏总嘛,当然可以。” 简宁便收回视线。 围观的人且惊且疑—— 这简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语出惊人。 这小苏总和兰总怎么不太像针锋相对的仇人? 这小苏总怎么跟简宁不太对劲? 有心人则能看出其下的暗流涌动。 兰总看着豁达,但绝对不是什么不拘小节之辈,怎么忽然改口喊苏总了? 一般而言,对他们这些圈内人来说,“苏总”都默认为苏建生,“小苏总”才是苏雨扬。 第52章 摘花 勾心斗角的心思在攀谈中显露无疑,甚至没有被隐藏在暗流之下。 简宁还是不喜欢这种场合。 她在会厅一角坐下,服务员搬来她提前寄存的画具。 “麻烦不要离开我的视野。”她对面前身着礼服的人道。 苏雨扬不假思索答:“好。” “请便。”简宁伸出手臂,请她回去继续酒会交际。 苏雨扬也不假思索同意了。 旁人却是个个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开始画了? 就直接同意了? “虽然我不懂这些,但凝似乎比sk要强上不少。”苏雨扬与aurora道。 “看来苏总也偏心。”aurora笑盈盈答。 “不过么,苏总喜欢就最好了,免得过后又来找我抱怨。” “我什么时候找你抱怨过?”苏雨扬的姿态、语气,从商谈进入了闲聊。 甚至像是与好友间的闲聊。 旁人还有的要愣。 这小苏总和深空的创始人……关系匪浅? 话说,兰总领着深空,突然从国外进军国内,虽说有理有据,是因为宸海刚倒,机会颇多。 但小苏总回来的时机也太巧了吧,就比深空早几个月。 她刚回来时自然无人注意,毕竟苏家那位苏洋就是草包一个,没人注意更低调的苏雨扬。 几个月后才显露锋芒。 加之小苏总和深空摩擦不断,他们其实都乐于看二者相争。 毕竟这两个横空出世的,哪个都不好惹,内部消化得了。 第66章 但……有没有其他可能? 有心之人开始思索。 他们理应思索。 苏雨扬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埋线索。 至今,诸多线索前呼后应、互相串联,静候人们发现苗头,进而抽丝剥茧,窥得“真相”。 然后兴高采烈地走进她的下一个陷阱。 只是…… 商谈间隙,苏雨扬不动声色看向远处作画的人。 颜料已经沾到了她洁白的西服上,但却浸染出了一股更文艺、更独特的气质。 毫不显脏。 这样的人本就该不染纤尘,即便处于这种场合。 她依旧无法允许自己弄脏简宁。 凝要成为那把剑、那只笔,染上各色颜料,浑浊不堪。 她阻止不了,她从来无法拒绝简宁。 既然如此,那就为其套上一层剑鞘,哪怕是用自己。 想法周转,苏雨扬面上不露声色,依旧与商人们有来有往。 简宁则专心作画,完全忽视了外界,或者说其他人、事、物,在她眼里都成为了线条、色彩。 酒会时间没多长,所以她这次没画过于具象、细致的作品,相较于线条,更关注色彩与构图。 暗红色的主体是一位女性。 她手中托着一朵淡蓝色的花,背景由多种颜色和色块形状构成,一眼看过去像是湍急、浑浊的河流,但再转眼,又觉得像是危耸的悬崖山巅。 不同的色彩偏重构成了不同的场景,全凭观者如何看。 以上皆采取较为洒脱、大方的笔触。 画中唯一细致描摹的地方在那朵蓝色玫瑰外——一层逐渐碎裂的玻璃罩。 玻璃自顶部开始破碎,越接近下方,破碎的程度越低。 而最下方则是暗红色女人的手,她将玻璃杯托得平稳,哪怕细碎玻璃溅落在她手上,划出淡红色的线条。 线条、边角、轮廓、色彩、光影。 无一不细致,无一不完美。 画毕,她丢开画笔,盯着整幅画细细打量,又或者是在出神。 良久才有动作——翻出一只干净的笔,写下淡蓝色的“凝”。 忘署名了。 这次要署名。 完工。她伸伸腿,双手交叠,向前伸展胳膊。 “简小姐,请问您需要我们帮忙收拾吗?”蠢蠢欲动已久的服务生上前问,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笔和筒。 “嗯?”简宁用手背上干净的地方揉了揉眼,注意到地上被自己霸占的方圆几米。 ——好像是和干净典雅的会堂格格不入。 她恍然大悟,“收吧。” 酒会还未结束,人头依旧攒动,服务员将满地的笔纸颜料收走,除了她脚边。 她则坐在高椅上,脚踩着踏杆,在一众流动的人事物中安静观望。 身边的画架与她一般格格不入。 十几分钟后,她起身去找人,旁人自动让路,并投以注目礼。 她不以为意,直奔苏雨扬而去。 苏雨扬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见她过来,二人都看向她。 “画完了。”她盯着苏雨扬说。 一旁的女人客套问:“我能有幸看上一眼吗?” 简宁转而看向她,“随意。” 说完后看回苏雨扬,“我走了。” 苏雨扬正欲开口,她又补充:“你们聊。”苏雨扬便不好再留,只能说:“注意安全。” 简宁本来也只是通知一声,闻声点头,转身离开会堂。 她走得干脆利落,不知背后聚集了无数人的视线。 知道了大概也不在意。 舞会之外,汽车之前。 “你先别上来!”徐之敏看到她的样子,连忙大喊。 她低头看看自己,仰头看向徐之敏,眨眼。 与其去想那些不知真假、短暂、复杂的交易圈,不如去珍惜这些日常事。 ——譬如因为衣服太脏,被朋友拒绝上车。 “你是用颜料画画,还是去颜料里滚了一圈啊?”徐之敏看着她一身白衣服变得花花绿绿,不可思议问。 “不好看吗?”她真诚问。 “好看不好看另说,你别穿这身衣服上我车。”徐之敏走到她身边,呲牙拧眉拎起她的衣袖看,极为嫌弃,“这颜料都还没干完。” 简宁使用眼神攻势,就这么目不转睛看着她。 “少看我,换衣服去。”徐之敏反手推开她的脑袋,往她怀里塞了一个袋子。 ——正是她原本带来的长裙。 “……好吧。” 徐之敏开车,快到蓝山桥时,她突然开口。 “之前的事对不起啊。” “啊?”简宁扭过去看她。 徐之敏空出一只手把她脑袋推回去,“别直勾勾看着我。” “……” “中学时候。”徐之敏抿了抿鼻尖,不太好意思。 “你家里那种情况……我又好强,咱也聊不上啥了。不知道什么心理……反正那会儿挺烦你,所以没跟你说话。” 简宁也不是好脾气的,这么一冷,真就给冷断了。 “……啊。”简宁又想转头看她,忍了忍,木木盯着正前方,声音也木木的,“没事。” “对不起。”徐之敏还是正正经经道了歉,“是我耍小孩子脾气了,现在想想,当时可能是嫉妒吧。” 她摇头叹道:“那时候太不成熟了。” 简宁也跟着摇头,“真的没事。” 顿了片刻她才彻底反应过来,小声说:“那你以后别耍脾气了。” “那肯定啊,我都几岁了。”徐之敏不假思索道,而后又幽幽叹出一口长气,“我们可都快三十了啊,时间真快。” 云州市没有月光,只有晃人眼睛的霓虹灯光。 灯光被车窗过滤,余有浅淡光辉落在她们身上。 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多年。 光影变换,色彩轮转,记忆交错,在这微醺人的氛围中,简宁微微提起了唇角,“真快。”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看向徐之敏。 “我记住了,你不准再耍脾气。” 徐之敏也勾勾唇角,这次没推她,敷衍似的叠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第53章 选择 简宁回家洗完澡后,收到了苏雨扬的消息。 rains:「我想见你。」 嗯? 这种直白的“想”可太少见了。 她又看了眼聊天框,是苏雨扬没错。 奇怪归奇怪,她的嘴角还是微微翘了起来。 n:「你在哪?」 对方秒回。 rains:「在家,想你过来。」 n:「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rains:「我过去把你抱过来?」 简宁轻哼,回:「好呀。」 三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同时发来的还有一条消息。 rains:「是我,开门。」 简宁在发送「密码没改」和走过去开门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后者。 刚拉开门就被人抱住了。 “我以为你会让我用密码自己开。”苏雨扬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简宁嘴角翘了翘,又往下压,“我也可以很勤快好嘛。” “那还要我抱你过去吗?”苏雨扬上前一步,用脚带上了门。 简宁被她一个转身堵在墙角,“要啊,干嘛不要。” 她轻咳,学苏雨扬平时说话的语气,“我想见你。” “嗯。”苏雨扬用正版声音一本正经说:“我的确想见你。” 简宁反而先受不了了,“你干嘛呢。” 她可以自己说些很直白的话,但听别人对她说就会不好意思,正好之前苏雨扬对于情感的表达始终都很隐晦。 苏雨扬低头亲她,声音含糊,“你说呢。” 简宁脑子都迷糊了才被松开。 “你换了个人啊。”她揉着苏雨扬的唇。 苏雨扬启唇,含住了她的手指。 她也不松开,就这么咬着说:“我只是不藏了。” 边说,她边看着简宁,眼神直白而又热烈。 一贯冷淡的表情无法改变,但眼神之下的湍流终于浮现在了海面之上。 凝以暗红色调刻画了她。 她清晰看到了她冷静表面之下的疯狂。 二人本就凑得近,墙角的狭小空间加强了“亲近感”,于是眼神的交缠便愈发浓烈。 宛若乍然破裂的酒,醺香只飘荡在一小片天地,未饮便醉。 简宁弯曲手指,勾了勾她的舌。 苏雨扬便顺着去舔舐。 “你……”简宁的眼神本来也不干净、不委婉,她这么一跟着来,氛围便爆炸似的升腾。 “我喜欢你。”苏雨扬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她微敛眸,片刻后又重新看向简宁,“……我爱你。” “无论我怎么劝说我的理智,怎么证明它只是一种冲动,我都无法不去想你。” 第67章 她拿起简宁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心口。 直白、烦闷、无奈、庆幸,带着这诸多未加修饰的情感道:“你就像是长在了这里。” “……” 简宁咽了一下口水。 这其实是她们之间第一次谈到“爱”。 她说不出太华丽的词藻,唯有拿出自己的手指,用行动给出答复。 折腾到最后,简宁累得只想睡觉。 苏雨扬倒是还有精力,抱着她说:“我抱你过去。” “啊?”简宁揉揉眼,推开她的脑袋,“干嘛一定要过去?” “画在那边,我有不懂的地方想问。” 简宁想起她来买「秋夜」的时候,也让自己讲解了。 “……”她翻身趴在枕头上,“不讲,没趣。” 苏雨扬坐了起来,似乎僵硬了一会儿,反正简宁没感觉她有动静。 “……哎呦。”她不情不愿翻回来,“明天不行吗?好困。” “好吧。”苏雨扬又躺回去了,默默抱着她。 肌肤相贴的温软与亲密,以及怀抱的安心感,让人更想要入睡。 简宁合眼睡觉,“晚安。” “晚安。”苏雨扬在她耳边道,说完就去关了灯,只留下一个小夜灯。 眼皮前的光感变化,简宁捕捉到了。 她再次翻身,埋进苏雨扬怀里。 苏雨扬照单全收,配合她调整自己的姿势。 “……” 几分钟后。 简宁坐起来,妥协道:“走吧。” 苏雨扬慢了几拍才缓慢撑起身体,看向简宁,有些受宠若惊。 简宁瞥她一眼,推开她的脑袋,“看什么,走吧。” 二人走出13号楼,向3号楼而去,冬夜的冷风吹得人困意全散。 苏雨扬真要抱她过去,但她没这个脸皮,拒绝了。 乘电梯上行期间,她嘟囔:“你想就说啊。” 一会儿说一会儿不说,搞什么。 “我说了。” 苏雨扬通过电梯的镜面看向她。 “……” 简宁揉了揉头发,只能不情不愿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懒。” “没事,我真的可以抱你过去。” “……”简宁撞她一下,你没事我有事。 “那你下次再说一遍。” “我怕你生气。”苏雨扬坦诚道。 “……我哪有那么小气。” “没事。” 苏雨扬还是这句话。 简宁遂转头盯她。 “叮——”电梯开了。 她被拽着手腕拉出去,但目光依旧定格在苏雨扬身上。 苏雨扬回头看她,微微一笑。 很漂亮的微笑。简宁愣了一瞬。 “真的没事。”漂亮的人说:“现在这样就好。” 简宁这才回神,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后回答:“……也行。” 苏雨扬的确是让她来讲解画的,字面意思。 “这个人是我吗?”她不无期待地问。 简宁沉默了。 她咬咬牙,点头。 不然呢? “为什么用这个颜色?”苏雨扬盯着面前的画,又指向里面的淡蓝色花朵,“不觉得这个颜色更适合我吗?” 简宁盯她,“你说呢?” 固执的疯子一个。 谁会为了一段半年不到的感情耽误事业? 谁会因为一段讲解,半夜冒着冷风跑来跑去? 苏雨扬不吭声了,她转而指向背景,“那这些是什么意思?” 简宁懒得跟她解释了,“自己品,没趣。” 说完转身要离开。 苏雨扬连忙抓住她的肩膀,“那——” 简宁瞥见她的眼神,身体顿了一下。 行,再等你一个问题。 “——你在里面吗?” 浅色的瞳孔与深色的瞳孔对视。 理性与感性的交织。 简宁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说:“在。” 苏雨扬不开口她也知道要问什么,所以在那烦人的“为什么”出来之前,她先说了答案。 “这不是写实画,画里的也不是固定的人和物。” “我知道。”苏雨扬倒也不是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她能猜到红色的人是自己,蓝色的花是简宁。 她也能猜到背景指的是自己的处境,玻璃碎片指的是简宁的处境。 但她总觉得这理解过于浅显。 简宁收回视线,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旁边的画。 “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它就是我,它也是你。” 她画的是一种感受,一种言语无法触及的感受。 现实无比重要,但又无比荒谬。 所以她会把自己在意的东西,留在这画板的方寸之地上,免得它被现实压垮。 而现在,她将自己和苏雨扬一同画了上去,以抽象的形式。 具象的画都难以解释,抽象画之下的解释是什么呢?她讲解不出来。 苏雨扬能理解她讲不出来。 所以她问:“为什么要画碎了一半的玻璃?” 简宁回头看她。 一方目光闪烁,一方目光恍惚。 简宁也并不确定。 “总觉得没有全碎,也不能全碎。” “怕扎到下面的人吗?”苏雨扬眸光中的闪烁褪去,追问。 简宁于是看向那只深红色手上的淡粉色线条,的确是伤口的意思。 “可能是吧。” “你……”苏雨扬心跳开始加速,“不觉得烦吗?” 她的确有强于正常人的控制欲,无论她藏得多好。 简宁歪了歪脑袋,“我觉得那些粉红色的线条很刺目。” 苏雨扬理解她讲不出来感受。 因为她知道简宁不善于拆析感受。 但她擅长。 所以她很快就分析出来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心疼自己。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来自最幽深的海、最遥远的彼岸、最不可及的天际。 简宁的确不擅长拆析感受,因为她会直接表达,用画面、用语言。 “有几个瞬间会,但大多数时候不会。”她很诚实,并没有选择说冠冕堂皇的好听话。 “就跟你有时候也对我挺无语一样。” 苏雨扬也没有反驳这句话,被众人接受的事实并没有驳斥的必要。 “你觉得,以后这个玻璃杯会全部破裂吗?” ——有一天你会彻底厌倦吗? 在她看来,这其实是不必提问的问题。 答案是肯定的。 ……吧? 现在她想加上一个问号了。 想,姑且就让感性压过理性,又能怎么样? “我不知道。”简宁并没有她那么确信,“可能会吧,也可能不会。” 她不再打量自己的画,转回去看苏雨扬。 “以后的事我怎么知道?”她捏了捏苏雨扬的脸,“但你应该会在我的画里出现很多次。” 画家并不擅于拆析,也不擅于预测未来,更不擅于断定评判,她只是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画。 画里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她、她的情感、以及她和她。 “哎呀。”简宁改捏为揉,“你管那么多以后,多累啊,反正我现在很喜欢你。” 苏雨扬眨眨眼,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分析。 简宁没给她留时间,“你说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什么意思?” “……”苏雨扬顿时没功夫想这些了,迟疑而温柔地将过去娓娓道来。 简宁听完后点点头,很满意,大手一挥决定:“你给我仔细形容一下,我要画当时的场景。” 那个场景里有蓝天白云、绿树青叶,有她,也有她。 于是画家上了画板。 再次、再再次。 她在旧岁月里缺乏的情感体验,一次又一次地迎面而来。 第54章 苏家 一段时间后,凝还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上次是在寻常民众的口中,这次则在少部分内行人的口中。 简宁对此完全不在意,甚至完全没留意,还是江澈告诉她的。 江澈:「苏雨扬在干什么?她威胁你了?」 彼时的她甚至正在苏雨扬怀里看电影。 放至片尾,她摸起手机,看到了这条消息。 “这怎么回?”她把手机举到苏雨扬眼前。 苏雨扬捏着她的手正了正手机屏幕,“我跟她讲,你不用管。” “哦。”简宁便又躺回去了,边伸展身体边问:“晚上吃什么——” 苏雨扬报了一串菜名,象征性地问:“可以吗?” 简宁永远都是可以、好、没意见。 这次也是,“嗯嗯。” 然后就看手机上有没有其他信息去了。 苏雨扬低头看她,忍不住捏她的脸,“问都不问?” 她茫然,“问什么?” “……”苏雨扬抬头,电影片尾滚动名单映入眼帘,她忽而笑了一声。 第68章 “什么嘛?”简宁见状开始好奇。 “不告诉你。” 既然完全不关心,那也不用拿这些无聊的事烦她。 “……”简宁坐起来,“快说!” 苏雨扬被她推倒在沙发靠背上,微微笑,“那场酒会的后续。” “……哦。”简宁果然一下就失去了兴趣,“那算了。” 她是半点也不关心这些世俗事。 aurora得知简宁的情况后劝道:“既然她不在意,甚至都不想知情,你又何必自损那八百呢?” 提起简宁,苏雨扬表情温和,但言辞依旧不容置疑,“不,她的想法归她,我的行动归我。” aurora叹了口气,对她们没辙,也就不再劝说。 目前,计划中的全方面都在有序进行。 有心之人开始怀疑苏雨扬和深空的关系,股票陡变,凝被当作锚点,深空借此开始小有起色。 苏建生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2026年1月19日,早上。 苏雨扬整理好着装,对还在床上赖着的人说:“我要回家一天。” “嗯。”简宁闷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几秒后,“什么?!”她猛地坐起来,跟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 苏雨扬被逗笑,“回家一天,苏建生找我。” 简宁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按理来说,是女朋友的父亲,但“苏建生”三个字在她这里几乎等同于“敌人”了。 不仅对苏雨扬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还对小苏雨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现在控制欲这么强就有这老头的“功劳”——某人研读各种心理学书籍后得出的结论。 她警惕问:“他找你干嘛?” 苏雨扬脸上的笑意根本下不去,走过去压了压她瞧起来的头发。 “生意上的事。” “他是不是又要训你?” 她是对自己的那些破事不感兴趣,但对苏雨扬的近况一直是有了解的。 最近苏雨扬对苏氏的事很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是添乱了。 这破老头肯定要憋坏招。 “他想说什么说什么。”苏雨扬答:“我去辞职,不用担心。” 她知道上次额头上的伤口让简宁气了好一阵,现在提起苏建生,她自己可能都反应不大,但简宁必然会火冒三丈。 简宁也果然火冒三丈了,即便此时苏建生就算骂苏雨扬,也是合理的,毕竟苏雨扬的确捣乱了。 但她还是很不讲理地说:“不行,他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说着就从被子里钻出来,火速穿上衣服,“我跟你一起去,不接受反驳。” 苏雨扬笑叹,到底没拒绝。 苏建生啊。 说不上什么,可能小时候有过失望吧,长大一点就不在意了。 各过各的,他供养自己长大,自己将那些钱还回去就是。 但苏建生并不这么想。 苏家老宅,苏民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她带着人回来,眯眯眼睛,“这不是简家那个小姑娘吗?” 苏雨扬点头,“父亲找我。” 苏民也没多问,摆摆手让她们进去。 简宁快走两步跟上,小声问:“你爷爷?” “嗯。” “他对你怎么样?” 简宁现在对苏家这一家人都没什么好感,家里但凡有个好人,也不会把苏雨扬养成这样。 虽然从处理事情的角度来讲很完美,但对待感情的方法真是一言难尽。 苏雨扬想了一会儿,“……没印象?” “我们不怎么讲话,见面会打个招呼。” “……”简宁脸色更差了,握紧她的手,“真想把你带回我家里重养一遍。” 苏雨扬失笑,“还好吧。” “不好!” 苏雨扬不再反驳,带着她往苏建生的书房去。 苏家老宅很大,要走好一会儿。 提起家庭,苏雨扬想到另一件事。 “你父亲应该要不了十二年就能出来。” “随便。”简宁无所谓道:“他爱干嘛干嘛。” 苏雨扬无奈看她,“你刚还夸自己家。” 简宁理直气壮,“我妈妈很好啊。” 她父母的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出来放开手打拼。 隔辈疼她是没感受到,但妈妈的爱浓郁到抵得上一整个世界。 苏雨扬反握住她的手。 简宁反应过来,“没事。” 她妈妈唯一没教好她的一课就是“分离”。 现在这一课也补上了。 但……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我要考虑他会不会利用你。” 简宁不关心,苏雨扬还是要关心的。 “还行吧,我小时候挺好的,十几岁之后开始他就不怎么着家了。” 简宁回忆片刻,补充:“会给我带生日礼物,但会忘记生日是哪天,这样子。” “好。”苏雨扬应下,兀自陷入思索。 简宁瞥她一眼,晃了晃二人相牵的手。 “嗯?”苏雨扬从思考中回神,“怎么了?” 她摇头,“我在想你真厉害,我真幸运。” 苏雨扬嘴角微微扬起,“我才幸运。” 攒了几辈子的运气,才够让我遇见你。 简宁点点头,毫不谦虚,“也是。” 她觉得苏雨扬厉害,但却不会觉得自己差到哪去。 自信、独立、自尊自爱,这大概是林晚留给她最大的“财富”。 而这些,苏雨扬要独自奋斗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得到,她需要事实与现实世界的成就来证明,而简宁认为这就是事实。 她本来就很好,值得一切的美好与相遇。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至于那些讨厌她的,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她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性格相反、习惯相反、处理事情对待感情的态度相反、面对世界的姿态更是完全相反,但又存在某些共同点,于是这些差异愈发吸引彼此。 你拥有我不曾拥有的特质,能做到我做不好的事,我亦然。 就正如此刻。 书房里,苏建生看到她和简宁一起出现时,脸色沉沉,“带她来干嘛?” 苏雨扬选择沉默,忽略这个回答了也没意义的问题,径直进入下一个环节。 “您找我是为了深空的事吗?” “我在问你问题。”苏建生看向简宁,话是对苏雨扬说的。 简宁选择直言。 “因为你很危险。” 无论是措辞还是回答方式都过于奇特。 苏建生懵了一下。 苏雨扬差点没忍住笑。 简宁无知无觉,直直看着苏建生,见他没动静,疑惑道:“我回答了,该你回答她的问题了。” 苏建生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这是你一个小辈的态度吗?” 简宁虚心受教,补充上了问好的话:“你好。” “……” 苏建生不好,苏氏的事快烦死他了。 他懒得再跟简宁扯皮,转头看向苏雨扬,“你是什么意思?” 苏雨扬对答如流:“您的生养之恩我不胜感激,供养所需的金钱、资源,我回国一年内苏氏提升的营业额已经足够还清。我想向您辞职,之后不再涉及苏氏的业务。” “什么?”苏建生完全没料到会这么发展。 “如您所听,我可以重复一遍。”苏雨扬回答。 其实只是给苏建生反应的时间。 他回过神,猛拍桌子,“你翅膀硬了是吧?离开苏家你算什么?” 对于这些情绪化的言语,苏雨扬依旧选择沉默应对。 简宁可不会,她的火气噌一下就冒上来了。 这种猪头一样的发言她懒得理会,而是紧紧盯着苏建生准备摸东西的手。 “你又想打人?” 苏建生的问话自然而然被打断。 他气得胸膛起伏,指着简宁说:“这是苏家家事,你给我出去!” “我就是她家人。”简宁语气平平说,还眨了一下眼。 十分气人。 苏建生脸色铁青。 苏雨扬完全无视苏建生乱七八糟的情绪,捕捉到简宁的意思后,惊讶地看向她。 简宁没看她,她正跟人吵架呢,不能分心。 也许从音量上看不像,但在她看来,自己确实在跟人吵架。 她从来都不怯跟人吵架,只是大多数时候懒得吵而已。 配合其清奇的脑回路和独特的语言系统,少有败绩。 反正曾经跟简沉舟吵架时,她从来没输过。 苏建生也跟简沉舟差不多,他选择再次转变对象。 “苏雨扬!” 苏雨扬应是,语气平平,“我在。” “你自己说,你到底什么意思?离开苏家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该说不说,对上苏雨扬,他其实松了口气。 第69章 苏雨扬平静而坚定道:“是,我已经决定了。” 苏建生脸色青黑,又想去抓手边的文件夹,“我生你养你,就换来你这一年的报答?!” 简宁万分警惕,“你不准动手!” 她的语气可比苏建生霸道多了。 “……” 苏建生合眼,深呼吸,伸手按铃,“来人,把书房里……” 苏雨扬进入书房后第一次失礼,打断他道:“如果您要她离开,我就和她一起走。我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苏建生没再继续讲话。 他到底是偌大一个企业的主事人,早就分清了利弊。 所以他才会容许苏雨扬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这个女人并非有价值的联姻对象。 从那时的妥协开始,他其实就没有什么筹码了。 苏雨扬不想跟他掰扯那么多,把之前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您的生养之恩我不胜感激,供养所需的金钱、资源,我回国一年内苏氏提升的营业额已经足够还清。” 只是这次改了一些措辞,没有给人否定的余地。 “我之后不会再涉及苏氏的业务。” 到此为止,她其实就可以离开了。 但大概是看简宁那么气愤,她说了些没必要的废话。 权当……是为了很久之前的自己发声吧。 “您只向我提供了金钱上的支持,以后如果到万不得已,我也会向您提供额外的金钱支持。” “至于别的,您或许该向苏洋去求。” 说完,她拉着简宁离开。 没有继续对话的必要了。 第55章 爱的真谛 离开后简宁依旧很气愤。 苏雨扬捏捏她的脸颊,劝道:“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过分的是我。” 简宁把她的手拽下来,“可他是你父亲啊!” 苏雨扬眨眨眼,没半点情绪起伏。 “身份又不等同于义务,他供养了,我回报了。” 简宁怒其不争,“不是所有人都是交易关系啊!” 苏雨扬微微笑,“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简宁欲言又止,然而盯着她那一副平静的样子,突然就感到一股莫大的无力感,“算了。” “怎么就算了?” “说了也没用。” 改变别人太难了,更别提是这种接近本能的东西。 也是。 简宁没话说了,苏雨扬也没开口,就这么手拉手沉默着离开,直到上车后,苏雨扬忽然对她说:“我们不是交易关系。” “嗯?”简宁反应了一下,抬手勾起耳边发丝,低声温吞应道:“哦……” 苏雨扬看着她,确认她接收到了信号,才转回去发动车子。 一切都如期进行,苏建生忙着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没空管深空,深空便借此一举冲天,代替「梦璃」成为了娱乐业的一把手。 当苏氏回过神时,早已不好去动深空。 娱乐业毕竟是他们不曾涉足的行业,横插一脚只会搅乱其中平衡,说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此时,当有心之人去看,才发现深空的最大控股人不知何时,从“aurora”变成了“苏雨扬”。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她们签订了「股份代持协议」,aurora代替苏雨扬出现在人前。 而据众人所知,三年前深空的最大持股人就是aurora,也就是说苏雨扬谋划此局至少三年。 怪不得他们总觉得奇怪,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今才恍悟,从头到尾都是“棋局”。 这居于幕后的棋手实在令人敬畏。 本以为她在苏氏时展现的手段、魄力、眼界,就足够令人震撼了。 如今看来不过沧海一粟,此人深藏不露,小小年纪就心计深,还沉得住气。 此时正值2026年3月,距她回国不过一年之久。 她待人处事没有半分变化,依旧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和从前没有半分变化。 但越是如此,旁人才越是看不透,越是敬畏。 小苏总成为过去,苏总才是现在、以及未来。 3月中旬,这位年纪轻轻的苏总又有了动作。 她默许了一家娱乐报社揣测她和凝的关系。 大意是说:从头到尾,凝的一切举动都是她“逼迫”的,白夜、金雀展、深空、sk。 由于这些事都实实在在发生过,她们之间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报道中又有理有据。 一眼看过去的确会信以为真,多疑者也找不到证据反驳。 众人提心吊胆,生怕她又准备了什么大事。 然而她却默许了报社的“污蔑”。 有人觉得她心机深沉、不通人情,是一个不择手段、吃人血馒头的恶劣资本家,有人觉得她心细如发、又胆大不拘小节,是一位值得长远发展的合作伙伴。 众说纷纭,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苏总身上,少有人再去关注凝。 一位和他们一样,被玩弄于棋盘之上的可怜人罢了。 简宁对此并没有深刻的认知,只是听江澈吐槽了两句苏雨扬,说她心机深沉,但也算有点担当。 那篇报道也是江澈转给她的。 她迅速过了一遍,这逻辑完美程度、这若真若幻的感觉,她可太熟悉了。 就算不是苏雨扬亲笔,文章结构也绝对是苏雨扬授意。 不过她也没太大反应,知道了就知道了,反正都对她没什么影响。 苏雨扬也未提及此事,没什么好说的,事事邀功太无趣,她从来不是多话的类型。 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感情也一样。 想要两全事业与一己私欲,那必然非寻常手段能及。 前者能以外人、外物制衡,后者则依她的感受而变化,用外物达成难免跟不上自己的变化。 其他方式都太多破绽,唯有将她自己当作棋子,才是最可控、最稳定、最长久的方法。 于是棋手上了棋盘。 因为画家上了画板。 爱从来都是相互成全。 她们依然很少提及这个词汇,却在时刻践行其中真谛。 2026年4月4日晚。 墓园外,苏雨扬撑着伞,和简宁并肩而行。 “还好吗?” “嗯,好啊——”简宁拖长了声音。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你呢?”她又反问。 “嗯?”苏雨扬不解其意,她怎么了?今日是来祭拜简宁的母亲,她能有什么事情。 当初清明节以沉默悲哀的姿态出现在墓园外,看似是祭奠自己的亲人,其实也不过是来陪伴简宁的借口罢了,她对自己的母亲没多少感情,更别提其他人。 简宁转头盯着她的眼睛,依旧是用那种专属于她的、直勾勾的视线。 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最深处。 她并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时刻注意着苏雨扬,看到她出神了。 “你想你的母亲吗?” 她和妈妈的关系越好,便越衬得苏雨扬孤独、无依。 “……”苏雨扬微顿,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还好,我很小她就走了,没什么感情。” 简宁没有继续问,而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过了一会儿,斜飞的雨丝时而越过伞檐,轻轻拂过手背,在上面留下星点凉意,潮湿而轻柔。 苏雨扬也低声开口:“可能……想过吧。” 于她而言,那些潮湿氤氲的情感被深藏进心底。 那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她将其深埋,从不触碰,即便它们已经逐渐长出了霉渍。 碰了也没用,不是么? 它们会在不经意间出现,但作为主人的她从来都不去触及。 听她承认,简宁没说话,只是晃了晃二人相牵的手。 简宁足够敏锐、足够温柔,不自作主张清理那些陈旧的霉渍,只是将新鲜空气带进去,带进去斜风细雨、带进去温阳暖日。 那和此刻细雨一般潮湿、一般轻柔的情感,要她自己看见、自己尝试触碰。 没用的东西多了,它们也依旧张扬、大方地存在着。 管旁人怎么看呢。 简宁从来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嗯……但有人要在意。 “你们班语文老师是不是不喜欢你?” “啊?”简宁茫然,“没注意……” 她仔细想了想,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是不太对。 “可能吧,管他呢。” 她早已不会因为旁人的恶意,而对整个世界感到恐惧。 反正世界上有她能完全放心的人。 从前远在天边,如今近在眼前。 “下次我送你进去看看。” 苏雨扬语气平平地规划着以后的事。 听她这么说,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了。 “喔。”简宁无声笑了一下,又晃晃她们的手,“今晚……” 第70章 她还没说完,苏雨扬就开始了日常报菜名的环节。 “你干嘛?”简宁忍俊不禁,“我都没说呢。” 苏雨扬也笑着看她,“我猜错了吗?” 简宁轻哼,与她撞肩。 细雨掠过她们的肩角,飞向身后。 氤氲潮湿的空气中,那团火蓬勃生长。 「你无法将一团火熄灭— 这种东西能够发火自燃 不用扇子去扇— 尽管长夜迟缓— 你无法将一片洪水折叠— 将它放进抽屉里面— 因为风会把它找见— 并告诉你的松木地板—」[1] 那团火是爱、是希望、是真诚。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尝试剧情较少的感情流日常文,感觉有很多不足(orz)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看到大家留言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考虑到有的小伙伴不看公告,以下复制公告内容) 【首先,完结撒花,感谢观看,感谢陪伴。 其次,省略一万字的获奖感言() 然后,专栏挺多完结的,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无限流、类末世、幻想单元文、双视角仙侠(巴拉巴拉) 最后,手里在准备三本:校园文、娱乐圈文、现代异能文。都是开过头,其中校园文写了最多,现代异能还没动过笔但构思了很久。三开疑似有点太玄幻了,都放预收,我看着写,到时候哪本收藏最高先开哪个吧(单机选手倒地)】 【1】《我从未见过荒野》人生篇 十六 艾米莉·狄金森 著 蒲隆 译 在第三十九章、第四十六章出现过,本章是完整版。 「你无法将一团火熄灭— 这种东西能够发火自燃 不用扇子去扇— 尽管长夜迟缓— 你无法将一片洪水折叠— 将它放进抽屉里面— 因为风会把它找见— 并告诉你的松木地板—」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