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节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青墨歌 作品简介: 上辈子柳明月替养父的女儿嫁给瘸腿的定北侯世子,却因脸上的胎记被嫌弃,哪怕她为了整个侯府上上下下操劳都得不到夫家的一点尊重。 临死前才知道,原来夫君这么多年不碰她,除了嫌弃她长得丑,还因为夫君早就已经和家道中落的养父的女儿有了奸情,且暗结珠胎。 她不肯让出世子妃的位置,他们便给她灌下毒酒,独吞她的嫁妆,渣男贱女双宿双飞! 重生归来,她定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第1章 一碗毒酒 “来人,给世子妃送上西域进贡的美酒。”身着华丽服饰的女人下了命令,她身边的仆从便立刻过来,压住了早就已经因为饥饿,而浑身没有力气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旧裙子,已经是几年前的款式,头发上更是没有什么装饰,若是没人说明,没有人能想到,她竟然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妃。 柳明月没有力气反抗,压着她得人按着她,一人掰开她的嘴,拿着一碗酒,便给她强行灌了下去。 灌的太快,她又不想喝,酒水便直接到了鼻子,呛的她一直咳嗽。 一碗酒灌下,哪怕她极力挣扎,酒水还是有些落到了她的喉咙里。 她知道,这不可能是普通的酒,他们今天来,一定是想要她死! 压着她的人松开手,她立马便伸出手进喉咙,想要催吐,然而,这毒酒起效的时间极其快,她的心口出便传来隐隐疼痛。 她抬眸,看着面前穿着华丽的女人,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忍让还不够吗?你给我下毒,毁我容貌。你不想嫁给瘸子,我替你嫁。你家道中落,我给了你们家这么多银子。” “如今,你和他在一起,我同意和离,只要把我的嫁妆还给我而已,为了独吞我的钱财,你们就要杀了我?” “呵,你既然已经嫁来了侯府,你的嫁妆自然就是侯府的。”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柳明月不敢置信的看着英俊的男人大步走来,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这双腿,什么时候好的? 覃卓燕看见她的目光,冷笑,“柳明月,没想到吧,本世子的双腿已经治好了。还得多亏了你的神医朋友,如果不是他,本世子也不可能离开轮椅。” “只可惜,他交了你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朋友,本世子若是身体康健,不得和你圆房?对着你这张丑脸,是个男人都下不了手,自然,就只能继续装瘸子,那知道真相的他,也只能去死。” 柳明月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白子玉竟然是因为他才死去的! 周百合幸福的依偎在覃卓燕的怀中,道:“反正你要死了,临死之前,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那早死的爹之所以会死,其实是因为我爹为了占据他的军功,夺走他的妻子才这么做的,这其实也不能怪我爹,要怪就怪你那个破鞋娘,一双破鞋,还勾引我爹,活该你爹死了。” “对了,你娘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有块玉佩从小带着?那块玉佩被赵姨娘拿走了,赵姨娘拿着那块玉佩,顶替你娘成了丞相的女儿,可惜了我娘是赵家嫡女不可能有错,不然成为丞相嫡女的,就是我娘了,但还是谢谢你娘让赵姨娘进入了丞相府,不然以周家如今的情况,我想当世子妃,还真有点难度。” “话就说到这里,明月妹妹,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可以嫁得如意郎君。不过,就你这长相,也难吧。” 第2章 重生 柳明月目赤欲裂,恨不得扑上去打死这对狗男女,然而下一秒,身体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啊!”她忍不住发出尖叫声。 周百合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嫌弃的看着她这模样,道:“殿下,这丑妇好生恐怖,吓到我们的孩子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走吧,这毒酒从毒发到死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让她痛苦的死去,也算是对她占据本世子世子妃之位的惩罚。” 眼见着两人离开,柳明月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她厉声道:“覃卓燕!周百合!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身体陷入剧痛之中,全身上下都在疼,疼的她冷汗直冒。 一炷香的时间,平时看来是那么短,可对于处在剧痛中的人来说,却是无比漫长。 旁边被要求留下看着她死的下人们也有些不忍心看着她这么凄惨,都躲远了些,直到她的身体停止动作后,确定她死亡了,才有下人拿着一瓶瓷瓶上前。 瓶子内的液体,倒在她的尸体上,她的尸体如同蒸发了一般,开始渐渐消散,最终消失,连骨头都没剩下。 而今天之后,定北侯府中传出消息,世子妃与府中一家丁私奔离开京城,侯府上下厌恶她至极,百姓们知道这则消息,更是在饭后谈论,骂这位世子妃不仅生的丑,还是个贱妇,可怜了定北侯世子,好不容易治好了腿,想和世子妃好好过日子,结果却又被抛弃。 而这一切,死后的柳明月灵魂飘在定北侯府,都被她尽收眼底。 老天真是不公平,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生前不放过她,死了也不让她安生,还要毁了她的名声。 柳明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大红喜庆的房间,布置的如同她三年前嫁入定北侯府时的新房。 不对,不是如同,这里和她当初成亲时,一模一样。 奇怪了,她不是喝下毒酒了吗?她没死? 布置喜庆的屋子里红烛账暖,无论一应陈设还是眼下景象,皆与自己当初成亲时情景别无二致。桌案上的龙凤红烛烛光晃眼,柳明月眼底闪过一抹茫然。 她……是临死前梦回旧地么? 可眼前一切如此真切。柳明月心下惊疑不定,掩在宽大袖摆下的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沉闷的痛感袭遍全身,柳明月错愕地瞪大眼,她不是在做梦。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在这?之前所经历的重重,难道只是一场梦么? 很快柳明月就否定了内心的想法,毕竟当时的痛感绝非虚假。 正当柳明月惊疑不定时,屋外传来沉闷的木轮滚过地面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婆子通传的声音:“世子到!” 婆子话音落地,柳明月匆忙将盖头盖上,廊外的响动眨眼就到了屋门前。她只能听见动静,不能见来人是谁。 第3章 替嫁 “请新郎官揭盖头。”媒婆笑盈盈地开口唱礼,恭候在边上的下人应声呈着托盘上前。 覃卓燕看了眼盖着鸳鸯缠枝莲刺绣红盖头的新妇,沉着脸拿起秤杆揭起盖头。大红盖头滑落,一双明亮的明眸对上覃卓燕阴郁的瞳孔。 定北侯世子覃卓燕,样貌俊美,有城北徐公之姿,生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只可惜他双腿不良于行,倒是折去了几分他的气魄。 他喝了不少的酒,尽管面色阴沉也难掩眼底的水光迷离,看起来,倒有几分谪仙风姿。 柳明月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而覃卓燕的目光落在她额头及脸上那大片胎记时,眼底流露出再难掩饰的失望与厌恶,他的新婚妻子,竟长者这样一张脸! “周家倒真是嫁了一位端方的女儿过来。”覃卓燕不悦地出言讥讽。 周家将原定下的婚嫁人选更换一事,覃卓燕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替嫁而来的周家女儿这般面貌丑陋,不能入目。 “我在京中长大,从来没见过周家的养女,没想到生得这样的品貌,貌丑令人侧目。” 在房门外等着新郎官揭盖头,本来都预备着闹洞房的宾客见了柳明月的姿容,兴致都一瞬淡了下去,就如烧得正旺的火堆被泼了一盆冷水。 “周家怎么好意思将如此样貌的养女嫁过来,让世子殿下的面子往哪搁?” 覃卓燕身后的人小声议论著新妇样貌,虽说有意压低声音,但覃卓燕又不是聋了,哪里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瞥了眼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周家女,覃卓燕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对这门婚事更加不满。 “哼!”覃卓燕厌恶地瞥了柳明月一眼,深觉这丑女让自己在人前没面子,只揭了盖头,一应剩下的礼数都不顾,冷哼一声,愤然拂袖而去。 门口看热闹的宾客见状如鸟兽散,本来热闹的新房一瞬冷清下来。 木轮滚动的沉闷声响,若隐若现地夹杂在夏日有些闷热的空气中传来,柳明月呆呆地坐在床榻上,握住落在手上的红盖头上,有些没回过神来。 “世子妃,您……世子既然不在,剩下的礼数您无法周全,不如,就罢了。” 媒婆在迎周家女出门之前,就猜到洞房会出现这难堪的景象,见人都走了,倒没有手足无措,而是上前询问柳明月打算如何。 柳明月有些懵地看向媒婆,觉得茫然的同时,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无论眼前的媒婆,还是拂袖而去的覃卓燕,乃至那些宾客非议她的话,都与她‘梦’里的景象一模一样。也许她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本就不是大梦一场,而是真实的。 这便意味着,她在被毒死之后,重回到了三年前?天底下,竟有如此怪诞的事,红娘见柳明月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直冒了一身的冷汗,大惊。 “世子妃,您别吓奴家,有什么话,您只管吩咐就是。”红娘见柳明月神情不对,不禁惶恐。 第4章 我数三声,若是有人不起,我就一把火烧了这 红娘的声音将柳明月的思绪拉回,柳明月敛了思绪,从随身携带的钱袋里,取出五两来给了红娘。 新妇对其颔首柔声道:“我无事,今日红娘辛苦,这是给您的谢钱,我这里无妨,你回吧。” 夫家待她冷漠,当众下她的脸,红娘还能对她和颜悦色,柳明月对其很有好感。 红娘意外地接过谢钱,主家周家那边给的谢钱,也不过三两而已,忙道:“多谢夫人。” 红娘下去之后,屋里就只剩下柳明月一人,她没有枯坐,而是换下身上繁重的嫁衣,自行卸了脸上的妆容。 既然知道眼下自己重回三年前,活生生地重活一遭,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目的就简单明了许多。她必须设法扭转自己原先的轨迹,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不然照着前世种种,她此生,就算重活,也是白活一场。 柳明月想好,心里便平和下来,没有才醒来时那般惴惴不安,卸了钗环,没有等覃卓燕,也知道他不会回来,自己早早便睡下。 次日一早,柳明月天光未亮就起身,环顾左右,见自己房里果然没有人伺候。下人住的耳房里,窗户开着纳凉,本应该动身伺候的侍女,睡得比主子还沉。 柳明月走到案几旁,拿过灯油泼洒在她们的被子上,一股难闻的气味在屋内弥漫,柳明月神色不改:“我数三声,若是有人不起,我就一把火烧了这。” 女子说罢,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灯,作势随时要将她们的被子点燃的架势。 本来这些下人早早醒了,不过是有意怠慢,所以才不愿起身而已。 没想到世子妃竟然自己过来,还作势要一把火把这点了,一时大惊,都利索地起身了。 柳明月也不想和她们拉扯,见她们起身,轻哼一声转身回屋,不多时侍女就将洗漱的物件一一呈进屋内。 “侯爷与夫人的住处在何处?”柳明月坐在铜镜前,让侍女帮自己盘头。 经过刚才那一出,屋里的人都知道柳明月不是好惹的,肃声回答:“就在东边的院子,待会奴婢引您过去。” 嫁到府上次日,是向主君主母敬茶的日子,柳明月来到侯爷与夫人的院子,座下覃卓燕已经在,见她来,厌恶地扭过头去。 柳明月没有看他一眼,先向侯爷和夫人行礼。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节 替嫁一事,两府虽说心照不宣,但看到柳明月脸上大片渗人胎记时,还是变了脸色。 他们是知道柳家女貌丑,可这般丑陋,委实在他们意料之外。 说过吉利话后,接过嬷嬷递来的呈着茶盏的托盘举过头顶:“请侯爷、夫人用茶。” 定北侯夫妇目高于顶,对儿子这门亲事不十分满意,见了柳家女的样貌,更是不喜。 夫妇二人高坐主位,垂眼睨着童玖月,神色不悦,显然都看不上她。加上替嫁一事,更是觉得周家是有心羞辱他们,竟然让一个丑陋的养女嫁到侯府。 卓燕虽贵为定北侯世子,奈何不良于行且不能人道,满京城皆知,只要是略有门第的,都不会将女儿嫁到侯府来,定北侯夫妇只能接受这门亲事。 第5章 一介丑女,别心气太高 定北侯尽管不乐意,但还是预备接过茶来,才抬起手,就被夫人按住。 “你身份低微,只是周家养女,嫁到我们侯府来,乃是你上一世修来的福分,你日后在府里,要事事周全妥帖,尽心侍奉夫君,不得有一丝不敬,守着规矩些!” 定北侯夫人冷眼看着柳明月,居高临下训诫她要克己复礼,不能对夫君不敬。 柳明月心下暗笑,定北侯夫人这是知道儿子不能人道,怕她瞧不上,故意在这给她下马威。 “是,儿媳谨遵母亲训诫。”柳明月做出乖巧模样,恭敬地低下头,因举着托盘太久,手臂酸软,托盘也跟着手臂发抖。 对侯夫人的话,柳明月想笑之余,更觉得恶心。她上一世知道自己替嫁而来不受待见,直到死前,都孝敬长辈,操持府里大小事务,上上下下打理地妥妥贴贴。 尽管如此,定北侯夫妇对她仍旧时常为难,很是不待见。 就连医治好覃卓燕的神医,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愿意施以援手,结果侯府是如何回报她的?回报她的是一场痛入骨髓的噩梦。 这一世还想她为这个‘家’任劳任怨?做梦。 “嗯,这才是身为大家儿媳该有的做派。”夫人见柳明月有些支持不住,才把茶接过来。两人接过茶喝了,随口嘱咐了几句话,索性连礼都不,敬茶就算结束了。 敬过茶,柳明月与覃卓燕一齐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覃卓燕厌恶柳明月,不愿意和她并行,巧了,她亦是如此。 两人安静地行了一段,到少人处时,柳明月幽幽开口:“我知侯爷无意于我,我也不想碍侯爷的眼,我想过了,只要侯爷给我一封和离书,我会即刻离开侯府。” 她提和离提地干脆,昨日才成婚,今日就说和离,教覃卓燕全然没有心理预设。 覃卓燕尽管不良于行又不能人道,在大男子主义上的专断秉性,倒是一点没少。 在他看来,就算他看不上柳明月,也是他提出休弃才是。 覃卓燕自诩堂堂定北侯世子,竟然被一个女人提出来要和离,何等没面子?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面色剧变:“柳明月,你可是疯了?你何等卑贱之身,胆敢向本世子提出和离?简直荒谬!” 覃卓燕不可置信地看向柳明月,看见这张丑陋的面容,他又厌恶地别开眼。 因为气愤,他面色阴沉无比,静了片刻后冷哼一声,声音冷冽道:“柳明月,本世子警告你,我纵然是瘸了腿,也不是你一个孤女能羞辱的。” 提到柳明月的身份,覃卓燕的心情似乎平衡了些,两人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男人不屑地扫了一眼柳明月额上与脸上大片的胎记,眼底闪过鄙夷神色:“你也不揽镜自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尊荣,一介丑女,别心气太高,还想与本世子和离?想都别想。” 他说罢,就推着轮椅撇下柳明月离去,柳明月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只站在他身后沉思着什么。她本意是想先好聚好散,没想到覃卓燕就如跳梁小丑般。 第6章 姗姗来迟的嫁妆 他自己不良于行加上不能人道,尽管身为定北侯世子,也很敏感自卑,所以才会觉得柳明月提出和离是因看不起他,柳明月忽然觉得,他也是可悲又可怜。 不过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为了面子,覃卓燕就算再不喜她,也不会与她和离,至少暂时不会,毕竟和离之后,覃卓燕难以再娶。 她尽管是丑女,在定北侯府里,也能勉强给覃卓燕挽尊,所以有胜过没有。 “覃卓燕,既然你不肯放我离去,之后的事,可就怪不得我。”柳明月望着覃卓燕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低声开口。 她独自回了住处,经过早上的整治,院子里几名伺候的侍女,无不恭敬,至少表面上还算稳妥。 “世子妃,天气炎热,奴婢去冰窖给您取了冰来,您看,可够么?” 侍女有些忐忑地看了柳明月一眼,生怕这厮有什么不快,半夜一把火将她们烧死。 她们都觉得此女貌丑,又觉得世子与侯爷夫人都不待见她,她们是打心底里看不上的。 然而柳女行事不同寻常,她们当然是惜命的,不敢有所得罪。 “你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下去吧,我跟前暂时不用人伺候。”柳明月拿出半吊钱来给了侍女,吩咐她退下。 侍女没想到还能得赏钱,接过钱眉开眼笑地退了下去。 柳明月有些事要想,就让其他侍女都不必在屋内伺候,独自倚在案几前,回想起上一世死前自己得知的真相。 前世周百合之所以与覃卓燕暗通曲款,是因周家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在那之前,她根本就看不上这瘸腿世子,所以才让柳明月替嫁。 “莫不是,我要等到周家与上辈子一般,家道中落,勾搭上覃卓燕我再趁机提出和离?” 柳明月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 届时覃卓燕对周百合动心,她提出和离也算顺理成章,也不怕定北侯府不放她去。 可,三年时间太长,而且,三年就是她身死之时,她不能为了一个不知是否能成的结果空等三年。三年足够发生太多变故,她不能寄希望于他人身上,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才是。 在屋里略坐了会,院里就传来有人说话的动静,不多时,脚步声就往柳明月这边来。 柳明月敛了心神,方坐正,人就到了门口,她抬眼望去,就对上两对怯生生的眸子。 “花生、桂花?”脱口而出念出两人的名字,柳明月的大脑,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 “小姐!”两名侍女见了自家主子,眼里的不安忐忑才褪去,欣喜地快步走到主子面前行礼。她们是柳明月身边的贴身侍婢,本该昨日随同出嫁,但昨儿并没有随主子出门。 并非花生与桂花不想,而是周家主母如此授意,等到次日,才姗姗来迟将嫁妆与她的陪嫁丫鬟送到定北侯府来。周家这么做的缘故,柳明月深知。 周家不过是担心替嫁一事惹侯府这边不快,担心侯府会将人退回周府,这才没有将陪嫁侍女与嫁妆一并送到定北侯府来,为的是省事。 第7章 态度令人心寒 因院里下人伺候怠慢,就连周府那边差人过来,也无人引路,花生与桂花是一路问路找到这里,两人进屋一看,屋里的布置虽说按世子妃规格布置,可处处冷清清的。 “小姐……不,如今奴婢应该称呼您为世子妃,主母只管图省事,就不顾您的脸面,次日才将嫁妆送到夫家举动,分明是叫外人乃至夫家看轻您。” 花生替主子感到委屈,说着就掉起了眼泪珠子,桂花沉稳些,不过也红了眼眶。 “这些……倒罢了,替嫁一事并非您心甘情愿,家中主母与主君态度实在令人心寒。” 桂花拉住主子的手,眼瞧主子肌肤光洁,并没有什么伤,才略微放下心来。 心想定北侯府怎么说也是高门显户,就算对新妇有不满,想来也不会动辄打骂才是。 至于周家,分明是威逼利诱迫小姐嫁到定北侯府,那态度,就跟小姐捡了便宜似的。 “既然我出了周家的门,从今往后,周家与我就是两路人,之后各人走各人的路,不提他们也罢。”柳明月重活一遭,对许多事都很看得开,不想在为周家的人做纠结。 桂花见主子神色淡然,并不是佯装释然,而是确实对周家态度如何并不介意,才松了口气。能够不为周家的事介意,也算是好事。 “夫人您昨日入府,府上的人待您还好么?方才奴婢与花生到侯府时,带路的嬷嬷,态度不甚友善。”桂花还是有些担心主子在府上过得不如意。 大宅院里头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止是皮肉之苦,主子嫁到侯府,必定艰难。 柳明月还未开口,花生就先抢了话:“何止不友善?给我们带路的嬷嬷,一路阴阳怪气,说话刺我们也就罢,还连带着说了夫人您,说什么我们……” 花生对此很是愤懑,觉得主子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世子夫人,那些人怎敢如此? 她往下的话未出口,桂花就递给花生一记眼神:“花生,别在主子跟前说这些话。” 花生的话茬戛然而止,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这些,不是让主子徒增烦忧么? “说吧,也没什么,我也想知道,阖府上下,对我的态度如何。”柳明月淡声道。 她话是这么说,但侯府无论主子下人待她的嘴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下听花生讲一讲,不过是当笑话来看而已。 经过桂花的提醒,花生这会子再开口,不觉有些嗫嚅起来:“带路的嬷嬷说,我们和主子到了侯府,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平日里就该低调行事,别给府里惹出麻烦。” 说完,花生抬起眼帘不安地看了主子一眼,然而柳明月从始至终,面色都毫无波澜。 花生没觉得松了口气,只觉得心酸,替嫁一事是主子情非得已,侯府到底门第高,尽管世子有缺陷,看见新妇样貌并不貌美,多少是会不满意的。 跪坐在脚踏上的两名侍女各怀心事,柳明月有些怔愣地看着花生,觉得恍如隔世。 第8章 意外身死?可能不是意外 不是因为她重生再见故人的缘故,而是在上辈子,一年前花生便死了,死在她之前。 “夫人?您这么看着奴婢,是不是奴婢哪里说得不对?”花生说着就要起身叩首请罪。 柳明月拉住她,让她坐下:“我是担心你冒进,侯府不比周府,今后类似的话,你们听到的只多不少,不要为我争辩,也不用往心里去,你们俩明白了么?” 花生与桂花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主子有哪里变得与从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两人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可心里想着日后,主子在侯府只会是万分艰难。 周府送来的嫁妆不多,但也需要清点入库,不能堆在院子里不管。 花生她们两不放心院子里的下人,就亲自去打点,柳明月坐在窗边看她们忙活,陷入沉思。一年前花生的死,其实很是蹊跷。 不过那时她在侯府已经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自己尚且都护不住,何况是旁人?所以当时她虽觉得不对,但根本没有余力去查纠。 “把这箱抬到库房里去,里头装的是布匹,不能潮湿,要仔细放好。”桂花差使着院里的婆子,花生则在边上,对着嫁妆单子。 柳明月支着额头,记得当时细节,花生是在周百合来家里做客那日意外身死。 说是意外,可怎偏偏就在周百合来府里做客的时候出了意外?时间太过凑巧。 从周百合说的话中可知,她早与覃卓燕有纠葛,那次到府上做客,兴许…… 柳明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自觉站起身来,花生之所以‘意外’身亡,大概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为免节外生枝,于是将花生杀人灭口。 窗外的院子里,花生与桂花面色愠怒,与院里的下人似有不快。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原是供主子差使的下人,不过是搬挪几样东西,就不情不愿推诿起来!”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节 桂花是跟着柳明月从柳家到周家的贴身侍女,气场要比花生强上些。 她训斥其他下人时,还颇有几分管事侍女的做派,不过院里的下人见周家只送了这些嫁妆来,本来勉强对柳明月生出的惧怕就压了下去。 不过是不受母家待见又不受夫家待见的世子夫人,有什么好畏惧的? “我们确实是供主子差遣,可也得看差遣我们的是谁。”为首的嬷嬷扬起下巴,不屑道。 院子里两头争辩着,今日的风却是很凉快,一片飞花随风飞舞,璇而落在窗柩上。 柳明月眼睫轻颤,心里的猜想渐渐落地,花生的死,不可能是意外。 假若不是知道周百合的事,就是偶然见着这侯府里头见不得人的丑事,才招来杀身之祸。 “我们的正经主子是侯爷与侯爷夫人还有世子殿下,实是不知哪里又来一个主子!” 一位模样伶俐的侍女说话实在是难听,与其说是和桂花她们拌嘴,更像是故意说给柳明月听的。 “放肆!”桂花面色一沉,当即就要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 第9章 怎么?都哑巴了? “桂花,你与花生先进来。”柳明月及时出言制止了桂花的举动,眸光冷冷地扫了院内站着的下人一眼,转头回了屋里。桂花收回手,没有再理会旁人一眼,领着花生进屋。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打抱不平,不过深宅大院里,下人大多拜高踩低,看脸色行事再寻常不过,我们才到府里,就打骂下人,传出去,是谁的不是?” 柳明月没有训诫桂花,而是将侯府里的利害关系娓娓道来。 桂花听罢一愣,意识到什么,懊恼道:“是奴婢沉不住气,请夫人责罚。” 不管下人如何不敬,她们在府里本就不被待见,她打人的事闹开,只能是主子的不是,因为侯府的人传开后必定不会说实话。 “你没有错,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我无事,至于院里的人,我自会收拾,你们从嫁妆里取十吊钱来,再将所有下人聚到阶下,就说我有话吩咐。” 柳明月微垂下眼帘,心里已经有了计策,上辈子,怎么说她也管了几年的家,怎样整治这些下人最有校验,她再清楚不过。 桂花与花生见主子气定神闲,也都沉下心来,桂花负责去叫人,花生则搬了一张凳子到廊下,扶着主子过去坐下。 直过了半柱香功夫,院子里所有下人才聚齐,几人站无站姿,左顾右盼,看来虽有了早上的威胁,但这些人骨子里对柳明月就是不恭敬。 才会一见周家那边如此冷待这个养女,她们也跟着蹬鼻子上脸。 柳明月对她们的怠慢全然不在乎,抬了抬手道:“桂花,你把这些钱赏下去,每人五百钱。” 侍女及嬷嬷一干人,以为夫人叫她们来是为了训话,不想竟是要给她们赏钱,彼时面面相觑,不知柳明月是什么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世子夫人在讨好她们,向她们示好呢,接下赏钱,看柳明月的眼神更是鄙夷。 “我这人赏罚分明,眼里也揉不得沙子,这是我给大家的见面礼,望诸位日后尽心伺候,不要被猪油蒙了心,做事敷衍。” 柳明月支着下颚,懒懒地打量着廊下的这些人,将她们的脸色尽收眼底。 “夫人有吩咐,我们自然从命的。”为首的嬷嬷漫不经心地回话,可见没将柳明月的话听进去。 “从命?”柳明月轻笑了一声,可是眼底哪有半点笑意?“这钱是我赏你们的,身为下人,你们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日后若有半分不恭敬……” 柳明月眸光冷了下来:“你们要是不怕我何时一把火把你们的屋子烧了,大可对我不恭敬,左右我不受母家待见,也不得世子青眼,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她声音冷得令人如坠冰窟,院子里的下人一怔,背脊蹿上一阵寒意。 院子里静悄悄的,是有轻轻风声吹动枝叶的动静,柳明月端起茶盏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然后重重搁在托盘上:“怎么?都哑巴了?” 第10章 男装 “是!奴婢明白,日后侍奉必定尽心!”站着的下人异口同声应答。 柳明月这才面色稍霁,“嗯”了声,打发这些人退下。 “夫人好一招恩威并施!奴婢还是浮躁了些,您整治她们的法子,极好!”甫一回了屋里,桂花就激动地夸赞柳明月的治下之法。 这些人个个都是欺软怕硬,又看柳明月没有倚仗,所以才如此嚣张。 须得找那么一个由头出来震慑她们,大家同住一屋檐,她们当然怕柳明月真的做出什么来。 “她们不过是看脸色办事,既然如此,不妨给她们点脸色瞧瞧。我预备出去一趟,花生,你去我嫁妆衣裳里,把我那件男装拿出来。” 柳明月说罢,桂花与花生就明白主子是要去看看铺子的生意。 柳明月早年丧父,与母亲寄人篱下,为了生计做绸缪,很早之前她就暗地里经营自己的铺子。 不过前世她受礼法束缚,觉得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有碍名声,是以一直没让人知道。 乔装打扮好后,柳明月留下桂花看屋,只说她睡下了,不让人进来,然后带着花生悄悄出了府。 “公子,这是您的面具。”花生拿出一檀木盒子呈给柳明月。 柳明月将檀木盒子里的人皮面具戴上,遮住脸上的胎记,样貌与女身时截然不同。 当初为了行商方便,柳明月从商之后就化名为柳随风,就连铺子的掌柜都不知她真名。 轻抚着脸上人皮面具的触感,柳明月心下感慨万千,前世嫁到侯府,她忙着府里事宜,后来出府的时间不多,戴这张面具的机会少之又少。 “还真是造化弄人。”柳明月不禁自嘲。 花生不解地歪脑袋看向自家主子:“公子此话何意?” 柳明月敛了思绪,笑着摇了摇头:“我随口说一句话罢了。” 花生见主子神色怅然,又抚弄脸上的人皮面具,便以为主子是为脸上的胎记伤怀。 “公子无需妄自菲薄,您脸上的胎记,终归有机会除去的,只要遍寻名医,总有办法。”花生握住柳明月的手,掷地有声地宽慰她不要为样貌发愁。 花生是柳明月入周府一年之后才到身边伺候,所以不知柳明月从前脸上没有胎记,不仅如此,还生得珠圆玉润,如玉雕刻成的人一般,小小年纪就可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然而周百合妒她美貌,撺掇周家主母给柳明月下毒,这胎记,也是中毒之后才长出来。 不过上辈子她跟着白子玉学习了点医术,寻得可解体内毒素的药方疗法,奈何还没来得及将脸上胎记除去,就死于毒酒之下。 “你说得不错,总有办法,不过我也不是为这个伤心。”柳明月冲花生笑了笑以示宽慰。 祛除脸上胎记的法子,她确实了然于心,不过,她也不打算着急着去做。 她与覃卓燕还未和离,变故太多,还是等离开定北侯府之后再做打算。 覃卓燕此人品行卑劣,若她治好了脸上胎记,回头他为全脸面不肯写和离书反而麻烦。 第11章 首饰争夺 “公子不为这个伤心才好,您有著名下的铺子,就算周府给的嫁妆寒酸又如何?您不用仰着他们的鼻息度日,就算侯府那边有意克扣用度,也是难不住我们的。” 想到主子手里还有些自己的生意,花生才略微宽了心,心想果然还是该靠自己才是。 “你这个想法就对了,之前为着出嫁的事,我不得空到如意阁,不知道账目怎样。” 柳明月打了个哈欠,昨日大婚行礼折腾半日,她实在是累,尽管休息还算早,那股困劲还是没过。她歪在花生的肩膀上,花生就一动不动让她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柳明月眯着眼昏昏沉沉时,花生动作轻柔地将她推醒:“公子,到了。” 对于柳明月公子的称呼,花生已经能够自如地喊出来,似伺候的主子本就是男子。 雇的马车在一商铺石阶前停下,这家商铺位于长街中心的位置,人客来往颇多。 柳明月手持折扇下了马车,举手投足没有半分女子姿态,为不在人前露出端倪,在决定在外以男子身份示人的时候,她已经对着穿衣镜,反复地练习过月余。 在商铺石阶下立定,抬头看向大门上端,就见挂着一张字体俊逸的匾额,匾额漆金刻着“如意阁”三个大字,这,就是柳明月经营的首饰铺子,在京中小有名气。 她下了马车,门内小厮就瞧见了她,笑着上前将人恭敬地迎进店里:“大掌柜您来了,最近您不得空,掌柜说南边来了一批货,不确定是否要收,正打算向您请示,您来得正好。” 小厮对柳明月很是尊敬,柳明月抬步跨过门坎,压重声线道:“好,我待会会过目。” 柳明月随小厮去库房看过那批货,觉得成色不错,点头让掌柜把货买下。 买下这批货,柳明月又让人把这两个月的账目都拿出来,她要细看,在等掌柜去取账本时,柳明月顺道在店里随处逛逛。 “这套头面请包起来,一共多少银子?”右边的柜台前,一位面容清丽的姑娘挑好了首饰,爽快地叫来小厮要结账。 “姑娘,这套头面需八十两银子,不过您衣着颜色明亮,这套头面有些压您的气质,这边还有新摆上柜子的几套首饰,您要不要试试?”小厮和善地给客人提出建议。 柳明月往那边瞥了一眼,那位姑娘选中的头面确实款式老成,于她不太合适。 拿出钱袋子打算付钱的姑娘愣了愣后“噗嗤”笑出声:“你误会了,这是给我母亲买的。” 柳明月收回目光,打算到铺子别处逛逛时,倏然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副头面,我要了。” 来人话音落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如意阁门口响起,前堂几人的目光都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名腮若桃花,眉眼多情的貌美女子走进来,她一头乌发绾做望仙双环髻,发髻上所簪钗环熠耀生辉,真是好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小姐。 而这位贵小姐身边挽着她手臂的女子,生得小家碧玉,也是好看,不过衣着打扮,比之她身侧的女子,低了不止一个档次,两人站在一起,就如鲜花绿叶。 第12章 你识趣,就该拱手相让 “不好意思,这副头面已被这位客人买下,且已经付了银子,此物就是这位姑娘的了。” 小厮才刚收下银子记账,听见有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也是一愣,不过还是很快解释。 柳明月转过身,就见周百合与周倩倩走进来。周百合一如既往打扮得花枝招展,周倩倩则穿地低调得体,不失脸面,但也不会抢了周百合的风头。 再见昔日“故人”,柳明月只愣了愣,心底就升腾起滔天恨意,真是冤家路窄,不想她重活次日,就与她们碰上。 是了,再过不久就是周百合的生母,周家主母赵银莲的生日,她们应是来买生辰礼。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这副头面我看中就是我的,无论价钱多少,都给我包起来。” 周百合语气咄咄逼人,说什么都要得到这副头面的做派,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小厮没想到周百合态度如刁蛮,然只得笑脸迎人,想再做解释,那位姑娘却开了口。 “不好意思,想来方才你也听见小二所言,我已经付过银钱,钱货两讫,它属我所有。” 那位姑娘看起来比周百合小上两岁,气场却不弱,说起话来字字掷地有声。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节 周百合眉头一挑,扬起下巴睨着眼前的少女:“付了银子又如何?你可知我父亲是谁?” 熟悉的论调。 柳明月暗暗翻了个白眼,类似的话,在上辈子她从周百合口中听过不知多少回。 少女眉头微皱,静静地看着周百合,后者冷哼一声,颇为得意地念出父亲的官衔:“我父亲乃当朝从二品左右金吾卫将军,我乃他嫡女,我看上的东西,你也想和我抢?” 周百合这么说,是铁了心要仗势欺人,其父周军远之名,确实让不少人得罪不起。 “我劝你还是别和我姐姐做对,不过是一副头面,你让出来我们也就不和你计较。”周倩倩与周百合是一样的做派,帮着从旁对只身一人的少女施压。 “我想我说得足够明白,钱我已付过,此物就是我的,恕不能相让。”小姑娘没有被周家姐妹唬住,没有怯懦退让。柳明月在边上看着,对这小小年纪的少女颇敢兴趣。 不知她是谁家小姐,毕竟才十二三岁年纪能拿出八十两买头面,不会是小门小户。 周百合没想到她将父亲官衔搬出,此女还不知让步,自小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可能,深觉此女有意让她丢脸,怒道:“你是谁家小姐,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和我相争!”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区区首饰,你何苦嘴硬不让?回头平白吃了苦头。我姐姐看上你手里的头面,是你之荣幸,你识趣,就该拱手相让。” 周倩倩声音偏细,还算好听,不过在边上煽风点火,如搅屎棍般,实在让人觉得厌烦。 柳明月冷眼看着周家姐妹一唱一和欺负一个小姑娘,眼底闪过浓重的寒意。 从前她在周家吃不知多少苦,看似是周百合下手,其实也少不了周倩倩火上浇油的缘故。这厮惯会把他人当枪使,自己则躲在后头看热闹,比周百合还要叫人恶心。 第13章 先来后到 买头面的少女似也有些意外周家姐妹的难缠与蛮横,蹙眉看了眼两人,启唇欲说,柳明月“刷啦”甩开手中折扇,轻笑一声,摇着折扇风度翩翩走上前来。 “二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小店规矩自来是先到先得,谁先看上便是谁的,何况这位姑娘已给了银子,再没话说,这便是这位姑娘私物,二位不如看看别的?” 柳明月样貌不差,戴上人皮面具后遮去脸上胎记,马尾高束配玉冠,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一派翩翩公子模样,周百合与周倩倩认不出她。 下一眼见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迎面走来,二人面颊微红,耳根跟着有些发烫。 不料来人一开口,竟然是帮着要和自己争抢的小妮子说话,周百合立时冷下脸。 因她模样生得好,加之家世不错的缘故,京中男子哪个见了她不是高看一眼?眼前这名男子,竟见过她的模样之后,还站在别的女人那边,真是不可理喻。 “我说看中了那副头面,就说什么也要得到,谁也阻拦不得。”周百合娇嗔地轻哼一声,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和人撒娇。 她自诩貌美,要知她可是众人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谁还能不卖她几分薄面不成? 柳明月看着她蛮横的嘴脸,心里感到一阵厌恶,但表面上没有显露分毫,只定定看她。 周百合见眼前之人没有让步的意思,不悦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柳明月衣袍所用料子不算寒碜,面色便缓了些。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置喙我?我就是偏要那副头面,与你有何干?”周百合语气咄咄逼人,言语间挑眉看了柳明月身后的少女一眼,心想这两人莫不是认识? 可是观两人的面色生疏,应当平日没有交集,这就让周百合心下更不平。 店小二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面前如此情形,就连自家大掌柜都插手进来,额前出了冷汗一片,躬身上前向周百合介绍:“回小姐话,这位是我们东家,这间铺子便是他所经营。” 介绍大掌柜身份的功夫,店小二已连连擦汗,担心回头会被东家责怪招待客人不周。 “在下柳姓名随风,是如意阁的大掌柜,阖店上下之物,皆属于我的名下。”柳明月淡淡地说着,有意将后半句话咬地重些,意在提醒周百合。 如意阁中的东西,只要她不点头,就是拿再多的钱来,也是无用。 本朝没有重农抑商的风气,商人的地位早不是前朝那般地位低下,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周百合见柳随风的衣着还算讲究,原本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不想是一届商人。她心底那点好感淡去,冷嗤一声,原来不过是个商人而已。 “我与她说话时,柳公子想是没有听清我所言,家父乃是左右金吾卫将军,天底下的好东西我见过不知多少,这副头面我即看中,不如让给我,如何?” 她的言语乍一听,似与人商量地有来有回,可开头就搬出自家父亲的官衔,分明还是想以权压人,根本就没有给柳明月与那位姑娘选择的余地。 第14章 仗势欺人 言下之意,我已好言好语与你说,你们也该识相,把东西让出来。 “我不认为这位姑娘有要与你商量的意思,不过既然她已经付过钱,这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不知这位姑娘可愿相让?”柳明月转头看向身后的姑娘。 那名姑娘看起来年幼,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怯懦与退缩,眼神格外坚毅。 柳明月神色微动,对这位姑娘颇有好感,对付周百合这样的人,就需要如此。 那名姑娘对上柳明月的目光,鉴定地摇了摇头。柳明月见状莞尔:“周小姐也看见了,她不愿让,而且如意阁的规矩便是先来后到,还请小姐令看别处。” 周百合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联合起来驳自己的面子,脸红一阵白一阵,面色颇为难看。 “你们这是何意?联起手来让我难堪么?得罪将军府的小姐,你们可知是什么后果?” 到这种时候,周百合还强调自己将军府小姐的身份,不解他们竟不畏惧。 平时她到别的铺子里去,无论是谁看上的,只一句话的功夫就能得旁人双手奉上。众星拱月的日子过惯了,忽然有人如此忤逆自己,教周百合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周小姐执意要那副头面,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已,何来让小姐难堪?小姐在此仗势欺人,传出去难免有给周家抹黑之嫌,也有失了小姐贵女身份。” 柳明月条理清晰,句句占理,且每一句都给周百合留了下台阶的余地。 此番对峙,不是她与周百合的对垒,而是以如意阁东家的身份为身后那位姑娘解围。 可周百合觉得只要不顺她的意就是给她难堪,哪里会承柳明月的情?如此一来,越是争执,周百合就越觉得是柳明月存心让自己脸上过不去。 “周小姐,我再说一遍,如意阁的规矩就是如此,谁先付钱,东西就是谁的,那副玲珑八宝头面,就是属于这位姑娘的。”柳明月说罢递给店小二一记眼神。 大掌柜已经发话,店小二没什么好犹豫的,立即拿盒子来将头面打包好,恭敬地递到先买下此物的小姐手中。 “柳东家,多谢。”姑娘接过盒子,笑着朝柳明月颔首示意,就高兴地信步离开。 周百合虽时常胡搅蛮缠,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拉不下脸去把人给拽回来。她也不是非要那副头面不可,只是别人不让,所以她才愈发想得到。 没想到数度将家父官衔搬出,也没有使如意阁东家与那小蹄子低头,她心里怎咽得下这口气? “柳东家,如意阁的生意确实从来不缺贵客,可你怎敢得罪怠慢我姐姐?你知不知你得罪的是谁?”周倩倩与周百合‘同气连枝’,也觉得脸上无光。 她同时周府的小姐,尽管是庶出,也自持身份比她人尊贵。旁人下了周百合的脸,等同于下了她的脸,周倩倩心里自然一样气不过。 “在下知道二位小姐出身将军府,不过说得罪,有些言重了。”柳明月笑吟吟道。 第15章 我们走着瞧 她脸上挂着商人的标准笑容,对周百合姐妹两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 周百合冷冷地瞪了柳明月一眼,打心底里看不起柳明月商人身份。 不过小小如意阁的东家,居然在她亮明身份之后还如此不识相,真是岂有此理。 周百合怒极反笑:“看来你是觉得本小姐奈何不了你,才这般看轻本小姐,是不是?” 她样貌生得娇媚,生起气来,瞧着也别有一番风情。 难怪上一世覃卓燕会被她勾去了魂,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被当时的京城第一美人看中,是何等有面的事? 柳明月心下冷笑连连,只是他们不该拿她的血为他们铺路。 “不过经商之人,也敢对将军府的小姐不敬,我看你也不是多精明。”周倩倩扬起下巴,不屑地睨着柳明月,仿佛在说她大难临头还不自知。 她越是说将军府的小姐,周百合就越是恼怒,觉得自己不该受如此怠慢。 柳明月深知周倩倩架桥拨火的把戏,淡淡地回望过去,周倩倩触见她眼底阴沉的神色,眉头一跳,下意识别开眼,心里有些发怵,此人的眼神,怎如此可怖? “呵,想来你是觉得自己立稳了脚,所以才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今日不妨告诉你,我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你这破铺子在京城开不下去!我们走着瞧!” 周百合剜了柳明月一眼,带着周倩倩气哼哼拂袖而去,看她神色,这件事别想善了。 柳明月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原去,没有上前挽留,也没有低声下气求情。 说句能气死周百合的话,那些威胁人的话无论真假,柳明月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她年纪虽小不假,但在她起家至今,在京城经营商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经营生意这些年,她为人守信且爽利大方,在京中有的是人脉,还真不担心周百合为难自己。 周府也是要脸的,还能因为一件自己不占理的事,把如意阁强拆了不成?他们若真能做到这个地步,柳明月还得挪一张凳子来悠哉地坐着看他们的笑话。 “大掌柜,您要的账簿已经取来,与瓜果茶点一并送到耳房,请您前去过目。”如意阁的掌柜对这个东家很是恭敬,不止是因为她是自己上头,更是因为她经商的能力出众。 “好,辛苦了。”柳明月合起手里的折扇,正要往里走去时脚步顿了顿,“之后店里再发生类似的事,就照今日这样处理。” 掌柜与店小二不约而同点点头:“是。” 柳明月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掠过,才抬步向耳房走去。待对完如意阁的账目,柳明月没有懈怠,紧接着去别的铺子巡视。 无人知晓,从如意阁购得玲珑八宝头面的小姐乘坐马车穿过京城街区,在一座门面华丽的宅邸前停下。 马车才停稳,府门前的下人就快步走下台阶,从马车上拿下脚踏放好,卷起帘子躬身道:“小姐,相府到了。” 坐在马车里的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抱着包装精致的礼盒下了马车。 第16章 殷丞相之孙女,殷妙音 今日日头甚好,是以尽管在下午还是有些炎热,少女抬手遮挡住阳光,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就见府门上方的匾额上赫然题着‘丞相府’三个字。 “小姐今日外出,为何不带人跟随?回头老爷知道定要怪罪。”管家扶着小姐下了马车,无奈道。 “不让父亲知道不就是了。”少女古灵精怪地对管家眨了眨眼,抱着礼盒大步步上台阶。 此女不是旁人,正是当朝殷丞相之孙,殷妙音。 “母亲今日怎么样?”殷妙音进了府,跟在她身边的嬷嬷得知她回府的消息,便找了过来。 “夫人早上起来用了几口早饭,胃口还是不太好,正午喝过药之后睡了一会,这会应当醒了。”嬷嬷紧跟在殷妙音身后,帮她整理着仪容。 殷妙音脚步微顿,回眸看了嬷嬷一眼,启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去往母亲甄氏屋子的步伐更快了些。 “妙音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着家,今日又不知跑哪里去,等她回来,可得替她在老爷跟前遮掩,不然她父亲严厉,少不得又训斥她一顿。” 甄氏果然是醒了,虚弱的声音隔着屋门传来,正与身边的嬷嬷在说殷妙音的事。 “小姐自幼性子活泼,若只将她关在宅子里,她也不高兴,老爷那边帮着遮掩就是。”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节 头发半白的嬷嬷柔声宽慰着甄氏,跪在脚踏边帮甄氏按揉有些不便的双腿。 甄氏点点头,眼底掩着阴郁的忧伤神色:“只怪我体弱多病,拖累了妙音。” 甄氏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就知是病了很久。殷妙音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敛去沉闷的心绪,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时才快步风风火火踏进屋内。 “我远远听见母亲似乎是在说我,女儿才半日没有来,母亲就想念女儿么?” 殷妙音大步来到放着纳凉的冰盆前,招手示意侍女扇风供她纳凉。 “你这猴儿,又到哪里玩去了?惹了满头的汉,快过来,母亲帮你擦擦。”甄氏一见了女儿,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慈爱地笑着朝女儿招了招手。 殷妙音乖巧地走到甄氏的床榻前,跪在脚踏上的嬷嬷起身将地方给主子让出来。 “母亲,女儿去如意阁逛的时候看到一副头面,觉得很适合您,所以买了回来。” 在甄氏帮殷妙音擦汗时,她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给甄氏看。 这些年甄氏病着,人心绪难免低迷,殷妙音就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看见盒子里做工精巧的头面,甄氏眼前一亮,高兴地将盒子接了过来。 “哟,这工艺真不错,装饰最不多,但是样式很好,等回头母亲好了,即刻就戴上。”甄氏说罢抬起的手落在殷妙音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儿的眼光甄氏愈发好了。” 见甄氏喜欢自己挑选的头面,殷妙音也高兴,不过想到如意阁发生的事,眉头就皱了起来。 甄氏将女儿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在外可是遇着什么事?” 第17章 女儿只是不喜欢她盛气凌人的模样 “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怪有趣的,母亲不知,我到如意阁看中这副头面之后,就付了钱买下,不想这个时候周家小姐来了,就是将军府的嫡小姐。” 殷妙音心宽,没想与周百合计较,这会只当是笑话说给母亲听听。 她说了周百合如何非要争头面,还将周将军搬出来压人,说到如意阁的东家柳随风时,殷妙音就换了语气:“母亲见了就知道,那位柳东家有些意思。” 甄氏闻言轻笑,揶揄道:“我儿莫不是看上了这位柳公子?” 殷妙音被母亲逗笑,娇嗔道:“母亲胡说,女儿是觉得柳公子年纪和女儿差不多,却能有如此作为,真是厉害。” “柳公子有才干不说,样貌也生得清俊,小小年纪就有风度翩翩之姿。母亲,女儿觉得,这位柳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甄氏见女儿说得认真,目光柔和地静静看着她:“如何眼熟?” 伏在贵府腿上的少女沉思了一会,直起身看向甄氏:“女儿觉得,那位公子和祖父所画的祖母年轻时画像的样貌有几分神似。” “噗嗤”甄氏被殷妙音逗笑,“你这妮子,越说越没有边际,你是太念祖母,所以乍一看觉得那人与祖母相似罢了,不过那周家小姐,确实欺人太甚。” 见甄氏看着自己直笑,殷妙音就知道母亲觉得他是在说笑,抱着甄氏的手晃了晃:“是真的有些像,不过世间相似的人也多了。” “既然如意阁的东家行事有规则,日后买首饰,就都去他那就是。就是周家,今后你参加宴席,少不得要与她们见面,你就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因为常年卧病,甄氏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参加过大小宴席,对京中贵女的印象大多淡了。 殷妙音说起的这位周小姐,甄氏没什么印象,不过对她的母亲赵氏有些印象。 “其实头面给她也无妨,女儿只是不喜欢她盛气凌人的模样,似是女儿欠她的。”殷妙音撇了撇嘴,送给母亲的礼物,不是非此不可,她不让,是不喜周百合的缘故。 “那你怎么没有说出祖父的名讳来,将军府的门第不低,我们相府也不差了他们去。周小姐一类人,最是欺软怕硬,你说出祖父的官衔,还愁周家丫头不知难而退?” 甄氏是到了二十多岁才得了殷妙音这个女儿,对其很是疼爱,两人私下说话就如姐妹。 殷妙音傲娇地哼了声,撒娇般靠在甄氏肩头:“女儿才不屑这么做,祖父在朝中颇有声望,不愁周家小姐不退步,可这样,不就变得和她一样?” 口头虽是如此说,殷妙音却是有些心虚的,她才不会同母亲说,一开始她见周百合屡屡发难,没有打算点到为止,她便打算搬出祖父来。 只是没料到,紧要关头,如意阁的东家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她有祖父撑腰,自然是不畏惧周百合的,难得柳随风商人身份,敢与权贵对峙。 第18章 小姐对夫人您是愈发孝顺 柳随风出头为她说的话固然有理,只是世间少有人在权贵面前敢据理力争。 “娘的乖女儿品行端正,自是不会仗势欺人的,还有,待会你父亲回来或许会问你今日做了些什么,你且先回住处去,别让你父亲知道你今日曾外出。” 甄氏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将女儿养这么大,甄氏怎么疼爱都觉得不够。 “母亲说的是,女儿这就回去,等晚些用过晚饭再来看母亲。”殷妙音知道母亲精神不好容易累乏,说了一会话就乖乖起身告辞。 等殷妙音离开,嬷嬷就扶着甄氏躺下,笑道:“小姐对夫人您是愈发孝顺。” “这孩子,那头面少说也要将近百两银子,她的私房钱是不少,但这么买也太大手大脚,不过呀,我要是不收下,她回头要不高兴。”甄氏说起女儿来,眼尾就不自觉染上笑意。 与嬷嬷说笑了一会,甄氏莫名想起女儿方才说过柳东家与婆婆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画。 她嫁到相府这些年,婆婆一直在为早年走丢的女儿伤神,这些年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寻找,奈何没有消息。 甄氏看向女儿方才坐过的地方,很能理解婆婆挂念女儿的一片苦心。倘若小姑子没有走丢,一直金尊玉贵养在府里,而今也早到成婚的年纪,孩子应当也有了。 殷妙音说柳东家与她就差了两三岁,走丢的小姑子若得平安长大,与人成亲生子,那儿子应当就和自家女儿说的柳东家那般年纪,可惜。 “夫人在想什么?”嬷嬷见甄氏若有所思,以为她又在想什么伤神的事情。 甄氏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有些乏累,先歇息片刻,等老爷回来就叫醒我。” 妇人精神不济,躺下不多时就睡了过去,嬷嬷遣退屋里的下人,让她们都到屋外候着。 定北侯府这头,柳明月与花生悄悄从角门进来,然后快步回到住处,甫一进院子,就观察周遭,见婆子侍女都在耳房那边用饭,侯府风平浪静,可见她出府一事无人知晓,才放心。 “夫人,您回来了!方才厨房那边送了饭菜来,这会还热着呢,您快坐下吃些。” 桂花在屋内守着,忽听见里间窗口传来动响,不安地进内室查看,看见是主子翻窗进来,赶忙过去帮手扶了一把,待主子与花生一前一后翻窗进屋后立即把窗户关上。 “嗯,我这里不用伺候,你与花生也去用饭吧。”柳明月换下身上的衣裳,有些疲倦。 京中的铺子她一人打理,加之需要刻意隐藏身份,自是比寻常情况更累。 两个丫头伺候柳明月日久,也知她的心性,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退了下去。 柳明月卸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在桌案前坐下,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尽管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端起碗认真用饭。 三日后就是回门的日子,这几日她不仅要好生休息,用饭也不能少。不止是为了看起来不落脸面,还有些事,她需要借回门的机会去做。 第19章 覃卓燕搬去书房住 柳明月尤记得前世周百合在自己死前说的那番话,能证明她母亲身份的那块玉佩,后来被赵姨娘所得,最终赵姨娘顶替她母亲的身份认祖归宗,过得好不恣意。 “嘶!”心腔倏然钻出一丝撕心裂肺的痛意,疼得柳明月皱紧眉头,手里的碗筷摔在桌上,发出一阵凌乱的动响。 在外间用饭的花生与桂花听见里头的动静,忙放下碗筷赶来,就见主子手扶着桌沿面色苍白,五官皱成一团,米饭被打翻在桌上,两人见状都惊呼出声。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去给您叫大夫来!”花生说着就往外跑,却被拽出衣袖。 “不必,只是疼了一瞬,想来是累着了。”柳明月摆摆手,她从前也没有过心痛的毛病,而且她脉象如常,应该只是疲累的缘故,这会去请大夫,兴师动众也许会节外生枝。 花生与桂花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不放心,柳明月倒是很快状调整好状态。 “我无妨,你们吃过饭就命人准备沐浴的水来,我想早些沐浴然后歇下。”柳明月柔声道。她三日后回门,最为首要,便是提醒母亲玉佩的重要性,让其将玉佩保管好。 玉佩关系着母亲身份的重要线索,不能便宜了赵姨娘与周倩倩母女。 晚间沐浴过后,柳明月才换上干净衣裳,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似是谁来了。 “怎么了?”柳明月从妆台上拿过一支木簪将如瀑般的头发挽起,推门出来问道。 门外来人是覃卓燕的乳母,对方见了柳明月,顿首道:“回夫人话,待会世子用过饭,就会带人过来这边收拾东西,老奴是提前来知会您一声。” 嬷嬷略低着头,说话的语气虽说没有颐指气使,但态度着实冷淡,偏偏她是世子的乳母,地位与其他的嬷嬷不同,就是地位,也比别的下人要高。 “我知道了。”柳明月一怔,记起大婚次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她险些忘了。 覃卓燕厌恶她至极,大婚当日就没有宿在她屋里,日后当然也不会和她同房。 似乎没想到柳明月身为新妇,面对夫君的冷待会如此沉着,嬷嬷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若无旁的事,老奴先行告退。”嬷嬷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夫人,世子此举……”花生愤愤不平想为主子说话,柳明月却抬手制止了她。 女子淡然一笑:“收拾干净些好,屋里也可多腾出地方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入夜后,覃卓燕就领着一众家仆与身形壮硕的妇人大阵仗到柳明月住处。 其实这原本是覃卓燕的屋子,柳明月嫁过来,理应两人同住。 覃卓燕哪能忍受与柳明月同床共枕,也不顾柳明月世子妃的脸面,这样带人熙熙攘攘地来,他是没什么,也不管自己的妻子会被人笑话。 “去把本世子的东西从主屋搬出来,一件不许落下,全部挪到书房去。”男人的声音清朗且毋庸置疑,音调更是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第20章 别做想让本世子与你同房的白日梦 上一世,柳明月初嫁为人妇,尽管知道世子身体不良于行,对这段夫妻情仍旧抱有期待。 不想次日覃卓燕就不顾她的脸面,带着人大张旗鼓到屋里来把自己的东西搬出去。柳明月当时口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为夫君这么做而感到伤心。 今时不同往日,而今柳明月巴不得他搬快些,她自个住着还自在不是? “世子事多繁忙,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搬挪东西一事上,我这便去叫侍女来帮忙。”柳明月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叫来花生与桂花帮忙。 在周府时,因为府里下人怠慢,花生与桂花从来都是身兼数职。 搬东西是体力活,两人却是做惯了的,应下来就立马把覃卓燕在屋里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来,再交给进出的下人。然而屋里世子的对象实在是多,不免有些忙不过来。 桂花与花生两人都不是偷懒的,干脆帮着把东西搬去书房,尤其是桂花,身上颇有力气,搬重的对象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就连扛个大箱子都很是轻松。 “还有这盏琉璃灯,也一并送过去书房。”柳明月跟着忙前忙后打点,没有一丝怨气。 一切顺从丈夫,乃是贤慧温良,柳明月长得不好,可还算有从夫之德,起初,覃卓燕是这么想的。 可很快,覃卓燕就发现不对劲,柳明月殷勤打点,哪里是为伺候丈夫?更像是巴不得他早些从这里搬出去,所以才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女帮忙。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节 柳明月脸上挂着的笑先是疏离的客气,随着东西一件接着一件搬出去,她的笑也变得真心起来,一副完全不在乎且巴不得他赶紧搬走的态度。 覃卓燕心下不快,就算他看不上这个女人,也没有她远着自己的份。想到今早到长辈跟前请过安,出来这个女人居然敢提出与他和离,真是可笑。 一个毁了容,样貌丑陋的女人,不知攀着他的世子身份,简直是不识抬举的丑女人! “呵,你上下打点,是盼着本世子早些从这院子里出去?”覃卓燕终是没忍住阴阳怪气。 柳明月面色困惑地顿了顿,轻声道:“世子何出此言?难道不是您想将东西搬去书房?敢情是我会错了意,我这就吩咐他们把东西再挪回来。” 说罢,柳明月就作势要叫住忙活的下人,覃卓燕闻言色变,冷哼道:“别做想让本世子与你同房的白日梦,今夜屋里所有我的东西,都得搬走。” “是。”柳明月弯了弯眉眼,继续和颜悦色地叫下人搬东西的时候小心些,别磕碰着世子的东西。 她言辞乃至神色,都没有可让人挑剔之处,可越是无懈可击,覃卓燕心里就越不爽快。 这个女人,摆明了不想与他亲近,虽说他巴不得如此,但柳明月偏偏做出贤慧的样子来,平白让人觉得恶心。 “怎么,世子还有什么吩咐?”柳明月察觉到覃卓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过身笑着向他走近几步。 第21章 不等世子 覃卓燕厌恶她的容貌,见她走近,皱眉道:“你离本世子远些。” 柳明月立即就定住脚,果真没有靠近,眼前之人,分明事事顺从,可覃卓燕心口就像堵着一口气上不来,说不出的不痛快。 “本世子丑话说在前头,以你之丑颜,能得侯府垂青,嫁与我成为世子妃,是你之荣幸,你胆敢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打消那些念头!” 覃卓燕冷哼一声,不知是气急败坏还是不想与柳明月双眼相对,冷脸推着轮椅离开。 柳明月两手一摊,继续去看着下人收拾,为了避免落下什么,她还亲自帮着检查两遍。 最后看了屋里一圈,确定没有与覃卓燕有干系的物件,柳明月才笑着让家仆回去复命。 到回门前一夜,柳明月让花生与桂花备好沐浴的热水,再预备香氛花瓣来入浴。 “夫人,您平素沐浴,也不大喜欢用花瓣牛乳的,今日怎么忽然想着准备这些?” 花生把花瓣铺撒在浴桶的水面上,玫红色的花瓣在温水上漂浮着,沾了露珠的花瓣看起来更惹人怜惜。 “明日就是回门的喜庆日子,夫人自然是要好生准备清洁。”桂花笑着解下柳明月绾发的发钗,将垂下的青丝披在浴桶边上,拿木梳将发丝梳顺。 两个小丫头你一嘴我一嘴地闲聊着,柳明月靠在浴桶边上擦洗身子,但笑不语。 她确实是因要回门,所以才特地仔细收拾,她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定北侯府过得不好,不过么,这么做不全是为个人脸面,而是不想母亲担心。 次日醒来,柳明月挑了一身不算明艳但端庄得体的衣裙,由花生帮着穿戴好。 花生于照顾饮食起居上尤为得心应手,拿起木梳将柳明月的头发梳顺后笑问:“夫人今日想梳什么样的发式?” “就梳百合髻罢。”柳明月将耳边的碎发挽至耳后,想着能见到母亲,心下便觉得高兴。 梳好头,用过早饭,柳明月就带上一早准备好的回门要带的果品与回门礼,在两名侍女的陪伴下出了院子。从早起到日上三竿,覃卓燕人影都没见。 出门时,院里的下人只敢偷偷看柳明月几眼,不敢当着她的面碎嘴什么。 别人不说,花生却有些沉不住气:“夫人您今日回门,世子殿下身为您的夫婿应当陪同。” 女子回门没有丈夫相陪,那名女子就会沦为笑柄,花生不愿主子受委屈。 “他不来也罢。”柳明月神色淡淡,与上一世一样,覃卓燕不会陪她回门。 就连出面来打点回门的大小事宜都没有,仿佛这只是柳明月一个人的事。 出了府门,将要带去周府的回门礼装好,柳明月登上马车就要走。 管家见状犹豫地向身后的府门看了一眼:“夫人不等世子再走么?” 柳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幽深的门廊,莞尔一笑:“世子事多繁忙,定不会来的,我也就不浪费时间在此空等,走吧。” 柳明月放下车帘,吩咐车夫驾驶马车去往周府。侯府管家立在石阶下,有些惊异地看着柳明月乘坐的马车远去:“这位世子妃,倒是与众不同。” “夫人,看来世子不陪您回门的事,并没有知会府里的下人,他这么做,将您的脸面搁在哪?简直就没把您当回事。”花生坐在柳明月身侧,急得红了眼。 见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柳明月“噗嗤”一笑:“这有什么,我如此样貌,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他最好当我是个死人,我还乐得清净。” 她语气自嘲,说的话却很认真,花生与桂花都没料到主子说话这般大胆,两人一噎,瞪大眼看了眼左右,到底车夫还是侯府的人,忙对柳明月做出噤声的手势。 “小姐!”花生急得连称呼都说错了,“就算您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宣之于口。” 花生意有所指地抬手指了指车帘外车夫的身影,这些话回头传到定北侯府那些人耳中,那还了得? “我知道,我很看得开,所以今后你也不必为这些事闷闷不乐,没什么,我不指着他过日子。”柳明月低声解释罢,抬手捏了捏花生的脸颊。 周家与定北侯府的婚事,两方都不情愿,最后送了柳明月过去替嫁才算了事。 到回门这日,周家人以为世子会陪同柳明月回门,尽管世子身体有缺陷,但身为侯府世子,不能落了脸面,周府若怠慢了,那就是开罪侯府。 是以周家对覃卓燕尽管看不上,但还是早晨起身预备,意思意思到府门口等候迎接。 从侯府过来的马车,一共是两辆,一辆坐人,后头那辆则是装着回门礼的。 周军远还以为世子果真来了,就挂着笑脸领着家人下台阶相迎:“得知世子到来,小官携家眷在此相迎,世子今日陪同犬女回府,令寒舍蓬荜生辉。” 周军远身为武将,说起漂亮话来就是朝中舌灿莲花的文官都要自愧不如。 停下马车的车夫看见周府如此阵仗,又对马车里的人行礼,字里行间都提及世子,面色有些怪异,但并没有开口,只拿出脚踏来摆在车沿下:“夫人,周府到了。” 听车夫只请夫人,而没有提及世子,跟下台阶的周军远与下人面色各异。 桂花与花生率先下了马车,一人卷起车帘,一人伸手扶柳明月下来。 周军远探头往车厢里看了一眼,里头哪里还有别人?柳明月当然知道自己这继父翘首以盼在看什么,她没有说穿,对周军远福身一礼:“父亲。” 尽管周军远只是继父,柳明月也要称其为父。周军远面色微沉,但还是皮笑肉不笑道:“夫人先请进花厅说话。” 柳明月微笑着点点头,跟在周军远身后进了周府,周府的主子都在内门等候。 然而看到柳明月身后只跟着陪嫁的两名侍女,压根就没有世子的影子时,大多露出鄙夷神色,暗道这丑女到了侯府果然不受待见。 第22章 独自一人回门 “明月今日回门,见过老夫人、主母、姨娘。”一进府门,柳明月就向几人躬身行礼。 要说她的身份如今是世子妃,应该是这些人向她行礼才是,但周府的人,哪里会将她真当做世子妃看待?上一世,她就是吃了这份亏。 “呵,你嫁到侯府,虽说是那边的人,代表的也是我们周府的脸面,可你竟不能讨夫婿欢心,独自回门,真是丢尽了脸。” 柳明月行了礼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言辞刻薄地训斥她的场景。 柳明月心下苦笑,看来,有些人的刻薄,无论她礼数如何周全,也不会有所改变。 这位出言训斥她的,便是周家的老祖母,说是长辈,却没有半分慈爱,极为刻薄,柳明月与母亲在府内多年,她从来都瞧不起她们母女。 而老太太身边,站着一位衣着体面的贵妇人,妇人的头发梳地整齐,鬓发上戴着一套惹眼的赤金头面,是见客时才会佩戴,可见她们都以为覃卓燕会来。 妇人斜眼扫了柳明月一眼,跟着冷嘲热讽:“你祖母说得没错,你如今即为新妇,应该学着笼络丈夫的心。” “是,祖老太太与主母说的话,我记下了。”柳明月规矩地应答着,垂下的眼帘掩着眼底的寒意。 这位妇人,就是周家的主母,赵银莲。而她身边立着的娇媚少女,自是周百合。 在庭院里等候她的人里,老夫人与主母及嫡女站在前头,姨娘与庶女都往后站。后头站着的人里,依次为白姨娘、赵姨娘、庶女周倩倩与周晓晓。 柳明月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落在站在最后的妇人身上时,眉眼柔和下来。 而她的生母,府里的柳姨娘也看了过来,等主母说完话,她才走上前:“夫人安好?” 她想牵柳明月的手,手微微抬起又觉得不合规矩,便放下了。 “我很好。”柳明月虽是三日前出嫁,可在她重生在大婚当日,其实,已有许久没见柳姨娘。 跟前的妇人穿着一件颜色寡淡的月白色裙裳,就连暗纹也无,乃是再素不过的素缎,鬓发间只簪着两只银簪,尽管如此,也难掩她眉眼风华。 柳姨娘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柳眉弯弯,眉目含情,朱唇一点,说话时吐气如兰,教人恨不能将心思全放在她身上。 尽管柳姨娘今年已经三十多岁,样貌昳丽如初,不过眉尾略添了几道皱纹。 “好了,有话进花厅再说,难道要所有人都在这等着你们话家常不成。”老夫人没好气地哼了声,率先转身向花厅走去。 柳姨娘抿了抿唇,但见到女儿回来,她仍旧很是惊喜:“夫人,请。” 柳明月点点头,视线落在柳姨娘的腰际,然未见其戴着那枚玉佩,眉头一跳。不过眼下玉佩应当还没有遗失,回头她要找机会问母亲那玉佩放在哪里才好。 她正要跟着老夫人进花厅,周军远就叫住她,冷声质问:“怎只有你回府,世子怎么没来?” 周军远这话问得柳明月有些想发笑,世子为何不来?大家不是都清楚么? “我初嫁到侯府当晚,侯爷揭了红盖头后就拂袖而去,之后又命人将屋内一应对象搬去书房,世子不满我替嫁一事,是以不想陪女儿回门。” 柳明月侧过身,不冷不热地回答着。上一世她还可笑地想遮掩,这一世,她干脆直接说出来,怕什么,丢人又不止是她一人! “世子是你夫婿,你理应多加劝解,而不是任由夫妻生份。”周军远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这面貌丑陋的继女,又觉得这话确实在她身上起不到效果。 “女儿会的。”柳明月一板一眼地说着,对这位继父态度颇为疏离。 柳明月最初带着女儿被纳到府里时,周军远对柳明月态度还算不错,后来渐渐的就冷了下来,常常冷言冷语,对柳姨娘也是没几年就失了最初的热情。 周军远嘴角抽搐了一下,替嫁一事,乃是周府主张,他也料到此举会让侯府不满,但没想到侯府直接表面功夫也不做,世子就连陪同新妇回门都不愿。 “无用。”周军远骂了一声,黑着脸径直从柳明月与柳姨娘身边走过。 周百合跟在后头,往前走没两步就住了脚,毫不避讳地用嫌弃与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柳明月。 “姐姐如此看着我,不知是又看上妹妹身上的什么,想要了去?”柳明月被她看了几眼,也回避,抬眼与她对视,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从前柳明月只要穿戴略好些的衣裳首饰,周百合看中,就会让人直接抢去。这样的事,从小到大不知发生过几回,不过如今周百合大了,勉强要点脸,少有再强抢她东西的时候。 柳明月旧事重提,周百合脸上闪过一抹窘色,但很快那点心虚就被恶意的嘲讽取代。 “我是看妹妹脸上这胎记,啧啧,再大些就该长得满脸都是,以姐姐的样貌,就是京中寻常门第的人家,想也不肯聘姐姐为妻,姐姐能得嫁给世子这样的美事,已是高攀。” 讥讽着柳明月,周百合不自觉笑出声来:“虽说世子不愿陪妹妹回门,也是因妹妹貌丑如夜叉、世子心里不快的缘故,不过妹妹以后还是得做好世子妃,好生对待夫婿。” 周百合自觉踩在柳明月痛楚之处,恨不得能把花说得再恶毒些,好让柳明月痛苦。 定北侯府门第高又怎样?那世子是个瘸了腿的不说,还不能人道,人等于是彻底废了。 柳明月嫁到侯府不受待见,又不能有子嗣,身处显贵的侯府又如何?还不是白白蹉跎?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节 “听姐姐这么说,想是姐姐很懂得为妻之道。”柳明月摇着手里的团扇,柳眉微蹙。 周百合挖苦柳明月挖苦得正高兴,没察觉到对方话中别有深意,扬眉冷嗤一声。 “母亲自幼教我熟习女德,为妻之道,我当然了然于心,不似某些人,缺少教养。” 第23章 周百合一张小脸儿被吓得花容失色 身为主母嫡女,周百合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好的,这也养成她目中无人的性子。 若不是经历过生死,这样的话周百合当面,柳明月还当真会难过到不能自已了。 主母之女,柳姨娘未被周军远纳为妾室的时候,何尝不是正妻身份?周百合有意这么说,是杀人诛心,柳明月不为之动容,柳姨娘的面色却万分不自在,悄然低下头去。 柳明月将母亲的神色看在眼中,心疼母亲命苦,不着痕迹向前两步拦在柳姨娘面前。 “姐姐说得很是,世子也觉得姐姐有大家之风又生得貌美,若能娶此美妻,此生将无遗憾。”柳明月从前就是任人欺凌的性子,要做出老实木讷的样子,可称得上老本行。 柳明月信手拈来地直直看向周百合,认真道:“世子还说,我容貌丑陋,配不上侯府世子,早晚有一日世子必会将我休弃,娶姐姐过门,日后姐姐就是身份尊贵的侯爷夫人。” 谭卓燕是将来毋庸置疑的定北侯,可他身体不行,就算嫁给他成侯爷夫人也是无用。 侯府本意就是要娶周百合,后来是将柳明月塞过去替嫁才算了事。 如今的周百合对覃卓燕唯恐避之不及,婚事一等最好莫再提起。一听谭卓燕还打算休了丑女娶自己,周百合一张小脸儿被吓得花容失色,忙挽着赵银莲进花厅。 周府为迎世子,在花厅摆了果品茶点,瓜果是时令的,茶是这月新得的雨前龙井。 花厅内摆着纳凉的冰,尽管在炎热的夏日,室内也是清凉一片,可见周府的人花了心思。 “还摆弄什么?世子既然不来,也就不必再准备,东西都撤下去。”没等到世子来,老夫人心下不悦,觉得自己一早起身更衣在府门内等着很费时间,进花厅就命人撤下瓜果茶点。 厅堂里忙活的下人动作微滞,见老夫人与主君走在前头,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才摆上的茶盏碟子一应撤下。 柳明月与柳姨娘在后头进来,花厅里已是空落落的,一盏茶都没有,好不冷清。 老夫人更是一句话不说,冷着脸就回了住处,其他人尽管留下来,也不过是为看热闹。 “父亲、主母……”柳明月进了花厅,抬手示意家仆把自己带回的回门礼抬上来。 “而今时节炎热,城外的荷花开得热闹,何时有空,夫君何时休沐与我们一道赏花?” 赵银莲打断柳明月要往下说的话,没把这个回门的养女放在眼里,甚至故意挤兑。 柳明月见状面不改色,示意家仆把东西放在桌上,在坐席最末的位置坐下。 “再过两日就可休沐,这段时间朝中无甚要事,就两日后和你们去。”周军远看向赵银莲,看见她身侧活泼机灵的女儿时,神色柔和地就似世间最慈爱的慈父。 “你们也去。”赵银莲看向白姨娘与赵姨娘几母女,举手投足皆是主母做派。不过只要没瞎的,都能看出她故意略过了柳姨娘,柳明月母女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如往常。 他们说笑着,乃是一家人和睦的景象,不过,这一家人里不包括柳明月母女。 “夫人在侯府这几日……过得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你老实和姨娘说。”柳姨娘对这些人的冷待没往心里去,心思都在女儿的身上。 世子没有陪着女儿一起回门,可见对女儿是何等不待见,就连基本礼仪都不顾。 柳明月反握住柳姨娘的手,心疼地轻轻摩挲着:“姨娘,女儿在侯府过得真的还好,女儿本就与世子没有情分,就算他冷待女儿,对女儿而言,实在无关紧要。” 母女二人相望,有许多的话想说,碍于人前,只能将千思万绪暂且藏在心里。 原本新妇回门,应当一家子坐下来好生说会话,但周家上下对柳明月根本不在乎。她一回门的新妇坐在厅里,俨然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女儿自知没能得夫婿欢心,让父亲不快,这些回门礼,姐妹们若有喜欢的就拿去,我便不在这惹父亲心里不痛快,我还有些东西在姨娘屋里,这就去取。” 柳明月起身朝周军远福了福身,在得到其一声冷哼后,就带着柳姨娘直接回了院子。 柳姨娘的院子离周军远住处不远,院中栽种的花草可看出有人用心打理,屋里的陈设也很体面。 柳明月进了屋,一眼就看见罗汉榻上新摆了一幅炕屏,朦胧轻软的纱面上绣着双面绣鸳鸯戏水纹样。这几年周军远对柳姨娘的态度不比以往,但在一众姨娘里是最受宠的。 毕竟柳姨娘生得貌美,一双丹凤眼望着你的时候,就是女子都移不开眼。 今年柳姨娘三十出头,身姿更添风韵,大多时候周军远还是宿在柳姨娘的屋里。在柳明月未出嫁之前,周军远再不待见柳明月,也还是喜欢常常到柳姨娘这来。 柳姨娘见女儿盯着炕屏看,便解释道:“这幅炕屏,是你出嫁那日,主君差人送来的。” “他还是每隔一两日就到娘亲屋里来?”柳明月牵着柳姨娘在榻边坐下,语气意味不明。 周军远对柳姨娘,并无什么风花雪月的怜惜,但凡到她这,就是为了留宿。 女儿乍然开口问这样的话,柳姨娘面颊飞上两抹红晕,不自在地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到底是关乎房内事,柳姨娘在女儿面前,多少感到不好意思。柳明月牵着柳姨娘的手,这才注意到母亲手腕上已经淡了许多的掐痕,此等暧昧的痕迹到底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柳明月握着柳姨娘的手一紧,这些年母亲为了她在府里与自己不喜的男人同床共枕,到头来,还被他们榨取最后的价值。 周军远表面人模狗样,实则伪善自己,害死她父亲不说,还趁人之危,借孤儿寡母的难处敲打,纳了她母亲为妾,还让她替他的女儿嫁给残疾的世子,好处尽落在他身上。 第24章 女儿希望这枚玉佩,母亲能让女儿来代为保管 柳明月眼底暗潮涌动,柳姨娘抬起眼来,就瞧见女儿眼底深沉的恨意,心下一惊。 “我的儿,你这是……你果真是在侯府受人欺负是不是?都怪母亲无用,没能留住你在身边,他们到底怎么对你?你……”柳姨娘说着就红了眼眶。 她人微言轻,知道女儿在侯府就算过得水深火热,她也不能相帮一二。 “不,没什么,女儿只是想到母亲委屈,所以不快罢了。”意识到自己没能克制住心底的恨意,柳明月忙将眼底汹涌的恨意藏进心底。 本来是正室与嫡女,到了周府来,两人的身份比从前矮了不止一截。就连在外人面前,母女也只能生疏地称姨娘、夫人。 柳姨娘没想到柳明月是为这个,心里更不是滋味:“你父亲去得早,母亲没有本事,终归是母亲没有用。侯爷与侯爷夫人可有叫你站规矩?” 疼惜地抚上女儿脸上大片的胎记,柳姨娘心情沉重,心想女儿的样貌倘若与从前一样,尽管替嫁会让夫家不满,也不会太为难她才对。 “我们只在头一日敬茶的时候见过面,之后就再没交集,他们不喜见到女儿,正好女儿也就没有站规矩的机会。”柳明月捂住柳姨娘的手,脸上笑得轻松。 “不喜见到你?我的儿,你方才说世子从屋里搬了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柳明月怎么解释,柳姨娘都认定女儿的处境必然艰难。 柳明月没想到自己有意让周军远难堪的话,让母亲记在心里,愣了愣,回过神来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世子事多,所以才不与女儿住在一起。” 她说得云淡风轻,没有参杂半分的伤心或是怅然,柳姨娘蹙眉看着女儿,认为女儿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所以才将与夫婿离心这样的事说得轻巧。 “世子高门显赫,对我们看不上也是意料之中,是娘没用,不能护住你也就罢了,还毁了你的终生,侯府看似体面,可你在深宅大院中,孤身一人哪会不受苦楚?” 柳姨娘说起伤心事,便伏在女儿的肩头垂泪起来,柳明月最见不得母亲如此,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疼得她浑身难受:“娘,此事女儿无错,您也没有错,您别责怪自己。” 轻拍着娇美妇人的脊背,柳明月心里就如打翻五味瓶,母亲生得太出众,但性子懦弱,她只身一人,根本护不住自己,在周府,反倒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过用不了多久,她将亲手改变这一现状,待她和离,就把母亲带离周府。 “父亲当初身死时,您带着女儿如何艰难,女儿都看在眼里,等日后女儿立住脚跟,定不会让您再受委屈,都会过去的,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 柳明月语气柔和地安抚着柳姨娘,她一番话,确实让柳姨娘心情好起来。 “对了,母亲,女儿记得你之前有一块很重要的玉佩,怎么没时时戴着?那玉佩还在母亲身边么?”等柳姨娘不哭了,柳明月才问起玉佩的事。 上一世柳明月如浮萍般飘来飘去,未有几分精力能放到母亲身上。所以她也不确定那枚玉佩赵姨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若这时候已经丢了,还真有些麻烦。 柳姨娘意外女儿怎问起玉佩的事情来,不过还是起身去把放着玉佩的匣子拿出来:“此物对娘来说很重要,因怕丢了或是碰坏,所以没戴着。” 她将盒子打开,莹润的如意玉佩映入眼底,柳姨娘不自觉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娘早年走失,不大记得从前的事,身上只有这枚玉佩是与父母留下,这些年娘一直妥帖收放,很是珍惜。” 柳姨娘将玉佩拿起来举到光下,阳光透过玉佩,照出无暇玉质。 看到玉佩完好无损,柳明月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暗暗松了口气,脱口而出道:“还在就好。” “你这孩子,今日回门说话怎奇奇怪怪的?”柳姨娘笑着抬手轻刮柳明月的鼻尖。 妇人看回手中玉佩时,眼底闪动着别样的光芒:“娘知道此生要与父母亲再见只怕不能,只有这枚玉佩可寄相思之情,娘怎么都不可能弄丢。” 柳姨娘拿帕子将玉佩裹好放回盒子里,不难看出她将此物看得重要。 柳明月闻言抿了抿唇,心里闷得很,上一世母亲怎么都没想到,丞相府其实一直没放弃寻找走失的女儿。 玉佩被赵姨娘得去后,机缘巧合之下,相府的人将她认作早年走失的女儿,倍加疼惜,而赵姨娘明知玉佩真正的主人是谁,却将错就错成了丞相之女。 “母亲别灰心,外祖父与外祖母这些年肯定也在挂念着您,来日方长,谁知就没有相见的时候?”柳明月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姨娘,眼底盈着耀眼的希冀。 柳姨娘对与父母亲再度相见一事本不抱希望,不过还是被女儿的言辞鼓舞。 “你说得是,来日方长。”柳姨娘笑起来双眸弯成两弯月牙,脸上洋溢着与年岁不相符的天真。柳明月与母亲坐在一起说笑,心情是重生以来最为惬意的时候。 余光不经意瞥见母亲怀里的盒子,眼底闪过一抹疑虑,母亲既然如此珍视这枚玉佩,又妥帖存放,上一世赵姨娘究竟是如何将这枚玉佩据为己有? “女儿有一件事想和母亲商议。”柳明月思索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打算说出了口。 “我儿有事和为娘说,为娘很高兴,什么事?”柳姨娘与柳明月在一块时,目光就没从女儿的身上离开过。 柳明月的视线从柳姨娘的脸上落在她手中的盒子上:“女儿希望这枚玉佩,母亲能让女儿来代为保管。” 没想到柳明月说的是这个,柳姨娘一愣,其实这枚玉佩若是女儿要,她给也无妨的,就是不明她为何想要过去保管。 “为何?”柳姨娘不解。 看着眼前眼神清亮,没有城府的妇人,柳明月紧抿的双唇微微蠕动了一下。 第25章 诉说上辈子的事情 想了想,柳明月还是将自己脑海里那些记忆,以梦的形式说给母亲听。 “不瞒母亲说,在出嫁当日,女儿做了个很怪异悲伤的梦,在梦里,女儿替人出嫁,在府里三年不得重视,最后被人灌下一碗毒酒。” 柳明月以为自己开口说起前尘旧事,心情会很沉重,但意外的,她将这些话说出口,比她想象的要容易。 为了能让母亲更清楚其中发生的事,柳明月将细节一一道来,包括赵姨娘得去那枚玉佩后,是如何成为相府的女儿,受尽宠爱。 “这些事太过怪诞,也让人惶恐,女儿本是铁了心不把这些话告知他人,但您不同,您是我的母亲,也是女儿最信任的人,女儿跟您和盘托出,也是想您留个心眼。” 柳明月紧紧握住柳姨娘的手,想让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不是开玩笑。 她到底人不在周府,只要不摆脱世子妃的身份,她就难以时时照看着柳姨娘。 周府的后院里头,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母亲总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节 她说完上一世的事,尤其是她被毒死时,柳姨娘大惊,姣好的面容因受惊过度略微有些苍白。柳姨娘放下盒子,起身去把门窗都关上才坐回女儿身边。 “你怎么会做这样可怕的梦?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柳姨娘略想女儿说的话,就觉得心惊肉跳,何况是梦见这些的柳明月? 母亲忧虑的神情映入眼底,柳明月眼底闪过一瞬的犹豫,但恐母亲不重视,还是决定说得直白,柳明月沉吟片刻接着道:“一开始女儿也以为是梦。” 想起大婚当日的情景,柳明月心口刺痛了一下,她呼吸微顿,勉强维持着面色不变。她嫁到侯府,本来就让母亲忧心,不能让其一直为自己挂心,只是心抽痛脉象无恙,应该无事。 “女儿还沉浸在凌乱的记忆中出神时,世子与宾客到洞房来,之后发生的事乃至世子神色与侯府的人说的话,都与女儿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柳明月不着痕迹地捂住心口,只片刻就把手垂下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母亲不是说,世子到底是我夫婿,他如此冷待,我怎不伤心?是因为兴许上辈子伤心够了,而今再看见她,只觉得相看两厌。”柳明月说起覃卓燕时,语气都变得不耐。 “你……”柳姨娘尚有些惊疑不定,觉得女儿说的话实在有些怪诞。 “是,女儿怀疑那不是梦。”柳明月语气笃定,“记忆重重,所有画面皆是我亲身所经历过的。” 她说得掷地有声,柳姨娘虽然还处在震惊之中,也信了女儿几分。 “其实想知道那些事是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只需一件事就可证明。” 柳明月脸上的阴霾扫去,笑吟吟地看向柳姨娘。 被女儿明媚的笑容晃了眼,柳姨娘怔怔地看着自家女儿:“什么法子。” 不过才及笄年纪的柳明月,虽是新妇,但仍是少女模样。 柳明月手轻放在柳姨娘手里的盒子上,莞尔道:“法子,就在这枚玉佩身上。” 柳姨娘疑惑地跟着看向手里的盒子:“这枚玉佩有什么文章。” “假若那些记忆是真的,那么您就是殷丞相之女,如今丞相与老夫人都在京中,要想法子引起对方注意,就容易许多。” 说罢柳明月把玉佩拿出来,脑海中极力回想殷丞相与其夫人容貌。 可惜,上辈子她将自己困在定北侯府,任劳任怨打理府里事务,因为她容貌丑,覃卓燕不喜她去参加宴会,她便听从没有去。 宴会是接触京中权贵的好机会,她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哪里见过丞相几回?那时候就算见了,也没有过多在意。 “你打算怎么做?丞相府那样的地方,不是我们能随意去的。” 柳姨娘担心女儿想直接找到相府去,如此做法太过冒撞。若她说的那些不全然会真实发生,相府的人以为她是存心闹事,回头收不了场就惹出麻烦。 她自己也就罢了,被纳进府里为妾,柳姨娘许多事都能忍,可女儿才嫁到侯府,惹出笑话来,今后她怎么抬得起头? “在母亲眼里,女儿就如此没有谋略不成?”柳明月被母亲的神情逗笑。 “娘成了周府妾室,不能随意外出,就算能得外出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出行很不便利,可,若是世子妃呢?则大不一样。” 柳明月把玩着柳姨娘的衣袖,说自己的计划时,眼睛明亮,与从前谨慎的模样很不同。 “身为世子妃,进出宫闱,参加各府宴席都是常事,女儿每日戴着玉佩不离身,或许,能被相府的人注意到也说不定,虽说这是个蠢办法,但也是最保险的。” 殷丞相而今就在京中,其子也时常在各家走动,这都是让他们注意到自己的机会。 若梦是真,丞相府的人看见玉佩认出她的身份来,柳姨娘就能回府相府之女的身份。退一万步来说,就那些印象画面真的只是梦,对母女二人也无碍,既不冒犯相府也不落身份。 眼前落落大方且开朗的女儿,柳姨娘有多年没有见过,一时有些看呆了,心里又酸又涩。 “你这些年在府里,处处藏拙,时间久了,难免变得事事小心,而今看着你侃侃而谈,为娘的打从心里为你感到高兴。你的法子确实稳妥,这枚玉佩,你拿去就是。”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玉佩,柳明月小心地收好:“母亲放心,女儿会帮您将玉佩保管好。” 视线触及柳姨娘眼中的伤感,柳明月扯了扯嘴角:“娘,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女儿不会再处处退让让人欺凌,那些苦,吃过一次就够了。” 柳明月瞳孔深处掠过一抹暗色,周百合与赵银莲母女还想拿捏她,想都不要想。 说罢,柳明月想起什么,接着道:“不过娘您的身份昭明,需等到我与覃卓燕和离之后。” 第26章 我要侯府上下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覃卓燕乃世子名讳,无论官职高低都不可直呼其名,柳明月脱口说出他地名字来,柳姨娘还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名字,指的是世子。 更令她感到惊诧的是,女儿才与夫婿成婚不到几日,就已经将要和离一事想好。 柳姨娘反应过来,慌乱地捂住女儿的嘴:“你这是说什么?和离一事事关重大,怎能随口挂在嘴边,何况你才与世子成亲不过几日,也许,也不是一定过不下去。” 尽管听女儿将过去的记忆说得那般惊心动魄,柳姨娘仍存着些侥幸心理,认为覃卓燕不会太差劲。柳明月却是想好了:“娘,您觉得女儿有什么能让世子心意回转?” 柳姨娘一怔,静默片刻后还是劝道:“娘知道你有主意,但和离尽管比休妻略好些,成婚不足一年就和离,会坏了你的名声,你须得三思而行,不要毁自己前程。” 柳明月知道柳姨娘是为自己好,她不过后宅妇人,加上父亲的死让她变得谨小慎微。 许多事柳姨娘都不敢踏出那一步,唯恐做出出格之举,所以她也担心女儿因此行差踏错。 柳明月轻吸了口气,拉住柳姨娘的手语重心长道:“女儿方才所言,您想必听到了心里,上辈子倍受冷落白眼之苦,女儿忍了三年,那三年时间里,女儿难道有什么差错?” 女儿的反问让柳姨娘语塞,就算不提梦里的记忆真假,眼下世子待女儿的态度便一般。 “留住了命,名声再坏,也有另择活路的余地,而死了,便是真的没得选。女儿宁可声名狼藉,也不要与害我性命的凶手同住屋檐下,维持这名存实亡的夫妻之名。” 柳明月深知母亲多顾虑,索性将自己本不打算开口的话一并摆在明面上摊开来讲。 “在女儿上辈子的记忆中,周百合为成覃卓燕之妻,不惜害我性命,然而她那时不过是一介外室,而覃卓燕身为我的夫君在看见我中毒后并没有喊来大夫救我,还想独吞我所有的铺子。更是在我死后,污蔑我与家丁私奔,让我名声尽毁,死了也不能安生。” 忆起从前的悲惨,柳明月勉强压住的恨意在胸腔里叫嚣翻涌着,似乎要将她吞噬。 “有些话,女儿没想要瞒您,意识到脑海中的记忆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时,女儿心里就已有了打算,和离不过是我要做的诸多事情中的一项,我要侯府上下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柳明月眼中的狠厉不加遮掩,柳姨娘终于意识到女儿有哪里变得和从前不同。 不仅是处事之狠,就连心性也变了。柳姨娘性格软弱,这些年来从没有做过忤逆之事。 但女儿要做什么,她一概都支持,就算女儿把天捅出窟窿来,她也不会有二话。 “你有主见些是好事,如此一来你在侯府,也能护住自己,你是我的骨肉,无论如何,母亲都会站在你这边。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哪怕你要造反,母亲也支持你。” 柳姨娘紧紧握着女儿有些清瘦的手,她哪里不知,这些年周军远对柳明月的厌弃? 她无力为女儿做什么,如今女儿出了周府,要是能在外闯出一片天地,是好事。 “娘,您能想明白就好。”总算说服了自己的母亲,柳明月不由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母亲人微言轻,不过也许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儿有需要为娘的说明,说就是。” 在女儿的影响下,柳姨娘的心情也激动起来,柳明月摩挲着母亲的掌心,露出俏皮的笑来:“此计扣环关键在母亲身上,自然是有事需要母亲相帮。” 能被女儿需要,柳姨娘很是高兴,又担心自己做不好,心情即期待又忐忑。 “娘您也不用太紧张,无论是您还是我,暂时都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哪怕任何蛛丝马迹。” 这也正是她这几日顾虑的,覃卓燕从屋里搬出去,可谓正中柳明月下怀。 不仅是柳明月不喜与其日日相对,更是担心自己稍有不慎藏不住心虚,露出马脚。 “娘明白,娘这儿,倒是无妨,平时我也不出屋子。”柳姨娘笑得温和,让人安心。 柳明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别的倒罢,您必要十分提防赵姨娘,之后具体有需要姨娘配合的事,还得等女儿与丞相府联系上,确认身份之后再同您说。” 女子稚嫩的面容漾出一丝苦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关于相府那边,她心里其实没底。 毕竟两世也许会有不同,能不能成功认亲,一路上有太多的未知数,尘埃落定之前,柳明月心里都会不安。 “怎么了?都打算好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你什么都好,可有时想多了,太过劳心费神。” 柳姨娘心疼地抚上女儿皱着的眉头,她才多大年纪,让她顾虑这么多,说不辛苦是假。 “母亲误会,女儿是觉得她们既然都说这个时节荷花好看,回头女儿命人摘了给您送来,您在自己的院子里清清静静地看,没有人打扰,那才是真正的惬意舒心。” 在花厅赵银莲有意冷落柳姨娘的话,柳明月表面没有发作,不代表她不想着母亲。因母亲得周军远宠爱,赵银莲明里暗里没少给母亲使绊子,在府里,母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柳姨娘牵着她的手一顿,鼻尖酸涩,脸上却露出笑容:“我儿送来的荷花,我定用心观赏。” 尽管女儿嫁到侯府,她们母女二人仍旧相依为命,非但没生分,反而更亲近。 将到用午饭的时候,前厅无人传话叫去用饭,而是厨房那边一声不吭地送了饭菜来。 他们这么做,自然是周家的主子授意,此举深意就是让她们母女不用到正厅去吃饭。 周府上下,本没有人将她们视作家人,这些年来,柳明月早都习惯了。 从前更有过分的时候,是直接差人来让她们别到前厅去,就待在自个院子里用饭就好。就算柳明月成为世子妃,这点也没有改变分毫。 “怎么饭直接送来了?前厅那边……”柳姨娘没想到他们慢待女儿至此,就要开口问。 第27章 您不如就将做生意的面具戴上 厨房那边的人福了福身,面无表情道:“姨娘与夫人就在这院里用饭吧,别问太多。” 周府的人对这院里的人不敬惯了,说话很不客气,答完就退了出去。 恍惚间,柳明月还是府里的养女,受尽他人白眼,柳姨娘眼神黯淡,担忧地看向女儿,正想开口安慰,就见女儿已经在帮她盛饭。 “我们日后不能日日见面,今日回门,我们自己用饭多清净?不用管那些劳什子规矩。” 柳明月将盛好饭的碗放到柳姨娘面前,才给自己盛,母女二人相对而坐,沉郁的心情被风扫得一乾二净,两人相视一笑,安静地用起饭来。 用过饭后,柳明月帮着柳姨娘一起打理院里的花草,累得出了汗,就坐到屋檐下一起用冰酥酪,好不痛快,这般松快,比在周府等人面前虚与委蛇不知好上多少。 “娘,这些银票您拿着,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深宅大院里,没有银钱傍身事事难行。” 吃完了冰酥酪,柳明月记起自己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将一早准备好的银票拿给她。 柳姨娘接过银票一看,皆是三百两数额的,一共五张,就是一千五百两的银子。 “你在府里好好的,等女儿将侯府那边的事处理完,就设法将您从这接出去。” 柳明月已经做好了打算,她自己是不怕的,只有对柳姨娘是一千个不放心。 周府是是非之地,她能提防着周百合母女,但柳姨娘如何能想到他们那些算计。 女儿一下拿出这么多银票来,柳姨娘大惊:“娘在这府里哪里用得着打点什么?就算要打点也用不上这么多银子,你留着在侯府打点才最要紧。” 柳姨娘知道女儿在京中有自己的生意,但没有细问过营收如何,她只恐这一千五百两是女儿攒了许久的,加之柳明月在侯府处境艰难,她更不想要这么多。 “娘,女儿留着的银子够花,这些您就收下吧,不然女儿也不放心您。”柳明月知母亲是心疼自己,但银钱她留着底,一千五的银两确实不少,但对她而言不算多。 她一再说自己的银子足够傍身,让柳姨娘不用忧心,柳姨娘这才将银两收下。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节 母女二人就如寻常那样在院子里一起做女工,或是修剪盆栽,一日的时间过得飞快。 待日头西沉时,黄澄澄的晚霞照进屋内,母女二人低头缠着绣线,都没说话。 “夫人,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花生看着天色不早,才进屋传话。 柳明月缠线的手一顿,柳姨娘抬起眼帘,见女儿低着头不动,暗暗叹了口气。 “你回去迟了,侯爷和夫人难免说什么,快些回去也好,之后得空再来看为娘就是。”柳姨娘先起了身,招手示意侍女将她亲手做的糕点拿上来。 “这是娘昨日做好的,你带回去。”柳姨娘把点心交给花生收着。 柳明月知道自己就算再不舍,这会也得动身回侯府,天黑之前她得回到住处。 “女儿回去了,您切记要小心行事,待人接物还和从前一样。”柳明月临行前不忘叮嘱。 假若柳姨娘这边被看出端倪,打草惊蛇之下,她的计划就得推牌重来。 “娘心里有数,去吧。”柳姨娘拍拍柳明月的手背,将人送到院门口。 她身为姨娘,就连送女儿到府门口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远远相送。 柳明月离开柳姨娘的住处,从后院的长廊走回前院,途中全程无人相送,就连往来的下人都少,想都不用想就知是有人提前吩咐过。 上马车回侯府之前,柳明月只和管家说了一声,周府的人不在乎她何时回侯府,她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与管家说一声不过为尽礼数。 两府相隔不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马车就在侯府门口停下。 府门前冷清清的,世子妃回门省亲,并没有收到应有的问候与重视。侯府上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而这些事,皆与柳明月无关。 “去备沐浴的水来。”柳明月扶着矮几坐在罗汉榻上,有些恍惚。 回到这座宅子里,就似在外自由翱翔一日的鸟被迫回到牢笼之中。 桂花看出主子心情不佳,应下就去吩咐下人准备主子沐浴要用的东西。 “夫人说什么也是世子妃,您回门,侯府上下竟然没人过问,也无人搭理,侯爷他们对您也太刻薄。”花生帮主子宽衣,心疼抱怨道。 柳明月没有说话,站在穿衣镜前由着花生摆弄,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止侯府,周府就似和这边通了气一般,对夫人您的态度冷淡得令人心寒。” 在侯府待这几日,本就让花生觉得憋屈,回周府省亲,不想他们对主子的态度更是冷淡,心里为主子叫屈。 “说到底,他们还不是看主子您脸上的胎记?其实,主子您戴上人皮面具,将胎记遮掩去,看起来丰神俊朗,何等清俊,化作女儿相绝不会差。” 花生自顾自地说着,忽而想到什么,眼前为之一亮:“夫人!您不如就将做生意的面具戴上,说不定世子对您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从前柳明月性子软弱本分,对贴身侍女从未严加管教,花生与桂花的性情与其他的侍女不大相同,桂花还沉稳些,花生就很活泼直接。 她只想着怎样能让柳明月在侯府的日子能好过,就没有想到言辞不妥。 上辈子柳明月被算计怕了,花生没有心眼,反而让柳明月觉得安心。 “花生,我知你是好心,满心为我着想,但这几日他如何态度做派,你亦看得清楚,他并非良人,我又何必费心自降身份讨好?” 柳明月自嘲一笑,上一世她低着身份讨好整个侯府三年,得了什么好处? “我已打算与世子和离,你不要往如何讨好他们这方面去想,总有一日,我们会离开这,为这样的人费心,不值得。”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看她神情,确实是没有把世子放在心上。 第28章 还得几年功夫,太久 桂花吩咐完侍女,回屋就与花生一齐听见主子这番话,惊得变了脸色。 “和离?主子您……你知不知才成亲不久就和离意味着什么?” 桂花拨开珠帘快步走进来,担心主子是一时冲动没有想到后果。 和离乃是男女双方商议过后分开,视为和离,休妻则是女子犯有七出之条才会被休弃,但无论是哪个,都会影响到名声。 尤其是女子,在婚事和离上极为吃亏,一旦从这家出去,家世好的倒罢了,家世不好的再想嫁好人家,难如登天。 “我既然说出口,当然是把后果想过的,正好今日话说开,我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们。”柳明月让她们两人走到近前来。 这会院里的下人都在为她沐浴的事准备,主仆几人说起话来也方便。 “夫人有什么话教诲,奴婢谨听。”桂花低着头,一副要静心聆听的模样。 柳明月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也没这么严肃,我只是想你们记住,我们三个,眼下不过是在侯府暂住罢了,早晚都要离开。” 侯府里的一草一木,乃至屋里的大小陈设,柳明月从没有看入眼里。 之于她,侯府的所有东西乃至是人,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们对自己白眼,那就白眼罢,她就当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是难免的。 “你们为侯府的人慢待我而不平,其实大可不必,她们没有把我当主子,我也不把自己当做她们的主子自居,所以,不用太把侯府的人当回事。” 柳明月双手撑在身后,显露出少女心性来,因心情好,不自觉地晃着双腿。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要什么,往下要走的路,目标就变得清晰起来。 桂花与花生虽为主子想和离一事感到震惊,但见主子心情不错,也就没那么不安。 “既然主子有打算,无论您去哪,做什么,奴婢都会追随您。”桂花跪下来陈表忠心,花生见状也跟着跪下。她抱不平,不过是为了主子,既然主子不在意,她只管宽心就是。 待侍女与嬷嬷将沐浴的水备好,柳明月伸了个懒腰,看向打算跟进浴房伺候的桂花与花生:“沐浴我自己来就是,待会穿衣时你们再进来。” 沐浴时她鲜少要下人伺候,所以桂花两人见怪不怪,依言在浴房外候着。 在两府走了一趟,柳明月身上热得出了汗,这会泡在浴桶中,身心才舒缓下来。要想尽快与覃卓燕和离,就需要促进上辈子的事提前发生。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替嫁,皆因周百合一开始看不上覃卓燕。后来是周家家道中落,周百合才想到可借覃卓燕维持周府地位。 “妹妹把府里上下操持地稳稳当当,真是有本事,就是府里的账房,也未必能做到如妹妹这般三年如一日地宵衣旰食。” 上辈子,周百合与覃卓燕暗通曲款之后,不多时其就到侯府来示威。 周百合穿着蜜合色的裙裳,发髻梳得高耸,鬓边戴着一支金步摇,更添其妩媚,那时的周百合很具女子成熟风韵,勾人摄魄的很。 那时候周百合将她比做府里的账房,眉眼间不屑讥讽的神色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 然而那时候柳明月还不知对方是来耀武扬威的,还客气地说:“此乃我的本分。” 周百合被柳明月这呆板的样子逗笑,抬扇掩面轻笑:“妹妹的心,世子会看到的。” 她这话是明着嘲讽,似柳明月这样呆板无趣的女人,就是她都觉得厌烦,更何况是男子。 就在这一日,柳明月核对侯府账册焦头烂额,而她的‘好姐姐’与覃卓燕在后花园眉目传情,就连府里的下人就都察觉他们的异样。 只有柳明月不知。 那时周百合为攀附覃卓燕,不惜委身为外室,而覃卓燕畏畏缩缩,不想落下骂名,等到周百合怀有身孕,覃卓燕才下决心与柳明月和离。 “若坐等上辈子这些事发生,还得几年功夫,太久。”柳明月拨弄着水,看着水面倒影陷入沉思。 周家因为周军远有战功,官居二品,整个周家在京中都很是得脸。后来之所以没落,不是因为周家子孙后代无能,而是从周军远战死沙场开始。 周军远战死沙场具体内情柳明月所知不多,周家那边的人就没打算知会她。就连知道周军远的死讯,也是透过他人之口得知。 然更令人意外的是,在周军远死后,传出了震惊朝野的传闻。 周军远身为左右金吾卫将军,却对朝廷有不臣之心! 传言终归只是传言,周军远有叛国之嫌始终没有实证,应天府苦查半年也没确切证据。 叛国不过是嫌疑,而周军远战死沙场是真,死无对证之下,朝廷不好在明面上为难。 加上那时周家唯一的男丁不过六岁,不成气候,顾着脸面,皇帝只能在暗地里弹压周府。 就算皇帝没有大刀阔斧整治周府,周家没了周军远就如失去主心骨,家族没落是意料之中的事。这辈子,她只需促成周军远身死一事,周府一崩,周百合就会找上覃卓燕。 沐浴出来,换好衣裳,柳明月叫住桂花:“不久之后,周军远是否就要带兵出征?” “是,主君身为二品将军,每年都需带兵上阵,带兵出征是一个月前定下的事。” 桂花尽管没开口问,心下却诧异主子怎么关心起与主君有关的事情来?要知主君待主子……说是冷眼相待都不为过,在周府的时候,主子也是避着主君的。 此番周军远若带兵出征,她就算想推进计划,也没法把手伸到战场去。战事事关国运,无论皇帝还是各方势力都都盯着那边,她在这上头动手,呵,她还没这个本事。 可要等周军远自己战死沙场,要等许久,她想快些从侯府脱身,就得提前杀死周军远。 除非……除非周军远能留在京城,这就意味着需要有人顶替周军远的位置。 第29章 我喜气质斯文的女子 她与周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借刀杀人,不是一件容易事。柳明月思索片刻,脑海中第一时间就跳出一人的身影来,便是上辈子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 那人,她偶然在进宫参加宫宴时见过一两回,而这一世,如今他还在冷宫中。那人便是当今不受宠的九皇子,池鸿渊。 “夫人?您还好么?”桂花回完话,见主子也不言语,眉眼间隐隐有几分凝重神色,有些担心夫人是不是在担心柳姨娘,主君出征,主母只怕少不得给姨娘暗中使绊子。 “姨娘她不与人争执,大多时候都在自己院里待着,主母就算刻意为难,碍着主君的面,不好做得太过,不会有什么事的。”桂花想了许多话宽慰主子,不知自己猜错了主子心思。 柳明月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低笑一声,不过没拂了她好意:“多谢你,我觉得好些了。” “我想看会书,你们都先下去吧。”柳明月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到罗汉榻上。花生多点了一盏灯放到桌上,就与桂花退了出去。 柳明月随意打开书本一页,看似认真看书,实则一个字都没有入眼。她得想办法,与这位行事隐秘,正韬光养晦的皇子搭上线。 池鸿渊人如其名,他并非池中之物,在冷宫看似本分,实则借此机会暗中笼络势力。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池鸿渊起初,就是无人在意的青萍之末的微风。 柳明月倚在凭几上盯着书页出神,桌案上的火光忽闪了闪,女子怔然抬起眼望去。 原是一只飞蛾觅着光从窗外飞进来,绕着跃动的火光扇动翅膀,宛若对什么的预示。 上一世,她死前冷宫里那位九皇子已经崭露头角初露锋芒,对方在京城有几家私下经营的商铺,她与对方的商铺有过生意上的来往。 那些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对她这一辈子要推行的计划,有诸多帮助。这些信息,可以让她从中找机会去接近池鸿渊,借机与其搭上线。 柳明月往油灯上拢了个灯罩,将飞蛾与火分隔开来。 半月过后,就是月头初一,柳明月一整日都呆在屋里,等将入夜之后,让花生酱自己的男装取来,更衣后戴上人皮面具,还从扇盒里取出一把洒金扇来。 “天已擦黑了,您这是要去哪?”花生帮主子将衣裳捋好,探过头问她。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节 “我想起如意阁的账册看漏了,回去看仔细些,生意上的事马虎不得,尤其是账目。” 柳明月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人,花生哪里懂得生意上的事,只觉得不放心。 “您一个人处理得来么?”花生看出主子没有让自己跟从的意思,眉头紧拧着。 “不过是对账目罢了,是难些,可对于行商的人而言,这最基本,你和桂花先歇下,我回来会自行更衣入睡,你们俩别巴巴地等我回来。” 柳明月借着无人关注她这边院子的便利,悄悄离开侯府,却没有去如意阁,而是来到城北一灯火通明的长巷,这,就是京中有名的烟花之地。 烟花柳巷素来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销金窟,有人只拿几两来此取乐,也有人豪掷千金。 而池鸿渊,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前往烟花柳巷中最为热闹之所,醉香楼,而这栋灯火不绝的香艳之地,亦是池鸿渊名下产业,专门用于为其搜集情报。 柳明月雇了一辆马车,还未到醉香楼门前,就嗅到飘在空中淡淡的香气,是脂粉香。 “公子,到了。”车夫将脚踏放好,才卷起帘子请柳明月下马车。 将手里的折扇一收,柳明月不疾不徐从马车上下来,往醉香楼里走去。 他如此风度翩翩模样,看起来为人正直,全然不像是会到烟花柳巷来的人,不过在花楼里,从来都不缺这些道貌岸然的纨绔子弟。 “哟,今儿来了个生面孔,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醉香楼啊,各花入各眼,总有您喜欢的款儿。”老鸨年纪不过中年,兴许因为常年赔笑,眼尾生出几道深深地皱纹。 柳明月来此不为那时,装作面颊微红地咳了一声:“我喜气质斯文的女子,我好风花雪月,那姑娘若是会弹一手好琴,就更好了。” 她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声音清朗坦荡,老鸨听他要清倌,也不意外,笑着命人先把柳明月带到厢房去,上楼前他随手给了老鸨五十两。 老鸨笑着接下,脸上的笑更深:“公子先到包厢稍等,人待会就来。” 进厢房坐下不久,就有瓜果茶点端上来,瓜果茶点放下后,一位面容清丽的姑娘抱着一把伏羲氏的古琴走进来,落落大方地对柳明月福身行礼:“公子想听什么?” 琴女声音温柔,加之身形弱柳扶风,让人平添怜惜之意,不愧是醉香楼里的人。 “弹一曲赏花时吧。”柳明月说罢,招手叫来小厮,要了一壶桂花酒。 既然是到醉香楼来,还是不能缺了‘样子’,与此地格格不入,可不是她想要的。 琴女见柳明月只对自己颔首示意,就没再看她,眼底闪过一抹惊异,不过还是在矮桌前跪坐下来,将琴摆好,静心弹了一曲词调婉转的赏花时。 柳明月倚在厢房的窗边,听着琴小口浅酌,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一楼大堂上,似乎就是来听曲喝酒、看热闹打发时间的有钱人家的公子。 她看似闲暇,实则拿着酒盏的手已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杯沿。 “公子,可是妾弹得不好?”柳明月晃神时,琴女弹奏的动作停了下来。 柳明月才意识到自己的神情没有控制好,转过头对琴女勾唇一笑:“非也,你弹得很好,继续吧。” 见她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琴女才继续接着弹奏。柳明月将酒斟满,将脸上的神情收敛,继续想池鸿渊的事。 上辈子的记忆,到底缥缈不可及,她不敢确定今日池鸿渊就一顶会来。出宫与出府的难度,根本不能相比,也许有什么意外,就被绊住了。 第30章 既然你自己不知死活送上门来,就别怪我 柳明月正坐卧不安时,楼下大堂门口方向,一名长相普通,但身材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从男子身形看,可见是练家子的。 尽管那人样貌平平,只要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能注意到他言行举止透着贵气,此人,多半就是池鸿渊易容后的模样。 “哟,客官多日不来,厢房那边按照您平日里的喜好,俱已安排好了。” 魁梧男子步入大堂,老鸨就熟络地凑上去说话,柳明月观察着,明显能看出老鸨对待这名男子的态度与其他人有轻微的不同。 她对此人身份的猜测,得到进一步的印证,男子十之八九就是池鸿渊。柳明月用余光注意着池鸿渊去了哪一间厢房,看似认真听曲,实则心思全在另一边。 “不知京中最近时兴什么曲子,挑你最擅长的弹给我听,要调子舒缓的。”一曲赏花时谈完后,柳明月就紧接着让琴女弹下一首,给人他有在认真听的错觉。 琴女觉得这位客官很好相与,弹奏曲子也就更加用心。一曲终了,池鸿渊所在厢房的门打开,池鸿渊走了出来,柳明月见状站起身。 “我去一趟茅房,今日的曲子就听到这,你的曲子弹得很好,我很满意。” 柳明月放下茶盏,将折扇随意地别在腰上,说罢给了琴女五十两。 “妾多谢公子!”琴女向柳明月道了谢, 柳明月冲她笑了笑,就径直离开厢房快步下楼梯向大堂走去。 男子似乎是想找人,柳明月瞅准机会,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大堂内,客人与烟花女推杯换盏,四下一片娇笑声,更有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柳明月置若罔闻,从男子身边经过时,故意走得近些,‘不经意’撞到他的肩膀。男人身材结实,柳明月没想到这一撞倒是自己没站稳。 在踉跄着后退之前,柳明月眼疾手快往男人的手里塞了纸条,压低脑袋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柳明月快步离开,走到大门边时,微回过头意味深长看了那人一眼。成败在此一举,只求中途不要出别的意外。 离开前柳明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人身上怎么如此硬实?身上的肌肉简直就像是石头一样,撞得她生疼。 大堂人客来往,加之来此地不免饮酒,发生碰撞乃是寻常事,男人本以为是意外,直到来人撞上他时,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看向撞了自己的那人离开的方向,男人只看见一道略有些清瘦的身影从醉香楼离开。 男人面不改色握紧手,大堂人多眼杂,他回到厢房将门关上,摊开手,就看见手里是折迭成很小一块的纸条。 “近来发生了什么事么?”男人以为是手下借此向他传递消息,奈何今日醉香楼人多,所以只好用此等隐蔽的法子。 他刚想打开纸条,门外就传来沉闷的敲门声:“公子,有小厮回话,说公子方才到大堂去,可是有话吩咐?” 是老鸨的声音。 男人手回握住纸条,斜眼看向身后的门,吊儿郎当道:“为何今日没有取上好的酒来,楼里佳酿难得我知道,可独少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隔着门传来的声音染上几分愠怒,似乎在为醉香楼的怠慢发怒。 门外的老鸨顿了顿,但很快就笑呵呵道:“公子误会,哪里是有好酒少了您这,您也知道最近天气热,不好酿酒,好酒已经有一阵没得了。” 两人说话一来一回之间,就探明白了消息,在旁人听来,两人不过是在说酒,实则两人不过是借此传递消息。 男子话里的酒,指的是近来可有什么消息,老鸨乍然听主子说暗语,谨慎地答了话。静了片刻,老鸨又问:“可是方才献上的酒不合胃口?” 隔着门,男子垂眸看了眼握着纸条的那边手,语气散漫:“非也,既然没有好酒就罢了,小爷想自己喝酒听曲,别扰了小爷清净。” 此话一出,老鸨就明白了屋里人的意思,应了声是就离开。 走远几步,招手叫来小厮,神色略微有些冷:“叫人来看住这。” 男人快步走到罗汉榻前坐下,既然醉香楼近来没搜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发生什么事,他倒要看看,那人想给他传递什么消息。 男人眼底隐隐闪着阴鸷的神色,神色不虞地将纸条展开。 然而看到为首的‘子笙’二字这一称呼时,男人捏着纸条的手一紧,面色震惊无比。 子笙二字,乃是池鸿渊的小字,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被贬冷宫后,更是只有母妃才会叫他小名,给他这张字条的,到底是何身份? 池鸿渊定住心神,接着往下看,纸条上没有多言,言辞精简约他半个时辰后于巍庙一见。 巍庙里供奉的是一山神,在多年前因为没有香火人去楼空,如今已成了一处荒凉的破庙。 “在下有要事相告,届时君只可一人前来。”在纸条最后,那人如是写道。 纸条上字眼的行文是常见的宋体,且不难看出此人拟了他人笔迹,心思有够缜密。 递纸条的人如此强调,说明‘他’不仅知晓他真实身份,还知他暗中培养亲卫。 池鸿渊握紧了手,心下暗惊,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与母妃被丢到冷宫这些年,他一直低调行事韬光养晦,就连父皇都没察觉他私下养亲卫一事。 对方知道他的小字,且知道他出现在醉香楼的时间与他暗中有亲卫跟随,可见对他之了解何等可怖,而他却不知那人是谁。 池鸿渊手一紧,神色骤冷,将被揉皱的纸条点燃烧掉。 “既然你自己不知死活送上门来,就别怪我。”池鸿渊狠戾的神色在明晃晃地火光下,就似冰被火包裹着,不觉温暖,反而更让人胆颤。 在冷宫这些年,他不止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还在无人处勤学武功,多年来勤学不辍,已经小有所成。 尽管不明对方的身份,但以他的武功,要趁人不注意时取其性命,不难。 第31章 这就是你与我商量的诚意? 不管那人是何目的,威胁到他前程的人,都必须得除去。他蛰伏这么些年,多年的心血不能因一时大意而被毁于一旦。 “嘶。”柳明月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冷颤,搓了搓手臂看了眼身后的醉香楼。 “夜风虽凉,但到底是夏天,怎么也这样寒津津的?”柳明月摇了摇头,她慢悠悠地走出烟花巷,往几里外的巍庙走去。 那边其实地方有些远,走过去需要快一炷香的功夫,不过为了不暴露行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柳明月最终选择走过去。 加上为了不被人跟踪,或是及时察觉身后是否有人,柳明月故意走得慢悠悠,但凡身后有动静,她要发现也容易。 在夜里走了许久,柳明月才站定,看向毫无灯火黑漆漆的巍庙,柳明月咽了口唾沫,她其实,不喜黑,甚至有些怕,在破庙,就更怕了。 “为了计划,忍忍吧。”柳明月深呼吸了几回,自己给自己打气。 池鸿渊看过纸条来到巍庙,对黑暗倒是不惧怕,他五感敏锐,暗中若有人想伤他,他能察觉,男人抬步走进破庙,就有一股木头腐朽的气味冲入鼻腔。 男人眉头微皱,但并没有出声,而是在破庙里走了一圈,还真是没有人。 “难道是我来迟,人已经走了?”池鸿渊迟疑地环视周遭,昏暗的环境下,他视物有限,但可以确定庙里确实没有人,甚至就可疑的气息都没有。 那人会给自己传信,还说出他的小字,就不可能是捉弄人的话,池鸿渊思虑片刻,决定在庙里等一会。 等了不多时,池鸿渊就变了脸色,低声骂道:“该死。” 毕竟是在荒无人烟处等人,池鸿渊打起十二分精神,神经也是紧绷着。 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池鸿渊就发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四肢竟然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怪自己,竟然失算轻敌。 池鸿渊以为自己中计,那人是要取他性命,不加迟疑,拿出随身携带的信号弹就要引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亲卫赶来救人。 “九殿下,我想,你还是别叫人来为好,不然我们如何商议要事。” 柳明月确定池鸿渊中了软骨散,才慢悠悠从庙门外走进来。池鸿渊之所以一开始察觉到有人的气息,是因为她压根就不在庙里。 看见对方从外头走进来,池鸿渊冷笑一声,冷声道:“还真是谨慎,这就是你与我商量的诚意?” 池鸿渊不知对方底细,但听对方称呼自己为九殿下,说不心惊是假。他就算再未雨绸缪,面对一个突然出现不知底细,而对他了解的人,孰能不担心? 柳明月走进来后,与对方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让对方知道她不会伤他。 “九殿下此言差矣,对于非常的人,只能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柳明月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欠打极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1节 池鸿渊没有功夫和她谈笑风生,声音冰冷:“你究竟是谁,叫我来此,目的为何?若三息之内不回答,我就会放出信号弹,看是你动手快,还是我的人快。” 他手下培养的亲卫眼下还不算多,但个个身手了得,双拳难敌四手,此人还能以一当十不成? “诶!别别别!九殿下莫冲动,我对殿下确实没有恶意,习武之人应当能察觉杀意,我不想杀殿下,只想与殿下达成合作。” 柳明月抱歉地笑了笑,在池鸿渊面前,她还是得收敛些的,别惹怒了人。 “至于用软骨散,不过是保命之举,殿下武功卓绝,要杀我,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着实惶恐。” 柳明月语气平和地说着自己惶恐,被池鸿渊斜了一记白眼。 她说话中气十足,又面容带笑,可没有看出有半点惶恐的意思。 “诶,真的,殿下身法诡谲,我不做防备,在刚才进庙时,九殿下就会动手杀了我,殿下您来赴约,本就是奔着取我性命而来的不是么?” 柳明月娓娓说道出池鸿渊的内心活动,这并非是她对对方有多了解。 而是池鸿渊的处境与她有几分相似,两人都在密谋着不可示人的计划,堵上的是自己的性命。一朝失败,身边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一个自己不知是何身份的人忽然出现,说出好些你不为人知的事,谁不惶恐?换位思考,若是柳明月自己,她也会对不知底细但知晓她计划的人下杀手。 眼前之人或许知道自己暗中做的某些事,在来破庙之前,池鸿渊是这么以为的。 令他失算的事,在他到破庙之后,接连发生,一来是自己一时大意,中了此人设下的局,二来是这人对他的了解远超过他的预设。 池鸿渊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冷得如锋利的刀子,叫柳明月周身不适。她可以断定,这人要是没中软骨散,就算说到这他都还想杀她。 “你到底想如何?”池鸿渊心思几度回转,拿着信号弹的手,已沉重地不能动弹。暗想此人身上确实没有杀意,不如听听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九殿下帮我一件事。”柳明月站在暗中,与池鸿渊对视着。 两人一个如狡黠的狐狸,而另一人就如中了计眼神狠戾的狼。 池鸿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甚至不想开口问。 柳明月有些失笑,这位九殿下,还真是和上辈子一样,金口难开。 “我想求殿下帮忙,谋周军远性命,最好能在今年之内,让其身死,还有迫在眉睫的领兵出征,我希望殿下能替周军远的位置。” 说到正经事,柳明月也不废话,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一年,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长的期限,若是再久,两人也没合作的必要。 因体内软骨散的影响,池鸿渊有些站不住,干脆盘腿坐下调息。听对方口中说出的名字,暗中男人的眉头跳了跳:“你所指的可是左右金吾卫将军?” 第32章 与九皇子谈合作 京城中名为周军远的人或许有他人,但能让眼前之人大费周折将他困在这听其说‘合作’的人,想来不会是为了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九殿下真聪明。”柳明月展颜一笑,她如今男装打扮,因年少,笑起来纯真的少年气扑面而来,和她背地里用软骨散的行径南辕北辙。 池鸿渊:“……” “你既然知道我小字,也知我培养自己的势力,就该清楚我不打算那么早显露锋芒,你让我替周军远出征且谋他性命,我有什么好处?” 池鸿渊言辞犀利反问柳明月,此事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她有事相求。而合作成与不成,全看池鸿渊愿不愿意。 要打动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那人的计划与她的南辕北辙,要说服他就更艰难。 所以在见池鸿渊之前,柳明月早就想好了筹码,若是这都不能打动他,柳明月只能另外再做考虑。 “九殿下的母妃这些年在冷宫之中生活,落下了病根,尽管殿下私下为其请医也收效甚微,我能给殿下的好处,便是我认识一人,能救您的母妃。” 柳明月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池鸿渊的心头。 眼下若说他最想得到什么,就是希望母妃能够好起来,但因母妃病了多年,大小毛病加起来,要好简直难如登天。 “谁。”池鸿渊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不过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硬。 “殿下应当听过那人的名号,我说的便是神医白子玉,我与他有过命交情,只要我开口,他必定愿意出手帮忙,当然,不仅是为殿下医治母妃。” 柳明月开出的这个条件,可谓是十分诱人。日后池鸿渊若能得白子玉相助,犹如如虎添翼。要为王者,身边必少不了能人。 听到神医名号,池鸿渊不否认自己对柳明月开出的条件心动。但空口白牙的承诺,谁知是不是真的?也许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池鸿渊沉思时,柳明月忽然走近了两步。 池鸿渊随之抬起头,警惕地看向来人,不知他打算做什么,不过他只走了两步就停下。 “九殿下,您考虑地如何?”柳明月只是笑着轻声开口,仿佛很尊重他的意见。 池鸿渊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唇,他是故意的,有意这么做来向他施压。不过池鸿渊静心去想,目前他处境受制于人,现在要放信号弹为时已晚。 此人知道这么多,身后还藏着什么不得而知,对一个不熟悉的对手贸然下手,受到的反噬未必他能承受,这个后果池鸿渊很清楚。 敌在暗他在明,对方给出的条件也还算诱人,他暂时先应下来也无妨,再者,这人如果到头反悔,或是想坏他计划,他不妨再找机会以绝后患。 “成交,你有朝一日若是毁约,又当如何?” “我不会毁约,在目的达成之前,我会履行我的承诺,殿下你不会吃亏。我确实是想借殿下的手杀人,但是过河拆桥的事,呵……我没本事拆殿下的桥。” 柳明月何尝不知要打动池鸿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要的是对方帮自己除去周军远,而不是反害自己。她的话多半池鸿渊不信,但她确实没本事与其叫板。 见池鸿渊没有说话,神情多有不悦,想来还在生气被她算计一事。柳明月微抬步子,果然才略微有所动作,对方就警惕地向她这边看来。 知道池鸿渊忌惮自己,柳明月没有走近他,不然生怕对方破罐子破摔了结了她。 拿出提前带来的信号弹,柳明月看了池鸿渊一眼,然后将信号弹放在地上。 池鸿渊目光紧盯着此人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池鸿渊就是伤筋脉强行运内功也要杀了他。 令他意外的是,柳明月只是把信号弹放下,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这两枚信号弹是我让人特制,殿下若是临时有事,可用此信号弹召我前来相见,见面的地方还是在这,至于平时,我们可以在殿下的醉香楼,每月初一十五见面,就是今日殿下到的时辰。” 等柳明月说完,池鸿渊不得不承认,这人有几分意思,此人甚至熟知他平时到醉香楼的时间。 “你似乎对我会答应你提出的要求胸有成竹,难道就不怕我豁出去也要你死?” 池鸿渊双眸微眯,在暗中,柳明月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感知到此人身上的危险气息。 柳明月神思微顿,这人果真就如隐在暗处的孤狼,蛰伏着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少女眸光流转,正色道:“我既然冒险在殿下面前露面,自是准备好了底牌,下回我们见面之时,我会带上神医,向殿下证明我的诚意,还有今次实乃无奈之举,望殿下不要怪罪。” 柳明月担心过得太久,池鸿渊的亲卫回来查看情况,到时她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亲卫若护主心切,不由分说给她来一刀,她就只有站着被人捅个对穿的份。 说完要说的话,柳明月急着就要走,池鸿渊眸光乍寒:“我身上的毒还未解。” 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口,柳明月才记起来忘记说了,尴尬地笑了笑:“殿下莫要担心,此药不是毒,再过一柱香的功夫,您身上的药性就会解去。” 加上这不会有人来,不用等一炷香时间,池鸿渊身边的亲卫就会寻过来。 柳明月递给池鸿渊一个‘我可是考虑过你人身安全的问题’的眼神,就快速离开。 池鸿渊:“……” 可惜他常年在冷宫中,早年开始培养自己的亲卫,但对京中的势力不算十分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池鸿渊百思不得其解。 此人知道的所关于他的事实在太多,多得有些不同寻常。 柳明月回到定北侯府已是深夜,府里大半房屋的烛火已熄了,桂花与花生担心惹人怀疑,到就寝的时间时就熄了屋里的烛灯,只留一盏照明。 第33章 花楼里的姑娘,生得真是国色天香 柳明月避开府里下人眼线,回到院子里,径直推门进屋。桂花与花生担心主子不在一事被人发觉,精神紧绷着,忽然有人开门进来,两人都吓得站起身。 “是我。”是柳明月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两名丫头听见主子的声音喜出望外,忙迎出去:“夫人您回来了!” 柳明月关上屋门点了点头,桂花与花生一近前,就嗅到主子身上的酒味。 “我悄悄去厨房煮一碗醒酒茶来,你先照顾着夫人。”花生说着就提起门边的灯笼火急火燎去厨房煮醒酒茶。 醒酒茶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煮起来也容易,用小炉子即可。 不多时的功夫,花生就端着醒酒茶进来,桂花已经伺候柳明月洗了脸。 “夫人不是去查账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身上还沾了酒气,莫不是去如意阁的时候遇上来谈生意的人,所以才绊住了?” 花生将茶盏递给柳明月,嘴里叽里呱啦地问着。这倒不是因为她八卦,只是因为担心柳明月而已。 如意阁的生意在京中的首饰铺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查账的功夫有人来谈生意,不算什么稀罕事。 从前柳明月去店铺里办什么事,遇上有人来,都会顺道亲自去谈。桂花与花生闻着她身上的酒气,也就是这么想的。 结果柳明月语出惊人,喝了醒酒茶打了个嗝,脸颊反而红了起来,支着下颚,通身的慵懒劲,笑道:“我是去喝花酒了。” 花酒二字,落在花生与桂花的耳中,颇有一语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花生与桂花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主子,可是女子! “您,您虽说易容成男子模样,但实际上是女儿身,怎么喝花酒?” 花生被震惊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若不是主子亲口所言,她断不肯信的。 从她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起,主子就恪守成规,鲜少有逾矩的时候。就算近来在侯府受了委屈,变得与从前不大一样,花生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喝花酒一事,根本就不像是主子会做出来的事,既荒诞又匪夷所思。 “只是饮酒听曲,又不是做什么。”柳明月失笑,“不过花楼里的姑娘,生得真是国色天香,各有风姿,我若是男人,我也会为之心动。” 她摇摇晃晃地歪在床榻边上,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把花生与桂花听得有些懵。 花生欲言又止地看了桂花一眼,在桂花的眼神制止下,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不过两人心里的想法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处去。 自家小姐是不是因生意时常女扮男装,次数一多下来,就真想当男人。 “今儿我在那琴女弹了一支曲子,不愧是花楼里的清倌,真是厉害,一首赏花时琴音婉转,让人倾倒,就是可惜了如此才女沦落风尘。” 柳明月说着,语气从一开始的说笑变得有些伤感。 那位琴女的神色,她并非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察觉她是真心想听曲时,琴女弹奏地很是投入,显然把她当做了半路知音。 青楼中的女子命途多舛,而那个地方,只听得见笑,看不见身后的血泪。 柳明月这头怅然着,而桂花和花生还在担心主子居然对花楼里的姑娘有意思。也不知是怎么查着账,人酒跑到了花楼去,主子可别真喜欢上女人。 “夫人,世人多知龙阳之好,但对女子之间的情谊,多有苛责,您还是谨慎些……您在外扮作男儿身,但终究不是真的男子,您别犯胡涂。”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2节 花生尽量言辞委婉地劝解柳明月,希望主子能够听进去一句半句。 柳明月这会子酒劲上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就连花生的话都听不全。 再者,这两个小丫头的心思时常是天马行空,柳明月习以为常。 她没有管桂花与花生想什么,解下外衣随手丢在一边,脱了鞋袜就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今日你们等我到这个时候,都辛苦了,早些歇息吧。”柳明月声音含糊地摆摆手,她喝酒,从来都是过个把时辰之后才会有反应。 酒劲来得虽然迟,却是半点不含糊,柳明月抱着被子,嗅到熟悉的气息,人早已经醉得不行,没理花生与桂花,倒头就睡。 不过依稀的功夫,柳明月均匀的呼吸声就传来,桂花与花生一阵汗颜。 “夫人……就这么睡着了?”花生掌着灯凑近些,发现人确实睡着了,无奈地笑了笑。 在喝酒的胡涂劲上,主子倒是还和从前一样。 “夫人喝了酒,我不放心,今夜先由我守夜,明日你醒了过来伺候再换我去休息。” 桂花帮柳明月将被子收好,让花生先回去休息,主子喝醉酒,屋里不能不留人。 因夜里喝了酒,酒劲上来得又迟,次日柳明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左右府里无人会在乎主子,桂花与花生就干脆没有将主子叫醒。 不想今日怎么的,侯夫人忽然想起这号人物来,等柳明月洗漱完,早饭没来得及吃几口,侯夫人那边就差猎人过来传话。 “世子妃还真是清闲,到这时候才用早饭,想来是早忘了要到夫人那里请安一事。” 嬷嬷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一番敲打,柳明月在心里暗说其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到侯夫人那里请安,可是侯夫人自己吩咐下的,这会拿这来说事,为的什么?无非是闲着无事,想把她拎回去站规矩。 “嬷嬷说得是,是我怠慢,我这就去母亲那里请安。”柳明月拿出帕子擦了嘴角,站起身吩咐花生帮自己更衣。 来到侯夫人的院子时,对方已经黑着脸坐在前厅内,柳明月只当看不见她那张臭脸,垂首福身行礼:“儿媳见过夫人。” 她也省得对方是不想背她称为母亲的,她也不想,于是直称其夫人。 “周家女好大的架子,到我侯府里来摆起主子款来,谁家新妇和你一样?身为新嫁过门的妇人,你应当向上伺候好公婆与夫婿,对下管理好下人才是。” 第34章 想立规矩?气死侯夫人 侯夫人看都不看柳明月,就开口呵斥,看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 “而你,懒惰至此,我听说你睡到这会子才起,真是反了天了!” 柳明月直起身站着,侯夫人显然没有要看座的意思,她干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回夫人话,儿媳确实懒怠,没能早起到夫人跟前伺候,是儿媳的错。” 柳明月连连点头,不管对方是不是找茬,只管顺着对方的话说就是。 “我这里不劳你操心,我哪里有那福分。”侯夫人阴阳怪气冷哼一声,“我儿是你夫婿,你一进府,他就搬到书房去,你身为妻子,应当前去示好,送些吃的关心才是,可你这几日是怎么做的?” 这几日柳明月就跟没事人一样,就没有踏出自己的院门一步。 对覃卓燕搬去书房一事,简直毫不关心,侯夫人看不上柳明月,哪里能忍她对自己宝贝儿子的漠视? “夫人说得极是,儿媳初为人妇,确实有许多不懂的,所以才疏忽了,儿媳知错,不过,世子殿下双腿不良于行……” 柳明月语气微顿,用毫无恶意甚至有些天真的语气,缓缓接着往下说。 “殿下而今没有官职在身,去书房只是处理侯爷给的一些铺子的事,底下还有人照看,很是清闲。儿媳想着应该不辛苦,无需儿媳体贴。” 她尽管低着头,也能想到这会子侯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鼠目寸光的养女!不过如此!你如何懂得我儿的辛苦,退一万步来说,无论他辛苦与否,你都应当关心。” 侯夫人的目光终于施舍一般,落在柳明月的身上,若是之前她只是不喜这面貌丑陋的儿媳,现在就是对其厌恶非凡。 她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早年丧父,母亲改嫁为妾的周府继女,也敢说她的宝贝儿子只言词组! 要不是他们侯府大发善心,她倒要看看,这丑女能有谁愿意娶? “夫人说的儿媳很理解,儿媳亦是这么想的。只是殿下本来就为侯爷给的差事劳心费神,世子又不喜儿媳,我再凑到世子跟前去,不是徒惹其心烦么?” 柳明月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说得天衣无缝,表面上说侯爷给覃卓燕的差事劳心,实则是暗讽覃卓燕无能,就连这些小事处理起来都费劲。 “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是我小瞧你了。”侯夫人气得牙痒痒,又不能奈何她。 柳明月阴阳怪气的语调,如一根根绵密的针,刺进侯夫人的心里。 侯夫人面色黑一阵白一阵,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覃卓燕的腿疾,一直是她的心病。 这些年她没有一日不为宝贝儿子的双腿不能行而痛心,尤其在遍寻名医无果之后,侯爷就讲心思放在妾室那边,尤其是近来去妾室那边的次数多了。 年轻的侍妾有的是留住主君的本事,侯夫人人老珠黄,年纪大了,就算侯爷时常留宿在她屋里,她的身体也没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妾身体好,易有身孕。 “儿媳只是回夫人的话,绝无言辞犀利对夫人不敬之意。”侯夫人不让她坐,她就只能在厅里一直站着。 偏偏侯夫人说什么她都认同,没有一句忤逆的话,让侯夫人捏不住错。与柳明月过招,就像是一拳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教人恼火得很。 “你的话明里暗里都指自己的夫婿无能,这还是不是不敬?你不过周家继女,我们愿意将你迎进门,不把你送回去,你应当感恩戴德!” 侯夫人翻来覆去,只知道拿柳明月的家世来说话,除此之外,她没什么可说的。 谁让覃卓燕的身体不行,要不是本朝承袭爵位的制度严格,不是嫡子不能为世子,侯爷会不会更改承袭爵位的人选还真不好说。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个人来,侯夫人对自己夫君的心思想来也是知道的。但是侯夫人自己上了年纪难生育,她没有立场阻止侯爷去小妾屋里。 “夫人误会!儿媳岂敢!儿媳绝对没有轻视世子殿下之意,您也知道,儿媳貌丑,如何能配得上世子天人之姿,哪里还有资格说其不好呢?” 眼见侯夫人气得指着她斥责,柳明月赶紧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 她话是说得漂亮,侯夫人听了心里便更难受了,试问她的宝贝儿子乃是堂堂定北侯府的世子,皇亲贵胄的身份,何等清贵? 如果不是因为腿不良于行又不能人道,哪里会娶一个貌丑的新妇? 而这新妇还很不知好歹,看似乖顺,别以为她看不出这厮是逢场作戏,其实打心眼里就没有将她的宝贝儿子放在心上! 大抵真是被气坏了,侯夫人瞪着柳明月时,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座上的妇人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骂道:“虚伪至极的贱妇!你以为那点把戏能瞒过我?” 嬷嬷听见侯夫人这么说,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主子从前可是从没骂过这样的话。 柳明月额头将大理石地面从冰凉抵到微热,眼底的笑意将藏不住,好在她的脸几乎要埋在地上,不会有人看见她的表情。她哪里能瞒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她压根就没想瞒。 她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么?高兴不高兴都想拎她来立规矩,她没好拿捏到如此地步。 “夫人恕罪,儿媳自幼养在深宅大院没见过世面,加之是继女,就更没有见识,自是嘴笨不会说话,但儿媳知道夫人是善良大方的,您不要和儿媳计较。” 与侯夫人的说话方式,柳明月主打的就是贬低自己,抬高对方,极尽溢美之词。 屋里屋外那么多下人听着,侯夫人死要面子,哪里会做下自己脸的事? 就是这会子嘴里吃着黄连,苦到心里,为了不在人前落脸,她也会逼着自己咽下。 诚然,柳明月上一世将侯夫人的脾性琢磨地明明白白。她成功一句话让其一口气堵在侯夫人心里,不上不下,将其气了个半死。 “真是我与我儿选的好儿媳,我这也不盼你伺候,给我滚回你的院子里去好好待着。” 第35章 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在乎丈夫对自己的看法 侯夫人而今看柳明月一眼都觉得碍眼,本以为前头已经很气人,不想还有更气人的。 让柳明月滚回院子去的话才落地,柳明月就忙不迭起身,朝她躬身一礼,恭敬道:“是,儿媳这就回院子去闭门思过,不再扰夫人清宁。” 说罢柳明月就脚底抹油地从侯夫人院子里离开,立刻、马上几个字用在她身上,实在是贴切。 侯夫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厮说这么多,就是她开口赶人。 “贱人!”侯夫人气得拂落桌上的茶盏,被柳明月的阳奉阴违气得半死。 “夫人稍安,她是什么人?说是出身周家,也不过是姨娘带来的继女,您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嬷嬷招手示意侍女进来收拾,自己则紧着为其斟茶。 “她自然不值得我与她一般见识,只是她如此放肆,若不教训她,日后她还不爬到我的头顶上去?”侯夫人一掌拍在桌上。 她是下定了决心想教训柳明月,但,柳明月毕竟是世子妃。 干系着侯府的脸面,若世子妃让下人看了笑话,没脸的还有燕儿。下人倒也罢了,要是让妾室那边看了笑话,她能活生生被气死。 “段妈妈,你去将燕儿叫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话要吩咐。” 侯夫人冷哼一声,世间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在乎丈夫对自己的看法。柳明月就是心眼再多,还能上天不成? 她这个做婆母的不好拉下脸来责罚,让人看了笑话,让柳明月的夫婿去训斥柳明月,就很好。一来合理,二来也能解了她的心头火! 覃卓燕恰巧在府上,得知母亲传自己有话要说,不多时就到侯夫人院里。 “不知母亲叫儿子来为了什么事?”覃卓燕坐在轮椅上,行礼不过拱手作揖。 见了宝贝儿子,侯夫人就想起柳明月那番明褒暗贬的话,脸就沉了下来。 好一会没听见座上的人开口,覃卓燕好奇地抬起头来:“母亲?” 瞥见侯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阴沉非常,眼底似乎蕴着怒气,心下一惊:“不知是不是孩儿什么事没做好,惹了母亲生气,还请母亲明言。” 覃卓燕虽残了双腿又无能,对侯夫人还算尊敬孝顺,见母亲脸色不好,还以为是自己惹了母亲生气,连忙向其请罪。 “我儿行事恭顺谦虚,何时惹我生气,是你那新过门的媳妇。今日迟迟不见她前来问安,我就将其叫来问话,不想她却是处处不敬。” 侯夫人说起柳明月,就被气得头疼,因气愤太过,甚至觉得有些头晕。 “就算不是周府的正经小姐,既然嫁到侯府,就应该懂尊卑,在婆母的面前礼数做得不周全,像什么样子?”侯夫人不悦地挑起眉头。 坐在轮椅上听着的覃卓燕起初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细一听没想到居然是柳明月那个丑女,脸上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我将她娶过门,她长得丑也就罢了,别的做不来,好歹应当伺候好公婆,不想这丑女胆敢对您不敬!”覃卓燕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缓缓握紧。 “我身为婆母,不好对其训斥太过,我儿,你好生说一说她才是。”侯夫人说着,就拿出帕子擦起自己不存在的眼泪来。 她只说柳明月不懂尊卑,冲撞了她,没具体说出柳明月说了什么。覃卓燕双腿残疾一事,不仅是侯夫人的心头病,这亦是覃卓燕心里的刺。 侯夫人疼爱覃卓燕,唯恐把花说出来惹得儿子心里不舒服,却没想过柳明月样貌不佳,可其子不能人道,身为世子妃,此生都不会有子嗣,不是悲哀更甚? “母亲放心,她对您不敬,孩儿不会放任她的嚣张气焰,我们侯府将她娶进门,她若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呵!” 覃卓燕说罢,命随身伺候的下人推着他的轮椅离开,怒气冲冲往柳明月的屋里去。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3节 柳明月的院子离着有些远,到她院子里时,她竟然在窗边品茶。 “好你个无耻丑女!我将你放在府里,也不盼你做些什么让人如意的事,但你不该对我母亲不敬!”覃卓燕厉声开口,将院里下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听到覃卓燕的声音,柳明月有些惊诧,没想到侯夫人竟告状到儿子面前去。 “殿下如何这么说?我怎么有些不明白?之前敬茶时母亲吩咐过,不用我每日去请安,我才不去,但今日母亲找我说话,我不敢怠慢,紧着赶去。” 柳明月边说边快步从屋里出来,到院里给覃卓燕行了礼。 见她靠近,本来要兴师问罪的覃卓燕嫌弃地向后挪了挪。 “倘若如你说的这般,你在母亲跟前尽心伺候,她为何抹泪说你对她不敬?” 覃卓燕冷哼一声,一副‘我母亲所言,难道还有错不成’的嘴脸。 柳明月在心底暗暗对他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低着头连声认错,要多怂有多怂。 “婆母说我不敬,想来是为了殿下。婆母叫我去,问我为何夫君搬到书房,我身为妻子,却不知体恤夫君,到跟前去伺候。” 掉两滴眼泪这样的事情,谁不会?柳明月立即挤出两滴泪珠,演技比之侯夫人,可真实多了,等啜泣一会,才接着解释。 “我见婆母盛怒,便解释自夫君不喜我,我不想惹夫君动怒,所以才不凑到夫君面前,想来夫君也是乐意的,可能,因我这么说,惹恼了婆母。” 柳明月说着,在覃卓燕面前歪靠在他的轮椅扶手上,拭泪哭诉,缓缓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什么?”覃卓燕愣愣地看向伏在自己身边的柳明月,就连避开都忘了。 “身为儿媳,让婆母不喜是我之过,既然婆母与夫君说了,我自当知道该怎么做。”柳明月听不见覃卓燕那声愕然困惑地问句般,接着自说自话。 “从今日起,我定日日三餐都到书房去给夫君送餐食,关心夫君的衣食住行,伺候夫君入浴乃至起坐,其实都是做妻子的分内之事。” 第36章 恶心死覃卓燕 从揭盖头起到今日之前,柳明月与覃卓燕两人就互看不顺眼,也从来没有以夫妻相称过,当然两人也不希望如此。 今日听柳明月左一个夫君,右一个夫君地叫着,覃卓燕觉得毛骨悚然。 “住口。”覃卓燕支着额头,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想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人在眼前,柳明月哪能放过下猛药的机会,忍住恶心握住覃卓燕的手。 “夫君,我明白的,日后我会日日到夫君屋里伺候,定解了我们之间的嫌隙,让夫君愿意尽快搬回院子里来与我同住。” 柳明月晓得侯夫人将覃卓燕视作心头肉,不可能将她说的话告诉覃卓燕,要知她这好儿子敏感自卑的很,哪受得起这些打击? 侯夫人向儿子告状,无非是说她有不敬之罪,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呵,这两母子的心思,她拿捏得明明白白。 柳明月说得感人肺腑,而覃卓燕看她这张丑颜在眼前骤然放大,又握住他的手说这些话,胃里一阵翻涌,一股寒意直蹿头顶,直逼得他头皮发麻。 “你放开本世子!”覃卓燕大惊失色甩开柳明月的手,胃里觉得很是恶心。 此刻下人都在院子里,看见世子如此待柳明月,都低下头去。 就算他们再看不起柳明月,有些事,作为下人能不看就不看,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能拎得清。 世子对世子妃就如此厌恶,在下人的面前也不为其脸面考虑。 覃卓燕推着轮椅后退了些距离,心有余悸地扶着额头,只是和柳明月离得近些他就难受,一想到今后每天都要看到这张脸,真真是连饭都不用吃了。 “世子?要孝敬婆母,就需要夫妻和睦,还请夫君允许我到跟前伺候。” 柳明月就似看不见他脸上的厌恶似的,还在说着到书房去伺候的事。 覃卓燕缓缓睁开眼,嫌弃地看向伏在轮椅扶手上的丑陋妻子,几欲作呕。 “罢,我喜静,不喜有人在跟前,你不用来,母亲那边我会娶说,要孝顺母亲,你日后对她恭敬些就是,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强忍着内心不适,覃卓燕赶紧让柳明月别到他跟前去伺候。唯恐她再不知趣地凑到跟前来,覃卓燕忙不迭吩咐侍从推着自己离开。 “夫人……您还好么?”花生与桂花上前将柳明月扶起来,两人的心情都有千斤重。 柳明月拍了拍衣摆,摇摇头站起身:“无事。” 总算是把这瘸腿的瘟神给送走了,若不狠狠恶心一下他,回头还不知如何找麻烦。 她语气云淡风轻,对覃卓燕的为难分明没放在心上,但在下人看来,她只是故作坚强。 院子里一片死寂,柳明月抬眸望去,就见下人都一愣一愣地看着自己,这回这些人的眼神难得没有讥讽,只有一言难尽的同情。 确实,身为新妇,被合家不喜,丈夫又在下人面前让她颜面扫地,如何不可怜? 柳明月抬起头,他们就都低下头,柳明月见没有哪个没眼色的讥笑她,心下还算满意:“最近下雨,时常有落叶与积水,打扫起来辛苦,这月我会额外补你们一般的月银。” 没想到柳明月没有为他们站在这动怒,反而赏他们,几名下人连忙谢过主子的恩裳。 柳明月让他们去做各自的事,就回了屋子,花生与桂花都连忙跟了上去。 “世子就算再不喜欢您,这般行事未免太过,您到底是他的妻子!”花生一进屋就说覃卓燕的不是,经过方才的事,花生对这世子是彻底没好印象。 “他最好更厌恶我些,才不会到我这屋里来,我巴不得呢。”柳明月旋身坐下。 花生与桂花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过来,异口同声道:“夫人您是故意……” “嘘。”柳明月抬起手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对她们二人勾唇一笑。 出了柳明月的院门,覃卓燕拿出帕子不断擦拭那只被柳明月握过的手。心想难怪母亲叫他去说话,并没有说柳明月究竟是如何不敬。 母亲和他一样不喜柳明月,这点覃卓燕毋庸置疑,但从母亲的角度出发,自然是想他们夫妻和睦。但凡柳明月生得看的过去,他都不至于如此抵触。和那丑女,他可和睦不来! 不过母亲也真是,他大婚次日就搬到书房,难道还还不足以说明他内心对丑女的厌恶? 他搬出来就是为了躲开她,母亲还让这丑女往他跟前凑,不是碍眼么? “去书房。”覃卓燕懒懒地吩咐侍从,干脆不去管这件事。 “世子,您不去夫人那……”侍从话未说完,就被覃卓燕冷冷地瞪了一眼。 跟儿子抱怨完,侯夫人就在屋里吃着冰酥酪,悠哉地等着柳明月被斥责的好消息。然而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那边院子还是静悄悄的,儿子也没到这边来,不知是怎么回事。 “夫人,世子只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就离开回书房去,奴婢去打听了,世子妃正在屋里看书,没事人一样,院里的下人也都在做事,想来世子没怎么责骂世子妃。” 嬷嬷说完也是不解,世子对夫人的孝心毋庸置疑,按理说世子妃应当被狠狠斥责一通。 “你确定她真的在屋里看书?”侯夫人也吃不下碗里的冰酥酪了,随手将碗搁在桌案上。 既然是要到侯夫人这里来回话,嬷嬷自不敢胡言:“是,还叫侍女洗了果子,好不悠闲。” 侯夫人眉头皱了皱,儿子临走的时候分明气得颜色都变了,怎会不训斥那贱人? “你去书房那边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贱……世子妃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不好受。” 到这时候侯夫人心里才觉得懊悔,柳明月一没有教养的继女,倘或不会说话,让她的宝贝儿子心里不舒坦,她定撕了那贱蹄子! 段妈妈朝侯夫人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问。” 来到书房,覃卓燕果然在,嬷嬷叫门童传话,就说夫人差她来问,世子妃可有说什么话让世子心里不痛快。 第37章 神医白子玉 事情不提还罢,覃卓燕得知母亲竟然如此关注那丑女,勉强压下的不快再度翻了出来。 “且去和段妈妈说,我与那丑女之间的事无需他人来管,也请母亲日后别插手。” 这么说已经是覃卓燕客气,要不是因那人是自己母亲,他还能说得更难听。 他巴不得离那丑女远远的,那丑女开始也安分,被母亲一搅和,要是她拿鸡毛当令箭,日日赖在书房不走,不如让他死了。 段妈妈回到侯夫人处,支支吾吾才把覃卓燕回的话说出口。 “我儿真是这么说的?”侯夫人一怔,覃卓燕这些年可从没对她不敬过。 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对她说话?侯夫人一时难以接受。 “出来回话的书童确实是这么说的。”段妈妈见侯夫人面色难看,只敢说是书童传的话,不敢直言是世子亲言。 侯夫人深吸了口气,勉强忍住摔东西的冲动,在心里暗暗下了主意,定要找机会收拾那蹄子!不然她不得无法无天了! 几日后,忠勤公爵府那边递来帖子,邀请侯夫人前去参加赏花宴。 帖子上一并邀请了柳明月,但侯夫人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柳明月。 要在人前露脸这样的事,侯夫人还是极注重体面,柳明月丑陋不堪,她才不想带着一个样貌丑陋的儿媳出席受人耻笑。 “夫人,帖子上到底是邀请了世子妃的,您独自去,公爵夫人问起来,要怎么说?” 柳明月替嫁一事,京中高门显户的人家多少知道是怎么回事。 公爵夫人递来帖子邀请,也许只是为了礼数,但难保有没眼力见的拿此事做文章。 嬷嬷帮侯夫人将头梳好,距离参加宴会还有些时间,去叫世子妃还来得及。 “就说她身体不好,在府里将养着,不便外出,她们还能怎么说?”侯夫人轻抚发髻,从匣子里挑出大方华贵的簪子簪好。 要她带着柳明月出席宴会,侯夫人想象就觉得丢人,不如自己去还罢了。 侯府还算有几分脸面,那些人就算有心笑话,还敢当着她的面不成?侯夫人命管家套车,带了段妈妈与几名侍女出府,阵仗不小。 去库房那边领东西的花生见了,就回来告知了柳明月:“看侯夫人的行头与带的下人人数,侯爵夫人应当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后头还有半句话,花生没有说出口,一般人家参加宴席,应当带上儿媳才是。自家主子又是世子妃,但凡宴席,就不应该少了她。 “正好。”柳明月并不意外,侯爵夫人此番行事,与上辈子一样。上辈子整整三年的时间里,她就没有参加过几回宴席。 花生以为主子是气胡涂了,不解道:“什么正好?” “正好我也要出门一趟,她不带我去,不是正好是什么?”柳明月耸了耸肩,对于侯爵夫人的冷落,根本没当一回事。 半个时辰后,乔装打扮好的柳明月从角门出了侯府。既然答应了池鸿渊,她就得尽快找到神医白子玉,托其帮忙。 上辈子她一直都知道白子玉时常会出现的地方,不过那时她一门心思想要得到侯府的肯定,心思全都在侯府几位主子身上,劳心费神的很。 白子玉嗜酒,时常会到京中一家小酒楼中小酌,喝足了兴再离开。 柳明月骑马来到白子玉时常出现的酒肆,这家酒肆规模不大,装修却别具一格,尤其是门上挂着的匾额题着‘醉仙楼’三个字飘逸狂狷,颇有风骨。 “东家?今儿您怎么得空来了?”在门口待客的店小二见到柳明月,眼前一亮,赶忙上前来牵过马。 “嗯,今日我就是来会友,没有别的事,你自去忙。”柳明月把缰绳递给店小二,下马就快步往楼上白子玉常去的那间雅间。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4节 雅间内没有人,柳明月也不急,叫店小二送来店里最好的酒,再上几碟下酒菜,边小酌听楼下说书先生说书一边等。 果真,到了下午,柳明月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往醉仙楼这边来。柳明月打了个哈欠,笑着坐直了身,白子玉的性格还是如此。 这间雅间是白子玉定下的,所以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来。他径直上楼前往雅间,推开门,乍然见到屋里坐着一位翩翩公子。 白子玉推门的手一顿,回过神来后迈步进屋,将门轻轻合上。 “真是稀客,柳……柳公子怎么得空到这来见我?”白子玉笑着打趣柳明月,但是不难看出他乍然见柳明月在这,还是有些意外。 要知柳明月前不久才与侯府世子成亲,白子玉还以为两人近日都会见不上面。 看了眼桌上有自己最喜欢的佳酿与配酒的小食,白子玉失笑,敢情是‘鸿门宴’。 白子玉不与柳明月客气,在桌前坐下自行为自己斟了杯酒:“可是有什么事?” 能让柳明月成婚没几日就到这来寻他,自然是要紧的事了,白子玉抿了一口酒,目光不经意向她的腹部扫去,柳明月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柳明月无奈笑笑:“子玉误会,我不是为了那事,而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找上白子玉要生子偏方这种事,放在上辈子,还真有可能是柳明月会做出来的事。 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柳明月心底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她,白子玉就不会给覃卓燕治疗腿,他更是不可能会被覃卓燕杀人灭口。 白子玉见她才成婚没几天,就火急火燎来这等着,会想到这方面也实属正常。 “哦?什么忙?”白子玉饮着佳酿,心里暗叹这家酒肆的酒酿得是别处不能比的。 “在两日前,我设计将宫里的九皇子池鸿渊引到巍庙去商议了一件事,我要他帮忙的条件是为他引见你帮他治好他的母妃,之后也可成为他的助力。” 说完,柳明月觉得自己此法对白子玉有些不公,毕竟白子玉的意愿,她没有相问。 “是他?”白子玉有些诧异,有些讶异地打量了柳明月几眼,惊奇她能搭上这条线,“柳随风,你……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么?” 第38章 给侯夫人吃尘土 才短短一月的时间不见,再见到柳明月,白子玉觉得眼前的人就似脱胎换了骨。 难得主动找上白子玉,自己又要其帮忙,不说个明白,白子玉心里总有疑虑。 “我已查得我父亲的死与周军远有关,我要他死,要整个周家陪葬。”柳明月握紧手里的酒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周军远虽没亲自动手,但他难辞其咎。 白子玉还觉着她在侯府都受了什么委屈,被逼到如此地步,不想事关杀父之仇。 “恕具体实情一时不能相告,还请子玉帮我这个忙。”柳明月站起身就要向白子玉行礼。 她才要作揖,白子玉就拿折扇将她的手抬起来:“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疏?” 男人展开手里的折扇,笑着扇了扇:“当年你救过我,那时我向你许诺,只要你有需要,我定出手相助,救命之恩难以报答,你所说的忙不算什么,我不会不帮。” “子玉!多谢你!”柳明月悬着的心放下,喜笑颜开地向白子玉道谢。 白子玉看着眼前还是少女模样却已为人妇的女子,顿了顿,还是开口提醒。 “我之前偶然进宫过两回,对这位九皇子只有模糊印象,倘若如你说的这般,此人的野心超乎常人,何况能在冷宫隐忍蛰伏多年,心性必定比其他人更狠。” 能成大事者,手段非比寻常不过是基本条件,这类人的心,往往硬如铁石。 “你……与他合作,还是留后手为好,不然回头一旦他想取你性命,你毫无防备,就是板上鱼肉,什么时候被他害死都不知。” 白子玉能有今日成就,身负神医之名,得到提升历练的,可不仅仅是医术。 对于生在皇庭又隐忍有野心的人,白子玉没什么好印象,素日里他也是敬而远之。 “我既然与此人合作,自然要先了解他的为人,子玉放心,我自有决断。” 池鸿渊的野心,成就了他之后的声名,柳明月如何不清楚此人对权势的追求? 但有一点柳明月也很清楚,池鸿渊对于没有利益冲突并且能帮助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向都很大方,这也是他如何从一位不受宠的皇子一路走向康庄大道的关键。 与池鸿渊合作,确实有风险,但若说是与虎谋皮,则有些言之过甚,她心里有底。 白子玉见她已经下定决心,做好了考虑,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帮她的忙即可。 “好好好,坐下吧,一直站着做甚,今日能得此等好酒,我可要好好品尝。”白子玉拉着柳明月坐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发出满足的喟叹。 “还有一事没说,在这月十五时,我们去醉香楼一趟。”柳明月顺手就帮白子玉斟好酒。 白子玉嗜酒,对风月之地却是不感兴趣,听见醉香楼三个字,略微愣了一会,饮下一杯酒才冷不丁记起来醉香楼是什么地方。 “咳咳咳!”白子玉被酒呛着,扶着桌沿剧烈咳嗽起来,“你……你!” 白子玉想说什么,然而越张口,他就咳嗽地越是厉害。见他被呛着,柳明月赶忙帮他拍背顺气,好一会白子玉才缓过来。 “虽说你女扮男装,可你到底是女儿身,烟花之地,你如何去得?”白子玉咳得喉咙都哑了,说完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柳明月。 “听你方才那么说,莫不是你已经去过了?”白子玉看向眼前这大胆的女子。 “去过一回。”柳明月说得坦然,在白子玉即将开口责备时,紧接着道,“不过只是去听曲,当时是为了找九殿下所以才去的。” 柳明月咧嘴笑了笑,白子玉闻言才放下心来,转而又觉得柳明月实在大胆。 说好了下回见面的时间,柳明月没有急着走,与白子玉小酌了几杯。 “我知道你还不足兴,待会会让人再送一壶酒来,今日我请。只可惜我身上不能教人闻见酒味,不能多喝奉陪。” 柳明月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她得抓紧时间回侯府,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知道她嫁为人妇,有许多难处,白子玉也没有留,点点头:“路上小心。” 店小二提前牵来柳明月的马在门前等着,柳明月吩咐完店小二,就扬鞭策马离去。 回侯府,要经过京城的主干道,柳明月骑马经过官道,意外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忠勤公爵府门前,一名打扮华贵的妇人正被嬷嬷搀扶着走出来,一边上马车,一边嘴一张一合不知说着什么。 想是这个时辰,公爵府的赏花宴已经结束,看侯爵夫人的脸色,看来这场赏花宴并不十分愉快,碎碎念说的,无非也就是脸如何被丑儿媳丢尽一类的话。 柳明月嘴角一勾,哟,竟是熟人。 柳明月恶向胆边生,扬鞭打马,俯身向前疾驰。眼下天热,地面被烘得发烫,烟尘也就比平时要多。 策马靠近时,柳明月故意往马车边靠近,马蹄扬起一阵烟尘,直接扑在侯夫人脸上。侯夫人正骂着柳明月,冷不丁吃了一嘴的灰。 “哪个没有教养的……咳咳!没看到这是侯爵夫人的马车么?咳咳!” 侯夫人拿帕子掩住口鼻,被烟尘呛得难受,段妈妈也是帮着将灰尘挥开。尽管如此,夏日里的烟尘扑在脸上,被呛着难受得很。 打马在前头,柳明月当然听清侯夫人在她身后骂她,柳明月置若罔闻。 回到侯府,柳明月迅速换上女装,眼下天还未黑,还是得谨慎行事。 “夫人,今日您想吃些什么,这时候让厨房那边去准备还不算晚。”桂花将柳明月的男装收好,主子男装的衣裳,就是她们两私下清洗。 柳明月把长发绾起来,将发尾收好:“不用,今日出去用饭。” “啊?出,出去?”桂花与花生异口同声道,可是侯爵夫人那边…… 看出她们的顾虑,柳明月拿出斗笠戴上:“你们只管随我外出就是,不用思虑这么多。” 既然主子吩咐,桂花与花生只是有一瞬的不确定,然后就收拾跟着出门。 第39章 这败家的丑女 她们前脚出府,侯爵夫人后脚就乘坐马车回到府邸。今日的赏花宴,她在席间受了好一通贵妇人拐着弯的冷嘲热讽,被气的不轻。 加之离开公爵府时,莫名吃了一嘴的尘土,侯夫人更是怒火中烧。 这会子正缺一个人来给自己发泄火气,府里最合适的人选能有谁? “去,叫我的好儿媳来,她入府至今,还未在我跟前伺候过,今日我还真想享受享受有儿媳的福气!”侯夫人卸下沉重的钗环换了衣裳,就命人去叫人。 叫柳明月到饭桌前来立规矩,再合适不过,又能折腾人,又合礼节。 当初丑女替嫁到府上,侯夫人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今日被气了一遭,心里的火就如被人火上浇油,非得要什么压一压方可。 段妈妈到柳明月那里传人,没想到主屋里的灯没点,黑漆漆一片,只有院子里点了行灯。段妈妈来了也不见有下人上前询问伺候,心下不快。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呢?都哪里去了!”听见段妈妈的声音,在屋里用饭的下人赶忙放下碗筷迎出来。 “哎哟,段妈妈,您这会怎么得空来,我们方才在后屋用饭,还望妈妈莫怪。” 出来的是一位中年的仆妇,段妈妈往瞥了她一眼就看向主屋那边。 “夫人差我来传话,叫世子妃过去伺候夫人用饭,主屋里怎么没点灯?” 段妈妈心想世子妃又整什么么蛾子,此女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一日消停。 “这……世子妃方才带着两名贴身侍婢出了府,不过我们也不知世子妃去向,世子妃外出总要套车,嬷嬷不如去问问管家。” 她们在这个院子里伺候的,确实没有权利打听主子的事。 段妈妈一惊,柳明月就这么出去,也不给谁留一句话?自古以来哪有如此无礼的新妇?也知为难下人没有用,段妈妈便转身去找管家。 段妈妈找到管家一问才知道,柳明月不仅出府,还从库房那里拿了十两银子。 “十两?你是说十两?她拿这么多银子用在何处?”段妈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夫人一日所用的饭菜,也不过半两银子而已,那丑女要去十两做什么? “小的听世子妃的意思,是要到樊楼去吃饭。”面对段妈妈的反应,管家有些尴尬。 世子妃开口就要十两,他也觉得多,不过他不过府里的下人,哪有拒绝的份? “我晓得了,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段妈妈冷哼一声,即刻去给主子回话。 “那贱人从账房拿了十两银子去樊楼吃饭?”屋里传来侯夫人惊怒的声音。 来回跑了几趟,段妈妈对柳明月的印象也差到了极点:“世子妃真是没有规矩,哪有新妇才到府上行事就如此目中无人的?出府没有给夫人您留一句话,分明没把您放在眼里!” “真是放肆!”侯夫人看着桌上饭菜,没有丝毫食欲。本就在赏花宴上被气得不轻,这下倒好,不能拿捏柳明月出气,饭更是没有胃口吃了。 “她当府中的钱是她的不成?才嫁到侯府几日,不伺候公婆,不侍奉夫君,倒大手大脚花起银子来,这败家的丑女。”侯府人气得心口直突突,就连呼吸都不畅快起来。 侯府人与侯爷只育有一子,就是覃卓燕,身为爵位继承人,他却双腿不良于行不能人道。这就意味着他难有后嗣,为难的是侯夫人娘家势力与本朝律法都不允更换世子人选。 府里的经营,是表面体面,背地里已是难以为继。如今整个侯府,不过是靠着侯爷与侯夫人的嫁妆支撑,除此之外还有几家铺面,日子勉强能够过得下去。 勉强二字,不免与拮据挂钩,侯府也就表面看着气派,背地里几两银子都要精打细算。 “夫人,看她如此没脸没皮,之后怕是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府里的银子如何够她挥霍?”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5节 段妈妈跟着侯夫人到侯府多年,府里的艰难她都看在眼里,夫人的嫁妆能支撑多久? 就算有侯爷的俸禄,对侯府的开销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偏偏世子的身体…… 侯府的难处到底在哪,府里的人都清楚,但没有人会不识趣去开这个口,也不敢。 没有人会到主子跟前给自己自讨没趣,而侯府的困局,除非覃卓燕立得起来才能解。 “她能在府里吃穿不愁,她就该烧高香,还想挥霍?拿十两去樊楼吃饭,亏她做得出来。”侯夫人说起柳明月便是满脸的嫌弃,还有厌恶。 “你说这话提醒了我一件事,府里而今是愈发艰难了,但,不起还有一处银子没动?” 侯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笑着看向段妈妈,正打算布菜的段妈妈愣了愣。 “夫人您的嫁妆五年前就陆续用在府里用度上,铺子的营收不堪用,还有哪处银子?” 侯府是侯夫人管家,身为夫人的贴身嬷嬷,府里的大致开支以及经济来源她都知道。 侯爵府的俸禄不过那么些,与侯夫人的嫁妆一起用上,缝缝补补才将府里开销支撑下去。府里……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经济来源?铺面的营收那已经是顶天了。 “我们府里,不是新娶了世子妃?当时我不喜她,没看她的嫁妆,不过她的东西入府的时候是你去过目的,嫁妆单子上都有哪些?你说来与我听听。” 想到那个贱人分明有嫁妆,还好意思用府里的银子,侯夫人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段妈妈以为侯夫人心里有什么成算,原来看上世子妃的嫁妆周家是二品官员门第,要说家世不算低,很能给一份体面嫁妆才是,可这位养女的嫁妆实在…… “依奴婢看指着世子妃的嫁妆,还是罢了。她的嫁妆入府那日是奴婢确实看过嫁妆单子,嫁妆只有十抬也就罢了,还都是些不太值钱的物件,当了拢共也得不来五百两。” 也不怪段妈妈一脸嫌弃,对于大家族而言,这份嫁妆确实寒碜,可见柳明月不受重视。 第40章 蚊子再小也是肉,盯上可怜兮兮的嫁妆 得知柳明月的嫁妆不过这么些,侯夫人面露鄙夷,当年她嫁到定北侯府,嫁妆单子都要看上一炷香功夫,大小对象加起来怎么说也有快三万两。 不过而今她的嫁妆用去大半,加上府里还有那些个小妾,她不想真将自己嫁妆用尽。侯夫人不想费心费力,回头好处落在别人头上。 “蚊子再小也是肉,五百两加上俸禄与铺面的营收,足够府里再支撑个两三年,嫁妆是少了些,但想到那贱人白吃白喝,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侯夫人甩了甩衣袖,柳明月着实可恨,没有为侯府做什么,反而花起侯府的钱来。与其被她占便宜,还不如拿她的嫁妆来补贴家用。 柳明月带着桂花与花生到樊楼吃饭,每人各点了一个辣肘子,再点剁椒鱼头与酱牛肉,吃得好不过瘾。 等回到院里,柳明月就吩咐桂花与花生下去自行洗漱,不用在浴房伺候。 “怎么?我们俩身上的气味很难闻么?”桂花说着闻了闻自己的衣角,只嗅到酱牛肉与菜的香辣气。 “好歹我们是拿了府里的银子去大吃大嚼,顶着一身的饭菜味,不象话。” 柳明月失笑,她当然不能直接喝花生她们说,待会院里会来一位‘贵客’。 等主仆三人沐浴完,在屋里整理绣线的时候,屋外就有嬷嬷传话,说侯爵夫人来了,柳明月立即起身到屋外去迎接。 桂花与花生有些没反应过来,院里怎么来了侯爵夫人这位稀客。 “夫人有什么话吩咐,只叫人传儿媳前去就是,怎能让您亲自来。” 柳明月恭谦地朝侯爵夫人俯身一礼,在跟着行礼的时候,桂花与花生顿时明白,主子为何让她们先行沐浴更衣。 府里除了她们伺候的主子还有别的主子,指不定世子或是侯爵夫人过来,她们身上一股异味,多少有些失礼。 放在平时,侯爵夫人定要冷嘲热讽柳明月几句,说怎么敢奢望她前去,今日她就跟转了性似的,笑着叫柳明月进屋,示意她也坐下。 “你嫁到府里,我还没来看过你,所以今日得空就来瞧瞧,近来你过得如何,在府里过得可还习惯么?” 侯夫人破天荒的关心让上前奉茶的桂花与花生心里一咯噔,心想侯爵夫人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关心起主子来。 之前侯府里众人待主子的态度,可是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这会子转性了? “多谢夫人关心,儿媳在府里一切习惯,府里下人伺候周到,果真是大家教出来的,行事稳妥。”柳明月笑着答话。 也不能说她说的全是场面话,她在侯府,确实没什么不习惯。一个住了三年的地方,就算她不想在这里久留,也是待得习惯的。 侯夫人在心里对柳明月翻了个白眼,笑话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习惯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嫁到府里来,身为世子妃,其实也应该接触管家的事,但我之前忙着,也没就教你什么。” 两人之间的话题,突然就拐到了管家一事上来。 站在柳明月后头的桂花两人脸部肌肉抽了抽,心想侯爵夫人是怎么了?管家大权不是一片可有可无的落叶,侯爵夫人怎么记起主子来? “母亲说笑,我还年轻,能懂什么,管家一事我就连门坎都没有摸着,侯府里上下那么多事,别说让我打点,就是让我看我都看不明白。” 柳明月用的还是那招伎俩,不过同样的招数,在侯夫人身上总能有校验。 她看似谦虚地低着头,实则余光始终都在看着侯夫人。侯夫人‘那是自然’的表情,当然也被她尽收眼底。 “你这孩子,管家说难也不难,不过你确实懂得太少。”侯夫人看似怅然地叹了口气。 什么管家大权,侯府的管家权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烂的那种。侯夫人深夜来访,不过是童上辈子一样,打起了她嫁妆的主意 上辈子柳明月一心想要融入侯府,将自己的身份放在世子妃上,觉得自己与侯府同气连枝,理所应当为侯府做些什么。 那时候的柳明月愚蠢透顶,对侯府的人毫不设防,不仅把周府给她置办的那点嫁妆全拿了出来,还将自己手下经营者几家铺子一事和盘托出。 当时侯夫人的脸色,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后来侯府靠着她手下那些铺子的营收过得十分阔气,在那些贵人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夫人说得对,所以管家一事,还是夫人操持最为稳妥,夫人出身大家族,蕙质兰心,这些年多亏夫人治家有方,侯府才能蒸蒸日上。” 柳明月说的尽是夸人的话,但这番话夸得让侯夫人有些难堪。 不过,她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让侯夫人难堪。 这辈子侯府的人还想借势吸她的血,将她的产业全夺去,她可没这么傻。 “你才嫁到府里不久,难怪许多事你不知,侯府里子已经不是当年那般风光,为了医治世子的腿,花了不少银子,到如今,府里委实是不易。” 侯夫人打着弯说侯府里的不容易,实则是委婉向柳明月哭穷。其实侯夫人很会拿捏妇人心理,把覃卓燕搬出来,觉得就能让柳明月掏心掏肺。 丢人的是,上辈子柳明月确实被侯夫人说动,觉得自己身为人妇,能为夫婿出一份力,是自己应当的,于是一股脑把自己嫁妆拿了出来,甚至还担心自己掏得不够彻底。 “儿媳也听说过,府里为殿下的腿花费不少,夫人操持着家里,真是辛苦。”柳明月规矩地坐着,顺着侯夫人的话往下说,既不接她抛出的问题,也不乱问。 侯夫人蹙眉看向一旁的段妈妈,心想柳明月说话怎么不按着她预想的来?不过戏还要演。 “我嫁给侯爷,与这府里就是同气连枝,我做这些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我听库房那边说你取了十两银子出去吃饭,十两银子也不多,但府里一针一线,都应减省。” 第41章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不要脸的婆母? 想是还顾着自己的脸面的,侯夫人顿了顿补道:“钱么,若都大手大脚的去花,哪里还能有多的?日日十两银子,一个月可就是三百两,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三百两,就比柳明月的嫁妆少了二百两而已,侯夫人对柳明月的嫁妆又添了嫌弃。 试想在侯府最风光的时候,光是办一场宴会就要花费千两,柳明月的嫁妆用来办宴会都不够。 察觉到侯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柳明月将自己的头压得很低,谨小慎微极了。 “夫人的教导儿媳谨记,日后必定尽量节俭,省去不必要的开销,不给侯府添麻烦。” 说着,柳明月深深叹了口气:“也怪儿媳无能,在周家不受重视,只是身份尴尬的养女,不然还能帮衬侯府些,然我母亲只是周府妾室,而我……” 柳明月神色黯然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意思已经传达到,就无须多言画蛇添足。 “你无须看轻自己,就算没有周家,你也能靠自己不是么?女子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带出来的嫁妆就是日后的支撑,你既然为侯府心腹,还想着周家做甚?” 侯夫人尝试着将话题往柳明月的嫁妆上带,柳明月听罢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夫人不愧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所有的见识不是儿媳能比,您说的话儿媳都会记着。” 柳明月俨然一派恭敬听训的儿媳模样,侯夫人盯着她老实的样子,一时无语凝噎。 “我老了,你身为世子妃,日后管家权终究要交给你的,侯府就是你的家。你也是知道府里的艰难,身为侯府将来的主母,你也该学着尽力为侯府做些什么。” 说到艰难二字时,侯夫人格外加重语调。 暗示到这份上,侯夫人以为柳明月该明白。不想她再怎么暗示,柳明月都只是点头,说什么夫人说得对,儿媳日后会认真学习之类的话。 柳明月压根没想着提出用自己的嫁妆补贴侯府,对侯夫人说的话也是一个劲点头。 夏季里天热,侯夫人说得口干舌焦,见柳明月根本听不明白她话里暗示,不觉心浮气躁。 “天不早,我也乏了,你早些歇着吧。”侯夫人见是扣不出柳明月的嫁妆来,不想继续在她这浪费时间。 “儿媳送夫人。”柳明月赶忙起身相送,侯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她留步。 看见这个人,侯夫人就觉得碍眼,他们府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这样一个人。 离开柳明月的院子时,侯夫人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此女又丑又蠢,难怪会被周家替嫁到侯府,可想而知她在周府过什么样的日子,她能成定北侯府世子妃是三生有幸。 “夫人,这回怎么办?”嬷嬷跟在侯夫人身后,想到刚才的情形心里也是有气。 “能怎么办?嫁妆是她的,除非她心甘情愿拿出来,不然我们难道还能硬抢不成?” 说起嫁妆侯夫人就是一肚子火,柳明月一介不受重视的养女,替嫁到侯府没被退回去,她不感恩戴德剖心以待,还死守那破嫁妆不拿出来帮衬侯府,委实不要脸。 “唉,但凡……”侯夫人最后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摇头,但凡她的儿子双腿没有残疾。 侯府的境况如此艰难,覃卓燕的腿是其一,其二是侯爷在前朝无势又不会经营。 将侯夫人这尊大佛送走,花生与桂花心口的那口浊气才得以吐出来。 桂花将外头伺候的下人遣下去,进屋就听见花生骂骂咧咧收拾桌上的茶盏与果碟。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不要脸的婆母?儿媳过门才几日,就打起新妇的嫁妆的主意来。” 在周府的时候,就算再不如意,周军远与赵银莲也拉不下脸算计柳明月那几个钱。 “奴婢方才听侯爵夫人所言也是觉得心惊,不过她这么说,想来侯府私下的账目不太好看,这种事应该是侯爷出面处理才是,他们倒好,把心思放在夫人您的嫁妆上。” 桂花想起主子嫁入定北侯府后的林林总总,怎么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她不仅觉得侯爵夫人不要脸,更觉得整个侯府都是一副嘴脸。分明新妇进门,他们一家对柳明月就是横眉冷竖,冷淡到眼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院子里的下人是被主子整治过才老实些,新婚头一日的时候,整个侯府待主子态度都不好,世子对主子就没正眼看过,就他们这样,还想要主子的嫁妆? 别说侯府艰难,与主子有何干系,嫁妆再少,好歹是主子身后的支撑,有总比没有好。 “别说夫人您让我们不必对侯府的人上心,奴婢更觉得您对侯府的事冷眼看着才好。他们一家子没脸没皮的,看不上您就罢了,回头将您吃干抹净,您还有活路?” 经过要嫁妆一事,花生对侯府的人是彻底没有指望了,骂起来毫不客气。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6节 要不是碍着主子的面,花生能将话骂得更难听,亏侯爵夫人能开得了这个口。 主子的嫁妆有多少,花生再清楚不过,这点钱在侯爵府,能顶什么用,这都要算计。 柳明月支着下颚看着一边收拾一边骂人的花生,低笑一声:“我们花生难得说话如此字字珠玑,我听着觉得顺耳的很,我从前竟不知花生原来是火辣的小辣椒呢。” 她好整以暇地调侃着花生,本来怒火中烧的人被她一调笑,一时没了脾气,嗔怒道:“夫人,奴婢这是在为您抱不平呢,哪里有这样行事的婆家。” 花生行事作风是神经大条了些,但真惹急了她,她的嘴皮子可不会饶人。 桂花把壶里的茶重新换过,才给柳明月斟茶:“不过侯爵夫人既然到您面前开口,可见侯府私下的账目不乐观,您的嫁妆不多,可有一部分是您母亲备的,不能被她们拿去。” 说到母亲为自己备的嫁妆,柳明月眸光暗了暗,母亲给她的东西,侯府的人就连一分一毫都别想拿走。 第42章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俩还会一起来喝花酒 桂花与花生连连感叹侯府那几位主子的脸皮之后,柳明月不以为意地扇了扇团扇:“你们为此就愤愤不平,殊不知,这一家子的不要脸以后可还有得看。” 冷笑着将手里的团扇转了一圈,上辈子在侯府三年,她将侯府众人的脸色看了个遍。今日讨嫁妆算什么,不过是开了个头。 当初她不愿与覃卓燕和离,不仅是那时候蠢看不开,还有一点,就是她的铺子早在这次侯夫人来讨嫁妆的时候,相继过到了覃卓燕的名下。 当时和离,柳明月就真是什么都没有,她日后如何?她母亲如何?那时她的投鼠忌器,就是自己愚蠢种下的苦果。 “侯爵夫人今儿来这一趟,更让我坚信,主子您经营着铺子一事,不能被她们知晓。”花生说着,更佩服起自家主子的远见。 柳明月欣慰地对花生点点头,能够经过一件事看穿一人的卑劣,不算晚。 上辈子柳明月就是在不断的退让中把自己逼到绝境,觉得到底夫妻三年,覃卓燕会顾及几分夫妻情分。 结果就是她同意和离,要求覃卓燕归还她的铺子,被覃卓燕拒绝,这一家,何止是无耻?他们甚至不能算是人。 “之后侯爵夫人趁我不在,若是来向你们打听什么,你们只管哭穷。”柳明月等桂花与花生收拾完,就将两人叫到跟前来叮嘱。 见识过侯爵夫人的丑恶嘴脸,她们两对侯府其他的主子防备更甚,对柳明月的吩咐点头应是。 等两名丫头下去,柳明月就顺势歪在矮榻上,还不到睡觉的时辰,她就喜欢这么躺一阵,打发时间,然后想一些从前的事。 这辈子,她不会让侯府从她这得到一分一毫,不仅如此,她还要让侯府上下穷困潦倒!侯府想图谋她一分,她就让侯府难过一分! 半月后,到十五这日,柳明月在天色暗下来后换下男装,前去醉仙楼等白子玉。 不料白子玉先在那等他,见她来,调侃道:“柳公子的本事多的很。” 他言下之意,是说柳明月在侯府出入自由,和从前的那个柳明月可不像。 “子玉言重,与神医比起来,那可是相形见绌。”柳明月笑着和他互相调侃起来。 白子玉看了一眼灯火显然比京城其他长街要亮的烟花柳巷方向:“我们就这么过去?” 柳明月失笑,指了指等在街角的马车:“自然是要乘坐马车,就算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明晃晃地走过去的。”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醉香楼门口,车帘一揭开,一股混杂着花香与脂粉香的香味就扑鼻而来,这股气味却不浓郁,还算好闻。 两人一道下了马车,白子玉立定,仰头打量这张灯结彩的醉香楼。 “花街柳巷,原来是如此模样,确实热闹,就是吵闹了些。”白子玉将自己高高束起的马尾拢到脑后,他平时研习医书,安静习惯了。 白子玉少到喧嚣场所,何况此地与寻常热闹地方不同,便好奇地观察起周围的一事一物来。 “今日就劳神医舍命陪君子了。”柳明月拍了拍白子玉的肩膀。 瞥了一眼落在肩膀上的手,嘴角微勾,语气随意地调侃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俩还会一起来喝花酒。” 柳明月知道这厮是故意挖苦自己,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走吧。” 轻车熟路走进醉香楼,老鸨对来客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柳明月来。 “哟,柳公子今日怎得空来,时隔多日,我还以为是我们这里的姑娘伺候地不周到,让公子不满意。”老鸨凑过来就说场面话。 柳明月娴熟地给了老鸨一锭银子,笑了笑:“还是叫上回的姑娘来抚琴。” 接过银子,老鸨脸上的笑意更深:“是,我这就去叫她来。” 亲自把人送到厢房,老鸨要下去叫人时,柳明月却伸手将人拦住。 “公子这是何意?”老鸨是在风月场里呆了多年的,面对此等情形照旧处变不惊。 “妈妈无需紧张,今日是你们家公子到楼里来的日子,待会等他到醉香楼后,还请将他带到我们所在的厢房来,半月前我们就已约好今日见面。” 柳明月口中说的公子是谁,老鸨只一瞬就明白,能到醉香楼来,专门找上她,这位客官说的公子,自然就是醉香楼背后的人。 “不知柳公子说的是哪位公子,我们醉香楼日日都有客来,人也多了去了,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位,他来了待会我就帮您递话。” 老鸨状若不知,装着胡涂,话说得还漂亮。若不是一开始就打听明白,自己私下还和池鸿渊见过,她真被老鸨糊弄过去。 然而老鸨看似表面有些困惑,实则心下大惊,醉香楼背后的那些事,一直都做得谨慎,眼前之人看着小小年纪,怎么探知醉香楼鲜为人知的秘密? 老鸨是想借机探自己的口风,柳明月对上她的目光,并不特意多做解释,只是对老鸨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来:“妈妈明白我的意思,是了,待会让人送两壶上好的酒来,钱不要紧。” 今日白子玉就是给自己撑场面来的,不能亏待了人家,醉香楼的酒酿得还不错。 对上老鸨探究的目光,柳明月知道这句话她会错意了:“是真正的酒,没别的意思。” 柳明月与白子玉入座,醉香楼的人动作利索,两人坐下不久,酒菜就端了上来。 “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子?”琴女抱着琴进厢房,对两人施施然地行了礼,一切都与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不过在起身时,琴女额外多看了柳明月一眼。 “还是照旧,若有新鲜的曲子唱来听听,或是弹你拿手的,你琴艺不差,怎样都好。” 这虽是场面话,但也是真情实感的夸赞,琴女的琴艺确实弹奏什么都能入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琴女面颊一红,把琴摆在桌案上后就奏了一段曲子,是早年就有的。 白子玉喜研习医术,也略通琴棋书画,一听前调,神色就变得有些怪异,戏谑地看向柳明月,斟酒自饮笑道:“《梁祝》的调子婉转凄然,倒是诉衷情的好曲子。” 第43章 详细计划 同为女子,柳明月哪里察觉不出琴女的心思,无语地瞥了看热闹的白子玉一眼。 今日十五,池鸿渊按照约定出宫,才踏进醉香楼的门,老鸨就亲自来迎‘老顾客’。 “公子您总算来了,那边客房您有两位好友已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公子可要过去?” 老鸨看向柳明月与白子玉所在的那边厢房,收回目光时观察了一眼主子神色。 见主子神色平静,猜到那位柳公子说的不是假话,池鸿渊点点头,示意老鸨带路。 “柳公子。”老鸨敲了敲门,屋里的乐声停了下来,柳明月心知自己想见的人来了。 “请进。”柳明月略正了正身子,面色有些发虚。 老鸨推开门,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就走了进来,他身着玄色缎子制成,衣缘为宝蓝色的长袍,低调又贵气。 “你先下去吧,妈妈,屋里不用留人。”柳明月看向琴女,让老妈妈将屋里的人领走。 不到一息功夫,屋里就静了下来,柳明月不是第一次看清池鸿渊乔装后的样子,对其并无几分好奇,规矩地拱手作揖:“多谢殿下今日能来,请入座。” 白子玉也跟着柳明月作揖,三个人这就算是打过照面。 无论池鸿渊是否乔装的样子,柳明月都见过,行过礼便自然觉得该坐下谈正事。 对池鸿渊而言,无论之前在醉香楼擦肩而过还是在巍庙谈条件,他都没看清过柳明月的脸,只是勉强看清一个轮廓。 今日见面,池鸿渊是头一次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看清柳明月的面容。 此人看起来比他设想的年纪要小很多,身高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少年那般,脸也稚嫩。 在巍庙那一见,从眼前之人的谋略与言谈时的逻辑,池鸿渊以为对方只比他小两岁。 可现在看来,此人小他不止两岁,年岁相差让他感到吃惊,此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 尽管心里疑窦丛生,池鸿渊还是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三人坐定,柳明月就为初次见面的白子玉与池鸿渊做介绍:“这位是宫中的九殿下,这位是神医白子玉。” 柳明月的介绍言简意赅,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眼,白子玉与池鸿渊一时无言。 “鄙人见过九殿下,在下白子玉。”白子玉对池鸿渊的打量并非没有察觉,面上则不显。 “久仰。”池鸿渊目光在对座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下来,还是不能打消心里的疑虑。 他在冷宫之中吃尽苦头,布排计划至今,他没自大到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有人真想查他,花上一些时间,并非全无收效。 问题就在于,柳随风的年纪太小,小到根本就不可能像是知道他身份与所做之事的人。 柳随风知道的太多,多得不正常。 “二位比我想的要年轻许多,真让人意外。”池鸿渊话里意有所指。 柳明月还记着巍庙暗算池鸿渊的事,心里有些戚戚然,但还是解释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九殿下又何尝不是小小年纪就有异于常人的作为。” 比起池鸿渊早慧,早早就谋定自己的前路,柳明月可是自愧不如。 她能有今日的筹算,是因为死了一回,上辈子这时候,她还在侯府里苦苦捱着。 池鸿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阴沉的眼底有别样的情绪闪过。 今日来赴约之前,池鸿渊不是没让人查过柳随风此人的来历,答案是毫无线索。而神医白子玉,样貌看起来倒是和他差得不多,问题就出在这。 医术是需要花极长的时间去学习研究,能有神医之名,一般年纪就不会太小。不过么,他之前为母妃寻医的时候,确实江湖传闻神医的年纪不大,称其为玉面华佗。 “不敢当,在巍庙时我们没机会详谈,柳公子说我们之间合作,不知是怎么个合作法。” 池鸿渊声音冷淡,不带感情,不过两方合作,本来就不需要讲感情。 柳明月看了眼门口方向:“既然是谈私事,不知殿下可否让外头的人先下去。” 端坐在对面的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打了个响指,门外候着的人便全数退下。 “多谢殿下。”柳明月向其顿首致谢,“我需要殿下帮我杀了周军远,不过不仅是简单得要其性命。” 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在提到周军远的时候眼里杀气四溢。柳明月明说自己的计划,当然她说的,是需要池鸿渊帮她动手。 在醉仙楼到时候,白子玉只知道柳明月想杀周军远,没想到她想要的是葬送整个周家。 尽管是第一次得知柳明月全部的计划,白子玉心下虽感到震惊,但他本就站在柳明月的阵营,只略惊讶过后就冷静下来,没有置喙半句。 柳明月对白子玉有救命之恩,白子玉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要做的就是配合恩人。 得知柳随风周详的计划,池鸿渊挑了挑眉,不知眼前的少年和周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7节 这些他不关心,池鸿渊支着下颚,眉眼间透着慵懒,与他魁梧的身形有些格格不入。 杀一个周军远,有些麻烦,但是不难,只要对方给出的条件有利,他去做也无妨,男人点了点头:“你的要求我答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医治好我母妃。” 担心对方有诈,或空有神医之名,池鸿渊道:“在医治出现成效时,我才会开始布局。” 这句话,白子玉听出是对他说的,眯起眼笑眯眯地顿了顿首:“这是自然,殿下放心,只是宫闱守卫森严,我进宫不便,而且药也难全部随身携带,还请殿下将娘娘带出来。” “没问题,我们仍旧是半个月后见面,那时我会悄悄将母妃带出皇宫。”池鸿渊睨了柳明月一眼,“只要神医能让我信任,我会尽我所能最短时间内帮柳公子解决掉周将军。” 池鸿渊到底是人精,言下之意便是白子玉不拿出真本事来,他们之间的合作,自是不作数。白子玉垂首应下:“自然。” 第44章 后头有尾巴跟上来了 细说了彼此的条件,柳明月与池鸿渊之间的合作关系暂且达成。 商量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池鸿渊与柳明月两人分别前后离开醉香楼。 马车内,白子玉还在饮酒,醉香楼的酒实在可喝,他离开前还卖了一壶。 “身为神医,嗜酒如命,被世人得知,又要怀疑白神医的医术是否空有其名。”柳明月坐在他对面,双手环胸调侃道。 刚才池鸿渊见他们,分明觉得他们年纪太小,不可信任。不过到底是成大事的人,没有当场就甩脸子走人,而是坐下与他们详谈。 “我还轻易不出手救人呢,不识货的人,我也懒得与他们一般计较。” 白子玉说话的功夫,就饮了两杯酒,他酒量大,能喝上小半夜脸不带红的。 柳明月:“……” 马车晃悠悠地前行,夜风透过帘子吹进车厢内,柳明月察觉到一丝异样,按住白子玉还想再斟酒的手:“先别喝,后头有尾巴跟上来了。” 白子玉神色立即正色,放下酒壶酒盏,将自己早就备好的药拿出来。 “可行么?”柳明月看向他手中的药瓶,只这么一点,如何能迷晕那些人? “放在平时或许有些勉强,你也不看看,今日的风是什么情形。” 白子玉打开瓶盖,揭起车帘一角,将瓶中的东西尽数撒了出去。 他将药研磨地很细,被风吹散,无形无味,就是再白日里,只要没看见他的动作,就无法察觉被撒出去的药。 今日的风是从马车正面吹来,药撒出去,就会随风向后飘去,于无形之中将后头跟着的那些人迷晕。 “我喝了酒头有些晕,劳烦快些,多谢。”柳明月催促驾车的车夫。 车夫对后头跟着的人浑然不知,应了声‘是’就加快赶车的速度。马车很快驶远,而从醉香楼跟出来的人,并没有跟上。 柳明月没有让车夫将自己送回侯府,隔着一条街时让车夫将两人放下,两人快步走进巷子,避开大道,避免暴露行踪被找到住处。 “多亏你到醉香楼之前就想到他回派人跟着,到底是从冷宫里出来的人,果真不好忽悠,不过我们此举,会让他对我们提防更甚。” 白子玉想起在醉香楼的情形,这位九殿下的身上,怕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我们对他何尝没有提防?只要能够达成彼此的目的就好,不必过分信任。” 柳明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要的是能成为她手中利刃的人,而不是盟友。 将出巷子时,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一字多言,在巷口时分开,快步各自回家。 次日,柳明月醒来洗漱过后,就留在自己屋里用膳,经过之前的事,侯爵夫人大概是再不想叫她到跟前去伺候。 用完早饭,侍女才将用饭的矮几撤下,前院那边就有人过来传消息。 “世子妃,夫人叫您到前厅去一趟。”来传话的并非侯爵夫人身边人,是在前厅那边伺候的。 柳明月才净完手,打算到院子里坐着乘会凉,见有人来有些意外。 不过愣了一会就记起上辈子一件事来,柳明月颔首道:“我这就过去。” 等柳明月到花厅,侯爵夫人就坐在主位上,手臂一侧的桌上放着一张帖子。 “儿媳见过夫人。”柳明月迈着碎步上前行礼,侯爵夫人立即就别过头。 “宫里传消息出来,周将军即将带兵出征,陛下在宫中设宴,为几位领兵的将领与副将们设宴,校场那边也会大摆宴席,为的是鼓舞士气。” 侯爵夫人不耐地瞥了眼站在花厅里的人,如今的周家,在前朝何等风光?柳明月虽说是周家出来的人,可不过是继女,有什么用? 当时嫁过来的如果是周家嫡女……侯夫人不甘地哼了声。周家那边精明,料定就算塞一个继女替嫁,定北侯府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好在柳明月就算再无用,也是周府出来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儿媳能做些什么?”见侯爵夫人久久不语,柳明月还是勉强问了句。 要是她一直沉默,侯爵夫人还会拿她为何不说话一事发难,莫名得很。 “呵,你能做什么?”侯爵夫人鄙夷地冷嗤道,对柳明月十分不屑。 “这场宴会,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以带家眷参加,你身为周府养女,更应当前去为自己的父亲践行,不过你而今嫁入侯府,是侯府新妇,届时就和我一道出席。” 侯爵夫人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一万个不情愿,要她带着柳明月出席,丢的事她的脸,奈何她不得不带着。 日后宫中设宴,只怕要这贱人出席的时候还多着,思及此,侯爵夫人的脸变得更阴沉。 “儿媳明白。”柳明月听着侯爵夫人低沉的声音,艰难得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能够让侯爵夫人感到不痛快,她就觉得有些好笑,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原来如此。 上一世她就是太谨小慎微,分明可以依靠自己,偏偏觉得自己应该倚仗的是侯府,但凡那时候早些发疯,破罐子破摔,她倒要看周百合如何能成覃卓燕的外室。 不过似覃卓燕这样没品的人,就应当和周百合在一起才相配,她当然要帮他们一把。 “此外也没别的事,你下去吧。”侯爵夫人闭上眼,多看柳明月一眼都不愿。 柳明月福了福身,也不客气,径直离开。将士出征前宫中设宴,这点与上辈子一样。 三日后,宫里与校场一起大摆宴席,好不热闹,而柳明月在那场宫宴上备受冷眼。 “夫人,这还是您头一回参加宫宴,可要好生准备才是。”从花厅出来,花生就兴致勃勃地细数参加宫宴都该准备什么。 说完觉得自己说的还不过齐全,说要拿本子记下来,不要漏了什么才好。 “不过是进宫而已,穿得合乎礼数就是,不用打扮得过分耀目,一应奢华之物都免了,你主子我的脸已经足够瞩目,就别再额外装点。” 第45章 入宫赴宴 柳明月捏了捏眉心,上一世她就是精心打扮,这让宾客更加注意到她脸上的胎记,坐在席间,她就如跳梁小丑一般被人笑话。 “主子……”花生面色微僵,以为只自己说错了话,让主子为样貌伤心。 花生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柳明月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笑着捏捏她的脸。 “乱想什么?我不为我貌丑感到难过,只是不想惹人议论而已,吵得很。” 她说得云淡风轻,内心一片平和,对她人议论,她不觉自卑,只觉得吵闹。 三日后,花生从布庄取回柳明月吩咐人做好的衣裳。衣裳是淡雅的鹅黄色,款式简单大气,既符合身份又不会太耀目。 她身为新妇,自然不能让府里长辈等她,这点礼数她不会没有。何况让侯爷与侯爵夫人等着自己,她没这么厚的脸皮。 在府门前站了一刻钟功夫,侯爵夫人就与侯爷并肩走出来,他们身后跟着覃卓燕。柳明月逐一向他们行礼,礼数做得无可挑剔。 “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些上马车。”侯爵夫人面色不善,开口就是训斥的话。 柳明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身为长辈还没上马车,一个后辈先坐马车上去,不得气死她?心里骂归骂,柳明月还是应声让出路来。 侯爵夫人昂首从柳明月身边走过,等她坐上马车,柳明月才跟上去。而侯爷与覃卓燕先她一步登上一旁的马车,从头到尾,覃卓燕都没看柳明月一眼。 宫外女眷入宫,无论参加宴会还是为别的事,都需要先去向中宫皇后请安。 要拜见中宫的女眷与男宾走的不是同一道宫门,所以柳明月与侯爵夫人乘坐一辆马车,侯爷与覃卓燕乘坐一辆马车。 “待会到了宫里你给我安分些,别丢人现眼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上下打量了柳明月身上的打扮一眼,侯爵夫人觉得寒碜,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柳明月低着头,这身打扮丢到人堆里便不怎么显眼。 “儿媳必定谨言慎行,不会给夫人与侯府添麻烦。”柳明月坐在一旁,很自觉地坐得离侯爵夫人远。 而走在她们前头的马车,里头还有一人对柳明月不满非常,那人就是她的好夫婿,覃卓燕。 今日天气清朗,出府门的时候覃卓燕一眼就看见柳明月脸上的胎记。 他生得俊美非凡,在京中是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却娶了这样一位丑妇。覃卓燕一点都不想待柳明月去参加宫宴,此女只会让他没脸、招人耻笑。 被侯爵夫人‘提醒’过,柳明月应了一句之后没有再说话,全程都安静地坐着,下马车后也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侯夫人身边。 “侯爵夫人,请您往这边来,奴婢是今日负责引你们到椒房殿的。” 定北侯府的车马到宫门前后,引路宫女上前向侯爵夫人见礼。 “世子妃。”宫女向侯爵夫人身后的柳明月见礼,看见她脸上大块的胎记时略有些吃惊。 到底是在宫里当差的,只宫女只是眼底划过愕然神色,面色就恢复如常,更没有说什么,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宫门口走到皇后娘娘的椒房殿有一段路程,宫道冗长,两侧宫墙高筑,让人觉得讶异,似走着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走了许久,两人才到皇后殿内,侯爵夫人带着柳明月进殿对皇后行礼:“臣妇携家眷向皇后娘娘见礼,祝娘娘千岁安康。” 侯爵夫人只称柳明月为家眷,而不是儿媳,可见对新妇的不喜。 柳明月跟在后头向皇后娘娘叩首,心想让侯爵夫人带着她在人前露面,真是为难她老人家。 “平身吧,入座,世子新娶了夫人,本宫正想见一见呢,真是个乖巧孩子。” 皇后坐在凤座上笑吟吟的,在柳明月抬起头来时眸光闪了闪。 她是头一回见柳明月,没想到覃卓燕娶的世子妃,是如此样貌。柳明月与侯爵夫人入座,这时周府女眷与其他几位官员家的女眷都接连到椒房殿。 “柔姐姐,你这身衣裳用的是京内时兴的料子吧?花样真好看。” 一行人行过礼,入座之后就开始寒暄,除去比较年幼些的官家小姐们初次进宫,诰命夫人和已及笄的小姐们都大多入宫过几回。 不过就算是没进过宫的,私下也见过面,所以大多互相认识。于是乎,柳明月这张生面孔在殿内就变得有些显眼。 前来参加宫宴的女眷差不多到场,大家坐下就与认识的人说起钗环首饰、衣裳或是近来发生的趣事来,一群人里,只有柳明月,无人和她说话。 “诶,那边那位,是谁家的女眷?”一位年纪小些的贵女有些好奇地问。 这位贵女才十一二岁模样,并无恶意,只是对生面孔感到好奇。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8节 几位认识的贵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她身边年长她几岁与她生得相似的贵女将她的手按下:“阿悦,殿前不可无礼。” 话是这么说,殿内还是有人借着开头的话议论起柳明月来。 柳明月脸上的胎记确实惹眼,加上这时她这辈子头一回出现在诸位官眷与宫中贵人的面前,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柳明月的身上。 既然是坐在侯爵夫人的身边,又是之前没在各大宴席上见过的生面孔,柳明月的身份就昭然了,她多半就是定北侯世子新娶的夫人。 除去侯府与周府的人之外,没几个人知晓替嫁一事,所以在看见柳明月的脸时,多少有些诧异,私下也是心思各异了,不过这是在宫里,谁都没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造次。 “阿姐,我没别的意思,怎么从前在我们府上设宴的时候,没见过她呢?”被称作阿悦的小姑娘很是天真可爱,大抵被家里保护得好,说话还奶声奶气的。 “皇后娘娘正在与诸位夫人说话,我们得安静听着,之后再问姐姐好么?”说话的贵女性情沉稳,对柳明月全无鄙夷的意思,只是担心妹妹说错了话。 第46章 那小蹄子毁了脸……可不会有人过问 阿悦很乖巧,点点头就端坐着,果真没有再说什么。 周百合进殿的时候就瞧见柳明月,见众人看她的目光不算善意,心里不知多开心。 这个丑八怪,就应该被众人嫌弃,就该被人议论不待见!她和她那个狐狸精的娘都是一样的下贱货色!都是狐媚子!自打柳明月的娘到府里,她爹就不怎么去娘亲的院子。 也不知半老徐娘的狐狸精用了什么手段,让爹爹这么多年眼里都只有她!周百合忆起多年前的事,拿着团扇的手攥得很紧。 “爹爹,您怎么都不到娘亲屋里去了呀?”那时周百合年幼,不知纳妾有何特殊。 毕竟在柳姨娘入门之就读他前,府里就已经有几位姨娘,个个被母亲拿捏地死死的。 “柳姨娘与明月才到府里,需要我多陪着,等过几日我就到你娘屋里去,再有你是姐姐,记得要多照顾妹妹一些,知道了么?”当时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柳明月初到周府的时候,周军远为了讨好柳姨娘,待柳明月还算疼爱。后来等日子长了,拿捏准了柳姨娘的性格,知道此人软弱可欺,对柳明月的态度就冷了下来。 起初在周军远的劝导下,周百合对柳明月态度和善,开始还会带着她一起玩。很快周百合就发现,柳明月底子生得比她好,甚至比其他官家小姐都好。 所以每每有夫人带着孩子们出游的时候,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别家的公子目光只落在漂亮伶俐的柳明月身上,一回两回就罢了,后来回回如此,周百合心里渐渐生出嫉妒。 一年冬日,周百合哭求到赵银莲面前:“娘,您就帮帮女儿,难道您想看着那小贱人处处都压女儿一头么?她不过是姨娘带来的继女养在周府,凭什么?” 女儿的哭声让赵银莲烦乱不已,自从柳氏到了府里,主君待她就不如从前亲近。 说不恨,是假的,不过她身为主母,不能明面上对其做什么,何况柳氏前任丈夫是为我朝战死的战士,她公然苛待柳氏,回头自己落不着好,还会触怒主君。 看女儿为那狐狸精带来的女儿如此委屈,赵银莲对柳氏的不满更胜以往,可,要怎么做? “娘的乖女儿,你先别哭,那小蹄子和她娘亲一样,都是靠着皮囊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的脸毁了,你爹会彻查,可若那小蹄子毁了脸……可不会有人过问。” 赵银莲脑海中闪过柳氏的脸,眼底翻涌着对其深深的厌恶,柳氏占了她的恩宠,但那个野种别想再夺了她女儿的体面与风光! “正好娘这里得了好东西,你就借着分吃食的由头把下了东西的点心分给她,之后有人问起,你只做不知就是。”赵银莲安抚好女儿,心里已经有了一计。 赵银莲将毒津在一颗梅子上,因为无色无味,不会影响梅子的口感与味道。 这日府里几个孩子在一起玩,周百合拿出一盒梅子与大家分享,挑了个头最大的给柳明月,所以事后就算查那盒梅子,也查不出什么。 梅子是大家一起吃的,而有毒的,仅仅只有柳明月吃的那颗。喂柳明月吃下有毒的梅子时,周百合非但不害怕心绪,还很期待。 也担心娘找来的毒药在柳明月身上没作用,不过庆幸的是,那药有用。毒药发挥作用之后柳明月高烧一夜不退,次日脸上烧红的肌肤有些地方颜色变暗,长出像胎记一样的瘢痕。 “姐姐,你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好?是不是来的路上中了暑气不舒服?” 坐在周百合身边的周倩倩身为她的狗腿子,见她面色不对当然要关切一二。 周百合收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相对于周百合面色一变再变,坐在侯爵夫人身边的柳明月像是没注意到别人一直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似的。 她表现得太过淡定,淡定地让人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贵女们讪讪地收回目光,七嘴八舌地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缓解尴尬。 “皇后娘娘,青荷殿那边已经摆好宴席,可以前去入席了。”负责设席的女官过来椒房殿传话。 皇后温和地笑了笑,环视殿内一眼:“诸位起身与本宫同去青荷殿吧。” “是。”官眷们异口同声,起身规矩地跟在皇后娘娘身后。 宫宴不是男女分席,而是各家分座,柳明月自然而然与自己的便宜夫婿覃卓燕坐在同一张席位上。 柳明月到时,覃卓燕已经入席,入座到时候柳明月向对方行了个礼,覃卓燕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柳明月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坐下。 尽管覃卓燕不想分给柳明月一记眼神,余光还是不可避免瞥见她,一时心情极差。 之后知道帝后进殿,众人见礼坐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开宴后,膳食果品等由宫人陆陆续续端上来,青荷殿内香气四溢,不愧是御膳房的手笔,桌上的膳食可谓色香味俱全。 不过在这等盛大的场合,宾客推杯换盏,在帝后面前又拘谨,吃不下多少。 宫宴,本就不是专程吃饭的地儿,柳明月却全无这些顾忌。能光明正大有正当理由可以享用美食,她高兴还来不及,懒得摆样子。 柳明月才拿起筷子,身侧的覃卓燕扫了桌上的美食一眼,小声嘀咕道:“御膳房就算将膳食做得再好又如何?看着这张脸,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尽管覃卓燕的声音小,又没有指名道姓,但柳明月不至于蠢到听不出他是在说自己。柳明月暗暗对他翻了个白眼,从第一道菜上来就动筷享用。 什么松鼠桂鱼、糟鹅掌、粉蒸肉、炙鹿肉,柳明月吃得津津有味。 宫宴上一应食物所用的食材皆上等,在宫外花大价钱也难得,柳明月吃得很仔细,吃完自己的,还顺道把覃卓燕那份一并吃了。 覃卓燕生了一会闷气,一低头,案上哪里还剩什么,当即怒道:“你做什么!” 第47章 这个女人不仅长得丑,还贪吃愚蠢 柳明月嘴里嚼吧嚼吧着食物,将最后一块松鼠鳜鱼咽下,有些不解地看向覃卓燕。 对上柳明月的脸,覃卓燕心一哽,移开目光不住地骂骂咧咧:“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养女,想是头回参加宫宴吧?但也别一副没吃过东西的穷酸样,让人以为侯府亏待了你!” 从前参加宫宴,覃卓燕就没见过柳明月,想来身份尴尬的继女,如何能出席宴会? “侯府自然没亏待我,不过殿下不是说吃不下?我这才帮殿下吃了而已,既然殿下想吃,还有胃口,待会再有膳食点心端上来,我不吃就是了。” 柳明月说着,将桌上最后一块点心纳入腹中。覃卓燕不耐地扶额,遮挡住视线。 只有不去看柳明月,他的心情才能没那么糟糕。在他看来,柳明月之貌丑令人发指。 尤其是一个丑女在你身侧用饭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你的胃感到不适。 两人坐了一会,就有下一道膳食端上来,宫女看见干干净净的桌案显然愣了一下。 在殿内不可失仪,宫女将膳食放下就退下去,而柳明月眨着眼睛看向覃卓燕,故作期待且忐忑地盯着他面前的辣炒肉片:“所以殿下吃么?” “拿去拿去。”覃卓燕一阵无语,不耐烦地把碟子推到她面前,索性不再看柳明月。 这个女人不仅长得丑,还贪吃愚蠢,天底下竟有这般一无是处的女子,也是让人开眼。 柳明月小鸡啄米般吃着面前的菜,而座上皇帝与领军的几位将军觥筹交错,互相客套。 身为皇帝,面对即将出征,为自己巩固江山的将士自然是要说一些好话的。皇帝不过举杯,几位将军紧跟着正襟危坐,等皇帝发话,更像是听训。 “你们皆是我朝栋梁之材,此番去边关,诸位要镇守边关一年,朕替百姓谢诸位将军。” 边关条件艰苦,尤其不知何时会有他国来攻打边境,于风霜雨雪中守边关,可见艰难。 如今朝中少将才,所以皇帝对几位骨干人物十分重视,将士临行,他当然得表示关切。 “身为臣子,守卫陛下江山与我朝百姓,乃是我等分内之事,微臣不敢居功。” 周军远坐在前首,立即起身回敬皇帝,滴水不漏的场面话脱口而出,没有任何迟疑。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对于周军远这位武将,他一直青眼有加,笑着看向其他几位将军。 “你们几个与周将军一道出征,路途遥远,要尽心从旁协助周将军,不可怠慢。” 皇帝敲打完有些心气高不大服人的将领,面色一转,就又换上了温和的笑:“朕在此预祝你们此次出征一路势如破竹,稳稳拿下镇守边关之功,朕相信你们的实力。” 近几年边关不太安稳,年年都会有交战,所以此去免不了要与敌军动刀枪。 这样的话,自然是要作为主将的周军远来回话,周军远举杯拱手,沉声道:“微臣必定会全力以赴,诸位将军也不会让陛下失望。” 身为此次领军的主将,在酒宴上,周军远风头无两。而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盯着周军远那张脸,恨不得能快些手刃仇人。 柳明月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没有人发觉她的异样。她今日穿的衣裳确实低调,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不会引起丝毫注意。 与宾客谈笑风生时,周军远觉得背脊有些发寒,可回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大庭广众之下,柳明月不会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周军远身上,免得惹人起疑。 “你们身为皇子,都应该向周将军与诸位将军们学习,学一学这行军之道,且他们即将出征,你们都该说些什么才是。” 皇帝笑着参与宫宴的皇子们招手,示意他们和几位将军说说话。 在官员与家眷位置上首,坐的就是公里的贵人以及皇子公主们的席位。柳明月看向皇子们所坐的方向,一眼就看见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的池鸿渊。 池鸿渊身上的衣裳是一件灰色的宫袍,与她的得体低调不同,池鸿渊这么穿,似乎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别的更好的衣裳。 所以在一众打扮华贵的皇子之中,他的落魄与寒碜显得格外显眼。别的皇帝斟酒与周军远对饮,问他关于边关的事,只有池鸿渊静静立在后头。 “周将军少年英才,还在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上战场去杀敌,如今更是打了不知多少胜仗,教我们佩服。”其中一位皇子由衷夸赞道。 皇帝的几个儿子,无不是人精,他们都知道周军远战功赫赫,在军中很幼声望。今年领兵出征,不出意外又会立功。 若是能在周军远的面前露个脸,日后能得他一二分支持,必然受益无穷。 “边关苦寒,何况将士们行军到边关再过几个月就会天寒,周将军与将士们辛劳,不然我等如何能够在京中安然呢?” 几位皇子争相在周军远面前与其客套,都想自己能在其面前亮个相。 除去想能与周军远打个照面得个好印象之外,更因周军远嫡女还未出嫁。 周百合是京中出了名的第一美女,样貌出落得明媚亮眼,眼下也到及笄年纪。倘若能够让周军远将他的女儿许配给自己,可是天大的好事。 “周将军,此去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边关刀剑无眼,还请将军与诸位将士保重自身,本宫等你们凯旋而归。”东宫太子池鸿睿上前敬酒。 太子乃是嫡子,在几位皇子之中,理应是最有气势的一位。然而他一袭淡黄色的衣袍,头束金冠,倒是贵气逼人,却无甚气势。 不过在上前示好的皇子之中,周军远显然对池鸿睿最为客气。周军远持酒还礼:“承蒙太子殿下关心,微臣在边关会恪尽职守,不让陛下与您失望。” 回答的话差不多,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军远对太子的态度与他人不同,只因他本身就是太子一党,于前朝一直拥护太子。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9节 第48章 皇帝:卓燕的世子妃长得很是标志,卓燕有福 可惜的是是,当朝太子天资不算好,在寻常百姓家算人中龙凤,可放在皇庭里,就有些没那么惹眼,只是占了嫡子身份,所以被立为太子。 “太子殿下在京中也需要勤勉,帮陛下分担肩膀上的担子,遇到不懂的事,询问太傅就是。”周军远压低声音,用只能太子听见的声音道。 这样偏私的话,当然是不能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因为太子本身能力不强,所以就算有周军远的支持,在朝中其他几位皇子也各有势力。脑海中乱七八糟得想着这些,柳明月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娘的乖女儿,娘也向主君求过,只是他怎么都不肯松口,娘说的或许你不明白,但替嫁一事,绝不仅仅是因为周小姐不愿嫁所以才塞了你去……” 上辈子替嫁一事出来的时候,娘亲叮嘱柳明月的话涌入脑海。她上辈子不明白的事,此刻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当初她替嫁,对外只宣称本来就是要将府里的养女嫁过去,周百合确实是看不上覃卓燕,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定北侯府无势。 周军远想为太子巩固势力,那么周百合的婚事就大有作用,草草嫁给一个废物世子,实在是浪费。 “你的好父亲不知怎么的被上本弹劾,说起有不臣之心,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安分待在后宅,别与周府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害了我们!” 周军远死后,侯爵夫人亲自到柳明月的院子里,警告她别惹麻烦。 现在仔细想来,上辈子有人检举周军远有不臣之心,可能是为了击垮太子一党,但有没有可能是事实? 圣上的哪位皇子哪个不是能力过人,就连在冷宫中摸滚打爬出来的池鸿渊都不是善茬,随便一个太子都比不过。 要扶持太子上位,就得用非常手段,毕竟太子往人前一站,就是一副明摆着斗不过别的皇子的模样。 上辈子柳明月没有活到皇帝最后传位的时候,所以不知道下一位继位的君主到底是谁。 不过当年皇帝对太子池鸿睿有诸多不满,似乎已生出废太子的心思,尽管没下旨,也让太子一党惴惴不安,面对一个说不准就会被废弃的追随之人,周军远为何还会支持太子? 皇权之间的纠葛,就如巨树深埋在地底下的根系,柳明月此时就是想破脑袋也不能想明白。不过坐在席间的宾客们,话题渐渐的转移到她的身上。 领兵出征的几位将军家眷位置坐得近,几家也时常有来往,席间见面少不得闲聊。 “昨儿个我们阿悦非要亲自帮她父亲收拾行礼,还哭着求她父亲带她去边关,这孩子……”一位身着酱紫色礼服的贵妇人提起自己女儿,无奈又心疼。 “悦姑娘还小,当然黏着娘亲和爹爹的,不过这几年镇守边关确实频繁,小孩子伤怀也是常事,说起来今年悦姑娘有十二岁了?” 一位与唐家交好的贵妇人笑着道,几家府中的男人时常要披挂上阵,在京中等候丈夫归来的妇人们就会带着儿女去丈夫同僚家中做客,与其他家眷闲聊。 所以几位将军夫人的感情都不错,各府的孩子也算是大家一起看着长大的。 唐夫人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很是好看,颔首道:“过了今年生辰就是十二。” “再过三年悦姑娘也及笄了,是了,你们大姑娘的亲事是定在一年后?” 几位妇人说着府中儿女,顺其自然就说到婚事上来,说起婚事,不知谁提了一嘴:“前不久周将军府里不是才办了一件喜事。” 此话一出,妇人们之间静默片刻,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凡是知道柳明月的,都知晓其是周府的养女,而且不受疼爱。 周家嫁女那日,在大户人家看来,有些儿戏,当时就连嫁妆都没送过去。而且柳姨娘在周府很得重视,提起这人,赵银莲脸上不免无光。 不过说起来,大家都有些好奇,这位嫁入定北侯府的养女,其实已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眼前。 皇帝的位置坐得离几位将领的席位不远,听见家眷们提起这桩事,也才想起来这门婚事。定北侯府门庭冷落,皇帝也渐渐不太注意他们府上的事。 一时记起来了,还是要过问一二,问身侧皇后:“前不久定北侯世子不是娶了周家女为妻?今日应当来了,怎么不见?” 皇后知道皇帝是因为疏忽了定北侯府,觉得不好打算问一问以表关心,但身为皇后不好直接将人指出来,便小声提醒。 “回陛下,世子妃今日是来赴宴了的,就坐在右边顺数第三张席位上。” 经皇后小声提醒,皇帝看向她说的方向,其实这一年皇帝因为常年批阅奏折,眼神不是太好,到今年看东西愈发模糊。 加上柳明月所坐的位置离主位有些远,皇帝放眼望去,就见一片影影绰绰的人影。 席间宾客听见皇帝问起柳明月,说话与喝酒的人都不自觉安静下来。 皇帝下首位置坐的是几位将军,习武之人身形魁梧高大,皇帝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柳明月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见脸具体长得如何,更不用说其脸上的胎记。 柳明月的娘亲从前是有名的美人,柳明月继承了她十成十的美貌,后来尽管被人下毒,脸上生出瘢痕毁了容貌,大致轮廓长得还不错。 皇帝一来不想让人说自己忘了定北侯早年的功绩,说其凉薄无情,觉得还是该赏他们好脸,点点头呵呵笑道:“卓燕的世子妃长得很是标志,卓燕有福。” 此话一出,皇后面色大变,呆呆地看向身侧的帝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若在平常时候,皇后应当处变不惊,当堂露出如此神情,便是失了身份。不过在眼下,则不算失礼,席间宾客无不露出震惊的神色。 周家养女脸上有那么惹眼的胎记,说是丑得令人侧目也不为过,陛下却夸此女长得标志?而且夸得似乎很真心。 第49章 大家都瞎了?柳明月那张脸,如同夜叉丑陋不堪 大家的目光如雨点般纷纷落在柳明月身上,而成为目光焦点的人气定神闲地喝着果茶,对周遭的目光宛若没有任何感知。 “我,我没听错吧,陛下方才夸谁长得标志?”席间有贵女茫然地问。 柳明月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皇帝为何偏要说这么一句。上辈子也是如此,她早知道皇帝的眼神不是很好,只能大概看到她这个人模糊的轮廓,说的话自是不能当真的。 她明白,席间那些人何尝不明白? 然而皇帝说的话无人敢反驳,还是皇后先开口打圆场,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卓燕小时候就养在宫里,陛下对其很是疼爱,如今虽说卓燕及冠住回定北侯府去,陛下对其也仍旧挂心的,今日见世子新妇,自是爱屋及乌,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了。” 皇后娘娘一番话说得千回百转,绕绕弯弯却是说得很好听。 不过也就差说陛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疼爱覃卓燕的缘故,至于柳明月的样貌如何,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陛下与皇后娘娘说得是,世子妃秀毓名门,是从周将军府里教养出来的女儿,大方贵气,哪里能不讨人欢心呢?”很快就有人跟着皇后的话附和。 恭维的话只要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宾客们一个接一个变着花样夸着柳明月。 就在大家都顺着皇帝的话说场面话时,一道具有童真而又明亮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世子妃是很好的,言行举止大方,梳的头也很好看,身姿也很好,我若是能有世子妃这般风姿,才不会被母亲时常训呢。”说话的人是唐家的小小姐,唐悦。 孩子的话天真,也最能惹人开心,大家都被她的话逗笑,不过这回不是嘲笑,都哄孩子似的连带着两个人都夸赞起来。 “悦姑娘说得是,不过你要是这么说,回头你母亲就要请一个厉害嬷嬷教你礼仪了。” 宾客们议论柳明月的话,从一开始的客气违心到气氛轻松的说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席间那么多人都关注着这边,柳明月若是纹丝不动太过反常怪异,柳明月放下手里的酒盏,双手交迭于小腹前,端坐着低下头故作害羞模样。 覃卓燕和柳明月坐在一起,本来就浑身难受,原就是打算在宴席间低调不做声,等宴席结束之后立即回府,不想在人前丢人现眼,不想陛下偏偏提起这个丑女。 突然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让覃卓燕感到抵触,余光瞥见柳明月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觉得自己背实实在在地恶心到了,然而圣上与皇后娘娘开了口夸赞,他只能低头隐忍,盼宴席结束。 “诸位过誉了,是世子妃自己懂事乖巧。”赵银莲面对贵妇们的夸赞,不得不答话。 侯爵夫人那边也是皮笑肉不笑,应付着那些夸赞柳明月的贵妇小姐们说的话。要说席间哪些人对圣上说的话感到如遭五雷轰顶,当属周府与侯府的人莫属。 之后更是不敢置信,这些人居然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对着柳明月这张脸夸得如此诚恳是他们所没想到的。 柳明月脸上的胎记,再大上些都能将半张脸遮了去,这……也能夸得出口?然而到底是皇帝开的头,两府的人不敢当众驳皇帝的面子。 府里的长辈还能勉强做做样子,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周百合则被气得不轻。 “大家都瞎了?柳明月那张脸,如同夜叉丑陋不堪,还有夸其荣桂竞芳的,开什么玩笑?”周百合小声嘀咕抱怨着。 觉得宾客们都瞎了眼,不仅如此,陛下与皇后娘娘眼睛也不好使!陛下就算要夸赞,也应当夸她才是,她才是爹爹的嫡女! 柳明月算什么?姨娘带来的女儿,周府的养女,就是平时参加宴会都不够格,陛下的眼神也太差了些,竟夸柳明月生得标致,哪里标致?丑得标致? 周百合小时候就厌恶柳明月生得比自己好,如今有人夸她,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周百合感到不快。 端坐在周百合身侧的周倩倩注意到其阴沉的面色,眉头微皱了皱,身体往她那边倾去,低声提醒道:“姐姐,我们在宫里需谨言慎行,别让人捏了错处。” 从小一起长大,周倩倩知道周百合的脾气,就算是劝也不能直接说。 还得拐着弯提醒周百合,青荷殿是陛下设宴为将士们践行,她这时候黑着一张脸,无论是因为什么缘故,都会惹得陛下不满。 周倩倩怕周百合拎不清,要是让好生事的注意到这边,告到陛下面前,陛下问罪起来,她同为周府的女儿,也要跟着一起受责。 “而且陛下定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柳明月坐得又远,哪里能看清她脸上的胎记,只是看其大致样貌,又看在定北侯府面子上才夸赞一二罢了。” 周倩倩担心被人听见,只得尽量坐得离周百合近些,小心得把声音压到最低。 现今的定北侯并没有什么功绩,至于定北侯这一爵位乃从先祖那袭爵而来。 先帝尚在的时候,如今定北侯的祖父与父亲为先帝南征北战,男丁女将大多战死,只活下来如今的定北侯,还是老侯爵的遗腹子。 先帝因此对定北侯府格外关照,无论是定北侯还是覃卓燕,小时候都是在宫里抚养长大,为的是彰显皇恩。也因为定北侯府子嗣凋零,之后再无人上战场。 先帝去侯,定北侯府风光不在,当今圣上当然也要偶尔对旧臣遗孤表示关心,不能寒了臣子的心才是。被周倩倩这么一劝,周百合觉得也是。 “你说得有理,是我太浮躁,还好有你提醒我。”周百合扇了扇手里的扇子。 尽管知道那些人只是因为陛下才恭维柳明月,周百合还是因席间众人都夸赞柳明月而感到不爽。不过是从小到大被她踩在脚下的丑女,有什么好夸? 不过只要想到她嫁给覃卓燕这个残废,日后柳明月不会有子嗣,她的苦日子可还长远着呢,今日这些夸赞,又不会给柳明月带来什么好处。 第50章 阴阳怪气 别的周百合都想岔了,唯独这一点想对,这些溢美之词确实不会给柳明月带来好处,相反,还给柳明月带来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柳明月低着头,不敢放肆得应下这些夸赞的话,别人怎么夸是一回事,她别当真就好。 “今日宫宴是为即将西征的几位将军将领践行,不想还能看上这样有意思的热闹。” 殿内管弦丝竹声不断,再有宾客们恭维说笑的声音,私下议论的声音不值一提。 加之众人心里谁不清楚,所有夸赞柳明月的话,只是说个乐呵,今日的践行宴会,就如一场难得一见的大戏,除去周府、侯府与柳明月本人无心看戏外,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就连在大殿略后位置伺候的宫人,也敢私下小声议论,席间低头饮酒的池鸿渊被吸引了注意,抬起眼帘不以为然的向定北侯府的席位看去,而宫人还在议论著。 “要说定北侯世子虽说不良于行,那也是世子身份,柳明月身份上不得台面就罢了,还生得那般貌丑,我要是世子殿下,我也心情郁闷。” 池鸿渊的目光随着宫人的议论落在柳明月身上,而柳明月还不知‘故人’已因这个插曲,注意到她。池鸿渊视力极好,乍见柳明月低着头的样子时一愣。 这位定北侯世子妃,怎么与自己在醉香楼所认识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尽管只是几分相似,也有些骇人,池鸿渊心里感到困惑,又多向柳明月那边看了几眼。 “阿姐,我想多吃一碗山楂糕。”唐悦挽着长姐的手撒娇。 池鸿渊的淡淡向那边瞥去一眼,看见唐家嫡长女时面色复杂得低下头。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0节 是自己多思,提出与他合作的少年看起来很年幼,体质看起来一般,所以身形看着和女子差不多,再有席间的女子,身形大多如此,自己最近是想事情想魔怔了。 从醉香楼离开后,池鸿渊命手下跟过白子玉与柳随风,结果意料之中的无功而返。 跟去的人会被白子玉两人甩开,虽说不意外,但也教池鸿渊感到心惊。白子玉天赋异禀,还是黄口小儿时就声名渐起,见他白子玉年轻,除疑惑外更多的是钦佩。 而白子玉身边那位少年看起来还未及冠,就有如此心计筹划,还熟知他许多事,池鸿渊就是再沉稳,也不会不忧心,担心得多了,就不免杯弓蛇影。 “母亲,殿下,我去外头略散散。”柳明月不知自己已经被怀疑,起身离席去如厕。 侯爵夫人与覃卓燕都觉得柳明月丢脸,只想让她离自己远些,立即就摆手让她快走。 柳明月只是尽力数和他们说一声,懒得看他们的脸色,只身离开了青荷殿。 角落里的池鸿渊紧盯着柳明月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与醉仙楼的少年分外相似。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浮现,池鸿渊就扶额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周家养女乃妾室带到府里的,年幼就养在内宅,过得比嫡小姐拘谨,如何得知外界消息。 “老九也对这位世子妃感兴趣?”与池鸿渊一样不受宠的八皇子似笑非笑道。 两人坐得近,加之在池鸿渊被打入冷宫时八皇子也没多大,没跟着欺负过他。两人关系不能说好,不过是能说得上话的关系罢了。 池鸿渊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他孤言寡语惯了,八皇子见怪不怪,自顾自往下说。 “这位世子妃也是个奇人,先是小时候就跟着母亲到周府成为养女,样貌……前不久嫁给覃卓燕,日子怎么能好过,亏她在宫宴上还能事事周全。” 八皇子说着,不过不是钦佩柳明月,只是以看热闹的语气说别人家的事。 池鸿渊依旧没有说话,不过帮八皇子斟了酒,别看这举动微不足道,八皇子受宠若惊,高兴道:“哎哟,老九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池鸿渊白了他一眼,他只是想让这人最好再多说几句与柳明月有关的事,省得他开口。 不过八皇子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区区周家养女,母亲又在府中为妾,母女二人无依无靠,死了周军远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要知道侯府与周府联姻,也是看在周军远的军权上。 与他合作的人,不太可能是内宅女子,尤其不可能是利益与周军远紧密相连的养女。 这头柳明月出了大殿,如厕完打算在花园里逛一逛再回青荷殿去。殿内那些人个个戴着面具说话,应付他们有些累人,尽管重活一世,柳明月也不大应付得来。 “这不是世子妃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园子里闲逛,身边就连一个人都没有?”熟悉挖苦的声音响起,柳明月有些恍惚,抬起眼,就看见周百合与周倩倩迎面走来。 两人打扮得珠光宝气,亮足了周府的面子。上一世她并没有离席,是以没想到回茅房的路上会遇上周百合与周倩倩。 “二位姐姐。”柳明月如今是世子妃,当然不用向她们行礼,就只是口头打了声招呼。 在私底下,周百合与周倩倩不可能向她见礼,柳明月也不屑与她们计较。 两人走近了,故意目光无礼地将柳明月上下打量了一圈,周倩倩看似皱着眉头,实则幸灾乐祸:“如今你也是世子妃,怎么穿的和在周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柳明月今日所穿确实不亮眼,但绝对不寒碜,一身衣裳所用二十两,很过得去。 “看来周二小姐的眼光不是太好,在周府时我穿的衣裳一两银子就能做好几身,哪里能和今日穿的礼服相比,我就是再不济,侯府的脸面也得顾。” 她开口就说周倩倩的眼光不好,周倩倩一噎,偏偏是自己找的茬,这会不好恼怒。 “倩倩也是关心妹妹,你怎么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妹妹无需这么大的恶意。唉,不过妹妹嫁到侯府可是受了委屈,看着比出嫁之前瘦了,方才在席间……” 周百合举着团扇轻掩了半张脸,一副不忍开口的模样,装模作样了一会,才担忧地接着道:“我见世子在席间不怎么与妹妹说话,脸色也不好,平时对妹妹是不是也有冷待?” 第51章 柳明月,造谣的一把好手 今日宫宴,当着帝后的面,覃卓燕不好闹得难看,没有对柳明月表现出强烈的厌恶,但脸色算不得和善,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别人关心自己是不是真心柳明月不知,但周百合绝对不会是真心。 提起覃卓燕来,不过是为了看柳明月的笑话,望进周百合的眼底,看见她甚至没有收敛的笑意,柳明月有些无语,做戏好歹真诚一些。 “姐姐误会,世子殿下只是不善言辞,私下对我尚可,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不算糟糕。”柳明月也不想说自己与覃卓燕感情多好,就随便扯了两句。 “妹妹是不想我们担心才这般说罢?妹妹且看自己的脸色,在定北侯府的日子想来是不顺的。”周百合轻叹了口气。 要不是在宫里,柳明月觉得周百合会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在我们跟前,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在青荷殿的时候,世子对你什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还能作假不成?” 周倩倩嘴角微勾,与周百合对了一记眼神,就这么一唱一和戳柳明月痛处。 柳明月就看着她们两人睁眼说瞎话,她在侯府的日子确实过得一般,不过她私下有自己的生意,伙食其实不差,在侯府这些天其实比在周府胖了些。 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柳明月觉着自己近来所穿的衣裳都紧了不少。周百合非得说她过得不好,不然怎么嘲笑自己看不起的养女呢? 不过既然周百合与周倩倩非要挖苦,她不妨顺着她们的话恶心她们一把。 “还是姐姐明白我,我在侯府过得确实不好,侯府已不复当年的荣光,日子艰难,就连开销也十分拮据,就连主子也要省吃俭用,我不敢花府里的银子。” 柳明月说着,拿出帕子擦拭起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不远处,廊道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向这边靠近,是提着宫灯的宫人。 周百合与周倩倩没想到柳明月会忽然诉苦起来,她们说什么受委屈,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想会意外得知如今的侯府已经艰难至此。 “当初与侯府的婚事,原应该是姐姐与世子的婚约,因为某些缘故,我替姐姐嫁去侯府,尽管如此,然而周府困难,给的嫁妆不过两百两。” 演得入了戏,柳明月真得啜泣起来:“还是后来我的生身母亲多添了三百多两,才有了这五百两的嫁妆,可就这么些,也不够补贴侯府开支。” 这些话也不用柳明月哭得多伤心,只要说出来,就能让人瞠目结舌。 堂堂定北侯府,可是功臣之后,被先帝恩赐袭爵的门第,竟落魄到如此?而今还要盘算新妇那几百两的嫁妆补贴,实在耸人听闻。 今日青荷殿设践行宫宴,周围会有宫人与御林军不定时巡视大殿周围。周百合与周倩倩就是看准这一点,半路截下柳明月准备让其难堪。 巡视的宫人已走近,柳明月开口提起替嫁一事,周百合有些慌了神。 “没想到周府的养女嫁到是定北侯府,居然是替长姐出嫁?”宫人议论的声音不大,但是花园这边清净远人,哪里会听不清? “二位姐姐怎么不说话?我不是埋怨,只是姐姐说我在侯府受委屈,提起我的伤心事来,我心里难过罢了。”柳明月哭哭唧唧地说着。 周百合与周倩倩面色各异,两人的脸色变化跟变戏法似的,好不精彩。 “其实周家人多,我只是跟随生母到周府的,并不是真正的周家女,就算是为姐姐替嫁,只有这些嫁妆也合情理,没有说周家丢人的意思。” 柳明月正话反说,口头上说着我明白我理解,在别人听来就是别的意思。 周家待这位养女无情至此,令人皱眉。周将军在边关屡立战功,因为我朝将才难得,周军远一时可是风头无两,府里怎么可能缺银钱? 不给当然是因为不想给,除了周府令人不齿,宫人更震惊侯府的条件居然差到这步田地,还要靠新妇的嫁妆来补贴。 “妹妹,当时你出嫁,因是养女,所以不好太铺张,爹爹确实在朝为官,可两袖清风,几时有多少钱呢,妹妹心里有怨也对。” 周百合还想反客为主,为周府开脱。二百两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确实足够十年开销,而二品官员家里,这实在不算什么。 何况是女儿家出嫁,只得二百两,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的程度。 “姐姐说得是,我自知比不得姐姐,早在姐姐出生开始,主母就为姐姐筹备嫁妆,听闻足足有六千两之数,确实是我比不得的。” 柳明月叹了口气,看向边上想置身事外看戏的周倩倩,皱眉道:“你说是吧,周二小姐?” 周倩倩闻言面色大骇。 还不足十岁的时候周倩倩就知道周百合为人善妒,所以她再其面前都是故意做小伏低。 柳明月一招祸水东引,将周倩倩拉下水,周倩倩余光看向不远处的宫人,暗暗咬牙。 她不想被宫人议论尖酸刻薄,可现在她要事不帮着周百合说话,往后日子别想好过。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当初要你替嫁,是因你的命格与世子殿下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时候姐姐接连生病,确实不适合出嫁,至于嫁妆,身为养女,也过得去了。” 周倩倩硬着头皮开口,周百合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回答很合自己的心。 可不就是这样?柳明月自己的娘无能,关她什么事?无用的丑女替嫁是她的荣幸。 “姐姐说得对,所以就算是从正二品的左右金吾卫将军府里出来,只得二百两嫁妆,我也心满意足。哪怕侯府惦记着我的嫁妆,我也无怨。”柳明月特意将周军远的官职咬地略重。 二品官员的俸禄且不论,就周军远出征的赏银有千两之数,这还不包括御赐之物,给养女一千两的陪嫁撑撑场面都不算太难看。 不想就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二百两的银子,还比不上姨娘补贴的,确实难看。 第52章 柳明月:你们可否借我一些银子? 远处耳尖的宫女太监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无不感到惊诧。 谁能想到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周府与侯府,一个小气,一个这落魄凄惨。 牵着只给替嫁的女儿这么点嫁妆,一个要新妇的嫁妆来补贴家用。柳明月说得伤心,就‘呜呜’哭了起来,周百合与周倩倩杵着,没有安慰的意思。 “走吧,走吧,别看了,回头被管事姑姑看见要被责罚的。”有宫女拉着与自己一起巡视的宫人就想离开。 可能够听一听高门显户里的这些污糟事,哪里迈得开腿?不过她们就这么站着看确实不好,就佯装离开,实际上是走到了拐角处继续偷听。 “二位姐姐今日的裙裳可真好看,就连鬓边首饰也名贵非常。” 柳明月哭了一会才抬起头,因哭得很了,眼睫沾了眼泪,要不是脸上的胎记骇人,看起来也许楚楚动人。 两人没有听出柳明月的弦外之音,的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那是自然’。今日是父亲的践行宴,她们自是要好生打扮。 加上今日殿前有不少世家公子和宫里的贵人,若能被看上,可是有一辈子都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柳明月嗫嚅地攥紧手里的帕子,向两人走近了一步,犹豫地看了两人馒头的珠翠,半晌才嗫嚅道:“二位姐姐想来都不缺银钱,不知可否……” 上辈子在侯府,柳明月过了整整三年拮据的日子,在人前低头与艰难开口祈求的时候不知多少,所以日子过得不好的人言行举止如何,柳明月都不用装。 “你们可否借我一些银子?或是就将你们的首饰给我一两件,也是好的。姐姐鬓边的珠花可真好看,我一直都很喜欢。” 柳明月目光殷切,看起来真实极了,周百合和周倩倩却是面色大变。 她们今日穿戴的都是自己的心头爱,就算是不喜欢的,也不会给柳明月。 “我们离席也有一阵,再不回去母亲要担心的,之后有机会我们再说话。”周百合理都没有理柳明月的请求,与周倩倩立马调头就走。 她们确实都有私房钱,借给柳明月个几百两,不是拿不出来,可她们才不会借给这个贱蹄子,留着自己花还差不多。借给柳明月?白日做梦。 看着周百合与周倩倩快步离去的背影,清冷的月光落在柳明月身上,照见她嘴角的冷笑。 在月光下,周百合与周倩倩的首饰是那般耀目,尤其鬓边步摇,泛着柔和的光辉,让两个人的看起来勉强没那么面目可憎。 只可惜,她们的好日子,再过一段时日就将到头,她可得好好看着周家人得意的样子。柳明月面无表情将脸上泪痕擦干,觉得有些疲倦。 “怎么去了这么久?”柳明月回到席间,侯爵夫人就不满地问了声。 身为婆母,侯爵夫人好脸面,当然得在人前多少做出关心儿媳的样子。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1节 “因为酒劲上来觉得有些头晕,所以就在园子里多坐了会,让夫人担心了。”柳明月在覃卓燕身侧坐下,垂首对侯爵夫人道不是。 “回来就坐下老实些。”侯爵夫人不耐烦地别开目光,没再理她。 “不回来更好。”覃卓燕小声嘟囔了一声,丑女不在他身边他心情还能舒畅些。 柳明月只当听不见他说什么,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在宫宴上不用藏着掖着享用美食,柳明月自不舍得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半个时辰过后,宫宴结束,席间宾客们说笑着告辞,由宫人带路到宫门口后各自离去。宫门外停着各府的马车,好不热闹。 覃卓燕与侯爷先坐上马车离开,就连招呼都没有和柳明月打。柳明月也不想和他废话,跟在侯爵夫人身后登上马车。 或许是因为今日参加宫宴太累,一路上侯局夫人都没训话,到府门口哼了一声就拂袖离去。柳明月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回自己的院子。 “夫人,今日参加宫宴还好么?”桂花与花生两个小丫头提着灯等在院门口,远远的看见柳明月就迎了上来。 花生问罢,桂花也紧跟着问:“宴会上有没有人为难您?奴婢不能跟着进宫去伺候,宫里的人伺候得可还尽心么?” 她们两关心的问题角度不一,柳明月笑了笑,挽着她们两的手回院子。 “很好,御膳饭做的膳食点心都很好吃,我就连世子那份也吃了。”柳明月揉了揉自己有些吃撑了的小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 看在覃卓燕那份全都是她吃了的份上,她面前能忍受和这个人同席。 柳明月忽然觉得,规矩繁多的宴会也不是那么讨厌,还不错。 桂花与花生愕然,看见自家主子吃得有些圆滚的小腹时忍不住侧过脸去偷笑。 “夫人的胃口比在周府的时候好了许多,就连从前的衣裳都有些不太合身,看来过段时间就要叫绣娘来量身给您做新衣裳了。”桂花帮柳明月理了理衣襟,笑着调侃道。 调侃归调侃,她伺候主子的饮食起居,主子的衣裳确实变得有些不合身。 花生傻呵呵的,盯着柳明月的肚子看了一会,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夫人吃了多少?肚子圆滚滚的,就跟怀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一般。” 花生此话一出,柳明月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花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敛了笑。 “奴婢该死!奴婢只顾着说笑,不想失言惹夫人不开心了。”花生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自家主子不喜世子,而殿下自个也不尊重主子,自己这么说不是成心惹主子不开心? “无事,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们下去准备沐浴要用的东西吧,我乏了,想早些沐浴歇息,明儿,还有一场戏要看。”柳明月打了个哈欠。 宫宴固然热闹,但也累人,柳明月这会子累得直想回屋倒头就睡。 “什么戏?谁家要设席么?”桂花问着,走到花生的身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第53章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劲的很 “明儿不就知道了。”柳明月对桂花与花生眨了眨眼,这场戏,可有得看。 桂花与花生下去准备温水与沐浴所要用的东西时,柳明月先到浴房去更衣。 脱下身上的衣裳,看见自己确实比从前圆了一圈的腰身时,撇了撇嘴,想起花生与桂花的调侃,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看来这段时间饮食要稍微克制一些,不能吃得太胖,还得瘦下来些。柳明月捏了捏脸上的肉,好歹不能让人觉得她在侯府过得锦衣玉食。 上辈子她与覃卓燕成亲后,因侯府待她态度不佳以及操劳侯府的缘故心力交瘁,成亲后瘦了一大圈,之后三年皆是那副瘦得颧骨都高了的样子。 “多亏花生那丫头提醒了我,不然再吃胖些,可不太好交差。”柳明月自嘲道,这辈子她看开许多事,日子过得也舒坦。 周府那边给的嫁妆确实少,但她私下经营的铺子营收不错,私下没少给自己加菜,出府回来总带不少吃的,但不好在明面上被人看出来。 侯爵夫人的眼就没从她这移开过,回头见她日渐肥胖也会起疑。 翌日柳明月早早起身,桂花与花生每日照旧到屋里早早伺候等着主子醒。不想今日两人才把点了一夜的烛灯熄了,主子就起身。 “夫人?可是我们把您吵醒了?”桂花走过去把床帐挂起来。 “今日是主君出征的日子,我身为周府的养女,当然得去送行。”柳明月揉了揉眼,她其实困的很,更不是真心要去相送。 还不到最后撕破脸的时候,表面的样子还是得做足,不然惹人起疑。 大军已经在城门外集结,周军远以及几位领军的将军都是在家中与家人告别,然后赶往城门外带领将士们开拔出征。 侯府的马车到周府门口时,周府的人正好拥着周军远出门相送。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父亲今日出征,女儿前来相送。”柳明月下了马车,笑着上前与周军远客套。 赵银莲与几位姨娘、女儿们都眼眶微红送周军远出府门,见到柳明月就变了脸色。 柳明月就当是看不见:“边关刀剑无眼,父亲可千万要当心,凯旋归来才是。” 尽管柳明月态度殷勤,周军远对她的态度也是淡淡地,甚至在看见柳明月回来的时候,还皱了一下眉头。 柳明月本不过是意思意思前来送行,顺道装一装父女情深的戏码,周军远心态如何,她可不关心。 “自然,你在夫家也谨记自己的职分,别生事惹麻烦。”周军远生硬地叮嘱柳明月几句,就连他以为关心的话,也带着说教的意味。 “父亲说的女儿都记住了,得知父亲今日将领军出征,女儿提前特地去寺庙求了一道平安符,愿父亲将平安福带在身边,能平安归来。” 柳明月将平安符递给周军远,做出崇拜敬重他的小儿女之态来。上辈子出嫁之前她就没少讨好周军远,所以这一举动并不突兀。 周军远不待见柳明月,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点点头,敷衍地将平安符收下。 收下平安符,周军远似乎不想与柳明月再说话,转头和赵银莲还有周百合她们惜别,将柳明月晾在了边上。 柳明月退到一边,对周军远的冷落全然不在乎,这个时候花生凑过来,小声问:“夫人什么时候去寺庙求的平安符,怎没叫奴婢跟您一起去?” “路边摊子上一个铜板买的。”柳明月用只有主仆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声解释。 桂花、花生:“……” 将士开拔在即,周军远没有耽搁多少功夫,简单和家里人说了几句话就上马离开。 目送周军远策马远去,柳明月回过头对赵银莲顿首道:“主母,今日得空,我想带姨娘出府去走走,晚些时候再将人送回府上。” 柳明月没有询问的意思,而是和周家的人打一声招呼,算是知会。 赵银莲在柳明月面前仍端着主母架子,睨着她不客气道:“不成,柳姨娘乃是周府的妾室,不得随意出门,这是规矩。” 对待这个样貌丑陋的养女,赵银莲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就算成了定北侯府的世子妃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不得势没有丈夫疼爱的弃妇? 柳明月也不示弱,直视着赵银莲莞尔:“我如今是世子妃,从周家嫁出去,要见姨娘一回着实艰难,今日无事,想见一见我的生母有何不可?” 这是在府门外,柳明月只是想把柳姨娘带出来走走,不想给赵银莲难堪闹成下不来台的局面,不然她会直接说柳氏是她亲娘,为何不能见? 自从柳氏到周府为妾开始,柳明月就不得不将对柳氏的称呼从母亲变为姨娘,这些年她一直对此感到不满,不过是为了母亲能安生才忍下。 赵银莲眉头一跳,眼底隐隐有怒意,她哪怕心里看不上柳明月这个世子妃,却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毕竟公然驳柳明月,就是打侯府的脸。 “我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既然想念柳氏,今日带她出去走走也无妨。”赵银莲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百姓,还是做出贤慧宽宏的样子来。 “如此,就多谢主母了。”柳明月笑了笑,心想赵银莲还真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会若不是在府门口,她必定是另一副嘴脸。 赵银莲冷冷睨了柳氏一眼,就转身回府,周百合与周倩倩则将对柳明月的厌恶表现得很是明显,直接当面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一个门庭冷落的世子妃,也好在她们的面前摆谱,真是可笑。 “妹妹你呀,既然如此离不开柳姨娘,不如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去,天天看着岂不好?不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受得了呢?” 周百合愤愤得开口讥讽柳明月,提醒柳明月没有本事就别摆架子。 她哪里知道,柳明月志就在此,当即喜笑颜开:“姐姐说得对。” 被柳明月这一回话,周百合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劲的很。 第54章 侯府很穷!将军府很穷!京城谣言四起 周百合咬牙切齿地剜了柳明月一眼,气哼哼回了周府,周倩倩也紧跟上去。 柳明月不屑于搭理这些人,笑着看向柳姨娘:“娘,女儿带您去喝喝茶。” “我的儿,你其实……”柳姨娘犹豫地看了一眼几位进府的主子,有些不安。 “您就跟着女儿好好享受一日,别想那么多了。”柳明月知道母亲担心自己锋芒太过会给自己树敌,这些柳明月不在意。 至少,她不在意周家的人敢对她做什么,周家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柳明月带着柳姨娘来到春半居,她名下经营的茶楼。 茶楼在长街尾段,位置不算太好,但也正因这个位置,很适合用来作为茶楼。 柳明月领着柳姨娘进了茶楼,拿出一个牌子递给掌柜,让其选一班好戏让戏班子唱上,茶楼里选的戏都是调子婉转悠长的,最适合饮茶的时候听。 甫一坐下来,戏开场柳姨娘就有些惊异,是她喜欢听的曲子。 不过因为入周府为妾,她不欲惹是非,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 柳姨娘握住女儿的手:“只怕要花大价钱,为娘听什么都高兴,能和我的宝贝女儿在一块,就是道摊边吃一块饼娘也开心。” 柳明月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娘,这家茶楼是女儿所经营,别说是您想听什么戏,就是喝这所有的好茶也使得。” 闻言妇人怔了怔,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家茶楼来,这间铺子的位置不算好,但客人不少,尤其是听戏的好位置都坐着人,可见生意不错。 她是头一回来女儿经营的铺子,没想到生意这样好:“我的儿,你名下商铺经营得这样好,娘为你感到开心,我儿啊,有出息了。” 柳姨娘看着女儿隐隐变得与从前不同,打从心底里为其感到欣慰。 “你这阵子在侯府过得怎么样?还好么?”柳姨娘到底担心公婆为难她。 柳明月牵过柳姨娘的手,扶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字一顿道:“女儿在侯府吃好喝好,娘您捏捏看,女儿是不是胖了好些?” 除去侯爵夫人与覃卓燕有些碍眼之外,侯府的日子还算不错。 下人不敢欺到她头上,但也不会太用心伺候,倒是给了柳明月背地里给自己和桂花、花生她们两个加餐的机会,不会有人发现。 柳姨娘本来担心女儿,被柳明月这一吐槽,不由笑出声,怜爱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确实是长了些肉,这很好。” 柳明月带着柳姨娘听戏喝茶,晚些吃了饭才将人送回周府。 宫宴后没多久,有关周府与侯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里流传开来。 “你们可有听说,定北侯府现今已经没落了,就连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要儿媳的嫁妆来补贴家用。”茶楼、酒肆以及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议论。 “还有周府,没想到将养女替嫁到侯府只给了二百两的嫁妆,另外三百两还是姨娘补上去的,府里居然贫穷至此么?”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左右是没影的事,说起来分外起劲。 流言很快传到侯府,侯爵夫人身边的嬷嬷听说此事,赶忙告诉夫人。 “什么?谁动了那蹄子的嫁妆?我们几时要过她一份前补贴家用?”听说此事时侯爵夫人正修剪着院子里的花,闻言将剪子拍在桌上。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2节 虽然她确实有用柳明月嫁妆的意思,可那不是没有用么。 “京城里现在到处都有人在说……说我们府里穷得连日常开销都支撑不下去,打上了新妇的嫁妆,传得是风风雨雨。” 嬷嬷不着痕迹地将石桌上的剪子收起来,担心主子伤着自己。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侯夫人气得面色涨红,有意但没做成的事,如今被人扣在头上,自是将其气得半死。 “这……奴婢不知。”嬷嬷低下头,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查到出处。 侯夫人气得怒骂了好一会,许久才冷静下来,嬷嬷很会看人眼色,立即给侯夫人奉茶。 才打开茶碗盖子,侯夫人想到什么,动作顿了顿:“我原本打算她嫁妆的事,只有那日跟着我一起去那贱蹄子院子里带着的丫鬟知道。” 跟柳明月暗示的时候,侯夫人是拐着弯说的,柳明月没听懂,别人未必听不懂。 在别人面前怎么装腔作势,侯爵夫人自己心里还是有一个底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府里如今确实开销紧张,所以没什么钱打赏下人,指不定是哪个眼皮子浅的,胆大包天盯上了柳明月的嫁妆。 若是这样,可就得好好的处置了! “还有那蹄子院里的丫鬟,指不定是谁手脚不干净,借着我的名义偷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传了这些话出来。” 嬷嬷对侯爵夫人说的话深以为然,世子妃蠢钝,是做不出这些事来的,她没这个心眼。 府里阳奉阴违的刁奴最会看人脸色,就是私下偷了柳明月的东西拿出换钱也说不准。 “想来应是夫人猜想的这般,这些人坏了侯府的名声,您打算如何处置这批刁奴?” 嬷嬷跟着侯爵夫人进府,一切以主子为中心,府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坏了府里的名声,就是打了夫人的脸,嬷嬷既为主子感到生气,也恨那些下人办不好事。 “既然是不中用的东西,今儿就叫人牙子来,把人发卖出去,无论我们这边还是那蹄子院子里的,全部发卖。”侯爵夫人面色阴沉,府里的人,是时候该清理清理。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那蹄子身边的人换一批,之前丑女嫁来时,侯爵夫人没将其放在眼里,所以没在她院子里安插眼线,导致现在对那边事事不知。 如果是不知根底的人,让那些人帮自己办事,侯夫人不放心,这个机会倒是正好。 领了侯爵夫人的吩咐,段妈妈就气势汹汹杀到柳明月的院子里来。 第55章 戏精柳明月:我好生命苦呜呜 “奴婢来是办侯爵夫人吩咐的差事,世子妃院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今儿就将人发卖了去,之后再令挑人拨到您这里来。” 段妈妈直接传达侯爵夫人的意思,柳明月扫了下人一眼,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她和侯府的下人没什么情分,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侯爵夫人既然说要卖,那发卖就是。 这些丫鬟原就是被侯府买来的,卖身契被侯府捏在手里,是留是走,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院子里的下人跪听调遣,左右侯府的差事并不吃香。 要是能被卖去好人家,过的日子可就比在这好多了。 “既然是婆母的吩咐,嬷嬷将人发卖了就是。”柳明月坐在椅子上,想看侯爵夫人又打什么主意。 这个时候天热,桂花与花生一个帮柳明月斟茶,一个扇风纳凉,照顾得处处周到。 嬷嬷拿了下人的身契单子对了名字,回过头就见柳明月被伺候地舒舒服服,嬷嬷脑海中当即闪过一个主意。 “夫人吩咐,但凡是院里的下人都得发卖,还请夫人把这两个丫鬟的身契也拿出来,就跟着这些人一并发卖出去,也省事。” 嬷嬷精明的目光紧盯着桂花和花生,两人哪里想到这嬷嬷还想着将她们一起给发卖了,当场变了脸色,惊恐地看向自家主子。 柳明月茶盏刚送到嘴边,闻言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淡淡地睨了嬷嬷一眼:“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日后也得贴身照顾我,侯府没资格发卖。” 她的言辞尽管没有冲撞段妈妈,看脸色就知道她不开心了。 “世子妃,您嫁到侯府,就得一切听从侯爵夫人的,什么娘家不娘家?既然是夫人已经有吩咐,身为晚辈,您也只能照办了。” 段妈妈对嫁妆一事心里憋着火,正想给柳明月一些教训,立即就搬出侯爵夫人来压人。 一样的伎俩,上辈子柳明月见过多回,对段妈妈的施压并不惧怕。 侯夫人到底有什么算盘,她可以冷眼看着,但她们把主意打到桂花和花生的身上,门都没有。 发卖她的人?把她惹急了,柳明月敢直接把事情闹大,直接与覃卓燕和离,左右脸面上难看的是他们定北侯府不是她。 “婆母要发卖府里的下人,是说她们手脚不干净,发卖了也应当,我身边的丫鬟又没犯错,为何也要被发卖?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是?” 柳明月说得和缓,看其面色甚至有些不解,但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得让人不舒服。 嬷嬷皱了皱眉,世子妃说的话不难听,可怎么就是让人心里有口气上不来。 柳明月沉吟片刻,把茶盏递给桂花,站起身走到嬷嬷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怎么,连我身边的人也要发卖了是为什么?” 她分明是问段妈妈,又想是自言自语,思索时绕着段妈妈走了一圈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难不成侯府时打算将我身边的人一概发卖,好在新来的一批丫鬟之中安插自己的眼线,好监视新妇的举动,要对我做些什么?” 段妈妈本是想拿捏柳明月,不料想她当众说出这样一番露骨直白的话来,当即大惊:“放肆!世子妃怎可这样揣度自己的婆母?” “我实话实说,怎是揣度?一来夫婿不住在我屋里,婆母不放心想放几个人在我院子里,或是打算悄无声息将我的嫁妆要了去。” 柳明月冷哼一声,黑着脸坐回位子上。震惊的莫说段妈妈,就是花生与桂花都惊呆了。 平时柳明月行事忍让沉稳,就是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她这么说话,反常,实在反常。 对她们的反应,柳明月甚至满意,在侯夫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介蠢人,说话自是不能太聪明。 最好这些人全都以为她是蠢货,后续她的计划才能进展得更加顺利不是? “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还请世子妃放尊重一些,侯夫人几时向你张过口!您的嫁妆难道不是好好的收着?就算少了,也该开口去查才是,怎能污蔑夫人!” 段妈妈有些着急了,心头情绪激荡,奈何对方蠢,她也不能拐着弯让柳明月住嘴才要命。 在段妈妈惊慌的反应下,柳明月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就算我不出门,城里的风风雨雨我也略有耳闻,我知道,外面如今流言满天地传,说侯府困难,想要新妇的嫁妆做填补,上回婆母夜里来我院子,就是为了这个吧?” 柳明月提起侯夫人到院子里的事情来,本就紧张的段妈妈几乎是眼前一黑,只靠意念勉强撑着,认定果真是府里的下人传出去的话。 “婆母当时张口闭口说侯府困难,让我减省些,不要花钱大手大脚,当时想来就是想问我的嫁妆的,奈何我愚钝,没听明白婆母话里的意思。” 夏季本来就热,尽管到夏末,今日的天还有风,嬷嬷也愣是急出了满头大汗。 “世子妃莫要一派胡言,当时您从库房取了钱,夫人不过是来提醒您几句而已。” 段妈妈对上柳明月,才觉得她是个硬茬,人确实是蠢,偏偏蠢得不好拿捏,什么话都敢张嘴往外说,偏偏当时侯爵夫人确实有那个意思,段妈妈就更心惊肉跳。 “我后来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婆母想借机把我身边的丫鬟打发出府,如此一来我身边没了心腹,在侯府不就无依无靠了?那时候婆母想要我的嫁妆,我还能怎样?” 不管段妈妈说什么,柳明月只管一口咬定侯爵夫人有要拿她嫁妆的心思,说得振振有词。 抬眼见段妈妈还要分辨什么,柳明月一甩手里的帕子,淌眼抹泪掩面哭了起来。 “我好生命苦呜呜,年幼丧父,母亲为生计入周府成了姨娘,我也成了周府继女,谨小慎微长到及笄,因长姐病重所以替嫁到侯府,然世子厌我,对我毫无情义可言。” 第56章 长得丑也就罢了,还如此不识大体 柳明月尽管是哭嚎着,说的却字字是实话,只有一件是假,那就是周百合并非病重。 说什么病重不宜嫁娶,不过是给外人一个脸上过得去的借口,眼下把这件事戳穿对柳明月自己没什么好处,她乐得把这件事粉饰遮掩过去。 院子里清风徐徐,除柳明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外,旁人皆是错愕咋舌地呆呆立着。 “我命不好,我都认,我也清楚自己生得不好,世子厌弃我是人之常情,可我一介弱女子,只有这点嫁妆撑腰,夫家不该就连我这点嫁妆都要贪去,可让我怎么活呢?” 柳明月哭得如唱戏一样,说的话却是字字都扎在段妈妈的心尖上,让她如芒在背。 跪着等待发卖的下人都面色尴尬,她们是爱看热闹,但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这些主子家里的密辛,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不能听的。 自古以来女子出嫁后处境便是艰难,那点傍身的嫁妆就是日后的‘依靠’,一般人家不会去算计新妇的嫁妆,拉不下这个脸,回头传出去也难看。 “夫人误会,您的嫁妆夫人不会动您的,若是院子里有谁不知好歹动了您的对象,您少了什么东西,可说到夫人跟前去,夫人帮您料理了这些人。” 段妈妈不住地擦汗,还想挽回侯爵夫人的脸面,可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她已经开口说要发卖桂花和花生,这会柳明月一闹,她若说不发卖,就说明只是没事找事。 身为侯爵夫人的人,她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主子,让下人怎么议论? “婆母现在就要发卖我的人,让我找谁理论?”柳明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哭狠了。 一向精明的段妈妈少有的为难起来,院里还跪着下人,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夫人想多了,事情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奴婢这就回去回禀夫人,再看夫人如何处置。” 段妈妈说罢就脚步匆忙地离开柳明月的院子,因走得急,还绊了脚,险些摔了一跤。 “院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诸位日后做事还请谨言慎行,在世子妃这伺候,好歹清闲不多事,你们心里拎清楚,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都下去吧。” 桂花立即拿出大丫鬟的派头来,发话弹压了丫鬟婆子们几句,就将人遣退。 这些人机灵滑头的很,桂花所言她们心里都有数,而且继续杵在这也尴尬,都赶紧退下。 等下人各自散开去做事,柳明月就擦了脸上的眼泪,不过因哭狠了,情绪一时不能平复。 “外头热,回屋吧。”柳明月看了眼院门方向,冷笑一声扭头回了卧房。 “侯爵夫人为何忽然想发卖起院子里的人来?”花生想起方才的情形,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花生反应迟钝,也能察觉到一开始段妈妈的目的不在她与桂花身上。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她们打算图谋我嫁妆的流言传出去,侯爵夫人怀疑是有人嘴巴不紧或是手脚不干净,至于你们俩,是冤大头。” 柳明月哭得出了汗,拿扇子胡乱扇了扇,干脆坐在冰盆边上纳凉。 段妈妈之所以提起花生与桂花,无非是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拿捏柳明月。 没想到柳明月根本就不是软柿子,装疯卖傻得闹了好大一通难堪。 “不过您直接拂了侯爵夫人的面子,回头夫人会不会再派人来为难?” 桂花帮柳明月把有些凌乱的鬓发重新梳好,在侯府待这段时日她算是明白了,侯爷就是个甩手掌柜,侯爵夫人则不是个好相与的。 “生气是自然的,至于再派人来应当不会,我想她不会愿意再丢一次脸。” 怎么说上辈子也相处了三年的功夫,柳明月若是连这点都不了解,那三年也算是白过了。 段妈妈回去向侯爵夫人复命,将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果真将侯爵夫人气得动了大怒,可又不能对柳明月做什么。 “这个蠢货,长得丑也就罢了,还如此不识大体,让人不省心,为了两个丫鬟,闹得侯府脸面难看,这门婚事当初就不该……” 妇人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以覃卓燕的条件,其实没得选。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3节 “眼下要紧的是那些小蹄子,她们是不能发卖了,不然她们将今日听到的这些话说出去,我们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侯爵夫人头疼地捏着眉心,柳明月说了那些话,她要是单发卖了其他人留下她的大丫鬟,就等同于承认她们自己是没事找事。 “可是就留下她们,不是便宜了这些人?”段妈妈对这些人而今没半点好脸色。 “你亲自去警告知道内情的下人,她们的身契都捏在侯府手里,不想日后的日子难过,就把嘴给闭严实,一个字不许乱说。” 侯爵夫人拧眉靠在椅背上,眼下也只能够这么做,没别的法子。 此外,还有那个小蹄子,得想个办法收拾收拾才是。 柳明月愚蠢,要在口头上打压她,料她也听不明白,拐着弯让她不好受?难。 新妇过门不久,又是世子妃,她的脸就关乎着燕儿的脸,不能明着不待见。不然不过是让下人看笑话,当成背后议论的谈资。 惩罚地狠了,传出去,就会说婆母因嫁妆而苛待新妇,并不妥当。在段妈妈照她的吩咐去警告下人的功夫,侯爵夫人很快就想到一个好法子。 到用午饭的功夫,厨房那边才将饭菜送过来,侯爵夫人那就有人来传话。 “世子妃,夫人说您身为新妇,理应到桌前侍奉,所以叫奴婢来请您过去伺候夫人用饭,还请您快些,别让夫人等久了。” 来传话的婆子扫了眼柳明月面前已经摆上桌的饭菜,特意催促她快些。这就是故意让柳明月不能吃饭,空着肚子过去伺候。 柳明月放下才拿起的筷子,正色道:“请嬷嬷先去回话,我这就过去。” “什么伺候用饭,之前也不见有过,侯爵夫人这不是要刁难您么?” 第57章 摔碎侯夫人最喜欢的餐具 桂花联想到早上嬷嬷来为难一事,不免担心起主子去会受欺负。 “山人自有妙计,夫人想要为难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明月利索地换了一身衣裳,相对于桂花她们两的担心,她的心情很轻松。 柳明月果真没有磨叽,传话的老妈子前脚才跟侯局夫人回完话,柳明月后脚就到了:“儿媳见过夫人,听闻夫人传我来伺候。” “身为儿媳理应伺候公婆,你嫁入府这么久,也没叫你到跟前来孝顺,只是伺候用饭,应当不算为难。”见柳明月来,侯爵夫人立刻端起架子。 “夫人说的是,身为儿媳伺候婆母理所应当,儿媳这就帮您布菜。”柳明月欣然入座,拿起筷子就帮侯爵夫人夹菜。 她微微笑着,哪里有半点不满?不似是侯爵夫人叫她来,而是她心甘情愿似的。侯夫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怔愣。 很快她就知道了。 柳明月给她夹了一块茄子,快放到侯夫人的碗里时,手一抖,茄子就那么凑巧地掉在了她的衣袖上,侯夫人立即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侯夫人急忙拿出帕子拂去掉在衣袖上的菜,可衣袖还是沾了油渍。 不等侯夫人开口训斥,柳明月就先开始认罪:“哎呀!婆母!真是对不住,我毛手毛脚,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该死。” 她这么一说,把侯夫人即将出口的话堵在嘴里,只能闷闷地把话咽回去。 “罢了,盛碗汤来吧。”侯爵夫人暗暗翻了个白眼,暗骂其果真是无用。 柳明月恭敬地直起身子帮侯爵夫人盛汤,把汤盛好,要端到侯夫人面前时,柳明月膝盖一滑,手里的汤碗没有端稳,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不仅如此,柳明月因没有跪稳,把桌角的一套餐具撞落跌在地上。 菜、汤、陶瓷碎片一地都是,这些餐具是侯夫人出嫁时的陪嫁,样样出自名匠之手。 出嫁之前,侯夫人的母亲心疼女儿,知道她喜欢这位匠人的手艺,花重金让人赶制了几套碗筷茶具出来,如今就是拿钱也难买到,当属无价之宝。 看到自己喜爱之物被打碎几样,侯夫人当场眼前一黑,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段妈妈也是被吓坏了,赶忙将小饭桌挪远,唯恐柳明月再有一个不小心摔了什么。 “我……婆母这的软垫质地软滑,我一时没有跪坐住,摔了您的爱物,请婆母责罚!” 柳明月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一副吓坏了样子,殊不知她是太高兴,憋笑憋得厉害。 “你!蠢货!”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心想这儿媳着实蠢笨,难怪在周家不受宠。侯夫人甚至觉得周家的人宽宏,这样一个笨手笨脚的人在跟前,不气死才怪。 不过柳明月屡屡出差错,倒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惩治她的由头。侯夫人嫌弃地理了理衣摆,饭也没有胃口吃了,摆了摆手让段妈妈将饭桌撤下去。 “身为新妇,旁的不会也就罢了,伺候用饭这等小事也做得一塌糊涂,成何体统?” 侯夫人此番训话不是有意为难,而是难得发自内心的感到无奈,怎能有人如此愚蠢? “婆母训斥得是,儿媳无能,就连伺候婆母用饭也不能做好,惹了您不快是儿媳的罪过。” 柳明月乖乖低头认错,偏偏是她这样的态度让侯夫人感到不满,她还不如跋扈一些。 但凡柳明月敢对自己无礼,侯夫人就能以她无礼为由让她站规矩,然而她知礼的很。 “身为儿媳,你无能就是过错,回去抄女戒十遍,要仔细抄写,不能随意应付。” 罚抄女戒合理又体面,也不显得婆母刻薄,侯夫人说罢就摆手让柳明月退下。 “是,儿媳一定认真抄写。”柳明月领命起身,皱着眉心事重重地离开侯夫人的住处。 才从侯夫人的院子出来,柳明月就换了一副神情,回屋就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男装换上:“我要出门一趟,府里应当暂时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你们留下看屋子。” 今日是与池鸿渊约定为他母妃把脉的日子,不能耽搁了时辰。柳明月到醉仙楼与白子玉碰面,两人照旧雇了一辆马车前往醉香楼。 “来得还真是准时,不过你难道不怕九殿下查出你和周家的关系?”马车内,白子玉晃着手里的酒壶,眼神看似飘忽实则一片清明。 这个问题柳明月不是没有想过,池鸿渊能力过人,要查纠她的底细,不算很难。 不过,人性总有弱点,容易被许多事蒙蔽双眼,不能直观看见问题的答案。 “短时间内想来不会,毕竟谁能够想到一辈子都谨小慎微又蠢笨的周家养女会是柳随风?”这么说的时候,柳明月的神情甚至有些隐隐的自豪。 白子玉:“……” 她想得也不错,要不是亲眼看见这个人的变化,就是白子玉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两人在醉香楼老鸨眼里,已算得上是常客,见两人来,老鸨很有眼色地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我们爷吩咐过,往后你们再来,就在二楼的头一间雅间等着,奴家这就带你们过去。”老鸨笑容满面迎上来,领着两人往二楼走。 “不知二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伺候?可还是老样子?”老鸨揶揄地扫了两人一眼。 上楼时看着脚下台阶,柳明月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展开手里的折扇爽朗一笑:“不,红姑娘,今日请务必帮我找一个字写得好的姑娘来厢房伺候。” 来醉香楼的客人,无论文人雅客还是纨绔子弟,口味多是多变,老鸨见怪不怪。 把人领进厢房,老鸨就下去安排,不过一会的功夫,酒菜端上来,那位姑娘也来了。 不愧是红姑娘挑选的人,在醉香楼里的女子,不止貌美,更有多才多艺者。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藕粉色的裙裳,挽着松散的发髻,有弱柳扶风之资,教人眼前一亮。 第58章 废后容玉儿 柳明月对红姑娘找来的人很满意,抚弄着折扇扇骨连连点头:“好,果真是有书香之气。” “公子赞誉,奴家不敢当。”眼前的女子大抵听多了夸赞的话,对此宠辱不惊。 “诶!姑娘自谦了,还请姑娘坐到那边的桌案,接下来只管做一件事,便是抄写十遍女戒,除此之外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安心誊抄即可,可不要有错字。” 柳明月笑呵呵地指了指角落那张桌案,姑娘闻言一怔,抄写十遍的女戒?到醉香楼来消遣的人千奇百怪,奇怪的人姑娘不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还是头回见。 然而这位公子没有多解释的意思,转而与他相对而坐的公子斟酒对饮起来。姑娘有些茫然地走到桌案前坐下,铺开宣纸研墨,提笔时看了柳明月一眼。 还以为客人特意挑要字写得好的,是要欣赏书法,不想是让她誊抄女戒,口味也是特殊。 然而感到惊诧的何止这位姑娘,白子玉看了眼递到面前的酒,有些懵地接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十遍女戒,只怕是一整日下来都抄不完。” 让人坐在角落里抄写,也无任何观赏性可言,人家写得如何他们又看不见。 柳明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哈哈,这不是个人需要么?” 叫了姑娘来,让人家抄十遍女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人家有仇,有意为难人家来的。侯夫人发了话,女戒肯定是要抄的,但柳明月不会愚蠢到自己抄,反正对方不识她的字迹。 白子玉何等聪明的人,只一句话,他便明白,想问她在侯府的种种,碍于这里都是池鸿渊的眼线,不是询问的地方,只好将心里的话按下。 从宫里出来,要比柳明月他们出府要麻烦许多。柳明月与白子玉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池鸿渊才乘着夜色而来,在池鸿渊身后,紧跟进来一位穿着斗篷的女子。 女子的身量比寻常女子要高,不过斗篷将人遮得严严实实,所以不能见其面貌。 尽管不用介绍,白子玉与柳明月也知道跟进来的人是谁,两人都恭敬地起身相迎。 “我们到暖阁去说话。”池鸿渊意有所指地用目光扫了周遭一眼,其他人便会意。 四人单独进了后头的暖阁,暖阁的桌上已经摆着好酒好菜,老鸨准备得真是事无巨细。 暖阁的门关上之后,外头的声音就被隔绝开来,柳明月立即发觉这间暖阁的玄妙之处。 这多半是做了什么特殊的隔音处理,是为了方便池鸿渊与人打探消息或是商议什么。 进了暖阁侯,几人的注意力都无声地放在穿斗篷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也不拖延,将捂得严严实实的斗篷解下,池鸿渊则从一旁接过去挂好。 斗篷兜帽解去,露出一张五官绝色的脸,尤其是那双明眸,亮得如星子一般。只可惜人虽然风华不减,但人瘦得厉害,活像是骨架外包着一层皮,细看有些可怖。 柳明月与白子玉都是知趣的,只一眼就垂下眼帘,等着池鸿渊开口。 “母妃,这位是柳公子,为儿臣引见白神医的人,而这位就是白神医。” 池鸿渊先向容玉儿介绍了柳明月两人的身份,再道:“这位便是我的母妃。” 对曾经废后的介绍,池鸿渊说得很简单,如今的容玉儿,只是他的母亲。 柳明月与白子玉在池鸿渊介绍过后拱手一礼:“草民见过娘娘。” 容玉儿伸手虚扶两人一把,柔声道:“二位不必如此多礼,渊儿说二位年轻,今日一见,果真是龙驹凤雏。我的病,就拜托白神医了。” 出宫之前容玉儿就知晓今日要见的人有一位看起来还未及冠,没想到会如此年轻。 “不敢当,还请娘娘坐到这边来,我好为娘娘把脉。”白子玉等容玉儿坐下,才拿出软垫垫在手腕下头帮其把脉。 才摸上容玉儿的脉象,白子玉就变了脸色,为了不失仪,敛去眼底讶异才抬起眼查看容玉儿的脸色,心道果然。 “白神医有话不妨直说。”容玉儿与池鸿渊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一致落在白子玉身上。 池鸿渊双手环胸,看向白子玉的目光里带着探究的神色。柳明月一个暂时派不上用场的人,就安静地站在边上,但也看出白子玉的面色不对。 “鄙人观娘娘脉象,娘娘之所以身体瘦弱,不是因为常年辛苦,而是因为身中奇毒,这种毒药效阴毒而且此毒难得。” 白子玉解释着,多少能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曾经的废后身中奇毒,且是难得的毒药,能是什么人下的?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4节 身为治病的人,他只需负责医治即可,至于旁的问题,就算他看出来,也要当做不知道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种毒不会让人立即死去,但是会蚕食人的身体,消耗人的精神与营养,让人不断变瘦,而且会难以入眠,时常受梦魇之苦。” 白子玉凝神探着容玉儿的脉象,心想她能够撑到今日,已经算是一大奇迹。 “起初因为身体没有别的不适,中毒者只会以为是吃得少,但哪怕每日吃下再多的食物,体重也会不断下降,不会长胖半点,直到最后……被消耗完精气神,被折磨成皮包骨的样子之后痛苦而死。” 柳明月开始以为废后只是在冷宫多年,因吃尽苦头所以才如此消瘦。 听白子玉解释废后是因中毒才会如此,登时面色大变,若是这么说,废后岂非已经是穹弩之末?所以池鸿渊才会答应她提出的要求是么? 不然以池鸿渊的心计,他完全可以慢慢拉扯,陈年旧病终究可以治。但,中毒就不一样,毒不能及时解去,很快就是容玉儿的死期。 在巍庙的时候柳明月搬出白子玉,以为要和池鸿渊周旋,没想到他就答应了,原来是因为这层缘故。 “不过我观娘娘的脉象,殿下应当极力寻找过能够控制娘娘身体恶化的办法,用过不少名贵药材,所以娘娘身形消瘦,但没受多少痛苦。” 第59章 共同的敌人 白子玉说着收回了手,他心里门清,如果池鸿渊没极尽所能遏制废后体内的毒,他们也就不会有今日见面这一机会了。 母子二人出宫,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而来,池鸿渊更是对白子玉抱着怀疑的态度,不想他只是把了脉,就看出母妃身体问题所在。 而且说的全对。 母子二人眼前具是一亮,心底重新燃起希望。 “白神医果然医术精湛,你说得分毫不差,我的身子之所以瘦成这样,是因为中了毒的缘故,不知神医可有办法将这毒解去?” 容玉儿眼神明亮,对待白子玉的态度不再是干巴巴的客套,看向他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尊敬,只是把脉就可知她体内有奇毒,可见此人医术确实了得。 “毒在娘娘的体内多日,要彻底将其解去非一日之功,需要一段时间清除毒性,在下先坐开药方,娘娘需早晚各服一帖,十五日后再探脉象,以便重新调整药方。” 别看白子玉年纪小,实则在江湖上行医多年,说完话打开药匣子,拿出炭制成的笔迅速写下一张方子,如此一来不用等磨墨再写,很是便利。 “完全将毒解去需要多久。”池鸿渊思路清晰,迅速抓住白子玉话中要点。 此人确实有些本事,但池鸿渊不得不提防这两人会不会耍阴招,故意拖延治疗时间。 “解毒只需一个月,但娘娘受此毒所苦甚久,后续还需要调养身体一段时间。” 白子玉写完药方,共写了两份,一份递给池鸿渊,另一份则自己收起来。 “还有一件事在下需要提醒娘娘与殿下,毒在娘娘体内停滞有数年之久,对人的寿数必定有影响,所以就算后续身体调养好了,娘娘与殿下也需珍惜时日。” 此话一出,池鸿渊瞳孔微缩,眼底的情绪浮浮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相较儿子阴沉地可怕的脸色,容玉儿除去听白子玉解释时那一瞬有些惊愕,很快就冷静下来:“我明白了,多谢白神医,能够再多撑个几年,我也心满意足。” 世人多贪生怕死,容玉儿之所以看开,不是因为不想久活,仅仅是因为剩下的时间足够她做想做的事,她就满足了。如果可以,谁又不想活得久一些? “殿下,药方里所写的药,每一味都不能用其他药代替,每日需要严格早晚服用……” 白子玉话未说完,就瞥见那张可怜的药方子已经在池鸿渊的手里被捏成了碎片。 是的,捏。 白子玉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的手劲是有多大?不过看来也是,他的身量本来也壮硕。 柳明月眼尖,紧接着拿了纸笔给白子玉,让他重新写一张方子。 “你的眼力见倒是快。”白子玉接过纸笔戏谑道,柳明月与其相视一笑,继续站到一边。池鸿渊注意着两人的互动,双唇抿了抿。 这两人亲近如多年好友,但白子玉应当与柳随风的恩怨并无瓜葛。之所以帮忙,不是因为白子玉恨周军远,而是出于柳随风的缘故。 白子玉快速写下药方,这会没有直接给池鸿渊,而是递给柳明月。 柳明月意会,将方子接过去,双手奉着转交给池鸿渊:“九殿下,周军远位高权重,在朝中颇得人心,要取其性命不易,要做就得细细绸缪。”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池鸿渊,她的言下之意,是想池鸿渊做得隐蔽一些,别让人拿住把柄,她不想在旁人看来,周军远之死有任何可疑之处。 “柳公子是想我实现部署,无形之中将他的性命断送在边关。” 男子面无表情地将柳明月没说出口的想法说了出来,柳明月一怔,但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合作条件。 “是,在下想要殿下等娘娘的毒解了之后,立刻杀死周军远。” 这一句话,柳明月说得掷地有声,要不是不想自己手上沾那个人的血,也担心会牵连到自己的母亲,柳明月更想手刃仇敌。 容玉儿想再问白子玉自己的病情,冷不丁听见柳明月与池鸿渊说的话,怔然地看向柳明月,才知道儿子如何能得白神医相助,原来是他们之间有合作。 让容玉儿感到意外的是柳明月,妇人惊诧地看向她:“你想要周军远死?” 听容玉儿的语气,显然其与周军远之间有什么渊源,柳明月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周军远和容家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柳明月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此乃草民与殿下达成的交易。” 说罢柳明月内心有些忐忑,她起先只想到与池鸿渊之间的合作关系,没有想过周军远与容家是否有什么来往。 若是废后不想周军远死,事情可就有些难办。 “呵,天底下还有如此凑巧的事,天底下除我外,还有想杀周军远的人在。” 此话一出,三人皆愣了愣,柳明月下意识看了池鸿渊一眼,见他也有些茫然。看来这里头藏着不为人知的密辛,而这件事,池鸿渊也不知情。 柳明月上一世活得胡涂,所知的事其实不多,废后与周军远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柳明月更是不得而知,也没有那个聪明才智想到。 “母妃?怎么回事?”池鸿渊意思到这些年来,母妃有什么事瞒着他。 容玉儿端坐在交椅上,神情微冷,身上隐隐有当年为中宫娘娘的气势。妇人目光落在手腕上裂开一到痕的手镯上,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当年容府满门72口人丧命,与周军远可脱不了干系,当年他是父亲身边的左膀右臂,父亲对其青睐有加,不想他竟然恩将仇报!贱人!” 容玉儿声音冷若寒霜,柳明月几人只听她的描述,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柳明月听废后说起陈年往事,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军远为人卑鄙她不是不知,但没想到这里头还搅和着容家的恩怨。周府能够走到今日,周军远脚下不知踩着多少人的鲜血,卑鄙又恐怖。 第60章 书还没抄完,怎么能走,这对我很重要 当年皇帝畏惧容家功高震主,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容大将军身边的副将身上。当时容大将军身边有两名副将,一位是周军远,另一位就是柳明月的父亲。 柳明月心下惊疑不定,所以当初自己父亲的死,和这件事有关么? “为何母亲从前没有和儿臣说这件事?”池鸿渊与柳明月二人一样,是第一次知道周军远牵扯在容家被灭门一事里头。 容玉儿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池鸿渊,母子二人在冷宫相依为命多年,她哪里不知道儿子这些年的辛苦与危险? “当年容家被抄,我被废弃,与你一起被关进冷宫,身在冷宫,光是要护住你长大已是不易,我本来打算等你羽翼丰满些再将此事说出。” 容玉儿脸上掠过一抹倦色,这些年她身处冷宫,怎么挨过来的,她自己有时候想起这个问题也会有些恍惚。 当年的容家让皇帝担心受怕,所以在她生下皇子后,皇帝就迫不及待对容家动手,就是怕池鸿渊长成之后联合容家谋朝篡位。 早年因为池鸿渊年幼,说陈年恩怨没有意义,眼下说出来,比容玉儿计划的虽然早些,但儿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藏着掖着无妨。 “母后,而今儿臣已经长大,可以护您周全,不会再让你活在风雨飘摇之中。” 池鸿渊握住容玉儿的手,在妇人的跟前蹲下身,掷地有声地起势。 母子二人,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碍于有外人在才没有开口。 柳明月还有些发愣,将废后说的话与上一世自己所知的事串联起来。既然周军远涉及容家被灭门一案,上辈子周军远的死,或许正是池鸿渊的手笔。 所以就算她没找上池鸿渊,他也会动手,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屋内几人心思各异的功夫,白子玉已经写好了另外一张药方:“两张药方,一帖为饭前服用,一帖为饭后服用,还请殿下与娘娘记住,别服错了。” 白子玉想了想,还是在方子上注明饭前饭后几个字,免得不小心用错了药。 要进行下一步计划,须得看白子玉写的药方是否对容玉儿的病情有益,不然旁的皆是空谈。几人议定接下来见面的时间与需要初步拟定的计划,池鸿渊就与容玉儿先行离开。 母子二人尽管在冷宫多年,但还是得行事小心,一旦露出马脚,多年来的心血将付之一炬。以皇帝的心狠程度,发现眼皮底下的皇子与废后不安生,可不会手下留情。 醉香楼大堂的花台上,身姿窈窕的舞女足尖轻点伴随乐声翩翩起舞,舞姿轻盈柔美的同时奔放大胆,楼下频频传来喝彩声,更有人往花台上掷银子。 “今儿你似乎很有闲情雅致,怎的,不急着回去?”白子玉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支着下颚看台下舞女身姿翩翩,有些兴致淡然。 柳明月吃着桌上的果脯,看到精彩的地方,也跟着拿出银子往台上掷去。 白子玉:“……” “我瞧着醉香楼的姑娘舞极好,银子都给了,何不妨坐下来多看一会?”她吊儿郎当的模样,配上这张脸,真有些像小小年纪不学好的纨绔子弟。 “他们都走了,我们留在这做什么?你今儿出来原来不止是为了谈事情,还是为了寻欢作乐?你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 白子玉将最后一杯酒饮下,没有吩咐老鸨再送酒来,可见他不想久留。 看出对方的去意,柳明月对其露出歉意的笑,指了指还在奋笔疾书抄写的姑娘,一脸无辜道:“书还没抄完,怎么能走,这对我很重要。” 柳明月无奈地摊了摊手,十遍女戒不快些抄出来,到时侯夫人要是想出别的法子折磨她,例如派个人盯着她抄写,那就是真的难受了。 白子玉才记起来,柳明月还让人帮她抄写东西,有些无奈:“你在那里待着也是为难,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平时看见我都要扭头就走,不过也好,我也不想见他。”柳明月与白子玉说着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话,在别人听来是云里雾里。 “早知你有今日之难,还不如我……”白子玉咳了一声,没有往下说。 柳明月只当他是在说笑,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看舞娘跳舞。 在角落里抄写女戒的姑娘写得愁眉苦脸,奈何客人就在客房内看着,她不敢怠慢,只能强忍手臂的酸痛委屈巴巴地坚持誊抄。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白子玉已经开始打哈欠,柳明月不好让他一直陪自己等,便起身过去看那姑娘抄写地怎么样。 “公子,奴家照您所言没有写错一个字,您看。”姑娘见柳明月过来,诚惶诚恐地把写好的给柳明月看。 柳明月数了一下,只有三遍。 “看来今儿是抄不完了。”柳明月捧着抄好的三遍女戒,仰天长叹一声。 姑娘闻言不可思议地瞧了一眼柳明月,分明有话想说,但没说出口。 誊抄文书本来就需要时间,何况是十遍,通宵抄到明日只怕才勉强抄完。 白子玉瞥见姑娘想骂人的眼神,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明月是故意消遣折磨人来的,哪有到花街柳巷让人抄女戒的? “此事对我很重要,劳烦姑娘辛苦些帮我把十遍抄完,这三百两银子就是给你的赏银,我会和红姑娘说,这些钱是单给你的。”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5节 柳明月出手阔绰,直接拿出三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姑娘本来还有些怨怼,看见放在面前的三百两银子,眼睛都亮了。 生怕柳明月反悔似的,立即将银票收好,三百两抄十遍书,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是!公子放心,奴家必定照您的吩咐将书抄写好。” 看着姑娘明媚的笑颜,柳明月满意地点点头,果真还是银子好使。 “明日我会派人到醉香楼来取,姑娘抄完之后整理好交给红姑娘即可。” 第61章 十遍女戒 柳明月与其约定好来取誊抄女戒的时间,就与已经哈欠连连的白子玉离开。 白子玉确实是困了,下楼梯的时候还踩空台阶,险些滑倒。 姑娘将柳明月给的三百两银票收好,这些钱,可是她写一个月的字都没有的。收了银子,姑娘抄写得很是心甘情愿。 而池鸿渊这边,离开醉香楼之后,先命人将容玉儿先行送回宫中。 冗长漆黑的小巷里,一辆马车停在暗处,垂下的车帘被车内的人挑起,一张迭得整齐的宣纸递了出来。 “去,拿这张药方到京城附近的有名的药铺去,找几个大夫询问药方是否有问题。若没有问题,就将药按药方上说的配好,若有问题,立刻来回我。” 池鸿渊低沉的声音自车厢内响起,暗卫将药方接过去,应是后就退下。 “主子既然不信任那两人,为什么还要与他们合作?”驱车的暗卫不解。 “用在母妃身上的药,我不得不谨慎些。”池鸿渊看了眼天边夜色,放下车帘,“回宫。” 池鸿渊忆起当年外祖家被灭门,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惊。父皇提防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他,对池鸿渊而言,他唯一的亲人,只有母妃。 就算那个柳随风和白子玉是自己的好友,这张药方,池鸿渊一样会让人去查问是否有问题。 在城门还未关闭之前,暗卫拿着药方骑马离开京城,赶往城外周边的县。 在回宫的路上,靠着凭几的池鸿渊缓缓睁开眼:“再去查柳随风的来路。” 池鸿渊之前就命人查过,然而在京城里,柳随风查无此人。 而白子玉是江湖神医,从来只有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至于白子玉是何方人士,并没有具体的消息。 原本池鸿渊想着二人不过是一回合作,不必知道太多,但柳随风身上有太多谜团,这个人非查不可。 次日,柳明月早早醒来,换上男装出府,不过不是去醉仙楼,而是去了如意阁。 “东家,您怎么一早过来?”掌柜开了店门,正打扫店里,余光瞥见有人进来,笑着就要迎客,不想抬眼望去,看见走进来的人是柳明月时有些惊讶。 “店里我县看着,你替我去取一样东西。”柳明月摇着折扇脚下生风地走进如意阁。 “能帮东家做事是我的荣幸,就是不知是什么东西,需要再叫人一起么?”掌柜捋了捋小胡子,觉得能帮东家做些什么,在其跟前很得脸,是以十分乐意。 “去一趟醉香楼,说和红姑娘拿一份东西,就说是代柳公子帮忙拿的。”柳随风语气稀松平常,全然不觉得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掌柜:“什么?去哪?” 一炷香功夫后,掌柜拿着姑娘抄好的女戒回来,柳明月接过去翻看了字迹,很是满意。 看来三百两的银子很好用,可以看得出那姑娘抄写得很认真。 “东家……”掌柜摩挲着手,在柳明月面前头一回变得有些拘谨。去醉香楼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取什么东西,结果却是抄写十遍的女戒,顿时觉得东家真是口味独特。 柳明月低头翻看着手里抄写完的书,头也没抬:“什么事?” “额,没。”掌柜的尴尬地摇了摇头,东家还未及冠,不想就有此癖好。 柳明月没有空在乎他想什么,拿着十遍女戒急着回府,离开如意阁时不忘提醒掌柜:“要事有人来打听是何人让你去取东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清楚。” 当初开如意阁的时候,柳明月就和掌柜说过,就连她柳随风的身份也不能为他人所知。 如意阁背后的主事人是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非情况特殊。 “东家放心,该怎么说我清楚。”掌柜当然知道忌讳,恭敬地颔首目送柳明月离开。 “夫人,东西拿到了?”花生不放心柳明月白日乔装走动,就在后脚们等着她回来,一见柳明月,花生赶紧带着人回住处,担心被人发现还不忘关心被罚抄的东西。 柳明月将厚厚的一沓宣纸在花生面前晃了晃,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柳明月笑声清朗:“拿到了,你替我送到侯夫人哪里去,到她跟前该怎么说,都知道么?” 花生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 东西送到侯爵夫人跟前,侯爵夫人只粗略看了一眼,见字迹工整,且确实是十遍,没什么可挑剔,尽管如此还有些不满意:“怎么不是世子妃亲自送来?” 跟在柳明月身边久了,花生也是个鬼灵精,忽悠人的胡哪里不会? “夫人谨记着侯夫人您的训导,不敢有懈怠,昨夜彻夜不眠连夜抄写,到今早将十遍抄完才睡下,所以不能前来。又担心耽搁时辰,才吩咐奴婢先送来给您过目。” 得知柳明月为了抄十遍女戒不好过,直熬了整整一夜,侯夫人才心满意足。 既然是连夜抄写,丑女应当是知错了,所以才会如此恭敬,多日以来,侯夫人心里难得舒坦。侯夫人冷笑一声,既是她的儿媳,她就不信还不能将人磋磨得规规矩矩! “嗯,你回去吧。”侯夫人没有功夫理会花生,一句话将人打发走。花生巴不得如此,行完礼就回去找自家主子。侯夫人翻了翻手里的宣纸,就将宣纸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她这回倒是乖巧,可我总觉得她太听话,反而不像她,保险起见,你亲自去她的院子里打探打探,问问她院里的下人,看看她昨儿个到底是不是连夜抄写出来的女戒。” 丑女鬼灵精怪,又愚蠢,侯夫人觉得十遍女戒说不定有让下人帮忙代为抄写。 侯夫人哪里知道,女戒确实是他人代写,不过不是院里的下人,而是醉香楼的姑娘。 这样的事嬷嬷最喜欢忙前忙后,‘诶’了一声就小跑着到柳明月的院子里去打听。 段妈妈到柳明月的住处,正好见一名婆子正要拿衣服去浆洗,忙将人叫住:“你过来。” 第62章 容玉儿身体好转 上一回院子里发生的尴尬历历在目,嬷嬷以为段妈妈是来问罪的,于是急着解释:“段妈妈,上回院里的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去,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段妈妈无语地摆了摆手:“谁问你这个,我是想问昨儿个世子妃可有点了一夜的灯?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有在屋里伺候么?她有没有让你们帮着写什么?” 院里知道柳明月被责罚的没几个,嬷嬷没听明白段妈妈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 “世子妃从不让我们在跟前伺候,昨夜两个大姑娘和往常一样夜里轮值,主子屋里的灯倒是亮了一夜。”嬷嬷将院子里的情形如实说了。 “你下去吧。”段妈妈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就让嬷嬷退下去做自己的事。 段妈妈回侯夫人的院子,将打听来的消息如实说了,心想书应当是世子妃自己抄的。 得知柳明月通宵达旦,侯夫人才放下疑心,对这次的惩处才算彻底心满意足。侯夫人哪里晓得,实际上昨晚柳明月屋里点着灯,本就是为了糊弄她的障眼法。 什么彻夜不眠,什么通宵达旦,通通是假的,只是为了在侯夫人面前蒙混过关做的把戏。 再过半月就将入秋,京城的初秋仍旧有夏日的热,柳明月屋里须得放冰盆纳凉。此刻身着纱衣的女子歪在软榻上,看着新买的话本好不恣意自在。 “亏夫人能想到直接找外头的人代为抄写,不然十遍下来您的手就算不断也要难受几日。”花生巴拉巴拉抱怨着侯夫人惯会为难自家主子。 柳明月但笑不语,花生倘若知道那十遍女戒是谁抄写的,怕是要惊掉下巴。 而冷宫这边,确定药方没问题后,容玉儿就开始遵照白子玉的医嘱喝药。 才第一日服药,容玉儿就发觉身体发生微妙变化,变化细微,但对于一个沉屙已久的人而言,往好了发展的变化十分明显。 她的身体在中毒之后日渐消瘦,乃至瘦成皮包骨,还觉得身上沉重异常。 这种感觉与寻常病痛不一样,甚至显得有些不足为道,但这样冗长好似没有尽头的疲倦感,让人常常打不起精神,不可谓不辛苦。 池鸿渊练剑回回屋,推开门就看见母亲坐在桌案便,盯着桌上的药碗出神,呼吸一滞。 “母妃?”池鸿渊将佩剑挂在墙上,快步走到容玉儿身边,“是药有什么问题?” 池鸿渊懊恼自己不够谨慎,就算几位大夫都说药方没问题,也应该在药熬好之后先找人试一试,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给母妃服下才是。 容玉儿神色欣喜地看向池鸿渊:“渊儿,那位白神医,果真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 她站起身在儿子面前走了一圈,脚步轻盈,没有一丝颓靡,就连精神看起来都好多了。 “不过是头一日服药,本宫居然觉得身体好了些,不似从前那样只是坐着都觉得累。” 容玉儿只注意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不知就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了力气。 池鸿渊眼神闪烁,本来晦暗的眼底一点点亮起来:“母妃看起来果真是好了许多,看来白神医的药方药效斐然,解去您体内的毒指日可待!” 未得白子玉的诊治之前,容玉儿为不瘦得太快,每日都逼自己大量进食。 在池鸿渊的打点下,容玉儿才得以在冷宫内吃上大鱼大肉,还有数之不尽的名贵药材勉强补身体的亏空,尽管如此还是杯水车薪。 开始服用白子玉开的药方后,再佐以好的饭菜,连续吃了七八日下来,状态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娘娘,奴婢这几日在您跟前伺候,怎么觉得您的衣带比从前紧了,就连脸上,似乎也长了些肉,是奴婢眼花了么?” 容玉儿身边的贴身婢女丈量着容玉儿的腰身,比着主子的腰身确实圆了些。 但是主子的病她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无论九殿下怎么费心也不见好。 婢女不知道容玉儿服药一事,容玉儿听她这么说,笑了笑道:“兴许是近来胃口好,总算是吃胖了些,长了些肉。” 容玉儿站在陈旧的穿衣镜前,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照出的自己的状态。 白子玉果真不负神医之名,所开的药方居然这么快就能见效,这是容玉儿所没想到的。如今白子玉与她孩儿只是合作关系,倘若…… “母妃。”池鸿渊从外回来,同容玉儿打过招呼后看向她身侧的婢女,“明月姑姑。” “奴婢先告退。”明月机敏,不等主子开口,就自行退了下去。 池鸿渊看出母妃比从前骨瘦如柴的模样好了不少,为其感到开心:“看着母妃渐渐好起来,儿臣为母亲感到高兴。” “看来只需一个月就能将本宫体内的毒解去,白神医说的不是大话。”容玉儿凑近镜子,看到自己脸上难得有了血色,心下哪里能不激动? 池鸿渊点点头,既然药已经起效,他也该兑现承诺。 早在容玉儿第一日服药,池鸿渊就开始在边关部署,如今那边安排地差不多。 是夜。 几声乌鸦的鸣叫划破夜空,在冷宫周围巡逻的宫人被吓得头皮发麻。 “冷宫这地方真是晦气,整日乌鸦盘旋,阴森森的,可怖得很。” 巡逻的宫人害怕地靠在一起,快步从冷宫附近离开,冷宫这地方,因没什么人气,比宫里其他地方森冷,更显得鬼气森森。 “我们快些走吧,别乱说话。”有胆小的宫人担心说话招惹到什么,脚下走得飞快。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陈旧的窗柩上,池鸿渊解下绑在乌鸦腿上的纸条展开,纸条上写着当日的年月,除此之外,并无别的。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6节 这是池鸿渊独创的暗语,只有他与身边的心腹懂得如何解读。 纸条上以简短的暗号记录所要传达的消息,边关那边一切如常,周军远一行人还未行军抵达边关,倒是池鸿渊的人先一步到了。 第63章 我想请求殿下杀周军远时,能按照我的想法部署 如今人已经在边关待命,只等池鸿渊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先一步作部署。池鸿渊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在纸条上写下暗语卷好,缠在乌鸦腿上,乌鸦鸣叫一声便振翅飞走。 一个月后,容玉儿身上的毒彻底解了,且经过一个月时间的调养,身上长了不少肉,看起来还是有些瘦,但和寻常人差不了多少。 又到了约定在醉香楼见面的日子,柳明月与白子玉相对而坐,池鸿渊母子还没来。 “今儿怎么心事重重的,那府里遇到了什么事?”白子玉看着眼前之人紧皱的眉头,觉得有些稀罕。 柳明月看了白子玉一眼,摇摇头,她总不能说自己担心池鸿渊会不会兑现承诺,亦或者,对方会不会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发出疑问。 若是池鸿渊细问她与周军远之间的恩怨,她该怎么说才能显得不突兀? 池鸿渊自己就是个千年狐狸,她想在对方面前撒谎,不太可能。 “哎呀呀,如今都有心事不和我说了。”白子玉连连摇头,做出失落的样子来。 柳明月本来心里忧虑,闻言白了白子玉一眼:“你差不多得了。” “诶,这才对嘛,就是要这样才像你。”白子玉眯眼一笑,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柳明月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是担心九殿下不信守承诺,还是担心他会细究你与周军远的关系?” 白子玉一语道出柳明月心底担心的事,柳明月面色微变,立即做出噤声的手势:“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谨言慎行些。” 观柳明月的反应,白子玉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两人没几句话的功夫,池鸿渊母子就到了醉香楼。 “娘娘体内的毒已解,没必要再继续每日大量进食,恢复成从前正常的食量即可。不然每日吃得太多,过胖对身体无益。” 白子玉帮容玉儿把了脉,对容玉儿体内的毒解了一事没什么激动反应。 在他看来,是计划之内的事,只要容玉儿遵医嘱,毒就不会解不了。 “白神医说的本宫自会照办。”容玉儿对待白子玉的态度,变化颇大。 一开始不过是客气客气,做表面功夫,而今却是打从心底里敬重此人。 “接下来几个月,娘娘还须得半个月把脉一次,确保您的身体康健。” 白子玉对容玉儿的宽待宠辱不惊,略得甜头就失了分寸,是蠢人才做的事。 亲耳听白子玉说母妃的毒彻底解了,池鸿渊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母妃,您先到隔间去休息片刻,儿臣先与柳公子商议一些事。” 不是池鸿渊有意支开容玉儿,而是他们一时半会说不完,池鸿渊不想母妃累着。 容玉儿晓得儿子没这个意思,她身体尚在恢复,确实不能太劳累,就依儿子的话先下去休息。 “按照之前柳公子提出的条件,在半月前边关那边就已部署好我的人,我会尽快动手取其性命,不过眼下边关将起战事,我心里并非没有犹豫。” 几人认识也有数月,既然是涉及到对方想要达成的目的,池鸿渊不避讳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殿下是有大义之人,我不会让您行不仁之事,周军远不死,您如何上战场,光明正大地走进天下子民乃至陛下的视野?” 柳明月话一出口,白子玉就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觉得她说得太大胆。 池鸿渊看向柳明月的眼神生出些微妙的变化,勾了勾嘴角:“你似乎知道很多?” 这个问题不知只是字面的意思,还是意有所指,听得柳明月心头一跳。 “既然要与殿下合作,所知太少如何能行?若我不知道这些,殿下以为我们还会有今日的合作么?”柳明月平复好心绪,缓缓解释。 池鸿渊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不置可否,看来是认同了柳明月说的。 “殿下有着凌云之志,而这份志向要展示于人前需要一个正当的由头,周军远的死就是机会。我想请求殿下杀周军远时,能按照我的想法部署。” 关于周军远的死法,柳明月心里早有打算,让其死地合情合理的打算。 池鸿渊靠在椅背上,没有响应柳明月最后一个问题,而是先问了自己的疑问:“你如何以为周将军死后,父皇会任命我上战场?” “殿下有没有听说过贪生畏死?”柳明月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紧接着道,“您一直都有为自己铺路,您届时定能去边关成为领军主将。” 柳明月的语气中透着对池鸿渊异常笃定的信任,直白得有些过分……炽热。 “咳,你前面说想让我如何部署?”池鸿渊抿了一口茶,才发现茶盏中的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没想到池鸿渊会这么快答应,柳明月大喜过望,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之后边关若有消息传回京城,还请殿下让红姑娘放信号,看见信号之后我会赶到醉香楼来与殿下商议下一步要做的事。” 柳明月极力控制住自己激荡的心情,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 “好。”这本就是约定好的,池鸿渊自然而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应下。 边关那边在周军远还未抵达边关的时候,池鸿渊的人就已经做好部署,安插好眼线。 在等待的时日里,部下做了周全计划,只等着京城那边主子一声令下就能动手。池鸿渊的信鸦才将消息送到边关,当天晚上,一身着伙房制服的男子就端着饭食走进周军远的营账。 周军远正在看边关的沙图演示,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就转头继续去研究沙图,淡声道:“饭菜放下即可。” 送菜的人将食盒放下就没了动静,周军远没听见脚步声,眉头皱了皱:“有事?” “事情,确实有一件。”一息的功夫,那人的声音就已经近在脑后。 到底是在死人堆里摸滚打爬过的人,周军远意识到来者不善,立即拔刀相向。 第64章 周军远死 对方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一把锋利的短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周军远的脖颈,周军远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容,就被抹了脖子,血溅在沙盘上,当场毙命。 杀了周军远的人神色没有波动,将匕首上的血擦去,清理干净沙盘上的血迹。 杀人者将尸体挪到穿衣镜前,冷静地换下周军远身上的衣裳,确定一切都安排好,男人才从容地从营账离开,期间行事,神不知鬼不觉。 因备战前周军远不喜被打扰,加上是晚上出的事,他的尸首直到次日才被发现。 “李将军!大事不好!出事了!”清晨时分,睡下没两个时辰的李邕被叫醒。 边关天干,加上环境艰难,初回到边关,还是有些睡不习惯。 李邕好容易睡下,不多时被人叫醒,脾气顿时上来了,翻身坐起来喝到:“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被他喝了一声,帐外的人静了一瞬,但还是硬着头皮入账:“李将军,出事了,周将军被人杀死于帐中,看脖子上的伤口是胡人的手笔,而且……” 小将支支吾吾,不敢把话说明,李邕听到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 “而且什么!快些说!别娘们唧唧的!”李邕说话的时候已经在穿鞋袜。 “周将军是在穿衣镜前被人杀死,将军身上……穿着,穿着龙袍。”小将鼓起勇气,才敢将龙袍两个字说出口。 这回换到李邕傻眼了,手劲一大,愣是把靴子给扯下来一片布。 无论是是以胡人的用刀的手法杀人,还是给周军远穿上龙袍,都是柳明月的点子,眼下自是无人会知晓。 “有多少人看见了?”李邕意识到大事不妙,这可不仅是事关一军主将被杀。 “今日负责当值的将士都看见了,不过事关重大,所以没有吵嚷起来。”小将连忙解释。 李邕闻言暗松了口气:“做得很好。” 事关重大,无论是周军远身死还是身穿龙袍一事,都不能传出去。 “传我命令,立即封锁消息,一旦发现有人敢私下走漏消息,当场斩杀!我修书一封,你命人八百里加急把信尽快送回京城,交到陛下手里。” 周军远突然被杀,本来就让李邕几名副将都有些风中凌乱。 传递消息的书信才被送走,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城门方向传来鸣金之声。 正在与其他几位将军商量对策的李邕‘噌’的站起身,瞪大眼看向城门方向。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商议的几位将军异口同声,都有些心乱如麻。 敌军居然在这个时候攻过来,周将军的死,果然是胡人的手笔是么! “速速上城楼调兵应对!”还是李邕先回过神来,提起剑就往外走。 兵临城下,主将被杀,李邕几人只能够匆忙上阵应对。胡人没有要叫阵的意思,到了城门下直接吹响号角就打,可谓来势汹汹。 没了周军远的调度,几位副将都有些手忙脚乱,但也能勉强撑住局面。 几人其实都颇有才干智谋,正因如此,谁都不服谁,到了阵前指挥,因意见相左,导致我方阵容有些乱,不过好歹是暂时击退了胡人的攻势。 这日早晨,柳明月不想吃厨房准备的早饭,就出了府到外头打算买些摊边的早餐。刚买好热乎乎的包子,一匹快马就从长街上急驰而过。 快马的马鞍是黑金色,而骑马的人手持黑金色的旗子,神情严肃,那旗子与马鞍,是八百里加急边关急信的象征。 集市上的百姓纷纷让路,也都认出八百里加急的标志来,都有些不安:“边关出了什么事?” 柳明月拿着包子的手紧了紧,被包子的热气烫伤才略微松开手。 看来就如同上辈子那样,胡人领军侵扰边关,这也说明一件事,周军远已死。 “报!”信使抵达皇宫时,太和殿正在早朝。得知边关有急报传来,殿内的人都变了脸色。 “奏!”皇帝沉声开口,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无声地收紧。 “陛下!三日前周将军被杀死于帐中,仵作验过,伤口是胡人的弯刀匕首所致。”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皇帝更是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人?死了?”皇帝有些不敢相信,就在出征之前,他才在青荷殿设宴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践行。 “是。”信使累极,此刻却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眼前一黑,坐回龙椅上去,心痛地闭上眼,这些年本朝无将才,只有周军远还可堪大用,因此皇帝对其很是看重。 他的爱将,却被人暗杀于边关。然而很快信使接下里说的话,就让皇帝的心情冷了下来。 “还有一事,周将军在死时,身上穿着龙袍,人是死在穿衣镜前。” 信使这后半段话,可比前面说的要有冲击力多了。这会朝臣没有哗然,而是都倒吸了一口气,屏息地注意着皇帝的面色。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7节 倘若如信使所言,周军远应当是在身着龙袍在穿衣镜前忘我欣赏,所以才会无声无息被人暗杀。 “放肆!”皇帝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殿下的朝臣呼吸皆是一滞。 然而让人心慌的消息,不仅于此。 “报!”殿外信使的急音,就如催命符般传进内殿。 这下满殿的人都屏息看向疾步进殿的信使,这八百里的急信,一样是来自边关。 信使进殿后跪呈边关文书,顺道口齿清晰地回禀了边关发生的事。 “禀陛下!三日前夜里,胡人领兵攻打边城,敌军来势汹汹,我方及时布防将城池守住,但眼下边关急需一位主将,胡人不知下次攻打会是何时,李将军恳求陛下尽快派人前去。” 坏消息接踵而至,皇帝脸色黑一阵白一阵,座上的帝王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皇帝心口堵着一口气,不少朝臣看出皇帝是疑心周军远是否有通敌叛国之嫌。 既然是八百里加急,可见边关的情形不容乐观,三军需要主将,朝中必须尽快选出一位合适的人选前往边关助阵,不然边城危矣。 第65章 皇子龙孙贪生怕死 “陛下息怒,周将军死前身着龙袍一事我等虽不知道具体内情如何,但焉知这不是敌军的离间计?不然何以周将军才丧命,胡人就领兵打来?” 百官之首的丞相跪下,其他大臣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跟着跪下相劝。皇帝濒临暴怒的情绪被朝臣劝谏的话压下去,神志逐渐回笼。 是了,周军远之死,并非没有敌军从中作梗的可能,眼下敌军来袭,不是追究周军远身着龙袍的时候,本末倒置救不了危如累卵的边关。 “如今边关危急,还请陛下尽快选出合适的领军人选,不要中了胡人的计!” 说话的大臣实觉得心惊肉跳,在周军远的死讯后紧跟着边关被攻打的消息,眼下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不是论周军远是否有叛国之嫌的时候。 边关不安定,说什么都是空谈,至于龙袍一案,未必就不能秋后算账。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为帝王者最是多疑,尤其皇帝疑心尤甚,这会子尽管冷静下来,但是心里说没有疙瘩是假。 “周爱卿被敌军谋害,如今周府只得一位不足五岁的男丁,着实令人唏嘘,周爱卿为国树功无数,乃是我朝有功之臣,此番死地冤枉,还被胡人妄图诬陷,想要其声名俱毁!” 皇帝冷哼一声,看似是为周军远的死不平,实则不过是在说场面话。 说到周家只有一位不足五岁的男丁时,皇帝的面色几不可察地缓和了些。无论周军远的死是怎么回事,之后周家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陛下圣明!您英明神武,岂会被胡人这等拙劣的手段给蒙蔽?” 立即就有大臣拍马屁,这种时候他们只想皇帝快些将这件事揭过去。 “周爱卿生前忧国忧民,此番死得冤望,你们带朕的话回去,务必保管好周将军的尸身,等战事结束之后,将其尸身送回京城,朕会命礼部将其厚葬。” 皇帝洪亮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上,跪在殿下的信使闻言领命:“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周军远的事情安排完,那么紧接着就该安排另一项更为紧要的。 “对于可统领三军的人选,诸位有什么好建议?” 皇帝的声音不轻不重,跪着的朝臣对视一眼,一时没有人开口,殿内一片死寂。 在边关的几位副将为人如何,文武百官都清楚,他们因能力谋略不相上下,谁都不服谁,加上功勋差得不多,临到阵前,都有各自的打法,谁当上主将都不能稳住人心。 “朕在问你们话,怎么,都哑巴了不成?”皇帝见殿下无人提议,不耐烦地低声怒喝。 在皇帝的威压下,总算有人开口了,还是丞相领着头提议。 “陛下,李邕几位将军才能相当,为将者往往都需要更有才干或地位更高的人才能压得住,我朝将才,周将军的能力无人出其右。” 解释着朝内局势,丞相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这几年朝中没有出什么武将人才,丞相不知皇帝怎么想的,反正他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果真,不出事就罢了,一出事边关指挥瘫痪,举国都将是一团乱麻。 能力在周军远之上的将才,眼下朝中没有,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所以都等着丞相接着往下说。 “既然第一个法子行不通,不妨选位高者前往边关压阵,陛下可从王亲之中选合适的王爷或是皇子遣去边关,暂且稳住局势。” 丞相这个法子,算是殚精竭虑,除此之外其实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了。 朝臣都觉得这个法子极好,然而在朝的几位王爷和皇子都面色戚然,无疑,他们都对上阵领兵一事感到惧怕,这苦差事,几位皇子以及王爷都不想接。 毕竟照信使所言,胡人攻打的势头正猛,看似是踩着周军远的死讯攻来,不知还有没有别的计谋,此刻领军出征,去了极有可能是去送死。 “爱卿所言极是,不知诸位可有合适的推举人选,或有人自荐前去边关坐镇?” 皇帝威严的声音就如一道催命符,让本来就心有惴惴的皇子龙孙们把头低了低。 皇帝是何等精明的人,哪里看不出自己几个儿子和那些王爷无意接下这烫手山芋,冷笑一声:“诸位平时评说社稷民生,这会要领军,一下都哑巴了?” 与皇帝同辈的王爷里,于领军方面的才干实在平庸,在朝中从来不愿露头的。从前皇帝还满意他们的内敛与识时务,可眼下皇帝只觉得这群人无用。 除几位王爷和稀泥惯了,皇帝的几位皇子更不想去,要知前去边关坐镇,就算不死,仗打起来没完没了,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足够京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领军回来,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皇帝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谁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负责镇守边关的人,若胜了,皇帝尚在也就罢,若皇帝不在人世,那镇守边关的人就别想讨好。能够不被新帝忌惮,被夺权杀死,就算好的。 “太子,周将军对你素来赞誉有加,此番边关有难,你可愿前亲征坐镇边关?” 既然无人开口,皇帝也不想废话,直接开始点名。 被点到名的太子脸色一白,快步走到殿前跪下:“请父皇恕罪,周将军不过因儿臣储君身份,是以对儿臣态度愈发恭敬,然儿臣从不曾上过战场,如何能统帅三军?” 太子手持玉笏,跪在殿前,辩解的话说得铿锵有力,丢人是丢人些,但他说的是实情。 “边关战事吃紧,领军的人就算不能武,也须得熟知兵法,战场上的事不是儿戏,儿臣为国身死无妨,可指挥出了错,牵连到的就是千万人的性命,儿臣着实不敢当。” 他说了一通自己不能胜任的话,皇帝的面色随着他的解释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可事实如此,太子确实不是将才,让他去,只是能够充一个门面而已,不过一个花架子。 第66章 举荐九皇子 皇帝当然知道这点,太子资质平庸,在一众皇子之中不显眼,可其他皇子不愿出头,与太子想的未必一样,这些人是担心他这个皇帝当不了几年。 若在边关蹉跎久了,回来说不定新帝登基,他们将再无角逐皇位的可能。太子平庸,在朝的皇子,或多或少都觊觎皇位,不过没放肆到表现到明面上罢了。 “呵,朕今儿个算是明白,平日里说什么肝脑涂地,为我朝鞠躬尽瘁,不过是些场面话,今儿朕就算等到天黑,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退朝。” 皇帝烦躁地摆了摆手,他这番话不是指太子,而是将殿内的人都敲打了一遍。 众人心思各异,不过依旧没有人站出来,皇帝懒得再看这些人算计的嘴脸,留下几位心腹大臣商量对策,就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御书房内,几位大臣就丞相提出的提议商议这一计策的可行性。 “陛下,丞相所言极有道理,命王爷或皇子前往边关,势必能鼓舞士气,但如今留在京中的几位王爷多年事已高,都是四五十岁的人。” 参赞大臣有些无奈,自从容府被满门抄斩之后,本朝就再没出过将才。有人说此乃陛下戕害忠烈的报应,当然这样的话是无人敢在皇帝面前说的。 “几位王爷武功不是很好,行军打仗的能力也一般,到了战场上极有可能送命。”参赞大臣这么说已是客气,几位王爷去,那是必死无疑。 皇帝支着额头倚在龙椅上,眉头紧拧成一个‘川’字,大臣说的他自然知道。近几年的武举,并没有选出什么人才来,皇帝也一直为此事苦恼。 “既然几位王爷不行,诸位爱卿觉得皇子之中,可有能担大任的人选。” 本来还都有话的大臣,在皇帝抛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噤了声。 戛然而止的沉默让御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但这时候要是强行找补,只会弄巧成拙,众人只好硬着头皮维持沉默。 圣上的几位皇子,太子资质平庸,其他几位皇子略胜太子一筹,但并没有特别优秀的,只是些花拳绣腿罢了。 大臣们的沉默,让皇帝不禁陷入沉思,当今皇室,就如此无能? 皇帝的面子快挂不住的时候,坐在最末的大臣紧闭的唇犹豫地蠕动了一下。 “不知太保有何见解?”苦于没有人打破僵局的大臣注意到太保的犹豫,立即开口询问,引导他将欲言又止的话说出来。 太保孙大人,乃是教导皇子们兵法的先生,他已经一把年纪,头发花白。 孙大人是早年的武举状元,后来在边关征战数年,因为受了伤所以才退回京城,因为国子监没有合适教导兵法的先生,他就顶了上去。 其实他一把年纪,边关的事实不应该他来操心,奈何朝中没将才,只好把他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也给抓壮丁般抓来了。 参赞大臣此话一出,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就连皇帝都向他投来期待的目光,希望孙大人能说出可行的方法或是推举合适的人选。 “微臣已经年迈,没什么好谋略,不过,方才听陛下与诸位同僚所言,大家似乎都忘了一个人,微臣在国子监任教时,当时尚年幼的九皇子资质十分出众。” 孙大人虽然老了,但是他对教导的学生很严格,能得到他的夸赞的寥寥无几。从他口中得到十分出众几个字的夸赞,可谓是凤毛麟角。 因为九皇子淡出众人视野太久,好一会在座的人才想起九皇子是哪一位。 孙大人沉吟片刻,惋惜地轻叹了口气:“可是自从九殿下八岁时跌下荷花池险些溺死后就性情大变,人也愚钝了,之后殿下就不再在微臣跟前受教。” 九殿下身上牵扯着太多关系,所以朝中无人敢轻言这号人物。孙大人于这时候提起池鸿渊来,又说其幼年落水,难免让人想歪。 “九殿下到底资质如何,能不能担大任,陛下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参赞大臣连忙提议,眼下既然没有别的法子,不妨一试。 边关有胡人虎视眈眈,朝中无人可用,那些王公贵族各个贪生畏死,皇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来人,传朕旨意,将九殿下带到御书房来。”皇帝想起这个儿子,神色有些莫名,大臣都知道皇帝的心绪复杂是为何,都识趣地没有问。 不到一刻钟,池鸿渊就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甫一进门,他就毕恭毕敬地向皇帝以及几位大臣见礼。 “小九,你看起来高了,也壮了。”皇帝打量着自己许久未见,或者说许久未注意过的小儿子,说着不痛不痒的话。 “回父皇,儿臣今年已十七岁。”池鸿渊恭敬地拱手回答,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他低着头看起来老实呆板,全然没有半点机敏模样,看起来哪有什么资质。 皇帝蹙了蹙眉,看向几位大臣一眼,心想该怎么试一试他的底细。 御书房内一干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变得有些莫名。 “陛下,既然九殿下已经来了,为何不就那件事,着孙大人问一问殿下见解呢?”座下有大臣开口建议。 皇帝从千思万绪中回过神来,递给孙大人一记眼神:“既如此,还请孙大人代朕考察一二。你别紧张,孙大人问你的话,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就是。” 身为人父,不知是许久没见还是因为别的缘故,皇帝对池鸿渊的态度分外缓和。 “是,儿臣遵命。”池鸿渊领命,走到孙大人面前,隔着桌案与其相对而坐。 师徒二人其实也有多年不见,孙大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拱手道:“殿下,许久不见。” “学生见过夫子。”池鸿渊恭敬地向孙大人回礼,只是他眼神畏缩,看起来很拘谨。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8节 “请问殿下,两军交战时,若我军后方临时出现主将变更,几位领军副将不服彼此,偏此时敌军带兵来攻打城池,若是殿下,殿下会如何应对?” 第67章 韬光养晦 孙大人问的正是如今边关的局势,他想知道换做池鸿渊,他会如何破局。 “既然是临到阵前,为何要临时变更主帅?为何不能等应对完敌军攻势再做打算?” 池鸿渊的回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倒不是因为回答精辟,而是愚钝得有些离谱。 孙大人瞳孔缩了缩,转而问了池鸿渊一些关于战术上的问题。 “微臣再问殿下,在我军粮草稀缺,而后方粮草支持还有半月才到的情形下,殿下要如何稳住人心,调度将士们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与敌军斡旋呢?” 孙大人问的不过是最基础的攻守以及两军对战时最常见的问题,池鸿渊的回答却都差强人意,简直比太子的谋略还要差劲。 旁听的几位大臣闻言都几不可察地连连摇头,心下哀叹不已。他们唯一的希望,就这么在眼前破灭了。 皇帝听着失望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怎么会对一个被丢在冷宫多年的弃子有所希冀,自己真是病笃乱投医。 面对旁人对自己流露出失望的眼神,池鸿渊始终低着头。 孙大人与其他人不同,除了一开始的愕然之外,神情就再没有过变化。在皇帝打算开口让池鸿渊退下时,孙大人先一步开口。 “九殿下,还请您抬起头来,微臣在您小时候就教过您,身为陛下皇子,您与人说话,不必卑躬屈膝,抬起头,挺直您的腰杆。” 孙大人很有耐心地引导着池鸿渊,而他也依孙大人所言将头抬起。 “殿下。”孙大人意味深长地对上池鸿渊的视线,“如今朝中局势紧张,边关没有主将,情况危急,冷宫固然少是非,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年迈的老者语重心长,就连其他大臣听着心下也有所动容。池鸿渊眸光闪了闪,眼底怯懦的眼神出现几不可察的变化。 “您与容娘娘这些年不易,您为人子孝顺,安能不知母凭子贵的道理?所以,方才微臣问的问题,还请您仔细斟酌然后再做回答。”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孙大人所言,隐隐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 孙大人话音方落,池鸿渊静默半晌,不知听懂没听懂。 在池鸿渊抬起眼帘时,怯懦飘忽的眼神已变得坚毅果决,对之前孙大人所提出的问题答出相应的战术。 他的侃侃而谈,和一刻钟前畏畏缩缩的九殿下大相庭径,不似一个人。池鸿渊所言的战术角度,与他们所想的大不相同,但极为精辟。 本来还觉得边关危难难解的大臣目瞪口呆,皇帝何等精明,哪里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前头不过是在有意藏拙,待其答完后一掌拍在桌上。 “放肆!你既然有此才能,为何在朕面前故弄玄虚有意藏拙!犯下的是欺君之罪你该当如何!”皇帝没想到自己这看似愚笨的儿子,不过是装的。 皇帝最是疑心,何况此人还是荣大将军之孙,他心里疑虑更重。 皇帝震怒,在座的大臣都跪下直呼‘陛下息怒’。 此刻矛头指向的池鸿渊亦神色惶恐地跪下请罪:“请父皇息怒,先听儿臣解释,儿臣不敢在人前冒尖,实属无奈,若不收敛锋芒,儿臣哪能活到今日?” 池鸿渊红着眼眶,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向皇帝陈明。 “父皇宽仁,当年虽将母妃与儿臣遣去冷宫,但仍旧允许儿臣前往国子监听学。宫里的人拜高踩低,在儿臣入冷宫后,就连宫人也对儿臣颐指气使。” 听着池鸿渊的申诉,御书房内的大臣都神情怪异,不过因低着头,皇帝也没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没人追究。 池鸿渊声音哽了哽:“父皇有所不知,宫人不把儿臣与母妃当人看也就罢了,儿臣到书院听学,每每被夫子夸奖后,儿臣的书桌乃至所写的文章都会被涂画地一塌糊涂。” 他将当年的事说得事无巨细,可见年少时的池鸿渊对因这些事受到多大的打击。 皇帝当年将废后与这个自己不重视的儿子丢到冷宫后,就再没关注过他们。至于不禁止池鸿渊去国子监,是不想世人在容家被灭族一事上说他做得太绝。 池鸿渊说着自己的遭遇,皇帝虽然惊讶,但哪能不清楚其实这些事是必定会发生的,不过是之前他懒得去关注这个儿子罢了。 “殿下,不用怕,您当年受的委屈,都说出来,陛下会理解您的。” 池鸿渊顿了好一会没接着说,孙大人目光柔和,引他继续往下讲。 眼神空洞的池鸿渊如梦初醒,继续说着早年自己受的苛待与欺辱。 “之后更有儿臣的书记不翼而飞,笔被人折断,这些儿臣都忍了下来,更想努力学习,让父皇注意到儿臣,可不久之后,有人将儿臣推下了荷花池。”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骤变,旁听的大臣都有些后悔,早知道九殿下会说这些,他们应当退到殿外静候才是。 此刻九殿下说着陈年旧事,其实相当于陛下的家事,他们听着总归尴尬。 “你说当初你落水,是有人将你推下去?”皇帝内心震颤,当年他对池鸿渊多有忽视,但那时他以为池鸿渊落水是因为贪玩不慎。 “是,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池鸿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儿臣至今尤记得清楚,那人将儿臣推落水后,站在岸边诅咒儿臣的话。” “什么话?”意识到当年有人想对池鸿渊下手,皇帝的神色凝重起来。 “那人说,儿臣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以为自己还有出头之日?我咒你溺死在这池中,就算不死,也被淹成傻子,平庸卑微地度过你悲惨下贱的余生!” 池鸿渊复述着那人诅咒的话语,这并非他烘托自己的悲惨,而是字字泣血、千真万确。推他下水的人,是想要他死的,然而,他没死成。 不过从那之后,池鸿渊确实变得‘老实’,不再去国子监,甚至到宫宴上也不大言语。 发觉他的变化,当时还有不少皇子、宫人讥讽池鸿渊,说他成了傻子。 第68章 封九皇子为三军主帅 池鸿渊手缓缓握紧,眼底滔天的恨意在直起身那一瞬尽数掩去,眸光中流转的只有无奈无悲凉:“父皇,试问儿臣怎敢在人前拔尖出头?” 没有靠山,没有皇帝的重视,还是身处冷宫,这在宫廷内,就连宫人都不如。 皇帝在宫里住了一辈子,见过的手段与尔虞我诈多了去了,当然知道池鸿渊说的不是假话,他所遭受的,就是说上一天也说不完。 “不过儿臣犯下欺君之罪是真,惹得父皇震怒,还请父皇下令责罚,但也请父皇原谅儿臣为保命迫不得已的欺瞒,就不要牵连母妃。” 池鸿渊说罢,朝皇帝磕了个头。少年人尽管伏跪着,背脊仍挺得笔直。 直到此刻,孙大人才微闭上眼,惋惜地微摇了摇头,这是他对这个学生的心疼。 当年孙大人发觉池鸿渊有将才时大喜过望,有意想栽培他,但因为才出了容家的事,孙大人不敢举止太明显,不想后来发生那样的事。 假如九殿下被早些栽培出来,朝中哪里用得着为一个领军的将才想破脑袋? 皇帝听完池鸿渊的陈述,震惊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如听了一个旷古奇闻的鬼故事,而且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鬼故事。 “唉,你这孩子,朕何时说过要责罚你母妃?”心硬如皇帝,也不由叹了一声。 “父皇不生气了?”池鸿渊抬起头来,神情又惊又喜。 皇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气,可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 当年他忌惮容家,设计给容家的人安上一个莫须有的不忠君的罪名,将容家满门抄斩,除去废后与其子池鸿渊外,容家在宫外血脉已断绝。 虎毒尚不食子,池鸿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加之容家的罪名本来就是莫须有,皇帝将人丢去冷宫,但不代表他希望儿子死。 皇帝没想到池鸿渊当年落水,居然是被人推下去的,这些年,确实是他对池鸿渊母子太过疏忽,才让他们遭了这些难。 “玉儿将你教导地很好,是朕不好,这些年也没关心过你们母子。”对自己曾经的正宫皇后,皇帝难得生出些愧疚来。 因这点愧疚,皇帝对池鸿渊的语气温和不少,不再是责问的咄咄逼人。不过皇帝话锋一转,将话题扭回一开始一行人商议的事情上。 “方才朕听你回答孙大人的战术策论,可见你有统帅三军之能,如今边关急需有人坐镇,不知你可愿意前去边关率领大军镇守边关,抵御胡人?” 前面那一句,不过是客套话,池鸿渊的才干到底如何,只通过几点策论无异于管中窥豹,但池鸿渊已经是几位皇子中最出众的,皇帝没得选。 池鸿渊起初垂首等着被皇帝责问欺君之罪,不想自己竟然会被任命前往边关,立即抬起头来,眼底眸光闪闪,有些不敢置信道:“父皇任命,儿臣义不容辞!” 他面上的激动不似作假,可内心实则平静无波,皇帝说的每一句话,乃至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唯一让池鸿渊没想到的,是孙太保对自己的举荐。 池鸿渊对皇帝的虚伪厌恶至极,表面上则感动不已地向其叩首,感恩皇帝的重用。 “儿臣自幼痛恨胡人常年骚扰我朝边境,戕害我朝百姓,是以早年立志保家卫国,为父皇与百姓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奈何没有机会,今得父皇允许,儿臣愿意前往边关!” 十七岁的少年,所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是满分回答,让人挑不出错处。 然而少年人的一腔热血,有何人会怀疑?只会心下宽慰,到底还有人能担得起重任。 皇帝对池鸿渊所表现出来的赤诚之心感到很满意,心想到底是容家女养出来的孩子。 皇帝暗想,若不是容家不知进退,一直扎根边关,以至于声名壮大,他其实也不想对容家动手,当时大半兵权被容家的人握在手里,皇帝不得不忌惮。 “好,真是朕的好皇儿,来人,传朕旨意,封九皇子为三军主帅,令其手持军令,快马加鞭前往边关坐镇,凡九皇子之部署,将士不得不从。” 也不知是担心池鸿渊反悔,还是真挂心着边关的战况,皇帝的御令传到翰林院,不出半个时辰圣旨就拟好,下达到冷宫。 半个时辰前,池鸿渊在御书房内,听皇帝训导,他前往边关要如何沉着冷静应对。 池鸿渊乖顺地点头,轻易不开口,但凡开口说话,都是简明扼要地掐住问题要点。 皇帝对这个儿子愈发满意,说完边关的事,皇帝才想起还在冷宫的容玉儿。 “你母妃这些年在冷宫将你拉扯大很是不易,是真疏忽了你们,才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你前去边关,朕会着人将容氏从冷宫迁出来,另作安置。” 说罢高座上的帝王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既无奈又怜惜母子这些年受的罪。 容氏被废已经有多年,一下要将人迁出来,安置在何处一下成了一个难题。 皇帝的目光落在儿子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身形上,眼神柔和了许多,没想到几位皇子里,反而是自己忽视的这个有些才干。 “渊儿,你觉得将你母妃安置在哪更为妥帖?亦或者,你想朕将容氏安置在哪?” 皇帝话甫一落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大臣就更加如坐针毡,陛下是在试探池鸿渊。 在冷宫这么多年,池鸿渊要是还品不出皇帝的虚伪面孔,这些年的苦他算是白吃了。 皇帝有心安抚池鸿渊母子,但眼下废后的身份委实有些尴尬,如今皇帝已有皇后,后宫也有一位贵妃,这两个位置,自是都没有容玉儿的份。 “儿臣能得父皇的重视,已经倍感感激,不敢再有要求,将母妃从冷宫接出来,只需一清净的宫室安置,在儿臣镇守边关时着人悉心照料母妃,儿臣就心满意足。” 池鸿渊将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甚至就连名位都没有求,分寸拿捏得当,不让人尴尬。 第69章 欺辱了他与他母妃的人,都要为曾经的举动付出代价 不过皇帝没那么厚的脸皮,将一个久不重视的池鸿渊从冷宫拎出来丢到边关,还敷衍安置容氏,那也太显得自己拙劣。于是皇帝装模作样夸了池鸿渊一通,就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正好如今的宝月殿空置,就将你母妃安置到那里去,你是有功之臣,你母妃也应当受到封赏,朕就封其为容妃,宝月殿只她一人独居,你觉得如何?” 显然皇帝对自己的安置很是满意,大抵还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脸上笑吟吟的,毕竟在明面上,容妃是罪臣之女,能得此宽恕,全仰仗儿子。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29节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池鸿渊眼眶微红,神色激动非常,但还不忘规矩,毕恭毕敬地朝皇帝叩首谢恩,仿佛得知母妃能离开冷宫,他很是开心。 敲定边关的事宜,池鸿渊从御书房退出来,从大门踏出去那一刹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一瞬沉了下来。 当今皇帝刚愎自用,昏聩无能,将忠于自己的忠臣满门坑杀,才导致如今边关到了无将才可用的地步。 与其把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不如他将其夺之! 如今与他同辈的皇子,皆是无能之辈,早晚他要把江山纳入囊中,至于欺辱了他与他母妃的人,都要为曾经的举动付出代价! 哪怕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不会例外。 “殿下请留步。”将经过御花园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池鸿渊脚步微顿,立即敛去眼底的阴鸷,转过身,就看见孙大人小跑着跟上来。 他本来是站着等的,见状向孙大人走过去:“学生见过先生。” 池鸿渊对孙大人的态度十分恭敬,这份恭敬不是虚与委蛇,而是出自真心。 “殿下,多年不见,微臣……”孙大人想说什么,看着眼前高出自己一个头来的少年,只苦涩一笑,“抱歉,当年没能护你半分。” 池鸿渊以为孙大人是要说边关战事,可他似乎只想和自己说说话。 少年喉间一梗,当年他被扔去冷宫,人人对他冷眼相待,只有孙大人看重他的才能,一直极力想培养他,甚至还私下偷偷给过他饱腹的干粮。 然而孙太保为人正直刚毅,两袖清风,在朝中不与人交恶,但也不和人交好。 所以当年就算孙太保觉得池鸿渊可惜,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先生快莫要这么说,当年有诸多身不由己,岂是先生能左右的,学生更从来都没有怪过您,今日学生的机遇,更是仰赖您多年挂怀。” 池鸿渊还打算自己设计,让皇帝注意到在冷宫中被自己遗忘的那个儿子。不想孙太保的举荐,无意之中推了池鸿渊一把,正中他计划的下怀,让他顺理成章出现在皇帝面前。 “见殿下长成,老臣心里也稍稍放下些,不过边关此去凶险,殿下要保重自身。” 孙太保垂下的手动了动,池鸿渊知道,他是想象从前一样,拍拍学生的肩膀以资鼓励。 可现在不是从前,这不是国子监,而是皇宫大内,两人就算是多年师徒也不易亲近。 “微臣不宜在宫中久留,这便出宫去,殿下也快些回去准备出征事宜,去吧。” 孙太保最后一声去吧语重心长,池鸿渊心下酸涩,对先生拱手一礼就转身离开。 池鸿渊亲征的圣旨传下,周府也收到了周军远被杀死于军营的消息,上下乱作一团。 “夫人!周府里里外外都靠主君撑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要怎么办?”甫一得知周军远的死讯,赵姨娘就慌慌张张找到主母赵银莲这里来。 赵银莲心里何尝不是一样不安?这些年她只顾着府里的事,府外的事她可没怎么去管,也知道周府的声名是靠周军远支撑着。 出征之前人还好好的,才到边关没多久,就传来丈夫死讯,赵银莲心情一时不能平复,周府而今只有一位嫡子,尚且年幼,不能掌家。 当家的男人死在边关,就意味着周家要跟着垮了。府里的妇人,要撑起这个家如天方夜谭,家中没有在官场上的人,衰落是迟早的事。 “妾身见过主母。”就在赵银莲与赵姨娘都有些六神无主的时候,白姨娘与柳姨娘来了。大堂内的女人都红着眼眶,低声啜泣。 周军远的死,对于身在后宅的女人而言无异于惊天噩耗。 不过为周军远的死伤心的人里,也有走个过场做戏的,那便是柳姨娘。 “这种时候不必行这么多礼数,都起来吧。”赵银莲疲倦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 “妾身听说陛下打算过一段时间才将主君的棺椁迎回京城,只是,府里没有了主心骨,我们日后应当如何撑起这个家?” 白姨娘问的话直白,但是眼下必须要面对的难题。柳姨娘蹙眉看着赵银莲,其他几位姨娘也在等着她发话,毕竟她是府里的主母。 柳姨娘做出担心地样子,让人看不出什么来,无人知晓周军远从前做的那些事,她已经知道大半,如今她对这个男人只有厌恶。 这个人不死,柳姨娘看着还觉得恶心,若周军远从边关回来,又到她的院子,实在令人作呕。 得知周军远的死讯时,天晓得柳姨娘心里有多高兴?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总算葬身他乡,等再见面时,她只会看到对方的尸首。 赵银莲沉默良久,在众人的注视下叹了口气,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到底年轻,没经过大风浪,主君的生死非同小可,你们随我来,去见老太太,看看老夫人怎么说吧。”赵银莲抿了抿唇。 曾经总是倨傲盛世凌人的主母,而今面色发白,哪里还有从前气势? 赵银莲将带着姨娘们去老夫人屋里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方才一直在花厅内伺候的下人,厉声告诫。 “主君死在边关一事,先别惊动府上的小姐们和少爷!若府里乱起来,我头一个拿你们是问!”赵银莲就算再无力,也知道要先稳住府里。 第70章 他找机会将其踹掉,最后周百合不还是他的么? 主君没能从边关回来,下人哪里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时候但凡有什么,还不是拿做下人的下开刀。 下人战战兢兢地应了是,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一行人到周老夫人屋里时,老夫人才吃完午饭,见她们这么整齐地来了,又面色凝重,老夫人当即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今日边关有信使八百里加急带消息回京,主君被敌军设计暗杀于营账,如今边关告急,陛下已经下旨抚恤周家,只是,我们该怎么办?” 赵银莲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既是难过,也为周家飘摇的将来感到惊恐。 周老太太料定没有好事,可没想到自己得知的竟然是儿子的死讯。老夫人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地捂住绞痛的心口。 “老太太!您保重啊!”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吓得变了颜色,立即帮老太太轻拍心口顺气。 好在周老夫人的身体还算健朗,没有晕死过去,缓了一会那股心绞痛就缓和下来。老夫人歪在官帽椅上,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几岁。 她嫁到周家,只得周军远这么一个儿子,不想老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儿子命丧边关,这偌大的周家,以后可怎么办? “信使传回来的消息,说的是主君被敌军设计杀害?”老夫人忍着心痛询问。 人死是事实,事关将来周家气运,赵银莲不敢有所隐瞒:“是,信使是这么说的,而且主君死后,胡人就起兵侵扰边关,可见是胡人毒计。” 老夫人沉着脸,心思千回百转,周军远的死,对周家无疑是重大打击,但转念一想,自己儿子的死,是为国捐躯,那就有些不同。 周军远每隔一两年就前往边关,也是有不少功勋在身上,如今更是为国而死。 圣上念在周家一家老弱的份上,想来不会亏待周府才是,这兴许能为周府挣来喘息之机。 “你们都坐下吧,我知道你们平时多是面和心不和,但现今府里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别抱着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的愚蠢想法。” 周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冷哼一声。 被周老夫人打量着,几位妇人都本分地低下头,对老夫人的警告,她们自是认同。 “老夫人教训的是,不知您可是有什么打算?”赵银莲领着几位姨娘坐下来,启口询问。 “军远死在边关,那就是拿命守着我朝疆土,此等功劳,陛下不会不记,府里子嗣单薄,军远只有长缨一个儿子,不过无妨。” 周老夫人已经想好周府的前路,语气说着就平稳下来:“我们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只要护着长缨长大成人,再以武举入朝,何愁不能得圣上青眼?周府垮不了!” 听着老太太的打算,本来颓然的赵银莲与赵姨娘都眼前一亮,宛若又看到了希望。 屋内坐着的姨娘们都沉默地听老夫人说着,不过各人心下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长缨将来会是周府主心骨,但这都是后话,眼下最紧要的,是趁着陛下因主君为国捐躯犒赏我们府上时,抓住这个机会,先将府上几位姑娘嫁出去,这叫趁热打铁。” 到底是经历地多的,老夫人考虑得要比赵银莲等人要长远,也比她们要更为冷静。 人死不能复生,最紧要的就是如何抓住眼下能得的好处,为子孙做筹算。 “母亲思虑长远,让儿媳敬佩,确实应当为几位姑娘议亲,不管怎样,先将婚事定下。” 赵银莲很认同老夫人的说法,除柳姨娘外,其他几位姨娘的女儿都尚未出嫁,闻言自然都一致点头,现在的周府没有撑腰的人,拖得越久,越不利姑娘们的婚事。 周军远之死并非什么秘辛,在信使抵京时,他的死讯就悄然在京中传开。 就连在候府不大在外走动的覃卓燕也听说了此事,男子手里的册子搁在桌上:“什么?周将军被人暗杀?胡人如今行事竟然如此大胆狠辣?” 覃卓燕眉头跳了跳,感到震惊的同时隐隐有些担忧,不过可不是因为柳明月,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周百合。 “里头据说还有旁的事,不过事关边关机密,小的不得而知。”管家神情颇为凝重。 边关,怕是要有一阵大乱,不过覃卓燕不担心这个:“如今的周府岂不是孤苦无依?” 管家一怔,不知世子怎么关心起周家来,平时世子不是对世子妃很不待见么? 覃卓燕自然是不待见柳明月的,他真正心疼的是尚及笄就没了父亲的周百合。面对管家的困惑覃卓燕没做解释,转念一想,又觉得周军远死得太迟。 既然是死,周军远为何……不死得早些?若此人早一年死去,他娶的就不会是丑女。 周军远:我谢谢您嘞。 不知世子在想什么,不过世子所言却是不假,管家怅然:“周府往后可就艰难了。” 管家哪里晓得,自家主子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覃卓燕心里腹诽,但凡周军远死早些,偌大的将军府没了主心骨,就需要寻找新的依靠。 如此一来,他与周府的婚事,就应当是与周百合才是,与那丑女有什么相干? 覃卓燕全然不觉得自己想得不着边际,毕竟哪怕他瘸了腿,侯府世子的名头也摆在这。 “也好。”周军远现在死,也不算太晚,覃卓燕这话接得莫名,管家听得一头雾水。 “你先下去吧。”覃卓燕觉得管家站在跟前有些碍眼,便将人打发走了。 书房的门关上,覃卓燕继续盘算自己的想法,假若周百合寻不到合适的人成婚,那么他就是周百合的不二人选。至于丑女,他找机会将其踹掉,最后周百合不还是他的么? 他覃卓燕,样貌在京中的贵公子里不是排不上号,配谁也不是配柳明月。 原本对周百合不能与自己成为夫妻一事,覃卓燕只感到遗憾,没别的想法,而今周军远忽然死了,就似一块大肥肉掉到自己跟前来,他那点心思焉能不蠢蠢欲动。 第71章 心思倒是快 “夏邑。”覃卓燕话音方落,在门外伺候的侍从就推门进来。 “世子有什么吩咐?”夏邑是跟在覃卓燕身边近身照顾的,身形比寻常的家仆要魁梧,为的是能够保护主子。 男人拿过披风披在身上穿好,口头催促侍从道:“快送我去母亲那,我有要事要和母亲商量。” 侍从见状不疑有他,推着覃卓燕的轮椅前往侯夫人的住处。 时值正午,侯爵夫人听说了周家那边的事,得知周军远身死,心情毫无波澜。周家和他们,无论人前人后,都没什么牵扯。 尤其柳明月是个在周府不受疼爱的,周府的兴衰,于侯府影响都不大。 “夫人,世子来见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打算和您商量。”院子里的婆子站在门外传话,侯夫人知是儿子来,立即请人进来,顺便遣退下人。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0节 “我儿要和为娘说什么事?”侯夫人看着宝贝儿子,神情别提多慈爱。 “母亲,想来您也听说了周将军的死讯,儿子想着,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休了丑妇,取周家的嫡小姐进门为妻,岂不好?” 本来他要娶的就是周百合,覃卓燕在心里暗暗腹诽。 尽管前屋只有母子二人,侯夫人还是被覃卓燕的话吓了一跳。 “你对周大小姐有意为娘知道,可周家而今没落,我们取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侯夫人还算冷静,与覃卓燕说明事情的利弊。 “母亲胡涂,周将军死于边关,陛下怎会不下旨抚恤其遗孀?再者周府只有这一位嫡小姐,她出嫁,嫁妆难道会少?对侯府益处可多着呢。” 在来之前,覃卓燕就已经想好了说服侯夫人的措辞,他想娶周百合,与这些没关系,但这些先提条件是说动父母亲的要点。 果然,一听周百合会带来不少嫁妆,侯夫人就眼前一亮。 覃卓燕见状趁热打铁:“再不济,周大小姐也比丑妇要好上百倍,就她那捂的严严实实的嫁妆,母亲难道还想她为府里做什么?” 覃卓燕一股脑将自己对柳明月的不满说出来,侯夫人一听到柳明月就面色不快,那蹄子,在府里就是个吃干饭的。 “你说得固然有道理,休妻却是要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要休了她,可不容易。”侯夫人想到柳明月那蠢笨的样子就皱起眉。 母子二人在为如何将柳明月踹掉关起门来谋划,他们不知道的是,柳明月早有前车之鉴,将几个院里不起眼的洒扫丫鬟收买了。 为的就是盯着这府里几位主子的一举一动,被收买的下人注意着府里众人的动向,当晚那丫鬟就悄悄将话传到柳明月的院里。 柳明月不与眼线直接接触,而是让花生与桂花代为传达。 “今儿覃卓燕去了侯夫人的院子?”柳明月对世子的称呼很不客气。 桂花与花生对此已经习惯,负责接头的桂花点点头:“说是说了有好一阵,直到傍晚用过晚饭世子才从侯夫人那里离开。” “呵,心思倒是快。”柳明月冷笑一声,猜到覃卓燕是知晓周军远的死讯,这就蠢蠢欲动坐不住了。 不过让她意外的事,覃卓燕第一时间去找了侯夫人商量。由此看来,她被排挤最后惨死,侯夫人也参与其中。 不过侯夫人顾忌侯府脸面,应当开始没想让她死,不过想让丑媳妇离开侯府,好给周百合腾位置他们打成了共识。 柳明月越想,心里就越凉,如此推算,侯爷上辈子必定也知道这件事。身为侯府的主君,这么大的事侯夫人不可能瞒着她。 “桂花,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去库房的时候,看到主母给周百合留了多少嫁妆?”柳明月歪在矮榻上,慵懒地半眯着眼。 “大小姐的嫁妆堆满了半个库房,除此之外,夫人定然还给大小姐留了铺面陪嫁。”桂花说起此事就有些来气。 主母分明不是没有一份体面嫁妆可以给她们小姐,但就故意只给了二百两,不是存心恶心人么? 那就是了,柳明月勾唇冷笑,就算周府落寞,周百合的嫁妆也是早备好的。 侯府入不敷出,能够迎来一位带着丰厚嫁妆的儿媳妇,侯爷何乐而不为?不管怎么看,都比只有五百两的丑媳妇划算多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侯府上下这几口人,没有一个不是黑心肝的,这些人就是卑劣的畜牲,只要有利可图,就会将你蚕食地骨头都不剩。 “夫人您别难过,有道是祸福相依,柳夫人对您可是关心的。” 桂花担心主子是为主母的不公感到伤心,连忙出声安慰。 “我不难过,属于我的东西,我总要拿回来的。”柳明月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柳明月推开窗户,看向漆黑夜空上点缀着的满天繁星,明日就是池鸿渊出发去边关的日子,此行一去,再回京城时池鸿渊就不再是那个寂寂无名的皇子。 正当柳明月望着天空出神时,一束火光自远处升起,直冲云霄。 不过那火光并不耀目惹眼,也没有什么动静,升空之后就消散了。柳明月眉头微动,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池鸿渊出征之前,少不得要与她见一面。 “我要外出一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不过不会太晚,你们照常作息休息就是,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柳明月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把男装从衣柜底下拿出来。 看了一眼天色,花生不放心地帮主子把易容的面具拿出来,忙碌时不忘关怀主子:“怎的忽然要出去,都这么晚了,是很要紧的生意么?要不要奴婢陪您?” 想到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柳明月笑了笑,让花生知道她是去醉香楼,不得吓死她。 “只是记起来有件事没有安排妥当,我自己去就好,你要是也跟着我,难保不会被发现。” 柳明月将头发束起,就拿过斗笠戴上,乔装的次数多了,柳明月的举动很是娴熟。 花生觉得主子说得有理,尽管心里还是担忧,但并没有坚持要跟着柳明月出门。 第72章 防患于未然 出了侯府,柳明月雇了一匹快马,一路直奔醉香楼,厢房里,池鸿渊已经等了一会。 “让殿下久等了,抱歉。”柳明月进门就取下斗笠,朝池鸿渊拱手一礼向其道歉。 “从前都是你等我,我等你一回无妨。”即将前往边关,池鸿渊非但没有紧张,气质反出落地更为沉稳。 不过,柳明月不认为这是因为担任主帅是他性情蜕变,而是他心性本就如此。 “殿下今心情很好。”柳明月在池鸿渊对面坐下,戏谑道。 池鸿渊睨了她一眼,回敬道:“彼此彼此,周军远已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说罢,池鸿渊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柳明月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试探:“这就是我的事了,此番多谢殿下相助。” 发觉对方的冷淡,池鸿渊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敛了玩笑的神色。 “谈不上什么相助,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说正事,我到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之后我不在京中,我母妃仍旧是每半个月会到醉香楼看诊。” 池鸿渊斟了一杯酒,不过没有喝,而是看向柳明月这张过分白净的脸。 他实在好奇,这位叫柳随风的少年,到底与周军远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我会按照约定,到约定的时间与白子玉到醉香楼来等候娘娘。” 周军远是死了,但柳明月也没有忘记和池鸿渊的约定,或者应该说,她也不能忘。 对于真心与自己合作的人,池鸿渊当然会不吝好处,可你一旦出尔反尔,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嗯,到时还请你多加照拂,届时我留下的心腹回将母妃送到这,出宫不便,有时候或许会迟些,就请你与白神医多担待了。” 池鸿渊对柳明月很客气,客气地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虽说是有求于人,但池鸿渊对柳明月一点不端架子,柳明月对他的印象比从前好不少。 “殿下这么说是折煞我了,请殿下放心。明日殿下什么时候启程?”一楼的大堂丝竹悦耳,柳明月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明日一早。”池鸿渊已经准备好,明日换上盔甲就快马赶往边关。 柳明月低着眉眼,静默片刻后轻声道:“殿下,胡人狡诈,边关凶险,您去了边关,要当心敌军暗算。” 今夜到醉香楼来,柳明月就是打定主意要提醒对方一二。 上辈子这场战打了很久,战事后期,胡人剑走偏锋,对我方粮草动了手。 池鸿渊心思敏锐,发觉柳明月话中有话,可他盯着对方时,其面色如常,并无什么不妥。 池鸿渊心下不解,不过边关凶险,确实需要格外当心,便应道:“柳公子如此挂心我,我自然是要多留一个心眼。” 见对方没有起疑追问,柳明月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上一回池鸿渊意味深长问过她为何知晓这么多,柳明月就长了心眼。 她知道池鸿渊暗中培养势力一事,就足够池鸿渊头疼,说得太多对她无益。 她是重生一事,太过怪诞诡谲,说出去旁人未必信,可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提醒池鸿渊,也就不能明摆着说。 商量好之后池鸿渊不在京城内,柳明月与容玉儿该如何见面,两人就各自散去。 次日,池鸿渊临危受命,领旨出征,柳明月则扮成柳随风来到一家米行。 “公子的意思是让我到宜城去开一家米铺?但那边靠近边关,只怕不会有什么大生意。”客房内,米行掌柜听完柳明月的意思有些不解。 “我本意不是要扩展生意版图,如今边关不安稳,身为本朝子民,我以为应当尽一份力,你到宜城之后,在外,只经营小铺面,仓库里则要储备足够大军三个月所用的粮草。” 商人都聪明,柳明月话说到这个份上,掌柜的也就大概明白了柳明月的意思。 掌柜讶异于柳明月的家国情怀,不过身为子民,本就该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掌柜沉吟片刻才道:“公子是担心胡人会对后方粮草动手?” 柳明月拿茶碗盖刮去茶水浮沫,点点头后抿了一口茶:“防患于未然。” 尽管自己已经提醒过池鸿渊,但柳明月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总是你低调行事,伪装成小生意人,届时前线若有变故,你就第一时间联系上主将,也就是九殿下,将粮草送过去,宜城不比京城,但我不会让你吃亏。” 柳明月许诺了掌柜好处,掌柜本就是柳明月的手下,又得好处,自不会不点头。 解决完粮草这一后顾之忧,柳明月紧锣密鼓地安排之前计划好的事。 “公子当真要这么做?要是圣上查起来,可不好交差。”蒙着面的探子有些犹豫。 今日柳明月找到暗楼来,出了银子,让他们派人在城中散播流言,这样的生意暗楼时常能接到,本没什么稀奇。 事情牵扯到死在边关的周军远身上,就让人不好答应了。 “你放心,当初信使回京带回的消息,可不止是对外宣布的那么简单,不用做得太过,不过派另三个人到京城里走一圈,消息自然会流传开。” 柳明月眸光坚定,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寒芒。 距离周军远的死,已经过去一个月,池鸿渊抵达边关,发现战事一时不能了,就修书回禀皇帝,说明了边关形势紧张,皇帝就命人将周军远的棺椁先送回京。 而七日前,周军远尸首回京,被百姓夹道迎接,这才过去不到七日的功夫。 “呵,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是我。”柳明月冷然一笑,信使回京时正是上早朝的时候,殿内文武百官想来都将边关报回的消息听了去。 柳明月给的酬劳很高,加上对方的要求低,轻易就能达成,她又这么说,暗楼当然不会拒绝这笔生意。 不过一日,周军远有不臣之心,身死尸首被人发现时,是穿着龙袍死去的消息在京城炸开了锅。 第73章 不好说亲 花生探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说到柳明月的跟前,她们两哪里知道这正是她们家主子的手笔,而花生吓出一额头的冷汗:“夫人,您说此事是真的么?” “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说了不算,得看陛下觉得这是不是真的。”柳明月神色冷淡,对于周军远可能谋逆一事表现得事不关己。 “谋逆非同小可,此事若真,周府,也就算是完了。”桂花紧皱眉头,如今柳姨娘还在那头府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桂花与花生都忧心忡忡,但主子却一反常态,又是看书又是喝茶,显然根本就没见过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柳明月翻动话本书页,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上辈子周军远谋逆存疑,这件事没有闹大,皇帝暗地里让人去查,但查不出个所有人。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1节 尽管没有确凿证据,周府还是收了牵连,这辈子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皇帝就绝不可能给周府好脸色了,周府只会败落得更快。 周军远的棺椁迎回周府后,整个周府就笼罩着压抑的氛围。上到老夫人,下到府里下人,都在为筹备周军远丧礼一事忙碌。 “夫人,不好了。”赵银莲在灵堂里看着下人挂白绫,还要命人去买纸钱以及预备待客的东西,忙得脚不沾地,这头乍然听见婆子说什么不好了,不悦地看了过去。 “什么事?”赵银莲管着府里的事,一早忙到现在,有些口干舌燥。 下人见状先奉了茶,才把外头发生的事告知赵银莲。 “外头不知怎么的,忽然开始沸沸扬扬地传主君有不臣之心,尸首被人发现时身穿龙袍,当时为大局着想,这件事才没宣言开来。” “啪”,赵银莲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跌地粉碎。 面容本就憔悴的妇人一时慌得瞪大了眼:“胡言!主君是为国捐躯,怎么可能谋逆!” 话是这么说,但外头流言沸反盈天,赵银莲赶忙到老夫人那边去问问。 周老夫人也已听说了这件事,脸色并不好看。 “母亲,眼见夫君的丧事筹备过半,可知至今,陛下的恩旨还没有下来。” 赵银莲说着,脸色更白了一分,因为,事情并非无迹可寻。 周府上下而今都在等着皇帝的恩旨,看在周军远为国而死的份上,多少能为周府得来不少的好处。 可眼下周军远的遗体已经回京,丧事准备到这会,虽还没办,可皇帝也没有下旨抚恤的意思,只有一开始传达下来慰问的口谕,再无其他。 现今外头传着那些流言,周府的人如何不心惊?赵银莲见老夫人不语,咽了口唾沫,犹豫道:“不过眼下还没有定论,不过是流言,想必是假的?” 赵银莲还抱着侥幸心理,她自然是盼着这是真的,不然对于周家,这一消息无异于灭顶之灾。谋反的罪名定下来,别说是恩裳了,就连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说。 周老夫人微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曾经还算明亮的瞳孔变得混浊,没了往日里的精神。 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无力地摇了摇头:“主君死前身着龙袍的事,只怕不只是流言,陛下这么久未下抚恤遗孀的圣旨,看来信使回京时带回的消息不止是我们知道的。” 周军远有没有谋逆之心另说,死前穿着龙袍摆明是真的。 “那……那怎么办?谋逆可是……”后面的话赵银莲堪堪咽了回去,不敢说出口。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罪名真的定下来,周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身为周府主母,好歹别自乱阵脚,给外人看了笑话,恩旨是未下,但陛下也为降旨问罪不是么?那就说明事情虽有疑点,但绝不是证据确凿。” 周老夫人不满地看了赵银莲一眼,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话是这么说…… 龙袍一事是真,没有确凿证据想来也是真,周军远到底为陛下在边关行军打仗多年,没有确凿的证据,陛下就只能在表面上做出信任周军远的样子来。 周老夫人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想得清楚,可就算再清楚,也知周家是完了。 自古皇帝多疑,当初皇帝是怎么整治容家的,老夫人可没有忘记。身为皇后母族的容家尚且下场凄凉,周家能好到哪里去? 周府而今只有一位没长到五岁的男丁,周老夫人头一回感到庆幸。 “母亲说得是,是儿媳太心急了些,慌了神。”赵银莲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被周老夫人训斥一通,赵银莲勉强定住心神,但心里难免忧心忡忡。 外头的流言传到府里,周府上下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愁眉苦脸,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大祸临头,若不是有卖身契被主家捏着,只怕下人都跑了。 “前些日子母亲叮嘱儿媳,要尽快将府里小姐们的婚事定下,儿媳就请了红娘去看好的人家府上说亲,可几日的功夫下来,结果不大好。” 赵银莲犹豫着向老夫人说了这件事,事关姑娘们的婚事,也瞒不住。 “主君去后,周家的孩子都需守孝三年,红娘去各府说亲,那些人家都不大愿意等上三年之后再结亲。” 这还是赵银莲请了京城内最好的红娘的情形下,可见是说破了嘴皮子的。 有几户人家尽管有些动摇,但是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有一口应下。 “我们周家还是有些家底,拿出些诚意来,再着红娘去说。”周老夫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流言传开得不是时候。 趁着陛下还没有下旨问罪,事情飘忽未定时或许婚事还能定下来。 周老夫人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很快现实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风平浪静时红娘到各府去说亲,好歹还能登门,如今知道周将军有不臣之心的传言,各府一听是来为周府说亲的,避之如洪水猛兽。 宫中陛下没有下旨问罪周家,可周将军死在边关,皇帝也没有抚恤的意思,他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第74章 现在流言漫天,谁愿意和我们扯上关系? 这回红娘拿着赵银莲给的好处,到原先几乎有些动摇的人家,打算再加把劲,结果就连大门都没有踏进去。 “夫人,每促成一段姻缘,奴家做红娘的也能沾沾喜气,所以贵府之托,奴家不曾怠慢,只是眼下,您也知道的,这份差事,奴家怕是做不成。” 红娘坐在花厅下首,面色为难地向赵银莲告罪,说是告罪,不过是客气。 红娘做的生意是牵红线,轻易不会得罪人,但凡是红娘,都有颗七窍玲珑心。就算周家败落,红娘也不会踩上一脚。 帮周府议亲,红娘一开始也想做成的,毕竟府上给的不少,但是几日功夫下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就知道婚事没戏。 “府上的几位小姐都待发嫁,如今婚事没有着落,我心里也是不安,还请你再去说说吧。”赵银莲不死心,不得已放低姿态祈求红娘再说和。 红娘叹了口气,把之前周家给的银钱拿出来一半:“夫人,不是我不想帮您,而是今日奴家在城内走了一圈也无人开门,这雇银,奴家退您一半。” 将钱袋子放下,红娘起身对赵银莲行了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能让红娘将钱退回来,就说明要说亲事,千难万难。赵银莲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银子,头一回体会到何为心力交瘁。 有关周军远心存不忠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得愈演愈烈,一时之间,别说是周百合与周倩倩的婚事难议,众人见了周府的人都要绕道走。 在后宅的赵姨娘与白姨娘很快得知红娘退了雇银的消息,急忙找到赵银莲的跟前来,赵姨娘一进院子里来就急着询问。 “夫人!听说京城中现今没有红娘愿意为我们家说亲,两位庶小姐的婚事可怎么办?”赵姨娘鬓发有些松,可见来的时候多着急。 “晓晓今年已经十六了,若是婚事不能定下来,可就耽误了。”白姨娘声音轻柔,但语气里透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周晓晓就是白姨娘的女儿,不过因为存在感低,在府里时常被忽略。 怎么办?赵银莲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她本来就为着这事头疼,赵姨娘和白姨娘在这个时候找来,让她更加心烦。 现在别人家就连主母所出的嫡女都看不上,更别说庶出的女儿。 尽管心下对赵姨娘与白姨娘多不耐烦,身为主母,赵银莲还是得沉住气出言安慰。 “京城里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所以别府不愿意与周家结亲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陛下不是没有降责?我们且等等,等谣言平息再做商议,应该会好一些。” 赵银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曾经爱喝的寒茶,而今却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在座的两位姨娘里,只有白姨娘听出赵银莲的无奈,所以尽管心下着急,也没再追问。 可,不是人人都有自知之明,就例如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女儿的赵姨娘。 “流言一起,只会越传越广,要等到什么时候,女儿家议亲的年纪可是很要紧的。” 赵姨娘是赵银莲的庶妹,是赵银莲早年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做主将人纳进门,这两姐妹,是面和心不和,是以赵姨娘一开口,赵银莲就皱起眉头。 “姑娘们的婚事,不止你着急,议亲固然要紧,但我能如何?我要是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方可,我女儿的婚事不会没有着落,这会就算再着急,婚事也不好说。” 因心里着急,加上对赵姨娘的厌烦,赵银莲说话也就疾言厉色了些。 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语气太冲,赵姨娘的脸色不好看,赵银莲轻吸了口气,将心头的火气平息下去。 “你想想,现在流言漫天,别人生怕受牵连,谁愿意和我们扯上关系?” 尽管赵银莲不愿意这么说,但事实如此,换做她,她也会离这户人家远远的。 赵姨娘与白姨娘显然都有些急昏头了,闻言面色微变,异口同声道:“主君的事,周府是不是真的会因此连坐受罚?” “不会,你们也别胡思乱想,将心放一放,流言传了这么久,陛下不是到现在还没发落周家么?至少明面上,陛下愿意相信主君。” 赵银莲沉思着,周军远在边关立下不少战功,也是近几年来风头无两的大将军,事情没有确凿证据,皇帝还是会顾着脸面的,不会卸磨杀驴。 “你们都先回去吧,府里本来就人心浮动,你们这样整日里咋咋呼呼的,是给老夫人添乱。”赵银莲没说自己,而是搬出老夫人来说事。 两位姨娘的眼界就算是再浅,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左右不了,只好离开。 “两个蠢货,真以为婚事那么轻易就能寻得么?也不想想自己女儿的庶出身份。” 原本看好的人家,名册还放在桌上,赵银莲将名册拿过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来真是造化弄人,府里所有儿女,竟是柳明月那个丑女先嫁了出去。 当初决定让柳明月替嫁去侯府时,赵银莲与周百合还为此幸灾乐祸的,都等着看柳明月的笑话,一开始,她们确实以为自己看了笑话。 新妇回门省亲,没有夫婿陪同,独自一人回府,何等的丢脸。然而现在赵银莲反觉得这丑女,还真是好运气,白白捡了一个便宜。 以周府现在的情形,赵银莲还真不确定,今后宝贝女儿嫁得会不会不如柳明月。 出征之前,周军远的官职为二品,在京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夫妻二人原本的打算中,是打算今年频繁带周百合出入宫宴,然后再托人搭桥牵线,周百合十之八九是能成哪位皇子的皇子妃。 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不过赵银莲也没有气馁,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女儿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何等出众的样貌?” 想到自己给女儿提前备下得丰厚陪嫁,赵银莲松了口气的同时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等谣言过去,有那份嫁妆添底,想来还能找个不错的夫家。” 第75章 我可不能嫁得比柳明月门第低 “夫人,明日是给将军点灯的日子,需要大办么?”管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赵银莲敛了心神,把名册捏在手里,咬牙摇了摇头:“低调操办就是。” 三日前,周军远已经下葬,因为皇帝没有明确表态的缘故,周军远的婚事办的十分低调,甚至算得上简陋。 分明是死在边关的将军,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但周府也没办法。 谋逆的罪名就如一把刀悬在周府的头上,这种节骨眼上,赵银莲哪里还敢大张旗鼓地给周军远操办丧事。 “今夜守灵,是要府里的主子都去么?”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管家对赵银莲的态度还是很恭敬,没有半分怠慢。 赵银莲的心情勉强没那么糟糕,想了想后道:“我与几位姨娘去就好。” 赵银莲对自家女儿将来的婚事,预见还算乐观,但周百合却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周百合眼高于顶,对她而言,不是王公贵族,都配不上她的才貌。 “你没有听错?外面的人真是这样说的?”因为父亲的丧事闭门不出的周百合,到今日才知道京城里这几日传开的传言。 “千真万确,奴婢岂敢说谎哄骗您,而且,奴婢方才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听见白姨娘与赵姨娘说红娘退了我们家的雇银。”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2节 退雇银意味着什么,就算是闺阁小姐的周百合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手里的书滑落在桌上,周百合站起身,心事重重地在屋里踱步了两圈。 就连红娘都不愿意帮周府议亲,就说明外头的流言对周府造成不小的影响,她该如何是好? “绿吟,母亲那边,可有再找人说亲?”周百合将希望放在母亲身上。 她自命不凡,很在意自己的婚事,没有一日不盼着自己能成为贵人,所以父亲的死讯传回京城时,她就在担忧自己今后何去何从。 知道外面居然有这样的传言,周百合就更慌乱了。 “奴婢看夫人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并没有再让人请红娘来,也许是想等过一阵,外头的流言平息下来再说这件事。” 绿吟对夫人的做法其实很认同,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周府现今这样的形势,能做的只有等罢了。然而周百合的心思,是咬定了这辈子绝不低嫁的。 “这怎么成?只管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周百合惊呼出声,对母亲的做法很不满意。 因为家中父母的疼爱,加上自己京城第一美人的美名,周百合一向自视甚高。 还未及笄的时候,但凡有机会参加宴会或是宫宴,周百合都会精心打扮自己。以她的样貌,定是要嫁给一位有才能的皇子才不算辜负,她要做,就做受人仰视的皇子妃。 将来倘若有幸,她那有才干的丈夫登基,她身为正妃,就是我朝毋庸置疑的皇后。 退一步来说,就算她的夫婿时运不济,她也会是个王妃,那些官员的普通人家的公子,哪里能配得上她?周百合对此深以为然。 在周百合眼里,不是王公贵族,那就是‘普通’人家的公子,那些人要是知道周百合这般瞧不起他们,怕是能气得笑出声来。 “小姐您稍安勿躁,婚姻大事急不来,夫人的安排不会有错。” 绿吟是小时候被赵银莲院子拨到周百合身边伺候的,所以对主母很尊敬。 而且主君已经没了,府里只有赵银莲管事,不听主母的能听谁的? “你不过是身份卑微的下人,哪里能懂我的心事?我和你不同,我是要嫁皇子的,而你,嫁得再好,未来夫婿不过是卑贱的贩夫走卒。” 绿吟一直劝自己,周百合气上来,说话就没那么中听。刺耳的话一字一句地扎在绿吟的心头,绿吟尴尬地笑了笑,半晌不知怎样接话。 周百合这么说,就是没将她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待,且觉得她们卑贱。 本来绿吟还有心安慰周百合的,听她这么说就闭上嘴木头般站在边上了。 “就连柳明月那个丑女,都能嫁世子,成了世子妃,我焉能比她差?”周百合气得直咬牙,她嫡女身份,当然不能嫁得比柳明月不好。 当初柳明月回门的时候,她还嘲笑那丑女,可现在看来,覃卓燕就算是个瘸子,好歹有着世子身份,而柳明月再怎么样都是世子妃。 之前在宫宴上,陛下还夸奖了那个小蹄子,殿内的宾客居然也跟着吹捧,把周百合气得不轻,她现在当然是更不愿被人比下去了。 “绿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也许自己自言自语无趣,周百合说着,便拉上一旁沉默不语的绿吟搭话。 就算心里有不快,身为下人,绿吟只能开口:“主子说得极是。” 绿吟敷衍地应付着,周百合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那自然,我可不能嫁得比柳明月门第低,不然今后见面,我还得对那小蹄子卑躬屈膝,她岂非要高兴坏了!” 说到与定北侯府的婚事,周百合不禁有些后悔起来。 定北侯府门第不算低,配一个二品官员家的嫡女绰绰有余。 只是因为覃卓燕的腿……但现在这个却是周百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了。 看出自家主子的是对之前的事追悔莫及,绿吟看在眼里,但这回懒得去安慰人了。 口头上说着雄心壮志,周百合心里还勉强清楚,自己要与王孙贵族议亲,难如登天。别说高门显户,她今后议亲,嫁的人家只怕官位高不到哪去。 在二品以下门户的人家里,不是没有德行好的公子,但周百合看不上。 她才不是要什么德行不德行的,她只要能够满足她高高在上虚荣心的男子! 几日后,侯府内。 “夫人,在世子那边伺候的丫鬟来传话,说这几日世子频频出府,不知是做什么,不过每日回来心情似乎都格外的好。” 花生与覃卓燕那边院子的人交接完回来,就鬼鬼祟祟和柳明月说了这事。 正在看账册的柳明月好笑地瞧了她一眼:“这屋里只有我们三人,你说个话如此鬼祟做什么?至于覃卓燕出府的事,我知道。” 第76章 想让我这周家嫡女给他做妾,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脸 柳明月将账册上的数目对出来,然后就翻阅下一页,继续对账。 为了盯住覃卓燕的动作,柳明月可不止是在府里安插了眼线,就连府外都有她的人,早在两日前,在外头盯着覃卓燕的人就传消息给柳明月。 这几日覃卓燕出府并不寻常,离开侯府侯,他就低调地去了周府。不过盯着他的人不敢跟太紧,只能看他的路线大致是往周府去的。 不过没几回,覃卓燕出府外出的路线就换了地方,柳明月听到这些消息时,就猜测覃卓燕应该是和周百合搭上了线。 “夫人您知道?世子因腿脚不方便,是不常出门的,最近是怎么了?” 花生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心下好奇,所以打听打听八卦。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柳明月对花生展颜一笑,尽管她的脸因为胎记不是太好看,但她的眸子很是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 花生一晃神,笑着挠了挠头:“夫人要是能时常笑一笑该多好。” 柳明月知道这妮子是挂心自己,点了点她的额头:“会的。” 只等从侯府出去,把母亲接到身边,再让谋害她的人付出代价,她身上打担子就都卸下来。想着这些事,柳明月才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不过柳明月还真有些意外,周军远下葬才几日?周百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攀上了覃卓燕。 这也得多亏覃卓燕一直惦记着周百合,不然他们俩哪能那么快牵上线?有道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用在这两人身上真是合适极了。 “花生、桂花,我们很快就能从侯府离开,你们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柳明月把最后一页账册看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见主子的心情很好,桂花与花生也跟着高兴,点头道:“是。” 桌上的烛灯明亮,烛泪缓缓滴落,看着被融化再凝固的烛泪,柳明月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觉得无趣。 眼下她只盼着一件事,那就是覃卓燕和周百合快些生米煮成熟饭,这两人赶紧凑到一起去。 如此一来,她就能以苦主的身份,尽快脱离侯府这肮脏地方。也许会受人诟病,不过定然更多人是谴责周百合与覃卓燕的! 柳明月心里祈祷周百合与覃卓燕这厮能不知廉耻些,好让计划推进的时候省些功夫。 然而柳明月不知道的是,这辈子,覃卓燕待周百合的态度,与上辈子不大相同。 与周百合浓情蜜意了几日,每回见面因为不敢太明目张胆,所以两人只待个把时辰就分开,对于蜜里调油的两人而言哪里足够。 不过接触几回下来,覃卓燕澎湃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殿下,夫人说您最近忙着外头铺子的事,辛苦了,让您注意休息,还命厨房那边您送了点心来。”侍从敲开覃卓燕的房门。 覃卓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让侍从把点心放下就退出去。 等房门关上,覃卓燕才从怀里拿出一枚手工精美的香囊,手指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的鸳鸯刺绣,想起周百合那张楚楚动人的脸。 盯着手里的香囊,覃卓燕坐在书房一角的桌案前陷入沉思。他确实是心仪周百合不假,但接触几次下来,他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他本有意与周百合接触,没想就偶然遇见了。 美人先是对他哭诉一番,说当初她病体不宜出嫁,加之柳明月声称心仪世子殿下,坚持要嫁到定北侯府去,一哭二闹,父母没办法,才点头同意替嫁一事。 覃卓燕确实是瘸了腿,还不至于没了脑子,想了想,就回过味来,知道周百合说的不是实话。先不说别的,就柳明月那副嘴脸,哪里像是对他有意的样子。 “百合,你轻易对本世子动心,真的如你说的那样,对本世子挂念甚久么?” 覃卓燕的视线落在自己不能站立的双腿上,自嘲地笑了笑。 丑女在周家不受重视,但凡周百合自己有嫁他的心,当初嫁过来的怎么可能是柳明月?想明白了这些,覃卓燕的心就越冷。 与此同时,周府西院,周百合的闺房内。 “小姐,您确定世子真的会事事顺着您?”绿吟帮周百合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把她今日出门的衣裳放在篮子里,待会再送去洗。 “他一个瘸了腿的,我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若不是父亲死了,我还不屑于搭理他呢。难道他宁愿守着丑女,都不愿娶我不成?” 周百合冷哼一声,认准覃卓燕会把柳明月踹掉,将她娶进门。 这些天,绿吟跟着周百合外出,作为旁观者,她当然能察觉到世子对自家主子的态度转变,世子殿下对主子的心,可没主子想的那么热枕。 然周百合仗着面容姣好的脸,又认定覃卓燕不良于行,错过她,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好事,所以心下没有半分的不安。 周百合哪里晓得,覃卓燕想明白她从前看不起自己,心里有了芥蒂,并不想给她正妻的名分,之前两人也是因为这件事争执过的。 “但世子殿下不是也说……”绿吟到底是大小跟在周百合身边,自身命运与主子息息相关,还是想要提醒一二。 提起这件事来,周百合就沉下脸。 “住口!他一个瘸子,想让我这周家嫡女给他做妾,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脸!” 周百合说的话既尖锐又难听,绿吟沉默了一会,就继续做手头的事。 前日,两人浓情蜜意,提及婚事,覃卓燕只说以贵妾身份纳她入府。周百合心高气傲,哪里肯同意,当时冷了脸,两人就僵持下来。 今儿再见面的时候,周百合勉强压着心底不满和覃卓燕撒娇,对方的脸色缓和不少,但心底里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还未说明。 在周百合看来,覃卓燕肯定是会妥协的,她不认为自己比不过柳明月。 这两人私下里的矛盾,柳明月并不详知,但这不妨碍她私底下给周府使绊子。 第77章 周府的铺子经营不善 “东家,您确定要将几家新店都开在周府的铺子附近?”掌柜看了柳明月写的新铺面规划,有些错愕。 柳明月名下的铺子不少,为了方便管理,在她之下,她设立了一个总管。 那人将所有铺子的账目以及营收揽总查看,删繁就简后再报到柳明月面前,如此一来处事会高效很多。 不过要是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中饱私囊,想都别想,柳明月几乎会不定时到名下铺子查访,不要命的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使手段。 “嗯,就按照我写的来办,周家铺子附近的铺面,不拘多少银子,买就是。”柳明月抿了一口茶,眼底闪着森冷的寒芒。 她提前调查过,知道周家再京城里有多少铺子。那些铺子大半是赵银莲为女儿留的嫁妆,柳明月当然少不得给她们使绊子。 掌柜见柳明月拿定主意,也就不多说了:“既然东家这么说,还请东家给我半月的功夫,半个月,保准您名下的分店就在京城里遍地开花。”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3节 他是个会说话的,柳明月相信他的能力,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柳明月的店铺在京城中本就有名,以款式新颖、质量把控严格闻名。 所以店铺的分店一开张,就有不少人到周府照顾生意。柳明月没指望能将周家铺子的生意全抢走,能隔应赵银莲一二,就达到她的目的。 这日柳明月在京城长街上随意散散,想看有没有哪家铺面适合开新店,走着经过一古树下,余光不经意扫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哟,这不是……”白子玉笑呵呵地朝柳明月招手,在对方露出紧张的神情时,识趣地话锋一拐,“这不是柳公子么?” 不知怎的,柳明月觉得白子玉变得比从前更会贫嘴,格外喜欢逗她。 “你在树底下坐着干什么?”柳明月走过去,见河边树底下,只他一人坐着。 这棵树不知长了做多久,树干只怕三个人环抱也不能抱住,就连树荫底下都格外清凉,就是在初秋,凉得过头了。 “自然是在此等有缘人了。”白子玉对柳明月眨了眨眼。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耍贫嘴。白子玉见好就收:“我就是见这里清净,过来坐坐吹吹风,你呢?” 柳明月也走累了,在白子玉身侧坐下,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给人找麻烦。” 下个月月初,到了要交账的时候,管理周府铺面账册的掌柜看到总账都傻眼了。 “这才短短一个月,怎么……”掌柜抬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嘴唇直哆嗦。 上个月的时候,主母才叮嘱过要用心经营铺面,他是用心了,但这账,要怎么交代。虽说心下惶恐,掌柜还是把账交到赵银莲那里去,赵银莲一看账目,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几个素日里都很勤恳,之前盈利从没有比以前低的,怎么所有铺面的盈利,都比上个月少了四分之一?”赵银莲将账目拍在桌上质问道。 四分之一的账目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几家店铺的亏损额加起来。 因为担心被责骂,管总账的掌柜把几位铺面的管事都叫了来。眼下被责问,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有苦难言。 近来糟心事太多,赵银莲心情本就不快,见管事一个个缄口不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我问你们是让你们说话!一个个都哑巴了?” 被赵银莲一呵斥,几名管事里才有一人站出来:“夫人,并非我们打理铺子不尽心,而是上个月的时候,我们店旁边,忽然新开了一家铺子。” 有人开了口,后头几位管事也就紧跟着诉苦。 “是啊,我也是之后才知晓,我们周家铺子边上,都开了别人的分店。一开始还好,可到后半个月的时候,店铺的盈利就开始下滑。” 这也是让管事想不到的,要知道周府有不少稳定的客源,并不认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店能将自己的生意抢了去,但对方就是做到了。 而且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功夫。 “新店?这些铺子后头的人是谁?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之前也没听说京城有经商这样厉害的人物。” 赵银莲皱起眉头,在经商一事上她没什么心得,不过是管账还算有些本事。 管事们也是频频摇头,他们私底下查探过,这些店铺的东家另有其人,至于掌柜和他们一样,都只是负责打理店里的生意罢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账簿,赵银莲紧张地攥紧衣袖,不成,府里没了主君,周家全靠这些铺子撑着。 今后宝贝女儿能不能寻到一门好亲,在夫家过得好不好,都看这笔嫁妆,无论现在还是往后,商铺都不能出现问题。 “他们才正式开业半月,我们店里的盈利就少了四分之一,那这个月岂不是要少上一半?这可怎么成!” 在醉仙楼与白子玉对酌的柳明月打了个喷嚏,有些迷糊地拿帕子擦了擦鼻子。 “噗嗤,你这是怎么了?”白子玉笑着递给柳明月一张新帕子,好笑地看着她。 “兴许被谁念叨吧。”柳明月不客气地接过白子玉的帕子,把自己的手帕放在桌上。 本来不过是好友之间互相调侃,不过这回还真给柳明月说中了。 “这些年铺子的生意都是你们管着,在行商上,你们比我有手段,你们快回去想想法子,要怎么把生意抢回来才是。” 赵银莲想到账目上少了的盈利,就如身上被人咬下来一块肉,别提多心疼。 “要是周家的生意不好,你们这些做管事的也捞不着好处,只要这个月的盈利额能回到前两个月的数目,我会给你们比原定多一倍的分红。” 原本管事都有些气馁,一听赵银莲开出的条件,都打起精神来。 不过生意上的事,要拢回客源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周府出来,几位管事就聚到一起商议,要怎么做才好。 那些新开的铺子,才扎根不久,根基当然是不比周家稳的。 第78章 你这是在告诉本小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是么 “你们说,不如来阴的,让对方知难而退,我们只要做得不算太过,给对方一些震慑就好。”其中一名管事提议。 生意场上讲究做事留一线,耍阴招是毒了些,但和断人生路是两回事。 “不错,总归是新店,口碑还不是一点点堆起来的?我们不如花钱雇几个地痞流氓,到对家铺子去闹一闹,将新店的名声搞坏就成。” 几位管事绸缪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京城里就开始传他们几家铺子是周家名下的,一时之间,知道这一消息的客人都不想再登门买东西了。 是不想,也是不敢。谁想和罪臣之后扯上什么关系?保不准会被牵连。 事到如今,皇帝还未有下旨安抚死了主君的周家,就算不挑明了说,但谁不明白,皇帝显然对周军远死时身穿龙袍心有芥蒂? “传递消息时我小心行事,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醉仙楼内,白子玉品尝着新酿出来的酒,心情很不错。 柳明月端起酒盏敬了对方一杯,语气诚恳:“多谢你帮我。” 她如此正色,反而让白子玉有些不高兴:“我们是朋友,说谢做什么?而且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白子玉借着在京城里收药的名头,把周家名下有哪些铺子的消息散播出去,再有柳明月安排的人加在一起,消息自然散播地快了。 京城鱼龙混杂,市井之间走动的人一日不知多少,要细查起来,很难。 而且如今的周府,可没有功夫查到到底是什么人做这些,也不敢查。皇帝没有就周军远死一事表态,他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你最近似乎心情格外的好,就连闲事也管起来了,平时你可是最喜欢清净的。”柳明月有些惊奇地大量起白子玉来。 上辈子在柳明月的印象里,白子玉就是神仙一般的人,不插手他人的事,不是到山中采药,就是在家钻研药书。 无聊的时候,他宁可到山头吹风,也不愿意与人有什么接触。 “这不是发现偶尔热闹些,还挺好的。”白子玉看了柳明月一眼,就状若云淡风轻地移开目光。 “还有每半个月就得去醉香楼一趟,我可得和你打好关系,以便回回拉上你,不然我自己两头跑,多没意思。” 男人撇嘴摊了摊手。 白子玉说的是实话,去热闹的地方,他不喜只身一人,不过,柳明月不会扔下他不管。 “今日就先说到这,我得回侯府去了,之后得空再来找你喝酒。”柳明月喝了些酒,脸就有些泛红,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喝,不然让人发觉,恐惹麻烦。 白子玉懒懒的歪在官帽椅的扶手上,笑吟吟道:“去吧,柳大公子,我就不送了。” 被柳明月一番先发制人的暗箱操作,周府名下铺子里的大客户几乎没再出现在店里。越是门第高的人家,就越担心会因行差踏错带累了自己家。 只有不怎么懂这些的百姓还偶尔会到店里买东西,但买的不会是什么贵重物品。 然而铺面的生意,往往需要靠大客户来巩固自己的营销额,大客户走了,余下的不稳定的客源购入的商品不会花什么钱,铺面的生意自是一落千丈。 在营业额接连下滑的情形下,为女儿今后出嫁时的嫁妆与周府生计打算,赵银莲不得不缩减了周府上下的支付开销。 “我要吃的白果须得是最新鲜、品相最好的,这等次品,怎敢端到我面前来,现在厨房那边的人做事如此怠慢?” 周百合摔了桌上那迭剥好的白果,绿吟心疼,忙蹲下身把果子捡起来。 “小姐,夫人这个月吩咐过,要削减府内用度,送到您这的东西,已经是阖府最好的,厨房那边哪里敢怠慢您?” 绿吟收拾着沾了灰的白果,无奈地暗暗摇头,这迭果子,主子定不吃的。周府上下经济紧张,小姐的用度尚且拘谨,更何况是下人? 所有周百合的用度,她看不上,实际上却是下人们可望不可及的。 “削减用度!可笑!我在京城内,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所用所穿的,怎么能不符合身份?岂非让人看了笑话?” 周百合对家计从来不上心,在她看来,她就是应该用做好的。 这几日送来的东西,无论吃穿用度,都不能和从前相比,虽说没有太糟糕,但一想到这些比从前差,周百合就不高兴。 “那是自然,夫人也心疼您,只是外人知道京中哪些商铺是我们周家的之后,就再不愿意去关顾,周家营生的收入,已经……” 绿吟想和周百合说明白,如今的周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周家。 有道是忠言逆耳,规劝的话在周百合听来有些刺耳。衣着华丽的少女又摔了案几上的东西:“你这是在告诉本小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是么!” 案几上放着的攒盒被摔散,那可是用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就这么摔坏了。 绿吟轻吸了口气,知道说什么都无用,干脆认罪:“奴婢嘴笨,说错了话,小姐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才是。” 睨了眼绿吟卑微的样子,周百合烦躁地把脚边的东西踢开:“出去。” 绿吟默不作声地把地上收拾干净,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对丫鬟发完脾气,周百合冷静了些,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原先她还端着架子,觉得自己貌美,纵然父亲不在人世,也有周家家底撑腰,她有的是时间等覃卓燕做出选择,可现在,她等不起了。 她自幼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要什么,得来的都是最好的。 她这等人物,就该生养在富贵之家,既然周府没落,连她的吃穿都不能支撑,她不妨寻别的去处,她才不想在府上过得处处受制。 几日后。 “殿下,我打听到你近来事忙,所以不敢打扰,直到今日才得见殿下,我心下思念,又担心扰了你。”周百合见了覃卓燕,就开始抹泪。 覃卓燕很吃这一套,因双腿残疾,从没有人想依靠他。能够被人依赖,极大地满足了覃卓燕的虚荣心理,看着周百合也就顺眼了。 第79章 她说你说过,难道还会有假? “怎会,其实只要你差人去递个信,我就会出来见你。”覃卓燕怜惜地帮周百合拭泪,先前对她的怨怼与不满都抛之脑后。 不得不说,周百合是很擅长用自己的皮囊与眼泪去牵动人心的。 “我……不能。周家风雨飘摇,我见殿下多了,未免给殿下找麻烦。” 周百合顺势在覃卓燕身侧的软毯上坐下,如此一来,就不会比覃卓燕坐得高,让他心生不适。 “怎么?难道已经有人开始为难周府?”覃卓燕见她哭得可怜,还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受了欺负。 “虽无人欺负,但周府没了主君,家计艰难,竟然连吃穿也一切从简,我看着那些饭食,下不去口,都瘦了好些。” 周百合故意抬手拭泪,让衣袖顺着手腕滑下,露出一节手臂来。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4节 她这副模样,看着确实娇弱。周百合脸皮再厚,也不好直接开口让覃卓燕给银子,只好拐着弯暗示对方。 覃卓燕握住周百合的手腕,摩挲着她纤瘦的柔荑,眼底满是心疼。周百合面颊微红,羞怯地别过头,但没有将手抽回去。 “怎会这样,唉,若侯府的支出足够,我还可给你些银两支撑,但侯府也拿不出多少来。”覃卓燕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说自己没钱这样的事,其实有些尴尬,覃卓燕不是正人君子,并非不想装大款,而是就连打肿脸充胖子的资本都没有。 “什么?”周百合没料到自己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敢相信。 周百合有所不知,没了上辈子柳明月的嫁妆与铺子营收帮衬,侯府根本拿不出钱,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哪里有多少钱给周百合使用? 少女脑海中忽然想起宫里柳明月说过的话,她还以为侯府开支拮据,只是柳明月故意说的,不成想侯府当真这么穷! 柳明月当时说的那些,不是开玩笑?周百合心下有些犹豫起来。 自己的打算,该不会是竹篮打水?为了确认,周百合担心地回望覃卓燕:“殿下竟如此辛苦,侯府的情况到底如何?” 周百合担心惹恼了覃卓燕,让他难堪,所以还是拐着弯问。 “上回我听妹妹说,侯府要用她的嫁妆填补侯府的账,是不是真的?” 要说前面坦白侯府账上没多少钱,只是有些尴尬时,那么此刻覃卓燕就如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覃卓燕震惊地瞪大眼,瞳孔因过分震惊而轻颤,若不是他的腿不能行走,怕是这会他能够直接站起来,男人松开周百合的手:“自然是假的!” 他口头上是厉声解释,但心里怎么不清楚侯府的情况到底如何?他没有盘算过柳明月的嫁妆,但母亲想来是有过这个意思的。 覃卓燕并非因算计女方嫁妆感到羞耻,而是愤怒之前京中出现侯府算计儿媳嫁妆一事,竟然是柳明月捅出去的。那个贱妇,胆敢背地里给侯府捅刀子!岂有此理! “侯府再难,也不会把心思动到新妇的嫁妆上,柳明月不过是故意诋毁侯府!” 覃卓燕气得眼尾泛红,他这般跳脚,落在周百合的眼里,就是被戳穿真相的气急败坏。 当初柳明月出嫁,周家给了多少嫁妆,周百合是知道的,那点钱侯府也要贪图。 到底是要艰难到什么样的地步?尤其见覃卓燕如此反应,周百合怀疑柳明月说的是真的。 “殿下说的是,我也是一时想起来,所以顺口问了一句。”周百合压下心里的嫌弃,表面上还是做出心疼覃卓燕的样子。 但覃卓燕得知柳明月就是败坏侯府名声的人,哪里还有心思与周百合谈情说爱,借说自己有事要回府一趟,两人因这个话题不欢而散。 覃卓燕怒气冲冲回到侯府,让侍从推着他直奔柳明月的院子。 “丑妇!”一进院门,覃卓燕就不客气地以这般难听的称呼唤柳明月。 恰巧柳明月在院子里栽种药草,有人咋呼地进来,柳明月茫然地直起身来,看见是覃卓燕,她就递给院子里的下人一记眼神。 看世子火冒三丈,下人巴不得退下,一溜烟的功夫院里就只剩柳明月主仆三人与覃卓燕大眼瞪小眼。 “不知殿下登门有何见教?”柳明月看他身上穿着正式,应当是外出回来,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上了几不可察的戏谑。 “亏你好意思问我?你好歹是侯府的儿媳,我确实不待见你,但也没苛待过你,你就这般抹黑侯府,在外到处说我们侯府惦记你的嫁妆?” 覃卓燕质问柳明月时,眼睛圆瞪,一副恨不得把她撕碎的狰狞神情。 面对覃卓燕的质问,柳明月一脸无辜:“什么抹黑?什么嫁妆?我怎么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殿下怎突然这么说?” 眼前这人是什么人,柳明月还算知道几分,他当然不会是去查了这件事,而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那人是谁? 不等柳明月套话,覃卓燕见她死不承认的嘴硬样子,就自己把人招出来了。 “你别在我面前做样子,若不是你姐姐告诉我此事,我还真被你蒙在鼓里!你们是姐妹,她说你说过,难道还会有假?” 覃卓燕说出周百合来,柳明月心猛地一沉,隐隐觉得大事不好。 不对。 上辈子周百合与覃卓燕之所以能在周家没落后走到一起,是因周百合贪图荣华,而侯府倚仗着柳明月铺子的盈利,过得风生水起。 覃卓燕乐意在美人面前展现财力,所以不吝惜在周百合身上花钱,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周百合当然死心塌地地依附在他身上了。 加上后来白子玉治好了覃卓燕的腿,他隐瞒着柳明月,私下和周百合纠缠在一起,哪还有什么难成的? 可这一辈子不同,覃卓燕不仅什么都没有,还只是个瘸子,除了那张脸,当真是毫无可取之处。至于脸,京城里可不缺品貌好的公子。 “殿下,我确实没说过侯府的是非,兴许是姐姐会错了意也不一定。” 第80章 干脆顺水推舟,做她一个顺水人情 柳明月为自己狡辩,脑海里还得操心周百合与覃卓燕的终身大事。 一想到周百合会因侯府艰难,而不和覃卓燕在一起……柳明月一阵头疼。在算计周家的时候,她想着不让周家好过,就忘了这一茬。 让他们俩自己走进陷阱里这个计划,只怕是不成了,她得另想办法。 “会错意?说得好生轻巧,当初那流言本就莫名,原来是你所为!” 覃卓燕看到柳明月这张脸,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看他的眼神,柳明月就知道自己就算说破嘴,对方也是不会信的。 不过她说的本来就是谎话。 “殿下认定是我,可我实在冤枉。我嫁入侯府,与侯府同为一体,怎么会做让自己脸上无光的事,还请殿下细想。” 柳明月说得言辞切切,没有半分心虚与闪避,说的就像是真的。 “如果是别人如此辩解,我还会信,但你这丑女说的话,本世子一个字都不会信。”覃卓燕拂袖冷哼,但也没想和柳明月继续掰扯。 “你抹黑侯府的事,不会就这么轻松揭过去,你等着!”覃卓燕说罢,侍从就推着他离开。 花生不喜欢覃卓燕,但也是头一回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担忧道:“夫人,世子殿下如此动怒,您要如何应对?” 柳明月耸了耸肩:“不过是去告状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拿不出证据的事,侯府再怎么着只能是小惩大诫,不敢对她严惩。真追究起来,她要是问周百合怎么和覃卓燕说这些,他自己怕是都三缄其口。 覃卓燕去到侯夫人处,义愤填膺地和母亲告了柳明月抹黑侯的罪行。 当初侯夫人就因为消息走漏十分头疼,以为是哪个嘴没把门的下人传出去的,没想到侯府声名受损,是因为这个小蹄子。 “放肆!真是放肆!她在侯府白吃白喝,府里不曾要求过她什么,她不知道感恩就罢了,居然还敢在人前编排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 侯夫人听完覃卓燕说的,没注意到他话里的不寻常处,重点都放在柳明月身上。覃卓燕沉着脸冷哼一声:“母亲平时就是太纵她!” “来人,让人吩咐下去,世子妃言行不恭,今后她都不许在府里用饭,厨房那边不许送饭过去!” 因拿不到柳明月的嫁妆,侯夫人耿耿于怀,她拉下了脸,那蹄子却是个不知好歹的。 但头一回没得手,碍于脸面,侯夫人就不好再开口了。偏偏没占到半分便宜,还背了骂名,侯夫人怎能不气,得知抹黑侯府的是柳明月,之前的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可,这,要是世子妃到厨房来问呢?”厨娘穿着布衣,嗫嚅地询问侯夫人。 府里主子的事,和他们做下人的没关系,但遭罪的往往就是他们这些下人。 “问?那就明白地告诉她,她要是饿,想吃东西,就花自己的嫁妆,用自己的使费!” 侯夫人拍案站起身,极力压制着想到柳明月的院里给她点颜色瞧瞧的冲动。 既然主子已经这么说,厨娘哪还敢问什么,低着头连连称是就退回厨房去干活。 头一日,得知厨房不会再给自己预备饭食的消息,柳明月大闹了一场。 连接前院与中庭的回廊上,柳明月被侍女搀扶着,哭得好不可怜。 “我嫁到侯府这些时日,不曾有半分差错,丈夫因我貌丑与我离心,婆母喜清净我就不敢到跟前打扰,本本分分地待在院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继续哭诉:“哪成想,我堂堂世子妃,府里就连我一口饭都没有,天可怜见。” 柳明月捶胸顿足地哭,桂花与花生知道主子是做戏,都有些手足无措。 连接前院与中庭的回廊上来往下人最多,能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柳明月才收场,说了一通总不能饿死的话,就去拿嫁妆出去变卖银子。 “三位客官,你们想吃什么?或是要我推荐些店里的招牌菜?” 变卖了嫁妆,柳明月拿着银子到京城中最热闹的酒楼去吃饭,一进门,就有眼尖的店小二上前来招呼。 “我们主子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妃,不知可否安排一间厢房?”桂花得了柳明月的吩咐,进了酒楼就自报家门。 正午是酒楼最热闹的时候,听到定北侯府的名讳,不少客人扭头向这边看来。店小二很上道,躬身笑说:“厢房还有几间。” “罢了,就在这用饭吧,侯府如今不备我的饭食,我想吃什么,只能到外头来花钱买,可我到侯府,哪里得过月例银子,只好用自己的嫁妆。” 柳明月重重叹了口气,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大堂里大半的人听见。 嚼舌根这种事,是酒足饭饱时顺口的消遣,要传遍酒楼乃至传遍京城,可太简单了。她是说得淡然,店小二却惊了:“什,什么?” 在高门大户人家,从不会有这样的事,平民百姓吃到侯府的瓜,那真是了解不足,震惊有余。 “我的嫁妆不多,能省则省,还请小哥上几道招牌菜即可,多了我与侍女吃不完。”柳明月淡然一笑,只是这笑落在旁人眼里有些惨淡。 店小二引主仆三人到位置坐下,一愣一愣地到到柜台那边帮她们点菜。 “夫人,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张扬了?” 花生与桂花在主子对面坐下,拉开了距离,但不妨碍帮主子布菜。 柳明月喝了茶,抿了抿嘴,觉得味不太好,放下茶盏没有再喝。 “既然已经被知道消息是我故意走漏,侯夫人要撕破脸,那为什么不继续传?干脆顺水推舟,做她一个顺水人情。” 柳明月大大方方地取下斗笠,察觉到酒楼里客人看过来的目光,柳明月心如止水。 桂花与花生的嘴角不约而同抽搐了以下,主子是懂‘顺水人情’的。 三人在酒楼高调地吃完饭,然后大摇大摆地一路走回侯府。接下来的几日,柳明月出门都不乘坐马车,皆是步行到酒楼去。 第81章 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因为女子外出多戴着幕篱,所以京中小姐们长得如何,京城百姓不全认得。然柳明月那张脸,长得可太有辨识度了。 很快,京城百姓就知道定北侯府连饭都吃不起一事,就连世子妃这正经主子,都得掏出自己的嫁妆钱来到外头用饭。 “侯府真是不象话,不过到底是贵胄,怎么就连府上账目的基本开支都支不出来?” 京城里,无论大街小巷还是酒楼茶馆,都能听见有人谈论侯府。 “之前不就传过侯府账上拮据,所以想打新妇嫁妆的主意,之前我还觉得是讹传,现在看来是真的,侯夫人是有意整治世子妃呢。” 就算不太清楚侯府里头的事,也有机灵的人把事情猜到七七八八。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5节 到处都在说侯府寒酸落寞,侯爷常在外走动,每日还要进宫早朝,很快就得知了此事。 “简直胡闹!就算她有什么错,也只在府里责罚就是,现在事情闹开,让城中百姓看笑话,成什么样子?你快吩咐厨房那边恢复她的饭食用度。” 侯爷气冲冲地回府,见侯夫人居然在院子里气定神闲地修剪盆栽,就更生气了。柳明月怎样他是不关心的,但这么做是丢的是侯府的脸面。 京城中传开的消息,侯夫人不是不知道,但现在她不在意了。 至少,不比惩戒柳明月让她在意。 “那丑女自从嫁到我们府上就无法无天,先前有人说我们府开支拮据,算计新妇嫁妆,就是她自己说出去抹黑我们侯府!我们必须给她些教训!” 侯夫人持着和侯爷相反的态度,在她看来,罐子已经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侯爷,您不大管后宅的事,但想来也知道那小丫头厉害,要事不辖制她一二,还不得踩到我们头上来?左右她嫁妆也没多少!” 妇人给侯爷倒了杯茶,扶着侯爷坐下来,边宽慰他边说自己的想法。 “她的嫁妆有几个钱,她乐意出去吃,就吃去,我看她能撑到几时,等她的嫁妆花完了,还不得安分听话?” 侯爷面色复杂地看了侯夫人一眼:“你说得固然有理,但外头的风言风语,你有去听过么?惩罚她要紧,侯府的脸面也要紧。” 风言风语当然是听过的,但侯夫人已经做好了打算。做都做了,怎能轻易收手。 “名声?现在外头的风声已经止不住,那不如干脆忍忍,把那蹄子制住再说,总不能两头都捞不着好!” 在接连的流言冲击下,侯府还有什么名声?左右名声已经很差了,不妨再差一点。然而侯府名声变差,还有一人格外头疼,那就是覃卓燕。 柳明月需用自己的嫁妆到酒楼吃饭一事传开,覃卓燕就发现周百合就不大愿意见他,就算偶尔出来,态度也很是敷衍。 一切,都是从知道侯府的状况不好后开始。 “殿下,照您的吩咐,小的悄悄去给周小姐递信,但周小姐说染了风寒,恐给您过了病气,最近就不见了。”代覃卓燕去传话的侍从回来回话。 沉思的覃卓燕闻言语气骤冷:“我知道了,下去吧。” 感染风寒?覃卓燕冷笑着把手里的鸳鸯香囊扔在案几上。周百合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善解人意,实则虚荣、虚伪至极!只有那张脸蛋娇媚,让人念念不忘。 看清了周百合的虚伪是一回事,这不妨碍覃卓燕想得到她。 对于因双腿残疾,多年来京中贵女无一看得上的人而言,就算知道了周百合是虚情假意,覃卓燕也不想放手。 貌美且愿意和他眉来眼去的女子,不会有第二个,这点自知之明,覃卓燕不至于没有。 “周百合啊周百合。”男人推着轮椅靠近案几,重新将那枚香囊拾起。 覃卓燕攥紧说里的香囊:“呵,你以为除了我,还会有哪个望族子弟愿意娶你不成?你一时不愿意为妾不要紧,我等得起!” 侯府的境况是不太好,好在周家的处境很是尴尬,两府半斤八两。说难听些,侯府是穷,但好歹清白。 周家?周军远的死到底怎么说陛下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表态?在此情形下,周百合不见得能有更好的选择,覃卓燕愿意等。 侯府另一边院子里,柳明月卧房的门窗紧闭,柳明月不可置信地问才去探听消息回来的花生:“最近都没什么动静?” “嗯。”花生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小丫鬟说世子殿下近来连门都不出。” 柳明月躺回藤椅上,懊恼地拍了一记自己的额头。 她光想着让侯府和周府不好过,就忘了周百合是个彻头彻尾的爱慕虚荣的女子,倘若没有锦衣玉食,如何能够诱地动她? 让他们惺惺相惜走到一起是难了,看来得想别的法子撮合他们俩。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且不得不在一起? “夫人您怎么了?忽然对世子殿下如此关心,之前您不是还说强扭的瓜不甜?”花生有些不明白主子为何对殿下上心起来。 花生话音方落,柳明月就猛地坐起身,激动地握住花生的手。 “我想到了!”说罢她就去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人皮面具和男装。 既然顺其自然不成,那霸王硬上弓不就是了!周百合与覃卓燕扭扭捏捏,不知拖到什么时候,不如干脆下药! 柳明月匆匆忙忙赶到醉仙楼,碰上付了酒钱刚打算离开的白子玉,连忙把人拦住好:“子玉,借一步说话。” 她拉住白子玉的手,不由分手就把人往厢房里拽。 厢房内,桌上的碗筷、碟子还未收拾,不过白子玉用饭饮酒从来都是举动赏心悦目,用过饭案几上也没有杂乱。 “哎哟,柳公子今儿怎么火急火燎的,还把我往屋里拽,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去醉香楼多了,白子玉说话也不正经起来。 “诶,你还真说对了,你,有没有那样的药?给我些。” 柳明月笑得两眼弯成月牙,白子玉被她看得背脊发毛,震惊地瞪大眼:“你?你竟然如此龌龊!” 第82章 下药 不怪白子玉反应大,他委实是被吓到了,去醉香楼再多次,他也是为治病救人去的,对人用这样下三滥的药,在他看来是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白子玉为人光风霁月,只是在她面前不大一样,这药,有些触及医者底线,柳明月拿不准他会不会给,只好软磨硬泡。 “你就给我些嘛,就要这一回!”柳明月拉着白子玉的手晃了晃。 她的手瘦了些,但肌肤光滑柔软,握着白子玉的手时,白子玉觉得,还挺趁手。男人的目光掠过她的手背,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 “我不自夸自己正经,但还算正直,如此下作的药,我确实没有。” 身为医者,此药下作,白子玉从不沾手,没想到头一个敢到神医面前讨要此药的,竟然是自己的好友。 柳明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白子玉确实为人正直,不过…… 少女动动脑筋,厚着脸皮道:“既然没有,研究一份就是,而且得是事后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药,要达到此等程度,天底下只有神医你能做得出来。” 她说得理直气壮,白子玉被她气笑:“神医的本事,你就是这么用的?” “好子玉,你就帮我这一回。”柳明月话出口,多少有些心虚。重生之后找上白子玉,他帮自己可不止帮了一回。 “也罢了,缺德且和你一起缺德吧。”白子玉叹了口气,答应了。 白子玉不愧是神医,尽管没有研究过这类药,制作起来也不费事。 不过是三天的功夫,白子玉就将药研制出来,按照柳明月的要求,是用在人身上之后,不会被发现任何痕迹的药。 “柳公子,在下身为你的好友,尽人道主义提醒你一句,此药阴损,害人终害己,你自己……唉,掂量着来吧。” 白子玉把药瓶推到柳明月手里,从柳明月出嫁后找到他,托他帮忙,白子玉就能察觉到其对周府与侯府偶尔没藏住的浓烈恨意。 柳明月对周府的恨有迹可循,但对于侯府的恨,绝不会是因为覃卓燕对她冷淡的态度,不过详细情况白子玉也从没有问过。 “多谢。”柳明月郑重地向白子玉道了谢,留他在醉仙楼喝了酒。 拿到药之后,柳明月就加派了人手,盯着覃卓燕与周百合的动向。 等了小半个月有余,这两人拉扯多日,终于相约到一家酒楼相见。 酒楼人多眼杂,但是也因为热闹杂乱,所以鲜少有人会注意到谁。覃卓燕与周百合前后到约定的厢房,既是私会,两人都没带下人。 “殿下,此前我病着,没有出来相见,都怪我的身子不争气。” 一见面,周百合就向覃卓燕诉苦,今日周百合的面色有些发白,梳了个垂髻,看起来很是柔美惹人怜爱,似真病了一场。 “养了这许久,可好了么?”覃卓燕本来心里对周百合有怨,看到她这柔弱的样子,一颗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周百合观察着覃卓燕的面色,见他没有愠色,心下稍松了口气,以手帕拭泪:“好些了,我心里挂念着殿下,所以立刻想见你。” 两个人是在案几边坐下,周百合给两人斟了茶,破涕为笑:“殿下不生我的气,就喝了这杯茶罢。” 眉来眼去之间,两人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覃卓燕心下萌动,接过周百合递来的茶喝了,对方见状也喝了自己那杯茶。 两人哪里想到,他们屋里的茶水,已经被柳明月买通的店小二给下了药。 那药的作用时间短,融于水中两个时辰之后就会失效。所以就算两人没有碰茶水,过了时间,茶壶里的茶就变得和普通的茶水没什么两样。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东西已经添在茶水里。”酒楼后门,店小二搓着手向柳明月。 “很好,这是给你的,把嘴闭严实了,别给自己找麻烦。”柳明月敲打完店小二,拿出十两递给他。 对方见到十两银子,欢喜地接了过来,连连称是就回去忙活。 柳明月抬头看向二楼的厢房,勾唇一笑,周百合、覃卓燕,你们俩就慢慢享受我送给你们这份大礼。 厢房内,覃卓燕与周百合喝过酒之后,很快面色开始泛红。两人说着话,看着对方只觉得就连呼吸都变得滚烫,不知不觉抱在了一起。 酒楼大堂里热闹非凡,楼上厢房里亦是别样的热火朝天。覃卓燕与周百合无人打扰,在厢房内春风一度。 “客官,您慢走,下回再来!”酒楼门口,店小二笑着送客人离开。 长街与酒楼喧闹的声音传到二楼厢房,覃卓燕眉头微蹙,手臂动了动。 他这一动弹,就发觉手臂被压着,恰巧,躺在他手臂上的人也醒了。 此时正是傍晚,黄澄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光线不暗,反而很明亮。所以床榻上的两人一睁开眼,对方熟悉的面孔就映入眼帘。 “殿下!”周百合惊恐地瞪大眼,猛然坐起身。然而起身周百合才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厢房的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两人的衣裳。 周百合眼前一黑,捞起被子将自己身上遮掩好,就低声啜泣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她身下隐隐作痛,就算再不经人事,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覃卓燕撑着坐起身,环视周遭,震惊不比周百合少。 覃卓燕很清楚他那方面,不是一直不行么?怎么今日忽然可以了? 周百合有些魂不守舍,又觉得羞耻,顾不得那么多,先裹着被子下榻,把自己的衣裳拾起来,绕到屏风后手忙脚乱将衣服穿好。 “怎么办……怎么办。”她手发颤地去绾头发,绾了好几次才将头发绾好。 而覃卓燕也回过神来,心想自己那方面兴许是好了,大喜过望,不过眼下还是要先安抚好周百合。 覃卓燕穿好衣袍,撑着坐回轮椅上,推动轮椅来到屏风后。 而周百合已经哭成了泪人,偏巧脸上的潮红还未散去,眼尾的红晕让覃卓燕喉间一紧。 第83章 将她休弃后我就立你为世子妃 覃卓燕不自觉将声音放柔和许多:“百合,你别怕。”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百合泪眼婆娑看向眼前的男子。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你别怕,我会对你负责,不过眼下我还没有机会将丑女踹走,只能委屈你先以妾室身份入府。” 覃卓燕做出为难的样子来,周百合一听做妾,眼睛就瞪大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6节 看出周百合的抗拒,覃卓燕立即接道:“我自然不会让你一直做妾,只等你生下长子,我就能名正言顺将你扶正!” “当真?”周百合面色有所缓和,但是眼底还是泛着犹豫地神色。 担心周百合不愿意,会闹起来,覃卓燕难得沉住气循循善诱。 “当真,我不会与丑女同房,身为妻子,她一两年无所出,我就可以以此作为七出之条休了她,将她休弃后我就立你为世子妃。” 覃卓燕神情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哄人,周百合犹豫再三,对做妾一事,她是不情愿的,可自己已经……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点头同意。 “殿下不失信于我就是。”周百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覃卓燕见她松口,便笑着耐心地哄她。 为了不让人起疑,两人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离开。 覃卓燕本就想得到周百合,没想到如此轻易就成事,心里高兴,回到侯府,就找侯夫人说了这件事。 得知周百合点头愿意入府为妾,侯夫人很乐意,也没细问这里头的事,当日就派人到柳明月那里去传话。 “世子妃,夫人说了,殿下只有你一位正妻,没有妾室,如今就是纳妾也很应该,所以命奴婢来和您说一声。” 段妈妈的态度很是高傲,仿佛在说,自己根本没把柳明月放在眼里。 “没别的事,奴婢就先会侯夫人那边伺候了。”段妈妈行了礼就扭头走了。侯夫人的意思,只是派个人来知会柳明月,没打算询问她的意见。 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妃,没有娘家倚仗,当然就没人理会她同意与否了,她的意愿,没人在意,也不重要。 “奴婢是不是听错了,段妈妈说世子殿下要纳谁为妾?” 柳明月有些懵地坐在藤椅上,花生也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是桂花重述了段妈妈的话:“殿下要纳大小姐为妾,当真?” “既然是差段妈妈来传话,当然是真的。”柳明月从藤椅上坐起来,不应该啊,这两人,就这么把婚事定下了? 上辈子,周百合可是有了身孕之后先做外室,然后一步一步把她逼死。 怎么这辈子不一样?周百合成了妾室不说,不日就会入府。柳明月发觉事态进展与上一世不太一样,心里不觉有些郁闷。 不过与赵银莲的心情相比,柳明月的心境可轻松多了。 周百合从酒楼离开,回府沐浴过后,才敢去见母亲。到了赵银莲面前,周百合踟蹰起来。 赵银莲因为商铺营业额下降一事,头疼了多日,见到女儿心情才好些。 “我儿,来找娘有什么事?”赵银莲让周百合坐下,然后命小厨房立刻去准备周百合喜欢的瓜果点心送来。 “母亲,女儿有一件要紧事想和您说,您可不可以先让她们退下?” 屋里屋外都有下人,那挡子事,周百合怎么都说不出口。 看出女儿有心事,赵银莲很爽快地将人遣退:“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退走,门关上,周百合才嗫嚅地把自己和覃卓燕的事说了。 “父亲去后不久,我与殿下偶然在街上遇见,就渐渐熟络起来。” 周百合不敢说自己是有意和覃卓燕牵扯上,说了半天,才说到今日厢房里发生的事情。 “殿下说让我先入府为妾,等我生下孩子,就扶我为正室。” 因为心虚,周百合的声音很轻,可坐在主位上的赵银莲,如受五雷轰顶。 妇人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女儿这一句话炸地有些耳鸣,僵硬地转过头,震惊地看向自家女儿。 即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也为女儿没心气愿意去做妾感到震惊。 “你胡涂啊!妾室!别的妾室也就罢了,定北侯府的正室是谁?是柳明月那丑妇,娘把你好吃好喝养大,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赵银莲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女儿为什么和覃卓燕勾搭上,那点心思,她身为妇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出身高,所以从来都对这样的手段很看不上,觉得低贱,结果她的女儿就闷声不响成了她最不屑的那类人。 “我苦心孤诣,给你攒了一笔嫁妆,计算周府大不如前,嫁一个四五品官员之家做主母,凭你的嫁妆,你到他们府里岂会受人轻视?” 赵银莲抬手抵住额头,之前铺子出了问题,她都没觉得如此头痛欲裂。 “娘!女儿也不甘于人下,可是,女儿还有什么可以赌的呢?”周百合也是后悔,被赵银莲一呵斥,就掉起眼泪来。 事情已经发生,说这些都迟了,不过只要将来能够成为世子妃,就不枉她今日所遭受的苦难。 赵银莲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女儿已经和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只能如此。 纳妾不比娶妻,过程很是简单,加上周府家势不如从前,大半的家底都给了周百合做嫁妆,至于出嫁这日,自然是不好大操大办的,只是简单做了布置。 赵银莲有心给女儿办一个热闹风光的婚礼,可为妾室还大操大办,是惹人笑话。两府定下日期,五日之后,周百合就草草被纳入侯府。 不过是纳妾,侯府没有宴客,只有侯府的人在花厅。 “新姨娘向世子妃敬茶。”司仪的声音响亮地在花厅内响起。按理说,侯夫人才是府里的女主人,不过周百合是覃卓燕的妾室,而正室是柳明月,那么新姨娘就只需向正室敬茶。 柳明月端坐着,笑吟吟地看着盖着水红色盖头的周百合,看起来落落大方。 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周百合走到蒲团前,抿了抿唇,强忍着眼泪跪下来,委屈地什么似的。柳明月离得近,透过红盖头隐约看见她的神情,却笑着不说破。 第84章 周百合跪下给柳明月敬茶 “妾身,给主母敬茶。”短短的一句话,几乎是周百合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来的。 柳明月笑着点点头,没有当众为难,接过茶盏,淡然地抿了一口。 “你既入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虽是妾室,但也要安守本分,谦逊恭敬,伺候夫婿,在外言行举止都要守着规矩……” 柳明月将主母那套拿捏地得心应手,不过,她故意降低了语速,每一条规矩都说得慢悠悠的,让周百合跪地久一些。 不过,柳明月语速慢,但恰当,让人听来只觉得是个稳重端方的。 “我能教导你的不多,去见过侯夫人吧。”柳明月笑着看向长辈席上的侯夫人。 侯夫人之前就见过周百合,知道此女貌美,今日见她仪态好,就更喜爱了。相比丑陋的儿媳,侯夫人更喜欢周百合。 在周百合入侯府前,覃卓燕就已经与侯夫人说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要知这之前,侯夫人很清楚宝贝儿子不行的事,没想到在周百合身上行了! 也许是儿子与周百合心意相通,侯夫人心下宽慰,想着兴许自己自己的宝贝儿子很快就能有后嗣。 “妾身见过侯夫人。”周百合娇滴滴地向侯夫人行礼,听得侯夫人是心花怒放,由衷觉得自己的儿子就应该娶这样的女子。 “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入侯府,就与世子和谐相处,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侯夫人说了许多的话,让花厅内众人面色各异。 所有人里,只有柳明月神色平静,一口接着一口地喝茶。对侯夫人的寄望,红盖头下的周百合红了脸,不过,她正有此打算。 她必须尽快诞下长子,只有如此,她才能够早日成为侯府世子妃。只要自己趁着新婚情好,多缠着世子殿下,总能尽快有孕的! 等有了身孕,她就将柳明月这丑女赶出侯府! 周百合自以为盘算很好,入夜,她就从箱柜里拿出一袭水红色的纱裙穿上,纱裙轻盈,周百合长发披于脑后,衣裳在烛光下有着别样的风情。 “你们都下去吧。”周百合遣退下人,含羞带怯地在床榻边坐下。 覃卓燕灼灼目光落在周百合身上,看得移不开眼。 今日周百合入门,正式成为覃卓燕的妾室,关起门来,两人也就不用还碍于礼法不好亲近。 “殿下。”周百合娇羞地唤了覃卓燕一声,轻解罗裳在覃卓燕身侧躺下。 覃卓燕呼吸微重,俯下身,抬手捏住周百合的下颚暧昧地摩挲起来。 之前两人欢好时,周百合没有清楚的记忆,此时意识清醒,两人看着对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周百合将被子拉上来些,眨巴着眼盯着覃卓燕。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可很快,覃卓燕的神情有些微妙,松开周百合直起身。周百合不知道怎么了,好奇地看向身侧的男子:“殿下?” “今日你入府,尽了那么多的礼,也累了,今日先休息吧。”覃卓燕含糊说罢,就放下纱帐躺了下来。 周百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夜洞房花烛,覃卓燕居然让自己休息?周百合不甘心,侧卧着,手轻攀上覃卓燕的锁骨。 她没有明显的举动,而是使坏般指甲轻划过覃卓燕的肌肤。 如此撩拨,周百合认为应该能让其情动,可覃卓燕对她的举动根本没有反应,就连之后她再怎么暗示,覃卓燕都无动于衷。 身为女子,周百合只能暗示,不能言之露骨,见状以为覃卓燕累了,只好作罢。 殊不知,覃卓燕躺在她身侧,恨得手都攥疼了,周百合对他百般撩拨,他也想有反应,然而他的身体和从前一样,如一潭死水。 深夜,覃卓燕起身去书房,叫来自己的心腹,侍卫见洞房花烛夜主子不歇息,反而召见自己有些意外:“不知殿下有何要事吩咐?” “你去给我查,那日我与周百合私会,屋里或是有什么熏香,或是食物茶点有问题,一旦查出端倪,立刻来回话。”覃卓燕想起自己那日异状,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那日自己与周百合稀里胡涂发生肌肤之亲,覃卓燕醒来就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 不过当时他为自己能行事而高兴,又想着先安抚周百合,就将重要的事暂且忘了。现在想来,他不是恢复了那能力,而是有什么东西导致他那方面暂且恢复功能。 覃卓燕的心腹查事情还算快,将覃卓燕说的熏香、饭食全查了一遍,竟毫无线索。 “你是说一切正常?”覃卓燕有些不敢相信侍卫传回来的话,怎么会一切正常? “为了确保没遗漏什么,小的细查了,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殿下,您是怀疑……” 意识到自己僭越,侍卫立即住了口,覃卓燕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手让他先下去。 覃卓燕不明白,如果饭菜、熏香都没问题,自己那日怎会迷失心智,还能有所反应? 眼下,覃卓燕不认为是周百合下的药,毕竟看来,有些没什么必要。此女虚伪又虚荣,之前因为得知侯府境况不好就冷着他,怎么可能忽然大费心思对他下药? 如此孤注一掷……覃卓燕心里尽管觉得不爽快,但也知道这么做根本不值得。 新婚之夜,覃卓燕与周百合各怀心事,接下来几日,从眼线那打听到两人屋里连日没什么动静,柳明月却是愁坏了,已然猜到世子那檔子事不成。 周百合入府为妾,柳明月要彻底摆脱侯府,只能是对方有孕,早日生下孩子,她方可解脱。但上辈子做了表面夫妻三年,她能不知道覃卓燕怎么回事么? “夫人,您火急火燎的,又是要去哪里?”花生口头上担忧,帮忙的动作却利索。 “有要紧事要办。”穿好长靴,确定院子里无人,柳明月就风一般出了屋门直奔醉仙楼。 近来白子玉直将醉仙楼当成“据点”,时常在厢房待到很晚才离开,不过他在外人看来性格怪癖,不好与人说话,时常在雅间独坐独饮,没有他的吩咐,店小二不会打扰。 第85章 我给他留后代的机会,已是他的运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白子玉看了眼天边弦月,目光落回呼吸有些急的柳明月身上,“跑得汗都出来了,莫不是半夜撞了鬼?” 眼下时辰不早,白子玉言语间多有怨柳明月这么晚还来麻烦他,脸上却笑着。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7节 “之前给覃卓燕用的药,还有没有?”柳明月缓了一会,气息缓和下来才开口。 白子玉单手托腮,笑得促狭:“怎么问起这个来,你也想用?用在谁身上?” “用在你身上可好?”柳明月翻了白子玉一个白眼,想到正事还是正色起来,“快别打趣我了,我发现婚后覃卓燕与周百合房事不和,定是世子那方面不行,我才想来问你讨药。” 说完柳明月也觉得自己操心太过,撇了撇嘴:“用在你身上都比不上这匪夷所思。” 身为正室,成婚不足半年丈夫就纳妾,她还为他们的房中事操心,确实离谱。 “噗嗤。”白子玉轻笑一声,他生得本就丰神俊朗,笑起来让人见之如春风拂面,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漏窗下,月光镀了一层银光,就见他歪着头道,“试试?” 柳明月瞳孔微缩,心想烟花之地果然移人心性,就连白子玉正人君子,也学会调戏人了。柳明月秀眉蹙起:“别开玩笑,我想让周百合尽快有孕,我才能从侯府脱身。” 她说得郑重,白子玉也敛了玩笑的神情,正色向柳明月解释:“药上回已用完,不过我可以研制新的给你,你须得知道,药的效果虽好,且下在茶水饭食里不会有痕迹,但……” 白子玉面色略微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这到底是虎狼之药,对世子这类身体本就不行的男子而言,百害而只有一利,多用会伤根本。” “会死?”柳明月眉头微挑,覃卓燕只是腿不好,不可能会无端端暴毙,人死了,事情反而会变得麻烦,世子生死,朝廷那边会派人彻查,那可不成。 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白子玉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不会,只是原本世子世子不能人道还有治好的可能,一旦长期用此药,以后会彻底变成无药可医。” “我还以为会死人呢,不过如此。”柳明月冷笑着摆摆手,“我给他留后代的机会,已是他的运气,若不是为早些离开侯府,他这辈子,都别想行事,后嗣?可笑!” 柳明月说起覃卓燕,面色就冷了下来,说罢发觉自己语气太过尖锐,柳明月神情僵了僵:“对不住,我一时气恼有些失态,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再帮我一回。” “唉,帮,我自然会帮你。”白子玉叹了口气,答应一日之后就拿药给她。 次日,从白子玉那里得了药,柳明月就在覃卓燕治腿的药里添加了白子玉给的药。 覃卓燕腿不良于行,需要常年保养,日日都要喝药,这给了柳明月方便下手的机会。 柳明月尽量只在自己院子里走动,不到别处,至于探听消息,当然是从眼线口中获知。覃卓燕与新姨娘是否恩爱,侯府都注意着,许多时候倒省了柳明月特意打听的功夫。 这不,只是外出买了些肉干回来,桂花就听来了周百合那边院子的近况:“夫人,世子殿下这一个月以来都宿在周姨娘屋里,想来您很快就会遂心如愿。” 与桂花的乐观不同,在没尘埃落定之前,柳明月不能安心,只道一句:“但愿吧。” 柳明月操之过急,不过仗着白子玉的药不可能被人查到,所以只管用在覃卓燕身上。 覃卓燕起初还为自己终于能重振雄风而高兴,不过,他只怀疑周百合是不是对他下了药。 之前在酒楼厢房私会,两人之间只是意外,周百合那之前并不知他不举,所以洞房当夜没有对他使用,之后两日,发觉他不行,就开始悄悄用药。 “你确定本世子每日所用的饭菜和茶点都没问题?”覃卓燕目光阴沉地看向侍卫。 “回殿下,千真万确,属下这几日从厨房备菜到端到您面前,再到您入口,属下都盯着,确实没有异常,在您用饭之前,小的也已经查过您要入口的东西。” 侍卫也是为难,主子近来疑神疑鬼,屡次叫他查饭食有什么问题。 西院那边也许会有一些不安分的心思,所以侍卫认真追查,结果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奇怪……”覃卓燕移开目光,既然饮食上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覃卓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问题正是出在他每日都要服用的汤药上。 对一切懵然不知的周百合,为覃卓燕接连一个月都宿在自己屋里一事得意洋洋。 因为受宠,府里下人对她的态度很不一样,这极大地满足了周百合的虚荣心,加上自己是妾室,地位低,可柳明月那个正室世子妃还不是比不上她一个手指头? 每月初一十五,身为妾室的周百合都需去给正妻请安,周百合是很乐意的,不去见柳明月,怎么能在对方的面前耀武扬威? “妾身见过夫人。”周百合对柳明月福身一礼,下巴却抬着,看起来得意极了。 花生与桂花看不惯她的做派,站在自家主子身侧,暗地里不知对她翻了几个白眼。 这样的伎俩,上辈子柳明月见过更厉害的,对此不以为意,启唇道:“起来吧,坐。” “夫人怎么说也是世子妃,怎么屋里装潢如此简朴?连一件象样的摆设都没有,要是见客,岂不是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周百合有意将脸面二字咬地重些。 周百合言下之意很明显,身为正室夫人,柳明月样貌丑陋,谈何脸面可言? “我喜简朴,如此干净宽敞,很合我的心意,我再者,身为主母,不能给侯府什么助力,好歹不能给侯府添负担。”柳明月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委婉说出侯府账目拮据。 周百合最喜面子,闻言就皱了皱眉,她近来太得意,就忘了这件事。 第86章 身为妾室,应当先伺候主母用饭 “世子不喜我在跟前,你虽说是妾室,但世子腿脚不方便,你入殿下的眼,就辛苦你平日里小心伺候着,尤其是殿下那双腿,要仔细呵护。” 一番听起来推心置腹的话,听似是主母对妾室的教导,实则是在往周百合心里捅刀子。 什么小心伺候?柳明月是讽刺周百合得了一个瘸子的宠爱,还如此得意,也不知得意什么。周百合与对方针锋相对,哪里会听不出柳明月的话中所指。 “这就不劳夫人挂心了,夫人没有伺候世子,哪里能知道该如何伺候呢?妾身会做好自己的本分职责,绝不形同虚设。” 周百合不甘心,想嘲讽回去,很快她就发现,不管她说什么,柳明月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 “殿下如今还没有子嗣,进府那日,侯夫人与夫人说的话妾身记在心里,妾身一定争取尽早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夫人说是不是?” 一个回合没得优势,周百合就将话题扯到子嗣一事上来。她知道,世子从来没有和这个丑女同房过,世子有孩子,也只会是她生下的! 原本柳明月的神情有些冷淡,直到听见子嗣二字,眼前才一亮。 “好!这很好!你能有此想法,我十分欣慰,桂花,去将库房里那株人参取来,那是上回进宫是陛下赏赐,用来调养身体最好!” 本来桂花还在对周百合的伎俩嗤之以鼻,转头听见主子要把千年人参送出去,惊愕地瞪大眼:“夫人!您是说那枚千年人参?” “是,快去吧,当初人参是陛下赏赐,如此名贵之物,用在我身上是浪费了,用来给你调养身体最好,你定要早日怀上殿下子嗣。” 柳明月眼神殷切,周百合甚至觉得,对方激动地想握住她的手说什么。 她怎么会……全然不在乎?周百合掩下心头的惊愕,柳明月就这么不在乎世子殿下?所以就连她搬出子嗣的话题,她也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不对,周百合很快就否认了内心的猜测,柳明月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女子出嫁,就以夫为天,覃卓燕就算是个瘸子,与好似柳明月的夫君! 哪有人会对自己的夫君毫不在乎?而且还是一个不得丈夫青眼的女人! “夫人的叮嘱妾身记下了,您既然以如此贵重之物相赠,妾身当然不会让夫人失望。”最后一句,周百合说得那个叫咬牙切齿。 柳明月只当没听出来,满意地点点头,在桂花把人参取来之后,爽快地赏给了周百合。 两人之间不大说得来话,表面寒暄几句,对方也应该离开才是。柳明月本来就只是打算来走个过场,见了柳明月这不在乎的样子,她改了主意。 赏人参,不过是柳明月端着主母的架子,顺便说明自己在陛下的面前得过夸赞而已,老皇帝眼神不好,那些夸赞怎能作数? 如此想着,周百合更加肯定柳明月时表面上得意,实际上心里极为嫉妒她。倘若柳明月知道周百合自己脑补了这么多,能笑出声来。 “嗯,很好。”柳明月想着距离自己离府的日子越来越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只求周百合的肚子最好是真的争气一些。 周百合是铁了心要恶心柳明月,说的话也就一句比一句难听:“妾身听说,夫人还没有与世子殿下同房过?不知可是真的?” 桂花忍了周百合许久,然而对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听她有意把话题扯到房事上,知道周百合是存心羞辱,立即呵斥道:“放肆!” “桂花。”柳明月侧过身看了桂花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殿下与我确实不曾同房,我貌丑,无缘伺候殿下,你到府里来正好。” 柳明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和覃卓燕之间没同房的事,这件事传开,对她没有坏处。 迟早都要从侯府离开,到时候断,就断得干干净净,柳明月可不想因为这些问题再受议论,既然要嚼舌根,不如趁着现在嚼个够。 “夫人,我无意和你争抢,可是世子……”周百合欲言又止。 柳明月斜眼睨了她一眼,这是想说她的恩宠都是覃卓燕非要给的,她不能如何,她都不用跟柳明月争,这些就都属于她。 自来请安开始,周百合就在阴阳怪气,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柳明月淡笑着摇摇头,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这个乐趣?看周百合在跟前故作姿态,还挺有意思,跟逗鸟似的,这鸟还能说话。 “我知道,这是你的福气。”柳明月眯眼笑着‘安抚’周百合。 这份福气,她是无缘消受了,就留着给周百合,让他们二人天长地久。 周百合坐在前厅,只字不提要走,非拉着柳明月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作为被骚扰的那个,柳明月其实只需开口说自己乏了就成,但她乐得听周百合叽叽喳喳,愣是听对方说到了正午。 眼见到了用午饭的时候,柳明月心思微动,叫来桂花,在她耳侧吩咐了几句,桂花阴沉的脸色总算好了不少,福身退下。 “说了这么久,饿了吧?就留下来用午饭如何?”柳明月看向门外的日头,京城的早秋,正午还是炎热地过了头。 “妾身谢过夫人。”周百合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对周百合的反应,柳明月并不意外,面带笑意地端坐着。 不多时的功夫,厨房那边就将饭食送来,花生利索地把食案摆好。 周百合坐在下首,低眼一瞧,可食案上哪里有自己的碗筷。 “夫人这是何意?留妾身用饭,却不让人备碗筷,是有意耍弄妾身?” 面容艳丽的少妇拧眉嗔怒,纵然是生气,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前厅满屋的人,除了周百合,都有些愕然。柳明月只是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在周府的嫡女,自幼养尊处优,哪里知道这些规矩? 柳明月递给桂花一记眼神,桂花就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周姨娘,身为妾室,与正室一道用餐时,应当先伺候主子用过饭,再用。” 第87章 余下的饭菜,姨娘喜欢哪一样,只管吃就是 桂花的解释,就如同一记响亮地耳光打在周百合的脸上。 食案上摆满了饭菜,样式多不说,就连用材都是最好的,简直比得上世子殿下特地恩裳她破格的三餐规格。 周百合眼底闪过一抹怨毒,但是自己既然已经答应说留下用饭,这会也只能为柳明月布菜。 “周姨娘,有劳。”花生将布菜的筷子奉上,近前时不忘打量对方的面色,看对方吃瘪的样子,憋了大半日的心情总算畅快了。 周百合强忍着不甘与委屈,举筷为柳明月布菜。她还以为柳明月会借机挖苦她,令人意外的是没有。 侯府厨房厨子的手艺很不错,柳明月吃得津津有味,用饭时偶尔看周百合一眼,这厮到她这请安,此刻可是难得不开口。 待吃饱喝足,柳明月漱过口,用帕子轻拭嘴角:“姨娘辛苦伺候我用饭,余下的饭菜,姨娘喜欢哪一样,只管吃就是。” 柳明月语气稳重沉着,恰是如此,颇有些赏赐给周百合的的意思。 周百合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得眼尾发红,然而柳明月的举动合乎情理,身为妾室,她不能和主母顶嘴,但要她吃柳明月吃剩的残羹冷炙,绝无可能! “夫人赏赐,妾身谢过,不过天热让人没胃口,妾身还不觉得饿,在夫人这叨扰多时,妾身先回去了。”周百合说罢起身,气哼哼地离开柳明月的院子。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8节 她哪里是真的不饿,回到住处就吩咐下人去厨房将自己的饭食送来。 “姨娘,厨房那边说,您不是已经在夫人院子里用过饭么?您的份例已经送到夫人院里。”嬷嬷前来回话,周百合一怔,立即明白柳明月那桌饭菜怎么回事。 “贱人!贱人!”周百合气得摔了手边的茶盏,那贱蹄子,定是故意的。 她就说,一个不受宠的丑女,怎么可能待遇会那样好,饭菜丰盛地不象话。 原来,柳明月享用的是她的份额! 周百合气得头晕,但她身为妾室,不可能因为一顿饭就向主母发难。直等到夜里覃卓燕从外回府,周百合觉得总算有人可为自己讨回公道,委屈地含着泪向覃卓燕告状。 “夫人未免太过分些,留妾身在她院中用饭,原来是为了挪动妾身的份例。” 周百合喜穿面料轻盈的衣裳,加之长发如墨,哭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惹人怜爱。 覃卓燕将她搂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她什么东西,竟惹得美人儿动气!回头我就替你狠狠教训她。” 男人温热的呼吸不知有意无意,落在耳后让人心痒痒,周百合羞涩地顺势倚在对方怀里。这时候她只需回过头,就会看到覃卓燕眼底漫不经心的敷衍,根本就没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殿下。”周百合的手环住覃卓燕的脖颈,红着脸羞怯地低下头。覃卓燕抬起她的下颚,俯首吻住她,不多时,屋内就传来令人面红的动响。 完事后,覃卓燕命下人预备沐浴的热水,床榻里侧,周百合累得沉沉睡去。 覃卓燕回过头看了周百合一眼,眼底涌动的暗潮还未褪去,可眼神冷得令人心寒。经过这段时间的查究,覃卓燕已确定自己身上的药,是周百合所下。 他心里清楚,但苦于没有证据,如此下作手段,周百合岂会承认此事是自己所为?覃卓燕想要得到这药,但他断不可能在周百合面前承认不行,还让她把药给自己。 覃卓燕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侧躺着的人身上,冷声道:“呵,可真会算计!” 因自己只有在周百合这里才能行事,这些时日他能办事了不假,可惜只能在周百合这边当男人!周百合容貌动人依旧,然覃卓燕已对她心生厌倦。 “你不是心比天高,非要正室之位不可,我就是要把你从云端拽下来!等过阵子,我就让母亲安排操办纳妾一事,周百合,你,迟早会为看不起本世子而付出代价!” 覃卓燕把玩着周百合的发丝,眼底闪过沉沉的笑意,他就是要让周百合知道,她,就算是周府嫡女,而今不过是妾室,加之周府主君已死,她能倚仗的,只有丈夫。 还没得到周百合的时候,她就是天边月,现在,不过是他掌心的玩意儿。他就是故意要冷落周百合,让她知道教训! 睡梦中的女子哪里知道枕边人对她的算计,还期待着覃卓燕为自己出气。 一日过去、两日过去,周百合等了几天,也没等到世子对柳明月的处置。 “你去柳明月那边看过了?确定她什么事都没有?”周百合不敢相信地拉住绿吟的手问。 绿吟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福身回话:“世子妃照旧在院中喝茶栽花,虽然饭食厨房那边照旧不给她送,但除此外就没别的事了。” 在不确定周百合会不会大发雷霆之前,绿吟无声地往后退了五六步。 “殿下没有帮我惩治那个贱人?”问出这句话时周百合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覃卓燕疼惜她,她就连饭食,都是府里规格堪比侯夫人的。 得知她受了欺负,覃卓燕怎么会不帮她?周百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世子对她受了欺负并不在意? “不可能!我貌美又有才情,有哪里比不上那个丑女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周百合这么想着,自行安慰自己,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柳明月那边院子没什么动静,柳明月照旧和之前的每一日那样度过,周百合心里不痛快,但不敢去质问覃卓燕,只能自己生闷气。 “姨娘,吃些点心消消气,世子必是有事情要忙,腾不出手。” 绿吟对周百合的态度,与从前疏远许多,不过表面上还是尽心伺候。 到底是主子的贴身婢女,主子好,她才能好,这点眼力见绿吟还有。 “你说得对,侯夫人只有世子这么一个嫡子,外头的许多事,自然是世子在忙的,但,如果我能怀上殿下长子,殿下就能对我多关心些。” 第88章 就他们两个这德行,还想休她? 周百合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期盼自己的肚子能争气些,快些怀上子嗣。 只要有了长子,别说世子,就是整个侯府的重心都会放在她身上! “姨娘说的是,奴婢祝愿姨娘能够早日得偿所愿。”绿吟面不改色地说着。 周百合对绿吟是何心境并不在乎,对她的话则很受用,满意地扬起下巴。 周百合哪里知道,她着急怀上覃卓燕的孩子,柳明月比她更急。 “子玉!子玉!”正在雅间小酌的白子玉听见熟悉的声音,轻“啧”了声,放下手里的酒盏,无奈地向门口方向看去。 一只略有些瘦的手臂推开门,来人将们关上就神色焦急地走到白子玉身侧坐下:“子玉,你神医妙手,定有能够助人尽快有孕的药是不是?” 已经拿捏准了白子玉的性子,柳明月托着腮,眨巴着眼盯着他看。 白子玉捂住她的眼,冷声道:“又要去做什么,用在谁身上?” 柳明月将白子玉的手扒拉下来,咧嘴一笑:“我的计划进行过半,就差临门一脚,周百合一旦有孕,我就能脱离苦海了!好子玉,你就帮帮我。” 她握着白子玉的手晃了晃,表情诚恳,可眼底的狡黠白子玉看得一清二楚。 白子玉无奈地看了一眼窗外,尔后才收回目光:“成,给你给你。” 等他点头,柳明月才放开他的手笑道:“多谢白神医!你今后只要是去我名下的铺子,无论吃什么、买什么,不论数额,皆不用钱!” 少女的笑容在秋日和煦的阳光下温暖地不象话,白子玉定定瞧了瞧她,拿出药箱,从最底下拿出一个瓷瓶给她:“我又不是没钱付得起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回去了,下回再陪你喝!”柳明月得了药,就离开了醉仙楼,风风火火回侯府去。 白子玉倚在雅间的窗边,看着从长街上跑过的少年打扮的身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侯府,柳明月就设法把助孕的药下在周百合的饭食里。 一月后,周百合因精神不好,吃饭也食之无味,还经常觉得胃里不舒服,就让人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一摸周百合的脉象,登时变了神色。这位大夫是侯府常请的大夫,医术信得过,人也信得过,在侯府颇得信任。 见大夫神色不对,周百合心里咯噔一下:“大夫,可是我的身子不好?” “好!好!姨娘的身体极好,您的脉象是喜脉啊!”大夫激动道。 本来忧心忡忡的周百合闻言错愕地站起身,盯着大夫的眼睛瞪大:“大夫,你是说,我这些时日的不适症状,是因为怀了身孕?” “正是!姨娘已有身孕一个月,但胎像很稳,腹中孩儿必定康健强壮!” 大夫为侯府做事多年,世子殿下的妾室竟然能有孕,他当然也为主家高兴。 “好!绿吟,快赏!”周百合激动地手直发抖,她入府在一个多月,居然就有了身孕,果然这些天围着世子转没有白费精力。 等绿吟将大夫送出去,周百合对镜看自己鬓发是否齐整,高兴道:“我,我去见殿下,我要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覃卓燕整日待在书房,看似很忙,实际上侯府名下的铺子根本没那么多事要做,他躲在书房,只是不想和周百合整日相对而已。 不想,周百合竟然找了过来。有些事还不能说破,覃卓燕按下心下的不耐,示意侍卫放行,让周百合进来。 “殿下!妾身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周百合一进书房就神情激动道。 覃卓燕头都未抬:“什么事?” “妾身因为近来身体不适,就命人叫了大夫来,不想大夫把脉后,说妾身这是喜脉!殿下,妾身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周百合因为激动,语速有些快,不过覃卓燕还是将没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覃卓燕站起身,因起身时太激动,手碰落了桌案上的墨,墨水洒在造价不菲的地毯上,覃卓燕看都没看一眼,“你有孕了?” 周百合也是高兴至极,含着泪连连点头。 覃卓燕鼻尖微酸,激动地红了眼,因为不良于行,加上那方便也不能办事,他还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有后嗣。 没想到,周百合竟然怀上了! 覃卓燕绕过桌案走到周百合面前,欣喜若狂地将人搂入怀中。 “你有孕乃是大喜事,回头我会跟母亲说,多派几个人到你身边照顾着,厨房那边送到你那里的饭菜也得严格一些。” 他抱着怀中的人,就如抱着举世珍宝,周百合已经许久没有与他如此温情过,红着脸点点头,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覃卓燕的怀中。 “妾身能为殿下开枝散叶,是妾身的荣幸,不过,您之前答应妾身的,可不能忘了。”周百合指的,当然是被扶为正室一事。 得知自己能有后,覃卓燕这会不知多高兴,就算周百合要一半的管家权,覃卓燕这时候也能点头。 与周百合一样,覃卓燕亦期待着她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神情柔和地轻抚周百合的脸颊。 “好,等你将孩子生下,本世子就按照之前说的,休了柳明月那个丑女,让你成为世子妃,只有你,才配当本世子的世子妃。” 这会覃卓燕说得情真意切,忘了自己之前是打算怎么给周百合教训的。 不过对于他而言,他很清楚自己能得来一个孩子不容易,说不定,周百合腹中这个孩子,将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他自是重视。 覃卓燕与周百合的对话,被柳明月早就安排在书房当差的眼线听了去。 晚间,覃卓燕两人说的话,就传到柳明月耳中。 “还做白日梦呢?自己品格不端,还想以七出之条来休我?我能够接受和离,不是休他就不错了。” 柳明月播了一颗核桃,很有耐心地剥去核桃肉上的外衣,对覃卓燕那点心思嗤之以鼻。 覃卓燕,一个不举的男人,全靠她下的药才能成事,就连这个孩子,也是在她的助攻下才得以怀上,就他们两个这德行,还想休她? 第89章 不过十年寿命,能帮她的孩子成就大业,为母家报仇,值 真是可笑,他们俩合该把她供起来,好生磕头谢恩才是。 到底是神医白子玉开的药,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周百合的肚子就有了喜讯。 不过以白子玉如此医术,他分明可以开药堂,装大自己的声明,顺道大赚一笔,真是可惜了。 又到每月与容妃娘娘约定见面的日子,柳明月与白子玉按时在醉香楼恭候。 “草民见过容妃娘娘。”人一来,柳明月就与白子玉一齐见礼。 “二位对本宫有恩,在私下不必如此多礼。”容妃虚扶了两人一把。 几人已经见面多次,确实没有那么拘谨,白子玉扶着人坐下,恭敬道:“请娘娘先将帷帽取下,让草民看看您的面色。” 容妃依言将帷帽摘下,白子玉细看对方面色,笑道:“娘娘已经好得差不多,不过因为久病,病容一时难去,面色看起来会有些疲惫。” 白子玉若有所思地轻瞥了眼柳明月,容妃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解掉,她与池鸿渊之间,就算是两清了。柳明月意会白子玉的意思,对其点了点头。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39节 两人之间‘眉来眼去’,容妃没有心理会,她沉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看向白子玉。 白子玉行医多年,不知看过多少病人,对上容妃的视线,白子玉就知道没好事,嘴角扯了扯,等容妃开口。 “白神医,你医术高明,本宫知道,你所涉猎的医术,就是整个太医院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及你,本宫,有一事相求。” 容妃此话一出,白子玉连忙道:“娘娘您直言就是,说到求字一事上,那可是让小的不敢当了。” 权贵说话,听个乐呵就行,白子玉可不会真的以为容妃是真的放低身段。 “不知白神医可有能让容貌变回年轻时的药?”容妃不愧是将门之女,眼底透着异于常人的坚毅与英气。 “娘娘,您想来很早就知道,时间不等人,世间唯有生命年岁的流逝不可挽回,人的容貌势必随时间流逝老去,没有医术能逆天而行。” 容妃不意外白子玉会这么说,让容貌回到年轻时的模样,本来就是强人所难,但形容憔悴的妇人并没有就此放弃。 “还请神医想想办法,无论是什么办法、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话说到这个份上,容妃的意思已经表达地很明白。 白子玉见状沉吟片刻,皱眉道:“药,是有,确实有这样特殊的方子,但此类药方等同于邪术,对人的身体损耗极大。” 行医是为了治病救人,所以这样诡谲的药方会被列在禁书之中。 容妃既然开口,可见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白子玉就索性把弊端言明。 “此药所需药材难得名贵是不用说的,此外,药对身体危害巨大,服用者此生都不会有孕,且一旦开始用药就不能停止,否则会加速衰老。” 等白子玉话音落时,容妃思索道:“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好畏惧。” 白子玉摇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 “药停止服用会加速衰老,而长期使用,短命十年不说,因用药,身体机能被消耗,娘娘的身体会越来越弱。” 为了避免来日有什么误会,白子玉将药的弊端说得细到不能再细。 因药导致身体的累重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比容妃更清楚。 说完了药的副作用,白子玉希望容妃能考虑清楚,这药,到底阴损。 “这些都无妨,本宫尽数接受,还请神医赐药。”容妃听完白子玉说的,尽管如此,开口讨药仍旧没有丝毫迟疑。 她的皇儿已经长大,容妃没有再生育的打算,尤其是不想再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皇儿好容易从冷宫走出来,她不会再让皇儿回去受苦。短十年寿命?不过区区十年寿命,能帮她的孩子成就大业,为母家报仇,容妃觉得很值。 白子玉与容妃以及池鸿渊之间并没有交易,他出手,是因为柳明月,男人见容妃是下定了决心,便看向柳明月,问他的意思。 “娘娘,我们帮您不是不可以,但此事事关重大,回头要是九殿下怪罪,我们可怎么担当得起?”柳明月对容妃拱手一礼,神情很为难。 这为难可不是装的,柳明月不大愿意同意这件事。池鸿渊什么人?真动武,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取她的项上人头。 池鸿渊眼下在边关,容妃用药,肯定不会让儿子知晓,回头池鸿渊凯旋回京,要是和他们秋后算账,他们到哪里说理去? 容妃的目光在柳明月与白子玉之间转了一圈,这位柳随风柳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让神医白子玉听命于他? 不过,只要对方能够帮她,且对他们母子没有威胁,别的,她也不想追查太多。 “柳公子放心,药,是本宫执意要用,不会牵连到你们二人。” 容妃向两人保证,身为宫里高高在上的主子,愿意开口保证,他们两再不点头,就有点难堪了。 柳明月给白子玉递去一个眼神,白子玉会意,这才应下来。 “既然娘娘这么说,草民乐意照办,不过制作药丸需要时间,等药做好之后,草民每个月都会送到醉香楼,交给红姑娘,娘娘觉得如何?” “每个月都要二位往醉香楼跑一趟,本宫也不好意思,就依神医的意思。”容妃点头道。 白子玉听着醉香楼的靡靡之声,有些犯困,不过在容妃面前自然不能如此不恭敬。 “娘娘您体内余毒已清,身体已经彻底康复,其实拿药您可以让殿下身边的人来,您没什么事,可以不用特地出宫,京城,到底不是什么安生地方。” 白子玉话里意有所指,容妃何等聪颖,哪里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提醒。 从冷宫出来之后,容妃就不再是废后容氏,平时居住的宫殿常有宫人进出,她出宫的次数还是少些为好,不然引起什么人的怀疑,都容易出乱子。 第90章 待周百合生下的孩子确定是长子,他立刻就废了这丑妇 “本宫明白白神医的意思,之后拿药的事,本宫就让渊儿身边的人过来取。” 说定之后,容妃不宜在醉香楼久留,便在池鸿渊心腹的护送下回宫。 “我这心里,怎么有些不安呢?”白子玉看向嗑瓜子的柳明月。 “怕什么,要是到时候九殿下问罪起来,容妃不解我们的困,我有本事能把他们母子俩全给毒了。”柳明月冷哼一声。 她没有谈容妃这个人情该怎么还,是为了等之后看是否有可交易的事。 要是容妃翻脸不认人,那交易干脆就不做了,直接要她的命。 “哦?你这么有信心?”白子玉一只手倚在案几上,歪着身子看她。 柳明月将他推开,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有你配的毒药,有什么不行的?不过你放心,我会自己去做这件事,到时候你逃就行。” 翌日,柳明月在院里晃悠着藤椅,躺在廊下感受着徐徐清风。 快到傍晚时,管事那边过来传话,说两个月后太后六十大寿,宫内要举办宫宴,柳明月要记得去布庄裁做新衣。 府里现在就连饭都不给柳明月备,进宫穿的衣裳更是要她自己去做。 “管家不来说,奴婢都忘了,太后娘娘六十大寿,届时宫宴必定很热闹。” 花生最喜欢热闹的场合,只可惜宫里不能带自己身边的婢女进宫。 “你说得不错,确实会热闹非常。”柳明月摇着手里的蒲扇,皱眉看了眼手里的扇子,随手搁在一边,转眼,天已经凉了。 太后这次六十大寿所设的宫宴确实盛大,上辈子确实热闹的很。 不过这份热闹,是因为帝后都有意借此机会给年纪小的几位皇子选皇子妃,还有,为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选侧妃以及侍妾。 因为这层缘故,这次宫宴,许多官员家眷都在邀请名单之上。 不过,已成亲的女子里,只有正妻可以入宫,而妾室不可以。 “绿吟,最近府里在忙什么?怎么时常见库房那边的总管走动?” 自有了身孕之后,周百合在侯府的地位一飞冲天,侯夫人对她更是喜爱,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往她那里送。 为了腹中的孩子好,周百合会时常在府里走动。 “听说是为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准备贺礼。”绿吟看向走远的库房总管,然后扶着周百合低头盯着她的脚下。 “你不说我竟忘了,每年宫中贵人寿宴,母亲都会带我进宫参加。”周百合想起太后六十大寿,脸上才漾出的笑意缓缓沉了下去。 她已然出嫁,不再是未出阁的女子,她妾室身份,不能出席宫宴。 “姨娘?”绿吟见周百合站着不动,脸色也不好看,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哼!那个贱人,占了我正妻身份!迟早要还给我!就算能去参加宫宴又如何,就她那副尊荣,去了也是丢人现眼!” 周百合抚上自己的小腹,心里不甘但还是扬起下巴。柳明月得意不了多久,等她腹中孩子生下来,鸠占鹊巢的丑女就会被扫地出门! 是夜,周百合坐在床榻边出神,覃卓燕见她愁眉不展,在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怎么愁眉苦脸的,谁惹你不高兴?” “两个月后就是太后娘娘的寿宴,往日这个时候,母亲早就让绣楼最好的绣娘来为妾身裁制新衣,可是今年,妾身却不能去了。” 周百合撇嘴扭头看向别处,大有和覃卓燕置气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还不能休弃柳明月,侯府的世子妃就是她周百合。 美人在怀中撒娇,覃卓燕心情甚佳,没有因为周百合闹脾气而心生不快:“乖,她今日能去又如何?以后是你就行!” 覃卓燕也不想柳明月跟着,那样丑陋的女子坐在身侧,他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混浊。 从公来想,他确实更希望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周百合,京城的第一美人。 “你怀着身孕,不宜到处走动,在府里乖乖养胎最好,等你诞下麟儿那日,就是柳明月从侯府被扫地出门之时。” 被覃卓燕哄了好一会,周百合才眉开眼笑,靠在覃卓燕的怀中蹭了蹭:“殿下说的是,妾身定会为您生下一个健康强壮的长子。” 眨眼两月过去,京城的秋暮已经很冷,覃卓燕换好衣裳,先到马车上等着柳明月。太后寿宴男女不分席,入宫的马车,两人就同乘了。 柳明月也是到府门口,临上马车才得知自己要与覃卓燕同乘。 踩着脚踏躬身钻进马车,柳明月余光瞥见覃卓燕嫌弃地往角落里挪了挪。 柳明月轻笑,就覃卓燕对她的厌恶程度,到皇宫这段路,他怕是不好过。 不过,关她什么事? 柳明月施施然在距离覃卓燕最远的位置坐好,目不斜视。 “请殿下与世子妃坐好,马车这就启程。” 车内的两人一声不吭,马车摇摇晃晃,不疾不徐朝皇宫方向驶去。 柳明月侧对这覃卓燕,尽管如此,只要对方抬眼看她,就能看见她脸上的胎记。覃卓燕不满地皱起眉头,这样一张脸,不配为他正妻。 他可不会忘记上回宫宴,柳明月是怎么给自己丢脸的。只是因为陛下的缘故,那时没有人敢公然挖苦他罢了。 前往皇宫的路不算长,但两个互相不喜的人坐在马车里,谁都不与谁说话,这段路便有些难熬了。 左右坐着也是无聊,覃卓燕就直勾勾用嫌弃地目光打量柳明月,想让她觉得难堪,不料柳明月始终目不斜视,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 “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想在我脸上看出什么花来?”就在覃卓燕觉得无趣时,柳明月冷不丁开了口。 对方的面色没有波澜,不过是对他的举动感到不满。 覃卓燕冷哼一声,不屑于回答柳明月,心想这个女人不仅貌丑,还是个木头!他倒要看看,这丑妇还能目中无人到几时。 只待周百合生下的孩子确定是长子,他立刻就废了这不知好歹的丑妇! 第91章 不就是儿子上战场,才换来她出冷宫的机会 “殿下,世子妃,到了。”垂下的车帘被人揭起,柳明月还没来得及起身,覃卓燕就风一般从她身侧经过率先走下马车。 他太过迫不及待,生怕别人看不出两个人坐在马车内他是何等难受。 柳明月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才跟在对方身后下了马车。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0节 瞧见宝贝儿子的面色不好,侯夫人向柳明月这边走过来,低声叮嘱。 “今日太后寿宴,郑重非常,你和燕儿私下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在宫里,你应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冒犯太后,也别丢侯府的脸面。” 侯夫人既是警告也是担忧,得罪了太后,整个侯府都得遭殃。 “夫人放心。”柳明月福身应下,她如此循规蹈矩,让侯夫人有些意外,不过提着的心也略微放下来些。 侯爷与侯夫人跟着引路的宫人走在前头,柳明月与覃卓燕走在后头。定北侯府在宴席上的位置还算考前,一行人入座后就安静等待。 这场宴席的主角是太后,在太后入席前,皇室子弟会先到场。 每有皇室子弟进殿,席间众人就需要行礼。今日宫宴,不少大家小姐知道帝后有意为皇子们选妻与妾室,都有些害羞。 柳明月恭敬地跟着起坐行礼,观察到场的人时,在周家的席位上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臣女见过殿下。”周倩倩与周晓晓一齐向皇子行礼。 与周倩倩的昂首挺胸不同,白姨娘之女周晓晓含胸垂首,看起来很怯懦。 柳明月有些出神,今日的宫宴妾室不能参加,庶出女儿却是可以参加的。今日宫宴注定不会太冷清,不过,再热闹也和她一个局外人没什么关系。 不多时,太后与帝后一齐入场,帝后扶着太后入座,就吩咐寿宴开始。 “今儿太后娘娘寿辰,宴席上的菜色和平时宫宴有所不同,你可要多吃些,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覃卓燕睨了柳明月一眼,对这个毫无生趣的女人嗤之以鼻。 “多谢殿下关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柳明月知道他嘲讽自己,对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过,还不忘恶心一下对方。 覃卓燕毛骨悚然地坐远了些:“你别自作多情,本殿下怎会关心你这个丑女!待会你老实安分些,在这我不能将你奈何,回到侯府还不能?” 把覃卓燕的反应尽收眼底,柳明月觉得好笑,没有再看分他一记眼神。 主角入座之后,宫人陆续将饭菜茶点奉上,很快将食案放满。 这场宫宴,唯一与柳明月有关的,就是桌上的美事。柳明月心无旁骛,只顾低头吃东西。 柳明月暗叹御厨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时,座上的皇帝提到她熟悉的字眼。 “数月前边关危急,九皇子池鸿渊临危受命,前往边关坐镇,朕本没对他寄予厚望,想着他能鼓舞士气就好,不想九皇子智勇双全,抵达边关之后立即制定对策,将来犯的胡人击退!令朕欣慰!” 皇帝有意提拔池鸿渊,到底是难得的将才,在周军远死后,边关将士需要一个人主持大局,池鸿渊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英明,慧眼识人才钦定了九皇子殿下,让臣等佩服。” 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能有人将马屁拍在皇帝的身上。 不过皇帝对此番恭维很是受用,与大臣们说了几句,目光就转向坐在妃嫔席位上曾经的皇后、现今的容妃身上。 “容妃教导有方,竟能将渊儿教导地如此出众,实属不易。” 皇帝看着容妃的眼神,是怜惜的,但柳明月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在冷宫那么多年,容玉儿与池鸿渊的日子如何艰难,皇帝一查便知。 连一顿饭都难吃饱的日子,容妃将儿子教导地那样出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皇帝疑心重,是在试探容家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没被清理干净。 “回陛下,渊儿自幼就喜欢刀枪,一直盼望着能为陛下与边关百姓出一份力,他不过是这些年笨拙地苦练,多年勤学总算派上用场罢了。” 容妃说起往事,眼眶不自觉红了:“臣妾与渊儿都要感激陛下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然渊儿如何能在边关达成自己所愿?” 柳明月低头听着她说的话,对这位曾经的废后心生敬佩。 为了解去皇帝的疑心,她没有提自己在冷宫如何不易,也没有提容家,只是提皇帝给了池鸿渊忠君报国的机会。 “哈哈,你们母子,都是一样的谦逊。”皇帝对容妃的回答很是满意。 对于执掌着生杀大权的皇帝而言,旁人强调他的权利,他心里当然得意。 柳明月等皇帝说完话,才抬起头,谨慎地往容妃方向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容妃身上时,柳明月呼吸微滞。 不愧是生下池鸿渊的女子,池鸿渊的样貌与她有六分像,而余下的四分,是容玉儿无可比拟的娇媚与英气并存的明艳。 她的样貌,可以说是艳冠后宫,在年轻的少女之中,容玉儿的样貌也是别人不可比的。 “这位容妃娘娘,今年似乎快年近四十,看起来竟然还如此年轻。” 席间的小姐们见了容玉儿,都感到惊艳又惊奇。纵观满殿宾客,只有柳明月知道容妃的样貌是怎么得来的。 到青荷殿的路上,柳明月听宫人说容妃重获圣宠,看来白子玉的药,她用得得心应手。皇帝与容妃举杯对饮,两人的视线就没分开过。 不少后妃对突然从冷宫回来的容妃重得恩宠很是嫉妒,尤其是如今的皇后。凤座上的美妇人皮笑肉不笑,可桌案下,手里那方帕子,都快被她撕烂。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儿子上战场,才换来她出冷宫的机会!”席间有打扮娇艳的公主对容妃很看不惯,低声出言相机。 皇后听见有人不屑容妃,面色稍霁,不过心里的嫉妒一时难以平息。 她不明怎么一个女人在冷宫中蹉跎那么多年,应当吃尽苦头美貌不再才是,怎么容妃时隔多年,还似二十岁的女子一般美丽! 第92章 齐国质子,轩辕羽 老天不仅眷顾她的儿子,还眷顾她! 无人知道皇后心底的怨愤,第一轮歌舞休后,宾客们就陆续为太后奉上贺礼。此次太后寿宴,不仅是百官,皇家子弟也想借此机会讨好太后。 “禹王送上翡翠观音一尊!”大太监念着礼单上记下的贺礼。 他话音刚落,宫人就将贺礼奉上,太后尚佛,看见那种造价不菲又工艺精湛的翡翠观音,十分欢喜。 柳明月只按着规格挑了一件体面的贺礼,没什么特别之处,等自己的贺礼送上之后,她就借着要去解手为由离席。 才出青荷殿,柳明月就在长廊拐角与一人对上,两人都同时后退一步,柳明月抬眼,借着烛光一瞧,意外发现竟然是故人。 对方看见她,也有些错愕,不过这份错愕,当然是因为她脸上的胎记。 “对不住,冒犯了。”少女意识到自己失礼,先向柳明月道歉。 柳明月轻笑摇头,此女竟是那日在如意阁与周百合争头面的那位女子。 “无妨。”柳明月声音柔和,她对此女还算有好感。对方没有认出她,两人都不是宫中贵人,所以只是颔首示意,就算打过招呼。 对方还过礼之后就离开,柳明月没有将两人相遇一事放在心上,慢悠悠地去解手。 “殷小姐。”殷妙音快回到青荷殿时,认得她的宫人立即迎上来。 “对了,我有一句话想问你。”殷妙音想起刚才碰见的女子,觉得自己唐突了人家,回头找一个机会向人家道歉才是。 而且不知怎么的,她觉得那人有些熟悉,但她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人。 宫人对这位丞相的孙女十分恭敬,笑道:“有什么话,殷小姐只管问。” “今日参加宫宴的宾客里,有哪位小姐或是人妇脸上长有胎记?” 尽管殷妙音说的不过是只言词组,宫人也立即意识到她说的是谁。 “要说脸上有胎记的,只有一位,就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妃了。”宫人对着殷妙音恭敬,说起柳明月的时候,语气却有些轻蔑。 这边解完手的柳明月还不知殷妙音注意到了自己,她不想太快回席,就在青荷殿外的院子里随处走走。 宫中所有宫道无论大小都设有行灯照明,不过行灯的光有限,在夜里四下有些黑黢黢的。柳明月逛了会,觉得不大自在打算折返回青荷殿。 不料她才转过身,就对上一双明亮的双眸。 身形高挑的男子一袭白衣站在假山一侧,看起来是柳明月打搅了他。 “你……你,对不住。”柳明月被那一抹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口道歉。 她是重生过的人,对于鬼怪一说,还是信的。 此地明月当空,银光如练,美景如斯,唯独没有人气,太过冷清。听着青荷殿的丝竹声,柳明月下意识低下头,心想自己装作听不见,鬼怪是否就会放过她? “噗嗤”意味不明的轻笑传来,柳明月犹豫地抬起眼,就见那人将手背在身后,挑眉看她,“我长得很像鬼魅?”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剑眉上扬,一双上挑的眉眼看起来像蛊惑人的狐狸。 不过,他的气质并不邪魅,腰间的碧玉环佩将他一身白衣衬得没那么单调,反而让他看起来丰神俊朗。 柳明月摇摇头,他不仅生得不像鬼魅,还很斯文俊秀,很是好看。 原来,是人。柳明月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尴尬,这人气质不凡,又在宫里,不知道是何身份。 就在柳明月犹豫如何见礼时,男人的身后走出一名宫人,朝柳明月行了礼:“世子妃,这位是公子羽。” 眼前之人,柳明月没有见过,但他的名号,柳明月却是知道的。 听宫人报上对方名讳,柳明月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男子,就是半年前齐国送来的质子,也就是齐国的六皇子殿下,轩辕羽。 “原来是六殿下,方才我独行到此,乍然见了人,有些失态,还望公子不要介意才是。”柳明月对公子羽敛衽行礼,垂下眼没再看对方。 “是我吓到了世子妃,说起来,还应该我向你赔罪。”对方风度翩翩地向她拱手一礼,柳明月后退两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殿下言重。”柳明月上辈子,对这位质子殿下其实没有接触,不知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 半年前两国战事停歇,为了以表和谈的诚意,两国都各自送上质子。为了表示和谈的诚意,和亲以及送质子,都是常用的手段。 不过到底送谁去,那就很值得揣摩。半年前皇后与丽妃斗地狠,皇后一不做二不休,设计让丽妃的儿子十一皇子去齐国当了质子。 池鸿渊就这样得以逃过一劫,不过一般情形下,最容易被牺牲的就是池鸿渊这类不受重视的皇子。没有丽妃与皇后这一出,就该是他去齐国。 两人初次见面,只是客气几句,互相见过礼就算尽到礼数。柳明月深知自己是不能再闲逛了,离开就回了青荷殿。 殊不知,轩辕羽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趣味。 “怎么去了这么久?”柳明月甫一入席,覃卓燕就破天荒关心起她来。 “因为喝了酒有些头晕,就在殿外散了散了酒气。”柳明月一本正经道。 “本世子可不是关心你,方才陛下问起,我才问你罢了,你别想歪了恶心本世子。”覃卓燕厌恶地皱起眉,生怕柳明月误会了。 柳明月不客气地回了对方一个白眼:“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殿下放一百个心。” 两人互看不顺眼,坐在同一张桌案前,那是恨不得把食案一分为二。 之后两人没有再搭话,柳明月没有好友,无人说话,就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看。多注意一下席间的宾客们,认个脸熟也好。 不然回头碰见不认识的,再发生像在园子里那样的事,委实尴尬。柳明月目光一扫,就在席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93章 公子羽?看着我做什么?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1节 “她竟是丞相府的家眷?”看见坐在相府席位上的殷妙音,柳明月颇为惊讶,又觉得好笑,真是闹到一家子去了。 “什么?”覃卓燕听她小声嘟囔,还以为柳明月是和自己说话。 “我方才看世子,觉得世子真是一等一丰盛俊朗的男子,难怪惹得周姨娘醉心了。”柳明月笑吟吟的,说的话却是意有所指。 覃卓燕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讥讽,惊恐地看向柳明月:“你貌丑难看,别打本世子的主意,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 被对方这么贬低,换做旁人,肯定是要伤心的。柳明月好笑地看了覃卓燕一眼,对他的话一笑置之。覃卓燕不仅是有些不太聪明,还有些呆。 柳明月的目光重新落回殷妙音身上,上辈子她没怎么注意到丞相府,直到葬身火海,她不过只见过相府内个别家眷。 殷妙音,她不认识,不知这位殷小姐,在相府是什么身份。 向太后献礼之后,自然就进入到这场宴会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为王公贵族们挑选合适的妻妾,为此,各家闺秀们会登上高台展示自己的才艺。 殷妙音其实无心参加这些争奇斗艳的节目,奈何她快到嫁人的年纪,父亲待她严格,母亲又一心盼着她找到夫家,只好依母亲的意思抱琴上台。 “这位是丞相之孙,有请殷妙音殷小姐上台抚琴。”宫人在殷妙音上台时,向宾客介绍对方的身份。 柳明月在台下,目光就没从殷妙音身上移开过,原来她竟是丞相的孙女。 按照备份来算,殷妙音是她的表妹。想到之前在如意阁发生的事,柳明月低头轻笑,缘分之奇妙,不过如此。 在如意阁一见,柳明月就觉得殷妙音性格很合她心意,不过相府养出的女子,自然是不卑不亢了。 殷妙音性子活泼,琴艺却十分高超,颇有伯牙之风,令人闻之沉醉。一曲终了,席间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到底是丞相府养出来的小姐,性子好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琴。” 看着抱琴立在台上的少女,不少贵公子都被吸引了目光。 “那是当然,相府子嗣凋零,对于这个孙女,丞相乃至阖府都十分疼爱,被满府的人宠着,难为殷小姐没养成跋扈的性子。” 殷妙音本身就才艺了得,加上还得给丞相面子,当然对其不吝夸赞。 丞相对这个孙女素来疼爱,看到殷妙音在人前并不露怯,看向孙女的目光愈发慈爱。 “母亲,女儿弹得可还好么?”殷妙音把琴交给身边的宫人,回到甄氏身边坐下。 甄氏病弱,这个女儿宝贝着养大,疼爱非常,笑着牵住殷妙音的手:“弹得很好。” 在人前露过脸,不少世家公子都注意到丞相府席上的殷妙音,甄氏自然注意到了。 “母亲之前总催你早订婚事,但,母亲本意是想你余生能有人相伴,并非要你随意寻一个人嫁了,若实在没有喜欢的,就罢了。”甄氏犹豫着看向殷妙音。 女儿在宴上抚琴,不论甄氏是否要求,身为丞相之孙,她都得做这个表率。 然而方才甄氏坐在席下,看着女儿端坐于台上垂眸抚琴的模样,风姿迢迢,举手投足之间淡定从容,全身心都贯注在琴上,而世家公子们也被她的才艺折服时,甄氏有些慌了。 殷妙音乃名门之女,为着相府的势力,不知多少人会心存目的接近她,这不是甄氏要的。 “母亲,女儿心里明白的很,今日抚琴,不过是做个样子,女儿还不至于如此胡涂。”看出母亲对自己的担忧,殷妙音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慰,身为国相之孙,她可不是小白兔。 柳明月饶有兴味地欣赏贵女们展示才艺,指腹摩挲着酒盏的杯沿,心想为了能被皇室看上,不少闺阁小姐可谓卯足了劲。 这些事情虽然与她无关,不过托今日宫宴的福,她才能大饱眼福。 酒盏递到唇边,柳明月动作微顿,怎么回事,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不过宫宴上人多,她以为是错觉。 柳明月抬起眼帘,眼眸在席间扫了一圈,视线停顿在那一抹刺眼的白上。 “公子羽?看着我做什么?”柳明月想起在园子里的尴尬,手颤了颤,对方难不成是个记仇的? 柳明月倍感不解,心想不过是匆匆一面,轩辕羽应该不至于小肚鸡肠至此。额,当然,也可能是觉得她这张脸丑得有些惊世骇俗。 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但柳明月不打算与对方打照面,不动声色垂下眼帘,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装作全然不知。 本以为事情应该到此为止,然柳明月低头啃糕点时,察觉那人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她借着假意看向殷妙音那边,目光实则盯着轩辕羽。 轩辕羽似乎浑然不担心自己的视线被人察觉,盯着柳明月看的目光堪称直白,不过因为他坐的位置太过靠后,所以没人注意一个质子罢了。 柳明月:“嗯?” “此地是青荷殿,你丑就罢了,好歹仪态端好,别鬼鬼祟祟的丢人现眼!” 覃卓燕不悦与柳明月同座,时不时瞪她一眼,见柳明月缩头缩脑的,不满地开口提醒。 “哦。”柳明月才发觉自己确实有些猥琐,尴尬地坐直些。 柳明月又斟酒饮了一杯,心思千回百转,不解这位大齐皇子一直看她做甚。要说样貌,她实在貌丑,看几眼,那股稀奇劲应该也过去了。 总不能公子羽认识她。 柳明月接连喝了几杯酒,酒劲上来,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千丝万缕的思虑渐渐被抛之脑后, 月上中天时,宫宴结束,回府的马车上,覃卓燕嘴照旧不闲着。 “你不过养女身份,从周府嫁到侯府来,才能风光地以世子妃的身份和我同席,是你的荣幸,也请你好歹知道自己这副尊荣上不得台面。” 覃卓燕在柳明月跟前,也不知怎么来的自信,时时刻刻不忘抬举自己。 第94章 当初怎么就是你嫁过来成了正室 “世子说的是。”柳明月卷起马车窗口的帘子,看向窗外。 苍穹夜幕之上,明月高悬,柳明月脑海中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覃卓燕没有听出柳明月的敷衍,还接着冷嘲热讽:“本世子说的自然是,你和百合同出周府,可两人品貌天悬地隔,当初怎么就是你嫁过来成了正室。” 柳明月想着与公子羽有关的事,没有搭理覃卓燕。 深夜时分,耳边只有马车车轮的声音与覃卓燕不厌其烦的讥讽。 说了几句,覃卓燕见柳明月木头一样,脸上没有表情,顿时觉得无趣。和这样的女子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可言? 覃卓燕冷哼一声,双手环胸靠在车厢上,懒得再对柳明月费口舌。 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柳明月打了个哈欠,看来是回到侯府了。 没等车夫把帘子卷起来,侯夫人的声音就从马车外传来。 “百合?你怎么出来了?” 听见这句话,覃卓燕闭着的眼睁开,可见是着急周百合的,奈何他腿脚不能行走,只能等着侍卫来推他。 柳明月余光斜了他一眼,头一回觉得覃卓燕有些好笑。 侍卫很快将覃卓燕迎下马车,柳明月不着急,好一会才慢条斯理地跟下去。 一出马车,柳明月就看见侯夫人拉着周百合的手说话:“秋夜风凉,你在屋里等就是,燕儿回来定会第一时间去看你。” 侯夫人对周百合宝贝的很,侯爷对她腹中怀着的他的孙儿亦十分看重。 “你婆母说的是,这个时节的风最容易让人着凉,你别病了。” 侯爷夫妇二人都劝着周百合下回在屋里等就好,不用出来在风口里站着,免得着了风,伤着腹中的孩子。 “父亲、母亲,没事,我送百合回屋去就是。”覃卓燕推着轮椅过来,侯爷夫妇看了他们一眼,相视一笑。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周百合就是侯府上下待遇最好的‘主子’,不过是妾室,奴婢而已,却享着越过主子的待遇,可见侯府对她的重视。 “妾身见过殿下,妾身过于想念世子,所以才到府门口来等殿下。” 周百合满心满眼都是覃卓燕,眼里除了夫婿,再没有旁人。侯爷与侯夫人因为儿子残疾,一直对儿子的终身大事格外忧心。 觉得覃卓燕要娶一个心里眼里都是他的人才好,如今见了周百合,更觉得周百合如此态度,才应该是世子妃。 柳明月透明人一样站在后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心想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说完,这些人不进府,她也得在外头站着。 侯夫人对周百合越满意,就对柳明月越不满,看向没事人一样站在后头的柳明月,侯夫人不耐烦地一开眼,可惜,偏偏她儿子的正妻是柳明月。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等周百合生下长子,她就想办法让儿子休了这个一无是处的丑妇! “有话进府再说,今日参加宫宴燕儿也累了,待会回屋沐浴后早些歇息,我与你父亲先行一步。”侯夫人不想打扰了儿子与‘儿媳’的柔情蜜意,就与侯爷先回了房。 一行人进府后,周百合就与覃卓燕并行,两人牵着手,亏一个侍卫跟在后头推着覃卓燕的轮椅,两人不觉得别扭。 柳明月与几人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慢悠悠地走在后头,望着明月若有所思。 “今日太后寿宴,青荷殿想来很热闹,殿下可有把妾的话带给妾的母亲?”周百合撒娇晃了晃覃卓燕的手,两人看起来可真有新婚燕尔那意思。 “在宴席散时和周夫人说了,她也叮嘱你,让你好生养胎。” 覃卓燕摩挲着周百合手腕处,举动看起来亲昵又暧昧。周百合娇笑一声,扭过头得意洋洋地看向柳明月,想在她脸上看到颓丧的神色。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柳明月直直地看过去,平静无波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她淡定地有些过了头,哪里见一丝怒气? 来到分岔路口,柳明月粗略向覃卓燕行过礼,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两人那点把戏,她懒得搭理。 周百合故意与覃卓燕做出亲近的样子,就是想让柳明月心生妒忌,不想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周百合好胜心没得到满足,气恼地撇了撇嘴。 覃卓燕抬手放在周百合的腹部,神情柔和地问:“今日孩子可乖么?有没有闹你?” 周百合现今已经怀胎到第四个月,其实胎动并不明显。 不过覃卓燕既然这么问,她当然是要借题发挥一下,好博取对方的同情。 “腹中孩儿心疼娘亲,没有闹,不过妾的胃口不好,今儿只吃了几口饭,妾想多吃些,可吃进去总是吐出来,很是难受。” 周百合眼眶微红,又是在月下撒娇抱怨,那意趣,更是非比寻常了。 “大夫说女子有孕过程很是不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我让人去置办。” 覃卓燕心疼地握住周百合的手,知道怀着身孕不会好受。 “也许清爽斋的梅子能够让妾的胃口好些,还有天渐渐冷了,妾想要一件狐裘,到了落雪的时候穿上,就不怕冷了。” 在周府的时候,周百合花钱就大手大脚,一百两在她眼里花出去都不算什么。而今肚子里怀着孩子,她当然要趁此机会要些什么。 清爽斋的点心果脯难买,不过不算很难,可一件狐裘,则有些让覃卓燕为难了。一件狐裘做成,少说也要二百两银子。 对富贵人家,二百两银子不多不少,但要侯府拿出这些钱来,还是有些困难。 “殿下,是不是妾身要的太过了?”周百合见覃卓燕没有立即应下,有些忐忑地看向覃卓燕,“这狐裘,妾身不要就是。” 她用得好一招以退为进,她这么说,覃卓燕果然心疼起她来。 “不过是一件狐裘,等过些时日,本世子着人买到就送给你。”覃卓燕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但还是答应了周末百合。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2节 第95章 震惊!侯府竟然做出克扣正室伙食这样的事来 周百合要这些,确实让他为难不假,不过覃卓燕也愿意尽量做到。 侯府确实有些拮据,但周百合腹中怀的是侯府的长孙,他的长子,自然是要多加迁就,能得一后嗣,这二百两的狐裘算得了什么? 周百合入府之前,各个院子的份例都有一定的份额,每月都是定好的。 自从周百合怀上孩子,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那里,偶尔要什么,覃卓燕无所不应,可是侯府账目上的钱,只有那么一点。 周百合那里的多了,就得另从一个地方克扣补上。克扣别人的,总不太妥,很快,侯夫人就想到一个合适的‘克扣’人选。 这日厨房送饭菜来,桂花打开食盒检查,一眼就觉得不对。 “嬷嬷,这些菜是不是送错了?世子妃怎么能吃这些?”食盒里的饭菜不过两菜一汤,竟然没有一点荤腥,寡淡地就连身为下人的桂花都皱起眉头。 “哎哟,桂花姑娘,世子妃尊贵我们哪里不知道?只是府里的境况,你们想来都知道的,我们下人能左右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 嬷嬷把食盒交给桂花,就没好气地走了,口头说着柳明月尊贵,语气却十分轻蔑。桂花气得啐了一口,气鼓鼓地提着食盒回屋。 “夫人!如今府里待您真是愈发刻薄,在周府的时候,那些下人尚且不敢这么怠慢!这些东西居然敢送到主子跟前来!” 桂花气得把食盒重重放在桌上,正在看书的柳明月将话本放下,花生觉得新奇,还有人能惹桂花生这么大气,过去把食盒打开。 看到食盒里装的是什么,花生气得把食盒盖子拍在桌上。 “大胆!真是大胆!侯府这是什么意思?周姨娘那边锦衣玉食,到您这就是粗茶淡饭,他们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府里宠妾灭妻?” 周府算得上京中的高门大户,花生觉得自己勉强算见过世面。 当初侯府停主子的吃食也就罢了,那还算事出有因,如今竟然无端克扣! 宠妾灭妻被世人不耻,不想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侯府。 “罢了,我们出去吃吧。”柳明月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侯府的这些手段,她司空见惯。 花生与桂花以为柳明月是不想计较,都想说什么,柳明月确摆了摆手。 “出去吃,寻一家最热闹的茶楼,往那一坐,你们想说什么,到时再说。”柳明月粲然一笑,桂花与花生就意会了主子的意思。 主仆三人出府去吃饭的消息很快传到侯夫人耳中,侯夫人不屑地嗤笑道:“她们只管去!” “就她那点嫁妆,能够花多久?很快钱就会见底,她不在府里用饭,府里也可少一笔开支!”侯夫人想了想,巴不得柳明月用自己的嫁妆挥霍。 之前让她把嫁妆拿出来,她还不肯,现在不是照样得花?正好她自己愿意花,可和侯府没什么关系。现今周百合有了身孕,府里的开销就更要节俭,钱大多花在周百合身上。 “段莹,你替我吩咐下去,今后厨房那边只用给世子妃送去下人的伙食,点心直接撤掉。” 段妈妈站在下首,闻言劝道:“夫人,这么做怕是不妥,不是让下人看了笑话么?” “她身为世子妃,从不为府里做过什么,我罚她降低份例,何错之有,你吩咐下去就是!” 侯夫人是铁了心要柳明月不好过,段妈妈还想说什么,见侯夫人面色不虞,只好作罢。 想到柳明月呆愣的样子,侯夫人的火气就不打一出来,拂袖道:“反正厨房那边每日都准时给她送去饭菜,她要事不吃,就直接给院子里的下人吃!” “奴婢领命。”段妈妈福身退下,去同厨房的下人传达了侯夫人的意思。 侯夫人头一日的苛待,花生与桂花已然觉得人神共愤。 不想到了第二日,厨房那边竟然给主子送来下人份例的食物,还传了侯夫人的话,说如果世子妃不吃,就给院子里的下人吃。 桂花与花生被这流氓做派惊地目瞪口呆,好歹是大族人家,居然如此不要脸皮。 柳明月对此很看得开,爽快地把饭菜赏了人,然后领着桂花、花生出门。 “几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柳明月几人一坐下,店小二就迎了上来。 这次柳明月没有一直戴着帷帽,入座就将帷帽取了下来。 店小二在酒楼里待久了,客人见过没有一万也有一千,所以只是略微有些惊讶,就笑着向三人介绍酒楼的特色菜。 “夫人,在酒楼里人还客气些,回到府里……”桂花欲言又止地看向主子。 上回出府,桂花与花生不敢真的嚼侯府的舌根,这回真是被气狠了,两人对视一眼,就一唱一和地搭起话来。 “别说客气,那些人哪里真心待夫人?世子殿下就算再不喜欢夫人,也不应该连一日三餐都照顾不到,哪有妾室锦衣玉食,世子妃反而吃下人饭菜的道理?” 花生的声音不尖锐,但正好能够让店小二与大厅内的客人听见。 酒楼本就是热闹地方,发觉有热闹,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来听。 “别说了,小哥,就要这几样菜吧。”柳明月点好喜欢的菜,就让店小二退下。 “夫人,您就是太好说话了。”桂花恰如其分地长叹一声,花生也跟着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柳明月忍住笑意,低头斟茶。 过了今日,京城中便谣言四起,议论一位脸上有胎记的世子妃的悲惨遭遇。 满京城找下来,只有定北侯府的世子妃脸上有胎记。有关定北侯府的流言本来就多,加上这一件,大家议论起来不可谓不熟稔。 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缺什么都不缺嚼舌根的人。侯府里的下人在府上当差,鲜少得什么油水,有人问,就把府里的事说了。 于是乎很快京城里就开始流传出完整的版本,都说覃卓燕宠妾灭妻。 周家女嫁到侯府为妾,怀上身孕之后,侯府竟然做出克扣正室伙食这样的事来,克扣也就罢了,还是只给下人的吃食。 第96章 柳公子对九殿下,分外有信心啊 把正室逼得到外头酒楼吃饭,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 醉仙楼厢房内,柳明月吃着厨子新研究出来的菜式,很是悠闲自得。白子玉往她的碗里夹了她爱吃的菜:“心情很不错嘛。” 桂花与花生在隔壁厢房用饭,尽管如此,柳明月也不大需要自己夹菜。 “那是自然,前几日为了做戏,不得不到酒楼大堂坐着用饭,为此,就连吃饭都得克制,戏演够了,回到雅间来可自在多了。” 柳明月吃了口饭,见白子玉只给她夹菜,几乎没怎么吃,就给他夹了肉片:“你也吃。” 白子玉淡然一笑,乖乖夹起来吃了,他吃东西细嚼慢咽,清雅地不象话。 “侯夫人也是愚蠢,被你这点伎俩耍得团团转。”白子玉意有所指。 名门贵族,没什么比名声更重要,侯府这么做,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让别人踩踏。 “我不过顺水推舟送她一个人情,她既然喜欢让我不好过,我就不好过给她看。”柳明月笑着夹过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白子玉挑了挑眉:“你这叫不好过?” 柳明月没有理她,埋头认真啃鸡腿,白子玉不饿,不过随意吃几筷子菜,就看着柳明月吃。 “你在胡闹什么?我知道你不喜燕儿的正室,但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太过了些?我从外头回来,你知不知道满城人怎么议论的?” 侯爷对柳明月一样不满意,但是她世子妃的身份摆在那,侯夫人有意克扣,让人只给她送下人的食物,这分明是有意羞辱。 得知外头又在传侯府的是非,侯夫人的表现很平淡,不再像之前一样紧张。之前传得难听的时候不少,今日再添几句又何妨?知道就知道。 “议论又如何?侯爷稍安勿躁,他们再议论也议论不出花来。我们侯府的事,我们自己心中有数便是,侯爷难道觉得那厮不需要整治?” 侯夫人口中所指的‘那厮’,说的自然是柳明月。 “身为世子妃,没有尽过世子妃的职责,我们没有将她扫地出门,已经是仁至义尽。”侯夫人冷哼一声,对外人非议不屑一顾。 侯爷与侯夫人的看法不同,长叹道:“你说得轻巧,她终究是世子妃身份,你磋磨她,对侯府有什么好处?” 后宅这些事,侯爷不是全然不知,但大族人家,往往把事情做得隐晦。 就算不合,也不会在明面上闹得水火不容。 “我也知道此事对侯府名声不好,但只用再等半年,百合生下侯府长孙,我们就能让燕儿名正言顺休妻,她再和我们无关。” 侯夫人与侯爷早年的时候也恩爱,不过因为覃卓燕不良于行的缘故,侯爷想要得一个健康的孩子,经常往妾室的屋里走动,夫妻之间就生份了。 两人坐在一起说话,侯夫人见侯爷面色不好,还是放软了语气:“侯爷稍安,等到燕儿休她之后,我们对外给她冠上几个罪名,外人只会说我们侯府仁至义尽。” 侯夫人给侯爷倒了杯茶递给他,不以为意道:“到时候,百姓们当然就会忘记今日的传言,转而去说柳明月嫁入侯府,本来就是配不上世子妃的身份。” 早在这么做的时候,侯夫人就已经把事情都想好,侯爷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拂袖道:“罢了,随你们怎么闹吧。” 侯爷懒得管她们之间这些事,没有接过侯夫人递来的茶,摇头起身走了。 为腹中胎儿能安然生下,周百合不怎么出院门,大多时候就是在院子里走动。 听说柳明月那边降了份例,被逼得不得不带婢女出去吃饭,觉得很实高兴:“那贱人,貌丑无比,无才无德,本来就不配世子妃的身份,她就该吃下人的饭食!” “当然,您腹中怀着世子殿下的长子,有谁能够比得上您尊贵?” 绿吟把剥好的果子递到周百合嘴边,周百合张嘴咬了一口,得知柳明月过得不痛快,就连嘴里吃着的果子都比平时要甜几分。 周百合身份虽是妾室,但赵银莲在她出嫁之前,给她备的嫁妆是按着嫡女的规格备的,加上从没有想过女儿会为妾,嫁妆就更为丰厚。 单单周百合的嫁妆,就单独辟了一处仓库,可见她嫁妆之多。有嫁妆的打点,加上怀有身孕侯府好吃好喝伺候着,周百合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日子过得越舒坦,周百合就越期待柳明月出糗那日,只等柳明月的嫁妆银子一用完,还不得乖乖地吃下人的饭菜去! “九殿下在边关打了第一场胜仗,胡人对于这位空降边关的九殿下,本来不大放在眼里,经此一役,之后怕是见到此人都得打哆嗦。” 白子玉笑着瞥了柳明月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调侃。 醉仙楼内,柳明月与白子玉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窗外楼下就是长街,来往的行人说着近来朝中的事,两人就静静听着。 “北关一战是九殿下带领将士打赢的第一场胜仗,但不会是最后一场。” 柳明月眸光熠熠,眼神中闪烁着对这位少年将军光明前程的希冀。 很早之前白子玉就发现,柳明月对池鸿渊的信任异于常人,就连开始合作的时候,她都是断定对方一定能在边关显声扬名。 “柳公子对九殿下,分外有信心啊。”白子玉戏谑地睨着她。 柳明月挑了挑眉,上一世锋芒毕露的九殿下,她可是印象深刻,不自觉笑道:“自然。” 她只是欣赏池鸿渊的才能,但此刻的神情变化落在他人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 白子玉低头轻笑,没有再调侃她。 诚如柳明月所言,池鸿渊打赢的第一场仗,不是最后一场。边关捷报接连传回京中,胡人在池鸿渊带领的军队面前节节败退。 皇帝本就因为容玉儿的容貌与对她的愧疚,对她分外疼爱,边关打胜仗的好消息接连传来,容妃在后宫更是成了独宠。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3节 第97章 早有准备 皇宫与边关的风云,大多时候与百姓无关,白子玉就是平头百姓之一。白子玉除去研究医书之外,就是到醉仙楼饮酒。 这日饮得正高兴,柳明月就一袭男装敲开雅间的门,白子玉头疼扶额:“柳公子又有何事见教?” “我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来找你说说话。”柳明月在白子玉身侧坐下。 “又是因为你看好的小狼崽的事?”白子玉食指点了点杯沿,问得漫不经心。 柳明月闻言一愣:“什么小狼崽?” “就是九殿下。”白子玉有些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柳明月也不客气,把白眼给他还了回去:“九殿下在边关屡战屡胜,反而让人担心,容妃在后宫独得圣宠,光芒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树大招风的道理,柳明月比谁都要清楚。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他们一出冷宫就这般高调,要是自己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你忧心有什么用?别杞人忧天。” 白子玉倚在凭几上,风吹动他的衣摆,他什么都不在意,也好似什么都不入他的眼,柳明月失神地盯着他看了良久。 “这样看着我做甚?”白子玉拿折扇在她面前晃了晃。 柳明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你神仙一样的人物,我时常觉得你会点头帮我,是我捡了天大的便宜,受了神明眷顾。” 面容如玉雕琢的男子眸光暗了暗,意味深长道:“我可不是神仙。” 池鸿渊与容妃在边关与后宫可谓一时风头无两,让不少后妃皇子心生忌惮。 一个月后,边关传来急信,面对池鸿渊治军严明,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的情形下,胡人兵行险招。 胡人王子带了一队轻骑人马,拼了一百多名精兵的性命,烧了我方后备粮草。粮草乃是行军辎重,而对粮草下手,是最常见的谋略。 池鸿渊虽早有准备,将粮草分别放在不同的粮仓存放,也因此保住大半粮草,但胡人行事很辣,都是不要命的,还是让我军损失惨重。 得知边关粮仓被烧,皇帝深知这一仗对边关稳固的重要性,立即命专人押送银两前往边关,拿着银钱从边关附近的城池购买干粮干草前去支持。 “也不知皇帝怎么想的。”柳明月在如意阁内支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她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不过好在池鸿渊听进去她的劝告,没有让胡人把粮草全部给烧了。 而皇帝的决策,才是让柳明月头疼地,银两这样的东西,最是笨重,并不适合大量携带着上路。 为什么不选择兵分两路?那样不是更轻便保险? 先从京城运送一批粮草驰援边关,另一队人马化整为零,各携带银钱轻骑到边关周围的城池购买粮草然后驰援边关,不是更好么? 也难怪皇帝几位皇子都平庸无才,能在后无将才的情形下抄斩容府,可见其‘大胆’。 柳明月看向醉香楼的方向,心想那边怎么还没有联络的消息,她不能在外待太久,越是到计划要成功的时候,就越是需要谨慎。 一道火光直冲天际,柳明月晦暗的眼眸随着火光亮起,立即起身赶去醉香楼。 红姑娘与柳明月已十分熟悉,远远的见人来,就笑着迎出来:“哎哟,柳公子许久不来,奴家可是一直给您留着您喜欢的客房呢,来,这边请。” 她神色谄媚,笑得讨好,一如欢场里的老鸨见到许久不来的常客,忙着要拉住客人。 “最近事忙,闷得慌,今儿来,可要让一位琴弹得最好的姑娘,不然我可不依。”柳明月与红姑娘说笑,那浪荡子的模样,被她演了个十成十。 两人进屋后,红姑娘就变了脸色:“想来公子也知道边关粮草被烧一事,殿下传信来让奴家问您,您之前提醒过殿下,是否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柳明月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面色不见心虚回避,坦然道:“在战场上兵不厌诈,要想击溃敌军,最好的做法就是烧粮草,我不过是料到胡人行事很辣,所以提醒了殿下,果不其然。” 红姑娘是在醉香楼待了多年的,眼里不见半分探究与怀疑。柳明月心下暗笑,不得不说,池鸿渊确实是会选人。 “殿下还让问,不知公子有什么可解之法?”红姑娘帮柳明月倒了杯茶,只一眼,视线就从她脸上移开。 柳明月从衣襟夹层里取出一封信:“还请红姑娘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婺城城南的一家米铺,掌柜看了这封信,就知道怎么做。” 这封信,早在粮草被烧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柳明月就写好。 信的末尾,盖着她的私印,掌柜看到印,就会照着信上吩咐的去做。 “公子?这信……您没有话要给殿下么?”红姑娘有些迟疑。 柳明月一愣,心想自己难道有什么必要给池鸿渊写信么? 不过既然人家问了,柳明月还是正色做答:“红姑娘放心,这封信里面已经交代地很清楚,米铺的掌柜会自行把粮草送去营中的。” 想到居上位者多疑,柳明月额外多解释了一句:“此人所经营的米铺,是我名下的产业,殿下可以相信他,别说了,快把信送过去吧。” 柳明月催促红姑娘加快动作,边关的局势瞬息变幻,耽搁不得。 送信这样的事,交给池鸿渊的人来做最为稳妥,她不过是经商厉害,培养暗卫,她不擅长,更没有做过。池鸿渊的人送急信,既保险又迅速。 至于米铺掌柜那边,柳明月早就和他说过,届时边关有变,米铺的粮食就无条件提供给将士们暂时应急。 柳明月为军营提供的帮助,解决了边关将士的燃眉之急。然而因为营中将士人数众多,而米铺的粮仓有限,送到营中的粮草,一般只能够支撑几天。 不过米铺掌柜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花了些心思调动名下米铺的资源。 几日的功夫,正好可以把粮仓补上,所以便是隔几日往军营运送粮草。至于池鸿渊保下得那批粮草,则作为后方最后的屏障按得死死的。 第98章 你的资产到底有多少?出手还真是阔绰 “将军,这位柳公子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接连几日就能补上粮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全国各地调动能调的资源,持续往这边赶来。” 这种法子不难想到,但是要做,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池鸿渊身边的暗卫对柳明月本来颇有微词,经过粮草一事,他看待这位身份神秘的柳公子的态度随之变了。 “他备下得粮草,比我们被烧掉的粮仓里的粮草还要多一些,此人,呵,我知道他不简单,但他的未雨绸缪的能力,着实教我意外。” 池鸿渊看向桌上的信件,那是米铺的掌柜交给他的,就是柳明月让红姑娘送到掌柜手中的那封。 “殿下,您之前不是一直想查此人么?属下总觉得柳随风身上有太多谜团,对您将来的计划,也许会有阻碍,要不要吩咐人……” 暗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柳随风这个,应当没什么背景,从这段时间的接触看来,她就是名下商铺的东家,仅此而已。 要杀这样的人,是会有些麻烦,但不会是难事。 “不,能与这样的人成为盟友,我求之不得,他身上或许有许多事为我不知,但只要不影响到我的路,为何不能合作实现双赢?” 与柳随风认识至今,池鸿渊一开始不是不忌惮这个人,但现今他只觉得有趣。和此人合作,果真是正确的选择。 边关战火蔓延,经过烧粮草一事,池鸿渊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要不是边关战事未了不能脱身,池鸿渊还真想回京城去,和柳随风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 不久后,池鸿渊从边关递回来一封信,是交由暗卫带回来,没有过明道。红姑娘知道柳随风是如意阁的东家,会让人把信送到如意阁去。 得知有信递来,柳明月还以为是边关有什么难事,立即就要回如意阁。 “你就这么丢下我?好歹和我说一声。”今日约了她一起饮酒的白子玉有些不满。 “哦,哦,你和我一起去。”柳明月扭过头来拉上靠在矮几边上的白子玉就往外走,白子玉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两人到如意阁,掌柜就把信递给柳明月,柳明月进了客房才把信拆开。 看完信上的内容,柳明月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柳明月把信拍在桌上,白子玉看了一眼,原来是池鸿渊把米铺运送去营中的那批粮草的钱送到铺子那边,信上还写了感谢的话。 “你为边关出力,似乎不全是为了池鸿渊。” 柳明月听出白子玉话中的迟疑,他是觉得她对家国大义的态度,太过热枕了。 寻常人,身在其位谋其职,柳明月名下有些资产,做力所能及的事其实是人之常情,不过白子玉不认为柳明月有这个闲心,亦或者说,她不全是为了边关百姓。 不是怀疑柳明月的人品,而是她自己的处境就水深火热,哪里能顾及得到那么远。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等过几年,你或许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柳明月笑了笑,来到桌案前铺开宣纸研墨,白子玉见状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墨块。柳明月也不客气,干脆地递给他然后去拿笔蘸墨:“那就多谢咯。” 柳明月没有回复池鸿渊的信,而是给米铺掌柜写了一封,交代他继续屯粮,最好是多辟几个粮仓。 只要边关有需要,就继续将粮草提供给边关将士,不用计较银子。 写好之后,柳明月拿出私印盖在信件末尾,回头让人送去醉香楼。 “我一直想问,你的资产到底有多少?出手还真是阔绰。”白子玉稀罕地看了眼柳明月信上的字眼,大批的粮草,价格可不低。 “不多,总之你这辈子到醉仙楼喝酒吃肉,都可不用付钱。” 柳明月把信收进信封,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自己送去醉香楼。她眼下能够放开这些利益,要的是和池鸿渊保持长期且稳定的合作。 她需要与池鸿渊之间保持利益关系,可不仅仅是为了眼前。周军远已死,但她不会死,她今后的路还长着。 从商无权,柳明月需要一个权势滔天的盟友,那个人,就是将来的池鸿渊。 她的想法,白子玉不会知道,也想不明白。按照上辈子她死之前朝中局势的发展,其余几位皇子都不足以与池鸿渊抗衡。 “最后那个人,或许会是他。”柳明月双手环胸靠着马车,喃喃道。 她在白子玉面前状态放松,脑海里想得太入神,就把话说出口来。 白子玉本来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在想什么,从离开如意阁就心事重重?其实,你可以不用绸缪这么多,从侯府离开后,到深山避世未尝不可。” 避世?柳明月从来没有想过,少女怔愣片刻,笑道:“你看我,像是能沉下心避世的人么?子玉,我和你的神仙性子可不一样。” 白子玉说的话,柳明月没有往心里去,笑着整理被自己压住的衣袖。 “不一样……么?”白子玉余光轻瞥柳明月的侧脸,就重新闭上眼。 上辈子,柳明月没有活到新帝登基,但从最后的局势看来,大概率可能登基的人,会是池鸿渊。 倘若池鸿渊能成为皇帝,在其气候初起时与他结盟,最好不过,往后好处多着呢。他若不登基,以他的能力地位也不会低。 总之这对于柳明月而言,是一桩不会赔本的买卖。既然总归有利益可赚,当然是要做的。眼前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柳明月的粮草支持过后,朝廷的物资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边关。 池鸿渊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行兵打仗的事柳明月帮不上忙,也不需要她,她也就闲了下来,每日戴着花生两人好吃好喝。 京城的小吃摊实在是多,根本吃不过来,柳明月每天拉着侍女到处跑着找吃的,乐在其中,寻找美食乃人生一大乐事。 而周百合在侯府上下的精心照顾下,胎气稳住,肚子开始显怀。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4节 第99章 她再纠缠,就是不懂事 “姨娘,大夫说了,月份越大,您就越要经常在府里走动,这样胎儿才能健壮,到时候生产也能少吃些苦头。” 绿吟照顾着周百合的饮食起居,看着主子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也跟着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有了身孕之后,周百合不大对下人发脾气,绿吟对她的不满也就暂时消散了,照顾地也就更加尽心。 “我自然知道,不过最近身子重了,走起来累的很。”周百合扶着小腹,在绿吟的搀扶下在侯府的园子里走动。 很不巧,柳明月从府外回来,与出来散步消食的周百合迎面对上。 “世子妃?您怎么是从府外回来,是出府吃街边小摊去了么?”周百合有意明知故问,说罢面露难色,“妾怀着身孕,实在不便行礼,还望世子妃不要介意才是。” 她说着,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神态,幸福地让人艳羡。 对于要看着她做戏的柳明月来说,则有些无语。 “你说得挺对,在你生下孩子之前,都不用向我行礼。”柳明月对她的无礼根本不介意,转头就要走。 她带回来的牛肉酥饼可得趁热吃,不然久了皮不酥脆,口感就会变差。 柳明月盯了一眼花生手里拿着的牛油纸包,咽了口唾沫。 “妾平时鲜少能与世子妃碰面,想来您不喜欢在府里走动,今日既然见到,又正直天气凉爽的时候,我们一并走走,赏赏花如何?” 周百合笑吟吟的,说的话那叫一个夹枪带棒。 明面上说柳明月不喜欢在府里走动,实则是讥讽她不想看见有孕的周百合。 周百合说罢,熟络地就要向柳明月走过来,本来面色如常的柳明月如临大敌,立即后退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你盛情相邀,我身为主母,应该陪陪你,不过你怀着身孕,还是当心一点,你我之间还是别靠近的好,不然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待不起,事也难说清。” 柳明月说完就脚底抹油地走了,根本就不给周百合说话的机会。 她知道周百合宝贝腹中的孩子,应该做不出拿孩子向她下套的事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柳明月不得不避。 她倒不是怕周百合陷害自己,而是这个孩子没了,她怎么离开侯府! “你!你竟敢诅咒我的孩儿!”周百合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认为柳明月是咒她,指着柳明月离开的方向大骂。 柳明月步子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把周百合气的不轻。 “姨娘您消消气!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世子妃说不定就是故意气您,您要是真动怒,那不是如了她的心愿么?”绿吟是真的怕周百合气出个好歹来。 周百合觉得绿吟说的有些道理,柳明月就是眼红她怀了世子长子,所以故意气她!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这贱人如愿,我治不得她,世子殿下难道还治不得她?”周百合也没心情再散步了,提着裙摆气哼哼地回住处。 等到晚上覃卓燕回府,周百合就将白日里在园子遇到柳明月的事说给覃卓燕听。 “世子殿下!世子妃是何居心?她那么说,分明就是有意咒妾腹中您的孩子啊!” 她很擅长拿捏人心,没有说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说覃卓燕的孩子,以此激起他内心的愤怒。周百合料定覃卓燕要斥责柳明月的,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 “百合,你怀着身孕,确实金贵,她也没说错,你在未生育之前就安分些,别去招惹柳明月,平时在府里见到,就离她远远的,别让她近你的身。” 覃卓燕让周百合靠在自己身上,手抚上她隆起的小腹时,目光随之变得柔和。 要说周百合其实有几分眼色,不是听不出覃卓燕话中对她的关心而非斥责。 但一想到世子殿下也认同柳明月的说法,周百合心里就不痛快,搂着覃卓燕撒娇道:“殿下,何为妾身招惹她?她是主母,妾难道还能对她避而不见不成?” 她想要得到的结果,是柳明月被狠狠斥责,最好能够让她在阖府下人面前丢脸。 听覃卓燕的意思,是打算轻轻放下,想到柳明月那副样子,周百合就气不过。 “你已经怀上我的长子,她不过一个迟早被休弃的丑女,你何苦要固执与她置气?” 覃卓燕耐心地劝着周百合,他确实打心底里不想周百合和柳明月有什么接触。虽然从柳明月待他的态度看来,柳明月似乎并不在乎他,但人心难测。 不管怎么说,周百合腹中之子会威胁到柳明月的地位是既定事实,保不准柳明月为保世子妃的身份,挺而走险戕害周百合腹中之子……覃卓燕赌不起。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覃卓燕总觉得,周百合腹中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任何差池。 周百合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但知道覃卓燕是为她考虑,她再纠缠,就是不懂事。 “殿下既然这么说,妾身不和她计较就是,您放心,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安降生。”周百合依在覃卓燕的怀里,当真没有再做纠结。 覃卓燕欣然颔首,心想周百合就是比那个丑女识大体。他不知,周百合不过是见他指望不上,在心里筹算别的计策。 次日,周百合喝下厨房送来的燕窝,心里想到一个泄愤的好法子。 她腹中之子一降生,殿下就会封她为世子妃,柳明月这个丑女则被休弃回周府。 被休弃的弃妇无依无靠,要娘教训磋磨她还不容易?不过这些要等些时日。 既然不能够现在就给柳明月些颜色瞧瞧,那就先让她那个贱人娘亲替她受过! 周百合修书一封,让绿吟送回周府去,在信中周百合向赵银莲哭诉自己的委屈。 女儿嫁到侯府做妾,赵银莲本就不乐意也不放心,女儿有信回来她立即看了。 “放肆!柳明月那蹄子,当真以为她成了世子妃就可以无法无天?”赵银莲将信揉成一团,气恨柳明月自以为飞上枝头做凤凰,就敢对她的宝贝女儿不恭敬。 第100章 柳姨娘被打 赵银莲目光犀利地看向侯在下首的绿吟:“她是怎么给百合脸色看的?” 绿吟深知这对母女的脾性,就把那日侯府发生的事说了,听到柳明月竟敢那样和周百何说话,赵银莲面色变得铁青。 “好,好你个柳明月!绿吟你回去照顾好小姐,让她别伤心,我自替她讨回公道!” 待绿吟走后,赵银莲就吩咐人去柳姨娘的院子将人叫过来。 平日里赵银莲见了柳姨娘就觉得碍眼,加上有周军远护着,她都是眼不见为净。 柳姨娘入府以来,算是正儿八经地被正室叫去说话,柳姨娘自己也有些意外。 “姨娘,主母忽然要见你,说句难听的话,只怕是存着不好的心思,要小心为上。” 侍女跟在柳姨娘身后,低声提醒,她都能察觉到,柳姨娘如何猜不到来者不善? “在周府里,她但凡有话,我都要恭听,避是避不开的,不如看看她想做什么。” 到主母院门前时,跟着柳姨娘的侍女被拦下来:“主母只要见柳姨娘,你们都退下。” 侍女闻言错愕地看向柳姨娘,想分辨些什么,柳姨娘却摇了摇头。 柳姨娘来到赵银莲的屋里,恭敬地行了礼数:“妾身见过主母,不知主母有何事,或是需要妾在跟前伺候?” 妾室在府里,就是身份略比下人高的主子,在主母的面前,则是下人。 “你还真说对了,我儿嫁到侯府,我身边少了说话的人,叫你来,就是想你在跟前做个伴。”赵银莲不动声色地递给侍女一记眼神,侍女顺势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 柳姨娘明白了赵银莲的意思,上前去斟了茶,躬身奉到赵银莲的面前:“能够伺候主母,是妾身之幸,请主母用茶。” 在到周府为妾之前,她原是正妻,柳姨娘的礼数周到到了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地步。 可赵银莲就是要挑她的毛病! 就在柳姨娘将茶水递到身前时,赵银莲在抬手间,偏就‘不经意’将茶盏碰倒。 温热的茶水倒出来,泼在赵银莲的手上、衣裳上。 “大胆!身为妾室,不过是让你端茶递水,你都不情愿,身为妾室没有妾室的样子,来人!柳姨娘故意冲撞主母,将她给本夫人按住!”赵银莲借题发挥拍案而起,抬腿踢了柳姨娘一脚。 柳姨娘本来弓着身子,被她一踢就倒在了地上,赵银莲话音刚落,下人就涌进来将柳姨娘按住。 柳姨娘立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主母不过是要随便找一个理由治她的罪。 “主母!妾没有不敬您之心,茶盏是您自己碰倒,妾身何来不情愿一说?”柳姨娘还想为自己辩解,但赵银莲根本不想听。 “把她给我按住!打二十板子,我倒要看看她还嘴不嘴硬!”赵银莲厉声斥道。 府里而今没了主君,当然就是赵银莲主事,下人没有迟疑,立即把板子拿上来。 柳姨娘看出对方是铁了心要治她的罪,挣扎着抬起头来,冷笑道:“主母想好了?您最好是想清楚再对妾动用私刑,我的女儿好歹是侯府世子妃,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被按地太狠,手臂疼得厉害,缓了一会才接着道:“因一盏茶就让下人对世子妃的生母动私刑,主母当真要彻底撕破脸皮,什么都不顾?” 柳姨娘言下之意,是提醒赵银莲,做事之前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个胆子。 然而赵银莲此人最好面子,尤其是女儿嫁到侯府为妾,到时妾室的女儿成了侯府世子妃,她本来就咽不下这口气,柳姨娘的话,无疑是往她的伤口上踩了一脚。 “柳姨娘,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跟主母如此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身份低贱的妾室,还想威胁我,今日我偏就打你又怎样?” 赵银莲冷哼一声,她居高临下,睨着柳姨娘巴掌大的脸,对方五官明艳,长得颇娇媚。 两名下人将人按倒,另一名下人挥起板子就要打在柳姨娘身上。 “且慢。”赵银莲抬手阻止了下人的举动,屋里下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主母的意思。 “给我打她的脸!”赵银莲一声令下,下人就放下手里的木杖,卷起衣袖,扬手掌掴柳姨娘。 看着柳姨娘那张姣好的脸被打得红肿,赵银莲才得意地舒了口气。 她早就嫉妒柳姨娘长得好看,要不是这张脸,将军也不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赵银莲看着柳姨娘被掌掴几时下,直打得脸颊红肿才觉得解气,让人把柳姨娘赶了出去。 柳姨娘捂着火辣辣的脸回到院子,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的下人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都被吓了一跳。主母竟然这般坐不住? “没事,去拿两个鸡蛋煮了给我敷敷。”柳姨娘因为面颊红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侍女把人扶回屋里,就忙去小厨房煮鸡蛋,在无人注意时,一名小侍女离开院子去通风报信。 “夫人,周府那边有人说要见您,是姨娘屋里的玉墨。”花生叫醒正在小憩的柳明月。 “带进来。”柳明月道。 早在之前她因不放心柳姨娘独自一人在周府,就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在姨娘院里照料。 柳姨娘不想她忧心,真有什么事,不会让她知道。 花生把名为玉墨的小侍女带进来,柳明月扫视她一眼,淡声问:“什么事?” “回世子妃,今日主母不知什么缘故要见姨娘,还不让我们身边这些下人跟着,等姨娘半个时辰后回来,脸肿地厉害,分明是被人掌掴所致,奴婢无能,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到底是柳明月挑出来的人,玉墨的年纪虽然小,但是说起话来语句通顺,逻辑清晰。 柳明月低着头盯着地面,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眼底是何神情:“我知道了,花生,给她三两银子,你悄悄回周府,不要被人察觉。” 花生把玉墨送出去,回来就见柳明月手因为握地太紧,指甲刺破了掌心。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5节 第101章 柳明月,你不要欺人太甚 “夫人!”花生查看了她的伤口,焦急地要去拿药箱,柳明月却摇了摇头。 “花生,你去将院里几个干粗活的小厮叫来,每人给三两银子,让他们随我回周府一趟。” 这时候她可没有心情管手上的伤口,既然赵银莲对柳姨娘动手,就是不顾彼此之间情面,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和她们讲理客气。 “好,奴婢这就去。”花生立刻去箱子里拿些碎银子出来。 桂花则吩咐管家套马车,柳明月深知侯府的人对她的怠慢,直接让桂花拿钱去雇车。 雇好马车,柳明月就带上几名粗使小厮与侍女,风风火火地去了周府。 主母责打柳姨娘的事还没在府里传开,周府上下得知柳明月带着人回周府来,都有些惊讶。而且世子妃的气势,明显和上次回来时不同。 尤其是她身后带着的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分明是回来找麻烦的。 虽说柳明月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还和门口的家仆说话和气,但她的排场玉气势,显然玉之前不一样。 “夫人,世子妃回府,也没说有什么事,只说在正厅等您。”管家赶忙到后院传话。 出了气,本打算午休的赵银莲,不满地扫了管家一眼:“她回来做什么?” 管家被赵银莲瞪地有些打怵,他哪里晓得世子妃回来要做什么? 好在赵银莲没有接着为难管家,梳妆好就到前厅去见柳明月。 在她的眼里,柳明月就是个姨娘生的,不过是周府的养女,在她面前敢摆什么架子?要不是因为对方如今挂着定北侯府世子妃的身份,她根本不会出来见这个人。 “哟,真是飞上枝头,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回府带着几名粗使下人,也没见带什么礼,知道的当你是回家省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回来找麻烦的。” 赵银莲进前厅,看到边上站着柳明月带回来的下人,不屑地嗤笑一声。 柳明月听见声音,抬眸瞧了赵银莲一眼,看她神清气爽的模样,眼底寒意划过。 “我是为什么而来,我想周夫人应该清楚。”柳明月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没有给赵银莲一个正眼。 赵银莲走到主位上坐下,她确实没有想到柳明月回来是做什么。 “你做什么关我何事?有些人别以为自己成了世子妃,就能在我跟前摆架子,你就连世子妃的身份,都是百合让给你的。” 平时被赵银莲讥讽,柳明月都是安静地受着,从来没有出言顶过嘴。 尤其是在没有出嫁之前,柳明月见了赵银莲都腿打颤,都没在主母面前抬过头。赵银莲还当柳明月是从前那个窝囊废,她但凡知道周军远的死和柳明月脱不了干系,就不会这么想。 谁知这回柳明月回府是毫不客气,没吃赵银莲的哑巴亏,直接反唇相讥。 “确实多亏了周姨娘的大度,我才能够得世子妃之位,周夫人很会教育女儿,能让女儿舍弃世子妃之位,甘愿当姨娘,如此胸襟,确实是我没有的。” 柳明月掩嘴冷笑,赵银莲母女每回拿世子妃之位来嘲讽她,她都觉得可笑至极。 赵银莲没想到她居然敢顶嘴,脸被气得红一阵黑一阵,起身道:“你!” “周夫人,你女儿成了姨娘,还知道几分规矩,怎么您身为周家主母,反而没规矩?你见了本世子妃不行礼,还坐在主位上是何道理?” 柳明月微抬着头逼视赵银莲,赵银莲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丫头今日怎怎么尖牙利齿? 在姨娘之女面前,赵银莲以主母的身份自居,不认为自己应该向柳明月见礼。 但学过礼仪的都知道,柳明月并未说错,可她哪里肯放下主母的面子,只觉得养女大胆。 “你从哪里学来的规矩?竟然敢对主母不敬!你身为养女,让我向你行礼,乃是不孝!” 赵银莲说得义正辞严,要不是柳明月这会脑子清醒,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还真就被唬住了。 “我的规矩,不都是周夫人教的?我是周府养女,同时也是侯府世子妃,论身份,夫人应该向我见礼,此乃国法所定,夫人有什么意见?” 看了一眼赵银莲坐着主位的位置,柳明月淡然一笑,没有再端着架子,而是懒懒地倚在交椅椅背上。 “看来您还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在国法面前,从来不论亲缘只论身份,周……主君以性命挣来军功,得到封诰的是周老夫人,而不是你。” 柳明月一针见血点出赵银莲的身份,她只是寻常官眷,而非命妇。 如果赵银莲有封诰,则与柳明月能平起平坐,行平礼即可。 但周军远之死,皇帝心存疑虑,抚恤周府不过是做个样子,只给周老夫人封了诰命,而赵银莲什么都没有。 “柳明月,你不要欺人太甚!”赵银莲看了一眼正厅外候着的下人,今日她对这蹄子行礼,在下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面对赵银莲怒不可遏的斥责,柳明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么说来,看来夫人是对我朝国法有什么不满了?” 此话一出,赵银莲就头皮一麻,藐视国法可是重罪。 前有周军远身死穿龙袍一事还没平息,要是周府再闹出什么事来? 赵银莲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只好向对方福了福身,那委屈的模样,别提多可怜,不过对于她来说,确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臣妇见过世子妃。”赵银莲忍着怒火向柳明月见礼。 达到第一个目的,柳明月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 “周夫人不是命妇,还是别坐在主位上,不然别人见了会误会。” 柳明月笑吟吟地指了指她坐着的位置,赵银莲面色微僵,轻吸了口气,从主位上起来,坐到柳明月的对面去。 没想到有朝一日,小蹄子居然和她平起平坐,今日之耻,之后她总会讨回来! “唉,主君去后,府里的气候确实是大不如前了,夫人支撑着偌大的周府,很不容易吧?就连女儿的婚事……” 第102章 演戏 柳明月惋惜地摇了摇头,周军远的死、女儿的婚事,无不是赵银莲心中不愿说的痛。赵银莲又气又急,但也察觉出柳明月对她的态度,已和从前不同。 这次回来,柳明月又是敲打她,又是端着架子和她平起平坐话家常,俨然已经不再把自己当作无依无靠的养女。 “百合与世子殿下情投意合,我身为母亲,劝不动她确实是我之过,不过有些人也别动错心思,主君纵然不在,周府也倒不了。” 赵银莲冷冷地瞥了眼柳明月,认定这小贱人是觉得府中没了主君,她就可以仗着世子妃的身份踩在他们的头上,门也没有! 就凭她一个姨娘的女儿,也敢看不起她这个一家主母?简直可笑! “夫人这么说就对了,身为主母,得要有心气撑着这一家子才是,我真是没法想,周府要是没了夫人你,该如何是好?” 柳明月的话听着是好话,但怎么都让人心里不舒坦。 “不用你说。”赵银莲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还为向柳明月行礼的事耿耿于怀。 气了半晌,赵银莲心头的气渐渐平息下去,说起世子妃的身份,小蹄子能得意到几时?她的女儿已经有了身孕,柳明月却是一直没消息的。 先不说柳明月能不能怀上子嗣,她女儿腹中的孩子,是板上钉钉的长子,而柳明月貌丑不堪,必然不受宠,只怕世子都不愿意碰她。 想到这,赵银莲心里的郁气散了一半,想到怎么对付柳明月。 “说起来,百合在侯府过得如何,她怀上殿下的孩子后,我也不得空闲去看她,而今她有身孕四个月,应当显怀了。” 赵银莲故意问起周百合,观察柳明月反应的神情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柳明月抿着茶,抬眼扫了她一眼,赵银莲这是想看她笑话? 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不是不行,只可惜,赵银莲撒错了地方。她可是巴不得周百合有孕,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期盼周百合腹中之子平安降生。 “周姨娘在侯府过得很好,无论是殿下还是侯爷夫人,都待周姨娘关怀备至,平时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周姨娘的。” 柳明月笑眯眯的,一口一个周姨娘,阴阳怪气的劲,就连笨拙地花生豆嗅出来了。 “夫人今日可真够猛的,我听着觉得畅快的很。”花生凑到桂花耳边低声道。 面对柳明月的挖苦,赵银莲不甘示弱地回击,不愿在柳明月面前落了下风。 “那,那也是应当的,到底是怀着世子殿下的长子,不顾着百合又顾着谁?总不能顾一个没有为殿下开枝散叶的人。” “夫人说的是,乍一看夫人,周姨娘不愧是夫人教养出来的,你们母女可真像,周姨娘到侯府成了姨娘,还是一样任性,什么都是最好的,身为妾室没有谦卑,反而恃宠生娇起来,还当自己是嫡女呢,全然不把我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少女看向赵银莲的眸子,一直都是笑着的,可眼里哪看得出半分笑意? “柳明月,我知道百合到侯府为妾,身份确实低你一头,不过你这样诋毁坏她的名声,是不是太过分了?百合素来知礼,你别想血口喷人!” 女儿与覃卓燕有肌肤之亲,不得已入府为妾,赵银莲心里并非不恨。 她是生气女儿不争气不假,那也轮不到让一个养女置喙她的不是。今日柳明月回府本就不安好心,赵银莲与她周旋半日,已经没了耐心。 赵银莲怒指柳明月居心不良,积压的不满就要发作时,柳明月却叹了口气,柔声宽慰起她来。 “夫人不要动怒气坏了自身,我不过是将府里的事说给夫人听,夫人关心女儿,我难道还藏着掖着?您也不必忧心,周姨娘即将为人母,会成熟起来。” 破天荒的安慰,让赵银莲觉得受宠若惊,不知道柳明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嘴笨,说话不中听,夫人别生气,喝杯茶消消火。”柳明月放软了语气,一下让争锋相对的气氛瞬间消解。 赵银莲一噎,发怒也不是,不发怒也不是,困惑地盯着柳明月。 在赵银莲警惕的凝视下,柳明月施施然起身,走到赵银莲的身侧的桌案前,挽起衣袖提起茶壶斟茶:“夫人可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倒好茶,柳明月奉到赵银莲面前,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赵银莲狐疑地看着她,不过看柳明月笑得一脸讨好,心想柳明月到底是卑微的养女,就算成了世子妃,在她面前也只是装腔作势。 身为主母,她一动怒,柳明月自然是畏惧的,这么想着,赵银莲就把柳明月愿意对她说好话还端茶视为示弱。 “这才是,你自幼跟着柳姨娘到府里,要不是我照拂着,你们母女能够在周府好吃好喝到今日?人还是得感念恩情为好。” 赵银莲神色自得地要去接柳明月递来的茶,不想她才伸过手去,才碰倒茶盏,柳明月的手一抖,茶盏倾倒,茶水尽数倒在柳明月手上。 身为当事人,赵银莲看得分明,是柳明月自己没有把杯盏端好。 可是在旁人看来,则成了赵银莲不承柳明月的情,将茶打翻。 “啊!周夫人你!你这是……”茶水倒在手上时,柳明月尖叫出声。 倒出来的茶水,有一些泼在赵银莲的手上,茶水根本不算很烫,可听着柳明月的尖叫,就似这茶水是才煮出来滚烫无比的。 “夫人!”桂花与花生提着精神,见生变故,知道是该她们出场的时候。 “您的手都被烫红了!”桂花托着柳明月的手,这下整个大堂的人都能看清柳明月的手背通红,不过是给柳明月悄悄捏的。 她们两的戏演得差不多,柳明月吃痛的模样捧住自己的手。 “周夫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周姨娘恃宠生娇是事实,你既问女儿,我就如实回答给你听,没成想你竟然因此对我这个世子妃施以报复?”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6节 第103章 掌她的嘴 此话一出,无论是柳明月带来站在门边的小厮,还是站在门外的下人都向大堂内看了过来,今儿的周府,还真是热闹。 “什……那茶是你自己没有端稳,干我什么事?”赵银莲还不知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仍处在懵逼状态。 “桂花,周夫人不敬本世子妃,就是不敬皇室宗亲,给我掌她的嘴!” 只是两人之间的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把问题放在皇室层面上,代表的意思就大不相同。 赵银莲大惊,不过也缓过神来,明白柳明月之所以带着家仆回周家,还唱这么一出戏,是为了给柳姨娘那贱人报仇! 可她掌嘴柳姨娘的事,发生不过才两三个时辰,柳明月不是这府里的人,才发生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赵银莲到底是在后宅待了数十年,很快意识到周府有柳明月安插的人。 桂花与花生是柳明月身边得力的侍女,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把赵银莲扣住就要打,赵银莲哪里肯依从,当即大骂:“柳明月你疯了!” “我不过是惩治周夫人对本世子妃的不敬,哪里就是疯了?周夫人说胡话,可见脑子不清醒,桂花,可打用力些,务必把周夫人打清醒了。” 柳明月发了话,赵银莲知道她是来真的,惊恐地用力挣扎起来。 “我乃将军的遗孀,你就算是世子妃,也无权打我,刚才那茶水,本就是你自己碰倒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我不好过?” 她大声嚷嚷,像是只要这样,就能够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柳明月察觉她的用意,向从侯府带来的几个小厮使眼色,他们来之前都是拿了银子的,知道该怎么做。 收到柳明月的示意,立即有人上前来将赵银莲按住。 桂花是个力气大的,身子也健壮,人一被按住,她就左右开弓动手打人。 “啊!”赵银莲被痛呼出声,她瞪眼看向柳明月,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让下人对她这个当家主母动手。 骂人的话到嘴边,奈何桂花打起人来不歇气,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你们都看清楚了,周夫人是因为不敬皇室宗亲,所以被我责罚掌嘴,到现在还出言不逊,不过也有可能是主君去后她就有些神志不清。” 柳明月在正厅踱步走了一圈,清亮的声音正厅外的人可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声音与掌掴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威慑力翻倍。 打人是个力气活,桂花打了半刻钟,手酸了,看了花生一眼就走到一旁,由花生接着打。 桂花与花生轮换着打下来,赵银莲的脸被打得红肿不堪,嘴角还溢了血,看起来比柳姨娘脸上的伤还要更为骇人。而柳明月,一直端坐主位看她被掌嘴。 赵银莲被打得两耳嗡鸣,脑袋晕沉沉的,不过被打多了几巴掌,反而思绪清醒几分。 “柳明月!贱人!你这个贱人!”赵银莲挣扎着,发了疯似的伸出手朝柳明月的方向抓去。她的脸被打得红肿充血,看起来可怖惊悚,加上她的神情,就更为狰狞。 “把她给我按住。”柳明月气定神闲地发号施令,小厮手上用劲,把人死死按住。 从前在周府,赵银莲就是高高在上的主母,只有她磋磨别人,哪里被人这般羞辱过? 人在极度悲愤之下,身上的力气会比平时大许多,不过这些粗使家仆的力气不是吃素的,愣是将赵银莲按得动弹不得。 等出了气,柳明月才在赵银莲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颚,笑着端详她脸上的伤,面对可怖的外伤,她神色不变,让人有些发怵。 “我不妨和你说明白一点,今后但凡我娘在周府受什么委屈,我必定加倍还在你身上,我不仅要你对我娘的痛感同身受,还要加倍受之。” 柳明月不惧赵银莲恨不得把她吃了的目光,淡漠地松开手。 “走,去看我娘。”柳明月不屑在对方的面前在装,直接称呼柳姨娘为娘,她不仅要和赵银莲撕破脸,还要打她的脸。 瞥了一眼狼狈地被被按在地上的赵银莲,柳明月带着侍女拂袖而去。离开正厅,柳明月直奔柳姨娘的屋子。 柳明月回周府的消息,在正厅等着见主母时,柳姨娘就知道女儿回来的消息,她想念女儿,但不想女儿担心,于是没有去前厅相见。 “姨娘,世子妃来看您了。”侍女先一步回院子向柳姨娘传话。 “世子妃?”柳姨娘正坐在铜镜前敷脸,一听女儿要来看自己,本来红肿的脸似乎白了几分,焦急地站起身,“就说我病了,不便见人。” 自己这个女儿,对她最上心,要是看到她的脸被伤成这样,定会伤心。 柳姨娘自觉没什么能力,帮不了女儿什么,那就唯有不给女儿添麻烦。 侍女刚要说什么,柳明月就推门而入,听见动静,柳姨娘立即背过身去。 “明月,娘偶感风寒,身上觉得不大舒服,你离娘远一些,不要被过了病气。”到这个时候,柳姨娘还在想着遮掩。 她面对镜子而立,柳明月都不用让她转过身来,就能看见柳姨娘红肿的脸颊,看着背对自己的母亲,柳明月又心疼又懊恼。 “娘,赵银莲让人动手打您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柳明月说罢,犹豫片刻才走到柳姨娘身后,“您在女儿面前,不用撒谎遮掩。” 柳明月扶住柳姨娘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看到母亲肿起来的脸颊,柳明月呼吸一滞,觉得自己打赵银莲还是打轻了。 “明月,娘没什么,你不用担心,这些不过是皮外伤。” 柳明月知道柳姨娘是安慰自己,无奈道:“娘,您不用如此小心。至于赵银莲,女儿已经给您报了仇,让人打了她,之后她应该有所收敛。” 想起在大厅时赵银莲歇斯底里的样子,柳明月沉思半晌,如果对方还敢再动手,她也不会和对方客气,怕什么?左右已经撕破脸。 “什么?你,你让人打了夫人?”柳姨娘惊讶地瞪大眼,如此粗鲁的事,难以想象她的宝贝女儿会做。 第104章 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礼尚往来而已 不过从出嫁之后,柳明月的性情就变得和以前一样,其实,也不是坏事。 “嗯,打了。”柳明月回答地不以为意,“府里不会给您请大夫,就算是请,女儿也不放心她的人,您和女儿出府一趟看看脸上的伤。” 柳明月不懂医术,只是粗略观察柳姨娘的精神状态,还有她耳膜没有出血,尽管如此柳明月也放心不下。 当初她就是因为被赵银莲动手脚,脸才长出瘢痕,经过今日的矛盾,赵银莲保不准会对柳姨娘动手毁掉她的脸,柳明月不敢冒险。 “好,娘听你的。”柳姨娘没有再推拒,她脸上伤成这样让柳明月看见,要是不同意去看大夫,女儿也不能够安心。 柳姨娘稍作收拾,出门时,柳明月拿出一顶幕篱让她戴上,遮挡住脸上的伤。说来也是巧,母女二人经过前庭时,恰巧就碰上赵银莲。 赵银莲出了正厅,正在斥责下人都是死人,看见她被打也不知道拦着。 柳姨娘听见对方尖锐的斥责声,好奇地向正厅那边瞧了一眼,看到赵银莲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惊愕地瞪大眼。 女儿帮她出气,她以为只是放狠话或是什么,没想到赵银莲脸上的伤,居然看起来比她的还要严重。 “呵,这就着急着带这贱人出府?是要看大夫?不愧是狐媚子,男人都死了,还宝贝那张脸,主君当初就是被你这贱人勾引!” 赵银莲急于在下人面前挽尊,说话就张牙舞爪起来。 “还有你!占了百合的世子妃身份,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百合施舍给你的么?母女二人都是贪得无厌的贱人!” 下人听着赵银莲骂的这些话又惊又恐,心想主母莫不是疯了? 柳明月本来急着带柳姨娘去看大夫,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赵银莲。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甚?我难道说错不成?你们母女,就是贱人!” 不知道是故作逞强还是真的支棱起来,赵银莲骂得格外顺溜。 柳明月眯眼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吩咐桂花与花生:“你们俩不用跟我和母亲出门,周家主母赵氏不敬世子妃,继续打,按住了狠狠地打。” 桂花与花生办事牢靠,柳明月一吩咐下来,两人立即就让人按住赵银莲接着打。 周府的下人都懵了,也不敢上去拦,生怕下一个被打得是自己。 正厅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赵姨娘和白姨娘赶忙过来看是什么情况。还没到正厅,远远的就听见掌掴的清脆声响。 赵姨娘与白姨娘都是府上的良妾,出身虽然不高,但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子。 无论是高门显户还是小门小户,都会注重脸面,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说。就算是正妻与妾室有不合的,不会再表面上起争执,或是一巴掌就算完了。 这等粗鲁打人的场面,两位姨娘哪里有见过,过了回廊有些后悔想转身就走。 “两位姨娘也是好久不见,既然来了,不留下来说几句话,着急着走做什么?”柳明月眼尖,看见远远就要走的两位姨娘。 身为主母的赵银莲都被打了,她们两个哪里敢不尊敬柳明月,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 “妾见过世子妃,世子妃万福。”赵姨娘与白姨娘异口同声开口行礼,很是低眉顺眼。 “嗯,这暂且有些吵闹,还请二位姨娘先到边上稍等片刻。”柳明月淡声开口,既然她们来了,正好给她们看看何为杀鸡儆猴。 她就是要整个周府的人都知道,但凡得罪了她的母亲,无论是谁都别想好过。 赵银莲的脸被打得不成样子,赵银莲与白姨娘平时算不上和气,此刻却紧贴彼此站着,在角落里看着赵银莲被打的这一幕,害怕地瑟瑟发抖。 跟在姨娘身后出来的周倩倩与周晓晓也被惊地瞠目结舌,向柳明月行过礼,哪里敢额外说什么话?都鹌鹑一般躲到自己姨娘的身边去。 “老夫人到!”管家快步先赶到正厅,高声传话。 桂花与花生闻言看向柳明月的方向,看柳明月的眼神停了打人的动作。 “把人放开。”柳明月看向按着人的家仆,他们到底是侯府的人,既然这会老夫人出来,还是不要让他们在前头帮她挡着。小厮照她的吩咐放开人,退到后头站着。 “柳明月!你好大的胆子!回周府来,就是为了将府里搅地鸡飞狗跳么?” 周老夫人是长辈,又有诰命,身为祖母,直呼柳明月的名字倒没什么不妥。 不过老夫人一出来,不问个所以然就指着柳明月骂,她也不是吃素的。 “老夫人您好歹问清楚事情原委,是周夫人对我不敬在先,我不过略施小惩,不敬皇室宗亲可是重罪,这一顿打,周老夫人难道觉得周夫人不应该挨?” 柳明月照旧搬出这套说辞,身为命妇,不得不敬皇室。 周老夫人就算想摆出长辈的架子,也得掂量一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就算是她有错,你只管惩治,但怎么都不应该打脸,你让周府的主母颜面何存?你出身周府,对自己的母亲不敬,难道不是有违孝道?” 周老夫人拿出以牙还牙那套,可柳明月根本就不吃。 “孝道?我应该孝顺谁?老夫人,有些话,我不想说开,让彼此难堪,从前我在周府过得怎样,我的终身大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定下,您应该很清楚才是。” 在人前,她直白地驳了老夫人的面子,但柳明月不觉得有何惶恐。 要说孝道,柳明月自认确实没对周老夫人与赵银莲尽到一分孝顺,但也得他们配。 说到婚事,老夫人的面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柳明月直接把柳姨娘拉到面前,将她戴着的幕篱取下:“老夫人看清楚了,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礼尚往来而已。” 柳明月说罢把幕篱给柳姨娘重新戴上,本来想一走了之,想了想,还是向老夫人尽礼数。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7节 第105章 拉着两条命给我陪葬,不算很亏是不是? “母亲脸上的伤得带去看大夫,恕孙儿不能相陪,至于周夫人,惩罚就到此为止吧。”柳明月说罢,就拉着柳姨娘离开了周府。 老夫人上了年纪,又有诰命在身,柳明月知道轻重,不会和她硬碰硬。 只要老夫人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柳明月不介意给她卖一个人情,这件事就且这么算了。 周老夫人不管后宅的事,但这些年柳明月在周府怎么过的,她只要不胡涂就应该清楚。 走了两步,柳明月想起什么,笑着看向被打得有些缓不过劲的赵银莲。 “在侯府周姨娘对我不敬,我心情好,所以懒得和她计较,但也请你们转告她,她一旦惹得我心情不好,或是发生什么令我不快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柳明月冷笑一声,不止周百合,就连赵银莲都很看重她腹中的那个孩子。 对上赵银莲惊恐地目光,柳明月笑了笑:“拉着两条命给我陪葬,不算很亏是不是?” 警告完周家的人,柳明月才带着柳姨娘离开。而赵银莲和周老夫人也意识到柳明月的心性变得和从前不同,她是连朱百和肚子里的孩子都算上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周老夫人和赵银莲不是不懂,听完柳明月说的话,在正厅的人独打了个寒颤,畏惧气柳明月来。 尤其是周老夫人和赵银莲,周百合腹中的那个孩子,不仅对侯府,对周府照样重要。 周家能不能稳定地攀上侯府,全看周百合腹中这个孩子,他们母子不能出现差池。 柳明月带着柳姨娘来到白子玉的私宅,她知道白子玉门的暗扣,不用等白子玉来开门,她自己就把门打开了。 不过她只在前院站着,呼白子玉的名字。 白子玉听见柳明月的声音快步走出来,但目光却落在已经摘了幕篱的柳姨娘脸上:“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成这样?” 问罢白子玉不放心地看了柳明月一眼,柳明月衣裳整齐,面色如常,并未受伤。 “还请你帮忙看看母亲除去皮外伤还有没有别的伤,例如耳膜这些地方。”柳明月回避了白子玉的问题,发觉她是不愿意说,白子玉识趣地不去刨根问到底。 “耳膜完好,只是伤了脸,用药膏擦擦就好。”白子玉帮柳姨娘看完,就从药箱中取出自己新研制的药膏,药膏原料用的都是上好的。 “我来吧。”柳明月将药膏盒子接过来,用指腹沾上,动作轻柔地帮柳姨娘涂抹。 尽管柳明月已经很小心,碰到脸颊时柳姨娘还是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 注意到女儿沉下来的脸色,柳姨娘忍着疼反过来安慰柳明月道:“明月,娘无事,这位公子也说了,娘只是皮外伤而已,涂了药很快就能好。” 碰到她红肿的脸颊时,分明还龇牙咧嘴的,可面对柳明月,还是忍着疼痛宽她的心。 柳明月双唇紧抿,涂药的动作更加小心,等上完药,柳姨娘才记起来自己想问的问题。 “夫人罚我是早上的事,府里的事你是怎么知道这般快?”柳姨娘原先就是想瞒着柳明月,脸上的外伤最多五六日就会消下去,届时女儿就不会知道她受伤的事。 合上玉瓶,柳明月坐下来握住柳姨娘的手沉声解释:“我在您的院子里安排了人。” 对于柳姨娘,柳明月当然不会有所隐瞒,而且,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白子玉回屋拿了日常用的药膏,刚走出来,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就默默地退回屋里去,把地方让给母女二人。 柳明月出嫁,要回周府一趟其实不能随意,就连见自己的母亲,也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相见,每回见面,当然有许多话要说。 “女儿安排的人还算信得过,她会注意着您院子里的事,有人为难你,或是您遇到什么难事,那人都会来告诉我。” 毕竟是在柳姨娘的身边安排人,还是应该和她说明白。眼线方便了柳明月,但对于柳姨娘而言,被人监视着兴许不大痛快。 柳明月当初想着柳姨娘不想让自己担心,可能不会让她在院子里安排人,所以一开始没告诉。 柳姨娘闻言皱起眉头,柳明月有些忐忑,以为母亲对她的所为感到不满。 “你……为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好,但赵银莲到底是一家主母,你不要和她作对,周军远已死不假,但你名义上出自周府,明面上与她不对付,吃亏的是你。” 在府里为妾这么久,柳姨娘吃了不少苦头,也明白妾与正室的区别是绝对的。赵银莲归根结底,只周府的主母,也是柳明月名义上的母亲。 只要柳明月的身上还背着周府养女的名头,就得顾忌着这一层。 我朝重孝道,就算柳明月只是周府养女,也要尊重身为主母的赵银莲。 “母亲,您放心,要是我手里没捏着什么,赤手空拳和她对上确实不讨好,不过您的女儿,怎么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 为了让柳姨娘的心情能轻快些,柳明月鬼灵精怪地对柳姨娘眨了眨眼。 “我养女身份确实棘手,但是赵银莲的女儿在侯府是妾室,我就算不受殿下待见,也是正儿八经地太子妃。” 柳明月打了个哈欠,这些绕绕弯弯的事,她来周府的路上就想好了。 “你是想拿大……周姨娘来牵制主母?”柳姨娘试探着问女儿。 柳明月点点头:“娘您想想,只要赵银莲不想她的好女儿在侯府受委屈,就得小心一些,不是谁她都能够随意拿捏。” “子玉,今日多谢,我还不得空,回头得了机会再向你道谢。” 帮柳姨娘上好药,柳明月打算先带着人回周府,那边应当还有些污糟事。 她打了赵银莲,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麻烦是躲不了,迎难而上就是。 “你和我之间何须言谢?”白子玉好笑地把每日要涂的药递给柳明月拿着,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柳明月看得分明。 第106章 还得是周姨娘给我布菜,这顿饭我才能用得舒心 今日麻烦白子玉的,比起之前麻烦他的事,实在是不值一提。柳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回头必谢她,就先送柳姨娘回周府。 侯府那边历来会给她找不痛快,再迟些,保不准侯府那边会派人来催她回去。她得在回侯府之前,帮柳姨娘把这边的事解决好。 在赵银莲等人的眼里,柳姨娘就是个软柿子,没有个人撑腰,她妾室的身份,能奈何?只有受欺负的份。 不出所料,柳明月送柳姨娘回到周府,就看见柳姨娘院里一行下人出来,大致就猜到怎么回事。 “把这边院子里的下人全部都叫出来。”赵银莲脸被打肿,说话不方便,她身边的嬷嬷则很懂自家主子的心思,扬声吩咐。 等柳姨娘院里的下人全部出来,赵银莲就递给嬷嬷一记眼神。 “我已经打发人去叫人牙子到府上,待会就将你们都发卖出府,日后的路如何,就看诸位自己的本事了。” 嬷嬷说得理直气壮,甚至没有给一个发卖的理由就发号施令。 一听说自己要被发卖,下人面面相觑,但是看到主母这副样子,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缘由。 既然主母说要发卖,她们开口,就是顶撞主子,下场和发卖的区别就是被打一顿然后再发卖。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嬷嬷扫了站着的人一眼,下人见状都连连摆头。 柳明月扫了一眼即将被发卖的人一眼,注意到里面有自己安排的人。看来赵银莲是意识到了她安插眼线一事,想借此机会清理府里的人。 赵银莲就算把人都发卖了也无妨,回头她去将自己的人再买回来就是,正好,自己的人身契捏在自己手里,也更为放心。 不过事情既然出在自己母亲头上,柳明月当然不会让赵银莲太顺意。 “周夫人此举何意?您纵然身为主母,发卖姨娘院里的人,还是得给一个理由才是,何况是院里所有的人。” 柳明月朗声开口,牵着柳姨娘走到赵银莲的面前来。前头赵银莲被柳明月那股疯劲给吓到了,这会见到她心里还有些发怵。 柳明月是世子妃,身份是高她一头不假,但周府是她当家做主的地方,她是周家主母,处理家事柳明月可管不着。 面对柳明月,赵银莲愣了愣,手碰到腰上的主母玉牌时,顿时就有了底气。 “世子妃,我知道你心疼柳姨娘,不过发卖府里的下人,我作为周府当家主母,还是能做主的,怎么世子妃还要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赵银莲将‘家务事’三个字咬地格外的重,意在提醒柳明月无权干涉周家家务。 不论是外嫁女还是别府的人,对本府的事情确实不能干涉,柳明月强行阻止,不合理。 要是真的闹起来,赵银莲拉下脸去告官,就家务上的事而言,柳明月是要吃亏的。 担心柳明月还能有别的什么鬼点子,赵银莲静了静,紧接着又说寻了个由头。 “世子妃到了侯府就忘了这边府里的艰难,当然不知道周府如今开支紧张,要发卖一批下人也是不得已的。世子妃,你该不会连这等闲事都想管?” 好一招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周府没了主君,确实艰难,她倒看看柳明月能说什么。 柳明月扫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人,除去她安插的眼线之外,其他人她本来就不大放心。 “周夫人言重,我哪里来的本事插手周府的家务,下人的身契在你这,你想怎么发卖都成。”说罢柳明月看向花生,“花生,你去外头买几个丫鬟来,记得要挑仔细也,务必要可靠。” 赵银莲等着看柳明月吃瘪的样子,得意地扬起下巴,看起来很是神气。柳明月乍然转了语气,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赵银莲身边的嬷嬷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银莲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柳明月刷什么心眼,这个蠢货,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这蹄子有这么多鬼点子? “既然周府没钱,就连一个下人都舍不出来给我娘,买下人的钱,我来出就是,就不劳烦周夫人费心,不过只是几个丫鬟还不够。” 柳明月思索片刻,拿出一袋银子递给花生,看到柳明月拿出来的钱,赵银莲与嬷嬷的眼睛都直了。 不是她拿出来的钱如何多,而是这些钱,居然是从柳明月手里拿出来。 就她那点嫁妆,光是用来买人就能用掉大半,她出手这么阔绰? “除了丫鬟之外,再挑几个粗使婆子,人买回来,卖身契我收着,毕竟是我给的钱不是。”柳明月说罢,深深地看了赵银莲一眼。 她当着赵银莲的面吩咐花生去办买人的事,就是摆明了要光明正大在柳姨娘的身边安排自己的人。 钱是柳明月出,而柳姨娘屋里本没有人伺候,此举不算十分僭越。 “柳……世子妃,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把我这个主母置于何地?周家是我在打理,而不是你在打理,哪有让你的人在周府伺候的道理?” 反应过来柳明月想做什么,周姨娘立即叫嚣起来,不同意柳明月的做法。 真让柳明月的人进了周府,那些人可不止行照料柳姨娘的职责,还会成为柳明月的眼线。 周军远是死了,但是她这个主母还活着,她怎能容柳明月骑到她头上? 柳明月对赵银莲挑了挑眉,淡然一笑。 “哦,是么?你,先回侯府一趟。”柳明月点了点跟着自己来周府的其中一位小厮。 被点到的小厮怔愣地向前走了几步,不知世子妃有什么话要吩咐。 “你回侯府传话,就说我今晚回去用饭时,要看到周姨娘在我的院里等着,她知礼周到,还得是周姨娘给我布菜,这顿饭我才能用得舒心。” 这番话是吩咐小厮的,但说话时,柳明月的目光不曾从赵银莲脸上移开过。 对于自己生的这个长女,赵银莲是宝贝一般疼爱着,在其出嫁之前,女儿就如她的掌上明珠。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8节 第107章 示弱 赵银莲也知道,女儿嫁到侯府为妾,免不了要吃苦头,但没想到柳明月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要作践她的女儿。 柳明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区区贱妾之女,居然也敢让她的女儿布菜? “世子妃,您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身为主母,不能够为世子殿下开枝散叶,如今百合怀上殿下长子,你身为主母,应该处处照料周到才是。” 她坐在官帽椅上,因为太激动,被打肿的脸颊有些疼。 但是能为女儿撑腰,赵银莲当然不肯在柳明月面前低头的。 “百合身子娇贵,怀着身孕更不容易了,世子妃不多加照顾这,还让百合伺候你用饭,这是自己肚子里没货,就要让别的怀上殿下子嗣的也不好过?” 赵银莲说话带刺,嘲讽柳明月自己生不出,心思不正,还想残害世子的子嗣。 听她贼喊捉贼的话,柳明月都快被她逗笑,她,残害覃卓燕的孩子?开玩笑,要是没有她忙前忙后张罗,周百合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怀不上。 不知周百合有朝一日要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子嗣是靠着自己视为仇敌的人得来的,会作何感想?柳明月还怪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不过眼下看着赵银莲得意的样子,柳明月心下还是有些不爽,冷笑道:“殿下确实对我不满,不过,天底下貌美的女子多的是。” 她慢悠悠地说着,看着赵银莲的面色逐渐出现变化,心里才舒服些。 “世子尚年轻,想要后嗣还不容易,周姨娘确实怀了殿下长子,但殿下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没了这个,还会有另一个啊。” 对上赵银莲惊恐的目光,柳明月粲然一笑:“周夫人,我确实是无能为殿下开枝散叶,但我很乐意为殿下多纳妾,我还能博个好名声呢!” 开始赵银莲以为柳明月只是放狠话,但很快,她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你,你怎敢?”赵银莲有些不敢置信,天底下哪里有女子心甘情愿为夫婿纳妾? 不过柳明月情况特殊,为了不让周百合得独宠,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 对于柳明月而言,反正世子殿下不会正眼看她,既然如此,与其让周百合独占殿下宠爱,还不如为其纳妾分走覃卓燕的心神。 “我有什么不敢?反正和周夫人说的一样,我又无子嗣之福,那何不妨博取一个贤妻的美名?周夫人你说是不是?哎呀,就是不知道周姨娘知道府上一下子来十个八个美妾,会不会因此气的动了胎气呀?” 柳明月俯下身,看着靠在椅背上神色惶恐的赵银莲,觉得有了些意思。 要论拿捏人的软肋,柳明月上辈子不懂,不过亏得周百合他们的‘倾心’教导,柳明月有样学样,这辈子总算是会了。 “你胡涂!百合到底和你是姐妹,她得宠,你脸上难道不是也有光,让别的女人与她争夺宠爱,对你有什么好处?”赵银莲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想让柳明月明白一荣俱荣的道理。 可从前在周府的时候,柳明月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从来入不得他们的眼。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柳明月眼里,是彻头彻尾的笑话,如今,她当然不在意。 “周夫人说得不错,周姨娘失宠对我没有好处,不过,她得宠,似乎对我亦没有好处呀?” 说到此处,柳明月忽然笑起来,她笑得突兀,不知是真的想笑,还是觉得伤了心。 柳姨娘担心地上前扶住女儿,柳明月笑出眼泪,忍了会才勉强把笑意压下去。 赵银莲有些惶恐,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担心柳明月又发疯打人,这厮几时变得癫狂起来? “周夫人刚才还为周姨娘有孕讥讽我,说我肚子里没有货,这周姨娘得不得宠,和我确实没什么相干。唉,还不如我多多为世子纳妾,世子开心,指不定看我还顺眼些。” 柳明月的疯子做派把赵银莲吓得不轻。 她担心柳明月真的会为覃卓燕纳妾,想到女儿的处境就心乱如麻。 赵银莲不知道覃卓燕在那方面不行的事,还以为女儿既然能怀上,世子应当是能行房的,只是腿脚不便而已。 如此,柳明月的举动,在她看来,就是柳明月什么都不在乎,不如干脆豁出去。 赵银莲扯了扯嘴角:“世子妃,瞧你说的。” 她心下对柳明月厌恶至极又恐惧至极,强行扯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百合和你都是周家女,当然是同气连枝,我刚才说的话有误,绝不是世子妃说的那个意思。” 短短的一句话,赵银莲说起来分外难受,但是一想到柳明月真为世子纳妾,侯府后宅妾室多了,定有人嫉妒她的女儿。 周百合在侯府,不过是妾室,无依无靠,若是有人相对她的宝贝女儿和腹中之子下手,她山高皇帝远的,鞭长莫及。 “是吗?照周夫人这么说,是我误会了?”柳明月眯眼笑着,眼神却冷得让人畏惧。 “可不是么,周府确实艰难,不过,柳姨娘院里的人,都留下无妨,我再想别的办法。”赵银莲摆手示意婆子把人牙子送走。 留下柳姨娘院中的人,就算是她做出的退让,但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赵银莲过足了口头上的瘾,这会子想示弱了事,没那么轻易。 “周夫人果真是通情达理,你既然这么说,我当然要好生照顾周姨娘。不过周府如今不易,我有意再给母亲院里添几个粗使婆子,为夫人分忧。” 柳明月皮笑肉不笑地睨了赵银莲一眼,见她不说话,转头吩咐花生去办。 赵银莲开的这个头,正好让她有理由光明正大往柳姨娘院里放人。 “夫人,奴婢已经选了几个可靠的婆子放在姨娘的院里伺候,您安心。” 柳明月在周府耽搁了不少时间,等花生把事办好,柳明月已经在马车里歇了好一会,听见花生的声音,柳明月含糊地点点头。 “奴婢笨拙,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让人抓把柄么?” 第108章 你实乃诸葛再世,不去当军师真是可惜了 花生一边问着,一边把汤婆子重新灌了一个,给柳明月抱着取暖。 就买下人这件事,可大可小,往严重了说,柳明月是回娘家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欺压主母。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没有人护着母亲,我不放心,周府可是个狼虎窝。” 柳明月捏了捏眉心,她态度强硬在柳姨娘身边安排自己的人,就是让那些人跟在柳姨娘身边行保护之责。 但,诚如花生所言,此举不妥,柳姨娘在周府,不是长久之计。 柳明月歪在凭几上,想了半路,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要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想个办法,让姨娘彻底离开周府! “桂花,调转方向,我们去一趟竹枝巷。”柳明月叫停了赶车的桂花。 桂花力气大,人也有本事,就连赶车这样的活都不在话下。 “是。”桂花不疑有他,立即调转马的方向前往主子说的巷子赶去。 竹枝巷是白子玉住的巷子,清净远人。 柳明月让桂花把马车停在巷尾的角落里,下马车独自走去白子玉的住处。 白子玉独自一人居住,柳明月来的时候,他正准备把晾晒在院子里的药草挪回药房。刚把簸箕端起来,院门就被人‘哐’的推开。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如此风风火火,吓了我一跳。” 白子玉把簸箕放好,洗过手后给柳明月倒茶,看了一眼柳明月的面色,白子玉笑道:“还在生气?” 柳明月‘嗯’了一声,接过他的茶喝了。 “你呀,别为他人气坏自己的身子,你娘被欺负,你不是帮你娘讨回公道了么?气先平一平,来,这药茶最是抚肝气。” 宽慰着柳明月的功夫,白子玉就又给她添了一杯茶。 平时白子玉这么说,柳明月都会被逗笑,或是消了气,可今日她眼底的阴郁久久不散,白子玉观察入微,当然发现了。 “不,还不够!”柳明月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今日之事让她明白,她不能再将自己的娘亲留在周府。 听出柳明月话里有话,白子玉在她面前蹲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娘在周府,我终归不放心,我想着,不如安排我娘……假死,就此人不知鬼不觉离开周府,而且,最好是赶紧离开!” 白子玉没想到柳明月竟然已经想到了假死这一层上,眸光闪了闪。 柳明月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白子玉的面色变化。 “有了今日的教训,又有周百合为她的掣肘,在周百合生育之前,赵银莲明面上应当不敢再欺负我娘,但,那只是明面上,暗地里不好说。” 赵银莲的为人,柳明月压根就不信。 “距离用晚饭的时辰还有些时候,要不要陪我喝几杯,慢慢说?”白子玉笑问。 柳明月挑眉看向他,面色稍霁:“好啊,我只知你喜欢饮酒,不知你还会酿酒。” 白子玉面色尴尬,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只会酿药酒,寻常人能喝的酒,我可没有酿造的手艺,酒,是从醉仙楼带出来的,钱还是记你账上的呢。” 少女愕然地看向他,一双好看的眼眸瞪大,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然后相视大笑起来。 “好,在醉仙楼喝酒总是有些不够惬意,在你的宅子里饮酒,才是真的松快呢。” 柳明月把身上的斗篷解下,为了避免身上沾着太重的酒气,柳明月提议就在院子里喝。 两人的关系固然要好,但到底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在屋内饮酒,自个都觉得有些奇怪。 “好!我这就去取酒来!”白子玉去厨房温了一壶酒,拿上酒杯出来,两人举杯对饮。 “说回刚才的问题,你想让你姨娘脱离周府,但假死,你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办法?” 白子玉直截了当点出柳明月的顾虑,对方既然找到他这来,当然是想要寻得他相助。 柳明月点点头,她的想法有,但没有一个足以合理推进这件事情的周全计划。 “但凡时间充足,容得我慢慢想,我也不愿来麻烦你,不过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恶劣,我如此差遣白神医,可是罪大恶极。”柳明月半认真半开玩笑道。 “好说好说,我从你这也得了不少好处,你不劳烦我,我怎好到醉仙楼去白吃白喝?” 纵然说着吊儿郎当的话,白子玉端的也是飘逸出尘,柳明月总觉得自己似在和神仙说话。 面对白子玉,柳明月心安理得是假,她确实麻烦对方诸多,但柳姨娘离开周府的事拖不得。就以她娘的性子,吃了哑巴亏肯定憋着,不会告知她,这些年素来如此。 “我娘怕我担心,有什么事从来都是瞒着我,她觉得忍让一时就可风平浪静,但别人不这么想。今日情形你也见到了,赵银莲对她做什么,甚至不会向外透露。” 柳明月一边喝着酒,一边和白子玉说周府里的事。麻烦就麻烦在赵银莲是主母,诚如她所言,她做什么,柳明月无权插手。今日是她钻空子,才震慑住赵银莲,但效果是暂时的。 周府就是个油锅,火添在灶里,油热起来是迟早的事,柳明月不敢拿母亲去赌。 “我确实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仅能帮你娘离开周府,还能就这件事借刀杀人。” 白子玉很会享受,在院子里摆着一张竹子扎成的矮榻,坐在院中矮榻上饮酒闲谈,很是快意。他歪着身子,说话时往柳明月那边瞥去一眼,等她的回答。 “什么好法子?在下洗耳恭听。”柳明月愣了愣,然后转模作样地对白子玉拱手一礼。 白子玉失笑,从矮榻一旁的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来递给柳明月:“法子就在这上头。” 白子玉压低声音,靠在柳明月耳侧说了自己的计划,他话音方落,柳明月就同意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49节 “你实乃诸葛再世,不去当军师真是可惜了,这个法子甚好,不仅让娘自此与周府彻底断了瓜葛,还能借这次机会搅乱周府。”柳明月答应地可谓不假思索。 第109章 抬进府去,可要注意护着周姨娘的肚子,别有差错 白子玉把药交到她手里:“我只负责出点子,至于怎么做,就看你们母女的。” 柳明月将药瓶紧紧捏在手里,眼神闪烁,这次对周府动手至关重要,她要仔细安排。 她的眼神,白子玉尽收眼底,心底更加肯定,柳明月对周府上下的恨,没那么简单。她对周府中人的恨意,绝不仅仅因为多年苛待,更不单单恨周军远,周家上下她可能都恨死了。 从白子玉的住处离开,柳明月就坐上马车回府,她回府之前,周百合就已经得知周府发生了什么事,马车还没停下,花生就放下车帘对柳明月道:“夫人,周姨娘在府门口站着。” “这是等我呢。”柳明月淡笑,她让小厮回周府传话,让周百合到她屋内等着伺候用饭,之后赵银莲服软,她也就没真让小厮回侯府传话。 既然周百合到府门口等着,为的,当然就是兴师问罪了。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桂花取下脚踏放稳,卷起车帘扶柳明月下马车。 柳明月前脚才踏出马车,周百合就指着她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 “柳明月你这个不孝女,你也不想想你的婚事是谁费心张罗,你不知感恩就罢,居然仗着世子妃的身份回到周府,命下人对我母亲又打又骂,百般羞辱!” 虽说周百合说的有些不符合事实,但从她涨红的脸色不难看出她确实被气得不轻。 “你……你怎么说都是周家养女!周家何曾亏待过你,你就这么对我母亲?你没有心肝!”周百合大声指责柳明月,高门显户里头的八卦,很快就吸引来路过的百姓。 这正是周百合的目的。 她身为妾室,不好直接对柳明月叫板,就想借天底下人的唇舌来向柳明月施压。 “来人,周姨娘怀有身孕,不知在房中好好养胎,却跑出来诋毁污蔑主母,周姨娘这般目无尊卑,罚抄女戒十遍,人,抬进府去,可要注意护着周姨娘的肚子,别有差错。” 柳明月淡声吩咐,那泰山崩于前而波浪不惊的家势,让她说的话分外可信。 她又是顾及侯府脸面,又是让人把周百合好生抬进府,端的是沉稳大方。 跟着柳明月的婆子平时得的好处不少,办事都很利索,立即就把周百合‘扶’进府。 “柳明月你这贱……”周百合没想到这些人真敢对自己动粗,左右进了府,顾不得什么形象,就要破口大骂。 骂到一半,瞥见从外头回来的覃卓燕,气焰立即就偃旗息鼓。 “殿下!”周百合挣脱婆子的束缚扑在覃卓燕的轮椅前。 婆子都顾及着周百合的独自,不敢把人制地太死,加上世子出现,就把人放开了。 周百合吸了口气就要哭诉,柳明月睨了她一眼,先一步开口:“周姨娘到底怀着殿下长子,女子有孕辛苦,身子也不方便,还是不要在外闲逛为好。” 她说的慢悠悠地,没有疾言厉色责备挖苦周百合,倒教人听出拳拳关爱之心。 周百合皱眉,紧抿的双唇动了动,柳明月见状又抢道:“尤其孕妇最忌动气,姨娘该修生养性,不要骂人,如此对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好。” “何为骂人?妾不过是见主母回周府去狐假虎威,责打我母亲才问几句罢了!” 周百合没想到柳明月居然‘颠倒黑白’,在世子的面前先恶人先告状! 其实周百合但凡冷静些,就会意识到这种时候她只需做出沉默委屈的样子,覃卓燕就会怜惜她,奈何她装柔弱,又不知道装到底。 “周府的事,姨娘不知里头缘故就不要急着出头,何况你应该以殿下子嗣为重,你怀着殿下之子,若是为娘家的事有个什么好歹,岂不是白费了这段时日侯府众人对你的关心?” 柳明月说的话不中听,但很合覃卓燕的意。 在覃卓燕看来,周百合就应当一切都以他为先,周府的事哪里有他的长子重要? “百合,你别动气,今日天有些凉,我吩咐厨房那边给你做几样热乎的点心如何?” 覃卓燕握住周百合被风吹得有些凉的手,他口头上安慰着周百合,心里却觉得柳明月说得有道理,对周百合的做作很不耐烦,不满她没把他的孩子当回事。 “嗯,殿下额外吩咐他们做的,别处当然比不上。”周百合收了眼泪露出甜美的笑。 柳明月听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扯了扯嘴角:“今日见殿下,正好我有一事和殿下商量。” 两人空有夫妻之名,尽管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压根没有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说。 只要柳明月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一年半载都见不上面。难得见一回,有事说也正常。 覃卓燕微抬下巴,让柳明月说。 “殿下姬妾少,只有一位正妻与一位妾室,在大族之中少了些。如今周姨娘有着身孕,不便伺候殿下,我有意为殿下张罗纳妾一事,不知殿下可有相中什么人选?” 认真地和覃卓燕说这些时,柳明月甚至佩服自己的冷静程度。 她在覃卓燕面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覃卓燕此人吃软不吃硬,要是一开口就说要帮他纳妾,他还会叛逆地想你的用心,可你要是问他是否有心仪的人选,他的态度就会软和下来。 覃卓燕不喜柳明月,觉得此人可恶,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考虑纳妾一事,闻言犹豫地看了眼柳明月。他不能人道,皆因周百合给他用药才能办事,周百合这个孩子也是这么来的。 可一旦纳妾,他的隐疾会传出去广为人知,这和之前的心照不宣可大不相同。 覃卓燕有自己的顾虑,他的犹豫落在周百合的眼里则是另一层意思。 “殿下,您打理着铺子里的生意,时常不在府里,妾身一人无趣的很,您今日陪妾身玩投壶如何?”周百合担心覃卓燕真动了纳妾的心思,赶忙岔开话题。 对于本就想着该怎么把纳妾一事推掉的覃卓燕松了口气,宠溺地捏捏周百合的脸颊:“好,你从前不是喜欢下棋,只要是你喜欢又不劳累的,我都陪你。” 第110章 柳明月再次飙戏 两人执手相看,好不亲近恩爱,也不管站在边上的柳明月。 柳明月乐得清净,他们二人最好是眼里只有彼此,省得来烦她。 撇下恩爱的两人,柳明月回了院子,立即提笔休书一封,让桂花悄悄把信送到柳姨娘手里,除了信之外,连带送去的还有一个瓷瓶,正是白子玉给的那个。 “夫人,您不是已经给姨娘好些膏药,怎么又额外送了这一瓶去?”花生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打算什么,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是落下的? “药不嫌多,娘用得上。”柳明月解下耳珰放回妆奁中,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就是不知道娘能不能配合她演上这一出戏。 几日后,周府明面上勉强维持着的平和被打破,这回不是因别的事,而是一贯冷清避事的柳姨娘与赵姨娘发生了争执。 “柳姨娘,你别以为自己的女儿嫁到侯府,你就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不过是孤女寡母的到周府来,身份比我低不知多少,你女儿给你撑了一回腰,你就以为能和我比肩?” 赵姨娘把手里的布匹扔在地上,冷哼一声一脚踩了上去。 今日本来是各房领月例银子的日子,还有各房裁衣的布料也是今日来取。 赵姨娘看上柳姨娘选的那个花色,想要去,柳姨娘不肯,两人就起了争执。府里几位姨娘中,赵姨娘与主母赵银莲是一家出身,姐妹同气连枝,她跟着占了不少好处。 她虽是庶出,但自认身份比另外两位姨娘高贵不少,不曾把她们放在眼里。 “妹妹误会,各房选布料,本就是先来后到的规矩,我既然先选了这匹,它就应当是我的,和谁给我撑腰没什么关系。” 柳姨娘说得不卑不亢,把跳脚的赵姨娘衬得像是跳梁小丑。 “你先选算什么?论身份,我比你可高一头,柳姨娘,你不要太得意。” 因为柳姨娘的女儿嫁到侯府,赵姨娘为此不爽已久。不管侯府怎样,世子妃的名头是实实在在的。同样都是妾室,凭什么柳明月就能麻雀变凤凰? “身份?我们难道不都是妾室,还是说什么时候赵姨娘成了府里的主母?” 柳姨娘回怼精辟,一语刺在赵姨娘的要害上。 庶出与姨娘的身份让赵姨娘为之不满,柳姨娘这么说,无疑狠狠地刺痛了她的自尊心。 赵姨娘恼羞成怒,气急之下动手推了柳姨娘。 柳姨娘本就是弱柳扶风之姿,被她这么一推,就重重跌坐在地。 “贱蹄子!你竟然敢讽刺我!你想要的,我偏偏都要拿走!” 赵姨娘把柳姨娘屋里茶叶、烛火等日常所用的东西全部都摔在地上,就连沐浴的胰皂都一并踩碎。 发泄完,赵姨娘啐了柳姨娘一口,就趾高气昂带着屋里的下人离开。 当夜,柳姨娘就病倒,她的病来势汹汹,病倒之后接连几日竟然都不能下床,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感染风寒加气急攻心所致。 起初,周府没人对柳姨娘生的这场病上心,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人。 然而几日后夜里,发生了一件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柳姨娘的院里起了大火,尽管巡夜的下人发现及时通报,可火怎么都扑不灭。 柳姨娘住的屋子火势最大,救火无用的情形下,丫鬟们只得先从逃出来。 “怎么回事!这么久火还扑不灭?”赵银莲看着冲天火势,还是有几分真切的担忧,毕竟秋季干燥,风吹起来,把火星带到别的院子就麻烦了。 “这,小的已经带人在灭火,不过因为天干,火一时难以扑灭,小的这就去吩咐他们加把劲!”管家气都喘不匀,还要着急解释。 “人呢?”赵银莲眼底倒映出明亮的火光,直勾勾地盯着管家。 “火势这样大,柳姨娘在病中,下人发觉起火的时候赶过去,姨娘的屋子已经被火吞噬,人,是救不出来了。” 管家说话时不敢抬头,事关人命,他心里终归有些发虚。 “快下去救火。”赵银莲没有说什么,摆手让管家下去。 管家如蒙大赦,飞速退下了。 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阖府的下人都帮忙灭火,才将火彻底扑灭。 所有人都以为柳姨娘葬身火海,殊不知大火起来时,柳明月安排的人就已连夜将柳姨娘送出周府,将人带到一早安排好的别院居住。 翌日,柳姨娘被火烧死的消息就传到侯府。到底是世子妃的生母,消息不可能瞒着,也瞒不了。 传闻听说周府走水,柳姨娘葬身火海后,世子妃哭成泪人,声泪俱下地吩咐下人套车去周府,出侯府的门时还是被下人搀扶着出来的。 “夫人,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火,您别怕,桂花和奴婢都会陪在您的身边,我们一起去为姨娘讨回公道。” 花生自己都擦着眼泪,还要振作安慰主子。 柳明月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实则心里盘算着回到周府要怎么演。 不过眼下看来,她的演技还算不错,连花生与桂花她们都骗了过去。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周府,下马车第一瞬,柳明月眼泪涌出眼眶。 “娘!您怎么撇下女儿去了,您年岁不到四十,还未享过福,就这么走了,丢下女儿一人,您走了,女儿在世间再无血亲啊!” 她哭喊着进了周府,直奔柳姨娘的住处,柳姨娘住的地方已经被烧得一乾二净,变成一片废墟。 ‘柳姨娘’的尸首就收敛在院子一旁的小厅里,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0节 踏进小厅,柳明月就嗅到一股气味难闻的烧焦味,她眼里布满红血丝,嚎着扑到尸首前:“娘!您怎么忍心丢下女儿啊!” 赵银莲等人都在厅内,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柳明月就一把掀开盖着尸首的白布。 众人面色惊骇,或是别过头,或是拿帕子掩住口鼻。柳明月对烧焦的尸首没有畏惧,痛哭流涕地将尸首紧紧抱在怀里。 她哭得如此凄惨,周府的人当然不能够冷眼看着,赵银莲拿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柔声宽慰:“世子妃,人既然去了,还请节哀。” 第111章 打个几十板子,应该就一尸两命了 就算是关心,赵银莲也没有想着做得真些,安慰柳明月的话敷衍浮于表面,而脚更是定定站在原地,根本不愿靠近烧焦的尸首半分。 这场火来得意外,可要严格来说,着实烧在了赵银莲的心坎上。她不喜柳姨娘已久,当初周军远活着的时候,她就将这狐狸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虽说将军死了,不用再担心这贱人和自己争宠,可人死了,到底比活着刺她的眼要好。 “节哀?”柳明月抬起眼,她一双好看的眼眸哭得红肿,长着瘢痕的脸上布满泪痕,看起来十分可怜,她眼底的悲痛冷了下来,“好一句节哀。” 她把尸首抱在怀里,任由烧焦的尸首弄脏自己的衣裳也毫不在意。 少女冰冷如霜的目光从柳姨娘院里的仆从脸上一一扫过:“火烧起来,你们都活着,唯独我娘葬身火中,你们让我如何相信我娘不是被人所害?” 院子里的下人纷纷低头,心想自己真是冤枉,他们是想救人的! “世子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就有谁陷害她?秋日里本来就天干,指不定是火星飘到哪里烧了起来,一场意外罢了,有谁会害她?” 赵姨娘还为两人起争执的事耿耿于怀,听柳明月话里有话,心里就不痛快。她这会子跳出来,就忘了有一句俗语叫做枪打出头鸟。 柳明月有些失神地看着怀里烧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尸首,没有搭理赵姨娘。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她忽然将尸首放下,动作温柔地把白布盖了回去。等转向柳姨娘院里伺候的下人时,眼神一瞬变冷。 “我娘原本好好的在周府待着,假若是寻常的火,倾尽阖府之力,怎会不能及时扑灭?除非有人不尽心,或是火起的本就不寻常!” 柳明月穿着的素服上沾着尸首的血水,加上她脸上的胎记,看起来惊悚翻倍。 “世子妃,这火烧起来的时候蔓延很快,我们到姨娘那边到时候,姨娘的屋子已是火光冲天,我们根本来不及……” 有一位头铁的下人开口解释,但解释一半,他的气势就弱了下去。 “来不及?就因为你们的来不及和失察,我的娘亲被火烧死!我找不到凶手,你、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柳明月把下人乃至府里的主子全指了一遍,她此刻癫狂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些精神不正常。 火确实不是赵银莲下的手,她们倒是没有很惶恐,可下人害怕极了。 柳姨娘之死,有他们失职之罪,都被柳明月一番话吓得瑟瑟发抖。 要知道柳明月发起怒来,脸赵银莲这个当家主母都敢打,岂会对他们下人手下留情? “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院子里伺候的几名下人被吓得颤颤巍巍向柳明月讨饶。 坐在主位上沉默着的周老太太见场面有些失控,才神情严肃开口主持大局。 “世子妃稍安勿躁,柳姨娘之死非我们所愿,这件事我会命人去查,定给你一个交代,眼下最紧要的是先安排柳姨娘的身后事。” 周老夫人这么说,自以为给了柳明月一个好大的面子。 又是答应还柳姨娘一个公道,又是说安排柳姨娘的身后事,就是答应柳明月,会把柳姨娘的后事安排好,但那不过是表面的安抚。 这些人的心思,柳明月哪有不知道的?转头尸首埋了,她们就是另一副嘴脸。柳明月沉默不语,老夫人以为有戏,心想她在后宅多年,还弹压不了一个小丫头? 周老夫人以为自己恩威并施极妙,递给嬷嬷一记眼神,让嬷嬷去给柳明月奉茶。 “呵。”柳明月自嘲一笑,奉茶的嬷嬷见状不确定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谁知老夫人说的交代要等到几时?一月?还是一年?我不妨告诉你们,我今日就要一个交代!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柳明月抢过嬷嬷奉来的茶盏往地上奋力一摔,茶盏顷刻碎裂。站在尸首前的女子目眦欲裂,看起来可怕极了,柳明月蹲下身捡起来一枚尖锐的瓷片笑得癫狂。 “我娘已死了,因为你们而死!我没了骨肉至亲,我世间唯一的亲人,惨死在大火之中,今日周府不给我一个交代,谁都别想好过!” 她一副没了柳姨娘,再不想和她们虚与委蛇下去,这不管不顾发疯的做派令人害怕。 “你这话说的!火起得突然,哪里有谁害她?她自己病着不能及时逃出,哪是我们的错?”赵银莲脸色有些发白,被柳明月的话吓得心里有些发毛,急着想把周府摘干净。 要不怎么说赵银莲与赵姨娘同出一家?两人就连说话都说得那般相似。 “赵夫人言下之意,是觉得我母亲死了活该?”柳明月捏着瓷片指着她们,“我不怕告诉你们,今日周府没有交代,我回侯府去,就直接命人将周百合拖到院子里打板子,怀着身孕的女子,打个几十板子,应该就一尸两命了!” 看柳明月此刻发狠,周府的人都吓破了胆,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死了娘,悲痛交加下真丧心病狂下手杀周百合不是没可能。 赵银莲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从前替女儿推去的婚事,会成为今日之祸与掣肘。 柳明月配有世子妃玉牌,这世子妃身份在这端着,周府的人不能拿她怎样。 “还请世子妃冷静,我们岂有说不把事情查清楚?今日,周府在今日就给你一个交代!” 周老夫人扶着拐杖,安抚柳明月的时候眼前有些发暗,这丫头是真疯了! “既然老夫人这么说,我等你这个交代。”柳明月捏着瓷片的手垂了下来,厅内所有人都随着她这一动作松了口气,总算,总算…… 就柳明月眼下这股疯劲,他们还真担心她一时失了神智就要拿瓷片暴起伤人。 “你们几个老实交代,起火之前都发生了何事,你们又在做什么?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第112章 你好生歹毒 老夫人手持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敲,她虽不理家事多年,威严仍在。站成一排的下人一哆嗦,面色骇然地跪下来:“老夫人明察!我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厅里的主子,就是下人也懵的很,不知道怎么的火突然就烧起来。歇下之前,他们是看过各处烛火的,当然,不排除粗心漏下哪里的可能…… 可这种时候出了人命,谁敢认?只要是没有证据又不确定的事,他们摇头就是。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认?老夫人仁慈,对下人宽厚,还是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就是不知道,老夫人与赵夫人意下如何?”柳明月此话一出,跪成一排的下人抖如糠筛。 周老夫人头疼不已,她们来处理,柳明月指不定会说她们偏私,不如就让她自己来。 赵银莲才是府里的主母,本不想让柳明月摆架子,但看到她手里的碎瓷片,心里多少有些发怵,才消肿不久的脸感觉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好,就让你亲自来。”周老夫人递给赵银莲一记警告的眼神,替她应了下来。 “多谢周老夫人。”柳明月对老夫人福身一礼,她不喜老夫人,但在这一堆人里,老夫人不算是最让人讨厌、也不算最难缠的那个,该尽的礼数还是尽一尽。 客气完,就该办正事,柳明月把瓷片扔在地上,拿出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桂花、花生,你们两个分别带一批人去搜查下人卧房,务必搜查仔细,别落下什么!” 桂花与花生不知道主子的计划,都以为柳姨娘真的没了,擦了眼泪齐声应:“是!” 两人性格虽不一样,但都一样的胆大心细,带着从侯府带来的嬷嬷到伺候柳姨娘的下人房里去抄查,居然真的抄出了一袋银钱。 寻常下人的月例银子不过一吊钱,而那袋子钱足足有十两,有心存钱,加上年节主子打赏,十两银子一年也能存下来,可近来周府账目不景气,哪来的赏赐! “这袋钱是哪里来的?”桂花把沉甸甸的一袋碎银子扔在那名婢女面前。 婢女低着头,尽管如此,寻常人也能看出她的心虚,周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紧张地收紧,心想难道真是周府里的人做出来的事?花生见婢女不说话,呵斥道:“问你话呢!” “世子妃饶命!奴婢不敢有所隐瞒,这钱,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给奴婢的啊!” 不知是太害怕柳明月,还是自己做贼心虚,不等柳明月使手段她就招了。 “赵姨娘?她身边的丫鬟给你银钱做什么?” 柳明月走到婢女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后倏然笑了,目光斜向地上还没收拾的茶盏碎片上,意思不言而喻。 丫鬟被吓破了胆,被柳明月一番敲打,就什么都说了。 “赵姨娘身边的珍儿给了我十两银子,让奴婢在入夜无人的时候,将烛灯挪尽纱帘,她只让奴婢这么做,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还请世子妃饶奴婢一命!” 婢女战战兢兢,整个人抖得不象话,看起来既好笑又好气。 秋日天干,烛火靠近纱帘,一不小心就会烧起来,恰巧在下人都休息的时辰,救火来不及,火势就会迅速蔓延,在屋里的人,尤其是一个卧病的人,当然逃不掉。 “我,我没有!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让下人给你送什么银子!此事绝对与我无关!”赵姨娘一双杏目圆瞪,往日里温婉的美人看起来就有些吓人了。 与自己不对盘的柳姨娘死了,赵姨娘本来在边上看热闹,不想事情扯到自己身上。 周老太太没想到这里头和赵姨娘拉扯上什么关系,看了一眼跟在赵姨娘身后的婢女,拧眉质问道:“珍儿是你身边得力的人,怎么今日不见跟在身边!” 柳姨娘的死有些莫名,周老夫人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是要说府里有人对柳姨娘下手,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从前柳明月怯懦,可不会如今日这般强硬。 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了,这些人作死,怎么就拿捏到柳明月头上! 赵姨娘面色铁青,咬牙解释:“昨日珍儿就没在妾身跟前伺候,妾身以为她是偷懒,并没有注意,还不等妾身差人去找,府里就出了事。” 她才说罢,柳明月就指着她骂:“你既然要动手,自然会提前盘算好,你将人悄悄藏起来了是不是?或是担心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你好生歹毒!” 赵姨娘确实看柳姨娘不顺眼,但眼下觉得自己真真受了天大的冤枉。 “你!”赵姨娘性情本来就不算多温婉,不过是喜欢在周军远面前做样子,这会子被柳明月指摘,气性上来,也就不藏着那泼辣劲。 “是你杀了我娘!一定是你!”柳明月才没了母亲,而柳氏是她在实践最后的血亲,为此癫狂是人之常情。 赵姨娘看这对母女不爽快不是一两日,当即就怼道:“世子妃你别血口喷人!珍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查明,怎就是我谋害柳氏?” 赵姨娘自认事情不是自己做的,珍儿不见,柳明月手里没有证据,还有谁能开罪发落她不成? “世子妃,我知道你心系柳氏,想为她讨回公道,但没有证据的事不可妄断。”周老夫人不悦地看了赵姨娘一眼,让她先静下来。 往日里赵姨娘就不会察言观色,这会哪里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得意道:“老夫人所言极是!我犯不着害柳氏!” 柳明月双唇紧抿,没有说话,柳姨娘‘死’,她身为柳姨娘的女儿当然要做出女儿该有的样子来。 不过她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赵姨娘动的手,赵姨娘只怕不会被重罚。无妨,日后有的是机会。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的功夫,柳姨娘竟然以如此令人意外的方式离世,不久前,赵姨娘与柳姨娘起争执,那之后柳姨娘就病倒,而且……” 第113章 将赵姨娘带到厅外,打五十大板 周晓晓状似无意提起之前的事,白姨娘闻言扯了扯女儿的衣角,可周晓晓全然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也似,继续说两位姨娘之间的事。 “赵姨娘把柳姨娘的月例用度全都毁了,柳姨娘气急,好像动手打了赵姨娘,赵姨娘还因此被主母训诫,没想到,没多久就……” 周晓晓说起话来呆呆的,可众人一听就都想起这件事来。这些年赵姨娘仗着自己与主母同出一门,很是心高气傲,不把其他几位姨娘放在眼里。 对她而言,柳姨娘冒犯她,而对方没了周军远这一倚仗,她可能真的会因气不过而对柳姨娘做些什么。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1节 或许她只是想让火烧起来,给柳姨娘一点教训,没想到火根本压不住,导致柳姨娘惨死。 但不管赵姨娘出于什么心思,她都出手害死了柳姨娘!同为后宅妇人,赵姨娘动辄出手伤人性命,不禁让人有些心惊了。 “你这贱蹄子!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谁和她计较那日的事!” 赵姨娘也记起来当日在库房发生的事,又急又气。 几位姨娘,白姨娘与柳姨娘一样不喜争抢,但是听见有人骂自己的女儿,还是不悦地拦在女儿面前。 柳明月眼底神色微闪,看了一眼低着头看起来格外木讷的周晓晓。 从前她倒没怎么注意过自己这位庶姐,这个人平时看起来不起眼,不过就今日一事看来,她本人似乎并不是表面这般呆板。 见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自己,赵姨娘慌了,忙在赵银莲面前跪下。 “夫人莫要听那蹄子编排,妾身向您保证,妾身绝对没这么做!那场火与妾身无关,给出去的银子也绝非妾身做的主!” 赵姨娘笃定这件事不是自己所为,而赵银莲与自己同族,会护着她。 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如果周百合没嫁到侯府,赵银莲还有为她说话的可能。见过柳明月发疯的样子,赵银莲是真的怕了。 她在周府,有家仆护着,柳明月不能对她做什么,但周百合的处境很实危险,赵银莲担心不给她一个解释,柳明月回去真会丧心病狂谋害她的女儿和外孙。 “珍儿是你身边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使唤地动她?你还想狡辩!你在府里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处处都要出风头,你还不知错?” 赵银莲别过头不去看赵姨娘愕然地面色,三言两语定了赵姨娘的罪。 看着厅内上演的闹剧,柳明月觉得讥讽更觉得痛快。这群人狗咬狗的样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看上。 “夫人?”赵姨娘傻眼了,不明白为什么赵银莲要这么说。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你闹出人命不知悔改,还连累周府的名声,府里女眷勾心斗角到了残害他人性命的地步,你可知是何等罪名?今日,就罚你三十大板!” 赵银莲下了命令,小厅外候着的家仆立即涌了进来。赵姨娘跌坐在地上,这才明白,她是要弃了自己,去保全她的女儿! “世子妃,你看,这个惩罚如何?”赵银莲没看赵姨娘一眼,而是转过头去问柳明月满不满意这个惩罚。 柳明月心下冷笑,赵银莲未免觉得她太好打打发,‘事实’而言,她母亲死了,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赵姨娘只用打三十大板就了事,好如意的算盘。 “我娘死了,一条人命被大火吞噬,赵夫人轻飘飘的一句三十大板,岂不是便宜了?还是对赵夫人你来说,三十大板就足以抵上一条人命?夫人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柳明月敛衽站直,她素服上的沾上的尸首的血水也就更加明晃晃呈现在众人眼前。 赵银莲哪里不知道柳明月是什么意思?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回去就能轻易取了周百合的性命,左右一个没有牵挂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世子妃想如何?”赵银莲觉得柳明月得寸进尺,但为了女儿,她不得不忍让。 “我娘的命,不是三十大板就能抵消,不过既然赵夫人愿意解决这件事,我也不能太不知好歹、咄咄逼人,就打五十大板,这件事,就算揭过。” 柳明月旋身在下首的位置坐下,一听要打五十大板,所有人都心下暗惊。 身为女儿,要求杀人凶手以命抵命不为过。三十大板是轻,但是打五十大板,寻常人根本受不住,尤其是后宅妇人,五十板子下去,人也就死了。这点让步,聊胜于无。 “柳明月!你别以为自己成了世子妃就能回周府作威作福,柳氏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你就这么急着要我死?真是为了柳氏讨公道还是别有私心!” 赵姨娘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赵银莲既然要舍弃她,就不会收回命令。 但她不服,一切,都是因为柳氏与她的贱女所起,她恨透了这对母子。 “世子妃自从出嫁后,每回周府,都要闹得上下鸡犬不宁,我姨娘何时对你柳氏做过什么?你没有证据就要她的命,你这心狠手辣的毒妇!” 周倩倩护在母亲面前,没有了往日里挑拨离间看好戏的得意与狡猾。她在府里以庶女身份过得滋润,是因她在周百合的面前做低伏小。 她时常希望生母是嫡母,但她从来没有恨过赵氏,这五十板子下去,她就将没有娘了。 面对这对母女的职责,柳明月面若寒霜,没有半分动容。 “我娘是在周府没的,这件事疑点重重,我不是非要赵姨娘伏罪,今日必须有人给我娘偿命,至于那人是谁,你们看着办,或是我给你们出主意!” 冰冷的字句一字一顿从柳明月口中蹦出来,赵银莲已经被柳明月吓得心神不宁,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敢耽搁。 “赵姨娘,珍儿的下落你说不出,这件事和你就脱不开干系,你就认了吧!来人,将赵姨娘带到厅外,打五十大板。” 赵银莲闭上眼,对于这个庶妹,她不喜但也不讨厌。 今日推她出去死,乃是无奈之举,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这个人就只能是赵姨娘,她的宝贝女儿不能有丝毫差错。 第114章 说赵姨娘一定就是害死我姨娘的,可不是我 家仆见事情已成定局,就把失神的赵姨娘架出去,拿一块布将她的嘴堵上。 柳明月跟着走出去,赵银莲眼神闪了闪,心想她莫不是改了主意,要放过赵姨娘?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桂花,把椅子挪出来,我要亲眼看着她受刑,帮她数着,可别错了数。”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站在后头的众人:“大家也都出来看着,给我看清楚了!” 她今日的言行举止,根本不能算得上是正常人,周府没有了主君,府里只有妇人和女娘,都没了当初的气势,被柳明月一拿捏一个准。 周军远死得不明不白,柳明月就算把周府拆了,只怕圣上也只是各打一板,谁都讨不着好,赵银莲等人因此更没有底气。 赵姨娘被堵住嘴,加上意识到自己成为弃子,有些心如死灰,直到板子打到身上,她眼睛瞪大,眼白爬满红血丝,疼得连瞳孔都在震颤。 家仆的手劲打,一个妇人根本就挣扎不开,只能被按着打。 板子打在身上沉闷的声音与赵姨娘被堵住嘴发出的呜咽声,与半夜时百鬼夜行的惊悚没什么太大分别。 “老太太!您救救姨娘吧!不能这么打啊,五十大板下去,人哪里还能活命!”周倩倩眼睁睁看着生母受苦,忙跪到老夫人面前求情。 周老夫人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未出嫁的孙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假若周军远还没有死,今日的事根本轮不到柳明月撒泼,但如今的周家,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如日中天的周家。 周倩倩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但还是不甘心,跪行到赵银莲面前。 赵银莲看着赵姨娘被打得血肉模糊,整个人都吓懵了,乍然被人扯住衣裙,惊恐地往旁边退开,看见是周倩倩时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夫人,柳姨娘的事绝对和姨娘没有关系,您就和世子妃求求情,宽恕她吧,五十板子下去,她哪里还能活命呢?” 周倩倩平时自诩没有言行不周之处,在主母面前也还算得脸。 真到有什么事发生,周倩倩才明白,她怎么求都没有用。 平时讨好她们得一句赞赏,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自己没有本事,就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决定。 赵姨娘身子骨禁不住,才打了三十板子就晕死过去。赵银莲吸了口寒气,悄悄看了柳明月一眼,柳明月不说话,没有人敢喊停。 这个罪名,既然赵姨娘已经背了,就只能让人接着打,毕竟周百合肚子里的孩子,不止对赵银莲,对整个周府都意义非常。 至于赵姨娘,一个妾室,帮不了周府什么,身份地位当然不能与身怀六甲的周百合相比。 小厅门前,除了周倩倩一开始的求饶声与后来的哭声,就只有打板子的声音。 看着的人都静悄悄的,无人说话,甚至都不约而同敛了呼吸。这日赵姨娘被打,给整个周府的人都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使得他们听见类似的声音脚就打颤。 五十大板打下去,赵姨娘俨然成了个血人,背部血肉模糊,分辨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 周倩倩看着生母受此苦楚,家仆收了板子后,就跑到赵姨娘面前哭得肝胆俱裂。 “姨娘!您睁开眼看看倩倩啊,您别吓我!”周倩倩握住赵姨娘垂在长凳边的手,她触碰到姨娘的手,就沾了一首湿热的血,淌下来的血尚且还有温度。 周倩倩跪下来,贴着赵姨娘的脸,哭成泪人,她此刻悲痛,倒是和柳明月方才一样。 不过,柳明月是做戏,而周倩倩的悲痛是真的。柳明月坐着看眼前母女情深的场面,心里如古井毫无波澜,她所经历过的,可比这对母子惨痛多了。 她们之间的区别是,赵姨娘是咎由自取!柳明月想起上辈子,赵姨娘窃取玉佩,后来明知是证明柳姨娘身份之物,却歹毒地取而代之,于是,她成了相府女儿。 赵姨娘和女儿周倩倩,夺走属于她和她母亲的一切,享尽荣华富贵,好不快活。 对这对母女,柳明月心无怜悯。家丁收起木仗,上前探了赵姨娘的鼻息,向柳明月拱手应道:“回世子妃,人尚有一口气,只不过呼吸微弱,已几不可闻。” 家丁的言下之意,便是五十大板没要了赵姨娘的性命,不过只剩下这一口气,就如将燃尽的蜡烛,死,是早晚的事,这口气撑不了多长时间。 “嗯,退下吧。”柳明月面色不改,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就让家仆退下去。 悲痛欲绝的周倩倩一听自己的生母只剩一口气?顿了顿后抱着赵姨娘痛哭起来。 “姨娘!您好生凄惨,这事分明和您没干系,压根就没有证据的事,她要你死啊!” 周倩倩哭得难过,她是伤心,柳明月却听出她话里想指责的,可不止一人。 身为主母,更是下令责罚赵姨娘的赵银莲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五十大板是她下的令,她为了保女儿,只能弃了赵姨娘,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 周倩倩泪眼婆娑哭罢,抬袖擦去眼泪时,恰巧看清柳明月脸上讥诮的神情。 “柳明月!你心狠手辣,你没了生母,就要我的生母给她陪葬么!这件事根本没查明白,你就算要以权势压人,也好歹将事情调查明白,你这样的人,心就如你的脸一般丑陋!” 人在悲愤交加之下,说话口无遮拦,旁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看了柳明月一眼。 就在众人以为柳明月会吩咐人按住周倩倩,像责打赵银莲一般责罚周倩倩时,她耸肩摊了摊手:“周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周倩倩不知她耍什么花招,愤怒地瞪着她。 “我从头到尾,没咬定赵姨娘就是凶手,我说的是让周府给我一个交代。赵姨娘就是周府给我的交代,说赵姨娘一定就是害死我姨娘的,可不是我。” 柳明月无辜地撇了撇嘴,她都没想过能轻易就要了赵姨娘性命,奈何赵银莲与周老夫人的助攻实在给力,让她的计划不仅一气呵成,还有“意外之喜”。 第115章 柳姨娘的新住处 她三言两语就祸水东引,周老太太和赵银莲都有些心虚,但人已经罚了,没什么好说的。柳姨娘的死无论是否和赵姨娘有关,她都得认。 “你没有查明真相,就凭一袋银子向周府施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 要不是有仆妇拦着,周倩倩真想冲上去撕了柳明月。此女,实在是狡猾奸诈。 从前她跟着周百合,只是觉得欺负这个丑女好玩,现在她可真后悔,当年就应该借着周百合的手去这丑女一层皮,或是干脆让她死了,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我是向周府施压了,不错。”柳明月没有反驳周倩倩的话,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周老夫人一行人诧异地看向柳明月,心想她难道是受了大刺激,疯了不成? “杀人偿命乃自古有之的道理,我何错之有?至于偿命的人,我没有指定。我只说让害死我娘的人血债血偿,除非赵姨娘没害我娘。” 柳明月冷笑一声:“倘若是这般,那也是你们周家没有查明真相,和我可没干系。” 赵银莲被柳明月一番话气得直发抖,分明是这个贱蹄子拿她女儿性命做要挟!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2节 被抱在怀里的赵姨娘,流出的血开始变冷凝固,周倩倩低着头,阴影中,一双眼睛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的手紧握成拳,染着好看丹寇的指甲把肌肤划破,她的血与赵姨娘的血,分不清。 小厅里,只要能喘气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柳明月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浪费时间。 “娘,女儿给您讨回公道了。”柳明月回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面前,眼神柔和下来。 柳明月吩咐家仆去买来棺木,将柳姨娘收殓之后,别的事都得让周家的人来操办。不管怎么说,柳姨娘终归是周家妇,丧事只能周家人打理。 “周老夫人,我也知道你们觉得外嫁女不能插手娘家事,我也点到为止,我娘的后事,就交给你们打点。”柳明月深深看了眼盖着白布的尸首,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周府。 从周府回侯府的路上,花生和桂花难得达成一致的安静,而柳明月的心情其实不错。 接下来,周府里可有得闹腾。赵姨娘活不了多久,人一咽气,周倩倩在心里必定会恨上赵银莲和周老太太。她一招挑拨离间,足以让周倩倩和她们离心。 人的恨意,总要有地方发泄,柳明月在侯府,周倩倩够不着,遑论报仇?周老太太她们两个就不一样了,大家可是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方便多了。 “夫人,您想哭就哭出来吧,您不要强颜欢笑,奴婢看着怪害怕的。”花生乖巧地坐在马车里,不时观察柳明月的脸色。 发觉自家主子时而面色阴郁,时而眼底染上几分笑意,看起来,还挺可怕的。 “我的眼泪掉得够多了。” 柳明月手握成拳抵在额头,在周府的时候哭得太狠,这会头有些疼。桂花贴心,见状坐近,帮柳明月按揉头部:“这样夫人能否舒服些?” “嗯。”柳明月闭嘴应了声,斜眼看向花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好着呢。” 花生看了看桂花,根本不敢多说话,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周府那场大火,一时半会有些解释不清,柳明月也就暂时不和她们两个说明原委。 她们都是她身边得力的人,回头柳姨娘没有死的事情,她们很快会知道,那时再说。 离开了周府,柳明月不必一直做样子,眼底的戾气敛去,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许多。以防有人跟踪她,柳明月没有立即就去找柳姨娘。 早在计划实行之前,她就已经叮嘱过负责随侍柳姨娘的婢女安排好宅子里的一切。既然是她娘之后要久居的地方,当然不能让娘受了委屈。 京郊林中,一辆小巧的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下,婢女摆好脚踏卷起车帘,恭敬地弓着身子请车内的人下车:“夫人,地方到了。” “多谢。”温柔的女音从马车内传出,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臂扶着车缘,里头的人探出头来,是一位容貌美丽的妇人,女子环视一眼周围后轻提裙裾走下马车。 在清净远人的京郊林中,竟然坐落着一处气派府邸,府邸未提匾额,外观看起来低调,可从建造宅子所用的材料看来,花费的银子不会少。 “这是我儿的宅子?”素钗绾发的柳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眼前这座古朴的宅邸。 侍女上前把门推开,让到一边示意柳竹进屋:“是,主子吩咐过我等,务必照顾好夫人的饮食起居,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吩咐。” 柳明月为柳姨娘安排的仆人都是可靠的,底细很干净,不然柳明月也不能放心。 柳竹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进宅子,进了门之后,入眼的就是装修简朴大气的前庭。在前庭的花圃里,一眼望去可看出种着不少名贵的花草,檐下挂着的帘子散着淡淡木香。 自家女儿经营着生意她是知道的,但不知女儿的生意竟然做得这般好。 这一座宅子,看起来没什么华贵之物的装点,但每一样陈设都价值不菲。没有一千两银子,置办不下来。 “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柳竹看见一行人朝这边走过来,都穿着软甲,做侍卫打扮。 “主子不放心夫人,所以除了仆妇丫鬟之外,还给您安排了武婢和护卫,这些人会巡视整座宅子,护卫您的安全,所以您可以放心地住下,等时机到了,主子就会来见您。” 知道女儿如此有出息,不仅生意做得好,别的事安排起来也井井有条,柳竹很欣慰。 不知在什么时候,女儿已经成长起来,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抱着她撒娇的女娃娃。 “我着实有些想念我儿,心里憋了许多话想和她说,不知嬷嬷说的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柳竹走到廊下,放眼望去,花圃里花开鲜艳,柳竹忽想摘一朵簪女儿发间。 第116章 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尝一尝这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 “夫人您是借着假死离开周府,这段时日切莫要谨慎行事,暂时都要待在宅子里闭门不出。主子说过,她身边多有不太平,您的行踪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仆妇耐心地向柳竹解答着,周府那边,柳明月已经借着生母之死向她们发难。 一旦被人发现本应该葬身火场的柳姨娘没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柳竹没什么心计,但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不至于不懂。加上女儿给她安排了在京郊的院子,可见其用心良苦。 “好,若是能够向我儿传话,劳烦嬷嬷和她说一声我在这一切都好,让她照顾好自己。” 之后,柳竹就在宅子里住下。 在决定开始计划之前,柳明月就已将宅子里的一应物件添置齐全,等母亲在下人的护送下过来,就可以直接住下。 柳姨娘的丧事,因为周府确实没什么钱了,所以一应流程都办得很简单。说来有些好笑,整场丧仪花费最多的,是柳明月给‘柳姨娘’置办的棺木。 “今日就是姨娘破土发丧的日子,奴婢提前回周府打听过,据说置办地很简单。”花生打开一个小木匣,拿出一朵素白绢花簪在柳明月的鬓边,看着自家主子一身素白,花生鼻子酸的很。 “办得不简单才奇怪,周百合出嫁,周府的家底已经掏空了,她们当然拿不出钱。” 柳明月神色平和,只有眼睛红肿,这是她一早起床时故意揉红的。她这副派头,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模样,待会到灵堂前不用哭,效果就很好。 到了周府,得知柳明月回来,偏厅内,赵银莲有些惴惴,不断去看周老夫人。 她心里门儿清柳姨娘的丧事办得太简单,但如果大办,周府上下都别吃饭了。 就在众人揣摩柳明月的心思,想着她会不会大闹一场或是控诉周府置办丧礼简单时,柳明月很安静地在灵前上香,还跪在火盆旁烧了些纸钱才起身。 她没有哭,甚至没说什么,周府众人觉得惊诧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柳明月没有和大火那日回来一样,她们都担心柳明月发起疯来把灵堂掀了。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有些离谱,在柳明月身上再合理不过。 “回老夫人、夫人的话,世子妃只是上香祭灵,什么都没有说,这会还在灵堂。” 闻言,端坐着的两位主子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周老夫人摆了摆手:“你去厨房吩咐下去,让他们快些把饭菜准备好,吃完这顿饭,好快些把人送走。” 周老夫人一语双关,府里经这么一闹腾,她更觉得柳明月母女是周家的丧门星。 吃过饭之后,柳姨娘出殡,丧事完之后她们和柳明月就可暂且没有什么牵扯。 送走了柳姨娘,当然也就送走了柳明月,老夫人现在只想府里能够安定些。 等下人退出去,赵银莲才语气意外道:“这厮就不是个善茬,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 周老夫人太阳穴跳了跳,看向厅门外若有所思道:“兴许她也知道周府不如从前,而她自己的嫁妆也差不多用完了,自然不能够说什么。” 对周老夫人的解释,赵银莲很是赞同,不止她们,就连周府上下都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自己没钱,她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挂着白幔的灵堂外,一道身着素服的身影鬼鬼祟祟走过,与灵堂里守灵的人的悲痛不同,她的目光落在一跪着的人身上,眼底的恨意浓烈阴沉地可怕。 “柳明月,你没了母亲,就要我的母亲给你陪葬,你这毒妇!赵银莲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一个个,全部都别想好过!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周倩倩看了一眼周府为柳姨娘所设的灵堂,心下酸楚,更多的是妒恨。 凭什么,她母亲也是姨娘,可是却只得一套棺木就送出去埋了,柳姨娘还能办丧礼! 她好恨! 未出阁的少女,眼神不复从前的明亮,因为哭久了加上悲愤交加,眼睛变得通红。 周倩倩一拳垂在木柱上,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嘴里念念有词:“你们都给我走着瞧!” 周府厨房外,厨娘和厨子忙里忙外地准备着今日主子们用饭所需的吃食。 厨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弥漫的水汽与烟火气让厨房里的人显得更加忙碌。 “小姐,您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活要干呢。”被周倩倩拉住的厨娘着急地擦了擦手。 “我娘在的时候待你不薄,她走了却无人给她祭奠,她最喜欢芋头饭,还请您将今日的米饭全换成芋头饭,这芋头,是我亲自去集市买来的,这是我唯一能为姨娘做的事。” 周倩倩把装着芋头的食盒交给厨娘,她这么说,就似不过是托厨娘做一锅子芋头饭罢了。在府里,没有人祭奠赵姨娘,她身为女儿这么做,也算略尽心意。 “这是给您的辛苦钱。”周倩倩对厨娘说话客气,拿出几吊钱给她,不让她白干。 厨娘见了钱,很是乐意地接了过去:“小姐放心,不过是小事而已,赵姨娘知道您的孝心,也会高兴。” 厨娘要是知道食盒里的芋头泡过剧毒,这会就是给她银子她都不敢接过来。 看着厨娘把食盒提进厨房,周倩倩脸上的表情就渐渐冷了下来。周府的人,对她姨娘无情无义,那她就只能亲自为姨娘讨回公道! 这些毒,下在菜里也许有人不吃,可下在饭里就不一样了。待会桌上的人,总要吃几口饭。 周倩倩也知道,自己要想毒死所有人不是容易的事,但能毒死一个就毒死一个,她不亏! 周府这些薄情寡义的人,都应该死! “凭什么只要我娘的命?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尝一尝这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 周倩倩把所有人都视作仇人,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让所有人都死! 但她没多少银钱,而无色无味的毒价贵,她买回来的毒不多。周倩倩没碰过这些,哪里知道毒太少,下在一大桶的饭里,毒效就会被稀释。 第117章 周家到底是你娘家,还请世子妃顾念情分 毒的剂量不会致死,最多,只是让人肚子痛罢了。 厨房备好饭菜,府里的主子不论乐意不乐意的,都需要入席。 这桌饭,本就是为柳姨娘的丧事而设,之前因为柳明月的行事作风,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没人敢说话,更无人想说话。 呈上来的芋头饭咸香可口,大家都安静吃饭,最先动筷的赵银莲,很快腹部就剧痛起来。除了周倩倩,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周老夫人也有些懵,立即吩咐人去请大夫来。 白姨娘等人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身为妾室,还是上前去关心主母几句。 很快,大家就发现不对劲,大夫还没有来,席间但凡是吃了饭的,都陆陆续续开始出现腹痛的反应。柳明月觉得周府厨子手艺不错,也吃了几口饭。 “夫人!您忍忍,大夫很快就来了。”花生看柳明月疼出一额头的汗,心里紧张的很。 好歹也是与白子玉待过的人,异于寻常的腹痛格外剧烈,柳明月就猜到,自己的症状,应当是中毒了,但眼下不是开口点明的时候。 大夫很快被请来,见厅内乱作一团,赶忙先给众人诊脉,一摸脉象就皱起眉头。 “老夫人,在下探了你们都脉象,无一不是中毒的迹象,想是吃错了什么。” 有些食物有毒,要是用的不谨慎或是没有分辨出来,导致中毒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还请先生快些开药方。”周老夫人年迈,没吃两口饭,腹痛轻些,勉强能说话。 “是!在下这就为夫人小姐们开药方。”大夫迅速开好药方,让人拿去抓药。 “不过,老夫人,在下医术不精,所开的药方只能够压制毒性,而不能把毒解去。” 救人一事含糊不得,所以就算这么说有些丢人,大夫还是如实相告,人命关天的事,不能马虎。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3节 老夫人闻言面色大变:“先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夫,此毒您竟然不能解?” 请来的大夫,是在京城里有些名气的,要是他都不能解,老夫人想不到还有谁。 大夫惭愧地低下头,他刚才把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此毒他束手无策。老夫人只想到自己请来的大夫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殊不知周倩倩下的毒亦是数一数二的麻烦! “那怎么办?难道只能一直疼着么?”周老夫人捂着剧痛的腹部皱脸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请来一位医术比我更高的大夫,兴许能有什么办法。” 大夫看着厅里众人的惨状,心下不忍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人,一时半会上哪里找去?”赵银莲崩溃大叫。 赵银莲说得不错,眼下众人肚子疼得命都快没了,哪里还能等到再去请别人来? 京城最好的大夫就在府里,要找一个医术比他更好的不难,但需要的是时间。 柳明月捂着剧痛的胃,痛苦地将额头抵在桌案上。因为早年在周府时常被苛待,她脾胃不好。不能饿着,吃饭不能太撑,体内这点毒,足够折腾她痛不欲生。 “花生,你去醉仙楼,拿出这块玉牌,说求见白子玉白神医,他看到玉牌就会随你来。” 柳明月摘下自己的随身玉佩交给花生,其实不用玉牌,见到花生白子玉就会来。为了以防万一,柳明月不得不多做筹算。再疼久些,她能够疼得背过气去。 “好,奴婢这就去,桂花,你照顾好夫人。”花生接过玉牌就起身往外跑,片刻不耽搁。 白子玉人在醉仙楼饮酒,店小二呈了一块玉佩进来,说有人找,他顾不得美酒,出厢房往大堂一瞧,就看见柳明月的婢女神色焦急在楼下等着。 路上白子玉什么都没问,一路赶到周府,他脚程快,先在花生的面前见到柳明月。 能让花生来请人,又说是周府有事,白子玉就默认是柳明月出了事,然而到周府花厅,听见四下哀嚎声一片,府中女眷东倒西歪,都由婢女搀扶着。 白子玉震惊地愣了一瞬,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立即敛了心神快步朝她走去。 柳明月低着头双眼紧闭,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时柳明月松了口气,乖乖把手伸出来。 对方不多话,捏住她的手腕帮她把脉,探了柳明月的脉象,白子玉紧皱的眉头才展开,拿出一枚药丸喂到柳明月嘴边,她乖乖张嘴吃下,疼得有些冰凉的唇无意抿到他的手指。 白子玉似被极滚烫的烙铁烫着,倏的缩回手,不过柳明月疼得厉害,不曾注意他的动作。 “你中了毒,不过剂量不多,此毒名为万针穿肠,不名贵,但昂贵,一指甲盖的剂量就能药死一人,不过你摄入的毒少,不会致命,但毒一日不解,肠胃就剧痛一日,你吃了药丸,会无事。” 白子玉帮柳明月轻拍了拍背,注意着柳明月的面色变化,没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柳明月腹部绞痛开始慢慢消失,白子玉见她面色好起来,松了口气,让桂花把人扶起来:“先离开这。” 白子玉话音刚落,周老夫人他没有帮其他人诊病的意思,立即开口将人叫住,“你们要去哪里?还不快救人,给其他人也看看?没瞧见其他女眷也都中了毒么?” 老夫人还以为,是哪个下人去请了白子玉来,殊不知对方是看在柳明月份上才到此。 因柳明月的缘故,白子玉对周家人没好脸色,这周老夫人,居然还敢对他颐指气使? 从医多年,白子玉就是在宫中贵人面前,也不曾听过这命令口气,周家的人,算什么?白子玉对周老夫人的话置若罔闻,绕开倒在地上的人向外走去。 周老夫人黑下脸来,但看对方高傲,且气度不凡,又立即解了毒,只怕来头不小,府内女眷还需要解毒医治,周老夫人看向被扶着起身的柳明月。 “世子妃留步!周家……周家到底是你娘家,还请世子妃顾念情分,向这位大夫说几句好话,请其为女眷们解毒才是。”周老夫人看出白子玉和柳明月关系匪浅,只好‘求’柳明月。 第118章 枉我煞费苦心,毒就这么解了? 周府上下对她无情,柳明月对她们无义,她不想管周家人的生死,提腿就要走。 余光瞥见管家给另一位大夫诊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带去侯府的嫁妆有限,总有用完之时。要想在侯府继续不愁吃穿,她另有用度一事,只怕是遮掩不住。 “说好话算不上,我可让这位大夫为你们解毒,不过,天底下没白吃的午饭,你们想过,就要出钱买命。”柳明月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对周老夫人搓了搓手。 “柳……世子妃,我们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岂不生分?”赵银莲强忍不适开口,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厅里的声音再嘈杂些,也就听不见她的话。 “我话说完了,你们要不要解毒,考虑清楚。”柳明月两手一摊,没打算改主意。要不是为了遮掩自己另有营生一事,柳明月方才扭头就走,这些人是生是死,她不关心。 “你!”周老夫人被气得一噎,但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只好服软,“诊金要多少?” 柳明月看向白子玉,低声问:“你方才给我吃的解毒丸,所用的药材成本是多少?” “八两银子。”白子玉不知道柳明月想做什么,不过还是压低声音耐心回答。 八两银子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算多,可稍微穷些的人家,是连八两救命钱都拿不出的。 柳明月点点头,略微思索后看向周老太太一行人:“你们想要他的解毒丸,可以,不过老夫人与赵夫人各需要三百两,而白姨娘与周晓晓则一人需要一百两,诸位以为如何?” 周家众人不可置信瞪大眼,不知道是该说柳明月是疯了还是想钱想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柳明月说出钱买命,她们以为不过是诊金贵些,不成想是她自己光明正大伸手要钱。 “你胡涂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就算是要收诊金,何须这么贵?就是请太医都不用三百两!”周老夫人歪在椅背上,颤颤巍巍抬手指柳明月,“你,你想……” 到底周府的人还需要白子玉诊治,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周老夫人又咽了回去。 “我想钱想疯了?”柳明月服下解药,精神气已经恢复大半,说起话来有了力气。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脸快扭成一团的周老夫人等人,并不着急,耐心地等她们的答案。 半晌,老夫人不做答,柳明月耸了耸肩,示意桂花来扶自己,就要和白子玉离开。 周老夫人见柳明月果真无情至此,才不情不愿发话:“给!一共八百两银子,管家,快去取八百两银票出来给她!” 单是说出八百两这几个字来,周老夫人都觉得肉疼,想当初周百合出嫁设宴席,也不过才花了不足二百两啊,柳明月这就轻易要走了八百两。 “药服一粒就能解毒。”白子玉把药丸分给周府女眷,等她们服下,药效起作用后白子玉才收起药瓶,既然是决定要救人,当然是要认真。 柳明月看了一眼管家,从他手里接过八百两银票装进钱袋子:“笑纳,告辞。” 钱货两讫,他们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柳明月果断带着白子玉与两名丫鬟离开。 坐上马车,柳明月就把银票从钱袋子里拿出来乐呵呵地数了起来。 “八百两,这是把周府一块肉都给撕了下来。”柳明月抱着银票,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 白子玉从来不缺钱,不过钱财对他而言就如身外之物,不禁被柳明月财迷的样子逗笑。 难为柳明月如此嗜财,还能够容忍他整日里到醉仙楼去吃白食,好酒他不知喝了多少。 见白子玉看着自己笑,柳明月爽快地抽出四百两银票来给他:“这些,给你的。” 捏着四百两银票,柳明月有些心虚,治病救人的事是白子玉做的,药么,也是他给的,至于她,不过是占便宜而已,白得了几百两的银子。 “我不缺钱,你自己收着吧,不是因为有用所以才故意诓了周家人一笔么?”白子玉把钱推回柳明月怀中,无奈地笑了笑。 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解寻常的毒对他而言不算难事,何况他不过给了几枚药丸。 “最懂我的,莫过于子玉尔!”柳明月拍了拍白子玉的肩膀,不客气地把银票尽数收下。 “话说今日是柳姨娘出殡的日子,吃一顿饭此事就了结了,怎么会中毒?我方才给你递了眼色,但你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毒难不成是你下的?” 也不怪白子玉会这么想,柳明月若存心诓周府的人银子,当然就得设计,不然今日哪里来八百两的进项? “你猜错了一回,毒还真不是我下的,至于诓这八百两,实在是临时起意,我借了别人的势而已,周府,可有热闹可看呢。” 柳明月冷哼一声,在中毒的时候,她就猜想到下毒的人是谁。 赵姨娘被杖打致死,周倩倩哪里会不恨周府上下?柳明月看破不说破。 在中毒的时候,柳明月就注意观察席间,只有周晓晓没有事,她鸡贼的很,故意一句话不提醒,让周府的人自己去查。 “哦,所以你才解完毒之后就走,是想看她们狗咬狗?”白子玉恍然大悟。 柳明月眼神本来有些冷,听白子玉这么说,被他逗笑:“白神医说话是越来越中听了。” 周府内。 周老夫人命人将饭食撤下去,然后叫人来查验这些饭菜与厨房。 没能得逞将周府的人毒死,周倩倩黑着脸回了住处。 “枉我煞费苦心,毒就这么解了?”周倩倩一拳锤在桌上,心里愤恨不已,她还以为怎么都能毒死一两个人! 席间只有她没中毒,但无人怀疑什么,别人只以为她因为才死了生母,而母亲的丧仪一切从简,这才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凑巧逃过一劫。 周倩倩从前不过是跟在周百合的身边,做些挑拨离间的事。 赵姨娘没有耍过什么心计,除了在赵银莲面前,主打一个盛气凌人。身为赵姨娘的女儿,周倩倩没学到什么高明的手段。 第119章 她谋害长辈以及姐妹,死不足惜 很快,周老夫人和赵银莲都吩咐人着手调查中毒一事。府里所有女眷中毒,事情非同小可,不可能不查。 “回老夫人、夫人的话,女眷们中毒,问题就出在厨房的饭食上。” 周府才多大点地方,加上如今周府乱起来,发卖了不少下人,周倩倩的手段不高明,要查起来,容易的很。 “饭食?是谁做的可查到了?”周老夫人坐在矮榻上,腿上盖着毛毯,整个人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好。 “那日女眷们用的芋头饭,是厨娘钟氏做的,不过她不承认在饭中下毒,小的再问,钟氏就说米用的是府里的,芋头却是二小姐送来,托她下在饭里。” 管家说着打开手里的盒子,里头正是那日用来做饭剩下的香芋。 “小的已经让人验过,毒就出在芋头上,二小姐把芋头给钟氏时,说是赵姨娘生前爱吃,她想盛一碗祭奠母亲。” 周倩倩身边没什么人可用,无论买毒还是下毒,都是自己所为,要查到她的身上,自然很是容易。 “倩倩?”赵银莲有些不敢相信,下毒的人居然会是周倩倩。 “没有实证小的断不敢说到老夫人和夫人跟前,不知是不是要将二小姐请来问话?”管家暗暗叹了口气,最近的周府,是越来越不太平。 “呵,请,自然是要请的,来人,去把二小姐带到前厅来,要是她不愿意,不用对她客气!”赵银莲冷声吩咐管家去办。 周倩倩因没能毒杀周家的人,心情郁郁了一日,管家忽然带人来,说有话要问,态度不太和善,她就想到是怎么回事,哪里肯去? 管家也不和她客气,直接让健壮的仆妇一左一右架着拖到正厅去。 周倩倩挣扎着被人拖到前厅,仆妇把人拖进门,就把人不客气地扔在地上。 “周倩倩,你的生母赵姨娘喜欢吃芋头饭,不知这块芋头,你认不认得?” 赵银莲端坐主位下首,声音冷冰冰的,抬手把那块芋头指给周倩倩看。 看见那块香芋,周倩倩就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被查到。 “认得如何?不认得又如何?”周倩倩跪着直起身,与赵银莲对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4节 从前在赵银莲的面前,因为对方是主母,她就得处处低头。 如今事情败露,也就没必要继续做样子,破罐子破摔又何妨? “好,真是我的好女儿,你是脑子坏掉了还是疯了?居然敢在饭里下毒,府里锦衣玉食养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和你祖母的?” 赵银莲说着道貌岸然的话,全然忘记了,赵姨娘那五十杖是谁下的令。 “闭嘴!你不配做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已经死了,而你,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我怎么回报你们?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周倩倩甩开想要上前来按住她的下人的手,既然这些人查到饭食上,又让人把她带来,就说明证据已经板上钉钉。 “休要胡言!赵姨娘是因为谋害柳姨娘,罪有应得,是世子妃要她偿命,我难道就不想保住她么?” 在这种时候,赵银莲还想为自己的行为辩驳。 周老夫人沉默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眼前这张虚伪的嘴脸,周倩倩心态崩溃之下便干脆破罐子破摔。 “柳明月是贱人不假,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周倩倩把从前学的礼节抛之脑后,发了疯似的指责赵银莲的虚伪。 “从头到尾,你及时想过要保我娘?你一心只想着你的宝贝女儿!你们怕柳明月发疯伤害周百合,为息事宁人,你们就推我母亲去死!” 从前周倩倩是尊敬赵银莲这个主母的,现在她看见此人只觉得恶心。 她直白的谴责与怒骂,把周老夫人与赵银莲那张虚伪的假面撕扯下来。 明知道这样会被重罚,但周倩倩已不在乎。 她跌坐在地上,先是低笑着,尔后癫狂地笑起来,笑到喘不过气,她才敛了那疯狂的笑脸:“可惜啊,可惜这次没有把你们一个个都弄死,只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成功。” 她说罢又大笑起来,看着像是得了失心疯。 周老太太和赵银莲被她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气得够呛,周老太太闭上眼,精神状态看起来更差,本就年迈的人,看起来更加年老。 “好!好一个庶女!你既然那么心疼赵姨娘,我不全你们母女之情不是说不过去?”赵银莲被气得不轻,想不如将其处死作罢。 一个为了赵姨娘就能够对阖府下毒的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必须除去。 仆妇围上来,就要把周倩倩带下去时,周老太太在这时开口制止。 “且慢。” 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睁开眼,她那曾经双明亮的眼睛,已经蒙上一层白翳。 “母亲,难道你要饶恕这个忤逆的不孝孙女么?”赵银莲不解地看向周老夫人,左右不过是没什么价值的庶女,有什么好掂量的。 周老夫人看出赵银莲的困惑,如果方才平时,周老夫人会选择和赵银莲一样的做法,让下人把人悄悄处理了,但现在不行。 “你们先把二小姐带回屋去,接下来多派些人把她的院子看起来,别让人丢了,不然,唯你们是问!” 在厅里的仆妇都听到是怎么回事,当然不敢怠慢,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把还在癫狂大笑的周倩倩给拖了下去。 “母亲可是有什么顾虑?”赵银莲稍微冷静些,也就看出周老夫人心里有所成算。 “她谋害长辈以及姐妹,死不足惜,但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周府已经连续死了两位姨娘,再死一位庶女,你觉得他人如何议论?” 周老夫人把手里的拐杖交给身侧的嬷嬷,她如今觉得疲倦,就连拿着拐杖都觉得费劲。 “这……”赵银莲后知后觉,换个角度来想,要是谁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会避地远远的。 “府里接连死人,外人不知内情,难免觉得我们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你要知道,军远死了还不足一年,府里就没了两位姨娘了。” 第120章 她们倒是有折磨人的法子 周老夫人说着,心情颇有些复杂。 有道是家门不幸,周老夫人自己也觉得有些玄乎,从周军远死后,周府就诸事不顺,她们就更要小心行事。 “她犯下的可是毒杀亲人的罪,难道就这么放过她?”赵银莲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如果就这么放过周倩倩,她心里不痛快。 “既然不能杀了她,为何不能够借她给周府谋一些好处?”周老夫人抬手从嬷嬷的手里拿过一张帖子递给赵银莲。 帖子的外皮用的是喜庆的红色,此乃求亲的婚帖。 “母亲是想把她嫁出去?”赵银莲将信将疑地打开手中的求亲帖,看到落款处的名字时,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是,前阵子,张大人不是屡次递帖子来,想要纳晓晓为妾,而不愿意么?这门婚事依我看,是一门好亲,不如就让二小姐去。” 周老夫人眸光暗沉如水,赵银莲起先有些懵,但很快就狂喜地合上手里的求亲帖:“母亲这个法子极好,就依照母亲的吩咐去办!” 那位张大人,就是看上周晓晓的样貌,不过周倩倩长得也不差。回头就是跟张大人说换了人,想来张大人也没有不愿意的。 赵银莲立即让红娘去张府回帖,很快绣娘就到府上来帮周倩倩量身裁衣。 起初周倩倩还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府的人居然飞单没有处置她,还让绣娘来给她做衣服。 直到来教礼仪的嬷嬷登门,周倩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绝无可能!张府是个狼虎窝,她们竟然想出这样歹毒的法子,要我到张府去做妾,别做梦了!”周倩倩把房里的摆设能摔的都摔了个稀碎。 这位张大人,是个六品官员,官职低,放在从前,周府根本看不上。身为高门贵女,就算是庶出,只要是周将军在的时候,到六品官员家里就是为正妻,也不难。 周倩倩也知道周府不如从前,就连周百合这个嫡女都做了姨娘,她一个庶女,被纳做妾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之所以如此激烈反抗,是因为这张家张大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姐,您犯下大错,夫人和老夫人还为你张罗婚事,你应知道感恩。” 嬷嬷嬉皮笑脸地劝周倩倩,她如此表情,在周倩倩看来,是看她的热闹。 “我呸!”周倩倩一口唾沫淬在嬷嬷的脸上。 作为教习嬷嬷,她到谁家府上去教导小姐礼仪,那都是被敬重的,而且名门贵女,居然向人吐口水,实在粗鄙。 “你……你!”嬷嬷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家是什么地方?那个张大人纳的妾室,没有一个能够活过半年的,之前他求的分明是周晓晓,她不要的就塞给我?想都不要想,我不去!” 周倩倩用力推了嬷嬷一把,把房里的下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这门亲事,她当然不愿意,可身为庶女,她无力反抗。 赵银莲在她大吵大闹的时候,就已经和张家那边商议,把这门婚事定下。 周家与张家结亲的消息传到柳明月这,连等着看好戏的柳明月都有些意外:“周倩倩能够留下性命,不高兴反而为婚事大闹一场?” 柳明月寻思着,不应该啊,周倩倩再心高气傲,应该也想摆脱周府才是。 “奴婢也好奇呢,所以就去打探了,这位张大人,纳的小妾少说也有将近十人,可后院如今活下来的都不足两个。” 花生打听这些八卦十分得力,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打听来。 “怎么?张大人克妻?”柳明月磕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花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虽然屋里只有主仆三人,还是难为情地压低声音:“这,这倒不是,是这位张大人,有特殊癖好。” “什么特殊癖好?”柳明月还没有意识到以及问了什么虎狼之词,还好奇的很。 “就是嘛……”花生一贯大大咧咧,这会难得一见的不好意思起来,又是看柳明月,又是看桂花。 桂花拿打扫的掸子轻打了她一下:“快别吞吞吐吐的,这张大人是怎么回事?” “这位张大人癖好特殊,有着折磨人的手段,纳了十来个妾室,几乎都活不长。而且,奴婢还听说,那些妾室死时都很凄惨,二小姐嫁过去,可不会有好日子过。” 花生抱住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寒颤,周老夫人与赵夫人能想到这个法子折磨周倩倩,心也是有够阴毒,不过这几个人半斤八两,谁都不好说谁。 柳明月磕着瓜子摇摇头,听花生这么说,周倩倩嫁过去,何止不好过,还会死得很难看。 沉默了一会,柳明月发觉这其中的关键一点,拍去手上的瓜子壳道:“这门婚事之前是怎么说的?应当张家早有人递帖子,只等周府回话,不然这件事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 “张家递帖子,原本要纳的是三小姐,因三小姐不愿,加上张家称聘礼可给五百两,周府觉得三小姐虽说只是庶女,五百两也太少了些,不大满意,不想,二小姐这时撞在枪口上。” 花生说着颇有些唏嘘,这门婚事有够阴损,对周倩倩而言,死了还比这痛快。 周家想借庶女出嫁捞些钱,周晓晓样貌不差,除去张大人,必然能嫁更好的人家。 不过这时候周倩倩冒头,正好可以撇开这个烫手山芋,既能够出一口恶气,还能得五百两银子,对赵银莲而言,这是一门稳赚不亏的生意。 不是自己的女儿,嫁娶就只看利益,也难怪人人都想要做正室而不愿为妾。 “她们倒是有折磨人的法子。”柳明月摇头冷笑。 花生与桂花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家主子,周倩倩是为周晓晓顶了锅,可当初,自家主子何尝不是为大小姐顶了婚事替嫁到侯府来? 世子殿下并非良人,侯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主子要不是有自己的营生,在这个地方待着,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而二小姐的处境,就是没钱的主子没钱的处境。 第121章 两人走的很近,举止亲密 “夫人您不要把她们的事放在心上,她们行事不端,终究会遭报应的。”花生见主子脸色阴沉,连忙开口安慰,主子的终身大事,因赵夫人一己私欲葬送,如何不痛心? “报应,当然会有报应。”柳明月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过这份报应,不是天的报应,她会亲自动手,将这些人一个个推至地狱之中。 周倩倩与张家的喜事不过是纳妾,没有那么多规矩,十日后就是她入张府的婚期。 她当然是不愿意的,然而死了生母的庶女,在一家主母面前没有任何发言权。 婚期当日,周倩倩被嬷嬷们迫着穿上水红色的喜服,煞风景的是如花朵一般娇美的娘子,是被人五花大绑,粽子一样捆着被塞进轿子里给抬到张府去。 把丧门星般的周倩倩送走,赵银莲才给在侯府的周百合去信一封,告知近日来发生的事。 “我从前觉得周倩倩聪慧,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等蠢事,她那姨娘,死就死了,是她的命不好,她怎么敢把罪过怪到我娘的身上来,真是可笑!” 周百合冷嗤一声,把信放在桌上,在她看来,赵姨娘的性命怎能和她及腹中孩儿相比? 柳姨娘的死确实是蹊跷,但她不在乎,不过既然非要拉一个人去背黑锅,把赵姨娘推出去保全周府有何不妥?这是赵姨娘的荣幸才是。 在周百合眼里,赵姨娘仗着和她母亲同出一父之情,这些年在府里没少得好处! 赵姨娘母女,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周百合不屑地挑了挑眉,看向绿吟:“你以为呢?” 嫁到侯府之后,能够和周百合说几句话的,除了贴身婢女绿吟也没几个人。 “姨娘说得不错。”绿吟正在收拾屋子,听见周百合问话,不假思索立即回答。 绿吟没有看过信,前面周百合说了什么,她不曾听清,更不知周百合问什么。 不过但凡是周百合问话,她只需表达赞同主子即可,不用有其他的想法。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5节 周百合不知绿吟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答话,得到赞同后得意地‘哼’了声。 “不过,我以前觉丑女懦弱,在府里被欺负大气都不敢出,成为世子妃之后才变得硬气起来,但没想到,她发起疯来,居然这么厉害,心思歹毒。” 想起母亲信中说的话,周百合轻抚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和柳明月同在一个屋檐下,好在殿下和她歇在一处,她才不用日日担心受怕。 “她在周府的时候,见人头都不敢抬,难不成都是装出来,做样子给我看的?” 周百合怎么都不会想到,柳明月能有今日变化,是拿上辈子的艰难与苦难换来的。 “那个丑女,居然还想对我的孩子动手!她以为侯府是她的么,容她胆大妄为?” 她歪在覃卓燕特地吩咐人给她打的矮榻上,反复看赵银莲递来的那封信自言自语。 绿吟把抹布拧干,瞥见周百合眼底的算计,心思微转,柔声宽慰道:“姨娘住的院子离世子妃那边远,平时我们注意着,不让她有可乘之机害您就是。” 周百合时常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妾室,和柳明月对上,终究是她吃亏。 尽管主子行事不稳重又不够聪慧,绿吟也仍把她当做主子,希望她能争气一些。 “为何要避着她?你是觉得我怕她不承?”周百合不悦地瞪了绿吟一眼。 她之前的打算,是等生下长子之后,就让世子殿下休了柳明月这贱人。可丑女竟然生出想要害她孩子的心思,她焉能让那贱人继续留在侯府? 腹中未降生的孩儿,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她绝不能够失去。柳明月,必须得尽快让她被赶出侯府去,免得将来害了她的孩儿。 周百合摩挲着信上的字眼,动作停下时,指尖正好落在柳明月身边下人请来大夫一行字上。大夫?周百合眼前一亮,心里有了计划。 柳明月自己行事不检点,不然她也不能在此事上做文章,她感谢柳明月。 至傍晚时分,覃卓燕回府陪周百合用饭,吃过晚饭,等食案撤下,周百合才装作有些忧心地问起周府近日发生的事情来:“周府近日出了些事,妾身很是为之忧心。” 怎么说周府也是自己的岳母家,周府一下死了两位姨娘,又烧了一场那么大的火,覃卓燕说不知道有些说不过去,但周府的事,他不欲周百合知晓。 “你怀着身孕,应当静养,周府是出了些事,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覃卓燕担心周百合闹起来,以为她是责怪自己没和她说这些事,就立即先做了解释。 “两位姨娘之死让人痛心,不过,母亲给妾的来信中,提到了另一个人,妾觉得,应该和殿下说一说。”周百合胆怯地低着头,想看覃卓燕而不敢看。 覃卓燕鲜少见她这副模样,皱起眉头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无需有什么顾虑。” “妾听殿下方才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不知道,周府女眷中毒,是一位医术很是了得的大夫帮忙解的,您猜,这位大夫,是谁人请来的?” 周百合语气隐晦,颇有些不好把话宣之于口的模样,覃卓燕垂眸看了眼眼前之人:“谁?” “当然是您那位本事了得的世子妃……”周百合话音微顿,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客气,敛了对柳明月的厌恶,怯声道,“也不知世子妃如何认识那位大夫。” 她边说,一边观察者覃卓燕的神情,见他不为所动,关于柳明月是如何认识他人一事不感兴趣,周百合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甘心。 “您怎么说也是世子妃的丈夫,周府女眷中毒那日,世子妃的丫鬟去把人请来,两人走的很近,举止亲密,一看就不是寻常情分的模样,那位大夫对世子妃更是言听计从。” 非议男女之事,对女子而言有失妇德,周百合说罢轻咬下唇,犹豫地拉住覃卓燕的袖摆。 第122章 神医和柳明月相识 “殿下……” 覃卓燕猛然拂袖怒斥道:“放肆!真是放肆!” 周百合被他忽然的举动吓到,惊呼一声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注意到她的动作,覃卓燕面色微变,扶住她的肩膀关心道:“对不住,你没事吧?” 周百合眼眶微红,虽是撇嘴摇头,但看起来真是委屈极了。覃卓燕懊恼地抱住他:“是我不小心,要是惊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柳明月就是几条命都不够赔。” “阿嚏!”在屋里看书的柳明月打了个喷嚏,并不是自己几条命就这么被抵了出去。 美妇人伏在覃卓燕怀里,轻揉他的胸口:“不怪殿下动怒,世子妃此举确实不妥当,哪有为人妇的不知道避讳?好歹应该顾及殿下您的脸面才是,就是妾身都为殿下感到不平。” “这个贱人!我从前只当她愚蠢,没想到她不仅愚蠢,还不知安分守己!”覃卓燕刚压下去的火气‘噌’的又冒了上来。 费了这么久的唇舌,覃卓燕终于动怒,周百合心里不知多高兴,表面还要做出贤良和关心覃卓燕的得样子来。 “殿下,那日世子妃和那位大夫来往过密,是大家都看见的,可到底没有证据,我们就算是怀疑,也不能给世子妃冠上罪名,女子名声最是紧要。” 为了提醒覃卓燕能提醒到点上,周百合故意将名声二字着重说出口。 所幸覃卓燕没让她失望,立即就抓到话中的要点,冷笑道:“她自己都不知廉耻不顾名声,本殿下又何须顾惜?至于证据,我总能查出来!” 对柳明月与人私相授受一事,覃卓燕大怒,就算柳明月不过是他看不上的丑妇,那也不允许她偷人!她和别的男人蝇营狗苟,岂不是给他戴绿帽! “你先好生休息,不用等我回来。”覃卓燕将周百合抱到自己腿上,让人推着把周百合送回床榻上,吩咐绿吟,“照顾好你家主子。” 绿吟紧跟在后头进内屋,忙答话:“是。” 覃卓燕气冲冲离开,本来躺着的周百合坐起身来:“殿下最好是对那贱人大发雷霆,狠狠惩治她,再将她赶出府去!” 原本覃卓燕就是如此打算,他怒不可遏出了屋子,想直接去质问柳明月。 走到一半,覃卓燕抬手让推轮椅的侍从停下,侍从不明主子的意思:“殿下不过去世子妃那里了么?” “本殿下气胡涂了,与其质问她,不如借着这件事来大做文章。” 覃卓燕看了眼自己的手,每日他都要摸一摸周百合隆起的小腹。 如今周百合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渐渐大了,如果头胎生下的是儿子,周百合就是毋庸置疑的下一位世子妃人选。 除了周百合之外,他也想不到有哪位世家之女会嫁到侯府做续弦,思来想去,还是周百合最为合适。 既然周百合无论如何都得是世子妃,她腹中生下的孩子,最好一出生就为嫡长子。柳明月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固然可恨,可这恰巧是一个不错的休妻借口。 找到那个男人,再找几个周府的人证,休掉柳明月板上钉钉! “你给本世子去查那日去帮周府女眷解毒的人,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又长得什么样貌!能和那丑女郎情妾意!” 覃卓燕不屑地扬起下巴,在他看来,能和柳明月勾搭上的,会是什么样貌清俊的公子不成?那位大夫,不是样貌平平就是丑陋无比。 “是。”侍从把覃卓燕送回书房,就去查那日去周府诊治的大夫的身份。 覃卓燕哪里能想到,帮周府女眷解毒的人,非但来头不小,还生得霞姿月韵。 侍从一回来,覃卓燕就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戏谑道:“查到了?” “殿下,属下已经查得,那日世子妃请来的大夫,是神医白子玉。” 侍从站在门前回话,覃卓燕听得有些懵。 连夜调查白子玉身份的侍从何尝不惊诧?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对方居然是白神医!那位鼎鼎大名的医者。 白子玉不曾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身份,之所以在京城内少有人知,是因为他从不打着自己神医的身份行医,他也不轻易出手救人,在京城内也就没引起多大注意。 虽是这样,因为白子玉不曾蒙面,有不少人见过他的样貌,但都知白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知晓其身份不知其行踪。 那日白子玉到周府,是大摇大摆去的,侍从一查就查到他的身份。 “你是说,那位鼎鼎大名,轻易不愿意出手救人的白子玉?” 覃卓燕从轮椅上坐直起来,此刻就算侍从亲口所言,他也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查到了有关白神医的消息,他更不敢相信神医和柳明月相识! “是,这些天白神医一直都在京城内走动,不过因为神医为人行事低调,所以才没名声大噪。”侍从的语气不自觉带上钦佩。 白神医的医术,就是太医院的院正医术都不及他。这样的人物,说是华佗再世都不为过。 “好!竟然是他!没想到是他!”覃卓燕手有些发抖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力扶住已多年没有知觉的膝盖,老天爷终究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因为太激动,覃卓燕甚至忽略了白子玉这样传说般的人物,怎么会认识柳明月这等籍籍无名之辈。 他的腿最开始瘸的时候,侯府倾尽阖府之力,四处访问名医,只为能够治好他的腿。当年,侯爷听闻白神医之名,就想请此人来医治。 白子玉行踪不定,他从前并非住在京城,老侯爷花了好大的心思,才找到白子玉的府上,还以为自己儿子的腿终于有救,结果没想到白子玉是个难相与的! 白子玉医术了得,同时为人眼高于顶,不畏权势,不愿意与王公贵族有任何牵扯。 可想而知,当初老侯爷带人找上门去,白子玉闭门不见客,根本就不搭理老侯爷。 这可不是有意下老侯爷的脸面,就算是皇子找过去,白子玉一样对对方不假辞色。 第123章 怎么说你也是侯府世子妃,怎如此粗鄙? 传闻从前白子玉周游各国,一位帝王想要请白子玉出手为其诊治旧疾,他拒绝之后,在帝王还没反应过来时果断收拾东西走人,远走他乡,再让那人寻不到。 就是帝王都奈何不了的人物,老侯爷无奈,只好带着带去的金银铩羽而归。 “白神医不是谁都能入他的眼,就算是能得他侧目的,也不应该是柳明月这样的人!” 覃卓燕高兴查到白神医的行踪,又不敢奢望对方愿意出手医治他的腿疾。他想到什么,抬起头激动道:“那日白神医去周府,确定是柳明月请去的?” “属下查证过,千真万确,而且从那日府上情形看来,世子妃分明认识神医。” 侍从把白子玉起初无意为周府女眷医治,是柳明月开口后才点头一事说与了覃卓燕听。 “贱人!她早就认识白神医,居然没有为本世子引见神医医治我的腿疾,岂有此理!我怎么说都是她的丈夫,她就这般没有良心!” 以前覃卓燕对柳明月不过是看不上的厌恶,现今成了怨怼的愤恨。 柳明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他为了医治双腿,一直在寻医问药。她既然认识神医,非但不为他引见,还隐瞒了这件事,实在可恨! 他这些想法要是被柳明月知晓,她能笑掉大牙,覃卓燕自己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居然还想和她谈良心,真是可笑至极。 覃卓燕和周百合勾搭上,完全没顾及到柳明月的脸面就将周百合纳进府,就不应该再认为柳明月还会对他们抱有什么良善之心。 毕竟,他们自个都不是好东西。 “柳明月!”覃卓燕命侍从推着轮椅‘杀’来,见了柳明月就对其怒目而视。 柳明月看话本正看到关键情节,覃卓燕忽然蹦出来,坏了她的雅兴。 “不知殿下有什么吩咐?”柳明月依依不舍放下手里的话本,还特意拿茶碗的盖子压在自己看到的那一页上,免得待会翻找。 “不要脸的丑妇!”覃卓燕不问缘由,也不说什么,进门就唾骂柳明月。 看对方这意思,是来者不善了,柳明月双手揣在袖里:“殿下是不是在哪吃了火药?那也不能在妾身这里炸不是。” 柳明月脸上笑吟吟的,没有被覃卓燕的言辞激怒。 桂花和花生处理类似的突发事件已十分娴熟,在覃卓燕到院子里来时,就把下人尽数屏退。 “你好意思问?”覃卓燕怒极反笑,心想柳明月就是把他当傻子耍。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6节 看着眼前之人这副样子,柳明月真有些不明白:“唉,殿下不说我怎知道?” 她的神色,看起来颇有些不耐烦。 覃卓燕一噎,这女人对他真是半分尊敬也无! 覃卓燕想着自己的腿疾,没有多费口舌,直接道:“本世子只问你一句话,你何时认识的白子玉白神医?” 白神医这几个字,几乎算是从覃卓燕口中一字一顿蹦出来。本来心态不以为意地柳明月神色微凛,不过装了这么久,还是有些底子,面上没有显露出半分来。 “什么白神医,我不认识。”柳明月两手一摊,看起来无赖极了。 “柳明月,别装了,我没有证据也不会来问你,神医对本世子的重要非常,我可没有功夫听你谎话连篇。”覃卓燕就知她不会承认,递给她一个‘别以为我不知你想什么’的眼神。 “周府一事,我已尽数查知,既然你与白神医不认识,花生如何能请来此人?他又为什么开始只愿帮你医治,而治其他人还要你开口?” 覃卓燕讥诮地扯了扯嘴角,此丑女,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他信她说的才有鬼。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既然瞒不过,柳明月索性懒得继续装,支着下颚听他说。 “应该是本世子问你想如何?你身为我的正妻,明知我一直都想治好腿疾,这些年侯府在为我治腿一事上不知花费多少,而你认识神医,却不求他帮忙为你夫婿医治!你是何居心!” 要不是覃卓燕的双腿残疾,柳明月觉得这人能在她面前急得直跳脚。 她是何居心?覃卓燕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她自然是要他痛苦一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覃卓燕的质问,实在是太理直气壮,柳明月带笑的眉眼似染上寒霜,冷的很。 双腿的隐疾是覃卓燕永远的心头病,他如此严肃质问,可柳明月分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更是冷笑连连,让覃卓燕不快:“你笑什么?” 柳明月沉吟片刻,抬起头来挑眉看向覃卓燕:“殿下以为呢?” 在对方不耐烦的眼神注视下,柳明月随手抓了一把碟子里的干果吃了起来:“当然是笑殿下居然会把自己视作我的夫婿,我们难道不是……原本就不算什么夫妻么?” 覃卓燕被对方不在意的语气气得一噎,语塞道:“你说什么?” “殿下,还请您不要一开口就是问句,好似殿下的脑子不好使一般。我们不曾同房,就连见面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的出来,这算什么夫妻?既不算夫妻,我为什么要请人治好你的腿?” 嘴里嚼到一粒味道有些苦涩的果仁,柳明月皱眉吐在了帕子上裹起来。 “怎么说你也是侯府世子妃,怎如此粗鄙?”覃卓燕见状嫌恶地别过脸。 柳明月被他气笑,她已经拿帕子遮掩,且搁在痰盂后的托盘里,怎么就是粗鄙? “殿下,既然你来兴师问罪,我也不妨把话往难听了说,我在侯府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殿下心中应当有数,怎么还要求我待你用情至深?” 反问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时,柳明月自个亦觉得十足费解。这是做什么?上辈子她可是一心一意都在覃卓燕身上,下场呢?是不得好死。 覃卓燕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主,两人互不干涉,柳明月自己也很满意,但凡他能感恩些,不用他开口,柳明月都会托白子玉给他医治腿疾。 前头所言,柳明月字字发自肺腑,覃卓燕无情她无义,没什么好说的。 第124章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本世子搭线? 不想她这般说辞,在覃卓燕看来,是藏了见不得人的腌臜心思。 “你对我不用情至深,是因为情用在了他人身上罢?呵,你和白子玉之间不清不楚,大庭广众下尚且不知避讳,在私底下还不知如何!” 覃卓燕怒极反笑,但很快,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只因,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成亲次日,柳明月就提出与他和离,当时覃卓燕以为她是欲擒故纵,使出这等手段吸引他的注意,现今看来,她的心是早就在别人身上。 “你说,你之前才成亲就提出与本世子和离,是不是因为他?”覃卓燕被自己说得火气上来,恶狠狠地剜了柳明月几眼。 柳明月无语地抿了抿唇,虽有些想对他翻个白眼,自恃身份教养,她勉强忍住,懒得去回答覃卓燕无理纠缠般的质问。 她越是沉默,覃卓燕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头顶绿油油一片。 原本不过是过来责问柳明月,见她如此态度,覃卓燕恼羞成怒。 “你果真和白子玉不清不楚!你和他暗通曲款,所以才不肯给本世子治疗,巴不得我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你就能和他恩爱不疑么!” 覃卓燕扫落案几上的果盘,柳明月心疼地看了眼滚落满地的果子,秋末的果子昂贵,这些都是桂花花了不少银子从集市上精心挑选回来的。 柳明月捡起滚到脚边的海棠果,果子已经磕坏,不能再吃。 这枚烂果子,一如她和覃卓燕的婚姻,全然没有生咽的必要。 说来可笑,天底下的男人,就这般喜欢往自己头上扣绿帽。重点是自己也不见得多在意自己的妻子,不曾对妻子忠贞,一有什么事,就怀疑指责起来。 柳明月手上稍稍用力,已经摔坏的海棠果就被捏成两半,她漫不经心地把果子搁在案几上,本着不如干脆气一气覃卓燕的心思,承认了下来。 “是,我是对白神医有意,怎么了?殿下何至于如此愤怒,你该不会终了对我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受不了我和对别的男人钟情?” 柳明月咧嘴一笑,起身整理好裙摆,走到覃卓燕面前戏谑道:“殿下这可就有意思了,你对我有意,周姨娘知道不得气死?” 她故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覃卓燕,踩着他的自尊心说让他恶心的话。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覃卓燕想拉扯她,柳明月早有预料,动作敏捷地闪了开去,把覃卓燕气得脸都黑了。 “不知廉耻几个字居然从殿下口中说出来,真是稀罕,当初殿下和周姨娘是怎么忽然在一块,我虽不知,但深情底理,殿下应该清楚。” 柳明月掩嘴娇笑,故意在覃卓燕的面前走来走去,晃得他心烦。 “你胡说什么!我与百合她……”覃卓燕有些急眼,不愿承认自己与周百合之间那点事。 “殿下与周姨娘清清白白?可我怎么觉得,我嫁到侯府之前,殿下可是还与周姨娘没什么往来的,怎么堂堂周家嫡女,还上赶着到侯府做妾,屈居在我这个养女之下?” 柳明月说得愈发激动,说罢大笑起来,对覃卓燕与周百合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覃卓燕纳周百合一事,对外说是两人情投意合,但怎么忽然就情投意合,很值得深思。 被人戳中往日的龌龊事,覃卓燕脸黑一阵红一阵,那张长得还不错的脸变化别提多精彩。 “贱妇!口无遮拦的贱妇!果真只是周府养女,毫无规矩教养可言,竟敢嘲讽夫婿!” 覃卓燕被气昏了头,拔出随身佩剑就要去砍柳明月,没料到他会动兵器,柳明月有些惊诧,她不曾习武,但只是应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不至于就很艰难。 “殿下双腿不便,还是别折腾了。”柳明月绕到案几后,让覃卓燕够不到她。 桂花与花生见覃卓燕拔剑,立即护到主子面前来:“还请殿下息怒,您难道想杀妻么?” 本朝尚礼法,今日覃卓燕真用刀剑伤了柳明月,告到陛下面前,就是侯府吃亏。 婢女的提醒让覃卓燕勉强清醒些许,加上他坐着轮椅,确实不方便,就瞪了身后的侍从一眼:“你去,给我打断这贱妇的腿,既然不能杀,不过惩罚她对夫君不忠,这有何使不得!” 覃卓燕身边的侍从是老侯爷从前特地训练来保护儿子的,侍从真要动手,就是再来两个桂花也拦不住,柳明月挑了挑眉,这厮自己的腿不行,就想让人将她的腿也打断。 打女人侍从不愿,但主子吩咐,他只能听从,侍从对柳明月拱手一礼:“世子妃,得罪。” “夫人!”桂花担忧地看向柳明月,请示她是否有什么打算。世子身边的侍从经过专门训练,乃是练家子的,桂花很清楚自己与花生拦不住人。 柳明月云淡风轻地轻扶鬓发:“殿下真想治好自己的腿,就应当晓得求人应当有求人的态度,殿下这是不想治腿了?” 她的话很是有效,上前正要动手的侍从犹豫地扭过头等覃卓燕的意思。 “你威胁本世子?”覃卓燕被柳明月牵着鼻子走,奈何他的腿不良于行,就连惩罚这个贱人都做不到,然而他气归气,自己却不能奈何。 “殿下此言差矣,我是觉得神医难请,殿下的侍从若是将我打了,我心情不佳,神医就更不可能登侯府的门了,殿下以为如何?” 柳明月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覃卓燕说说好话,他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覃卓燕隐忍地攥紧拳头,指甲将掌心刺地生疼,他才压下心头火气。 “住手。”覃卓燕不甘地让侍从停手,侍从如释重负,立即回到主子身边,生怕下一秒主子会反悔。 虽在气头上,覃卓燕还不忘自己双腿能好起来的希望,就系在白子玉身上,冷哼道:“说罢,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本世子搭线?” 覃卓燕心烦意乱地闭上眼,在脑海中排演柳明月可能会提出的要求。 第125章 是我不够谨慎 这丑妇,性情刁钻不好相与,她嫁到侯府来,就没见她吃过亏。他开了口,丑妇多半会借此机会从他身上极尽所能捞好处。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一件事……只要丑妇不是要求他碰她,别的事,都可做考虑,为了治好双腿,他不妨忍一忍丑妇的跋扈。 “只要你不痴心妄想,其他要求,本殿下都可以大发慈悲答应你。” 覃卓燕双手环胸,自觉已经把柳明月那点心思摸透。神医虽然厉害,也不过是毫无功名的寻常百姓,无权无势。 反观之,他怎么也是定北侯府唯一的嫡长子,世子之位只能为他所继承,他的世子妃就是将来的侯夫人,说不准,柳明月更贪恋侯府权位。 在覃卓燕的观念里,他的世子妃之位无疑是谁都想要的香饽饽。柳明月的目光扫过对方那一脸隐忍的神情上,险些想笑出声。 看他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柳明月用膝盖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暂且还未想好我想要什么,提出的条件,还请殿下给我些时日好生想一想。也不用太久,就五日,殿下觉得如何?” 五日的时间不算长,覃卓燕确实想尽快治好腿疾,不过都已经瘸了这么久,只是五日的时间,并非不能等。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五日之后,我等你的答案。你最好别想着出尔反尔,这是定北侯府,你是侯府世子妃,记住自己的身份。” 应下柳明月五日之期的要求,覃卓燕不忘威胁敲打她一番。 “殿下说笑,我哪里敢诓骗你,我这殿下待着想来很不适,请回吧。” 柳明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覃卓燕喜熏香,他在屋里待上片刻,屋内就会沾上他身上的香气。 香不难闻,但此香是覃卓燕身上的,柳明月就觉得甚是恶心。 “你以为本殿下愿意待在你这?别自作多情!”覃卓燕拂袖冷哼,命侍从推自己离开。 花生已经悄无声息把散落在地上的果子捡起来,委屈道:“夫人,殿下回回到您这里都大发脾气,有些时候,奴婢真想给他点教训。” 花生抱着托盘的手紧了紧,例如方才,花生想着不如往对方的轮椅底下扔两个果子,如此一来木轮打滑,还不吓死他! “放心,很快他就会有所报应。” 柳明月看了眼托盘里不能吃的果子,心烦地摆摆手,让花生拿去扔了。 是夜,过了子时柳明月还未入睡,桂花进里屋添灯油时,看见床榻上还睁着眼的柳明月吓了一跳:“夫人?您还不睡,是为殿下今日说的事?” 柳明月不知可否,怔愣地吐出一句:“是我不够谨慎。” 她翻了个身,因过分焦虑,整个前额仿佛都滚烫起来。 当日在周府,因不知周倩倩下的是什么毒,情急之下她让人请来白子玉。 那时她只担心毒影响五脏,却没有顾虑到白子玉的身份被人认出。要说白子玉的身份没什么要遮掩隐瞒,问题就出在覃卓燕身上。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7节 柳明月想着,周百合再过几个月即将临盆,到那个时候,她就能与覃卓燕和离,侯府的事和她再无半分关系。 没想到,经过周府一事,让覃卓燕注意到了白子玉。 “夫人,其实在奴婢看来,您可以借着请神医一事,从侯府讨些好处,对您其实无甚影响,不过奴婢愚钝,兴许误解夫人所忧虑之事。” 桂花把垂下的帘帐挂起来,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安神香放在香炉里点上。 “你会这么认为,世子也会这么认为,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柳明月单手捂住额头,她委实有些头疼脑热。 上辈子,她便是如此单纯地以为,请来白子玉治好覃卓燕的腿,此人对她的态度就能有所缓和,不再对她不假辞色。 呵,没想到,对方果真没有对她不假辞色,而是直接将她杀了了事。可细想下来,如今事情,她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夫人不想神医治好殿下的腿?”桂花眼见主子没有睡意,没有催她入睡,而是干脆在脚踏前坐下陪柳明月说话。 “原本我确实不想。”柳明月如实道。 在覃卓燕问及白子玉时,她就已经思考了事情利弊。 上辈子白子玉倾尽所能为覃卓燕治好双腿,最后没得到应有的感激,反而被覃卓燕派人害死,此事成为了柳明月的心头病。 她不想让白子玉再冒险,重蹈前世覆辙,所以覃卓燕最初开口时,她没想着答应。可是……这辈子覃卓燕已知道白子玉的存在,不可能善罢罢休。 且不说覃卓燕不会轻易放过能治好自己腿的白子玉,单单她认识白子玉这一点,覃卓燕就绝不会轻易与她和离让此机会溜走。 柳明月越想越气,一拳锤在床沿边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夫人是担心,与殿下和离之事难成?”桂花心思敏捷,很快就想明白主子在忧心什么。她起身去拿来药箱,取膏药涂抹在柳明月通红的手指关节上。 “你素来聪明。”柳明月对她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有些勉强。 她煞费苦心,让周百合怀上覃卓燕的子嗣,本就是想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达成与世子和离一事。 现在好了,想借周百合腹中之子做文章的计划成了痴人说梦。 之前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桂花,我现在真是不知该怎么办,牵扯白子玉非我所愿,之前的许多事,我已经够麻烦他,许多时候,人情不是金钱之物就能偿还。” 柳明月拿过桂花手里的膏药盒子,药箱里的药,大半时白子玉所赠。 涂在手指关节上的膏药冰冰凉凉,把那股热劲和疼痛感都压了下去。 握住手中的药盒,柳明月眸光暗了暗,她必须尽快想到法子。 在覃卓燕跟前编排过柳明月与那大夫的是非后,周百合以为柳明月定会被重重责罚。 身为世子妃,和别的男子不清不楚,乃是不守妇道,稍加抹黑,罪名也就定了。 第126章 殿下许了世子妃条件? 周百合不信,还会有谁为柳明月一介丑妇说公道话,届时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左等右等,周百合也没等来覃卓燕找柳明月算账,没几日她就坐不住,疑惑怎的没消息。 “你快去丑妇那边院子打听打听,殿下之前分明要找她的麻烦,可怎么什么事都没发生?”周百合叫来身边伺候的嬷嬷,催着让人去打探消息。 柳明月院子里的人,早已经被她收地服服帖帖,周百合的人一过来,柳明月便知晓她的动静。 “让她打听,我道世子怎么会知道子玉,看来周百合没少推波助澜。” 柳明月眼神微冷,如此说来,周百合这几日想来是坐卧难安。既然她要打听,让她打听就是,不阻拦她的人,也查探不出什么来。 侯府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也就那么点地方,很快嬷嬷就探到消息回来。 “回姨娘的话,一日前殿下就去过世子妃屋里,说来也是奇怪。老奴听在院子外头洒扫的下人说,殿下去的时候脸色不好,应当是兴师问罪去的。” “然后呢?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周百合迫不及待地追问。 知晓主子着急,嬷嬷赶紧接着往下说:“也是奇怪,殿下应当是去找世子妃的麻烦才是,据说开始争吵声颇大,两人还弃了争执,可后头不知怎的,殿下也没有罚世子妃就离开了。” 周百合心情焦急:“除此之外,就没打听到别的?” 嬷嬷摇摇头,如实回禀,自己细细问过,都没有额外问出什么。 周百合对嬷嬷探茶回来的消息并不满意,等覃卓燕回来后,没忍住问了他:“殿下,世子妃为妇不忠,您怎么也不责罚她?” 她问得不经意,看起来就似只是好奇,而全无别的心思。 覃卓燕呷了一口茶,哼了一声把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案几上。 “与她有牵扯的那个男人,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白神医。我不管神医与柳明月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只关心能不能抓住这一机会治好我的双腿。” 提及自己的腿疾,覃卓燕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百合一眼。 周百合起先因为他的双腿不良于行,对他多有虚伪阿谀,等他的腿治好之后,他想要纳妾就纳妾,让周百合尝一尝守空房的滋味。 那时周百合已经生下腹中子,等孩子一生下来,他给她世子妃的身份,就已是仁至义尽。 “本世子对她施压,让她去托神医医治我的腿疾,她就算心思不在我的身上,她也是侯府世子妃,这点,她想来还能拎得清楚。” 覃卓燕对柳明月很是不屑,如今的她,不过是没了血亲的孤女,除了能够在侯府苟延残喘度日,她还能有什么去处不成? 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覃卓燕不信柳明月不畏惧! “那位大夫,竟然是神医白子玉,她如何认得此人?”周百合震惊地攥紧手里的帕子,柳明月缘何总有这颇多奇遇? 先前与侯府的婚事,就是柳明月瞎猫碰上死耗子捡了好处,如今又让她认识了性格怪癖,不喜与人亲近不畏权势的白子玉! “她与白子玉是如何认识不重要,本世子与她以五日为期,四日之后,她无论如何都得给本世子一个答复!”覃卓燕料定柳明月耍不出什么花招。 周百合眼底情绪不明,没想到,那丑妇居然有本事认识白神医。她既然认识,为何不早些引荐给覃卓燕,治好世子的腿疾? 从前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周百合想到自己多次于柳明月面前炫耀,对方都不为所动,原来不是强装镇定,而是真的从不在乎。 柳明月眼底的淡漠与平静,不是装样子。周百合低着头,心底的恨意激荡。她费尽心思,在柳明月面前与覃卓燕故作亲近恩爱,为的就是让她不好受。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柳明月非但不在意,甚至根本不把他们放眼里。难怪从前柳明月总是扭头就走,敢情是懒得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她与神医的交情如何,这种时候,本世子倒真希望他们之间有些什么,如此只要柳明月肯开口,白神医多半会愿意来。” 屋内相对而坐的两个心思各异,二人各怀鬼胎,想的压根不在一处。 覃卓燕喃喃说着,殊不知,坐在他对面的周百合就没听他在说什么。 发觉柳明月是当真不喜欢覃卓燕,周百合羞恼不已,觉得自己这般放低身段讨好覃卓燕这个瘸子,结果柳明月完全不把这个人当回事。 如此一来,显得她还不如柳明月。 “白神医能治好殿下的腿此乃天大的好事,眼下此人又在京城中,殿下对世子妃诱之以利,想来她会同意的。” 周百合故作关心地为覃卓燕出主意,体现自己的贤良。 “本世子已经答应许她好处,不过眼下她还没想好向我讨要什么,且等等。”覃卓燕目光扫过周百合的肚子,等他的腿疾好起来,那方面想来也能好。 只等他恢复正常人健康的体格,他的子嗣,岂会只有周百合腹中之子? 自从他的双腿残疾之后,父亲就开始偏心西院那边的人,往那边出入的次数更多,反而对他这个世子多有不满。 若不是本朝轻易不允许废世子,父亲只怕早就有换世子的想法。 覃卓燕一心想着自己的双腿能早些好起来,才能一雪前耻。周百合一听他许了柳明月条件,心里咯噔一下。 “殿下许了世子妃条件?妾说一句僭越的话,世子妃在周府时就善于算计,心思深沉不肯吃亏,只怕她会提出什么刁钻的要求来。” 周百合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生怕柳明月打她腹中孩子的主意。 在大家族之中,主母过继庶子到席下养着的先例可不少见。柳明月身为世子妃无所出,未必没有这个想法。 主母要过继庶子,妾室没有话语权,只要主母开口,妾室就只能将孩子拱手相让。 第127章 她指不定是想将神医作为底牌,为的是要挟您 只略想一想,周百合就惊出一身冷汗,覃卓燕发觉她的异样,关怀道:“你怎么了?” “妾……妾是想起世子妃的跋扈与强势,有些心惊。”周百合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翻身甩掉姨娘身份的关键筹码,她绝对不能容忍出现任何问题。 “你别怕,有本世子在,我护着你,她柳明月别想伤你分毫。至于她会提出什么要求,你也别担心,我们等她几日,若是她提的要求太过分,本世子自有别的法子治她!” 现在覃卓燕是和柳明月商量,一旦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不介意告到陛下面前,就说柳明月认识神医,还请陛下开口为他将神医请来。柳明月不点头,就是违抗圣意! 要不是这一做法多少有些损定北侯府的脸面,覃卓燕才不屑于与柳明月浪费时间。 “殿下未雨绸缪、思虑周全,让妾身好生佩服,不过世子妃不知好歹,须得施以惩戒,不然她更不把殿下您放在眼里。等神医给您治好腿之后,您就该将她休弃,出这口恶气才是!” 周百合说出了覃卓燕的心声,他双腿残疾,为人却自负,不能忍他人有负于自己。 “百合果然懂本世子的心,她貌丑无德,不配为我正妻,我的妻子,应当是你才对。”男人心思千回百转,眯眼笑着轻捏了捏周百合的脸,此举将周百合惹得心花怒放。 “殿下。”周百合靠在覃卓燕的肩头和他撒起娇来,两人柔情蜜意一会,周百合才继续说道。 “殿下,世子妃当真可恶,她分明认识神医,却不引荐来为您医治,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只怕……”周百合神色犹豫,“她指不定是想将神医作为底牌,为的是要挟您。” “她做梦!”她话音方落覃卓燕便怒道,扶着轮椅的手用力攥紧,将指节攥得咯咯作响。 周百合附在覃卓燕耳侧,呵气如兰却语气极尽蛊惑:“她自然是做梦,不过殿下需得多提防她,您应该让世子妃知道,谁才是主事的,您可不会被她拿捏。” 对于周百合,覃卓燕早对她心生嫌隙,但今日她所言倒是令人满意,覃卓燕很是认可她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柳明月骑到她的头上? 覃卓燕从来都觉得,女子就应该依附于男子,尤其是柳明月这等毫无才德的女子,怎能不依附他?做了世子妃,柳明月可是在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个女人委实不知好歹。 他五官清俊,娶柳明月,是她的荣幸,这个女人却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可恶。 “你真是越发深得我心,不像那丑女。在双腿治好之前,本世子暂且忍一忍她,待腿治好,我便细细和她算之前的账!到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是否答应覃卓燕,托白子玉为他诊治双腿一事,柳明月整整思考了三日。 纠结三日三夜,柳明月方拿定主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眼下要与覃卓燕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不如顺势而为! 上辈子,覃卓燕之所以对白子玉动杀心,原因是为了隐瞒自己双腿痊愈一事。 今生她不曾纠缠覃卓燕,也不曾妨碍到他与周百合之间的私情,商定和离一事,覃卓燕就犯不着对白子玉下手。尽管如此……柳明月还是不想让白子玉治好他的双腿。 覃卓燕绝非知恩图报之人,上辈子覃卓燕恩将仇报,将白子玉杀害。今生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帮他把双腿治好的必要,让他顺心如意,也太便宜了他。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8节 柳明月寻思着,可以借此机会给覃卓燕挖一个坑,不过到底怎么做,她尚未想到。 醉仙楼。 一仪态偏偏的少年公子顶着风走进大堂,店小二迎上来恭敬道:“这位客官……哎哟,这不是柳公子么,您是来找白公子还是来打尖饮酒?” 柳随风是醉仙楼东家一事,早就私下吩咐过掌柜与店小二,除非他授意,不然无需对外宣扬她的身份。 柳明月看向二楼白子玉寻常在的雅间位置:“今日白公子在否?” “今儿白公子没有来,不过这会时辰还早,大约过些时候就来了,柳公子等一等?” 店小二说着就要去让人吩咐准备茶点,柳明月摆了摆手,快步离开了醉仙楼。 跟着把人送出大门,店小二纳闷地挠挠头:“诶,公子今儿怎么这般来去匆忙?” 柳明月骑上快马,直奔白子玉的住处,一路上干燥的秋风拍在脸上,丝丝寒意钻进骨子里,但这点寒冷及不上柳明月心底的冷意。 她与覃卓燕约定五日之期,可对方本不是什么善人,谁知他会不会威逼白子玉,是她掉以轻心,没有想到这一点。 “子玉!”骑马入巷,赶到白子玉的住处,柳明月急忙下马将马绳拴好就推门而入。 ‘哐’的一声,有些陈旧的木门被柳明月霍然打开,加上风的助力,门扉用力撞在墙上。 院子里晾晒药材的白子玉吓道:“我的天爷!我的门!” 看见白子玉好好的站在院子里,柳明月暗暗松了口气:“你今儿怎么没去醉仙楼?” 柳明月收起马鞭,转过身去关门时,白子玉背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将捏着的飞镖收起。 “我没去霍霍你的钱袋子,你还记挂起来了?”白子玉笑着去煮茶给柳明月。 “我是担心你。”柳明月扣上门闩,将斗篷的衣襟拢了拢,即将入冬,天愈发冷了。 白子玉斟茶的手一顿,不解地看向柳明月:“担心我?好端端的,怎挂心起我来?” 方才听见门外有马蹄声,马蹄声急,白子玉还以为是有人找上门来寻麻烦,没想到门一开,来人是柳明月。柳明月在桌案边坐下,白子玉立即拿了暖脚的炉子给她踩着取暖。 他为人温柔贴心,比之上辈子更甚,柳明月想到上辈子,心情便有些沉郁。 “之前我在周府中毒,我急于解毒,没有思虑太多,让花生去将你请来,没想到那日之事,引起了覃卓燕的注意,三日前他来找我,要求我托你去帮他医治双腿。” 第128章 假装生疏 柳明月抿了抿唇,因为天太干,她的嘴唇有些干燥,就如她此时心境一般干涩。 “既然你过了几日才来找我,应当是他许了你什么条件,而你这几日在做考虑?” 白子玉对此反应平淡,之前定北侯府的人来找过他出手医治覃卓燕的双腿,他有些印象。 “白神医心思通透,都不用我说,你就想到了。”柳明月苦涩地笑了笑。 看出柳明月的表情看起来显然不情愿,白子玉琢磨片刻才问:“他允你什么条件?” “我让他给我三日时间考虑,并没有直言,不过我想要求他在双腿治好之后与我和离。”条件,柳明月早就想到了,她纠结这三日,是因为别的缘故。 “那岂不好?你一直都想与覃卓燕和离,此为一有利筹码,既然治好他你就能脱离定北侯府,为何不同意?” 白子玉不明白柳明月内心是何想法,离开定北侯府一事,宜早不宜迟。 想到之前周府一事,白子玉神色复杂地看向柳明月:“你与世子之前的恩怨我不知,不过即便有仇,完全可以离开侯府之后再做打算。” 周百合入侯府为妾,柳明月在侯府的处境不会好到哪里去。加上柳竹早已经脱离了周府,在两府之间柳明月再无牵挂,不如快刀斩乱麻。 抿了一口杯中热茶,柳明月没有回应白子玉的话,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上辈子的事,她不能说,她和覃卓燕之间,可不止是夫妻情薄这么简单! “我和他之间的仇,一时难说明,我多看这个人一眼都觉得恶心,我想离开侯府,但我绝不想让他站起来!” 柳明月握着茶盏的手收紧,如果可以,她想覃卓燕生不如死! 好歹是彼此亲近的好友,白子玉看出柳明月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 “从你所言看来,你们尚未和离,要态度强硬拒绝也难,你也有心思想借此让覃卓燕不好过,若是这样,我有一个好法子。” 白子玉眯眼一笑,没有一口气说完,而是去厨房端了两碟热乎的糕点出来,一迭艾草饼,一迭红糖糍粑,都是软糯甜香的。 “尝尝。”白子玉把点心推到柳明月面前,柳明月盛情难却,拿起一块艾草饼吃了吃了起来。 吃完柳明月就迫不及待问:“什么法子?” 看她这副心急的样子,白子玉失笑:“我是大夫,要在用药上折磨人,可没人法子比我多,我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白子玉也拿起一块艾草饼吃了起来,吃完才接着道:“因治医治的过程太痛苦而放弃治疗者,从来不少,这个法子,你可喜欢?” 白子玉歪过身子向柳明月凑过来,男人俊美的五官在柳明月眼前放大。 “此法甚好!”柳明月惊讶又欢喜,激动地拍了拍白子玉的肩膀,并没有因为白子玉的靠近脸红心跳。 两人抱着暖炉,在院子里吃着糕点喝着热茶,实则商量着与岁月静好全然不搭边的事,单看这惬意画面,谁能想到两人是在商量如何害人。 到了第五日,不等覃卓燕找上门,柳明月就带着白子玉登侯府的门。请来白子玉之前,柳明月就差人知会过侯爷等人。两人到花厅时,侯爷一干人已等在前厅。 坐在轮椅上的覃卓燕看见身着白衣的白子玉走进来,眼里的光从未如今日这般明亮,侍从颇有眼力见,推着他迎上前去。 侯爷与侯夫人对白子玉的到来也感到十分高兴,待他很是客气,将白子玉尊为贵客。 “草民见过侯爷、侯夫人、世子殿下。”白子玉向花厅内的人逐一见礼。 侯爷与侯夫人连忙把人扶起来:“神医无须多礼,请先坐下喝口茶。” 吩咐的话音一落,下人就立即上前奉茶,白子玉说了几句客气话,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就没再碰侯府的茶盏器物。 周百合得知今日白神医登门,她不曾见过这位医术造诣越过太医院太医的神医,也好奇地到花厅来看热闹。 她以为,既然是神医,此人的年纪应当不小,可人一走进来,周百合便愣住了,对方容貌俊秀,有飘逸出尘之风,简直是如神仙一般的人物! “白神医,得知我府新妇识得神医,所以冒昧让她将神医请了来,不知神医可否先帮我儿把脉,看看世子的腿疾情况究竟如何?” 白子玉坐着喝了口茶,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侯爷非但没有怪罪不悦,还亲自开口询问。 要知当初他亲自登门都没请来白子玉,如今人到跟前,儿子的腿能不能治好就看这个人,自是要客气有加。 “世子殿下的腿不急,草民有几句话,要先和世子妃说清楚。”白子玉淡淡地看向柳明月,做出一副与柳明月关系一般的模样来。 “神医请讲。”柳明月拘谨地低着头,看起来与白子玉并不熟络。 “就如我们之前说好的,治好世子的腿,在下欠世子妃的人情就一笔勾销,你我之间就此别过,之后再无往来。” 白子玉眉头平展,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正因如此,使得他这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冷清。 他与柳明月之间的对话,怎么都像是柳明月挟恩图报。而他之所以今日纡尊到此,不过是为了还之前的人情而已,他语柳明月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 “我自然明白,这不是来之前就说好了的。”柳明月的声音轻飘飘的,全然没有身为世子妃应有的落落大方。 侯爷与侯夫人对柳明月身上的小家气子感到不满,觉得她丢了侯府的脸面,不过看在她请来白神医的份上,暂且不和她计较。 “不过在这之前,妾也有一件事,想要讨殿下一句准话,殿下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柳明月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问,就是为了不给覃卓燕反悔的机会。倘若覃卓燕不认账,柳明月完全可以让白子玉不为他医治。白费功夫的事,她从来不屑于做。 第129章 你难不成以为本世子对你情深不寿,不愿给你一封和离书? “当然记得,快说。”覃卓燕正激动于自己的双腿能得机会治疗,忽然听柳明月和自己说话,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妾的要求,是殿下答应和妾和离,这件事,还需向殿下确认。” 她在人前提起这件事,又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怕覃卓燕会反悔,所以要一句准话。 将覃卓燕不屑的神情看在眼里,柳明月不为所动,接着道:“为免殿下来日反悔,保险起见,妾要求殿下的腿疾治疗到一半时,就与妾和离,不然侯府出尔反尔,妾往何处讨公道?” 此刻站在花厅里的人,除了柳明月和白子玉,其他人都认为柳明月不堪配世子妃之位。 就算柳明月不开口,他们也会找借口将这貌丑的新妇休弃。此刻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要求覃卓燕给她保证,一副担心他们会反悔的模样,真教人无语,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 “真是可笑,你难不成以为本世子对你情深不寿,不愿给你一封和离书?” 覃卓燕冷嗤一声,柳明月顶着这张脸担心他反悔,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殿下这么说,妾就放心了,神医,请吧。”柳明月示意白子玉为覃卓燕诊脉。 白子玉不废话,仔细检查过覃卓燕的腿后,再为他把脉。 全程白子玉的眉头都没动一下,更没露出为难的神情,侯府众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下,看来白神医对医治一事十拿九稳。 白子玉不废话,诊完脉就坐下来写治疗方案,前期工作做完,再和侯夫人等人解释。 “世子殿下的腿疾是后天导致,世间疾病,只要不是先天娘胎立带出来,都能医治,殿下的腿想在治疗后能行走很简单。” 白子玉来了一套先扬后抑,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 “不过腿虽然不难治好,但是殿下往后走路会和寻常人有所不同,也就是腿脚会不大方便,走起来会有些瘸腿。” 身负神医身份,白子玉说的话,对侯夫人等人就是圣旨。 几人听得聚精会神,覃卓燕一听自己就算好起来还是得瘸着腿,便有些慌了:“什么?不能全然好起来、彻底恢复正常么?” 坐在轮椅上的日子,覃卓燕已经受够了,可是,若好起来行走不便,那些嘲笑他的人,只会更加看不起他,心底对他更加鄙夷。 “能自然是能,不过殿下想和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 白子玉语气顿了顿,将笔搁在笔架上。 他慢吞吞的,侯夫人一干人则心急不已,追问道:“要怎样?” “得受苦,而且,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苦楚,殿下可想好了?” 侯府几人的心全部都在覃卓燕的身上,无人注意到憋笑的柳明月。 白子玉为人素来正经,看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怪有意思。 腿疾是覃卓燕的心头病,既然能够请到白子玉为自己医治,他当然要抓住这一机会,能选择与正常人一样,吃再多的苦,他都愿意! “神医医术卓绝,我能得神医诊治感激不尽,我为腿疾困扰多年,只要能和寻常人一样能跑能跳,还请神医不遗余力医治,我不怕吃苦。” 覃卓燕说得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犹豫,他还不知,自己将为这句话付出怎样的代价。而此刻他以为自己的腿能好,就是上刀山他也能应。 这些年来,覃卓燕因为腿疾不能入朝为官,若治好腿疾只是能行走,那和从前有什么分别?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59节 他身为侯府嫡子,若不能从官而只是承袭爵位,定北侯府完蛋是迟早的事。 历朝历代中,因为没有功绩权势而没落的氏族数不胜数,侯府也不会例外。覃卓燕不想双腿残疾,最后侯府栽在他的手上,招致他人的嘲笑。 “好,殿下既下定决心,草民自然会倾尽所学将您的腿治好。” 白子玉把写下来的治疗方案给覃卓燕,他接过方案粗略看了一眼就心急道:“不知神医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诊治流程?” 对方对自己所写的方案态度如此不注重,白子玉不悦地蹙了蹙眉。 想到自己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白子玉的心态也就放平了。 “今日还不行,请殿下给草民几日准备,不过按照诊疗的计划,最多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殿下就能站起来走路,所需时日不长。。” 白子玉语气轻松,看他态度如此,侯夫人险些喜极而泣,她宝贝儿子的双腿终于有了指望,侯爷亦是激动不已。 只是一个半月,对之前已然绝望的侯夫人而言,此乃奇迹。 “好!有劳神医!”覃卓燕兴奋地面色涨红,心里感叹不愧是神医,医术高明至此,对别人而言手足无措的事,对他来说轻易的很。 确定腿疾可治,覃卓燕犹豫片刻后问:“不知,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子玉停下收拾药箱的动作,点点头:“自然。” 柳明月瞥了一眼覃卓燕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什么,揶揄地笑了笑,这等小事白子玉应付得来,她不用去额外操心。 既然覃卓燕那么想借一步说话,那借一步就是。 两人来到花厅的隔间,遣退跟着伺候的人,屋内只留二人说话。 “不知殿下要说什么?”白子玉口头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覃卓燕难为情地犹豫半晌,才嗫嚅地开口:“神医帮我把脉时,想来也探出来,我因腿疾不能人道,不知腿治好之后,房事可能恢复?” 男子格外注重那方面的能力,虽说有些尴尬,但讳疾忌医,就没有好的可能。 覃卓燕说罢,无不忐忑地等着白子玉的答复。 白子玉恶趣味地顿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殿下无需担心,那方面草民会帮殿下一齐治疗,这并不难。” 没想到这位世子殿下,心思还挺好猜,肚子里那绕绕弯弯的肠子,不过装着这么点事。 “当真?我之前也请太医院院正瞧过,院正说隐疾难以医治,以后只怕都不成。” 第130章 此门之女,怎能做他的世子妃? 覃卓燕心里万分激动,又担心白高兴一场,扶着轮椅扶手的手不自觉收紧。因为隐疾,他在周百合面前,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口头不曾说,心里的自卑只自己清楚。 说起隐疾一事来,覃卓燕想起周百合不知怎的给他下药,他至今还没查出所以然来。 “草民没有必要哄骗殿下,说来,要治好您房事上的隐疾,可比治好您的腿要简单。” 白子玉揣手颔首,没有谄媚讨好,也没有不屑于鄙夷,覃卓燕觉得这人,越发顺眼。 此人不愧为神医,无论是仪态还是性子,都是平和端正的,身患腿疾这些年,覃卓燕不知受过多少白眼,就连有些大夫也表面对他奉承,实则鄙夷。 神医好是好,只可惜,他们不是好友,只怕,也做不成好友。 脉象也看了,事也说得差不多,白子玉不好与柳明月表现太过亲近,办完正事就离开。 书房内,覃卓燕坐在桌案前,梨花木打的桌案上放着白子玉写下的脉案与治疗所需流程,因过于欢喜,耳朵涨红,昏暗的烛光映出男人眼底激动地狂热。 他原以为,自己此生只能在轮椅上度日,没想到峰回路转,等来了白神医。 一个半月之后,他不仅能恢复行走,还可多纳几个美妾在身侧。他幼年时就残了双腿,周百合是他唯一碰过的女人,可他并不甘心! 若按照原来的打算,只等周百合生下长子,就扶正周百合为世子妃,而柳明月,他会毫不犹豫将这丑妇休弃。 不过既然他无论腿疾还是隐疾都能医治,凭什么还要被周百合拿捏?他非但要与柳明月和离,还要娶以为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为正妻。 “建功立业……”覃卓燕按住自己的膝盖,眼底闪着锐利的锋芒。 “假以时日,我必定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封侯拜相,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只能承袭父亲爵位的无用世子!将来我功成名就,妻子自是要门当户对。” 覃卓燕冷哼一声,开始打心底里轻视起周百合来。周家式微,而周将军的死至今还没有一个说法,此门之女,怎能做他的世子妃? 非但周百合不配做他的正妻,到时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再是他唯一的子嗣!覃卓燕将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腿还没好,就已经自命不凡。 白子玉离开侯府之后,柳明月悄悄在私下见了他一面。 “世子要求单独见你,和你说了什么?我好奇的很。”马车内,柳明月调皮地冲他笑。 没想到她追出来是为了这件事,白子玉无奈地摇摇头:“你啊。” 白子玉拿过马车里备着的一迭点心给柳明月吃,娓娓道:“他叫我去隔间,问他那事的隐疾能不能医治,我说好治的很。” 白子玉双手环胸,心想当然好治,不过是下点药让他觉得自己又行了,轻巧的很,可不就是比腿疾好‘治’多了。 “噗嗤,他这点算盘。”柳明月拈起一块糕点吃得津津有味,他以为自己将来能前途光明,殊不知从治腿开始,他的好日子就算结束了。 数日后,白子玉依照约定带着药与药具到侯府为覃卓燕治疗,治疗期间流程不能中断,是以白子玉需时常出入侯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百合的肚子也渐渐地大起来,临盆的日子跟着近了。 换做以前,周百合定是开心的,因孩子生下后,她将成侯府世子妃。可是这段时间覃卓燕积极配合治腿,周百合心里跟着慌了起来。 这几日入睡,她夜里总能梦到之前柳明月说有意为覃卓燕纳妾,他没有立即回绝的画面,反复梦回之下,此事便成了心病。 周百合日日惶恐,这时绿吟从屋外进来,把取来的炭添进暖炉里,现今天气寒冷,须得燃暖炉方能暖和。 “绿吟,你说殿下治好了腿疾之后,不免开始纳妾,届时,是否会就有许多女人?我的地位……我的世子妃之位……” 周百合护住小腹,这回,她就如抓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腹中的孩子,如今果真成了她往后的唯一指望,她日夜祈祷,腹中孩儿定是男子才好。 周百合日日为覃卓燕双腿好起来后自己的处境担心受怕,可以她如今的能力,什么也做不了,除去提心吊胆不得安宁,她不能如何。 尤其白子玉时常进出侯府为覃卓燕治疗腿疾,她身为后宅女眷,须得回避。 见不到覃卓燕,她更不安。 绿吟察觉主子慌了神,急忙出言安慰:“姨娘不要多心,殿下的腿好起来,您也是毋庸置疑的长子生母,殿下想来不会不顾您的脸面,何况夫婿能好起来,您应该高兴。” 绿吟安慰人很有一套,周百合惶恐不安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不过仍旧是心慌。 为覃卓燕医治双腿期间,白子玉在他服用的药里添了从前柳明月给覃卓燕下过的药。 不过从前柳明月所用的虎狼之药药效太明显,身体会很快发生反应,就算是不懂药理的人也能察觉自己被下了药,所以白子玉对之前的药方进行改动,削减药效。 如此一来,药服下之后,不会立即起效,但会让人长时间处在心神萌动的状态下。 就似,又行了。 “殿下,白神医吩咐,服药需要趁热,若是觉得苦,就吃蜜饯压一压舌头的苦味。” 侍女把药碗端给覃卓燕,低头说着白子玉的叮嘱,覃卓燕已经服药十日有余,自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出现了变化,变化虽然细微,但他能感觉到,自己那事能力在恢复。 覃卓燕接过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随手将药碗递给侍女,侍女接过放回食盒中,端了一碟蜜饯奉到他面前。 服药这些时日,覃卓燕已有些蠢蠢欲动,此刻见了面前垂着眉眼的侍女,喉咙有些发干。男人伸手要去拿蜜饯,快碰到甜腻的果脯时,手却冷不丁握住侍女的手。 第131章 腿才好了几日,他便迫不及待纳新姨娘 没过几日,覃卓燕就将院子里一位颇有姿色的侍女抬为侍妾,那名侍妾,正是平时伺候覃卓燕汤药的侍婢。 得知儿子主动纳妾,侯夫人大喜过望,赏了那侍妾好些东西。宝贝儿子纳妾,便意味着白神医的治疗奏效,她儿将摆脱不良于行乃至不能人道的缺陷! 覃卓燕纳妾,侯府内无人不欢喜,当然,非要说谁不高兴的话,当然是周百合。 数日见不上郎婿,忽听得前厅的热闹动静,差人去打听,才得知覃卓燕竟纳了妾。 周百合急痛迷心,因伤心生气过度,动了胎气,肚子疼了起来,胎儿一不舒服,她就顾不得生气了,惊惧地催促绿吟快去请大夫来。 “大夫,我腹中孩儿如何?无恙否?”周百合躺在床榻上,与大夫之间隔着帘帐,只伸出手让大夫把脉,看不见大夫的表情如何,她当然是担心忐忑的。 “姨娘安心,这些时日您调养得当,胎儿很是强健,今日之所以腹痛不适,是因为您情绪太过激荡,之后姨娘切记注意心情,不可大喜大悲,您往后静养自是无碍。” 大夫是时常到侯府上请脉的,医术和为人都信得过,听他这么说周百合才放下心。 “多谢大夫,我们姨娘月份大了,多有忧虑,这才动了胎气,多谢您过来一趟,我送您出去。”绿吟给了诊金,好生将大夫送了出去。 将人送出院门,绿吟就折返回来,给周百合倒了杯温水:“姨娘,如今府里无论有什么事,您都不要往心里去,现如今什么都没有您和腹中的小世子重要。” 绿吟特意说周百合腹中怀的是小世子,为的就是让周百合安心。不然回头世子纳的妾室还没什么,周百合反而没了自己的孩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我今日是气胡涂了,为了那些狐媚子伤我腹中孩儿,她可不配!”周百合宝贝腹中胎儿,尽管介意覃卓燕这么快就急不可耐纳妾,但也只能安慰自己别往心里去。 只要覃卓燕心里有她,还在乎她,别的她可以暂时不计较。 周百合喝了水躺下,想了想,叫住绿吟:“你去请殿下来,将我今日的情况说与他听,殿下总会来瞧我。” 他们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周百合嫁到侯府这么久,还不成与覃卓燕相隔一日不见过。 周百合心里烦闷,想让覃卓燕陪陪自己,此外,似乎只有覃卓燕陪在她身边,她才能安心,更是为了向那新被纳的小妾宣誓自己的主权。 然而绿吟去传话时,覃卓燕正觉得新人新鲜的很,与新侍妾浓情蜜意,听说周百合有腹痛的症状,大夫来看过了,表情甚至没有变化。 “你回去和周姨娘说,本世子有事,就不过去看她,让她好生歇息。” 只一句简单的话,再没别的叮嘱,甚至没有让人送些什么过去以表关怀。绿吟福身行礼离开前,余光扫了一眼坐在覃卓燕怀中的侍妾,心下暗叹。 “殿下不去瞧一瞧周姨娘么?她腹中是您的骨血,更是您的长子,理应重视。”新姨娘看向绿吟离开的背影,犹豫地开口劝覃卓燕。 周百合腹中是覃卓燕亲子,侍妾担心,他自己却很不以为意,烦躁地摆了摆手,扭头去亲侍妾的耳垂,嘴里含糊地说着:“她无事,不用费心。” 纳了周百合有大半年,覃卓燕多少摸清她的性情,她腹中孩儿要是真有什么事,定闹出来了,怎可能只是差婢女过来请人? 何况来诊脉的大夫没声张,就说明周百合没什么事,覃卓燕便懒得搭理她。再者,说句难听的,覃卓燕认定自己来日腿恢复如常,房事也能自如,孩子岂会只有一个? 日后他非但不会只有一个孩子,而且还会子嗣众多,他要让定北侯府的香火兴旺绵延! 至于周百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娘也好,是儿郎也罢,都没那么重要。 绿吟回来时心情低落,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人跟过来,周百合不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和那个狐狸精腻在一起不愿过来!”周百合拍案而起,开口就骂人。 绿吟纠结地闭上眼,不知怎么开口安慰,更不知道怎么解释,周百合见状心情就如火上浇油,尖叫起来把桌案上的茶碗茶壶拂落在地。 “这对奸夫淫妇!我还怀着殿下的孩儿,他怎可如此待我!薄情寡义的男人!”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0节 周百合摔了桌上的对象还不解气,把屋里的摆设能砸的全砸了,边砸边大声斥骂覃卓燕对自己没有良心,骂新姨娘不要脸。 发完脾气,周百合就为自己当日陷害柳明月的举动毁得肠子都青了,她那么想不开做甚? 柳明月真有心害她孩儿,她避着就是,总会这人近不了她的身,再过几个月,她的孩子出生,柳明月就会被休弃,定北侯府世子妃之位还不是她囊中之物。 而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因操之过急,导致横生枝节。周百合哪能料到,覃卓燕的腿才有起色,就抬了婢女为侍妾,这把她这个周府嫡女的身份地位放在何处? 她宁可覃卓燕的腿一直瘸着,如此一来,柳明月被休后,她就是夫婿唯一的女眷。 “呵,腿才好了几日,他便迫不及待纳新姨娘,日后房中的女人只会更多,若是这样……” 与其让覃卓燕妻妾成群,周百合宁可柳明月当主母,这样好歹覃卓燕只会碰她一个女人。 绿吟生怕周百合动怒过度,伤着胎儿,无奈好言相劝:“姨娘,事情已成,您别为不相干的人气坏自己的身子,没什么比您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仗着长子生母这一头衔,周百合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世子腿疾痊愈是迟早的事,从纳妾一事就能看出世子绝非长情之人,若是日后后院姬妾无数,周百合要是连肚子里的孩子都留不住,日子就真是艰难了。 第132章 周百合愤怒 毕竟世子腿疾痊愈,后嗣不会只有一个。 “你说得对,我就算再不甘,又能怎样?”周百合在软榻上坐下,自嘲地笑了笑。 之前覃卓燕挂心她腹中之子,派了自幼照顾他的嬷嬷到她身边来照顾着。嬷嬷日日不离身在她身边照顾,她真想对覃卓燕做什么也做不成,只能生闷气。 自白子玉开始为覃卓燕治疗腿疾后,柳明月就命人注意着周百合那边的动向。 得知覃卓燕纳妾的消息传过去,周百合就生气地把屋子里的物件都砸了,柳明月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总算能够杀一杀周百合那股子得意的劲。 “神医,犬子腿疾也诊治了半个月,不知何时才能够起身走动呢?” 这日白子玉到侯府帮覃卓燕治腿,侯爷与侯夫人也都过来看看情况如何。 白子玉寡言少语,治腿就闷声治腿,不会多做解释,看不出门道的侯爷夫妇自是干著急。 “诊治半月的效果如何,相信殿下有所感知。”白子玉看了覃卓燕一眼,示意他说。 “父亲、母亲,白神医果然医术了得,经过这些时日的诊治,孩儿的腿已经有了知觉,可比之前请来的大夫好上千百倍。”覃卓燕神色激动道。 这些年来,覃卓燕一直想治好自己的腿,半月的时间里,白子玉帮他医治,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双腿好得很快,几乎每日腿部知觉都比前一日感知更强烈。 “那便好,多谢白神医费心!”侯爷夫妇感激地向白子玉拱手一礼。 白子玉把覃卓燕腿上最后一根针灸的银针取下消毒收好,淡声道:“殿下可以试着站起来走一走,不过须得借助外力,就扶着墙走动试试。” 白子玉指了指一旁的墙壁,覃卓燕一家三口颇有些不敢置信,异口同声道:“当真?” “殿下不亲自试一试,怎么知道真不真?”白子玉示意侍从先把人给扶起来。 “我自己来。”覃卓燕拒绝让人搀扶,自己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借用臂力起身。 双腿残疾不能站立多年,时隔这么久,要再站起来,哪是一件容易的事 覃卓燕试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折腾地满身是汗,侯爷夫妇心急,但没有上前去扶人,而是等着他自己站起身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咬牙尝试,覃卓燕总算是扶着轮椅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晃晃不能站定,但能站起来,已经是意外之喜。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覃卓燕面色涨红,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此番尝试太辛苦。侯爷夫妇也是双眼含泪,鼓励地对儿子点点头。 覃卓燕轻吸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良久,才迈出第一步。 不是因为他忐忑畏缩,而是从轮椅上站起来已经是万分艰难,要迈步行走不是易事。 好在虽然难,但覃卓燕在咬牙几番尝试下,已经能扶着墙壁走动,尽管吃力了些,但能在治疗短短半月的时间就有如此效果,是覃卓燕不敢想的。 “神医!您瞧,我已经能走了!”覃卓燕看向白子玉,像是做好功课向先生讨赏的学生。 白子玉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殿下这段时间辛苦,您性情坚毅,站起来是迟早的事。” 身为神医,什么样的病人白子玉都见过,病人病愈之后的情形反应,他照样见过不少。 将人治好,心里没有触动是假,不过对于覃卓燕这样的人,则另当别论。 侯爷夫妇听不出白子玉言语中的敷衍,看到儿子能站起来,别提多高兴,对白子玉越发的恭敬客气:“神医对我儿悉心照料,我等不知如何报答神医恩情!” 侯爷抹了眼角的泪,为儿子的病愈感动不已,他这些年没少为世子的腿感到忧心。 定北侯府的爵位虽说是世袭,可在京城朝中,光是继承爵位而没有建树,在朝中就不被人重视,身为权贵,也不过是挂一个名而已,在真正权贵面前根本不能抬头。 如今唯一嫡子能够好起来,侯爷终于能略微宽心,百年之后他也可放心去见列祖列宗。 “侯爷与夫人言重,草民尽心为殿下医治,不过是为还世子妃的人情,何提报答。” 白子玉与侯爷夫妇客套几句,就带上药箱离开侯府。除去诊治需要,他从不在侯府多留。 目送白子玉离开的侯爷夫妇对视一眼,侯爷更是感慨:“神医当真是不慕名利。” 他可以借着帮覃卓燕诊治一事要求得好处,但他什么都没有要。 不过,既然神医欠着世子妃的人情,方才又提起柳明月这个人,他们不妨对她客气些。 于是,在覃卓燕帮世子治腿的时日里,柳明月在侯府的日子跟着好了不少。 送到世子妃院里的饭菜不再是缺斤短两,每日大鱼大肉的往柳明月的跟前送。 侯府阖府上下,都在为覃卓燕的腿疾即将痊愈一事高兴,哦,有一个人例外。 周百合摔了厨房送来的安胎药,还把院里除了绿吟之外的婢女责骂得狗血淋头。 “为何殿下还是不来看我?他不在乎我,难道连我腹中他的骨肉也不在乎了不成?” 因为覃卓燕最近不踏足她屋里的事,周百合整日没有好脸色,对跟前伺候的人非打即骂。 “绿吟,殿下怎么敢如此待我?”周百合说得越发委屈,靠在绿吟肩头哭了起来。 绿吟也是心力交瘁,轻拍着周百合的肩头安抚她的情绪,却是不知说什么话安慰了。 不怪今日周百合大发脾气,就在昨日,覃卓燕又抬了一名婢女为侍妾。 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世子就连抬了两位姨娘,周百合如何不气? “姨娘,我们在侯府无人倚仗,您要为自己做打算才是,院子里婢女并无过错,您要懂得收买人心,让她们忠心耿耿在您跟前伺候。” 绿吟知道说起世子,主子要大发雷霆,只好先和她说别的事。 她们在侯府,本来就没有心腹,这不比在周府,没有几个可用的人不成。 第133章 回头他院里的婢女,他怕是都要沾手 “殿下的心已经跑到别人身上去,你也看见了,这才多少会的功夫,世子就左拥右抱,往后,府上的女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周百合觉得委屈,趴在绿吟的肩头又是抹眼泪又是擦鼻涕。 “姨娘,您要知道,世间除了自己,没有谁是靠得住的,正因殿下用心不专,我们更要几个可用的人不可,难道以后等着别人在您这安插眼线?” 提到眼线,绿吟小心地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如今覃卓燕派来的嬷嬷,好歹是为主子好的,日后若是有心人安插眼线,后果不堪设想。 绿吟苦口婆心好言相劝,而周百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听不进去半句。 “亏我以前还觉得,他那般殷切地要娶我,还给我那些承诺,是真心心悦于我,不成想他这般多情风流,回头他院里的婢女,他怕是都要沾手!” 周百合不停地埋怨着覃卓燕的无情无义,绿吟语塞地闭了嘴,她总算也体验了一回何为鸡同鸭讲,说什么这人都听不进去。 再过半月,如白子玉承诺的那样,覃卓燕已经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不过旧疾病根没完全拔除,双腿只能走,而不能习武骑马。 按照之前的约定,治疗过半时,覃卓燕就需和柳明月和离。 “夫人,殿下来了,正在暖阁等您。”花生叫醒午休的柳明月,把在暖炉上热着的斗篷给取下来。 柳明月睡得有些迷糊,但思绪还是很快转了过来,这时候覃卓燕来找她,应当只是为了一件事。柳明月伸了个懒腰,不情愿地坐起身。 “奴婢看殿下没有和从前那般咋咋呼呼,应当不是来找茬。”花生把洗脸的水端来给柳明月,小声安慰。 找麻烦柳明月倒不怕,就是觉得他烦人。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扰人清梦。”柳明月洗了把脸,把头发梳好,才披上斗篷去暖阁见覃卓燕。 下人推开暖阁的门,覃卓燕抬眼望去,就看见柳明月发髻轻绾,神态倦怠慵懒,顿时嫌恶地拧起眉头。 “你别以为梳妆之后再来见本世子,就能令本世子动心,别白费功夫。” 男人的声音很不客气,本来想打个哈欠的柳明月无语地抿了抿唇。 “殿下大可放心,我从来不喜欢在你身上费心思,不知殿下找我有何贵干?” 柳明月本来有意打开天窗说亮话,但是看到覃卓燕如此,她偏不愿意痛快! “之前本世子答应过你,在治疗过半时与你和离,本世子是来履行诺言的。”覃卓燕冷哼一声,看向柳明月的眼神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 身为引荐了白子玉的人,柳明月自认覃卓燕能站起来,靠的是她的功劳,也不知他这股子得意的劲是从何而来。 “多谢世子信守承诺,和离书呢?”柳明月把手一伸,迫不及待让覃卓燕快把和离书给她。 在和离书上写下两人的名字,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 白子玉开始为覃卓燕治疗之后,她知道这天不会太远,和离一事太顺利,顺利到柳明月有些担忧起来,担忧中途会有什么事。 只有得到和离书尘埃落定,她才能安心。 覃卓燕闻言面露鄙夷神色,轻哼一声,似很勉为其难一般向其解释:“王族和离与寻常人家不同,你回去换一身衣裳,你我进宫一趟。” 他不说,柳明月还真不知,上辈子她没有与覃卓燕和离,便不知王族和离的规矩。 “我这就去,不会让殿下久等。”柳明月快步离开暖阁,让花生找一身规矩端庄的衣裙出来,桂花则帮她挑选要佩戴的头饰。 王族成亲,夫妻的名字会一并入皇室玉牒,两人和离,如是男方入赘,则要进宫向帝后陈明和离一事后,将男方名字从玉牒上除去,反之则除去女方的名字。 花生与桂花动作利索,不到半柱香时间柳明月就梳妆完毕,与覃卓燕一道乘坐马车进宫。 “没想到即将和离,还得和你同坐一辆马车,看见你这张脸我就不适。” 覃卓燕不满地扭过头不去看坐在对面的柳明月,他也想和离能方便些,只写一张和离书完事,没那么多绕绕弯弯的麻烦。 “那殿下可得闭上眼,不然腿才好,眼睛就瞎了不是得不偿失?” 既然即将和离,柳明月嘴上不再客气,尖牙利齿地回怼回去。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1节 “你!”覃卓燕怒瞪柳明月,柳明月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干脆闭目养神。 无论是成婚还是现在,柳明月就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过。 覃卓燕自然发觉这一点,心里气闷,从前他腿不能行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腿好了,柳明月还是这副模样? 郁闷过后,覃卓燕很快就放宽心,心想柳明月有眼无珠,自己就是丑女,如何能欣赏他的风姿?如此想来,他心里就满意许多。 当初侯府与周府两家婚事,并非圣旨赐婚,要和离不算很难。只需面见帝后说明缘故,帝后点头,再到礼部除去玉牒就能和离。 “殿下,世子妃,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柳明月刚要起身,覃卓燕就先一步快步走下马车,留给柳明月一个风度翩翩的背影。 柳明月:“……”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马车,覃卓燕走到宫门前,向侍卫出示令牌。 对方看了定北侯府的令牌,有些诧异地看向覃卓燕已经能站立的双腿。 “本世子急着进宫面见圣上与皇后娘娘,不知可是令牌有什么问题?” 覃卓燕分明知道侍卫为何事惊讶,却装出故作不知的样子来。 “令牌并无问题,请。”侍卫把令牌还给覃卓燕,给两人放行。 虽然惊奇定北侯世子怎么腿忽然好了,但这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覃卓燕接回令牌,昂首挺胸地走进从前他只能坐轮椅经过的宫门。 王公贵族中,双腿有疾的不多,常年坐轮椅的只有覃卓燕,宫中当差的宫人大多都认得这位定北侯世子。 第134章 还请陛下允许臣与其和离 今日进宫,宫人见到覃卓燕双腿康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无不嗔目结舌。覃卓燕自然发觉众人看自己的目光,走起路来更是意气风发。 就差高声把自己双腿能行走喊出来。 双腿好起来后,他一直想寻一个机会在人前寻回面子,宫人对他多有注视,覃卓燕不知多欢喜,勾起的嘴角就没垂下去过。 “本世子的腿如今已经好了,你与本世子和离,往后可千万不要后悔,不过就算后悔也是无用,本世子怎能和你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快到御书房时,覃卓燕不知怎么想得,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柳明月觉得好笑,颔首道:“殿下放心,我们绝不会共度一生。” 话音方落,两人就到了御书房前,覃卓燕转头就将与柳明月的不满抛之脑后,向御书房外的宫人陈明自己的意思,求见圣上。 宫人进殿通传的功夫,覃卓燕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站的笔直。 此番进宫,除去和离之外,覃卓燕也希望借此次机会再陛下面前露脸,今日从宫门走到御书房的路,是和离之路,也是踏进官场的路。 “侯府只有殿下一位嫡子,殿下可要好好在陛下面前露脸才是。”柳明月话里有话暗藏机锋,压根不是什么好话。 然覃卓燕眼下得意忘形,并不在意柳明月说了什么,不屑道:“不用你来提醒。” 他本来就有意在皇帝面前现眼,好提醒皇帝,他已经可以走路、不再双腿残疾,皇帝应当给他一份差事才是。 如今的定北侯不是习武的料,没上过战场,没有功绩的支撑,侯府早已式微,这些年覃卓燕一直都想重振侯府。 “陛下请二位进殿。”进去传话的宫人很快出来,躬身引二人进御书房。 覃卓燕与柳明月走进御书房,并肩跪下向皇帝行叩拜大礼:“臣携臣妇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奏折的皇帝这才抬起头来,沉声道:“不必多礼,起身赐座。” 皇帝多后辈大多宽容,没让两人跪多久。不过覃卓燕二人起身后,皇帝愣了愣,低声问身侧的总管太监:“这位是谁?” 方才小黄门进来传话,他正看奏折,就听见世子儿子。 眼下乍然看见生面孔,略有些惊讶,本朝侯爵不少,而各位侯爷多有子嗣,皇帝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 皇帝是记得覃卓燕的,不过,覃卓燕没有官职,皇帝对他的印象就是瘸腿,常年只能坐轮椅出入,皇帝都是看见坐轮椅的才能认出人来。 而今覃卓燕好端端站在他跟前,皇帝倒认不出这人是谁。 “陛下,这位是定北侯世子,世子身边那位是世子妃。”总管太监看出皇帝的尴尬,立即向皇帝解释二人身份。 皇帝这才知晓两人是谁,更是错愕了:“定北侯家的小世子?叫覃卓燕的?” “正是。”总管太监低声回答。 皇帝‘哦’了声,稀罕地点点头,没想到竟然是定北侯家的小子。 往日里在宫宴上碰面,覃卓燕多少言寡语,总是低着头,今儿个,人变得意气风发,加上腿好了,皇帝自是没有认出来。 这些年定北侯与侯夫人为儿子的腿没少奔走,如今见好,是值得高兴的事。 “不知你们夫妇二人来见朕,所为何事?”皇帝没有过问覃卓燕双腿是如何好的,直接问二人今日来此的目的,他还有许多奏折要看,没空和他们说太久的话。 “禀陛下,今日臣带臣妇来,是想求陛下允我们二人和离。”覃卓燕在坐下,就站起身拱手回皇帝的话,皇帝才低头看奏折,闻言又抬起眼来。 皇帝看向覃卓燕身侧那位没有说话的女子,也就是柳明月,不解道:“和离?” 皇帝眼神有些不好,眯起眼才看清坐在不远处的柳明月样貌如何,近距离观察之下,皇帝才发现柳明月的脸上居然有大片的胎记。 犹记得初次见面时,因在宫宴上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柳明月大约的面部轮廓,才当着众人的面说柳明月样貌温婉柔美,不想她的脸竟是…… “朕记得你们二人成婚的时间还不足一年?”皇帝想起之前差人送去的贺礼,随口一问。 覃卓燕唯恐皇帝不同意两人和离,闻言立即道:“是,但微臣与她,脾性不和,两人并无缘分,所以还请陛下允许臣与其和离。” 他的辩解有些着急,皇帝而身为一国之主,一辈子不知见过多少人,哪能看不出覃卓燕那点心思,这是担心他会不同意。 皇帝看了覃卓燕一眼,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看向柳明月。 从覃卓燕提出和离开始,她就只是静静坐着,没有为之伤心,也没有别的神情,平静异常,一派宠辱不惊的行事风格,令皇帝对她印象不错。 “既然你们俩都已经想好了,去告知皇后一声就行,朕还有事,就不留你们。”皇帝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世子与世子妃离婚,不是什么要紧事,加上是两人都有意和离,那就更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干脆地点了头。 方才皇帝沉默,覃卓燕还心下忐忑,担心皇帝会不同意。可皇帝随口就这么答应了,没有多关心一句,覃卓燕又觉得不满起来。 覃卓燕神色微僵,呆立在原地,而柳明月已经站起身,皇帝见覃卓燕没动静,不解道:“还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覃卓燕压下心中不满,携柳明月向皇帝叩谢。 “臣、臣妇多谢陛下成全。” 两人行礼谢恩,覃卓燕的语气多少有些怨怼,不过他极力克制,不明显。 “你,是周家养女?”就在两人要告退时,皇帝忽然问柳明月。 殿下的两人具是一愣,柳明月福身答话:“是,周将军乃臣女继父。” 柳明月低着头,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周军远到底怎么死的,她很清楚,皇帝若是这时候追究起来迁怒于她,那她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35章 这份有心多余 “嗯,你的性格倒和周家其他人不同。”皇帝若有所思来了这么一句。 就在柳明月与覃卓燕琢磨皇帝此话何意时,皇帝没有多说的意思:“好了,你们到皇后那去吧。” 覃卓燕垂眸瞪了柳明月一眼,不明皇帝是什么意思。 在覃卓燕看来,他好歹是侯府世子,是王族子弟,圣上不关心他,反而关心柳明月这周府养女!什么意思? 何况他的腿疾已好,能站起来如常人行走,陛下难道没看见?他好歹也是陛下亲眷,陛下理应和他多说几句话,施以关心厚爱才是。 定北侯府这些年在朝堂上逐渐被挤到角落的位置,是因为后继没有有出息的后辈,而今他的腿好了,圣上本应该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 “是,臣、臣妇告退。”覃卓燕心里虽有不满,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半分。 两人行过礼后,一前一后离开御书房,前去拜见皇后。 后宫乃是女眷贵人们居住之所,男子除非有帝后诏令,不然不得入内。 不过只是在皇后面前提一提和离的事,覃卓燕不必去也没什么在,柳明月去说明即可。 柳明月进后宫之前,覃卓燕担心她耍花招,便狠声提醒:“本世子与你和离势在必行,你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能体面和离的机会,只此一次。” 覃卓燕冷哼一声,和离还复杂些,休妻可就简单多了。 “殿下,你能有这样的自信,很好。”柳明月趁着领路的宫人走在前头,无语地对覃卓燕翻了个白眼后扭头就走。 她花尽心思,用了千方百计,只为今日,就是覃卓燕即刻反悔,把所有的妾室都送走,今后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都不会回头看这人一眼。 宫人带着柳明月来到皇后寝宫,后宫贵人之间不常走动,难得有宫外的客人来,皇后对柳明月态度还算和善。 “世子妃少见入宫,本宫听宫人说,你与世子才从陛下的御书房那出来,不知今日进宫,是为的什么事?” 皇后语气温和,看着柳明月说话时,就是照着模子打出来的慈爱长辈的模样般。柳明月受宠若惊,可当真,她是不敢的。 “回皇后娘娘,臣妇与世子殿下成婚不足一年,本不应该至夫妻离心,但臣妇与殿下着实没有夫妻情分,是以进宫请陛下与娘娘允我二人和离。” 柳明月跪在皇后面前,向她说明自己今日的来意。 皇后看见她脸上的胎记,眉头微蹙,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和离事关终身,其实只要你不愿,此婚可以不离。” 皇室的婚姻,有着诸多桎梏,能干扰和离的因素有许多。 皇后先入为主认为是覃卓燕逼着柳明月前来说和离一事,女人知道女人的难处,皇后也许是在宫里冷清久了,难得有客人,她不免心生怜爱。 “臣妇已慎重考虑过,所以才与殿下一致做出和离的决定。” 柳明月陈明这是自己与覃卓燕一齐做出的决定,便是向皇后明示,她想好了。 “古往今来,无论礼法还是世人的言语,对女子都更为苛刻些,和离虽和休妻不同,但对你的影响不会小。” 皇后看着身量有些小的柳明月,心里暗叹,将十六岁的女子,个子比同龄人偏矮些,可看得出在周府的时候没少吃苦头。 皇后劝柳明月的言语,不是随口说的场面话,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目光落在柳明月鬓发边品质粗略的簪钗时,皇后对她的同情又多了一分。 之前在宴席上,她有注意过世子与自己世子妃鲜少说话,明面上尚且如此,何况背地里。 “本宫听说,世子的腿已经治好,放下是走着进宫的,从前若是世子腿不好也就罢了,如今他既然好了,你若是聪明,应该想办法抓住世子的心才是,何以想不开?” 话说到这份上,柳明月总算是听出皇后的语重心长,心里一咯噔,知道皇后是对自己心生怜悯、同情起她的遭遇来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2节 柳明月大骇,立即解释:“娘娘,和离一事,臣妇当真心甘情愿,无人强迫威逼。” 她好容易才说服了覃卓燕和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可不能在皇后这功亏一篑。 “你……当真想好了?你和离之后,何去何从?往后又该怎么办?”皇后不明白柳明月心中所想,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将来前程重要? 若柳明月是家中掌上明珠,娘家又有家底,和离也无妨,但这些柳明月都没有。 柳明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眼神坚毅,目光灼灼如火,没有半分的动摇。她知道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她能成为世子妃,对她这个身份而言,乃是荣幸。 试问一个母亲为姨娘的女子,在母亲再嫁后,自己成了养女,能得世子妃的身份,是她的福分,何况覃卓燕的腿疾已好,不再是身份尴尬的瘸子,她更不应该放弃世子妃之位。 和离,是极为愚蠢的做法。 “本宫不讨厌你,相反,对你有些好感,未央宫极少有生客,你来同本宫说话,本宫帮你做一回住,假若今日和离你还没想好,可以回去好好考虑,或是有人为难你,你可直言。” 皇后温柔解意,柳明月对她很感激,但今日这婚事,她是离定了。 柳明月走至殿中跪下向皇后叩首,义正辞严道:“皇后娘娘,臣妇是真心要与殿下和离,臣妇与殿下都非彼此良人,不如放过彼此,臣妇愿意成全世子与周姨娘,无怨无悔。” 柳明月神色平和,说罢,再向皇后叩首,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她说每个字都这般掷地有声,心想皇后何等聪明的人,不至于听不出她的决绝。 今日进宫,柳明月没想到陛下点头那般轻易,反而是皇帝那边轻易点头没多问。不过萍水相逢,不曾有什么交情,皇后有心帮她做主,她是感激的,虽然这份有心多余。 本来皇后还以为柳明月不是真心愿意和离,听她把周姨娘提出来,便知她坚持要与覃卓燕和离的缘由。 第136章 殿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宽仁极了? 皇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敢情,是这么回事。 “你也是可怜。”皇后深深地看了柳明月一眼,一时半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柳明月闻言一笑置之,可怜?今生的她不可怜,上辈子才是真的可怜无辜。 “臣妇感激皇后娘娘垂怜之情,侯府虽是富贵香,但臣妇所求不在于此,娘娘倘若能点头,同意臣妇与殿下和离,于臣妇而言,就如再造之恩,臣妇感激不尽。” 柳明月一番话说得再诚恳不过,皇后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对真诚之人总喜欢几分。 “不久前,命妇们进宫请安,本宫听说了此事。”皇后欲言又止,没有往下说。 早知京城第一美人周百合进侯府做了妾室,当时皇后就想起样貌不好的柳明月。 无论男女大多喜欢皮囊之美,周百合在周家是嫡女,又生得貌美,柳明月的日子焉能好过。身为皇帝正室,皇后最烦的便是宠妾灭妻这样罔顾礼法之事。 哪怕是当今圣上后宫妃嫔无数,也需给正妻面子,就连容妃从冷宫出来后因容貌美艳如从前颇受宠爱,皇帝也不曾因过分宠爱妃子让皇后难堪没脸。 “定北侯世子小的时候,在宫里小养过半年,不成想也没见记住当初太傅教诲,陛下尚且知道顾及正妻颜面,他一个侯府世子,倒不知规矩。” 皇后不是好多管闲事之人,话已至此,该劝的都劝了,没什么好再说的。 “本宫知道了,你去礼部那边办理除玉牒的手续就是,这些你带回去,就当是本宫送你的薄礼。”皇后抬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就给了柳明月一个盒子。 柳明月接过盒子叩谢皇后恩,就退出了未央宫。 “娘娘,奴婢看着,世子妃虽说不是很消瘦,可是看起来身量小了些。” 婢女回到皇后身边,随着皇后的视线看向走远的柳明月。 “本宫在后宫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她从前过得不好,侯府世子妃的身份,对寻常人来说确实体面,她能拎得清,倒教本宫佩服。” 皇后支着额头,想起定北侯夫人的嘴脸来,眼底掠过一抹烦躁。 难怪如今的定北侯府开始没落,无论长辈还是后辈,都没半分规矩眼界。 柳明月尚且是侯府世子妃呢,他们怠慢未来的主母,何尝不是下自己脸面。 出了后宫,一路走到御花园,柳明月与覃卓燕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碰面。 看见柳明月手里拿着一盒子的首饰,覃卓燕忐忑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说?你别是在皇后面前耍什么花招,娘娘没答应和离?” 他焦急的模样,看起来若是皇后真没同意,他就要和柳明月急眼。 柳明月捧着皇后给的赏赐,无语道:“皇后娘娘赏我首饰,是因皇后娘娘为人仁慈垂怜我,至于和离一事,娘娘点头了,走吧,世子殿下。” 柳明月不知礼部的位置在哪,只能等覃卓燕先走,由他带路。 两人来到礼部,向礼部尚书说明来意,且说明已经进宫请示过帝后,帝后皆已同意他们和离。 为和离而伪造帝后旨意,无人会做这样的蠢事,礼部尚书便取出玉牒,当着两人的面把柳明月的名字除去之后,收回定北侯世子妃的玉印。 玉印交出,两人和离一事,就算尘埃落定,自此之后,覃卓燕与柳明月之间,再无任何瓜葛。将世子妃玉印交出去那一瞬,堵在柳明月心头的那口气才吐出来。 总算…… 柳明月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手上似乎还留着玉的冰凉,但她这辈子,是再不想碰这玩意,从今往后,天高水远,最好别再有瓜葛。 “咳,这段孽缘,总算结束。”回侯府的马车上,覃卓燕端坐着,视线有意无意地往柳明月身上瞟。 “我与殿下想法一致。”柳明月抱着皇后给的一盒子首饰,有些懊悔接了赏赐,她这便算欠皇后一个人情。池鸿渊在边关征战,以他的才干,必定能功名加身,届时光荣凯旋。 容妃与皇后,在不久的将来会不可避免会站在对立面,到时可有她为难的。 这份好心,不是人人都能受,今日收下皇后好意,将来难免要还。她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覃卓燕便以为柳明月是为和离一事难过。 覃卓燕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她之前的不在意果真是装的。之后好一段时日,他还需白子玉帮他医治双腿,神医欠柳明月人情,他对柳明月的态度理应和缓,不能太过刻薄无情。 如此想着,覃卓燕轻咳一声,扬起下巴,趾高气昂道:“本世子也知被弃的妇人处境艰难,看在你帮我引荐神医的份上,侯府可暂且收留你一段时日。” 沉思的柳明月眼帘微抬,有些好笑地看向眼前之人,覃卓燕不是会感恩的人,但凡他能念几分恩情,上一世的柳明月,何至于惨死在漫天大火之中。 和离临了大发慈悲,不过是不想把人得罪狠了,担心白子玉会不乐意帮他治腿。 听听他说的,仿佛容她在侯府多留几日,是他好心施舍,如若不然,她何去何从? 见柳明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覃卓燕立即解释:“你别误会我话里的意思,我不过是看你可怜,所以容你在侯府多待几天,一找到住处就立刻搬出去。” 覃卓燕说罢,觉得自己真是仁慈,尽管柳明月无才无德,他对其还是不错的。 柳明月的生母已死了,她不过周府养女,成侯府弃妇之后,定然不能再回周家。此外,覃卓燕可听说柳明月仗着世子妃的身份,将周家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殿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宽仁极了?”柳明月觉得无不可笑地问道。 “那是,不过本世子只帮你到这儿,住处你得自己找,别指望本世子帮你忙前忙后!” 覃卓燕递给柳明月一个‘门儿都没有’的眼神,好似柳明月已死皮赖脸地开口求他。 第137章 之后就和娘好好在这过安生日子,不理外头的事 本想讥讽覃卓燕的自作多情,话到嘴边,柳明月觉得无甚必要,她越与覃卓燕说话,他能越发自恋。就算她把话说得再难听,这人也能觉得她要死缠烂打。 接下来一路柳明月也不曾开口,覃卓燕觉得她是伤心过度,总算没再和她说个不停。 柳明月松了口气,甫一回到候府,柳明月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回院子收拾行囊,至于覃卓燕,她一记眼神没有给,眼下她只想尽快离开候府,能快一步是一步。 “夫人回来了!进宫可一切顺利?”花生与桂花不能跟进宫,只能在侯府焦急等待。 柳明月快步走进屋内,人没坐到梳妆镜前手已经去取头上的钗环:“嗯,很顺利,我已与世子和离,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将我们的财物清点好,一件不落全部带走。” 绸缪将近一年,总算能得偿所愿从候府离开,这个地方,柳明月一刻不想多呆。 桂花两人还没来得及为主子如愿和离一事高兴,听主子吩咐立即收拾行李都有些懵。 “今日就离开侯府么?”花生帮柳明月解开繁重发髻的手顿了顿,把取下的银钗放回妆奁。 不尽快离开只怕会节外生枝,柳明月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对,今日。” 主子俨然一副已经筹划好一切的模样,花生与桂花也就不多做纠结,帮柳明月更衣后开始收拾东西,顺便把她们的东西清点出来。 院子里伺候的人在震慑过后做事还算尽心,既然要走了,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柳明月给她们各赏了一吊钱,下人都很是感激。 收拾好行装,桂花去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柳明月没向任何人辞行,带着丫鬟离开了京城。 马车出了京城城门,驶向管道上开设的驿站,柳明月一行人在驿站稍作歇息,在晚间时马车才继续出发。 驿站二楼的客房内,衣着偏偏的少年托着腮趴在窗边目送马车远去。 “夫……公子,您说柳夫人没有出事,而是被您提前送出周府,如今正安置在京城边上?” 花生两人听主子说完柳姨娘,如今的柳夫人的事,惊愕之余更感慨主子的聪慧。 金蝉脱壳的法子,最为干脆利落,也能避免许多问题,对解柳夫人的困境而言最合适不过。 “就是如此,周府一见之后我再没有和母亲见过面,走吧,我们今后就和娘住在一起。” 柳明月虽然已经戴着人皮面具,还是戴上斗笠掩人耳目,与两名侍女男装回到京城边上。 京城外有一片密林,密林的阳面建着一处宅子,正是柳夫人柳如意所住的地方。 “叩叩”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自从柳如意住到这以来,还不曾有人拜访。 眼下三更半夜,来着只怕不善,守门的侍卫将门开了一条缝隙,语气不显情绪:“何人来访?” “柳随风。”柳明月抬起压低的斗笠,露出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她身后跟着的,正是一同女扮男装的桂花与花生。 “公子?小的不知是公子,多有冒犯,快,去给夫人传话,就说公子来了。”侍卫连忙吩咐后头跟着的小厮快去传话。 侍卫打开门迎柳明月进来,待主子进宅子,确定其身后没有人跟踪,才把门关上。 眼下时辰已晚,柳如意已洗漱罢,打算做一会女红就歇息,不想这是下人来传话,说柳明月回来了,柳如意大喜过望,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迎出屋门:“我儿,真的是你?” 迎面走来的人揭下斗笠,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只有眼睛教柳如意一眼认出来。 女儿的脸,是在小时就长出瘢痕的,多年过去,柳如意自己都不知女儿长大,如果脸没有毁应当会长成什么样,不过眼前之人,长得,就是一位活脱脱的少年公子。 “夜里风凉,我们进屋说话。”柳明月把斗笠递给花生,扶着柳如意进了屋子。 进屋后,屋里只留柳如意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与花生她们两个在外头候着。 柳明月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柳如意熟悉的面庞来:“娘,这是人皮面具,女儿之前为生意方便,所以以男儿身在人前露面。” 母女二人坐在罗汉榻上牵着手说话,借着烛光,柳明月瞧着柳如意的面色比在周府的时候好了许多,脸还圆润不少,想来在这被照顾地很好,这才放下心来。 “再有,女儿离开侯府之后,使了障眼法,让旁人以为女儿已离开京城,女儿不再是世子妃,但只要人还在京城,就难免多是非,不如扮作男子,一来不引起他人注意,二来也可避开有心人的追查。” 离开侯府的每一步,柳明月都是细心思量过的。 周百合与赵银莲在她手里吃了大亏,若让这对母女得知她还在京城,她们两必不会善罢罢休,不如让她们以为她已经离开京城最为省事。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3节 “为了娘,你把周府给得罪了,之后就和娘好好在这过安生日子,不理外头的事。”柳如意摩挲着女儿手上的茧子,别提多心疼女儿。 “娘,女儿知道您说不想女儿再吃苦,往后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会顺遂,您不要怕,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去做。” 柳明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头收着的正是关系到柳如意身份的那枚玉佩。看到盒子,柳如意就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 “我们要怎么做才好?丞相府不是寻常百姓能踏足之地,不明身份的人求见,只会被人轰出来。”柳如意想到这便有些打退堂鼓。 高门显户里,规矩繁多,尤其是相府这样的地方,只怕连下人都眼高于顶。 柳如意与女儿互为依靠,她是想认亲的,多一个亲人,将来她身故后,女儿不会太孤单,她方能安心闭眼。 “认亲一事不着急,只要在京城里,总有机会能够见到丞相府的人。待认亲之后,再做别的打算,那之前我们都先住在这。” 第138章 覃卓燕准备建功立业 听女儿说得头头是道,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柳如意心下宽慰。女儿已经长大,不再是需要她操心的小女娘,如今反过来需要女儿操心她。 柳如意看向供奉在隔间的神龛,心里暗暗祈祷夫君在九泉之下能庇佑她们母女。 “这样安排很好,不过,你之后可以一直都戴着这人皮面具么?做这面具的人手艺了得,让人看不出真伪来,不若就戴着这张人皮面具,女装打扮也无不可。” 柳如意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打心底里心疼女儿不需戴着面具示人。 “你已与世子离绝,对外对内都与侯府再无瓜葛,戴上面具,改头换面,就当从头来过。” 说着,柳如意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忐忑地抬眼瞧柳明月的脸色。 女儿的脸,小时候本来生得如玉一般,后来生了一场病,脸上就生出瘢痕来,导致她从小没少被人嘲笑排挤。 柳如意惴惴不安的神情落在柳明月眼底,柳明月抚上脸颊上胎记的位置,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娘,其实女儿脸上的胎记,并非不能治好。” “能治?”柳如意暗淡的瞳孔骤然亮起,激动地握住柳明月的手。 “能治,女儿之前就打算等和离之后再治脸上的瘢痕,正好如今事情都处理稳妥,治脸一事可以慢慢来,娘不用为女儿担心。” 柳明月对妇人展颜一笑,她之前不过是有意对脸上的瘢痕放任不理。覃卓燕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一旦发现她脸上瘢痕能除去,会不会答应和离,还真不好说。 定北侯府世子与世子妃和离的消息在京中传开,此事意外没惹出什么风波来,只因有另外一事更让城中百姓感到惊讶,那便是世子的腿治好了。 柳明月离开侯府之后,白子玉仍旧定期前往侯府帮覃卓燕治腿。 在此期间,柳明月花重金买来不少珍稀药草,对脸上的胎记进行医治。 她脸上之所以有瘢痕,皆因体内有毒的缘故,只需把体内的毒解去,脸上的瘢痕自然会随之消失。 依照最初的计划,覃卓燕的腿疾治疗道最后阶段时,治疗过程异常痛苦。 白子玉在针灸的银针上泡了特殊的药水,不会伤人性命,但在针灸刺入皮肉时,会上被针灸之人感受到蚀骨一般的疼痛,痛苦非常。 针灸带来的疼痛,堪比酷刑,白子玉觉得用在自己身上,他都未必抗得过去,他以为磋磨上几日,覃卓燕应当就会受不住苦痛折磨退缩。 意料之外的是,覃卓燕对自己异常狠,尽管针灸过程中痛苦地面色苍白如纸,还是坚持着强撑下来。 “神医,今日的治疗,可结束了么?”待白子玉收针后,覃卓燕声音虚弱地问。 白子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结束了。” 要不是覃卓燕这人品行一般,又对柳明月不好,白子玉还真想佩服一下他。 治疗过程如此艰难,覃卓燕都忍了下来,接下来,事情可不太好办。他与柳明月的本意,可不是真的要帮覃卓燕治好腿疾。 “多谢神医!在本世子建功立业之后,对神医必有重谢!”覃卓燕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白子玉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点点头,背起药箱离开侯府。 他得先与柳明月商量,看接下来是要如何,腿疾的治疗还没完全结束,要动手脚,就在之后剩下的七日治疗时间里。 这边还没等到白子玉见到柳明月,寇城就传来山贼作乱的消息。 寇城因为地势的缘故,自开国以来就匪患不断,原本还只是小规模,不足为患,近年因为朝中缺乏武将,匪乱随之渐起。 对于百姓来说,此乃灭顶之灾,而对于想建功立业的人而言,此乃冒头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覃卓燕得知寇城山匪作乱,觉得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不等腿疾痊愈,覃卓燕求定北侯上疏圣上,让定北侯以亲父之名举荐他带领三千人马前往寇城剿灭山贼。定北侯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覃卓燕。 “你的腿疾才治好不久,不宜领兵剿匪,山贼皆是亡命之徒,你如何能应付得来?”定北侯跪坐在案几前,面色复杂地看向站在门前的儿子,“太过急功近利,不是好事。” 恰逢时宜才算是机遇,像覃卓燕这般操之过急去剿匪,对他不知是祸是福。 “父亲,您要相信孩儿!在患腿疾不能行走之前,孩儿于习武一事上颇有造诣,还得了武状元的指导,孩儿无论刀剑还是骑射都不弱,您是知道的。” 覃卓燕以为自己的腿好了,能为定北侯府挣功名父亲会高兴,没想到他才提出来去剿匪,父亲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你武功造诣不低,为父当然知道,但剿匪一事操之过急,你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往后建功立业的机会还会有很多,不必咬死眼前这个不放。” 定北侯在战场上没有建树,但身为武将后人,他很清楚军功是踩着无数尸首挣下来的,上战场就会死人,谁知死的会是谁? “父亲您若是不愿意帮孩儿上疏圣上,孩儿就自己进宫面圣,此次剿匪,是孩儿一雪前耻的机会,我意已决,孩儿不想再等了。” 覃卓燕语气不容商量,见定北侯不语,青年眉头微皱,拱手行礼退了出去。定北侯拗不过覃卓燕,最后还是同意帮他上疏。 少年时的覃卓燕时一众世子中的佼佼者,武功颇为了得,当今圣上正为剿匪一事头疼,覃卓燕腿疾一好就愿领兵讨贼,皇帝对他的抱负赞赏有加,当即下旨授命覃卓燕五日之后出征。 “神医,五日之后我就要领兵出征剿匪,不知我的腿疾……” 这日白子玉甫一到府上,覃卓燕就问白子玉有关双腿的最后治疗方案。 为治疗覃卓燕的腿疾,虽说怀有异心,但没有费心是假。 覃卓燕双腿的情况到底如何,没有人比白子玉更为清楚。他的腿看起来像是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但是症结仍在。 第139章 覃卓燕死 问题虽小,但只要妥善利用,要人性命不成问题。 “本来殿下腿疾治疗就只剩五日功夫,时间倒是正好,在最后五日时间里,殿下双腿每日都要泡药汤佐以针灸,五日之后,就能痊愈。” 白子玉把临时胡诌的话说得头头是道,覃卓燕自己作死,着急着带兵去剿匪,倒是正好省了他去找柳明月商量的功夫。 “不过这最后的复健过程最为痛苦,殿下支撑不下去,之前的治疗将会功亏一篑,只要撑过去,您的腿好之后,对您习武大有裨益。” 帮覃卓燕治疗腿疾的日子里,白子玉表现地很是尽心,加上覃卓燕的双腿确确实实随着他的治疗而能站立行走,谭卓安对他十分信任。 这会别说白子玉帮他治疗的过程万分痛苦,就是要割伤他的腿放血,覃卓燕也不会怀疑白子玉是别有用心。 原先针灸时银针上淬的药已经让覃卓燕痛苦万分,双腿浸泡在药汤之中,再用银针于汤药里推进体内,其痛苦胜过之前百倍。 钻心刺骨的痛楚袭遍全身,冲击着覃卓燕全身的感官,在针灸过程中,他疼地几度叫出声,尽管痛到如此地步,他还是忍了下来。 “殿下,最后的治疗,结束了。”第四日夜里,白子玉收回覃卓燕腿上针灸的银针,淡然道。 腿泡在药桶里的男子缓缓睁开眼,脸色白得如纸一般,但他的双眸炯炯有神,似比边上的烛火还要明亮。 覃卓燕忍着腿上还未完全淡去的痛楚站起身,试着运功行走,脚下果然更加有力,行动之间更为敏捷,覃卓燕大喜:“神医所言果然不假!” 没想到白子玉的诊治法子,当真能够让他的身手更上一层楼。 “草民的职责已尽,望殿下保重自身,我们后会有期。”白子玉没有鞠躬,照旧是行了礼,背上自己的药箱就走。 不过这回和之前不同,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后,想来不会有后会之期。 覃卓燕还想说什么,但白子玉走得飞快,他没来得及将人叫住。 不过明日就是前往寇城的日子,覃卓燕没功夫想别的事,至于道谢,等挣下功名之后再向神医道谢无妨。 定北侯世子覃卓燕双腿痊愈,多年赤子之心不灭,请缨去剿匪的消息传遍京城,领兵出征这日,覃卓燕别提多神气。 覃卓燕认定自己能凯旋而归,届时在大殿上跪受圣上封赏。 然而覃卓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身死于此次剿匪一役之中。 “这位就是京城派来的什么,定北侯世子,一个黄毛小儿,竟敢来叫阵,真是不知死活。”匪寇山寨前,山匪的为首的人见覃卓燕年轻,不屑地笑了。 还以为京城此次派人来围剿,会派什么人物来,结果竟是一个细皮嫩肉的世子。 “二哥说错了,应当称其为瘸腿世子才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魁梧壮汉眼神挑衅地看向覃卓燕,他身后的匪寇闻言都大笑起来。 跟着覃卓燕的将士闻言没有跟着嘲笑,可心里却觉得耻辱。 覃卓燕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他此行抱着必胜的决心,压根就不把这些人的轻蔑放在眼里,等他取了这些人的项上人头,谁还敢嘲笑他? “别光耍嘴皮子功夫,尔等居于寇城一隅,朝廷本不想多加为难,不想你们得寸进尺,今日本世子就替圣上除去你们这些祸害,将士们,听我号令!杀!” 覃卓燕手持长枪,策马冲在最前向匪寇杀了过去。 将士们本来都有些担心覃卓燕当不了一军主帅,此刻见覃卓燕最先冲出去,都被他所感染,士气高涨,一齐跟着冲锋。 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长枪,覃卓燕心情激荡,心想自己在轮椅上窝囊多年,总算能够在今日一雪前耻。 马背上的青年挥动长枪,冲进匪寇的方针,正要大展身手,将这些嘲笑他的山贼杀个落花流水时,踩着马登的双腿骤然没了力气。 他双腿的力气,就似瞬间被人抽走,覃卓燕身形一僵,破绽就露了出来。 贼寇的首领见覃卓燕带领的将士气势震天,心里还有些拿捏不准,不想覃卓燕冲到跟前,却没有立即出手,破绽百出。 贼寇不及多想,立即出手刺穿覃卓燕的心口,将人从马上挑下。 覃卓燕被挑下马,重重摔倒在地上,血从他的心口与口鼻涌出,血流一地。 被山贼杀死时,覃卓燕双眼圆瞪,瞳孔似要凸出来,看着很是可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不明白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双腿失去力气。他的腿分明已经治好,为何会这样? 本来气势高涨的将士看见覃卓燕被为首的匪寇杀死,士气大减,原本高涨的气势偃旗息鼓,落了下风。 山匪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他们杀人不为国家大义,只为自己,杀人对他们而言,不需要什么理由,亡命之徒,下起手来狠戾非常。 “退!快退!”主将已死,跟在主将身后的副将只能临危受命。 他挥动手里的剑命将士们退下,这种时候继续往前冲,绝不是好计策。 他们固然想走,但匪寇见将士的方阵已经大乱,怎么会放过这个大挫朝廷锐气的机会,毫不犹豫追上去将朝廷的将士斩杀在刀下。 朝廷的人死得越多,将士的心就越乱,匪寇的气势也就更盛。 本来三千人的将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伤过半,剩下的人被匪寇围在中央,这些匪寇,分明是不想留一个活口。 “诸位将士!匪寇不除,社稷难安,今日既然我等都要身死在此,与其惶恐坐以待毙,不如咬牙杀出一条血路,若是束手束脚,只会命丧刀下!” 副将指挥将士们作战后退,知道士气被打击太狠,人到了穷途末路,只能向死而生,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4节 本来将士们都有些灰心,闻言才稍稍振作些。 与其畏首畏尾被山贼杀死,还不如奋起反击,能杀一个贼寇是一个! 第140章 方才那位身手了得的公子是何人? “杀!”几名冲锋的将士率先向匪寇冲了过去,其他人见状也立即跟上。 众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匪寇一战,战局反而出现好转,将士察觉这一点,便越战越勇。与其窝囊地死去,还不如拉匪寇陪葬来得痛快。 前期将士折损人数过半,尽管现在奋起反击,人与匪寇倒是人数相当,可匪寇手段极狠,贼人没好果子吃,将士也没讨到好处。 这一仗打得实在惨烈,山里的空气弥漫着血腥气,脚下的土地被血水染红,无数的尸首倒在地上,分不清敌我。 就在将士们抱着与贼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奋战时,空中忽然传来兵器破空之声,几名匪寇同时倒下,倒下的人脖子上无不插着一把飞刀。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白衣蒙面的男子施施然落于两军阵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出手,没反应过来的匪寇接连倒下几人。 这些人的死法都一样,那就是被飞刀刺伤要害而死。 男人轻功了得,众人只觉得一道白影在眼前一晃,不过瞬息,那些匪寇就毙命于阵前。 那些匪寇虽死,活着的将士也不过剩下百来人。活下来的士兵呆呆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而那名白衣男子将匪寇杀尽之后就离开了,根本不给将士询问他身份的机会。 “李大人,方才那位身手了得的公子是何人?”一名士兵看向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副将。 李副将看向被杀的匪寇脖子上的飞刀,也是茫然:“我从军三年,还不曾听说军中有这等身手的人物。” 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以一当百,以一人之力杀了百来名贼寇。 李副将捂住被捅出一个血窟窿的腹部,草草用纱布缠住,撑着伤势指挥将士们清理战场。 “不知这些贼寇可有与其他人勾结,此地不宜久留,快将地方清理干净,将……定北侯世子的尸首收殓好,送回京城。” 剿匪一役虽胜,但赔进去了两千多条人命,说是惨胜不为过。 其他将士清理战场时,李副将先派人回京城传递消息,请陛下派人支持寇城,好尽快将战场清理好,护送伤员回京。 剿匪得胜本是值得高兴的事,然而得知将士死伤高达两千九百多人时,皇帝险些当场在朝堂上晕过去。 战况惨状至此,皇帝自要问罪领军的将士,不问不知道,一问,这下好了,覃卓燕不仅战死,而且是头一个死的。 “侯爷!寇城……寇城!”得知了寇城的消息,侯府门中的幕僚立即到府上传话。 先定北侯当年在军中颇有威望,所以就算如今的侯府没落,也有人跟随。 “胜了还是败了?”定北侯拿剪子打理着自己养育多年的盆栽松柏,对其照料十分用心。 覃卓燕前往寇城之后,定北侯与侯夫人难得同心,这些时日两人吃住都在一处。 侯夫人本在屋里做女红,听外头有人说寇城,便走出来听一听。 “胜是胜了。”幕僚面色复杂地看向其实已有些年迈的定北侯夫妇。 定北侯听出幕僚语气有异样,不解道:“什么叫做胜是胜了?” “方才寇城有消息传回宫中,寇城剿匪一役虽胜,但是惨胜,三千将士,死伤过两千九百多人,世子,亦战死于阵前。” “咔嚓”,幕僚话音落地,侯爷手里的剪子一时没注意,将长得正好的枝条剪了下来,本来生得茂盛的松柏盆栽变得萧条许多。 定北侯尚觉得耳边一片嗡鸣,身后就传来婢女悲痛的呼声。 “夫人!您振作一些!来人!快去请大夫!” 侯夫人经不住刺激晕倒,请了大夫来针灸之后,人才醒过来。 往日里就算侯府再艰难,侯夫人打理起家势来也是雷厉风行,不见气馁。 得知儿子死讯后,侯夫人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不见一丝生气。要不是人掉着眼泪,加上胸腔因呼吸有起伏,看起来就如死人一般。 “我不信,燕儿的身手不差,怎会死在阵前?这是他头一次领差事到阵前,出征前他还到我跟前来说,他必定能为侯府挣回体面。” 侯夫人说着,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她本就只得这么一个孩子,不想人到中年,竟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若儿子久经沙场,刀剑无眼丧命也就罢了,偏偏是头一次出征,怎的才头一回办差就死在阵前,侯夫人如何能接受? 在侯夫人看来,覃卓燕的一生,应当是发光发热,功名加身才对。 定北侯坐在床沿边上握着侯夫人的手,不止妻子,面对儿子的死讯,身为人父,他何尝不是大受打击? 夫妻二人默默垂泪半晌,侯夫人握着侯爷的手紧了紧:“侯爷,妾身觉得燕儿的死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妾不信他就这般潦草丧命。” 定北侯也正有此意,寇城的匪寇虽然棘手,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前去剿匪的将士,差不多死绝。别人定北侯夫妇不知,可自己的孩子,身手算是天之骄子,怎可能就这样死了? “陛下已经差人去协助寇城的将士清理战场,燕儿他……的尸首很快就会送回侯府,届时我们请仵作来验尸,这件事,非查不可。” 定北侯命人去请来京城中最有声望的仵作,等覃卓燕的尸首送回侯府之后,立即着仵作验尸。 为了查出儿子身死的真相,侯夫人撑着病躯前来等仵作的结果。 可仵作反复查验了数次,将覃卓燕身上全部仔细查验过,覃卓燕的死因在于心口的致命伤,此外还有被挑下马的摔伤,除此之外,没任何不对。 覃卓燕身上的伤势,皆是因打仗留下,没有其他任何问题。他身上并无中毒迹象,无论肤色、血液、口舌一切正常。 “先生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么?或是还有哪里查漏了?”侯夫人不愿相信。 仵作知道要他们一时相信唯一的嫡子不是死于非命难以接受,尽管已经查了几遍,仍是耐心解释:“回侯爷、夫人的话,小的就连殿下的发顶都查验过,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第141章 你说,谁死了? 仵作今年已有五十岁,在这一行办事也有多年经验,知道哪些地方最容易动手脚而不容易发现,所以他检查地十分仔细。 就算是看再多遍,也不能改变覃卓燕是死于外伤的事实。 侯夫人不放仵作离开,定说是哪里查漏了,有所忽略。仵作不堪其扰,干脆示意定北侯府上前,看着他查验。逐一把病人的七窍、头顶、腋窝等地方验给夫妻二人看。 看着孩子的尸首被人翻来覆去地查验,定北侯泪流满面,拉住侯夫人,让人给了仵作银子,着管家将人送出府去。侯爷虽然难以接受,但也清楚为难仵作无用。 “侯爷您还记不记得,燕儿曾经为太子伴读,是在武状元面前习过武的,若不是意外伤了腿,他早应该是前朝的大将军,山贼难缠,但难道能胜得过朝廷训练有素的将士?” 侯夫人抹着泪说着此事疑点,战场上刀枪没有眼睛,要想全身而退没有可能,但不至于丧命,至少不应该因剿匪一事而丧命。 今日覃卓燕若是身受重伤,侯夫人尚且认为是战场上不可避免的意外,但她的儿子死了。 “燕儿不仅是夫人独子,亦是我唯一的嫡子,燕儿的死因,我一定会查清楚,不会就这么算了。”定北侯抹去脸上的眼泪,眼底闪过不甘的戾气。 就在定北侯夫妻想着如何为儿子身死昭雪时,覃卓燕战死的消息也传到周百合耳中。 当初周军远身死的笑死传到周府,周百合也是在喝着茶听侍女念话本。 得知寇城一站得胜,周百合笑得合不拢嘴,心想世子回京,陛下自然重赏,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一机会,哄覃卓燕开心定下扶正她的时日。 结果与打了胜仗的消息一起传来的,是覃卓燕的死讯。 “你说,谁死了?”周百合端着茶盏的手颤颤发抖,茶盏与茶碗盖相碰,发出稀碎声响。 “世子殿下战死在寇城,尸首已经被护送回侯府了,侯爷与侯夫人正在前厅请仵作验尸。”嬷嬷痛心疾首地将覃卓燕身死的笑死告知。 周百合眼前一黑,手里的茶盏跌在地上,女子双目紧闭向后仰倒,竟是晕死过去。好在绿吟眼疾手快将人护住,急忙命人去请大夫。 才帮侯夫人针灸完的大夫领了诊金正要离开,就被人火急火燎拉到周百合这边的院子,忙得出了一身的汗。 覃卓燕战死的消息可谓如惊天噩耗,侯府上下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还得操办覃卓燕的后事,到处都乱哄哄的。 大夫给周百合开了安胎宁神的药,一碗汤药灌下去,人才醒了过来。 “姨娘,您千万要当心身子,如今,您的倚仗,可就当真系在您自己身上了。”绿吟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百合的孕肚。 覃卓燕一死,身为遗孀,周百合姨娘身份,能依靠的就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周百合失神地看向绿吟,不确定地问:“殿下,当真战死了?” 她嘴唇苍白皲裂,看起来丝毫受不得刺激,绿吟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看绿吟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算她不说,答案也再明显不过。 覃卓燕战死寇城,突降恶耗,整个侯府都为之沉浸在悲痛中。 定北侯府唯一的嫡子身死,也就意味侯府要身陷风雨飘摇中。 “我知道了。”周百合闭上眼,眼泪自眼角滑落,没入软枕。 周百合落泪,不仅是为覃卓燕的死,更是为自己将来坎坷的前路。 哭了好一会,周百合才睁开眼,撑着坐起身,端过桌上的汤药慢慢喝完。 “姨娘您……”绿吟接过空碗,目光担忧地在周百合身上打转。 “我原本想着,我这一胎生出来,毋庸置疑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儿子,就是侯府长子……”她有的是办法让覃卓燕别的孩子都没办法降生! 手里捏着这张侯府长子且是唯一后嗣的筹码,她早晚会成为世子妃。 周百合是想过的,覃卓燕对她情分不深,所以腿才好就纳了两位妾室。既然这样,覃卓燕只怕多半没想兑现承诺真让她做世子妃。 他不兑现,周百合可以想法子。一味等他人施舍,是最愚蠢的行径。不料,覃卓燕战死。 “姨娘?”绿吟见周百合面色不定,很怕她想不开,紧张地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 “我寻思,来日世子建功立业,我的身份亦会随之水涨船高,谁知殿下却死在寇城。”周百合像是把话说给旁人听,又更像是自言自语,绿吟心里一咯噔,眼神不敢从她身上移开。 “好在,我还有这个孩子。”周百合吐出一口浊气,心情难以名状,她笑着看向紧张自己的绿吟,“我可不会寻死,我定会平安生下腹中孩儿,死了岂不是亏了?” 周百合脸上的笑,悲凉又带着扭曲的快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是侯府唯一的嫡系子嗣,无论是侯夫人还是侯爷,都不会让自己唯一长孙成为庶出。 侯府的爵位需要承袭,覃卓燕死了,他们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腹中之子便是。 而嫡子生母,只能是世子妃,没有了夫婿,反而没人能动摇她世子妃的身份。 “绿吟,你替我送一封书信回周府去给母亲,看到书信,母亲自会明白我的意思。”周百合拿出私印交给绿吟,眼下她身子重,又动了胎气,不宜挪动,就由她说,绿吟来写。 帮周百合将她说的话写下,绿吟每落笔一个字,心就安稳一分,主子果真是想开了。 世子遗孀抚养将来的爵位继承人,一路不会轻松,但来日希望,全在这上头。且不求将来这个孩子能多出众,只要他能长成端正男儿,靠谱些,就是周百合下半辈子的依靠。 “周姨娘,大夫说您今日心情太过激动,不宜胎像稳定,命药房那边额外多熬了一碗抚平心头郁气的汤药给您,说喝下之后您注意休息,之后切不可再大悲大喜。”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5节 第142章 侯府办丧事 门外说话的是药房来送药的婢女,绿吟将写好的信压好,等墨迹晾干再收好送去周府。 “大夫的叮嘱姨娘会记在心里的。”绿吟接过汤药,谢过送药侍女后将房门关上。 “姨娘,先把药喝了吧?回头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忙,只怕侯爷与侯夫人顾不到您这。”把汤药端到周百合面前,绿吟很是耐心地劝慰她。 “殿下为剿匪战死,丧事应当会大办,侯爷与侯夫人那边只怕是要忙上一段时日。” 周百合想到覃卓燕一死,她身边的不安定因素一下反而除去了,尽管心下为失了夫婿感到伤心,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她怀着孩子,有周府照拂,有什么可担心的? “绿吟,你待会拿一盒金丝燕窝出来,分做两碗熬了送去给侯爷与侯夫人,聊表我的心意。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和我说,殿下是他们的儿子,亦是我的夫婿。” 周百合将最后一口汤药喝下,吩咐绿吟去传达自己的心意与关心。覃卓燕不在,那么侯爷与侯夫人,就是她孩子长成之前的靠山,人情世故自然要做好。 “是,奴婢这就去办。”绿吟扶着周百合躺下,点上安神香等人睡下她才离开。 覃卓燕尸首被送回京城当日,定北侯府里外都挂起白幔和魂幡,丧事尚在筹备,侯府里就已时而传出哭声,在萧索的冬日里显得好不凄凉。 “丧事要办半个月,叫库房去按照单子上所需的东西采买,不能错漏什么失了体面。” 侯夫人红着眼把采买的对牌交给库房管事,覃卓燕是她独子,她就是掏空自己的嫁妆,也要大办儿子的丧事。她省钱这么些年,于此事上她不想俭省。 “是,讣闻已经送到京中各府,待到出殡那日,定能如夫人要求的那般热热闹闹送殿下。” 管事拿着采买的对牌,心里不是滋味,没想到他操持的头一件大丧,竟是世子的。 说起儿子,侯夫人又掉起眼泪来。捂着脸哽咽道:“下去吧,务必好好置办燕儿后事。” 为覃卓燕之死悲伤的,唯有侯府的人,京城百姓乃至高门王族,都看着定北侯府的笑话。在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朝夕之间地位天翻地覆的家族。 曾经的周府,如今的侯府都是活生生的例子。盛极必衰的道理,恒古不变。 怎么说覃卓燕是为剿匪而死,百姓应当为他哀悼才是,谁让侯府行事不知低调? 此前覃卓燕治好双腿,定北侯夫妇就迫不及待地四处宣扬,逢人就说儿子的腿治好了。要说覃卓燕能治好腿是好事,确实值得高兴。 定北侯夫妇错就错在太得意忘形,四处说覃卓燕之前因为腿疾耽误了,自家孩子不是池中物,只待合适的时机就能一飞冲天,狂妄自大至极。 他们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好似覃卓燕已经得到重用,不久就会成为权臣一般。 “要说侯府也是作孽,高兴过了头以至乐极生悲,但凡定北侯府的人晓得何为徐徐图之,定北侯世子何至于身死,以至于阖府都成为京城里的笑话。” 茶楼、酒楼乃至大街小巷,无不有人在议论有关覃卓燕的事。覃卓燕的腿疾才好就急着上战场,会战死,不是不能预料的结局,侯府的人是心急过了头才落得今日下场。 侯府不见得多可怜,可怜的是随覃卓燕前去剿匪的将士。 “可不是么,巴巴到陛下跟前请缨,一将无用累死三军,世子殿下战死是因他拎不清,死他一个也就罢了,前去寇城的将士,足足有三千人啊,足足死了两千九百人。” 茶楼里议论纷纷,不少人闻言摇头,还有不少为无辜丧命的将士感到愤愤不平。 “世子着急立功,自己赔了性命不说,还险些害得将士全军覆没,真是造孽。这还是陛下派给他的头一件差事,才开头世子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知圣上心里作何感想。” 议论覃卓燕的人里,有说话比较委婉的,自然也有说话直接的。 说到气愤处,脾气直一些的说话便难听起来:“归根结底,无非是世子自命不凡,可实则却是个草包废物,根本就不配领军打仗,他死了就罢,还白白害死千条人命。” 覃卓燕丧了性命,导致定北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因此变得很是尴尬。定北侯身为覃卓燕的父亲,不得不进宫面圣,皇帝见了才失去儿子的定北侯,却实在难给他好脸色。 “寇城贼寇初平,还有许多事需要善后,爱卿初丧爱子,自是痛心非常,丧事操办完之前可不用早朝,爱卿先回府去,好生办爱子的丧事。” 皇帝草草地安慰了定北侯几句,用词堪称敷衍,就连基本的慰问奖赏都不曾给。 覃卓燕初征确实如此结果,皇帝还得费钱费力去安抚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不降罪定北侯府已经是万幸,定北侯不敢有不满,叩谢过圣上就退出御书房。 覃卓燕死讯传来,柳明月当日晚上命人拿了十两银子去,买了不少好肉好菜回来,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请府里当差的下人侍卫大快朵颐了一顿。 母女二人则在屋内设小席,柳明月斟酒痛饮,就差把开心二字写在脸上。 “为娘知道你高兴,不过还是低调些,只在心里高兴就好,你今日,表现地太过明显了些。” 柳如意陪着女儿吃饭,柳明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知道她是高兴,但到底是死了人的事,柳如意有些担心如此太过嚣张,怕是惹人注意。 “我们在周府时处处谨慎,后来女儿被迫嫁到侯府还得处处小心,如今总算得了自由,不过是在自家府上痛饮吃喝,怕什么?” 从醉仙楼买回来的酒又香又烈,是酿的新酒,柳明月很是喜欢。 至于母亲所担心的,柳明月根本不在意,她拘束了一辈子,重活一遭,才不要再把自己困在规矩之中,再小心谨慎活上一世。 第143章 只要我想,这个孩子,都只能是男孩 “母亲,我们在自己府上,不过吃一顿饭罢了,还能有谁来揪我们的错处?就算女儿以歌相和,也没人能到我们府上管闲事。” 柳明月脑袋晕乎乎的,心里从未如此痛快过。她一步步达成自己的目标,让亏欠自己的一个个付出代价,她很高兴。 至于覃卓燕的死,又不是国丧,别说她在家中饮酒,就是到酒肆寻欢作乐,也无能人管。 次日,柳明月去找白子玉,本想和他一起去痛痛快快再痛饮一场。推开院门,没看见在院子里忙活的白子玉,倒闻见淡淡酒气。 柳明月寻着酒气找到卧房,就见白子玉抱着酒坛子醉倒在矮榻上还未清醒。 屋内火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屋内凉飕飕的,柳明月忙把人扶回床榻上,给白子玉盖好锦被再去把炉子里的火重新点燃。 “你怎的独子一人喝得酩酊大醉?白神医不是最疼惜身子,从来不生病,也不会做容易让自己生病的事?我今日不来你非着凉不可。” 一边点炉火,柳明月一边环顾四周,看茶碗茶壶放在哪。 “我后悔了。”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眼,不知是否清醒,喃喃开口。 柳明月找到茶壶,换了壶里的茶水,重新添上茶叶后将茶壶放在炉火上烧开:“后悔什么?” “让覃卓燕死在寇城,我后悔了。”白子玉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看着柳明月。他头发蓬乱,眼眶红得妖冶,因酒气还未散,他面颊酡红,不复往日仙人之姿。 柳明月眼下无心关心他的神貌,咽了口唾沫,不解道:“什么?” “杀了他,有别的方法,可他死在战场,牵累的是无辜将士的性命。”白子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字句朱玑,“你知道寇城一役死了多少人么?” 此问如当头棒喝,柳明月僵立在原地,那一瞬,她明白了白子玉所说的悔是何意。 “你我都在京城,不曾去过边关,更不知寇城的匪寇如何凶残,两千九百名将士,有去无回,是你我之过。” 白子玉说罢无力地在床沿边坐下,两人在沉默之中对峙,心思各异。 直到火炉上的茶水烧开,柳明月才去把茶壶提起来,斟了一杯茶在桌上。 “此事错不在你,在我。”说完这句话,柳明月就转身离开。 定北侯府为覃卓燕的死上下哀痛,侯爷与侯夫人伤心儿子战死,悲痛过后,也知周百合肚子里怀着覃卓燕最后的血脉,对其很是重视。 是夜。 在覃卓燕灵前上过香后,侯爷来到侯夫人的屋子。 嫡子死后,离心的夫妇二人比从前要亲近一些,有什么事都会一起商量。 “侯爷?”侯夫人本已准备歇下,最近府中事忙,身为主母不能病倒。 侯夫人虽为儿子的死悲痛,但还是会固定休息与饮食,如此勉强支撑。 侯爷疲倦地在扶着官帽椅坐下:“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夫人说。” 下人闻言无声退下,房门关上后侯夫人才不解地问:“侯爷何事?” “夫人,燕儿战死,如今侯府爵位无人继承,若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可立为世子好生栽培,若是女孩,我想和夫人商量着……” 侯爷犹豫片刻,还是把话说了下去:“若周姨娘未生下男子,还请夫人从几位庶子里挑一位合眼缘的记在你名下,我不指定,全凭夫人喜欢,如此爵位才有人可继承。” 这些年侯爷与侯夫人离心,就是因为侯夫人膝下子嗣单薄的缘故。 他也知道要侯夫人在嫡子才死没多久,就选庶子继承爵位为难,但为了侯府的将来绸缪,不得不如此。 侯夫人久久不语,侯爷见状只好道:“我知你心里不愿意,但爵位无人继承,在你我百年之后,侯府的命数也就到此为止无人相继了。” 本朝律法规定,爵位只能由嫡子继承,但没有要求嫡子必须为正室所出,记在正室的名下,也算是嫡子。 “侯爷说的是哪里话,妾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今时不同往日,此事妾会认真斟酌,来日周姨娘若不能诞下男婴,妾就选一庶子记在妾的名下。” 侯夫人说得淡然,没有流露出怨怼不满,侯爷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能如此明事理,我就放心了,灵堂还需有人守夜,夫人好生休息。”侯爷握住侯夫人的手拍了拍,良久才松开手。 将侯爷送出屋门,侯夫人回屋,看到桌上那杯侯爷用过的茶杯冷哼一声。西院那几个贱人所生的儿子,她一个都不喜,抱养庶子,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若是才生下来的幼子抱在身边教养也就罢了,那孩子好歹还会真将她当做母亲。 可如今侯府的几位庶子,都将过舞象之年,自小在生母身边养大,焉会真心认她为母?只怕回头占去嫡子之名不说,还恩将仇报。 自古以来,但凡要把庶子养在正室名下,大多需要去母留子。然庶子长成,再这么做已来不及,还会弄巧成拙让庶子恨上自己。 纵然不恨,庶子这时候记在名下,侯夫人不认为他会孝顺自己。 “周姨娘这一胎是男是女,至关重要,她若真没能生出男婴来,我就不得不把庶子养在名下。”侯夫人支着额头,已然没了睡意。 “侯爷竟然想让您养庶子?”跟进屋伺候的嬷嬷错愕道。 侯夫人虽不愿意养庶子,但也清楚侯爷在此事上没有私心:“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子嗣缘薄,只有燕儿这么一个孩子,偏偏……” 事已至此,侯夫人只能祈祷周百合这一胎得个儿子,他方能安心。 段妈妈眼珠子转了转,脑海里就有了点子:“夫人既盼着周姨娘腹中子是男孩儿,那,这个孩子无论生下来如何,都只能是男孩儿。” 嬷嬷话里的暗示隐晦,侯夫人却立即听明白了。 侯夫人抬眼看向段妈妈,眼底闪过一道精明:“你提醒了我,只要我想,这个孩子,都只能是男孩。” 第144章 指不定肚子都争气,给您生三个大胖孙子 眼前的难题迎刃而解,侯夫人激动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你去注意京城周围城池有孕的妇人,看谁与周姨娘有孕的时间相近。”侯夫人当机立断,吩咐段妈妈立即去筹备。 周百合还有一段时日才生产,在其临产前,先找好与她孕期相近的妇人,在那些妇人产子时,选产下男婴的买下。 若周百合生的是男胎就罢,若不是,那就将孩子换掉。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6节 就算周百合腹中这个孩子是覃卓燕的遗腹子,对侯夫人而言,生的若是孙女,也没什么用,不如送走。 侯夫人宁可将他人之子养在身侧,也不允许侯府的爵位落在庶子头上。 次日,段妈妈从府外回来后,就高兴地往侯夫人屋里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喊:“夫人!好消息!好消息!” 府内覃卓燕的丧事尚未完,就算是找到合适的狸猫换太子的人选,如此高声喊叫,也太过嚣张。 侯夫人不悦地皱起眉,冷声道:“嚷嚷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 “夫人,真是好消息,侯爷叫奴婢请您到世子的院子里去呢。” 段妈妈来不及解释那么多,立即那衣裳帮侯夫人更衣。 她又说好消息,又说侯爷的,侯夫人被她绕得云里雾里,便先将人按住:“到底发生了何事,快快说来。” 段妈妈动作一顿,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喜上眉梢道:“殿下那二位姨娘,说是都有了身孕,侯爷已让人去请大夫,这会正等您过去。” 原本侯夫人不知发生何事心里忐忑,闻言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惊喜道:“那两位侍妾都有了身孕?” 一个时辰前,周百合叫来人牙子,打算将覃卓燕屋里那两名侍妾发卖省事。 两名侍妾虽没有一儿半女,但到底是覃卓燕亲自抬为姨娘的,那就是侯府半个主子,周百合不放心将这两个人放在府里,不如发卖作罢,免得威胁到她的孩儿。 谁知找来人牙子后,两名侍妾得知周百合打算将她们发卖,立马说自己怀里世子殿下的孩子才,此话一出,阖府震惊。 其中最不愿意相信二人有孕的,自是周百合。侍妾若真的怀孕,就是覃卓燕的遗腹子,府上下人不敢怠慢,立即去知会侯爷与侯夫人。 “大夫,二位姨娘的脉象如何?”大夫才帮二位姨娘把脉,侯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 “夫人稍安勿躁,还请先坐下来,容小的仔细帮二位姨娘把脉。” 大夫无奈地将侯夫人劝下去,等屋内静下来,才隔着帘子帮二位姨娘把脉。 一刻钟功夫过去,大夫起身对侯爷与侯夫人拱手一礼:“回侯爷、夫人的话,小的观二位姨娘脉象,确实都是喜脉不假。” 大夫说着自个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世子的双腿才好,竟然让二位侍妾同一时间段有孕。 侯爷与侯夫人闻言都有些激动,侯夫人不确定,又问:“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二位姨娘有孕的时间短,虽然脉象不十分明显,但确实是有了身孕,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大夫笑着拱了拱手,这样的事,若是不确定,他不敢胡言。 侯夫人在心里吁叹一声,心想老天还算垂怜她这个苦命人,没了独子令她痛不欲生,若再让她过继庶子,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幸两位侍妾争气,都怀上了燕儿的子嗣。三胎,总不至于三个人,没一个能生下儿子。 不管怎么说,让覃卓燕的孩子承袭爵位,总比找外头没有血亲的好。 “好,甚好,让库房那边调整二位姨娘饮食起居的用度,另外各多选两个稳妥的人跟着伺候,若她们有个闪失,负责照顾她们的人都别想好过!” 侯夫人高兴之余,不忘吩咐段妈妈去安排照顾两位姨娘的事宜。周百合坐在屏风一侧,气得面色发白,她死死盯着帘子后的两位侍妾,不满侯夫人对她们的重视,却也无可奈何。 “就照夫人说的,立即吩咐人去办,三位姨娘产子前,都需仔细照料。” 侯爷说罢,便提到另一件所有人都在意的事:“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与夫人只有燕儿一个孩子,你们腹中怀着嫡子的遗腹子,将来谁能先生下儿子,那个孩子,便是嫡子。” 嫡子的生母,自然就是侯府的世子妃,也就是侯府将来的太夫人! 几位姨娘各怀心事,齐声应‘是’。能成为世子妃,几人的心思都开始蠢蠢欲动。 周百合虚荣,另外两位侍女原本就是婢女抬上来的,更想要尊贵的身份。 得知两位姨娘有孕后,侯夫人的心情就好了许多,不再是整日伤心颓丧。 “我这还有一箱子上号的补品,平均分做三份去给三位姨娘送去,她们腹中的孩子,必须都安然生下。” 侯夫人一改往日里的小气,对周百合几人十分大方。 “夫人,那,找男婴一事还要继续办么?”段妈妈小心地问。 虽说三位姨娘都有了身孕,但是若为了万无一失,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还找什么?我儿有本事,这么快就让那两位侍妾有孕,她们腹中定然能怀上健壮的男婴,我们静候佳音就是。” 侯夫人自豪地扬起嘴角,在确定两位姨娘有孕时,她就已经歇了让人找男婴的心思。 “夫人,茶。”婢女送来新煮好的茶,将茶奉上就退了下去。 侯夫人看了那侍女一眼,想说什么,刚开口就被段妈妈打断。 “夫人安心,三位姨娘,指不定肚子都争气,给您生三个大胖孙子!” 段妈妈的安慰让侯夫人心花怒放,侯夫人满意地点头道:“但愿如此。” 侯府里发生的事,当日就传到柳明月耳中,知道两位姨娘有孕时,柳明月正在如意阁清点账目。 得知侯府的事,柳明月云淡风轻让人退下,淡然地抿了一口茶。覃卓燕抬了那两名婢女为姨娘后,她就在暗中为那二人调理身体。 第145章 足足划出去三万两银子 两位姨娘都年轻,加之是婢女,身体底子好,只要稍加调理,很容易就能怀上身孕,她要的,就是侯府不得安宁,三个女人为争世子妃的身份彼此算计。 她与那两名侍妾无冤无仇,她们两个如何,柳明月不关心,但周百合,绝不会有好下场。 “李思。”柳明月将掌柜叫进来,把算好的账本交给他,“照着账册上的数目,把银两送到战死将士的家眷手里。” 柳明月把账册合上,账本足足有一拳的厚度。 李思翻开账目最后一页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睁大,不解地看向柳明月:“公子,这账目上,足足划出去三万两银子。” 就算如意阁的生意好,三万两白银,也是足足两年的营收,而且还不是净营收。 “我心里有底,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三万两白银,柳明月眼睛眨都没眨。李思看了眼柳明月,见东家显然心情不怎样,抱着账册就要下去。才走到门口,柳明月却再度开口。 “但凡是记在册上的人名,只要他们到我们名下的铺子找活计,不管怎样,都帮他们安排一份差事。” 李思眉心一跳,心想东家是个有良心的生意人不假,但他还真不知,主子何时这般有家国情怀。李思离开客房后,柳明月不知在屋内坐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手边的茶已凉透。 柳明月站起身,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如意阁。她一招坐山观虎斗的计策使得极刁钻,侯府两位姨娘确定有孕后,侯府就再无安生日子。 三个有孕的女人日日明争暗斗,那戏码,比梨园里的戏还精彩。不过她们也只敢私底下较劲,不敢闹起来,虽说是私下争斗不断,动静却不小,尤其是苦了侯府做下人的。 周百合怀着孩子月份大了,不会蠢到与两位小妾面对面起冲突,多是私下挑拨。她在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应的饮食起居,都是身边信得过的人亲自照料,不可谓不小心翼翼。 尽管周百合这般小心,但百密终有一疏,她院子里伺候的人太谨慎,就有人在她的饭食中动手脚,让她吃了些相克的食物。 食物相克,不能要人性命,可对于有孕的妇人而言,极为凶险。好在府里十二个时辰都有大夫候着,周百合腹部不适,下人立即就去将大夫请了来。 侯夫人得知周百合动了胎气,紧张地亲自到周百合房中相看宽慰。 “大夫,周姨娘的胎像如何?”侯夫人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关切地等大夫为周百合把脉。 “姨娘吃了些相克的食物,小的已经让姨娘喝过催吐的药,方才已经将食物吐出来也就无碍,不过姨娘生产的日子将近,还是得多加小心,月份大了,大人和孩子都经不起折腾。” 身为医师,只负责治病,这已是大夫尽力所能提醒的话,能不能往心里去,全看自个。 侯夫人听出医师话里的意思,点头道:“自然,辛苦了。段妈妈,送医师出去。” 医师跟着段妈妈离开,侯夫人才目光复杂地看向心事重重的周百合。 “我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侯夫人说罢,看了一旁伺候的绿吟一眼。 绿吟为人聪慧有眼力见,见状先行带着屋内的下人退下。 “婆母。”周百合低着头,不接侯夫人的话。 侯夫人自己就是女子,也曾为腹中孩儿提心吊胆过,哪里不知周百合这点心思。 她不认为周百合这么想有何错,身后无人倚仗,不为自己打算,那才是奇怪。 “燕儿战死,你所能倚仗的无非腹中这个孩子,你顾虑颇多,我能理解,可就算周家没落,你也是周家嫡女,至于燕儿抬的那两位侍妾,不过是府上侍婢,你何必与她们计较?” 侯夫人所言一针见血,周百合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一贯眼高于顶,除去自己儿子外谁都不入眼的侯夫人,难得的耐心对她加以劝慰。 “你们三个,无论是谁都不能出差错,退一步来说,你有身孕在先她们在后,只要你生下儿子……就算你有孕比她们迟,只要你生下男婴,还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更金贵?” 她今日说的,算是肺腑之言,能否想开全看周百合自己能不能听得进去。 听完侯夫人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周百合才抬起眼帘来:“多谢婆母亲自来看我,之后我会静心养胎,至于别院那两位,儿媳不会再理会。” 侯夫人能如此耐心宽慰她,用心周百合如何不明白。 眼下,周百合只求自己能一胎得男,不然就算没有两位姨娘,她也讨不着好。 周百合没继续钻牛角尖,侯夫人很是满意,心想她还算是能让人省心。 “侯夫人、姨娘,周府赵夫人从周府派了两位可靠的嬷嬷过来照料,待姨娘平安产子之后人再回去。” 两人说完话,屋门外就传来绿吟的声音,侯夫人转过身去沉声道:“赵夫人派人来照料也好,我也能安心些,去安排两间屋子给两位嬷嬷住下。” 侯夫人待周府的人态度亲和,周百合心下惊讶,不过也真的放下心来。 侯夫人看重嫡子,她何须去和那两位妾室争什么,不如先顾好自己与腹中孩儿,若生下的不是男婴……后头再做打算不迟。 周府派来的两位嬷嬷办事牢靠,在跟前照顾地除了绿吟便是她们二位,平日里周百合所吃所用,都由她们三人严格把关。 侯府的氛围紧张压抑,反观柳明月在自己府上的日子,可悠闲自在许多。 离开侯府,意味着她与上辈子所发生的一切彻底错开,她走了一条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道路。只有在彻底地离开侯府之后,柳明月的内心才恢复平和,脑海中绷着的线得以放松。 眼下唯一剩下必须要做的事,就是让娘亲认回亲人,回去丞相府。不过,如今她没了世子妃的身份,要见到丞相府的人,很难。 第146章 来自丞相府的生意 柳明月端起茶盏,垂眸时,一片洁白的飞絮飘落在她的虎口处,转瞬化开。 “主子,下雪了。”花生欣喜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柳明月抬起头,就见星星点点的雪花缓缓落下,转眼,京城的时节已经入冬。 “是啊,下雪了。”柳明月有些怅然若失,一年时间,眨眼即过。 柳明月握住腰间垂挂的玉佩,既然不能主动接近相府的人,不妨日日贴身佩戴娘亲的玉佩,她人就在京城走动,总能遇上相府的人。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找上门去,但这么做显得太过奇怪,只怕会惹相府的人起无端猜疑。 娘亲是幼年时走散,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毫无预兆地找到相府,只会让她们看起来别有企图,只怕不能认回亲人,还会惹来麻烦。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7节 思来想去,就只剩等他人发现这一法子,于是柳明月时常男扮女装在京城内四处走动。 一来,是为了引起相府的注意,二来,是想找个机会与白子玉说上话。 柳明月还不知怎么与白子玉冰释前嫌,就先等来了与相府搭上线的机会。 “最近京城热闹的事可真多,两个月后就是元日,在这之前,则是殷丞相五十五岁大寿,听说今年相府打算大办寿宴,当今圣上还命礼部的人协同办理,可见对丞相的看重。” 京城中,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寻常百姓人家,都会对丞相寿宴一事议论上几句。倒不是喜欢闲话别人家里的事,而是丞相寿宴热闹非常,整个京城的氛围也都被带动起来。 “殷丞相乃两朝元老,在前朝兢兢业业,为我朝基业鞠躬尽瘁,陛下自然重视。加上近两年丞相身体不大好,能不能熬到六十大寿还未可知,所以今年才会热热闹闹办一场。” 满城都在说着殷丞相的五十五岁大寿,丞相府更是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 相府的下人都要配合库房那边的调动,抓紧时间准备寿宴所需的对象。下人忙得焦头烂额,府里的主子也没闲到哪里去。 今年为丞相贺寿,府里的女眷都要打一套新的首饰,做一身新衣。别看是挑选这些金银器物看似简单,真挑合身份场合的,那是眼睛都要挑花了。 “夫人,京城里做首饰的手艺还算不错的分别是这几家铺子。”嬷嬷把商铺的单子拿给甄氏过目。 甄氏身子不好,不过府里这些基本的事情还是需要操持。 “我已经有些时日没出去逛过,不知这些铺子都有什么特色,手艺又有什么区别,看来还得出去一趟才成。”甄氏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无意说道。 在边上帮甄氏按腿的殷妙音闻言看了单子一眼,只一眼,她就注意到单子上的商铺里有如意阁的名字。 “不如,就选如意阁的首饰如何?似乎他们店里还可帮人裁衣,料子花样也不错,不如就选这一家,母亲也就不必一家一家去看了。” 殷妙音说得随意,不是她有意帮衬如意阁,而是确实对如意阁颇有好感。 “如意阁?我怎么听着觉得有些耳熟?”甄氏挑眉看向自家女儿,自己这个女儿,虽说爱美,但也不曾见她何时醉心打扮过。 “母亲真是健忘,您不记得了么,之前女儿就是去如意阁为您挑了一套头面,因此还和周家的大小姐起了争执,是如意阁的掌柜公平处理,为我说话。” 也是因为这件事,殷妙音对如意阁颇有好感,对他们那位东家亦是。 “原来是这家,我就说呢。你从如意阁买回来的那副头面确实做工精巧,设计也别致,既然你推荐,那就选这家。” 甄氏食指在帖子如意阁三个字上敲了敲,笑着看向女儿:“与如意阁交接的事宜,就交给你罢。” “母亲放心,女儿会将此事办妥,不让您操一点心。”殷妙音接过单子,叫上侍从命人去准备马车,预备去如意阁一趟。 “这些年来,也不见妙音对谁家公子上过心,我看她似乎对如意阁这位东家的印象还不错,说起这号人物来总是笑眯眯的,也许,我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位柳公子。” 瞧着女儿的背影,甄氏勾唇一笑,眼底满是对女儿的宠爱。 “还真如夫人所说,老奴也有些好奇,这位柳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甄氏身边的嬷嬷笑呵呵地跟着说道。 如意阁门前,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店小二迎出来,看见马车前挂着的牌子,知这是相府的马车,忙站到一边等马车里的人下来。 车夫将脚踏放好,才卷起车帘扶殷妙音下马车。 “哟,原是殷小姐,不知今日来想要看首饰还是要裁制衣裳?”看见熟客,店小二立即熟络地招呼来人。 与周百合争执过后,殷妙音也来过如意阁几回,因坐的是相府的马车,一来二去,店小二也就知道了殷妙音的身份。 “我来,是要和如意阁谈一笔生意,不知你们掌柜可在么?” 殷妙音将丞相寿宴在即,相府女眷打算在如意阁裁制衣裳与选首饰的消息告知掌柜,让其把库房里最好的首饰与时兴的布料花样择日送去相府。 单论购买的数量,这不算一笔大单,可与相府交易,便算作大生意。 准备相府女眷要用的衣裳首饰,须得仔细用心,掌柜不敢擅专,次日柳明月到如意阁来查访时,便将此事告知于她。 “甚好”得知相府先找到如意阁,柳明月说不激动是假。 “我们店里的生意倒一直不错,但直接与高门显户交接的先例还不曾有,小的不敢怠慢。”掌柜的颇有些惶恐。 “既然相府小姐登门与我们做生意,我们自是要以十倍的诚心待之,你开库房,回头我亲自把首饰与布匹送到相府。” 柳明月一张巴掌大的脸,在狐裘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小。 掌柜低下眉眼,对东家没有半分的不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东家做生意的手段与性情的杀伐果断,别看他个子小,就觉得他好拿捏。 第147章 入丞相府 “相府的生意确实要认真相待,不过冬季正是商行事多的时候,东家就算不亲自接这单生意,托小的去,相府也不会觉得我们怠慢。” 东家名下经营的商铺不少,交涉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东家还是头一回亲自承接一桩生意打算亲手打理。 “如意阁经营也有些年月,是该将铺子的规格与名气更推上一层楼,相府这单生意,就是个不错的机会,何况我一个生意人,也该多结交达官显贵。” 柳明月莞尔一笑,她肩膀上的狐裘在风中细软的毛浮动着,看起来既柔和又充满生命力。 她这么说,掌柜就明白了,东家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响如意阁的名气,也想顺势与相府攀上关系,这么做其实也很合理。 接下来两日的时间里,柳明月去自己名下在京城以及周边城池的珠宝铺子与布庄走了一趟,为相府男女老少一役挑选各样合身份的配饰与时兴花样的布匹。 为了筹备这单‘生意’,柳明月在京城与周边的城池来回跑,一日一夜没有合眼。 第三日,柳明月不过睡了三个时辰,就动身去如意阁,将要送去相府的物件名目清点好,装上马车后送往相府。 殷妙音已经提前和门卫打过招呼,加上柳明月带着帖子,出示名帖后就被请到前厅。 人迎到花厅,管家先来待客,柳明月与其见过礼就说明来意。 “在下挑选了好些首饰与布匹,还请您去通传一声,请府中女眷来挑选喜欢的样式。” 就算她不说,管家已经看过她递的名帖,知道这人就是如意阁的东家,客气地命下人先上茶就去请小姐夫人们到前厅来。 阖府女眷里,数殷妙音最为活泼好动,只要不是歇息时,就不可能躺着。是以管家去传话,她是头一个到前厅来的。 “柳公子,许久不见。”殷妙音与柳明月打了照面,笑着颔首示意。 “殷小姐近来可好?”柳明月回了她一个笑容,也与其客套。 “好。没想到会是柳公子亲自送东西来,让我瞧瞧公子亲自选的首饰与布匹如何。”殷妙音期待地看向桌上堆地小山高的大小木盒。 “这些是我为殷小姐选的,这个年龄的女子多喜欢这些款式,我依照小姐的性子多选了些款式,殷小姐看看哪几样是喜欢的。” 柳明月对跟来的随从抬手示意,随从便将柳明月挑给殷妙音的首饰与布匹拿上来,陈放在桌上让其挑选。 琳琅满目的首饰,足足有几十样款式,看得让人花了眼。 柳明月到底是多年生意人,观殷妙音神色,就看出哪几款首饰合她的心意但又纠结不知该怎么选。 “这支簪子,是岁寒三友累丝赤金簪,虽不是时兴的样式,却是最经典的首饰题材,雅致又有趣,这是牡丹攒珠簪,娇俏灵巧,华丽却不显累赘,配上那牡丹花纹蜀锦制成的衣裳正好。” 柳明月介绍了殷妙音看中的几件首饰,顺带帮她搭配相应的颜色与布匹的纹饰,正好省去殷妙音愁这些。 “柳公子眼光好,若没有公子帮我挑选,我还不知纠结到何时。”殷妙音对柳明月帮她选的几样首饰很满意,开心地拿起那支岁寒三友的簪子端详起来。 “这位柳公子,果真是风度翩翩又能说会道,他的脾性,正好就是妙音喜欢的,就是不知柳公子作何想法。” 甄氏已经到花厅外好一会,不过没有立即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听两人说话。 等女儿与这位如意阁的东家交谈了一会,甄氏才迈步进了花厅。甄氏一来,殷妙音就略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柳明月没有见过相府的主母,但由嬷嬷搀扶走进来的妇人端庄大气,正值中年,又见其目光柔和地看着殷妙音,自然是相府主母无疑。 “在下见过夫人,陈放在这边的布匹与首饰您看看可有合心意的?”柳明月话音刚落,侍从就将挑个甄夫人的首饰送上。 甄夫人认真地看了柳明月帮自己挑选的首饰,点头表示满意,不过她没有着急着选自己的,而是先帮殷妙音拿主意。 “你手里拿着的这支簪子简约大气,再配上那满池娇的冠子与白玉丁香耳坠就很合适,再添别的就显得有些累赘。” 甄夫人拿了几对耳饰在殷妙音的耳边比对,最终选了细长温婉的白玉丁香耳坠。 “夫人眼光独具,这对耳坠就如画龙点睛,恰到好处。”柳明月本来也在犹豫殷妙音戴哪对耳坠好,见了白玉丁香,便觉得很合适。 甄夫人笑着看了柳明月一眼,将耳坠放回盒子里,殷妙音在寿宴那日佩戴的整套首饰,就这么选定了。 将女儿要佩戴的首饰选好,甄夫人才开始选自己的。 柳明月照旧将符合甄夫人气质的几套首饰做了介绍,殷妙音今日比往日还要活泼,帮着叽叽喳喳地一起挑选。 “我儿与柳公子还真是心有灵犀,总能想到一块儿去。”甄夫人状若无意地揶揄道。 柳明月对殷妙音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没听出不对来。殷妙音听出母亲话里的意思,瞳孔微缩,轻扯了扯甄氏的衣摆。 好在甄氏只是打趣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吉嫂,你去老夫人那边说一声,问问首饰布匹是送到老夫人屋里去,还是她老人家过来花厅凑凑热闹,选一选。” 老夫人不怎么见客,甄氏见这会老夫人还没来,寻思该吩咐身边的仆妇去那边院子问问老夫人可有打算过来或是什么时候来。 吉嫂应了声就要下去问老夫人,人还没出花厅的门,老夫人就先到了。 “我平时也不大走动,过来花厅也不远,哪里还用送到屋里去?” 老夫人拄着拐杖笑呵呵地进了花厅,低头看首饰的柳明月闻声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和蔼但头发已花白的贵妇人。 老夫人的身子有些佝偻,看着身体似乎也不太好,但相比病恹恹的甄氏,还是要精神些的。 第148章 丞相夫人 “在下如意阁东家柳随风,见过老夫人。”柳明月恭敬地先自报家门行礼。 老夫人看了眼两张桌案上都摆满了布匹首饰,且首饰样样精美,知道挑选了这些定花了不少心思,赞许地看向低着头的年轻人。 “你就是那位如意阁的东家?妙音之前说过你,老身有些印象,都别站着,坐下吧。”老夫人先在主位坐下。 她精神虽不差,但腿脚不好,站着的时间一长就不好受。 甄氏与殷妙音也都坐了下来,柳明月见状没有推拒,干脆的坐下来。 “在下将贵府女眷在寿宴上要用的首饰选了一批来,请老夫人挑选。” 柳明月言辞和善,笑容可掬,一派行事稳妥的生意人模样。 “你做事很尽心,能找出这么多做工精致的首饰,有心了。”老夫人看了一眼殷妙音手里拿着的一支簪子,又夸赞道。 柳明月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是在下应当做的。” 她抬起头,对上老夫人慈爱的目光,柳明月心头一颤,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眼前这位贵妇人,就是她的外祖母,她母亲在这世上血缘最为亲近的母亲。 也许是上一世过得太孤苦,也许是这辈子已报了仇,心中大石落下,也就不自觉的,更想要一份难得可贵的亲情,而她的外祖母,就在眼前。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8节 跟来的随从送上柳明月给老夫人准备的首饰,因是在长辈面前,随从有些紧张。 “把东西放在这,你退下就是。”老夫人没有怪罪为难,对随从态度十分和善。 这让柳明月对老夫人生出的亲近之情更深了一份,主动起身走上前去。 “他不曾见过老夫人你们这样的贵人,有些紧张,多亏老夫人宽和。”柳明月笑着将放在桌上的木盒逐一打开。 老夫人一眼就看中了一件狐狸毛做的抹额,抹额款式简单,中间镶嵌着一颗蓝宝石,镶嵌的底托样式简单,让这款抹额不至于太招摇惹眼。 “这件抹额真是漂亮,如此好的皮毛,如今可是难得了。”老夫人拿起抹额在手里,左右看着越发爱不释手。 除去抹额之外,老夫人还挑了几件款式大气的首饰。 “这件花团锦簇挑心上镶嵌着的是从西南产的宝石,质地纯净难得,这福禄八宝掩髻所用錾刻工艺有些费时但工匠做得颇为精细,您看着底下的蝙蝠衔宝就是个好彩头……” 柳明月细细地解释首饰的工艺以及所用的珠宝是产自哪里,她说得头头是道,这些细节到不能再细的学识她侃侃而谈没有一丝停顿。 就算是见多了世面的老夫人也觉得此子不一般,既然是商人,有经商头脑是最基本的,可像柳明月这般学识渊博,知道事无巨细的人不多。 就她说的这些,哪怕是闺中喜欢首饰、醉心打扮的女子也未必知道。 “柳东家好生能说会道,老身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嘴皮子如此厉害的人了。” 老夫人把手里的抹额放回盒中,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柳明月来。 柳明月此行是做足了功课的,为的是不在相府女眷面前露了怯,她介绍首饰,是身为东家应当做的,没想着靠这个引起老夫人的注意。 不过能吸引老夫人的目光,对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老夫人过誉,既然是要做生意,总要略做功课认真对待才对,不然在夫人与小姐的面前一问三不知,不是闹了笑话?” 柳明月言谈风趣,不自夸也不自贬,让厅内几位女眷都对她另眼相待。 尤其是甄氏,看着眼前这位‘少年郎’,那是越看越满意。觉得虽说柳公子是商人,但如此谈吐风姿,配女儿也不差。 柳明月扮作男儿身,在鞋子里垫了垫子,衣裳也穿笔挺衣料做成的,如此看起来就很是身材纤长,风姿卓卓。 老夫人对这位风度翩翩而少年郎很有好感,觉得他说话很让人顺意。老夫人对他另眼相待,还有另一个缘故,就是此人看着有些眼熟。 天底下相似的人颇多,老夫人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她哪里眼熟,心想此子一表人才,却是从商的商贾,觉得有些可惜。 “学识需要日久沉淀的学习,不能一蹴而就,柳东家若不是用心钻研过,何来今日的谈笑风生?妙音去如意阁,曾得你相助,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回问妙音,她都是草草带过,今日我想听你说说。” 老夫人说笑着,对上甄氏的目光,婆媳两人还真是想到了一块去。 “府里平时也没什么趣事,柳公子就说来给老夫人解解闷。”甄氏乐呵地附和到,嘴角的弧度压根控制不住。 “能得殷小姐时常提起是在下荣幸,不过那日在如意阁,在下不过是从公处理,殷小姐本就占理,我算不得帮忙,只是说了句公道话。” 柳明月把首饰盒子收放好,有意在老夫人面前走了个来回,为的就是让老夫人看到自己腰上戴着的玉佩。 此刻柳明月还不知,自己的外祖母与舅妈都看上了她,有意让她做殷妙音的女婿,她还想着要怎么认亲。她走动间腰上系着的玉佩晃动,老夫人的视线不出意料被玉佩吸引。 老夫人的起初只是余光不经意瞥见柳明月腰间的玉佩,转瞬移开目光,很快,老夫人脑海中闪过什么,视线重新落回玉佩上,这枚玉佩,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老夫人已经年迈,加上精神有些不好,想事情也就慢了些。 目光掠过柳明月侧脸略有些熟悉的面部轮廓时,老夫人心里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熟悉的玉佩与熟悉的面孔联系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一个荒诞却又合理的想法钻进脑海。 “殷小姐很是知礼谦逊,其实当时小姐若是自报家门,本没有在下什么事。”柳明月语气轻快地说着如意阁发生的事,心里何尝不感慨自己与殷妙音的缘分。 后面柳明月还说了许多,不过老夫人都没心思听。 第149章 丞相夫人注意到玉佩 过了好一会,柳明月瞥见老夫人怔怔地盯着自己腰间,就知计划成了。 “老夫人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可是有哪里不适?”柳明月面色担忧,看起来有些惊慌。 殷妙音与甄氏也都发觉老夫人神色不对,忧心地看了过来,齐声道:“母亲?祖母?” 她上前扶住老夫人,而思绪杂乱的老夫人顺势紧紧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盯着她腰间那枚玉佩道:“不知柳公子可否将这枚玉佩给老身细看看?” 离得近了听,就会发现老夫人说话的声线颤地厉害,柳明月按捺住激动地心情,故作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玉佩,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柳明月犹豫地接下玉佩,珍惜地用双手捧着,分明有些不大情愿将此物交给他人。 老夫人将拐杖递给身后伺候的嬷嬷,也是郑重地将玉佩接过来,很是小心地拿在手里。 “不知这枚玉佩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哪儿让老夫人觉得工艺有趣?”柳明月面对老夫人有些忐忑的神色,不确定地开口询问。 不管是知道内情的柳明月还是不知内情的甄氏一干人,只要不瞎都看出这枚玉佩有问题。 身形有些佝偻的妇人双手托着玉佩,看过正面之后将玉佩反过来,看到玉佩背后錾刻着的花纹时,眼前一晃,激动地险些晕过去。 老夫人又是震惊又是欢喜,握紧手中冰凉的玉佩,仰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柳明月。 这张脸的轮廓很是面善,只是年龄有些对不上,不过他手里拿着这枚玉佩,此人定然与她早年走失的女儿有所关联。柳明月对上老夫人殷切的目光,实则心里有些打鼓。 “柳东家,老身冒昧问一句,这枚玉佩,柳东家是从哪里得来?是偶然所得还是?” 老夫人握着手里的玉佩,就如抓住救命稻草,她的精神越发短了,不知还能活几年。 女儿在还不记事时走丢,这些年她心里记挂着的事,无非是有生之年将女儿寻回来。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人身体渐渐不好,本来也有些灰心,没想到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老夫人的神色看来,这些年相府果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 面对老夫人的问题,柳明月不复方才介绍首饰时的侃侃而谈,一反常态地谨慎起来,敛了神色道:“玉佩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因为重要非常,所以随身带着,至于从哪得来,恕在下无可奉告。” 她语气不容置喙,就是没得商量之意,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柳明月种种反应,在老夫人等人眼里,分明就是担心她们会对玉佩的原主人有所威胁。 老夫人抓住柳明月话中零星的信息,心想这枚玉佩的原主人,果然不是柳东家。察觉眼前之人对她们生了警惕心,老夫人连忙解释。 “柳东家不必紧张,这枚玉佩乃是我一位故人之物。” 老夫人说得隐晦,柳明月闻言挑了挑眉,皱着眉头道:“什么故人?” “老身与这位故人已经多年不见,她应当已经……不记得老身,不过这些年来老身一直十分挂念她,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女儿走失,是老夫人的心病,这一话题也成相府的禁忌。 平时在相府,除非是老夫人自己提起,不然下人乃至府里的主子都不敢轻易多言。 此刻再提起自己苦命的女儿,老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殷妙音扶着座椅扶手的手一紧,惊疑不定地看向甄氏。 “既然是故人,这些年来,老夫人没有与她通过书信么?”柳明月明知故问,她必须做出寻常人在如此情形下应有的反应。 “说来惭愧,老身不知故人在何处,是以多年来未曾通过书信。” 关于玉佩的事,柳明月没有说出实情,老夫人亦没有说出实情,两人相互试探,不过柳明月是故意为之,而老夫人是探她底细。 柳明月沉默着没有说话,对玉佩的原主人显然十分回护。 “还望柳东家能说出玉佩主人如今在何处,能否一见?她这些年过得还好么?”问到女儿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时,老夫人有些紧张。 她之所以如此拐弯抹角,也是无奈之举,相府高门显户,想攀附的人不知多少。 如不是担心对方得知玉佩主人是她走失多年女儿所有后,会找人来冒充,或是挟持女儿,老夫人有诸多顾虑,自是不敢说明。 而柳明月也表现出对老夫人说的话半信半疑的模样,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老夫人的神情,似想辨明其中的真假。 “母亲,那枚玉佩是不是……”殷妙音凑到甄夫人的身边,压低声音询问那枚玉佩是不是和走失的姑姑有关。 甄氏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提醒女儿不要在这个时候多嘴。 虽然老夫人没点名,柳东家也有所防备,说话模棱两可,但甄氏与殷妙音都勉强猜出其中缘由。 看母亲如此反应,殷妙音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少女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厅内仪表不凡的男子。 此前在如意阁初见,她就觉得这位柳公子与祖母年轻时画像里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当时还觉得天下之大,居然有如此凑巧的事。 不成想,更加凑巧的,还在后头。 在老夫人殷切的询问下,柳明月沉默良久,思量再三后才悠悠开口:“老夫人说这枚玉佩乃故人所有,实不相瞒,这枚玉佩,乃是在下的母亲留给在下。” 柳明月从老夫人的手里拿回玉佩,轻抚着玉佩上盈润的花纹,此刻她是真的内心复杂。 从他口中探出玉佩是他母亲之物,老夫人大喜过望,紧接着问:“你母亲年岁几何?” “三十五。”柳明月如是说,“不过母亲还不记事时就与家人走丢,那时年岁上尚小,根本不知具体几岁,而这枚玉佩,是母亲当初被我父亲捡到时唯一带在身边的对象。” 听柳明月说到这,老夫人已是眼中含泪,尽管还没见到女儿,她心里已有七八分确定,柳东家的母亲,就是她多年来一直要找的人。 第150章 太像了 “三十五岁,这就对了。”老夫人太过激动导致呼吸有些急促,忙捂住心口。 “你母亲如今在何处?不知可否请来一见,柳东家,你母亲,兴许就是老婶走失多年的女儿。我找了她多年,如今,总算有关于她的消息。” 丞相与丞相夫人的子嗣不兴旺,因女儿是最小的孩子,夫妻二人对其疼爱有加。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女儿在不记事时走丢,那之后夫妻再没有女儿的任何消息。 这些年夫妻两人说起音讯全无的女儿,无不是相看垂泪,如今,女儿总算要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夫人身体本就不好,激动之下脸色开始发白,甄氏见状不对,赶忙上前安慰老夫人。 “母亲稍安勿躁,有了大姑子的消息,您高兴归高兴,可别激动过了头伤了身。”甄氏帮老夫人轻拍着后背,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会如此。 殷妙音如遭雷击,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看一眼柳明月又看一眼祖母。 此人,难道真的就是她表哥?这些年娘与父亲子嗣单薄,祖父对她虽严苛,但也把她当做宝贝疙瘩一般对待,若是姑母真能找回来,想来祖母与祖父的身子都能好起来。 “老夫人只凭一枚玉佩,如何能确定我娘就是您的女儿,玉佩,兴许也有样式相似的。” 柳明月还孜孜不倦地演戏,既然演都演了,戏总要做全套才是,不然岂非惹人怀疑。 “柳公子诸多疑虑,只需将令堂请来与祖母一见不就能迎刃而解,相府不是吃人的地方,就算是错认,我们也不会对令堂怎样。” 殷妙音看见祖母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姑母,也跟着有些着急。 “妙音,不可对柳公子无礼。”甄夫人劝住焦躁的殷妙音,暗叹造化弄人,本以为总算帮女儿找到合性情的夫婿,没想到闹到一家子去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69节 “小姐说得有理,是我多虑,廖叔,你去宅子一趟,将母亲请过来,就说老夫人要见。”柳明月没有过多纠结,当下吩咐随从回去将人带过来。 随从在一旁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了个全,闻言愣神地点点头,不过手脚倒是利索,立即赶车回去请夫人前来。 老夫人这会正激动又忐忑,亲昵地握住柳明月的手,拉着她问有关她母亲的事。 “你母亲她,如今叫什么名字、长得如何?”老夫人想问许多有关她母亲的事,但又担心自己问的太多,柳明月回答不过来。 “在下的母亲姓柳,名如意,母亲的眉眼,其实与老夫人有几分相似。” 说起母亲,柳明月的神情柔和下来,不再是同之前那样的防备。 “母亲,是世间第一温柔之人,螓首蛾眉,双眸如星,我身为女……男儿郎,还未见过比母亲生得更貌美的女子,尤其母亲笑起来时,真真是洛神之姿。” 柳明月将娘亲各处都往好了说,将柳如意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不过这些话,也不算是夸大,柳如意确实生得天人之姿。 若没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娘亲,也生不出柳明月这如花骨朵般的女儿来。柳明月多加言语描述了柳如意的五官特征,又说娘亲日常生活中一些细微的举动。 “你娘亲她平时可喜欢什么?”老夫人对有关柳如意的一切事情,都感兴趣。 “娘亲喜欢抚琴,而且在琴艺上颇有天赋,尽管不曾向名师学习过,所弹奏的琴音也是世间少有,日后若母亲愿意,老夫人定能亲耳听见。” 柳明月想起之前宫宴上殷妙音弹过琴,便特意说了柳如意会弹琴一事。 不出柳明月所料,老夫人得知女儿精通琴艺,果真心花怒放。 老夫人与殷丞相皆出身书香门第,自认女儿也应当是天赋过人。她的宝贝女儿,长成女子,必然是如花似玉,又颇具才华。 廖叔出城去请柳如意,她没想到与家人见面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临。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帮着她挑选了一身合适的衣裳,又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在穿衣镜前照了几回,确定没有差错才登上马车。 “王姨,我有些紧张。”柳如意在马车内坐得如雕塑般笔直,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她还没做好要见父母亲的准备。 她此刻的内心,既期待又紧张,时隔多年,她总算能够寻回亲人,但她不确定,父母亲这些年,是否真的挂怀她,见到认不出的女儿时,又是何感想。 “夫人安心,小姐不是已经在相府等着您了么?退一步来说,一切都有小姐在,您等这么多年,总算能认祖归宗,应当为之高兴。” 嬷嬷是柳如意被捡回来之后,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很是可靠值得信任。 柳如意双唇紧抿,轻点了点头,之前女儿就和她说过,她与相府的人相见的日子不会太久,可这,也太快了些,她无法做到镇静自若。 一路上柳如意心乱如麻,跟随带路的管家进相府时,她反而逐渐冷静下来。 甫一进花厅,柳如意瞥见站在老夫人身侧女扮男装的女儿,柳如意静下心来福身行礼:“柳如意见过老夫人、夫人以及小姐。” 她礼数周到,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似在高门显户精心教导出来的女子,没有半分小家子气。 “不必多礼,来,抬起头来让我瞧瞧。”老夫人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担心自己太过热情会将人吓着。 柳如意缓缓依老夫人的话缓缓将头抬起来,在看清她脸的那一刹那,老夫人震惊地呆坐在官帽椅上,久久没回过神来。 连坐在下首的甄夫人与殷妙音在看清柳如意的脸后,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 如果说柳明月与老夫人年轻时的样貌有两三分相似,那么柳如意就有七分! 太像了! 柳如意往厅里一站,她的长相气质,与殷丞相年轻时为妻子所画的画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漂亮地不象话。 第151章 认亲 “娘,这位柳夫人和祖母年轻的时候可真像,看来她就是姑母无疑。” 殷妙音到底年纪小,脑子转的快,震惊了一会就回过神来。 她早就已经见过柳明月,之前便觉得这位柳东家与祖母年轻时相似,这会子真印证了她的想法,她没有多震惊。 “真像,真像,我的儿!”眼泪从老夫人的眼眶涌出,簌簌往下掉。 她没有杵拐杖,也没有让人搀扶,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离得近了,柳如意的脸近在眼前,只这一眼,老夫人就能断定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她苦寻掌上明珠多年,随着年岁增长,她还以为再见不到幼女。 老夫人亲昵地拉住柳如意的手,她已布满皱纹的手将女儿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曾几何时,她将女儿抱在怀里,握着女儿的手摇动拨浪鼓时,她手皮肤紧致白皙,而女儿的手软软胖胖的,像是米团子捏出来的,可爱极了。 她握着柳如意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对‘陌生人’而言,老夫人此举有些过了头。 柳如意猛地缩回手,有些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在女儿与老夫人身上来回摆动。 老夫人泪眼婆娑地看向一脸茫然又有些惊慌的女儿,眼泪略收了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唐突,她是丞相夫人,乍然对柳如意如此亲近,自是让她感到无比惶恐。 “你莫慌,我……你先坐下,我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一向你说来。” 老夫人想拍拍柳如意的手安慰她,又怕吓到女儿,只好克制住激动之情,先坐回木椅上,柳如意有些犹豫,但也跟着坐了下来。 “当年你父亲殷丞相受命主持修葺皇陵一事,因要耗费的时间太久,我便带着当时还年幼的你跟随你父亲赴任,皇陵修葺一事繁忙……” 老夫人说起当年柳如意走失,不禁垂泪起来,不过言语还算平静清晰。 当年老夫人因到皇陵后,因不适应当地的天气,没多久就病倒,她无力照顾年幼的女儿,就将把身边心腹婢女差去照顾。 没想到,一次外出游玩的途中,那名婢女失足摔下山坡重伤流血而死,而老夫人的女儿,就此不知所踪。 当时丞相派人去那附近将山头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人找到。 “那时候你还年幼,身上没戴着什么配饰,只有这枚玉佩,是你出生时就戴着的,没想到多年后,我们会因这枚玉佩相认,说来也是缘分。” 老夫人感慨地叹了口气,柳如意早已知道自己就是丞相夫妇的女儿,她的内心虽然高兴,但没有多少意外。 不过早在与亲人相认前,女儿就叮嘱过她,届时一定要做出惊讶又欢喜的模样。 “您,当真是我母亲么?”柳如意眼中含泪,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 她的惊讶是装出来的,但与亲人相认的高兴做不得假。 “好孩子,我和你父亲寻了你多年,本以为此生都无缘再见,没想到……” 老夫人抹了眼泪,想让柳如意坐到跟前来,转念一想,两人才相认,太过亲昵兴许会让女儿感到不自在,只好作罢。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你的夫婿如今在何处?”老夫人问到柳如意的夫婿,就看向柳明月,“没想到老身认回女儿,还得了个这么大的外孙。” 老夫人爱屋及乌,看向柳明月的眼里也满是慈爱。 如孙女所说,如意阁的生意经营地很好,而柳东家今日带来的这些首饰布匹,成色皆为上乘,没有一定的人脉与能力,可拿不出这些东西。 既然外孙能将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母子俩这些日子过得应当不差。 柳如意母子的反应,没有如老夫人所想的一般,笑说这些年过得如何。 问及这些年过得怎样,柳如意的面色便僵住,没有立即去回答。 在老夫人担忧的目光下,柳如意还是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这些年与孩儿相依为命,过得很好。” 老夫人年至五十,时至今日见过的人只多不少,一眼看出柳如意嘴上说着过得好,可神情看起来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她的儿子柳随风也是神色讳莫如深,母子二人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这些年过得好的样子。 柳如意神色犹豫,嘴唇蠕动着想启齿,但最终都没开口,想来是花厅里人多眼杂,许多话不好明说。 既然认了亲,有些事是必须要说清的,柳明月将廖叔叫上前,指了指相府女眷选好的首饰:“除去这些,别的就先送回如意阁去。” 柳明月留下了老夫人她们选中的首饰,至于其他的先让廖叔带回如意阁,为的也是将人打发走。 廖叔听明白东家的弦外之音,接下来的场合,他不适合在一旁待着。 “是,小的这就将东西送回如意阁。”廖叔招手叫来小厮,将首饰盒子整理好捧着离开了花厅。 除了廖叔等人之外,其他的下人不知何时早无声无息退下。 等花厅内只剩下家里的人,柳明月才替母亲开口,说了这些年的事。 “母亲原先是被父亲捡回去,相处的日子久了,两人日久生情成了婚,之后就有了我,可就在我三岁时,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不得已入周府,成了周军远的妾室。” 柳明月口中说的自己的父亲的名讳,老夫人没有听说过,可周军远的名字,她确实识得的。 “周军远?你说的是周将军?”老夫人意外地瞪大眼。 “嗯。”柳明月点点头,“周军远就是我后来的继父,他觊觎母亲貌美,在父亲战死后,他就威逼利诱母亲做他妾室,母亲没得选,入周府成了柳姨娘。” 听到这,殷妙音就倒吸了一口气,老夫人与甄氏身体不好,外头的事她们不是没有留心,但别人后宅里那些姨娘的事她们还不至于知道这般详尽。 可殷妙音时常跑出府去玩,京城里就没什么八卦是她不知道的。 第152章 你的脸是假的? “柳姨娘?就是前阵子周府那位葬身火海的柳姨娘?”殷妙音说着不由打量起自己才相认的姑母来。 “是,周府主母赵银莲因她女儿到侯府为妾的缘故,私下对母亲多有针对,我为保全母亲,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柳明月前面说的,老夫人几人都听明白了,不过…… “这里头又和侯府有什么关系……”甄氏话说到一半,乍然记起之前周家嫁到侯府为世子妃的那位小姐,就是周府柳姨娘之女。 难道柳如意除去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儿? 很快,柳明月就开口解了她们心头的疑惑。 “还有另一件事,我实为女儿身,这身打扮是女扮男装,为的是掩人耳目,以男儿身行商也便利些,还望外祖、夫人、小姐见谅。” 柳明月不好意思地朝三人见礼道歉,自己女扮男装这事,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每说一件事,相府在座女眷就震惊一分,可所有震惊加起来,也没有她的身份是女扮男装这一点让人震颤。 殷妙音瞪大眼站起身,上下将柳明月看了个遍:“你,你是女子?你就是定北侯世子的世子妃?” 甄夫人轻咳一声,扯了扯女儿的衣袖,示意她冷静一些。 此事实在太令人惊讶,殷妙音晃了晃脑袋,呢喃道:“难怪那日宫宴上,我看见定北侯世子妃,觉得很是熟悉,原来你们是同一人。” 人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殷妙音如是想着。 柳姨娘此人,老夫人与甄夫人没听说过她在周府的事,可定北侯世子的世子妃,她们却是知道的。 没想到她们曾经觉得处境艰难的世子妃,竟然就是自己的血亲。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0节 “都怪我没有早些将你们寻回,不然你们母女二人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老夫人疼惜地望向柳如意,心中酸涩无需多言。 柳明月一女儿身,在没有背景支撑无人引路的情形下,男扮女装白手起家,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母亲,都过去了,如今我们母女得以相认,可见上天仁慈。” 柳如意有些别扭地唤了老夫人母亲,老夫人原本还伤心女儿这些年吃的苦,听她愿意喊自己母亲,便红了眼眶,女儿是愿意认她的。 “你说得很是,不如,你们母女回相府来住,相府地方大,你们想要拿一处院子,只管挑就是,我们一家子住在一起也热闹。” 老夫人期待地望着柳如意,等着女儿点头。 在第一眼认出女儿时,她就打定主意想想女儿回府来住。本来还担心女儿有了夫婿,不好让人家一家子住过来,于夫婿而言,有些不合适。 不过而今既然女儿的夫婿已死,也就没这些顾虑了。 柳如意闻言向女儿那边看了一眼,见柳明月神色平静,知道她是不反对的,就点头答应下来:“就依母亲的。” 柳如意跟女儿这些年相依为命,知道女儿性子有些冷僻,若是柳明月不想一家子住在一起,她可以为了女儿拒绝老夫人的提议。 左右她们都在京城要见面不是难事,只不过是不住在一起,也没什么。 长辈们说着话,殷妙音悄悄对柳明月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对自己这位表妹,柳明月颇有好感,绕过后头的屏风走过去:“怎么?” 殷妙音轻轻戳了戳她的脸,瞪大眼道:“你的脸是假的?” 柳明月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母亲,父亲呢?女儿想见见他,还有兄长。”柳如意环视厅内一圈,没有看见父亲与兄长的身影。 她离家这么久,已经记不得父亲的样貌,也认不得自己的兄长。 “都怪母亲胡涂,一时高兴就把你父亲忘了,这个时候你父亲正在书房看文书,你哥哥今日有公务在身,大致绑完之后才能回来,我先带你去见你父亲。” 老夫人站起身,没等她去拿拐杖,柳如意就先走过来扶住她,老夫人愣了愣,转而红着眼道:“我们这就去见你父亲。” 柳如意莞尔一笑,扶着老夫人走在前头,甄氏由嬷嬷搀扶着紧随其后。 一行人里,只有柳明月与殷妙音是同辈,柳明月话少,殷妙音却是个话口袋子。 两人同龄,可柳明月走在殷妙音的身边,愣是比殷妙音高出半个头来,殷妙音走在她身边,时不时仰头看她:“你是女扮男装,这鞋子里,是不是垫了什么?”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子里,也有身形比较高挑的,不过京城的贵女们少有这个年纪就长得这般高的。柳明月睨了她一眼,也不隐瞒:“是。” “那你的名字也是假的了,你不叫柳随风,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呀?”殷妙音走得离柳明月近了些,这些年府里只得她这么一个孩子,忽然来了个表姐,她心里别提多高兴。 “柳明月,之前殷小姐难道没有听说过定北侯的世子妃叫什么名字?”柳明月打趣道。 殷妙音不好意思地笑笑,难得地没接话,她总不好说,大家私下对定北侯世子妃的称呼,多为周府那位养女以及‘丑世子妃’吧。 一行人来到殷丞相的书房,自家夫人鲜少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他,门童传话说老夫人来了,殷丞相以为妻子有哪里不适,放下书简就着急地亲自迎出来。 才打开书房的门,殷丞相就看见扶着老夫人,面容熟悉的女子。 亲人之间,有血缘关联,加之老夫人与甄氏红着的眼,殷丞相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什么。 “我儿,快来见过你父亲。”老夫人笑着推了一下柳如意。 柳如意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已是满头白发,眼含热泪上前行了礼:“父亲。” 父亲二字听起来轻飘飘的,砸在殷丞相的心头却是沉重无比。 殷丞相怔怔地看着眼前样貌与自己妻子年轻时非常相似女子,心情激荡万分。 一行人进了书房,老夫人抹着泪把如何认亲以及柳如意这些年的境遇都说给殷丞相听。 第153章 在门外转来转去的,做贼么? 父女二人见面,又是一番执手相看泪眼,场面让人心里泛酸。 几人坐在书房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直等到殷傅之回来,才算一家子团聚。 当年妹妹走丢的时候,殷傅之已经九岁,他对妹妹的疼爱,不亚于父母。 这些年不止父母亲,他自己也多番寻找,从没放弃过任何线索。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妹妹如今回来,我们全家才是团圆了。”殷傅之受丞相教导,为人比丞相还要更为正直严苛,平日里不苟言笑,今日与妹妹相认,脸上头一回笑容明显。 母女二人认回相府,晚饭自然是要在相府用的。下人布菜的时候,殷妙音就将柳明月拉到自己身旁:“姐姐,你坐我身边。” 柳明月没有推拒,自然地坐了下来,殷妙音紧接着就道:“姐姐别看父亲今日和善,等过些时候,他抓起你我的功课或是教导起我们来,姐姐就知道了。” 殷妙音叽叽喳喳地说着许多府里的趣事,例如她如何调皮,祖母与父亲又是如何严厉。 还有她经常跑出府去玩,若是被父亲和祖父抓到了,全仰仗母亲与祖母帮忙蒙混过去。 祖父母与殷傅之夫妇对柳如意关照非常,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而殷妙音一个人就能把柳明月绕晕,之前在如意阁的时候,她怎没发现这丫头这么会说? 见柳明月看着自己笑,殷妙音递给她一颗果子:“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柳明月接过果子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柳明月定定看了她一会,笑道:“你的话还不少。” 饭菜全都端上桌后,丞相让下人都退下,只一家人围桌而坐用饭,何等温馨融洽。 殷妙音不断给柳明月夹菜,介绍相府的厨房哪个厨子做的哪道菜最好吃。 甄夫人的身子不好,殷傅之在饭桌上多照顾妻子,不过柳如意那边可不冷清,殷丞相与老夫人就差专程帮她布菜,她的碗里菜就没有少过。 殷妙音夹给柳明月什么,她就吃什么,重活以来,她还未吃得如此放松惬意过。 城外的宅子是柳明月于数月前买下,本是供母女二人落脚,不用再寄人篱下。 搬去相府住,其实不用花多少功夫,不过带上贴身衣物,旁的笨重物件都留在宅子里。相府什么都不缺,日后就算想起落下什么,回宅子来取也很是方便,倒不用特地收拾。 老夫人差了身边得力的嬷嬷来帮柳明月母女收拾,不过半日功夫,两人就住进相府。 “我和你父亲打算借这次寿宴,正式向宾客介绍你们母女二人的身份,你父亲已向外宣称,走散多年的女儿如今寻回,届时会向来相府的宾客引见。” 头一日住进相府,老夫人舍不得与女儿分开,用过晚饭就拉柳如意到自己屋里来说话。 “全听父亲与母亲的安排。”柳如意很是乖顺,在多年不见的母亲面前更是乖巧听话。 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端详着女儿,为女儿出落地亭亭玉立感到高兴,也为她这些年吃的苦感到伤心。尽管认回女儿的时间尚短,老夫人也能看出她的性格太过绵软。 倒是她的外孙女,性格还坚毅强势些,若不是这样,这对母子吃的苦头要更多。 殷丞相的寿宴将近,相府上下本就繁忙,如今丞相与老夫人认回走失多年的女儿,这场宴会就更加热闹。 柳如意在周家为妾时,鲜少外出,是以除去周府的人,无人识得柳如意。 这点歪打正着地省去了许多麻烦,柳明月倒是去过宫宴,在贵女夫人们面前露过脸。 不过能遮掩容貌的法子多了去了,柳明月不愁有人认出自己,再者,她已经打算治好脸上的瘢痕,等瘢痕消去,想来京城中无人能认得出来她。 这日京城飘了一日的雪,柳明月在一座小宅院门前来回踱步,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地‘嘎吱’作响,在院门前,她已经来回踱步了半柱香功夫。 半柱香其实时间不长,不过因为是冬日,加之地上有积雪,她的腿已冻得有些僵了。 柳明月踟蹰不前时,紧闭的门扉霍然打开,白子玉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发上落了好些雪,他开门就语气凌厉道:“不进来,在门外转来转去的,做贼么?” 听出他说话带着火气,柳明月有些懵,但不敢说话,磕磕绊绊跟在白子玉身后进了院子,白子玉瞥了柳明月一眼,将人拉进小堂屋。 小堂屋里点着暖炉,白子玉住的地方不大,屋里实则什么都不缺,炭火很实暖和。 “拿着。”柳明月低着头时,一个暖炉塞到她的手里来,“方才为什么不进来?” 白子玉双手环胸看她,直看得柳明月把头埋地更低:“我担心你不想见我。” 柳明月如实回答,两人上回见面,不算闹别扭,但柳明月实在是心虚。 “人死不能复生,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回,你日后无论还想做什么,都想一想这背后是否还牵扯着无辜之人的性命。”白子玉重重叹了口气。 柳明月点头如捣蒜,她于战场上的事所知甚少,不知覃卓燕的死会牵连那么多将士。 可错已经铸成,她能做的唯有极力弥补,照拂那些将士的家眷。 “今日来做什么?你应当不是为向我道歉而来。”白子玉心思玲珑,一眼洞悉柳明月的内心。柳明月抱着暖炉坐下,抬头看他,心想他猜得挺准。 “前些时日,我才得知母亲是相府走失多年的么女,母亲已经与丞相夫人相认,我和母亲一并住进相府,在不久之后丞相寿宴,丞相与老夫人会在寿宴上公布我们二人身份。” 白子玉将才热好的酒甄在酒杯中,听柳明月提起相府,有一瞬的茫然。 这些天他很少外出,外头流传的那些八卦,他只是听过那么一嘴。 相府寻回走失多年的女儿,他知道,但他不知道丞相的女儿,就是柳明月的母亲。 第154章 恢复原本的名字,顾思卿 “你来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白子玉把温酒递给柳明月,挑眉问道。 “京城中认识我的人不在少数,如今我没了后顾之忧,所以想治好脸上的瘢痕。”柳明月仰头将酒喝下,烈酒入喉,被冻僵的身子很快便暖和起来。 其实清楚体内余毒,将脸上瘢痕除去,她自己也可以医治,她后来想过,自己治好脸,只怕是会惹白子玉怀疑,毕竟这辈子她还没跟白子玉系统学习过医术,所以干脆托他帮忙。 “原来是托我帮你治脸。”白子玉抿了一口酒,斜眼看向抱着暖炉的柳明月,嘴角微勾。 “你脸上的瘢痕治好后,可就要从丑女变成大美人了,做好准备了么?” 白子玉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柳明月的脸是热的,他的指尖却冰凉如雪。 柳明月摩挲着下颚认真地思考片刻,玩笑着摇了摇头,颇为自恋道:“届时变成大美人,只怕不少适龄的公子会上门求亲,真教人头疼。” 柳明月说罢,与白子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两人好似又回到从前。 当年周百合给柳明月下的毒并不棘手,毒素留在体内,就会生出瘢痕来。这种毒对于白子玉而言,不过小菜一碟,解起来容易的很。 白子玉与行医上从不拖拉,尤其是应对擅长的病症,见效很快,不到小半个月的功夫,在他的治疗下,柳明月脸上的瘢痕就已经淡了许多,不过,丞相的寿宴也到了。 殷丞相官居一品,为人刚正不阿又是两朝元老,他大寿,谁都给几分面子。 相府下帖子请了各官眷,不过,很是自然地略过了周家的人。 “小姐,花厅那边即将开席,殷大人已经在前厅迎客人,殷小姐来问您什么时候好。” 花生拿着灌好的汤婆子走进来,看了一眼正在梳妆的柳明月抓紧问。桂花梳头的动作已是飞速,尽管如此,她在手快的情形下也能将柳明月的发髻绾得一丝不苟。 搬进相府时,老夫人让柳明月母女选各自喜欢的院子。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1节 柳如意多年与母亲不得见,自然将住处选在老夫人院子隔壁。柳明月没什么讲究,本打算哪处院子合眼缘就住哪,后来就被殷妙音邀请住在隔壁。 “就说我梳好头就过来。”柳明月将已经挑选好的首饰戴在发髻上,拿出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戴上,仔细检查没有露馅才起身出屋。 她脸上的胎记还没完全淡去,其实也能用脂粉遮掩,但这还不如戴人皮面具来得让人安心,柳明月果断选择了后者。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出来了。”殷妙音在暖阁焦急地等着,听见后头有环佩声,知道是柳明月出来了,笑着抱怨了一句。 目光落在徐徐走过来的女子身上时,殷妙音瞳孔瞪大,快步上前去扶住柳明月的肩膀,将人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你……你。”她支支吾吾半天,难以想象柳明月穿上女装会如此明媚清丽。 柳明月女扮男装时,打扮颇有少年气,所以就算不那么雄伟,也不会觉得她是女儿身,可此刻她戴上人皮面具,穿上女装稍做打扮,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快,我们去花厅,给祖母和我母亲都瞧瞧。”殷妙音迫不及待地挽着柳明月的手到前厅。 两人的腰上都戴着环佩,鬓边戴着步摇,小跑起来时金玉相碰,发出轻微声响,悦耳非常。 姐妹二人来到花厅时,老夫人已经与柳如意等人等在暖阁。 “哎哟,祖母的乖孙,你们俩如此打扮,就似是亲姐妹。”老夫人牵住柳明月与殷妙音的手,对这两个孙女的疼爱溢于言表。 “母亲,诸位宾客已经入席,我们也出去吧。”甄夫人走进来提醒。 老夫人笑着看了柳如意一眼,在女儿与外孙女的簇拥下出了暖阁。 “想来诸位已经知道,我于前不久寻回爱女,今日就为各位引见。” 殷丞相话音刚落,老夫人就与柳如意一行人从暖阁走出来。 宾客们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出来的一行人身上,老夫人、甄夫人与殷妙音大家自是认得的,柳如意与柳明月却是生面孔。 看见如神仙妃子般的两名女子走上前来,一前一后向宾客见礼时,席间不少人都轻吸了口气。 席间不少宾客与老夫人年幼时就相识,一眼就认出柳如意与老夫人年轻时容貌相似,生得娇媚却不艳俗,十分的惹眼。 而跟在老夫人女儿身后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应当才过及笄,一双眉眼笑起来时弯弯的,如月光下缓缓流淌的溪流,宁静缓和。 “这是我之爱女,名为殷瑶欣。这位则是我的外孙女,名为顾思卿。” 丞相很是骄傲地向宾客们介绍了自己的女儿与外孙女,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是没有减过。 在丞相介绍完后,在场的宾客都客气地说了些恭维的话,之后各人入席。 “姐姐,你之前既然有名字,后来为何改名叫做柳明月?” 才坐下来,殷妙音就头一个凑过来八卦。顾思卿回到相府侯,殷妙音每日仍有许多功课,所以她将名字改回这件事,之前殷妙音不知。 “我母亲改嫁到周家后,周军远不喜我姓顾,就让我改了名,随母亲的姓。” 顾思卿说得云淡风轻,可当年改名的时候,她是极为不愿意的。 本名是她父亲为她取的名字,而周军远觉得这让他想起她的父亲来,于是对这个名字很实不喜,就强制要求她母亲给她改名换姓。 “原来是这样,你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头,不过今后不会了,来,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们。” 殷妙音是聪明人,听出顾思卿话里的晦涩,赶忙岔开话题。 “好,今日宴席,我就跟着你。”顾思卿对她莞尔一笑,由着殷妙音拉着她在女席这边东走西窜。 “妙音,这位就是你的表姐?你们就连衣裳用的还是同样花纹的布匹,看起来可真般配。”两人才走进,就有人朝殷妙音招手。 第155章 聊天这样的事,对她而言不算难 在座的贵女里,因家中各种问题,无论嫡庶,与家中姐妹的敢情都不大好。 殷妙音与顾思卿笑着站在一起时,流露出的姐妹之情叫人艳羡。 “你今日穿得很合你的身,何须夸我。来,姐姐,这位是我的好友,车骑将军的女儿,王薇知。” 殷妙音熟稔地向顾思卿介绍自己的好友,这些贵女们有的到了及笄的年纪,正待嫁闺中,有的还略小一些。 既然是能和殷妙音玩得来得,性格都温和坦荡,不是爱耍心思之人。 “王小姐好。”顾思卿客气地向王薇知颔首示意,王小姐也回了礼。 “这位是礼部尚书之女,岳涯。”殷妙音带着柳明月走到另一位小姐跟前介绍。 贵女们对顾思卿都很客气,顾思卿对她们也是如此。 介绍完一圈坐下来,顾思卿就察觉贵女们面色都有些紧张拘束。 殷妙音与她们是好友,她们理应对她的表姐说笑熟络才是,可乍然见面,又是在宴席上,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贵女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越是担心与顾思卿没话题,就越不知怎么开口。 顾思卿的目光在一行人脸上转了一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说也是在生意场上混迹久了的人,虽不说是天下第一首富,但只是聊天这样的事,对她而言不算难。 “王小姐,你今日所戴的耳坠用的可是鲁东的白玉?看雕刻手工,应当是芙蓉阁的手笔。”就在众人想着怎么找话题的时候,顾思卿已端坐案前,幽幽开口。 她说话不疾不徐,声音不会太小,恰如其分能让在座的人听清,让人听来如沐春风。 王薇知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耳坠,诧异道:“小姐说得丝毫不差。” 她喜欢玉饰,不过分纠结玉的质地,她更稀罕玉的稀罕程度,玉的颜色越是新奇,她就越是喜欢,她的这对耳坠子,其实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但她很喜欢。 参加宴会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回有人对自己这对耳坠子感兴趣,王薇知很高兴。 “顾小姐博学多识,竟然脸这是鲁东的玉也能看出来,还能看出是哪里的手艺。” 王薇知抬眼看向顾思卿,眼底的光亮得不象话,就似找到了知己。 “因为我从前为谋生计,有开了两家铺子,所以对这些识得一些。”顾思卿笑得谦逊,坦然说出自己的商人身份,并不为此感到自卑。 “竟是这样!那顾小姐可看得出我这条项链原料与手工都源自哪里?” 礼部尚书的女儿将自己的项链取下来递给顾思卿,期待地等她开口。 “这条项链用的是上好的绿松石与红玛瑙串成,是西北之物,上头雕刻的花纹颇有西北民风,想来是当地的珠宝商制成的。” 她们问别的柳明月兴许不会,可问到首饰上,柳明月可再熟悉不过。 有关首饰的话题,别说她们问这几样,就算是此刻如考试一样,拿一百道题目问来,顾思卿都能回答得上来。 “顾姐姐说得一字不差,你可真厉害,就是我们这最擅长打扮的姐姐妹妹也未必能和顾姐姐一样看见一样都能说出来由来。” 岳涯接过项链戴回脖子上,看向顾思卿的眼神已经亲和许多。 经过顾思卿的一番介绍与顺口说出的话题,几番交谈之下,几人之间的关系便拉近了许多。 “顾姐姐,你原来是在哪里生活?”王薇知托着腮好奇地问顾思卿。 在座的贵女大多没怎么离开过京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 尤其是出现一个顾思卿这样健谈的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都想问她。 “我原来和母亲生活在小县城,后来为了谋生,才到京城来做生意。” 顾思卿将自己的过去一言概之,她说得流畅,没人会去怀疑她有所遮掩。 当初她是和父母亲一起生活在京城边的小县城里,后来父亲战死,周军远提出纳母亲为妾,她们这才住进京城里来。 “哦,是了,我开的那家铺子,你们或许有人去过,就是长街上的如意阁。” 既然扎在贵女堆里,顾思卿少不得要说一下自家铺子的名号。 “如意阁?我听说过!如意阁里的首饰都做得很不错,没想到竟然是顾姐姐你的铺子,你可真是厉害,能小小年纪就将生意经营得这般好。” 贵女们都看着顾思卿,说她经营生意厉害,实则更多的事心疼一个女子经营生意的艰难与不易。 她们这个年纪,还活在家族的庇佑之下,离了家,只怕难活下去。而顾思卿在更小的时候,就已经因为生活不得不学着谋生。 “顾姐姐如此厉害,倒教我们都自惭形秽了。”一名贵女玩笑道,借此缓解众人有些低沉的氛围。 虽说是想逗逗大家,这位贵女说的话却是真话,在座的贵女,无不佩服顾思卿。 “什么时候顾姐姐有时间,能带我们到如意阁去逛逛?平时我们去,店里有好东西怕不会拿出来的,还得要顾姐姐亲自出马才成。” 岳涯对顾思卿的铺子很感兴趣,立即就张罗着说要到她铺子里去玩。 “诸位若是赏光,届时我一定开库房,把最好的首饰和布匹都拿出来给诸位挑选。”顾思卿笑着举杯,贵女们提的她都答应了下来。 顾思卿没打算隐瞒遮掩自己是个商人一事,毕竟她到底是靠着行商吃饭。本朝不禁止行商,也没有打压商人的政策,但世人多对商人不屑。 不过他们在丞相府的地盘上,当着丞相面,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就算有人觉得商人上不得台面,也不会在这故意就给顾思卿脸色看。 男人们在席间饮酒说笑,殷妙音则是带着贵女们到花园里去赏花。 隆冬时节,其实开着的花种类不多,不过相府里有一处梅园,在冬日里开得很是热闹,院子里幽香阵阵,让来访者流连忘返。 游玩时有贵女提出不如在梅园的亭子里作画,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既雅又有趣,就应了下来。 第156章 交友 “姐姐调出来的红色真漂亮,怎么做到的?我们用来描梅花的红墨颜色总是差了些,顾姐姐调的正好,就似花真的开在纸上。” 临时作画,不过是图个意趣,大家无意攀比,画完了就溜达着看别人画得怎样。 岳涯在流民月的画前停下来,惊奇的声音引来其他贵女的围观。 殷妙音也画完了,闻言凑过来,看见纸上栩栩如生的梅花,也是惊奇:“姐姐此画说是有大家之风也不为过,你的画技居然如此了得。” 任是殷妙音知道表姐深藏不露,见到她的画这样好也不免吃惊。 贵女们围着顾思卿,对她的画多有称赞,就连在另一边品茶的夫人们都听见了。 宴席结束后,顾思卿回到住处更衣,才卸了妆,殷瑶欣就过来看她。 “母亲,您今日也累了,不在屋里好生休息,怎么顶着寒风过来?” 顾思卿心疼母亲受冻,让她坐得离火炉子近些,好取暖。 “我看着你长大,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可今日看你在贵女们面前作画,画得那样好,我才察觉我这个母亲做得真是糟糕。” 殷瑶欣叹了口气,也是有些吃惊:“你是何时研习的画技?” 顾思卿以为母亲这时候来是有什么要事,听她问这个反倒松了口气。 “作画女儿一直都会,小时候我就对作画很感兴趣,小时就时常在父亲的书房练习,母亲不知道罢了。后来到了周府,女儿是为藏拙,所以没再碰过画笔。”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2节 从院子那头过来,殷瑶欣的手冻得有些凉,顾思卿捧着她的手帮她捂热。 “初到周府时,周百合还愿意与我玩耍,她学习琴棋书画,都会叫我陪她,后来她发觉我于作画上天赋异禀,但凡我认真画了什么,她便不开心,私底下就会对我使绊子。” 顾思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就没轻易拿起过画笔。就算后来周百合有意让她作画,顾思卿都故意将笔用得很笨拙,看起来就似多年不练生疏了。 “在娘不知道的时候,你吃了这么多苦,是娘没有用。”殷瑶欣抬起手来想摸摸女儿的脸,可想到自己的手还有些冷的,担心冻着她,又堪堪将手收回。 顾思卿,她的女儿从来都是优秀的,在小时候她就知道不是么?后来她经历亡夫,有些心力交瘁,对女儿的关注烧了,所以才忽视了这些。 可怜她的女儿,到了今日才能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的才能。 殷瑶欣的手才要垂落下去,顾思卿却将其接住,捧着她的手轻抚自己的脸。 “娘,您不要自责,这些年女儿能够撑过来,皆因您对女儿的疼爱,没有您就没有女儿。” 母女二人都怜惜彼此,理解彼此,所以感情一直十分深厚。 这日谈心过后,顾思卿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比从前变得更加亲近。 恢复相府外孙的身份后,柳明月行商还是以男子身份,无他,只因方便。 这日她在祖母为她布置的书房里看账本,到晌午的时候桂花就来敲门。 “你让母亲和甄夫人她们先用午饭,我还有事要做,待会自己用饭就好。” 顾思卿对着最后一页账册,头也不抬道。 她还以为是前厅那边要用饭,来叫她过去。其实对一页账册花不了多少功夫,不过她不想让母亲她们等。 “回小姐话,不是夫人她们,是殷小姐的朋友来找您,殷小姐正在花厅待客,让您收拾收拾快些过去。” 桂花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顾思卿埋头算账,没听出桂花话里的意思。 “你去和妙音她们说,让她们只管去玩就好,改日我得空再请她们。” 主子这番回话,险些将桂花呛着,桂花只好道:“小姐,她们是来找您的,您忘了之前贵女们说要去您的铺子里看看这件事么?” 顾思卿拨动算盘的手一顿,记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在宴席上,贵女们对她的铺子很感兴趣,说日后得空就来找她,让她带着到铺子里去逛逛。 顾思卿还以为,那不过是在宴席上的客套话罢了,没想到她们是认真的。 “我方才正在屋里躲懒,久等。”顾思卿快步迈进花厅,笑着道歉。 “今日没有风雪,天朗气清,我们在家里呆闷了,就想去顾姐姐的铺子里瞧瞧,没打扰到姐姐罢?”岳涯不愧为礼部尚书之女,语气和软,说话很是好听。 看着言笑晏晏的贵女们,顾思卿心口似被一团狐尾捂着,不自觉莞尔:“岳小姐客气,我本就答应要带你们去铺子里瞧瞧,若你们不来,我才要伤心。” 桂花从后头跟过来,把斗篷披在顾思卿身上,可见她过来着急,连斗篷都顾不得披上。 岳涯几人难得平时也不能日日见面,这几日天寒,在屋里实在闷,就来找殷妙音,至于去顾思卿的铺子走走,说是特意,也算是顺路。 几人见状,何尝不是心头一暖?对顾思卿最后的生疏随之散去。 “走吧,诸位小姑奶奶们,正好昨日有一批新货到库房,箱还没开,你们有眼福。”顾思卿拉上殷妙音走在前头,几位贵女笑着跟上,一行人坐上马车,热热闹闹去了如意阁。 顾思卿说昨日才新到一批首饰布匹,是真话,她之前特意叮嘱过掌柜,新送来的首饰到如意阁之后,先收进库房之中,等她授意再开箱。 “照东家的吩咐,放着首饰的箱子已抬到客房,等小姐您亲自开锁。” 一行贵女的马车到如意阁之后,掌柜提前收到消息,已经在门口候着。 “辛苦,待会送些茶点过来即可,不用跟着。”顾思卿接过掌柜的钥匙吩咐罢,打算带着殷妙音等人去客房。 “不如就将首饰拿出来放在柜台上,我们挑着看,这么些人挤在客房里,可吵的很。” 岳涯看向说笑的好友,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孩们在一块看首饰,场面何等热闹不用想。 第157章 定北侯府的姨娘?是侯爷的姨娘还是那位世子的姨娘? 在宽些的地方挑选首饰还能有说有笑,若挤在一个屋子里,就有些乱哄哄的了。 顾思卿一想也是,就让掌柜将箱子抬出来,让小厮把首饰盒子摆在柜台上给大家瞧。 不愧是新送来的上等货,箱子里拿出来的首饰花样都是时兴的,工艺也属上承。首饰放满柜台,琳琅满目的花样看得人目不暇接,大家都是一眼就看中自己喜欢的款式。 “这累丝珠钗花样淡雅别致,不过近几年因为好的珠子难得,这样成色的珠钗少有。” 岳涯拿起一对珍珠小对钗爱不释手,这对钗子的珍珠光泽莹润,串成蝴蝶样式的小钗别在鬓边,很是雅致俏皮,顾思卿接过钗子戴在她头上,由衷道:“很合适岳小姐。” 殷妙音与王薇知都看中自己喜欢的首饰,女孩们又拿起较为华丽的头面论手工与宝石成色如何,太奢华的首饰几人戴着太压人,不合适,但耐不住首饰好看,有几样着实爱不释手。 如意阁外听着马车,里头又热闹非常,看起来生意很是不错。 一辆小巧的马车在长街对面停下,车帘卷起,马车里一张清丽的面孔露了出来。 “姨娘小心。”绿吟上前扶着主子下马车,周百合搭上绿吟的手,踩着马奴的背走下来。 今日难得出了太阳,阳光照在晶莹的积雪上,格外晃眼,周百合抬手遮住阳光,望向看不到头的长街,进侯府后,她还是头一回外出闲逛散心。 “侯夫人说,您整日憋在家里,心情也不好,夫人给您送了几百两来,您看到什么想要的,可以买。”绿吟小心地扶着周百合,注意着脚下的路。 “还是母亲疼我。”周百合微抬下巴,那股子得意劲比从前还要盛。 她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想看看这附近是哪家布庄,她想挑些新的衣料。 等生下长子,她就是侯府世子妃,穿在身上的衣裳,自然是要更加的华丽才能配身份。 周百合看向长街对面,瞥见如意阁几个字,她已经忘记这家铺子,没有多做停留就要移开目光,她正要转身时,余光却瞥见了铺子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于让自己掉面的事,周百合从来都记得清楚,那披着蜜合色斗篷的少女,是之前与她在如意阁起过争执的要抢一副头面的人。 “妙音姐姐挑的这对金簪黄澄澄的,但样式小巧,戴着不会显得俗气,确实合适你。” 岳涯拿过殷妙音手里的那对金簪在手里细看,夸她的眼光果真是不错。 几人交头接耳说着话,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岳涯手里的簪子夺了过去。 “这对金簪,我要了。”周百合把金簪递给店小二,说罢示意绿吟掏钱结账。 她怀着覃卓燕的第一个孩子,在侯府很是受关注,在外头,也跟着摆起谱来。 周百合觉得自己身子重,又怀着世子之子,谁都应该让她几分,她今日无意买首饰,无非是想起之前吃过的亏,所以才走进如意阁,想给殷妙音难堪。 周百合本意是想打压他人,哪里想到,这几位贵女,都不是好惹的。 大家说得正高兴,没想到突然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大堂内一瞬静了下来。 “我说我要买下这对簪子,怎么,听不见么?”周百合冷哼一声,把簪子拍在柜子上。 她才松手,就有一人眼疾手快将簪子拿了回来,王薇知认出此人是谁,冷嗤道:“这位不是定北侯府上的姨娘么?怎么今儿个不在家好生养胎,出来闲逛?” 王薇知的父亲为二品官,与周军远官属同级,她在宫宴上话不多,如花孔雀般的周百合认不得她,不过,她可认识京城里有名的第一美人。 王薇知的阴阳怪气,就差明晃晃说出来,不过几位贵女年纪都有些小,有些听不出王薇知言下之意,但当事人周百合那是听得再明白不过了。 她,曾经的将军嫡女,结果与人为妾,今日被人拿出来讥讽,周百合愣是气得红了脸。 殷妙音对周百合印象一样深刻,尤其是在得知自家表姐往年的遭遇后,就一直想着帮顾思卿出口气,没想到机会就在今日送上门来了。 “定北侯府的姨娘?是侯爷的姨娘还是那位世子的姨娘?”有不懂的贵女茫然道。 说话的是左谏议大夫的女儿,名为萧惋,她今年才十二,童言无忌,她确实是觉得困惑说出来没有恶意,但是对周百合来说着实有些扎心了。 男女之间的事,未出阁的女子不好多做置喙,所以贵女们觉得好笑但无人解释。 “惋惋你平时少外出,所以不知道,这位就是覃卓燕世子的姨娘,周姨娘好福气,才到侯府没多久呢,就怀上了身孕,可真是有够快的。” 殷妙音性情爽利,真要讽刺人的时候,说的话保准字字戳心,她睨了周百合一眼,搂住萧惋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不过是一对簪子,周姨娘要就拿去,不过我们……” 面容娇俏的少女掩嘴笑了:“我们可不能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萧惋歪着头看殷妙音,好奇宝宝一般问:“为何?” “你们有所不知,我调皮惯了,经常会到茶楼听书,可听说过不少京城里的风流事,我听闻,周姨娘在入后之前,就已经和覃世子有了私情啊。” 殷妙音有心使坏,说到最后一句时,故意拉长尾音,就连有些担心大堂气氛太过剑拔弩张的掌柜与小厮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起热闹来。 “你身为未出阁的女娘,竟然公然污蔑我,是何居心!”周百合气得肩膀发抖,心里却是慌得很,这些事,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到底是不是污蔑,没人比周姨娘更清楚。要不是你与覃世子有些什么,堂堂的周将军之女,放着正妻不做,急忙上赶着去做妾是什么道理?” 一番话说得一针见血,周百合一噎,瞪着殷妙音说不出话。 第158章 可别一不小心把孩子弄没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思卿知道殷妙音是有意帮她出气,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殷妙音这妮子,不仅话多,还是个伶牙俐齿的,说起话来夹枪带棒,偏偏攻击要害,让周百合毫无招架之力。 “原来是这般,当正妻不好过做妾么?要不是早有私情,为什么这么做?” 不少贵女回过味来,对于妻妾一事,没有比生在后宅的女子更了解的。 若不是受身世所限,寻常女子是宁可嫁普通人为妻也不要做妾的。 几位将及笄的贵女对周百合匆忙嫁到侯府的事有所耳闻,她的婚事办得太匆忙,就算周府没落,周百合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何苦作践? 唯一能解释此事怪异的合理答案就是,周百合与覃世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才不得已匆忙成为侯府的妾室。 “原来如此。” 贵女们看向周百合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周百合被她们挤兑得没脸,奈何在这件事情上多做争执对自己没好处,她只好悻悻离开。 周百合冷哼一声,打算离开时,看到站在最外头的顾思卿,心下不爽,伸手就要将顾思卿推开。 她就算是姨娘,那也是覃世子的遗孀,肚子里还有世子的遗腹子,这些人难道还敢还手推她不成? 加之这些贵女都未出阁,以多欺少为难她一个孕妇,对她们的名声也不好听。周百合出手,用足了力气,就是想把顾思卿推倒。 顾思卿将周百合的动作看在眼里,非但不避,反而直接抓住周百合的手,用力将人稳住,她这些年扮男人,力气可没少练。 她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来对周百合低声道:“周姨娘怀着身孕,可千万要当心,不要损了腹中孩儿,毕竟……” 顾思卿在周百合耳边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这可是姨娘你下半辈子的依靠,可别一不小心把孩子弄没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思卿的样貌只管改了,但没有故意变声,她的声音落在周百合耳中,是何等熟悉。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3节 周百合转过头,见了鬼一样震惊地瞪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 “你,你是谁?”周百合张着嘴,将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描摹进眼底。 与世子和离之后,柳明月就已经离开了京城,就算那个人还在京城,不会是这张脸,真正的柳明月,怎么可能结识官员之女? 不可能。 周百合在心底里默默否认了自己这一荒唐的想法,眼前之人不会是柳明月。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周姨娘这样看着我,眼神火热,可真让人受不住。”顾思卿另一只手抬起周百合的下巴,端详着她的面容。 “周姨娘如此专注地看着我,莫不是对我的脸有什么想法?我竟不知,姨娘原来对女子也有意思。”顾思卿笑得痞里痞气。 担心顾思卿的贵女闻言都瞪大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嗔目结舌地听着她说出这些话来。 她竟然,在调戏周姨娘? 殷妙音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正要喝,被她这句话吓得险些把茶喷出来。表姐从前不仅女扮男装,还会调戏人? 顾思卿直勾勾与周百合对视,一双明眸笑起来多情又明媚,她自是知道,周百合是怀疑她的声音太过熟悉,不过,她就是不想装。 毕竟她的容貌与气质,与从前那个在周府乃至侯府的柳明月天差地别。不过,就算周百合真猜出来,她也是不怕的。 如今的她,身后有整个相府为她撑腰,侯府不过是没落王族,周百合就算仗着定北侯府,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这位小姐,还请你放开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就算是姨娘,那也是侯府的人,伤了她,你们只怕也不好交代。” 绿吟心知自家主子这是冲动了,但在外人面前,她当然要义无反顾站出来为主子说话。 这些贵女,衣着看起来都用料不差,家世怕是不低。 主子要是真能占上风,耍几句嘴皮子也就罢了,但这些人显然个个都不是善茬,还是离远一些好。 顾思卿看向绿吟,这个丫头,她的印象很深,绿吟,对周百合,可谓是忠心耿耿。 “放开我!”周百合回过神来甩开顾思卿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抓红的手腕,“你是哪里来的贱婢,也配碰我?别脏了我的手。” 顾思卿不喜欢太过奢华的打扮,裁制新衣裳的时候,用的是舒适又寻常的衣料。她经历过上一世的磨难,心境沉了下来,和一众还未及笄的贵女们打扮自是不同。 如此一来,顾思卿的打扮,在一众贵女之中显得尤为平常,似是身份较高的婢女。周百合欺软怕硬惯了,最喜欢挑着软柿子捏,立即就将矛头对准顾思卿,将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呵,就算我真喜欢女子,也不会看你入眼,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瞧你那穷酸样。” 周百合憋着一肚子的闷气,她以为顾思卿好欺负,说话也就格外的尖酸刻薄。 挤兑讥讽的话,比这难听的顾思卿都听过不少,周百合的嘲讽对她而言无关痛痒。 顾思卿耸了耸肩,没有将周百合放在眼里,殷妙音是个护短的,当即就不乐意了。 “你的身份又是多尊贵?话里话外的什么意思!就凭你,哪来的脸皮这么说我姐姐!” 殷妙音本就看朱百和不顺眼,听她竟敢辱骂顾思卿,哪里还肯忍她。 “凭什么?我好歹还知礼义廉耻,她一个女儿家,嘴里说的什么不要脸的话,不过你们是姐妹,也就难怪一样的性情恶劣。” 周百合前头被几位贵女挤兑,骂在气头上,自是顾不得客不客气。 两个人这么在如意阁里吵了起来,要是一对一,周百合兴许还能占点便宜,可殷妙音可不是孤军奋战。 “周姨娘还是别在这摆架子,你当我们看不出你不过是想借侯府压我们,这还不是世子妃呢,就以世子正室的身份用鼻孔看人?” 岳涯与殷妙音认识的日子最久,立即站出来帮好朋友掐架。 她到底是礼部尚书之女,说话最难听,也不过如此了。王薇知听着觉得不痛快,站到最前头来与周百合对峙。 “你想自恃身份嚣张,也得拎清自己几斤几两,就算我们敬重定北侯府的人,你又算什么?一个后宅里的妾室,也敢在我们面前摆架子?” 王薇知直接挑破姨娘的低微身份,根本就不给周百合留余地。 贵女们一句接着一句,说话就似火炮一般直接轰在周百合的门面上。 顾思卿一手搭在殷妙音的肩膀上,头则歪着靠在王薇知的肩头,她的做派,看起来那才是得意。 殷妙音与王薇知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顾思卿是会气人的。 “吵了这么久,我勉强听出来周姨娘觉得自己身份矜贵,我们都应该让几分,周姨娘想来是不知道,这几位小姐,都是什么身份。” 她笑着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挑衅的意味。周百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只认得出来一位,是五品官员家的嫡女。 第159章 欺软怕硬 从前参加宫宴时,她对于家世背景一般的官家小姐从来都看不上。五品官的女儿,周百合从不放在眼里,要知她可是左将军之女。 她的父亲,威名赫赫,得陛下器重,这些人又算什么,敢在她面前放肆。 周百合眼底的光暗了暗,不对,她的父亲,已经死在边关。 她的身份在父亲身死时,就和从前不一样,周府没落,势力不比从前,可是那又怎样?周百合扬起下颚,眼底闪着的不知是得意的神色还是泪光。 “我腹中怀着的可是世子殿下的长子,待我生下长子,他无疑是未来的侯府世子,而我,就是侯府的世子妃,将来的侯夫人!” 她眉眼笑得弯弯的,就似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周百合由衷觉得,她为自己谋了一个好的前程,覃卓燕死了,也没什么。 顾思卿全程都在看着周百合的眼神变化,在恨这个人的同时,她忽然觉得,此人真是可怜。 人贪图荣华富贵,也没什么,她的可怜之处在于她那点聪明,根本不足以得到她想要的,只会把她推进看不见底的深渊。 顾思卿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与其同情周百合,还不如可怜自己。上辈子她是有多蠢,被周百合这点手段拿捏地死死的。 在如意阁初遇时,殷妙音就对周百合身上这股目中无人的得意劲不满。 不过也就是将军之女,不知道她眼高于顶,一天天的在自命不凡些什么。京城中最是不缺达官显贵,二品官员,也不是上头就没人了。 “姐姐,你不要说话,让我来给你出这口恶气,她这样的人,我最知道怎么治,姐姐瞧好了。”殷妙音仗义地拍了拍顾思卿的肩膀。 从方才与周百合起争执,顾思卿的脸色就不算好,殷妙音以为她是被周百合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给伤了心。 殷妙音算是看出来,周百合极其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才时时强调自己的身份而贬低别人。 “好,那我可看着你要怎么给我出气了。”顾思卿掩嘴低声道。 少女冷哼一身,双手环胸在周百合面前晃过:“要成世子妃,也得是以后,你现在不过是侯府的周姨娘,身份?呵,我还是殷丞相的孙女呢。” 殷妙音给小伙伴们递了个眼色,众人会意,都跟着报上自己的名讳来。 “车骑将军之女,王薇知。” “礼部尚书之女,岳涯。” 几个人里,除去王薇知是参加过两场宫宴之外,其他的贵女大多都因年纪比较小,不曾在宴席上露过面,周百合不认识。 至于后来她们能参加宫宴时,周百合已经入侯府为妾,妾室不得去参加宫宴,她们便这么巧妙地‘错过了’。 “殷丞相的孙女……你是殷妙音?”周百合不可置信地说出殷妙音的名字,还有这里站着的人,竟不乏高门贵女。 在震惊的同时,周百合更加确信,这些人不会和柳明月有什么关系。 “是,我们初见,你处处拿自己将军嫡女的身份压我,我不自报家门,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今后见了人,还是别显摆的好。” 殷妙音冷嗤一声,以她的身份去看周百合的行径,周百合在她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殷妙音一行人里多为名门贵女,加上她们人多势众,周百合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但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强装硬气冷哼一声,冷脸拂袖而去。 她怀着孩子,加之月份大了,挺着个大肚子,殷妙音等人虽不喜欢这个人,但也不会和她继续纠缠。周百合确实惹人讨厌,但真闹出什么事,对她们也没好处。 殷妙音冲着周百合悻悻离去的背影大声地哼了声,这是故意哼给周百合听的。 “欺软怕硬,知道我们的身份惹不起,就赶紧走了,我还以为她能有多厉害。” 嫌弃完周百合,殷妙音回过头冲顾思卿笑了笑,意思分明是‘看吧,我给你出气了’。 顾思卿揉了揉她的脑袋,抬眼看向对面长街,周百合正扶着肚子坐上马车离开。 顾思卿心下冷笑,周百合就算吃了这么多亏,也不懂得低调行事。 她要是真的意识到腹中这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就应当谨慎再谨慎,而不是到处挺着个肚子炫耀,恨不得人人都认定她就是将来的世子妃。 有道是枪打出头鸟,她这般自信,如何不让某些有心之人芥蒂?照她现在得瑟的样子看来,她这胎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真不好说。 不久前她让人打听过覃卓燕后来纳的那两位侍妾,这两个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否则,她们才有身孕时,就会说出来,而不是有意隐瞒。 怀了世子的孩子这样大的喜事,不说出来,自是顾虑会有人对孩子下手。不过侯府里的这些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些人真是可恶,若是爹爹没有死在边关,如今就应该是一品护国大将军,这些人见到我,不都得恭恭敬敬的!” 坐回马车上,周百合便毫无顾虑地开始咒骂那些挤兑她的贵女。 “她们是看周家没落,所以才如此大胆,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娘,不懂什么,主子您最是聪敏,不要与她们一般计较。” 绿吟在马车的香炉里点上安神香,安抚完周百合,又探头出马车,让车夫在赶车时千万注意一些,不要磕碰到什么,或是避开颠簸的地段。 为周百合,绿吟可谓是操碎了心,就是周百合的母亲赵银莲,也未必有她对这个人这般用心。 “你们都挑好想要的首饰了么?”如意阁内,顾思卿很快转移话题,压根没在周百合身上浪费时间。 “都挑好了,不过现在时辰还早,我们要不在城里走走逛逛?”萧惋选好了一只银镯子,镯子上点缀着各色宝石,镯子的色调,一如她的人一样活泼。 “不如就去茶楼吃些点心,坐着喝茶听书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茶楼的小食味道做得很好。”王薇知兴致勃勃地向大家提议。 第160章 一切总算俱已稳妥,只欠东风 冬日待在家里总归是有些闷,大家都想在外头多逛逛,都点头答应。 “不知道那家茶楼在哪?”顾思卿招手叫来掌柜的把贵女们挑好的首饰记在她的账上,这些东西都有名目,公账还是得过的。 “那家茶楼啊,叫醉仙楼。”王薇知献宝般说出茶楼的名字。 顾思卿:“嗯?” 女娘们足足有八个人,一辆马车坐着有些勉强,顾思卿就让人再去雇了一辆马车来,一行人来到醉仙楼,顾思卿在雅间坐下,感叹真是凑巧。 王薇知说有家茶楼茶点不错,她还寻思是哪,敢情地方就是醉仙楼。今日白子玉订下的雅间门窗紧闭,看来今日没有来,不知他在做什么。 “顾姐姐,这道桂花蜜藕醉仙楼的厨子做得甜而不腻,口感极佳,我不来的时候,也会让家仆来买一份带回府上,姐姐待会定要尝尝。” 王薇知把各色好吃的菜一一介绍给萧惋她们,说到蜜藕时,转到顾思卿这边,她神情激动,可见是真心推荐她们尝一尝的。 她不知,顾思卿不喜甜食,不过小姑娘的好意,她自然心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4节 “你念醉仙楼的菜单子,如此熟稔侃侃而谈,我都要以为你是醉仙楼厨房的厨子。”顾思卿接过菜单,点了一样卤香藕片。 一行人里,其实顾思卿与她们大部分人正式见面,算上今日不过第二回 ,但发觉彼此都真心相待后,感情之深厚,倒像是已经认识许久。 店小二将菜食茶点端上来,几人坐下,互相向好友推荐自己喜欢的小食。 吃着点心喝着茶的功夫,大堂木台上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开始说起近日城里城外发生的事情来。 说话本子是个考验脑子的活,须得从许多的事情里,挑出最能扣人心弦的事来讲,才能说得如故事一般,让人如痴如醉。 “想来诸位都还记得,在半年前,九皇子临危受命前往边关统领三军抵御胡人来犯,在冬日,胡人可是最为凶狠的时候,边关情势在冬季尤为凶险。” 说书先生话一开口,顾思卿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背靠在椅背上,歪过身子透过小看台看向楼下。 “说起这九皇子,小时受孙太傅教诲,在冷宫时也不忘勤学苦练,终得机会到战场上崭露头角,九殿下前往边关后,就领将士击退了胡人气势汹汹的进犯,在阵前更是身先士卒,杀敌无数。至今,还没有败绩。” 池鸿渊在战场的功绩,都是着寻常驿使送回,行事低调。 “就在半个月前,胡人被九皇子击败于垂暮岭,重伤胡人元气,如今战事结束,九皇子一行已预备奏凯班师,预备还朝。” 说书先生的声调抑扬顿挫,殷妙音等人都听得认真,没人注意到顾思卿端茶盏的手一时不稳,温热的茶水歪倒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袖。 班师还朝?没想到这一世,战事会结束地这么快。 池鸿渊不愧用兵如神,她还以为胡人晓勇,战事焦灼的时间会更长。 稳定边关是好事,顾思卿的心情却称不上多轻松。她知道,等池鸿渊回京,圣上的几位皇子,就会拉开一场时长数年的夺嫡之争。 在这场夺嫡之争里,几位皇子惨死,不少官员也无辜受到牵连。 不知不觉,半日的时间都耗在醉仙楼,待到太阳将落山,萧惋才提议打道回府。她是一行人里年纪最小的,活泼但也体力略差些。 出来玩了一日,萧惋有些乏累,这会趴在殷妙音的怀里打盹。 “嗯,是时候该回去了,你们先上马车,我去问店小二买些小食带回去。” 殷妙音和贵女们先行一步,顾思卿去买了小食,等店小二打包好就提着出了醉仙楼。 她低头数着手里提着的油纸包,看有没有拿少了什么,没有注意看路,前脚跨出大门,就撞进温暖的怀抱中。 顾思卿的头磕在柔软的狐裘上,嗅到厚重绵长的沉香香气。 顾思卿愣了一瞬就回过神来,捂着额头连忙躬身向撞到的人道歉。 “对不住,我没注意看路,没瞧见有人,可有伤到哪里么?” 她抬起头,就对上一双低垂的眼,她撞上的是一位身量颇高的男人,他脖子上围着条白狐的毛领,看起来很是暖和。 “我无事,以后走路当心些。”男人看见她时,显然有些错愕。 顾思卿没有多想,再度垂首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没有在意男人怪异的眼神,顾思卿担心是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有破绽,同他道过歉之后就低头离开。 被顾思卿撞到的男人没有立即进醉仙楼,而是转头看向顾思卿。 殷妙音她们已经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她一过来,就伸手将她拉上马车。 直到马车走远,男人才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径直走向醉仙楼二楼的雅间。 雅间的屏风后站着一人,那人身着褐色长袍,听见开门声后上前对来人合手行礼:“主子,您来了。” 此人行礼的礼数,与我朝不同,口音也不一样,显然不是这的人。 “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所有的计划部署,只等您一声令下,属下等就能护送您回到齐国。” 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比他称之为主子的人还要身形雄伟许多。 “你做得很好,让他们注意着些,京城这个地方,很快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说话的男人面目陌生,但如果顾思卿仔细去回想他的声音,就会记起来,此人这张陌生的面孔下,声音乃是齐国质子轩辕羽的。 “三日后就是最好的离京时机,越皇如今对您看管地不算严,加上最近九皇子即将凯旋,正是守备松懈的时候。” 男人递给轩辕羽一块玉牌:“此玉浸泡过特殊的药水,您佩戴在腰上,我们届时就以此为信,接您离开越国的皇都。” 离开越国的安排,早在一年前轩辕羽就已经在做谋划。 时隔一年,一切总算俱已稳妥,只欠东风。 第161章 你可有想过再与人成家? “我想再等一段时日,越国皇都沉闷无趣,不过最近,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不妨观察观察。” 轩辕羽双眸微眯,瞥了眼有些懵的下属笑道:“何况如今齐国的朝堂不是乱哄哄一片?等到最后时刻再回去,也无不可。” 殷妙音与顾思卿同住在相府,两人就先将车上另外两位贵女先送回府上。 马车经过街市时,顾思卿看见摊子上卖着好些口味各异的小食,便让人停车买了几样和醉仙楼店里的小食一起带回去。 “听说别府的贵女来找你与妙音出府去玩,这会才回来,都去哪儿逛了?”殷瑶欣在屋里小憩,听下人说小姐来了,立即过来瞧瞧女儿。 顾思卿把带回来的吃的放在桌上,拿了一块油饼递给母亲。 “您之前说喜欢吃些油些的,在街上看见,就给您买了回来。” 殷瑶欣接过油饼,有滋有味地小口吃着,顾思卿看着母亲打扮清贵,高兴地吃着她带回来的各色小吃,脸上的神情很是满足时,她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妙音交好的贵女们性情都温和好亲近,之前在宴席上说要去我经营的铺子看看,今日真来了,女儿带她们到如意阁去挑了好些首饰。” 她说什么,殷瑶欣都会认真去听,看见母亲嘴角沾着的油光,顾思卿失笑,拿出帕子帮她擦干净。 “挑了首饰,她们都想再逛逛,我们就去醉仙楼听了书,吃了好些好吃的小食,女儿给母亲也带了一份,不过待会就要用晚饭了,小食不能吃多。” 她笑着说今日都做了哪些事,殷瑶欣笑着听她说这些。 窗外没有阳光,因为是在冬日里,傍晚很少能看见落日。坐在屋里,尽管没有阳光,顾思卿也从未觉得眼前一切如此明亮过。 顾思卿心想,自己上一世没能护住母亲,实在蠢得要命,好在今生与上辈子不同,她有机会可以改变眼前的一切。 吃下手里最后一块饼,顾思卿也说完了今日经历的事,殷瑶欣用帕子擦了手,看向女儿的目光有些犹豫。 “母亲有什么话想说?”如今全身心陪着母亲,顾思卿自是很轻易就能察觉母亲身上的微妙的情绪转变。 “我儿,你可有想过再与人成家?”在女儿与世子和离之后,殷瑶欣就想问她,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开口的时机。 顾思卿捧着茶杯在手里把玩,闻言动作微顿,心底闪过抵触的情绪,想了想才坐正身子与母亲对视。 “女儿不瞒母亲,成婚一事,女儿已没有这样的念头,一来女儿没有心仪之人,二来也没必要硬和谁凑成一对给自己不痛快。” 瞥见殷瑶欣眼底深处的担忧,顾思卿接着道:“母亲要是怕有人非议女儿,只需对外宣称女儿年龄不过十五,年纪说小一些,自没有人会多嘴舌。” “可是人终归会长大,你乃父亲的外孙女,只要和相府有关,在你及笄之后,登门下帖的人不会少。”殷瑶欣看出女儿不愿意,不过婚姻大事,牵系着许多人。 “指不定过几年,女儿会遇到合适自己的男子,又或者眼下遇不到,那也可以等等,婚姻大事,无需着急,左右女儿不用靠谁才能活。” 顾思卿摊了摊手,婚姻一事,若能让母亲放心,她遇到顺眼的,与其成亲也无不可。 女儿素来有主见,殷瑶欣想起女儿与世子的婚事,就为其心痛,虽然还有些担心女儿,但想想也就释然了,顺着女儿的想法就是。 “也好,你想如何就如何。”妇人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低叹了一口气。 与母亲说完话,顾思卿就回自己的住处,吩咐花生出去一趟,帮她打听些消息。 周府与在侯府的周百合还好好的,她的复仇之计,还差最后一步,处理完这些人,她心底的仇恨方能放下。周百合将来若真成世子妃,两人同在京城,总归是个麻烦。 她在两府都有安插着信得过的眼线,不过是打听些消息,许以钱财就足以收买人心。 花生胆大心细,尤其是打听消息这样的事,她总能够做得不刻意,很是自然。 之前顾思卿就有所感慨,花生不是男子,不做那打探消息的耳目细作,真是可惜。 花生从外面回来时,顾思卿恰巧沐浴更衣罢,换了寝衣躺在床榻上预备入睡。 “周府与侯府有什么动静?”见是花生回来,顾思卿抬起眼帘,懒懒地问。她喜欢毛茸茸的对象,入冬之后,她就将一条兔毛的手捂放在枕边,平时就爱抱着蹭蹭,像是一只猫。 “两府并无什么大动静,倒是有别的消息。”花生走近时,身上还携着未散的寒气。 顾思卿把自己被窝里放着取暖的汤婆子掏出来,塞到花生手里,好奇道:“说说。” “张府传出讣闻,奴婢去找周府与侯府与您安排的人时,正巧碰上了张府去传话的人。” 花生表情严肃,顾思卿倒是愣了会,没有第一时间就想到张府是哪个张府。 她在脑海中把自己在京城中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不记得张府是从哪儿冒出来。 “主子记不得也正常,张府张老爷,就是纳了周倩倩小姐为妾的那位,今日张府家仆送讣闻,说是周姨娘死了这才多少时日,人就这么没了。” 就算周倩倩曾经对自家主子下毒,但是人死了,花生还是没办法欢天喜去说这件事。 上一辈子,就没有什么周倩倩嫁给张老爷的事,听花生说完顾思卿响了起来,喃喃道:“周倩倩?是她。” 呵,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上辈子周倩倩母女踩着她们母女的骨血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这辈子,母女二人不可避免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奴婢去悄悄打听过,听说,周姨娘死在自己屋里,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一块好皮没有,张老爷是什么人,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过事情到底不光彩,所以对外说人是病死的。” 第162章 全家唯一的希望 花生不为周倩倩的死感到惋惜,但对于周家人的心狠感到胆战心惊。 当初赵夫人与周老夫人将周倩倩嫁到张家去,想来就已经猜到这个庶女的下场。 “周家是不是没有人追究这件事?”顾思卿趴在床榻上,问的时候戏谑地晃了晃双腿。 花生摇摇头:“没有人在意这件事,张府不止死过一个姨娘,而对于周府而言,一个没人在乎的庶女,死了就死了。报丧的人从周府离开后,赵夫人就连派人去吊唁都不曾。” 周倩倩就这么死得无声无息,就连死,都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她出生之地,父母俱死,赵银莲不是她的生母,甚至恨她入骨,怎会将她当回事。 “你说周府近日没什么大动作,看来是有小动作了?”顾思卿话锋一转,换了话题。 周倩倩的死法,顾思卿是有些意外,对于有心害她之人,她的态度无非人死了就死了。 “小姐这都想到了。”花生抱着汤婆子傻呵呵地笑了笑,在火炉旁坐了会,她身上总算暖和起来。顾思卿挑眉看她,示意她接着说。 “周府最近在为四小姐商议婚事。”花生靠在床边晃悠悠地说着。 “周晓晓的婚事,确实是应该商议了。”顾思卿眉头微挑,最近周府倒是风平浪静。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5节 不过,对赵银莲有威胁的人都不在了,自然是再风平浪静不过。 花生打听到的消息,只是打听到一半。周老夫人与赵银莲,近日确实在为周晓晓寻找合适的夫家,也在为周百合腹中胎儿做绸缪。 覃卓燕的两名侍妾,都有身孕,周百合腹中的孩子,就必须得是男孩。三人有孕,总有一人能诞下男婴,那个人必须是周百合。 周家与侯府所相连的血脉,只有周百合这一胎,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不是男婴,那么此生她都再无指望。 “我想过,百合这孩子距离临盆的日子不远,我们抓紧时间,让可靠的人四下找来孕期与百合差不多的孕妇。” 周老夫人与赵银莲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话里的意思。 “儿媳明白,百合生下的孩子若不是男孩,我们就来一出偷天换日,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并非百合与世子亲生。” 赵银莲对周老夫人的提议并不反对,相反,她很支持老夫人的想法。她们不择手段,也要确保周百合将来能成为世子妃,如此,她的孩子就必须是侯府的下一位世子。 就是不知,侯夫人若是知道周家的人和她想到一起去,会作何感想。 周府已经没了主君,而周府将来能东山再起,周百合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机会之一,且是眼下最容易实现的。 周家书房内,摆在书架上的书东倒西歪,可见平时翻看的人没有好好归纳。 一位七岁少年端坐在案前,只看背影,还以为他在埋头苦读,走近去看,才发现他拿着笔沾着墨水在宣纸上乱画。 “今儿,娘不是和你说过,要在今日之内把书看完,我听先生说你前日在学堂上,问题十道,你有六道答不上来,娘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赵银莲头疼地夺过儿子手里的笔,因为不好生爱惜,笔的羊毫已经岔地毛毛躁躁,不能再用来写字。 这支笔,价格可不便宜。赵银莲吸了口气,把笔扔在桌上。 “我听进去了。”周长缨拿起那支被扔在桌上的笔继续把玩,这可把赵银莲气得不轻。 为了能将儿子教导出来,赵银莲这些天事必躬亲,对儿子的功课很上心。 周长缨聪慧有余,耐心不足。他认真去学一样东西,能学得很快,可小孩子最是好动调皮,不愿一整日都枯坐在书房里背书习字。 为了儿子能早些出人头地,赵银莲操碎了心,可小孩子天性爱玩,赵银莲将周长缨管得太紧,反而让他生出来逆反心理。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对娘说话?夫子前日在学堂上,对你的表现很是不满。” 赵银莲看着儿子玩那支笔,显然没将她说的话听进去,可谓心急如焚。 捏着羊毫的笔杆,周长缨本来低着头,不大搭理人的模样。 听赵银莲不断在耳边念叨,周长缨倔强地仰起头来,气哼哼道:“夫子对我不满又如何?什么圣贤书、什么四书五经,我就是不想学了。” 周长缨耍起性子来,把头扭到一边,赵银莲对他的管教越是严格,他就越是想与母亲作对。 儿子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赵银莲的心头,将她砸地眼前一黑。 周百合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周家重振旗鼓的机会,但那不过是一个引子,若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周长缨站不起来,周家迟早玩完。 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管教太过严格着急,赵银莲吸了口气,在儿子身边坐下来,揽住他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听为娘说,你爹若是还在,娘怎舍得这样逼你?如今周家没了主君,你是将来周府的主心骨,须得尽早崭露头角才是,母亲做这些,都是为你。” 赵银莲苦口婆心,把书拿到周长缨的面前,打开到先生讲的那一页。 “你若是觉得太辛苦,就慢慢学,为娘今日说话是有些着急,但我也是急你荒废了学业,须知周府将来只能靠你,周府荣辱都寄托在你身上。” 为儿子与周府的将来,赵银莲说得是掏心掏肺,希望儿子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脸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周长缨抬头看了赵银莲一眼,脸圆嘟嘟的,看起来很是可爱,他抿紧双唇,点了一下头。 赵银莲喜极而泣,擦了眼泪站起身:“你还有功课,学习也需安静,为娘就不打扰你了,学得乏累的时候就休息一会。” 她叮嘱完儿子,就提着裙裾从书房离开。 书房的门才关上,上一刻还很乖巧的周长缨冲着门做了个鬼脸,换了一张干净的宣纸继续乱涂乱画。 若是知道自己一番劝说根本没用,赵银莲能气得背过气去。 第163章 迎接 比起赵银莲的操心,顾思卿住在相府之后,日子过得格外惬意。 她女扮男装习惯了,为出府方便,还是会时不时做男装打扮。她时常与白子玉见面饮酒,若都穿女装,未免有些惹眼。 “冬日里喝上一口热酒,真是快哉,就是荔枝酒酿地有些烈,爱饮酒如我,居然都有些喝不惯。” 白子玉被辣得咳嗽了几声,但还是把酒盏里的荔枝酒最后一口喝完。 “酿酒师说荔枝酒便是需要这样酿风味才足够,味道确实醇香。”顾思卿这么说着,对荔枝酒也不过是浅尝辄止。 白子玉睨了她一眼,笑着摇摇头,去叫小二另送一壶酒来。 “九皇子即将领军班师回朝的消息,你可听说?”顾思卿听着窗外长街上人流如织的声音,支着额头问白子玉。 “如此大事若是都没听说过,我隔三差五到醉仙楼来就算是白跑了。”白子玉面颊有些发烫,暗想荔枝酒酿得太烈,下回不能再喝。 聪明如白子玉,顾思卿相信她话里意有所指,白子玉明白,顾思卿趴在软榻的矮几上,戳着花瓶里插着的花玩:“我有些担心你。” 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白子玉走过来,俯下身看她时将手背到身后去。 “哎哟,我们顾大小姐担心我?”他眼里的促狭一闪而过,此人逗你的时候,眼神狡猾地像是一只狐狸。 顾思卿气恼地挥手将人推开,坐起身正色道:“我就不信你没有想过,池鸿渊回京,知道容妃吃下你给的药带来的副作用会作何反应。” 池鸿渊就如一只猛虎,离得远远的,最好见不到就能相安无事,惹恼了他,他就会将你的脖子咬断。 “想过是想过。”白子玉态度平淡,抬手将顾思卿有些歪掉的披风系好。 “你不如在他回京之前先离开京城,未免他盛怒之下不讲道理迁怒在你头上,就出去我京郊外的宅子里躲一躲如何?” 顾思卿忧心太过,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她是和池鸿渊做过交易,在此之前,还算合作愉快。 她不敢说自己对池鸿渊很了解,这个人在得知自己在乎的人因药物短十年寿命,还真拿捏不准他会不会找给药的人算账。 眼前之人会担忧自己,白子玉很高兴,不过她说的问题,白子玉没有放在心上。 “你觉得他能杀得了我?我的医术不止能救人,还能杀人,他要是真对我下手,我要将其反杀,不过是随时而为的事。” 白子玉两手垂下,其中一边掩在衣袖下的手摩挲了一下藏在袖口处的飞镖。 看着眼前之人不像是开玩笑,顾思卿愣愣地眨了眨眼,是了,白子玉医术高超,能救人,也可依医术学识杀人于无形。 比起她,白子玉有着毋庸置疑的自保能力。 “可是?”顾思卿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想到上辈子的事。 白子玉夹起一块肉干吃了起来,笑问:“可是什么?” 顾思卿眉头紧皱,失神地摇了摇头。白子玉分明有能力自保,就连对池鸿渊都不畏惧,拿为何,上一世他会死于覃卓燕之手? 难道是因为覃卓燕手段太过阴险,白子玉没有防备,所以才着了道,因此丧命么? “别想了,九殿下真想取我的性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其想这些,不如与我痛饮。” 数日后,池鸿渊带领将士班师回朝。 离京奔赴边关之时,池鸿渊不过是才从冷宫里被放出来,不受重视的九皇子。 如今凯旋回京,他已然成了为越国立下汗马功劳。池鸿渊奔赴边关时相送之人寥寥无几,大胜还朝这日,满城百姓夹道欢迎,好不热闹。 为了鼓舞士气,以表皇帝对这次战役结果的重视与褒奖,皇帝亲自到宫门口迎接池鸿渊凯旋归来,就连文武百官与几位皇子都在。 “儿臣于边关攻克胡人侵袭,未让越国失去寸土,今日凯旋,贺父皇治下江山千秋万岁。”领军到宫门前,池鸿渊翻身下马跪于皇帝面前行礼。 池鸿渊身着一身黑色盔甲,不过半年不见,他的面部轮廓变得更为凌厉,五官如刀削斧刻一般,英气与戾气并存。 “平身,我儿在边关奋勇杀敌,将胡人的气势杀尽,朕为你感到骄傲。” 皇帝重重地拍了拍池鸿渊的肩膀,眼里满是对他的赞赏与骄傲。 对这位被自己冷落了多年,实际上天赋异禀的儿子,皇帝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跟在皇帝身后的皇子自然察觉了这一点。 “九弟真是人不可貌相,在冷宫关了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站出来为越国立下战功,谁人不感到意外?” 六皇子盯着池鸿渊,穿着盔甲的池鸿渊英武非凡,今日六皇子才发现,这人的眼睛,就如狼一般。 他话里话外讽刺池鸿渊在冷宫是韬光养晦,实则一直野心勃勃等待时机。 “我小时受孙大人教导,一直不忘家国大义,盼着能为父王、为百姓做些什么,若是在边关三军群龙无首时有人站出来,其实哪里轮得到我呢?” 池鸿渊语气认真重透着无奈,这些话表面听起来没什么,实则夹枪带棒。 听出池鸿渊是变着法骂他们这些皇子无用,关键时刻没人站出来,几位皇子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不爽池鸿渊是一回事,早在边关捷报频频传来时,他们就已经对这个人心存忌惮。何况,如今他的母妃容妃,在后宫可是颇得盛宠。 “渊儿当初愿前往边关,朕心甚慰。”皇帝想起当时处境,眉头皱了皱。 没了一个周军远,来了一个用兵如神的池鸿渊,眼下,池鸿渊乃是举国挑不出第二个来的大将军,也是皇帝少数能重用的将才。 “儿臣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父皇的夸赞儿臣担当不起。”池鸿渊对皇帝拱手一礼,“就算是为越国捐躯,儿臣也在所不辞。” 说罢,池鸿渊淡漠地抬眼轻瞥站在皇帝身后的一众皇子。 第164章 你不是池中之物,你也不甘平庸 除去八皇子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黑了脸,池鸿渊这是毫不畏惧公然挑衅他们。 对这些草包皇子,池鸿渊自是不畏惧的,越国缺少领军将才,皇帝必定重用他,对这些本就看他不顺眼又奈何不了他的人,他有什么可畏惧的。 对这些人虚与委蛇哪怕一刻钟,都不值当。 “我听说九弟在边关与将士们同食同眠,每日都亲自操练将士,边关的将士,对九弟可是十分信任、忠心耿耿、无有不从啊。” 五皇子有意在皇帝面前背刺池鸿渊,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自古以来帝王多疑,但凡臣子乃至自己的亲子有风吹草动,就会疑心四起。 池鸿渊对这样卑劣的把戏很是不屑,不过表面上还是得装作一本正色:“我受父皇之名前往边关,领的是圣旨,将士忠心于父王,自会对我恭敬。” 池鸿渊生得与容妃更为相似,而容妃出身将门,样貌颇具英气,池鸿渊无论是才能还是样貌,都有着十足的将军之风,认真说话时,可谓正气十足。 “五皇兄这么说可真是奇怪,边关将士不听从我调遣,就是生有异心,有叛国之嫌。面对骁勇善战的胡人,将士自然要小心应对,不从将军调遣,依五皇兄之见应当如何?” 他说得不卑不亢,说罢无辜地看向皇帝:“父皇,难道儿臣说得不对么?”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6节 在皇帝的面前,池鸿渊表现出绝对的恭敬,看起来有些憨傻,一派老实人的模样。 五皇子被池鸿渊说得一噎,险些没当场气晕厥过去,此人果真和他母妃一样,都是一副贱人做派!五皇子被气得半死时,皇帝扭过头,目光平和地向他看过来。 “你九弟说得不错,身为将士,自当忠君爱国,不听从将军调遣,有悖忠义,当初朕让你们领军前往边关,你们不愿去,渊儿迎难而上,你们不感激就罢了,还说风凉话。” 皇帝冷哼一声,瞪了几位皇子一眼,几位皇子不敢直视天子,忙低下头。 除去开口讽刺池鸿渊的五皇子之外,其他皇子多少都不满池鸿渊,但也不能对他怎样。 “父皇,儿臣离京许久,已经多日没见过母妃,不知可否先去见过母妃再前往宫宴。” 池鸿渊往皇帝深厚乌泱泱的人群看了眼,容妃是后宫妃子,后妃不宜抛头露面,所以今日到宫门前来迎接凯旋将士的人里没有容妃的身影。 “你母妃一切都好,不过你离家半年,既然想念她,就去看看吧。” 皇帝眼下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见一见母妃不过小事,有何不允。 “儿臣多谢父皇!”池鸿渊叩谢过皇帝,三步并作两步回宫看望母亲。 远行之人归心似箭,池鸿渊连盔甲都来不及脱换,就来到容妃的寝殿。 今日是儿子凯旋的日子,容妃一早就已经准备好,宫宴一开始,她便能第一个到。 然没想到,她的儿子更加着急见到她,容妃不知是第几遍对镜查看身上的宫装是否穿戴妥当时,忽然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母妃!” 容妃眼眶一热,顶着头上沉重的金冠头面快步走了出来:“渊儿?你怎么来了?” 功臣回京,应当先见过皇帝,然后更衣前往宫宴,而不是来她这。 “儿臣太想念母妃,所以向父皇请旨先来看您……您的脸?” 池鸿渊上前扶住容妃,心情激动不已,可看见容妃变得年轻的样貌时,震惊地愣在原地。 他和母亲生活在冷宫多年,吃过苦头无数,这些年母亲的容貌,因为毒已经蹉跎地有了皱纹,怎么半年不见,这张脸反而变得年轻了? 容妃知道儿子回来看见自己的脸,,免不了要问清楚,她早做好心理准备。 “本宫与九殿下多日未见,想母子二人说说话,你们都先下去吧。”容妃在圆凳上坐下,拉着池鸿渊让他也坐。池鸿渊虽然有些犹疑,但还是听母亲的话乖乖坐下来。 “您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您不要隐瞒儿臣,不然儿臣不会安心。”池鸿渊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他在边关的这半年,不知母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你远赴边关后,本宫照旧定期去见白神医,祛除体内余毒,在彻底将毒素清干净后,本宫询问其可有能让人容貌变得年轻的药。” 自己儿子的性情如何,容妃很清楚,今日她不说清楚,池鸿渊也能自己去查。 与其瞒着不说,导致生出什么误会,还不如她眼下跟儿子说明白,还能让他安心些。池鸿渊日后有用人之处,白子玉会是他的一大助力,容妃不想儿子和对方结仇。 “在给本宫药之前,神医俱已向本宫说明服下此药需要付出的代价。”容妃缓声说着。 池鸿渊不解地看着眼前自己的母亲,双唇轻启:“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道法自然,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逆转,要让容貌年轻十来岁,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不轻。 “十年寿命。”容妃缓缓吐出四个字,捕捉到儿子眼底震颤的情绪时,容妃忙握住他的手,“药是本宫自己索要,也是自愿服下的,你不要怪罪于白神医。” 眼前母亲的面容,与进冷宫之前的样貌一般年轻貌美,池鸿渊心痛非常,十年寿命,人有几个十年?身着盔甲的少年将军脸上露出茫然与不解的神色。 “儿臣不怪罪白神医,但儿臣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池鸿渊问着容妃,想要一个理由。 在冷宫蹉跎多年,加上灭门之仇,容妃对皇帝的情爱早已荡然无存。 为一个已经没有爱与眷恋的男人,吃下恢复容貌的药,为此耗费十年寿命,定然有一个推动她会这么做的理由。 “只要能助你成就大业,莫说十年寿命,就是二十年寿命,母妃也愿意为你舍去。你性情隐忍,但本宫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你也不甘平庸。” 容妃抚上儿子五官坚毅的脸庞,这张脸,颇有几分池鸿渊的外祖、她的父亲当年意气风发时的音容,这也是让容妃担心的地方。 第165章 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直言 皇帝疑心重,偏偏他自己时常做贼心虚,池鸿渊在战场上历练久了,气质只会越来越像他常年征战沙场的外祖,皇帝不见得能容得下他。 “孩儿能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位置,您何须牺牲自己?” 池鸿渊叹了口气,如今朝中并无多少能用的将士,父皇短时间内不会动他。 “傻孩子,在后宫之中若没有宠爱,哪怕你再争气,母妃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看本宫身上穿戴,只有去争才能得来。” 在后宫里,许多东西不争就不会有。 看出儿子的自责与歉疚,容妃淡然一笑:“不要为母妃难过,路是母妃自己选的,你就当是母妃为自己争一争,十年寿命不过尔尔。” 比起付出十年寿命的代价,容妃更担心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没有坚定地付诸行动导致功败垂成,到那时便是生不如死。 池鸿渊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看着母妃的脸,他更是心脏钝痛,都怪他一切都做得太慢,所以母妃才不得不如此。 良久,身着盔甲的青年目光变得坚毅:“母妃您放心,孩儿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在不久的将来登基为帝,那些曾经欺辱过我们母子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有道是坏人自有天收,既然那些欺辱他们母子的人迟迟没有报应,他,就是这些人的报应。 池鸿渊带领将士狠狠灭了胡人的气焰,此番班师,皇帝龙颜大悦,命人在青荷殿设宴,为池鸿渊一众将士接风洗尘。 这场宴席很是热闹,气氛也十分缓和。将士们血战归来,自是人人欢喜。 不过,在宴席上,也有些人阴暗地想,池鸿渊为何没有死在边关。 “殿下,陛下说您如今已经长大,理应赐府邸出宫别居,在您回京之前,陛下已经为您挑了一处宅邸,此乃陛下对您的嘉赏。” 宴席结束,从青荷殿回来后,赐府邸的圣旨一并送到了池鸿渊手里。 “儿臣谢父皇恩!”池鸿渊跪接圣旨,命人恭敬地送走了传旨太监。 “殿下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陛下重视您,特地为您安排府邸,在几位皇子之中,只有您有如此待遇。”跟在池鸿渊身边的侍从很为主子高兴。 池鸿渊将圣旨握在手里,对侍从的话但笑不语。 皇恩浩荡是不是真不好说,不过父皇还真是着急,唯恐他与母妃太亲近。 赐府别居,乃是皇帝赏赐皇子的常用手段,不过皇帝在他回京第一日就下旨,显得太过心急些,不过此举倒是正合了他的意思、 “既然父皇皇恩浩荡,身为臣子,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夜是来不及了,明日就立刻搬进俯去,行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直接过去即可。” 池鸿渊将圣旨收好,饮过醒酒汤后命人预备沐浴的热水来。 眼下隆冬时节,入夜之后天气极冷,不过对于在边关待了半年的池鸿渊而言,不算什么。 次日拜别过容妃之后,池鸿渊就搬出皇宫,府里的事情,一应交给长吏官打理。池鸿渊因昨日饮酒过多头疼,进府后就回屋去歇着。 “等晚些时候殿下醒来,要吃什么再让厨房那边做,这会先不用打扰殿下。”守在卧房门外的侍从打发了前来送晚饭的下人。 池鸿渊休息的卧房里点着一盏烛灯照明,昏黄烛光映照下的床榻上,被褥迭地整齐,哪里有人? 此刻,醉香楼的上空燃起紫色的烟花,不过这烟花的颜色很淡,与节日里燃放的烟花大相庭径,这是池鸿渊联系柳明月的信号灯。 已改名顾思卿的少女本已打算看几页画本后歇下,得知醉香楼那边放了信号弹,女子握着话本的手一紧,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 “桂花、花生,我记起来如意阁的账我还未对,我先出府一趟,母亲若是差人过来寻我,你们就说我已经睡下,明日我再去见她。” 顾思卿将话本依依不舍放下,拿下挂在衣椽上的男装换上。 在相府,无论丞相还是甄夫人他们都知道她为方便会时常女扮男装,她男装的衣裳也就不必刻意收起来,总会备一件在衣椽上。 “好,小姐放心去就是。”桂花帮着顾思卿更衣,既然主子是入夜都要出去处理的账目,自然着急。 从相府后门出来,顾思卿拐了一条路才去雇马车。 半年过去,醉香楼仍旧在入夜之后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丝竹乐声。 雅间的门推开,顾思卿一眼就看见坐在矮榻前独酌的池鸿渊。时隔半年,他的体魄变得更加健壮,已是初露锋芒气势十足的小将军。 “草民见过殿下,殿下于边关智克胡人,凯旋归京,草民向殿下贺喜。”顾思卿入雅间,就躬身拱手向其行礼。 “坐吧,你我交情私下不必诸多规矩,我今夜叫你前来,是想向你道谢,边关粮草被烧时,如若不是你慷慨解囊极力调动人脉送来粮草,那一战注定艰难。” 池鸿渊说着,正室向顾思卿颔首致谢。 这些年在冷宫,池鸿渊一直都知道边关的胡人不安分,他钻研胡人作战的习性与特点多年,在去边关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多层计策。 粮草他早设有防范,没想到还是被烧了部分,当时那一战,就算没有顾思卿的帮助也能赢,但是会赢得艰难。 粮草补给不足的情形下,将士们背水一战,死伤注定惨重,所幸有顾思卿的未雨绸缪,才减少了将士伤亡与军中的损失。 “身为越国子民,草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这也算是我们交易中的一个环节,殿下特向草民道谢,乃是折煞草民了。” 顾思卿神情肃然,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池鸿渊看了眼他身后,今日她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其他人。 “你帮了我,道谢是应当的,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直言。” 池鸿渊举杯抿了一口酒,他的状态很是放松,就似是打了胜仗之后,与麾下的将士坐在一起饮酒说话,好不惬意。 第166章 我并无怪罪神医的意思 从他的语气与对待顾思卿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顾思卿很是信任。不仅如此,池鸿渊在边关就觉得柳随风此人有谋略,是个有脑子的生意人,很聪颖。 能与这样的人达成长期合作,是回京城之前池鸿渊就在想的事。 他身边,就缺这样的人。池鸿渊早已经明了自己的内心,他想要高高在上的皇位,要成王,就得需要一批可信得过且有能力的人。与柳随风合作,对他将来登基之路必有帮助。 能与势头正盛的皇子私交不浅,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坐在对面的少年却在看了他一眼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多谢殿下抬爱,草民并无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殿下帮草民做的那一件事,就已经足够。”还是一样疏离的语气,没有一丝谄媚亲昵。 其实在认回相府之前,顾思卿的想法与池鸿渊一般不出其右。在只有商人这一层身份之前,她需要利益捆绑的合作伙伴,那时她是想和九皇子搭上线的。 今时不同往日,她母亲殷瑶欣已与父母相认回到丞相府,她身为相府外孙,言行举止都会牵扯到相府的名誉利益。在夺嫡之争即将开始前,最好、她也不想轻易站队。 她的决定,不仅关乎自身,还有可能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而为丞相府招来祸事。 对坐之人疏离的态度太过明显,是让池鸿渊难以去忽视的疏远,对方没有与他进一步合作的意思,与他交易的事,只有周军远这一件。 青年只有一瞬的惊讶,很快内心就恢复平和,放下杯盏端坐:“我回宫之后见到了母妃,她的样貌变了许多,我得知是白神医给了母妃改变容颜的药。” 此话一出,顾思卿内心警铃大作,果然,池鸿渊叫她来,也不会只为了道谢。 “殿下明鉴,改变容貌的药,确实是神医所给,不过药是容妃娘娘恳切所求,所以白神医才给的。” 顾思卿担心池鸿渊会将事情怪罪在白子玉的身上,转头去找白子玉的麻烦,立即开口为白子玉辩解。 她说得有些着急,无意间暴露自己对白子玉的在意。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7节 池鸿渊闻言眉头微动,柳随风与白子玉的关系,看起来可不像她说的那样,真如表面那般生疏。 青年不动声色,摇头道;“母妃已经说过,我知道,我并无怪罪神医的意思。” 看出对方神情的坦荡,并没有装腔作势,顾思卿知道他只是问一句,没有要迁怒白子玉的意思,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殿下宽仁,草民代白神医谢过殿下。”顾思卿说着客气话,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够说完回去睡个好觉。 两人能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应当差不多才是,顾思卿如是想着。 窗外传来伶人歌唱的歌声,顾思卿倒了杯茶,侧耳去听。 “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在下有意与柳公子合作,我知道你的才能,你经商的门路与范畴我都知道,天底下不缺做生意的人,知根知底的却少,我想与公子达成长期稳定的合作,不知可否?” 池鸿渊眯眼盯着顾思卿,说话时,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的花纹。 “咳咳!”顾思卿已经打定主意和他分道扬镳,没想到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顾思卿冷不丁被嘴里的茶水呛了一口,尔后剧烈咳嗽起来,“什么?” 她一时失态,险些连自己原本的声线都暴露出来。 “噗嗤。”不知是不是顾思卿的错觉,她似乎听见池鸿渊低笑了一声,不过她拍着心擦去嘴角的水渍看向对面的人时,他坐得端正,脸上并无笑意。 青年说的话尤在耳侧,顾思卿有些头晕脑胀,她是商人,最是理解与利益纠葛的思维。池鸿渊想与她达成长期合作,是迫不及待想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 王权的争夺,从来都不止是在朝堂上,而是渗透在方方面面。 池鸿渊方才那番话,哪里是在和她商量,分明是在胁迫她就范。对方知道她名下大半产业,也知道她主要经营的生意在京城。 她要是肯点头答应合作,那就好办,要是不答应,就难办了。 简而言之,这个头,她不点也得点。 “柳公子的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池鸿渊明知故问。 顾思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清醒自己名下所有店铺,对外皆是以柳随风的名义在经营,日后倍加小心,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与相府有关,问题不会太大。 眼下处境让顾思卿庆幸,好在除了在相府的人面前,她还未向他人暴露过她男装与女装是同一个人一事。而方下从相府离开,她也是悄悄行动。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留个心眼。 “与殿下合作是我之荣幸,不过我们之间的合作交接,只能是在私底下,不能摆到明面上来。”顾思卿直直地看着对方提出自己的条件。 私下合作,是两人达成交易的先提条件,要是池鸿渊不允,交易免谈。 不过就算是这样,回头还要再叮嘱李思管好下面的人,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决不能透露她的身份。 “好说。”池鸿渊脸上漾开一抹笑,只不过这笑让人有些不爽就是。 “那便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顾思卿不情不愿地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她知道池鸿渊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平和不过是表面,但没想到他这么快露出狐狸尾巴。 两人谈好初步合作事宜,顾思卿才离开醉香楼,站在路边吹了一会冷风,将身上的脂粉香气散去,他才登上马车。 醉香楼楼上雅间床边,一位容貌俊美的青年支着下颚瞧着登上马车的少年。 半年之后再见面,柳随风似乎变得与从前不同。从前尽管他有意隐藏,但眼底还是泛着戾气,可是今日再见,他身上的气质平和了许多。 他离开京城这半年时间里,柳随风在京城都发生了些什么? “殿下,容妃娘娘所用的药药性凶猛,服下之后对身体的损害不可逆转。” 第167章 池鸿渊根本不是善类,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侍从奉命去查白子玉给的药的信息,得到这样的结果前来回话,心里不免忐忑。 好在主子没有怪罪,不过听他回禀后,主子的眉头皱得更紧。 池鸿渊忧心容妃的身体,顾思卿身上的变化,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往心里去。 在边关领兵半年,凯旋回京之后,皇帝就收了池鸿渊的虎符。 这么做,过河拆桥的意图太明显,皇帝大致自己也感到心虚,开始让池鸿渊帮着处理政事、上朝参政,与其他皇子一样。 池鸿渊没有怨怼,心甘情愿交出虎符,皇帝安排的差事,他也都处理地很漂亮。 “殿下,您近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出众,几位皇子都已经对您心生计较,属下有些不解,这其实并非您一贯的行事风格。”帮池鸿渊磨墨的书童在边上天真地问。 “不该问的话不要问,难道母妃送你来时,没有和你说?”池鸿渊蘸墨落笔,说话的时候头不曾抬起。书童却觉得他的声音沉冷如水,让人毛骨悚然。 书童连忙把头埋低,诚惶诚恐向池鸿渊请罪:“是奴才僭越,殿下恕罪。” 池鸿渊没有再开口,只是继续低头写书简。 然而青年低着头,阴影遮掩的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之所以能领军出征,是因他已经在大殿上向父皇展露过他的才能。 在边关,他屡立战功,足以说明他不是等闲之辈。凯旋回京,他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才干就是,若刻意遮掩锋芒,才会惹皇帝疑心。 池鸿渊坦荡显露才能,几位皇子对他的能力与智谋却十分忌惮。而朝臣在朝堂上见识过池鸿渊的气魄与见识,都惊讶于他竟有此等能力。 “禀父皇,应天府疑案儿臣已经翻案彻查,文书请您过目。” 大殿上,池鸿渊将案件的文书举过头顶,由大太监接过之后转交给皇帝。 皇帝将文书翻看玩,赞赏地点点头,他对池鸿渊的矜矜业业十分满意。 “九弟的能力这般出众,将我们的风头都压了下去,九弟之能教我们自惭形秽,试问整个越国,还有谁的才干能比得过九弟呢?” 五皇子将皇帝对池鸿渊欣赏的目光看在眼里,心下不服气,便开口阴阳怪气地刺他。他这番话,是想挑拨离间,让皇帝对池鸿渊的出色感到不满。 皇帝闻言卷起手里的文书,隔着冕旒,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朝臣闻言面色惊骇,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池鸿渊表现地太过耀眼,确实有挑衅天子权威之嫌。 换做旁人,也许会被吓得六神无主,或是神态自若地应答,这两种应对方式,都不能让高高在上的帝王满意。 池鸿渊何许人也?就见青年跪下来,坦然地向皇帝行叩拜大礼,额头磕在大殿冰凉的石面上,回应掷地有声。 “父皇为国日夜操劳,谋定了越国江山稳固,此等魄力,儿臣如何能及,儿臣见父皇,如仰日月,儿臣所言所行,皆是以父皇为楷模,越国上下,无人能越过父皇去。” 一番话答地极为漂亮,偏偏这样的话,从池鸿渊的口中说出来,就如有十二分的诚恳。 他回京之后皇帝就收回兵符,派的差事也最难缠,可他言语间,只有对皇帝的感激而没有半分怨恨。 池鸿渊表自己臣子之心昭昭,就连坐在高位上听过无数表忠心的话的皇帝,闻之也是一愣,内心深处滋生出对这个被自己冷落了多年的儿子的愧疚之情。 五皇子于明堂上的挑拨,就被池鸿渊这么巧妙地化解。不过两人之仇,由此而起。 若说池鸿渊回京,几位皇子都心生忌惮,可要说谁彻夜难眠,便是资质平庸的太子。 下早朝后,太子前往皇后寝殿拜访皇后,知子莫若母,他踏进大殿,皇后就看出他憋着一腔火气:“我儿为何皱着眉?可是在朝堂上被你父皇训斥?” 皇后下矮塌向儿子走过来,熟稔地摆手让宫人退下,母子二人说话时,常不让人在侧伺候。并非两人说话有多隐秘,而是太子说话莽撞,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父皇并未训斥儿臣,是那可恨的贱人之子,他与她的母妃一样让人讨厌!”太子拂开皇后的手,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口中的贱人,指的便是容妃。 纵然皇后不喜容妃,听太子张口就骂这般粗鲁的言语,仍有些不悦:“睿儿,莫要放肆。” “母后!您不知道自从还朝之后,那贱人之子在朝堂上是如何表现自己!父皇对他也更加满意,他分明心怀狼子野心,想谋取孩儿的太子之位!” 想到池鸿渊想夺自己的太子之位,池鸿睿的声音随之变得激动起来。他就像是炸毛的猫,在皇后的面前撒泼。凝视着有些崩溃的儿子,皇后有些无语凝噎。 在太子还未及冠的时候,皇后就意识到太子资质一般,也被迫接受儿子不成器的事实。 在一众皇子里,太子平庸地有些出奇,皇后早年还敦促他苦读,无果后也就放弃了。 “你无须想这么多,越国讲究立嫡立长,你乃是太子又是长子,只要你不犯错,太子之位轮不到别人来做,何况九皇子是容妃的儿子,他身上留存容家血脉,就不可能为王。” 在儿子面前,皇后不忍说打击他的话,还是温柔地宽慰他,提醒他别生不该有的心思。 口头上安抚着太子,皇后心里却很清楚,太子被废,不过是迟早的事。皇帝一众子嗣谁都比太子有才干,越国的江山,不可能托付到池鸿睿的手中。 他既然没有才干,那不如安安分分度过这几年,当个草包并非坏事,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反之,池鸿睿没有能力而非要强求,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母后,您怎么会觉得儿臣是多想?池鸿渊根本不是善类,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子执着于自己日夜担心害怕的事,根本没有将皇后劝慰的话听进去。 第168章 宁愿是池鸿渊为帝 随后她无奈扶额,在后宫中,她何尝不讨厌容妃,在得知池鸿渊出头时,皇后其实是庆幸的。 这些年来,皇后是后宫中少数没有欺辱过容妃母子的,而太子心高气傲,从没将池鸿渊放在眼里,自然也就没有害过他。正因如此,复宠后的容妃倒对她很客气。 容妃的性情,皇后多少了解几分,日后倘若池鸿渊真的登基,对她们母子而言不见得是坏事。既然太子之位被废不可避免,皇后宁愿是池鸿渊为帝。 太子为池鸿渊头疼脑热,见自家母妃不能理解自己的焦灼,双手环胸闷闷哼了一声。 “殿下,皇后娘娘让您将这些点心带回东宫去,天愈发寒了,注意保暖别着了风寒。” 太子离开皇后寝宫时,小黄门拿着皇后给的食盒小跑出来,连皇后叮嘱的话一并带给他。池鸿睿先身边的宫人一步接过食盒,面色复杂道:“多谢母后。” 提着沉甸甸的食盒走在宫道上,池鸿睿有些晃神,其实母妃的意思,他不是不明。 就算他再自欺欺人,也无法改变他能力不行的事实。罢了,与其想这些想到头疼脑热,还不如回东宫去,找他的美娇娘,听侍妾奏乐而歌可比这些有趣多了。 伴随风雪渐深,侯府三个女人的肚子都越发大了,尤其是周百合,再过两个月便是产期。在临产的时间里,绿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周府派来的嬷嬷照料更是细心。 “绿吟,你说我每日在园子里走上几圈,孩子是不是就能健康一些,生产的时候也容易?”说起与孩子有关的事,周百合的神色就会不自觉变得柔和。 绿吟很喜欢主子和她说这些,因为只有在说到孩子的时候,周百合才会正常些许。 “大夫昨日比把脉时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姨娘用过饭之后需要多走动,对您和孩子都好。”绿吟稳稳地扶着周百合的手,如此就算雪滑脚她也能及时将人扶住。 怀胎七月,周百合的肚子圆滚地像一个球,她挺着肚子,走路喘息时呼出白气,周百合禁不住抱怨:“妇人有孕可真是辛苦,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走来走去,腰疼得不得了。” “再走一圈我们回去,让嬷嬷帮你按按,夫人派来的两位嬷嬷都擅长照料将生子的妇人,她们帮您按过之后想来就好受多了。” 绿吟对周百合的关切之心,真诚到了她自己都有些纳闷的地步。不过在周百合安静时,伺候她不算是一件折腾人的事。 主仆二人有一搭地说着话,回屋后,绿吟就去厨房给周百合熬安胎药,嬷嬷则是帮她按摩水肿的腿和酸疼的腰。绿吟离开后,屋里就只留一位嬷嬷伺候。 “嬷嬷,之前我母亲的提议我觉得很好,不过与我同月份待产的妇人找好了么?” 靠在软榻上的妇人幽幽开口,她因到了孕晚期,就连脸颊都有些浮肿。不过京城第一美人,有姿色底子在,就算因有孕而水肿,脸也是一样的好看。 “姨娘放心,夫人已经将人安排好,等到您生产那日,奴婢一看孩子不是男婴,就将其送走,抱另一个孩子来,届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您诞下了侯府世子的长子。”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8节 嬷嬷笑吟吟地说着,语气轻松,全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是多么地丧心病狂。 两人商量着偷天换日的计划,对世子妃与未来小世子的身份胜券在握。无人知晓平静的土地下,流动的暗河究竟是何等汹涌。 距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周百合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不再似从前提心吊胆。 有时她与另外两名侍妾碰面,周百合不再避如蛇蝎,大大方方地与她们一道闲逛。 一来,周百合不觉得她们能对自己如何,二来,她就是故意想让她们看看她的孕肚。 这日周百合用过午饭,借着正午气温稍稍暖和些,救到花园去走动走动赏雪看花。 “姐姐。”一声轻柔绵软的声音远远传来,周百合脚步微顿,拧眉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人。 “好巧,不想今日我们能一块在园子里碰见,姐姐也是想借着好天气赏花是么?” 忽视周百合不善的目光,惠姨娘款款上前来,对周百合颔首示意。两人都是姨娘,也就没有身份高低之分,只是点个头,就算是尽到礼数。 惠姨娘有孕四个月,孕肚还不是十分明显,加之冬衣厚重,不怎么看得出她身怀六甲。 她一张脸生得不算出众,不过脸长得只有巴掌大,加上五官协调,看起来很顺眼。这份顺眼,落在周百合的眼里,就是碍眼,当初都是她没看紧,才让两个狐媚子爬上世子的床。 “侯府的园子不过就那么几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见面是常事,也不算凑巧。” 周百合神色倨傲地从惠姨娘身边走过,她自恃贵女身份,从来看不起她们。 惠姨娘对周百合的眼高于顶早心生厌烦,碍于自己身份低微,只好忍着。 “入冬之后,天时常降雪,姐姐有孕辛苦,其实应当好生注意养胎才是。不过姐姐腹中孩儿乖巧,从来不闹,想来是个温柔安静的孩子,真是让人羡慕。” 惠姨娘隔着厚重的冬衣轻抚自己的肚子,看起来甚是苦恼也似。怀胎胎像若是女娘,就会乖巧些,若太闹腾,就极有可能是男胎。她这么说,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百合怒极反笑:“既然羡慕,那么我愿你生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娘,就不闹腾了。” 身后有整个周府给自己撑腰,周百合的气焰颇有些嚣张。就算周府势弱,对上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婢女,也绰绰有余,还怕她一个姨娘不成? 惠姨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福气我可受不起,殿下在去寇城之前,说回来要我给他孕子,我若不生一男丁,如何对得起殿下对我的疼爱。” 闻言周百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贱婢果然是贱婢,恬不知耻地将孕子挂在嘴边。 第169章 周百合早产 两人走到荷花池边,因连日降下大雪的缘故,荷花池的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一路上,周百合与惠姨娘说话都暗藏机锋,两人互相嘲讽,阴阳怪气令人窒息。 言谈间,周百合对惠姨娘更加不屑,不论是她还是另一个狐媚子,本事不过尔尔。 到底是她的身份尊贵,堂堂周家嫡女,背后有娘家可倚仗。 这两个人真有什么手段,她还能安然有孕到今日?她们张牙舞爪,实际上没什么本事。 在没有临近产期前,周百合记着侯夫人说的话,时刻的小心不与她们两个起冲突。如今,周百合打心底里瞧不起两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心里有不满,便只管和她们争执。 若是还未临近生产的时候,她还会避避锋芒,可到现在,她腹中的孩子,必为男胎。 她会是将来侯府板上钉钉的世子妃,至于惠姨娘二人,永远只是被她压着的妾室。得罪人?她可不会怕。两个低贱的奴婢,得罪了又如何? 惠姨娘看出周百合志在必得的得意,双唇抿了抿,转头看向结着冰的水面。 散步回去后,惠姨娘让身边的人拿了银子,让其务必去找一位可靠的妇科圣手来。 侍女请来大夫,惠姨娘就退坐到帘幕后,让大夫隔着帘幕把脉。大夫把脉的手才撤开,惠姨娘就急着问:“大夫,我脉象如何?可能探地出是男胎还是女胎?” “姨娘放心,您这一胎必为男胎。”大夫收了垫着手腕的小垫子,笑着答道。 惠姨娘心里本来忐忑,听到大夫这句话,心里那块大石落下,激动地攥紧手里的玉簪。这枚玉簪,是世子宠幸她抬她为姨娘那日赏赐给她的,她很是珍惜,日日随身携带。 侍女请来的这位大夫在四里八乡很有名气,是出了名的会看脉象辩胎儿性别,既然他说是男胎,那么十之八九不会有错。 “多谢大夫,这些银两不成敬意,等来日我诞下男胎后,再送厚礼向您致谢。”惠姨娘给了大夫赏钱,让侍从将人先送出府去。 卧房内静悄悄一片,时而有一声轻敲桌案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算计的意味。 从今日与周百合说话时她的神情看来,只怕周百合肚子里那一胎也是男胎。 侯爷已明言过,谁能第一个生下男婴,那个孩子就是下一位世子,将来的定北侯。 周百合此人不好相与,若是她的儿子真成了世子……惠姨娘手指蜷成拳,真让周百合的儿子成了世子,她和她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没有活路。 说到底,她不过是侍妾,又是婢女出身,和周百合终究不一样。这些天她也看得出来,侯夫人显然更加重视周百合肚子里那一胎。 毕竟只要能选,惠姨娘自己也会选贵们之女,毕竟世子干系到侯府的将来。 周百合所生,绝不能是儿子! “好孩子,你放心,娘亲不会坐以待毙,你出生,注定就是命定的侯府世子!”惠姨娘低着头,面庞蒙着一层阴影,眼底的狠厉毒辣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孩子在未出生之前,一切都没有定数,既然不能确定周百合肚子里生出的是男是女,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她一尸两命。 侍女送走大夫回来,就看见主子对着桌上一个木盒子出神,侍女关了门便问:“姨娘这一胎是个男胎,为何不高兴?这盒子里是什么?” 惠姨娘把盒子往侍女面前一推,咬牙道:“你把这盒子里的东西拿去给稳婆。” 侍女这才看清,姨娘方才盯着看的盒子,是她平时收着银子和首饰的小盒子,木盒不过是略比巴掌大,里面装着的是惠姨娘的全部身家。 “姨娘不必拿出这些来,稳婆那边侯夫人已经打点过,待到姨娘生产时,她们自会用心伺候。”侍女还以为惠姨娘是想用钱财打点稳婆,让她多关照自己。 在得知三位姨娘都有身孕时,侯夫人已提前在府里请好稳婆,有什么事都能及时应对。 “这些钱,不是让稳婆关照我,而是让她多多关照周百合。妇人生产,是半边身子跨进鬼门关,途中略发生些什么一尸两命,也是说不好的,你说是不是?” 惠姨娘犀利的目光看向侍女,侍女心里一咯噔,明白了主子的用心。 “姨娘说的是。”侍女接过木盒子,心想姨娘怀的是男胎,那么周姨娘自是不能留了。 “我记得她怕猫,你去外面找几只性子野的野猫来,这份厚礼,当我送她的!” 既然决定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谋后路,惠姨娘就没有打算心慈手软。不止是周百合肚子里的孩子,就连她这个人,都得死! 几日后,周百合用过晚饭,就在侍女的陪同下在院子里闲逛消食。因为入夜之后天黑,冬日里地滑,还是得多加小心,周百合便没有出自己的院子。 不料在闲逛的时候,两只野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撞到了周百合身上。周百合本就怕猫,何况是野性难驯的野猫!她被冲撞跌倒,腹部很快就传来尖锐的刺痛。 “绿吟!我的肚子!”周百合扶着孕肚痛呼,在昏暗的光线下仍旧能看出她脸色的苍白。 绿吟也是被突发状况吓得六神无主,拿棍子将野猫赶跑后才折返回来。 她一走近,就看见周百合身下的血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绿吟脑海中“轰”的一声,在雪地里跌了一跤后跪行到周百合面前将人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姨娘跌倒了!来人!快来人请大夫和稳婆,嬷嬷,你快去通知侯夫人!” 绿吟看见周百合身下淌出来的血,只觉得额头阵阵发烫,但她一人不敢轻易挪动孕妇。周府来的两位嬷嬷,一位去请侯夫人,另一位去让人抬担架来。 “我的孩子!他不能有事!”周百合腹部剧痛,她察觉到自己羊水已破,这个孩子必然早产。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后半生的指望,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第170章 周百合血崩而亡 周百合哪里知道,她不会有下半生,不过这都是后话。 “姨娘不要害怕,有绿吟陪着您,稳婆和大夫很快就会过来,您会平安生下小世子!”绿吟紧紧握着周百合的手,眼见就要安然到临产的时候,不想发生了这种事。 听绿吟说自己会安然生下世子,周百合神情稍霁,不过脸还是紧紧皱成一团。在严寒的冬夜里,她疼得出了一身的汗。 周百合本想节省体力,可是腹部的疼痛就像有人将她开膛破肚,她疼得大叫:“疼!好疼!” 就算绿吟再沉稳,她也没有见过妇人生产,尤其是妇人早产的情形,不免六神无主。 好在稳婆与大夫很快赶来,嬷嬷叫来身强体壮的仆妇抬来担架两人送回武,生产才算正式开始。 周百合肚子里的孩子本就不足月,加上受惊早产,孩子生了很久也没生下来,此乃难产之兆。早产的孩子可经不起这般,大夫立即开了催产药命人去煎了送来给她服下。 妇人难产痛苦的喘息声传到暖阁,侯夫人如坐针毡,担心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担心的不是周百合,而是周百合肚子里这个孩子,这可是她儿子的头一个孩子。 得知周百合被野猫冲撞早产,侯夫人着急赶来,已经在暖阁等了四个时辰。乌沉沉的天边泛起灰蒙蒙的亮光,是天要亮了,周百合这一胎还没有生下来。 身为生产过的妇人,侯夫人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侯夫人焦灼不安时,稳婆满手是血地从产房小跑到暖阁来。 “回夫人的话,姨娘惊了胎气早产,而今产妇因受惊过度难产,孩子与大人,只能保一个。” 稳婆这么说时头埋地很低,手也有些抖,侯夫人多留个心眼就能察觉稳婆有问题。 不过侯夫人对周百合如何本就不在意,她只关心自己的宝贝孙子能不能平安。 一听只能保一个,侯夫人想也不想,厉声道:“自然是要保小,这个孩子一定得活!” 侯夫人说得毫不迟疑,她不在乎周百合的生死,为生产丢性命的妇人多了去了,周百合能够为侯府诞下血脉,是她的荣幸!她如是想着。 稳婆得了侯夫人的意思,立即回到产房去。半个时辰后,产房内的人都松了口气。 “生下来了!孩子生下来了!”绿吟全程陪在周百合身边,看见孩子生下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孩子怎么没有哭声?” 绿吟起身去看被产婆清理干净后包在襁褓里的孩子,这孩子身上肌肤青紫,是生产太久窒息的缘故,因为早产,襁褓里的孩子只有小小一点。 “哭倒是能哭出来,就是声音这样小,只怕是……”稳婆抱着孩子,眼神闪烁。 绿吟看着襁褓中瘦弱的孩子,眼前阵阵发黑,已经预料到什么。她不敢耽搁,从稳婆的怀里接过孩子,抱去给侯夫人看。 孩子一抱到侯夫人的面前,她一句没有关心周百合,开口就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恭喜夫人,是个男胎。”绿吟心中酸楚,在侯夫人的面前跪了下来,“孩子早产体弱,还请夫人去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孩子诊治。” 这个孩子是姨娘拼了命生下来的,绿吟可不想最后主子吃尽苦头还没保住孩子。 “这是我的长孙,我自然会护住他。”侯夫人从绿吟怀里接过襁褓,皱眉去看孩子的样貌。 侯夫人对这个早产体弱的孩子本有些不满,然而看见孙儿小小个地在襁褓里躺着时,心就软了下来。这个孩子才出生时的模样,和他父亲像极了。 产房内的人走了一大半,没有人去关心经历九死一生生下孩子的周百合。 妇人脱力地躺在床榻上,心想着绿吟什么时候将孩子抱回来,她想看一眼这个孩子。 屋里的暖炉烧得正旺,可是很快,周百合就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她身下,有什么在不断地淌出来,身为女子,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来月信时就是如此症状,不过眼下哪里来的月信,淌出来的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绿吟?嬷嬷……”周百合想张嘴叫人,可是她开口,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79节 她的声音小得,就连周百合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屋里的下人忙着收拾,无人管她。 她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变化,惶恐地看向正在边上收拾药箱的大夫。 “大夫!我似乎血还没有止住,这岂非血崩之兆,请大夫快些帮我止血!” 周百合慌张地瞪大眼,费力地抬起手,想抓住大夫,一如她想抓住救命稻草。 她惶恐害怕极了,她生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今后的荣华,她没想过自己会因此而死。 “姨娘,在下无能为力。”大夫不忍看着周百合无助痛苦地死去,收好药箱就快步离开。 人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反而一下听明白了大夫话里的意思。 所以刚才绿吟将那个孩子抱下去,是因为孩子早产,情形不是太好么? 她的身下还在不断往外淌血,可是周百合已经感觉不到血液的温度,因为前面经历过的生产之痛加上现在失血过多,她已疼到全身麻木。 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张了张嘴,她瞪着隔着一架屏风的外间,想要呼救,但最后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她瞪大眼歪在床榻,因失血过多咽了气,断气前死不瞑目。 她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最后到死之前,都没能见自己的孩子一眼。 “怎么样?”这一夜,不止是周百合那边院子闹腾,惠姨娘亦彻夜未眠。 “那个孩子命大,一个时辰前生了下来。”跑回来回话的侍女喘着气道。 得知孩子没有死,惠姨娘心一沉,心里暗骂那稳婆没有将事情办好。 惠姨娘扣住侍女的肩膀,疾言厉色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是男孩儿。”侍女被惠姨娘的神情吓了一跳,回答是男孩后赶忙解释,“不过周姨娘因为生这个孩子难产而死,这个孩子看起来似乎很是虚弱,只怕是活不长的。” 第171章 这已经是侯府能给的最好的礼器 说罢侍女压低声音,小声道:“奴婢去看过,那个孩子早产,身上肌肤青紫,别说长大成人,能不能活过周岁都是问题。” 得知那个孩子的状况不好,惠姨娘的心情才平复些,她做的努力,不算全部白费。 “这也就罢了。”惠姨娘冷笑一声,“等到我肚子里而孩子生下来,只要他健康无恙,必然是侯府的世子,侯夫人与侯爷断没有立一个短命的孩子为世子的道理。” 有了覃卓燕这个前车之鉴,就算侯夫人愿意,侯爷也不会愿意让世子是个病秧子。 这些年定北侯府受人嘲笑难道还不够多么?何况三个孩子都是世子的血脉,定谁为世子,关系都不大,要想侯府将来能立起来,世子就不可能是个短命鬼。 周百合难产血崩而死,阖府哀悼,侯夫人命人按照礼数将讣闻送到周府。 报丧的人来到周府时,赵银莲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因为难产死了,气急攻心之下,竟是直接晕死过去。 “夫人?夫人!”跟在赵银莲身边的嬷嬷喂了赵银莲汤药,过了一个时辰,人才缓缓醒过来,嬷嬷见赵银莲睁眼松了口气,轻声唤了她两声。 赵银莲睁开眼,看见嬷嬷鬓边戴着的白花,意识到侯府的人来传话一事不是梦。 妇人猛地拉住嬷嬷的手,心痛道:“生下来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她的女儿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若不是个男孩,赵银莲能够再晕过去一次。 好在嬷嬷欣慰道:“侯府的人说了,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夫人,节哀。” 周百合也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嬷嬷何尝不为其落泪? 赵银莲缓缓松了口气,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喃喃道:“是儿子就好,只可怜我儿……” 几行清泪从赵银莲的眼角落下,赵银莲擦了眼泪,还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之中。 女儿争气,好在生下的是个儿子,之前做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将来这个孩子长大,周府与侯府的利益紧密相连,这个孩子不会与周府疏远,将来等长缨入朝为官,他们两个相互扶持,周府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赵银莲那股子开心的劲还没有在心底弥漫开,嬷嬷就紧接着说了一个让她心悸的消息。 “不过那个孩子还未足月就生下来,小姐她有孕不过七个多月,据说那个孩子生下来哭声细若蚊声,身体也很弱,说是,不一定能够养活。” 嬷嬷抬起头叹了口气,不足八个月就生下来的孩子,一般不容易养大。 在富贵人家,就算是拿天底下最好的药养着,也少有能够将早产的孩子养大的。 本来稍微冷静些的赵银莲闻言坐起身来,她才受了打击,头晕目眩,坐起来那一瞬就往床榻下栽倒,嬷嬷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回床榻上。 “夫人当心自己的身子!”嬷嬷惊魂未定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人。 周府如今能够支持着整个家的,真的就只有赵银莲。 老太太已经上了年纪,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日子,而长缨小公子,近两年只怕不能长成。 “你快去开库房,找出最好的药,全部都送到侯府去,叫到那两位嬷嬷的手里!” 赵银莲拿出库房钥匙交给嬷嬷,推着她快些把库房里好的药材都给孙儿送去。 那个孩子,不仅仅是周百合的孩子,更是周家将来的希望,这点火光不能熄灭。 别说是库房里价值连城的药材,就算是这会子要周府大半的家底,赵银莲也会咬咬牙给出去,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外孙的性命,护住这盏关系周府未来的明灯。 周百合的死,就如冬日里屋檐上滑落下来的积雪,砸在地上发出声响后就此消逝。 她只是世子妾室、侯府的姨娘,虽说生下世子长子功劳一件,但侯府开支困难,周百合的丧事因此办得很简单,侯夫人因囊中羞涩,对此也只想着一切从简。 “府上办丧事,府里居然不悬挂白绫、拜访祭奠的物件陈设么?”赵银莲穿上素服,前来祭奠女儿,下了马车就发觉侯府门前只挂了两盏白灯笼,往里走,也不见使用丧仪的明器。 “回夫人话,小公子降生,因身体不好,还有许多需要花钱的开销,周姨娘的丧事无奈一切从简,不过灵堂里一应礼器都齐全,棺木所用材料是杉木。” 侯府管家也知道周家夫人只有这一位嫡女,其女丧事办得简单,做母亲的哪里会不芥蒂,尴尬地解释完,管家走快两步,想快些将人引到灵堂去。 杉木是上等木材,不过,之所以周百合能用上,是因这木材本是给覃卓燕准备,后来覃卓燕战死在寇城,皇帝还是做做样子赏了上好的木材另做棺椁,这副棺木就留了下来。 得知女儿所用的棺木是杉木,赵银莲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周百合不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姨娘不过是半个主子,侯夫人与侯爷没有为姨娘守灵的规矩与可能,所以她的灵堂只是下人守着祭灵。 “夫人。”听见脚步声,正往火盆里投放纸钱的绿吟抬起头,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嬷嬷拿过几支香点燃递给赵银莲,绿吟则擦了眼泪,先暂且退开。 赵银莲上过香,将香插于香炉时,哽咽道:“我的儿,娘来看你了。” 一早要是知道女儿到侯府来为妾会难产而死,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看了眼桌上点香油用的是铜盏而不是赤金盏,赵银莲皱起眉:“怎么礼器用得这般差?” 妇人擦了眼泪,环视灵堂的布置,心情不禁有些憋闷,她的女儿身后事竟办得如此潦草。 “夫人,这已经是侯府能给的最好的礼器。”绿吟欲言又止,为难地解释道。 言下之意,就是侯府账上支不出多少钱来,这已经是最好的。 赵银莲一噎,复红了眼眶,不悦地叹了口气,这侯府还寒酸过她们周府去。 第172章 神秘男人 侯府就连丧事都办得这样简单,平时她的宝贝女儿在侯府过得又是如何? “我儿,你的命怎这样苦,眼见就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你却……” 赵银莲跪在蒲垫上,抹着脸哭女儿命苦,为生孩子没了命。 “夫人,您别哭伤了心,姨娘九泉之下见您悲痛至此,怎放心去?您节哀。” 嬷嬷见赵银莲哭得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上过香后上前将主子扶起来。 小姐的丧仪办得这般,夫人要哭,还不知怎么才能哭得完,嬷嬷想了想道:“夫人不是关心外孙么,今日既然来了侯府,不如让人去将小孙儿抱来瞧瞧?” 说起孩子,赵银莲这才稍稍从伤心中回过神:“是了,我还未见过孙儿。” “绿吟,快去奶娘那将孩子抱过来给夫人瞧瞧。”嬷嬷连忙对绿吟使眼色。 不多时,绿吟去将襁褓中的幼儿抱过来:“小公子不会进食,吃了东西总是吐,所以大夫只要将药混进奶水中喂小公子喝下,这些天才好了些。” 赵银莲接过襁褓来低头一瞧,看见襁褓里的孩子果然干瘦得很,就连呼吸都格外轻。 “这孩子早产,从娘胎里带出如此弱症,往后的日子恐怕艰难。”赵银莲轻叹了口气,既心疼女儿,也心疼怀里未足月的外孙。 赵银莲别无他求,只能祈祷女儿泉下有知,可千万护佑这个孩子活下来。 可怜赵银莲一片慈母心,她若是知道侯府上两位侍妾不曾因周百合之死受任何影响,日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小姐,奴婢方才出府去帮您买点心,您猜奴婢碰见了谁?”花生从外头回来,就咋咋呼呼小跑回顾思卿的院子,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跑得快,险些撞到帮她开门的桂花,桂花看得跑得头发凌乱,笑道:“碰见鬼了?” 花生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挤进屋内又问了顾思卿一遍:“小姐您猜奴婢碰见了谁?” “什么人让你这样稀罕?”顾思卿不喜冷天,大多时候都卧在屋里,今日也不例外。 “奴婢买完点心回来,碰见周府的马车,见到马车前挂着白灯笼,奴婢以为是周府出了白事,去打听才知,竟然是周姨娘因为早产血崩而亡,今日侯府设灵堂祭奠呢。” 花生此话一出,顾思卿就从厚厚的棉被里坐起身来:“死了?” 周百合这个孩子不能安然生下,顾思卿早已猜到,不过没想到有人这么快便动手。 “是,孩子倒是生了下来,不过据说很是虚弱,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花生想了想,又道,“奴婢去问候府的人时,您安插在那的人说得都是匆忙,不敢多言,想来有内情。” 窝在软被里的女子勾唇一笑,侯府乃至周府的人将周百合看得那样紧,前头都相安无事,临到七月的时候忽然早产,没有内情就见了鬼了。 人具体怎么没的,顾思卿没有心思去深究,只要知道周百合死了,她就高兴。 早在覃卓燕将那两名侍妾抬上来时,她就猜到她们两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侯府的走向,只会一路低迷,顾思卿看待侯府,就如看垂死的久病之人。 侯爷没有能力,侯夫人没有远见,侯府气运支撑不了多远。 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奴婢出身的婢女目光短浅,为自己的后路计,她们必会闹起来,到时整个侯府都会被她们闹得天翻地覆。 至于周府,而今渺茫的希望系在周长缨的身上,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顾思卿于两府之间转寰,搅动两府风浪,她自以为自己就是坐收渔利的渔翁。 殊不知,在她盯着别人时,也有人盯上了她。 “小姐,您自己出门?”花生拿着狐毛皮氅站在穿衣镜边,看顾思卿对镜理衣。 “我就是在家里待着有些闷,商铺近来也没什么事,我无聊得紧,不如出去走走。” 顾思卿接过皮氅穿上,她就是想去随处逛逛,花生她们跟着,反而不大方便。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0节 见主子没有让自己跟着的意思,花生撇了撇嘴,帮顾思卿整理好衣裳目送她离开。 穿着男装,顾思卿没有走正门,相府有六处角门,她走了人最少那条小径,趁着无人看见出了相府。想到自己到相府还如此鬼鬼祟祟,顾思卿不免失笑。 她是柳随风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就算在相府男装,她也会小心行事。 顾思卿心里装着事,没注意看路,走下台阶时冷不丁撞进温暖的怀抱中。 一缕熟悉的沉香萦绕鼻尖,顾思卿来不及细想,忙站起身,纳闷自己最近怎总撞到人。 “对不住,我方才想着事没有看路,多有冒犯还望见谅。”顾思卿未抬头就先行礼致歉。 “世子妃走路一贯不喜看路么?”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男人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顾思卿耳边炸响,顾思卿大为惊骇,勉强压住狂跳的心,皱眉抬起眼帘来。 看见男人的脸时,顾思卿眉头跳了跳,怎么是之前在醉仙楼撞到的那人? 她可以肯定,自己在醉仙楼之前没有见过此人。今日碰见,应当是凑巧,指不定对方只是认错或者是一句戏言,是她心虚所以才如惊弓之鸟。 顾思卿稳住心神,扯了扯嘴角:“公子,我是男子,可不是什么世子妃,想是认错了人。” 身后就是相府,顾思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现在她只想离相府越远越好。 “不会认错,世子妃的一双眼睛明亮通透,世间少有,不过你已经与覃世子和离,确实就不算是世子妃,在下失言,望不要介怀。” 对方没有打马虎眼,直接说穿了顾思卿的身份。顾思卿一脚踩在雪地里,停住脚步回过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眼神冰冷:“你是谁?” 顾思卿余光环视周遭,这里离相府不远,离闹市近,此人应当不会当街对她做什么。 第173章 柳小姐真是健忘 “柳小姐真是健忘,不过,我换一个声音,你应当就能记起来,在下轩辕羽。” 伴随着男人熟悉的声音响起,顾思卿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站在月光下的白衣男子。 轩辕羽,齐国质子,竟然是他! 顾思卿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倏然反应过来,为何那次宫宴上,轩辕羽为何看她的眼神带着促狭与探究。 顾思卿有些头疼,早在宫宴之前,轩辕羽就用什么方式认出她来。是在什么时候? 是她从前男装经营生意,轩辕羽就见过她,尔后才在宫宴上看穿她的伪装么?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可能。不过就是被识穿身份,她小心应对就是,且先看看对方是何来意。 “不知公子羽将我拦在这儿,有何事赐教?”顾思卿拢了拢身上的狐氅,语气并不和善。 在醉仙楼碰见,多半是碰巧,对方在这分明是等着她,说是凑巧有些牵强。 顾思卿本是女儿身,加上早年在周府过得不好,小时营养不良,身形偏瘦,也不够高挑。她女扮男装尽管垫了身高,在轩辕羽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尤其是她穿着厚重的狐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狐狸,看起来颇为可爱。 轩辕羽眯了眯眼,对顾思卿说话刺他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此处并非适宜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比较好。” 此刻两人对望,顾思卿才发现轩辕羽身上的气质其实很明显,他笑得人畜无害,实际上是只狐狸。她还是很好奇,轩辕羽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 两人来到醉仙楼,让店小二收拾出一间雅间来,待茶点送上,轩辕羽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早有回归故国之意,早在一年前我就在为回齐国做部署。” 对方话题开得太直接,还在揣摩他来意的顾思卿闻言一愣,下意识问:“然后呢?” 轩辕羽看着她笑了,慢悠悠道:“本来按照计划,我早就可以回齐国。但你也知道,近来九殿下在朝堂上表现锋芒毕露,手段雷厉风行,我想走可不容易。” 男人说着叹了口气,他坐得笔直端正,时不时看向顾思卿的眼神里透着打量的意味。 “齐国的质子,齐国那边尽管不重视我,对于越国而言,我的存在多少有意义。我就算按照原定计划离开越国,只怕不能顺利,路上也许会遭到拦截,届时,九殿下可会放我一马?” 轩辕羽呷了一口茶,茶盏放下,目光又重新落回顾思卿的身上。 身为生意人,就算不懂权谋,对于人的算计,顾思卿还是有一定的感知力。 轩辕羽说的话真假参半,至于不能安然离开越国,不过是蒙她的话。 就她与轩辕羽短短几次接触下来,不难看出他为人隐忍且擅长谋略,绝不是庸庸碌碌之辈,一年前开始的谋划,能保他无虞从越国离开。 至于他为何现在没走,找到她,无非是因为轩辕羽想要的,不仅仅是离开越国。 他还有想要而未得到的。 顾思卿耸了耸肩,好笑道:“公子羽的难处我听明白了,可和我说没有用。” 就轩辕羽还想蒙她?这小子还差一点火候,她一介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对柳公子而言,当真没有办法么?”轩辕羽慢悠悠开口,他的态度,像是不疾不徐耐心将猎物引进陷阱里的猎人。 顾思卿认真地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不过是一个生意人,没那么大本事帮公子什么,真说起亲疏远近,公子还离九殿下更近,不如亲自去和殿下说和。” 权势斗争的浑水,顾思卿不想去趟,权势之争不免死人,她不愿死的人和自己有关。 狩猎者既然盯上猎物,岂会轻易放飞到嘴边的鸭子。轩辕羽向顾思卿托底自己的身份与部分计划,就不可能是毫无准备,要知这件事本身就很冒险。 “柳公子确实是生意人不假,不过,不是普通的生意人,论与九殿下的亲疏远近,我还真比不过你,就说你与九殿下的合作,不是十分契合么?” 轩辕羽笑得狡黠,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如果想听更多,在也可说给你听。 顾思卿低着眉眼,就是不想轩辕羽看见自己的神情,闻言却是瞳孔骤缩。 她与池鸿渊之间的合作十分隐秘,池鸿渊不会将有可能成为自己把柄的事告知于人,她亦没有向他人透露过,轩辕羽是如何知道这件事? “公子真是神通广大,就连此事都能探知,在实在好奇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顾思卿直勾勾地盯着他,心想只要轩辕羽能开口透露只言词组,就算不说完全,回头她也能查出来。轩辕羽就像看出她内心所想一般,轻笑着摇摇头。 “无可奉告。”四个字从轩辕羽口中说出,他说话时声音轻柔地不象话。 可越是如此,顾思卿越觉得这个人可怖,他就像是能蛊惑人的美艳毒花,在无形之中取人性命。顾思卿皱起眉,推算自己能甩开这个麻烦的概率是多少。 “我确实需要尽快回到齐国,我此行不会做损害越国利益一事,若柳公子非要问我一个找你来的理由,便是我不希望与九殿下的人起冲突。” 这是轩辕羽的实话。 池鸿渊带出来的将士军纪严明,他逃回齐国,被发现之后,皇帝多半会命池鸿渊将他擒回。 回齐国的路,轩辕羽已经做过周密的部署,他确信自己能安全回到齐国,但是他不想与池鸿渊结下梁子。 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好看,轩辕羽回到齐国的路,也不想太过狼狈。 轩辕羽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再看向顾思卿时,眼底透出的沉重,似是灌了水的棉被,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希望柳公子能做我与九殿下的中间人,促成我与他建立合作关系,柳公子若是能答应,在下感激不尽。” 轩辕羽倒是知道求人应该有求人的态度,说着郑重地向顾思卿拱手一礼。 第174章 轩辕羽真讨厌 就算是轩辕羽是质子,也是齐国的皇子,此礼,顾思卿受不起。 顾思卿连忙回礼,苦笑道:“公子太抬举我。” 轩辕羽以为她顾虑自己将来会对越国发难,复保证道:“我回齐国之后,定会和越国交好,我有生之年,不会让两国之间起战事。” 他说得信誓旦旦,听起来委实像是剖心之言。 和越国交好么?顾思卿咀嚼着这句话,心想狐狸就是狐狸。 轩辕羽在越国皇宫蛰伏多年,虽称不上卧薪尝胆,但身为质子,他的处境就意味着他在越国的日子势必如履薄冰。 他很擅长掩藏自己,顾思卿单从他的言辞听不出有什么毛病,但如果她真的信了轩辕羽没有别的图谋,她也太愚蠢了些。 狐狸将自己的尾巴藏起来,窝成一团藏在雪地里的时候,看起来就似一只小狗。 见顾思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轩辕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柳公子这样看着我是做甚?” “我不信。”顾思卿甫一开口,说的话便直截了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的立场不同,冲突不会少,两国之间的战事,可不是轻易就能说定的。” 顾思卿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自己腰上的玉佩,别说两国之间,在生意场上,不同东家经营的商铺尚且有诸多矛盾,更大的利益会刺激更大的冲突。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到了轩辕羽心里,男人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光,尔后故作伤心地皱起眉头来,苦恼道:“柳公子竟然是因为所属国家不同而不信我。” 他有意将尾音拉长,顾思卿不喜欢他这般说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思卿不耐烦,看见摆在边上的芙蓉糕,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轩辕羽端详着她吃东西的小动作,笑眯起眼:“既然你不信我,为何信白子玉?” 此人提起白子玉的名字堪称突兀,顾思卿手上的劲一用力,芙蓉糕就碎成粉末,掉在了她的衣摆上。 顾思卿晃神一瞬,低下头将芙蓉糕的碎屑拂落用帕子接着随手放在桌案上。 她与白子玉认识日久,轩辕羽既然知道她与池鸿渊之间的合作,自然也知道她与白子玉的交情不浅。 不过对方话里暗含的意思,是指白子玉不是越国人么? 此人喜玩弄人心,这些话,大抵不过是他为了挑拨离间而故意这么说罢了。亦或者,轩辕羽想要借此暗示她什么? 顾思卿没有接话,在不明对方话里的意图时,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做法。 “公子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不过我起初与九殿下之间的合作,无非是建立在利益上,我与九殿下之间没有什么私交。” 顾思卿没有将话题往白子玉的身上引,干脆去说轩辕羽今日的目的。 既然左右都逃不掉,罢了,她能做的最大退步,就是帮忙递一句话。 “明白,本来合作一事,就应该我与九殿下详谈,我一开始也说得很明白,只是需要柳公子为我做一回中间人。” 轩辕羽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从两人初次见面说话到这回遇见,顾思卿发现他很是爱笑。 不过这笑,可真有够让人不爽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好,我会将公子的意思转告九殿下,别的我无能为力。”顾思卿有些颓丧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就似被埋在厚厚的狐氅里。 这种感觉,一下把顾思卿拉回上一世。 戏台上传来伶人唱戏的声音,顾思卿想着别的事,没有注意去听。轩辕羽听见大堂台上的戏声,食指敲了敲桌案,将顾思卿的思绪拉回来:“是《卧薪尝胆》。” 顾思卿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怪异地看向轩辕羽:“别是公子自己点的戏。” 轩辕羽被她的反应逗笑,摊手道:“柳公子误会,我在来这之前可不知会唱什么戏。” 他这句话,多少有些一语双关的意味,顾思卿心里烦闷,不想看这个人,就移开了眼。 戏台上唱戏的伶人嗓音很好,将主人公的困顿处境用戏声表达出来,引人入胜。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1节 顾思卿冷嗤一声,轩辕羽就是个伺机而动的狐狸,卧薪尝胆这样的故事和他可不搭边。 “柳公子对我的意见似乎很大,哦,不对,现在我应该称呼你为顾小姐。”轩辕羽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案上敲着,不知道是在跟戏曲的拍子,还是玩味地都逗顾思卿。 炉火里燃着的炭烧得正旺,屋里似乎有些燥热起来,顾思卿猛地站起身,脱下狐氅搁在一旁:“公子的话似乎很多?是非对着我说不可?” 听殷妙音叽叽喳喳的时候,顾思卿觉得少女活泼可爱,说话像是百灵鸟,听轩辕羽说话,对方嘴里哪怕是说出一个字,她都觉得污了耳朵。 “雅间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不对着姑娘说,又该对着谁说呢?”轩辕羽无辜道。 台下的乐器铿锵声抑扬顿挫,音律变得急促起来,顾思卿的脾气也跟着被催了起来。 她严重怀疑轩辕羽有什么癖好,那便是喜欢气定神闲地逗别人,这就是他的乐趣。 “公子可还有别的事?”顾思卿连平时最喜欢的芙蓉糕也没有心情去吃了。 轩辕羽不说话,不说没有,也不说有,他这个态度,那就说明没有。 顾思卿忍住骂人的冲动,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既然无事,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公子的意思我会传达给九殿下,之后还请不要再来找我。” 说罢她抄起狐氅就往外走,轩辕羽没有留人,看向桌上落下的帕子,没有开口提醒,而是恶趣味地将帕子拿了过来。 顾思卿快步走下楼梯,耳边的戏曲生嘈杂热闹,她的思绪烦乱地如一团乱麻。出醉仙楼的门时,一阵冷风迎面扑来,顾思卿打了个冷颤,连忙将狐氅穿上。 少女回头向二楼雅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不如,联合池鸿渊杀了这人。轩辕羽看着很是危险,城府极深,只怕不好应付。 第175章 连手将此人除掉 轩辕羽和池鸿渊是同一种人,都心怀抱负与野心。轩辕羽真回到齐国,是和越国交好还是攻打越国去建立战功与威望还真不好说。 在上辈子的记忆里,池鸿渊在边关那一仗打了一年之久,轩辕羽是在池鸿渊还在边关期间就回到故国。 轩辕羽乃齐国弃子,他回到齐国之后,没有与家人温情重聚,而是开始了夺嫡大业,此人野心勃勃,不会愿意屈居人下。 说来也是巧,轩辕羽与池鸿渊,是在同一时期进行争夺太子之位。不过两人还没争得皇位,她就已身死,不知之后的结果到底如何。 顾思卿捏了捏眉心,之后这两人是否会成新王是未定之数,不如先谋眼下局势。 醉香楼到了夜间才开门迎客,顾思卿不想回醉仙楼,只好在长街上闲逛了一阵。 入夜之后,整条烟花巷都热闹起来,红叶让乐师在台下调试乐器,余光瞥见有人走进来,笑着转过身:“哟,客官今日来得这样早……柳公子?” 看见是柳随风时,红叶愣了愣,转而换上谄媚的笑:“您今日有闲情过来?” “许久未见到故人,若不来瞧瞧,不是要怨我?”顾思卿也逢场作戏,做出浪荡公子的做派来,红叶听明白她言下之意,将人先带到厢房去。 “还请公子稍等片刻,您要见的人待会就过来。”红叶帮顾思卿倒好茶就退下。 今日的厢房位置在醉香楼后院的位置,推开窗就能看见醉香偌大的院子。 院子里烛火通明,行灯点得明亮,顺着小径一路延伸,路就似是灯堆出来的。 一点红光冲天而起,在天边亮起,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是红姑娘放的信号弹。 池鸿渊现今不住在宫里而是住在皇子府,看到信号过来方便许多,人没多久就出现在醉香楼,池鸿渊过来时,顾思卿正倚着凭几听大堂里乐师弹奏的声乐。 “你倒是惬意,看起来不似有什么事,怎么难得放信号叫我来?”男人大步走来,在她对面坐下。他穿着常服,衣襟微敞,池鸿渊认为同为男子,没什么不妥。 顾思卿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抿了口茶就和他说起今日遇见轩辕羽一事。 在提及对方时,顾思卿只说轩辕羽得知他们之间合作一事,让她牵桥搭线,至于对方知道自己是世子妃这件事,自然是略过了。 迄今为止,池鸿渊还以为她是男儿身,不知她就是柳明月,更不知她真实身份是顾思卿。 得知轩辕羽想与自己合作,池鸿渊想起那张熟悉又生疏的脸陷入沉思。 “殿下似乎对公子羽有印象。”顾思卿看池鸿渊的神情,可见对这人并不是全无接触。 池鸿渊点点头,如实道:“我之前虽在冷宫,但宫宴大多会入席,所以在宫宴上见过他机会,在宫里也不免碰面,不过只是点头之交。” 想起这个人来,池鸿渊眉头微蹙,公子羽样貌俊美,不过在宫中从不点眼。 不是他不够出挑,而是他有意遮掩自己的锋芒,不让自己在人前存在感过高。 “从前在宫中,他与我一样如履薄冰,我知他也在韬光养晦,等着能回到齐国那一日,在那之前,他得先安然活下来,是以他一直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来。” 处境太过接近的人,不用过多去探究,也能感知出对方言行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为之。 在宫里几次碰面,池鸿渊能感知对方的小心,所以之前也有注意过此人。 “公子羽在宫中过得艰难么?”顾思卿想起头一次在宫宴上见到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衣饰不华丽,但也都不是劣等货色。 “他与我这个冷宫弃子不同,敌国送来质子,哪怕多半不受本家疼爱,到了别国后,大多不会受到苛待,因为质子一旦有什么,敌国完全可以借此来发难。” 池鸿渊支起一边腿,斜靠着凭几,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他的衣襟,也敞得更开。 顾思卿抬起眼想问什么,视线冷不丁落在衣襟敞开露出的肌肤上,又立即垂下眼。 对方浑然未觉,继续说着有关轩辕羽的事:“身为帝国质子,无论是我母妃还是当今皇后,都对他还算照拂,衣食不缺,说不上多好,但至少没被亏待过。” 听出池鸿渊的语气颇有些诧异,顾思卿笑问:“看来公子羽平时为人很低调?” 池鸿渊不知可否,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没想到他竟怀藏着这样的野心。” 不过细想之下,池鸿渊很理解轩辕羽的谋算,毕竟在吃人的皇庭里,不争就得死。 身为质子,被丢到越国来,轩辕羽不可能不想逃离,池鸿渊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想逃回越国,还想要执掌齐国大权,他有些好奇,对方会怎么做。 看出池鸿渊对轩辕羽没有明确的态度,顾思卿却不想在他们之间斡旋,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几日找殿下,是想和殿下商议,连手将此人除掉。” 轩辕羽心机深沉,轻易就看破她的身份,顾思卿对这个人,忌惮多过好奇。 对于除掉轩辕羽的这个提议,池鸿渊径直摇头否决:“他既然能设计接近辖制你,可见其心机之深,何况他能只身在越国为自己铺路,可不是好拿捏的。” 池鸿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个人,行事隐秘,能力高深莫测,你我都不知道他的深浅,我们贸然出手,成功将人除去就罢,若没能将人弄死,无异于树敌,给自己埋下隐患。” 顾思卿本已经想着要怎样才能引轩辕羽进圈套,听池鸿渊剖析完,就打消了这份心思。 她才哪到哪?她之所以能算计周军远与覃卓燕一干人,不过是因为自己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而周军远几人,从没将她放在眼里,她才能一步步达成目的。 轩辕羽是狡猾地狐狸,能力可企及争夺皇位,她想着算计对方性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第176章 我的身份暴露了 “这么说,殿下是打算做顺水人情,放他回齐国去?”顾思卿不自觉叹了口气。 男人眉头微动,似笑非笑道:“你似乎为我不与你连手杀了轩辕羽感到遗憾?” “殿下想多了。”顾思卿摆摆手,抓了一把果仁吃了起来。 池鸿渊盯着顾思卿看了好一会,见对方状态平淡,才接着道:“与其杀他,不如放他回去,他回到齐国朝堂,必有一争,他到底是杀出重围还是死在夺嫡大业上还未可知。” 既然决定留着对方,池鸿渊的考虑自然不仅仅只在忌惮一事上。 “殿下想借刀杀人?”顾思卿吃着果仁觉得有些上火,吃了几颗就没再吃。 “算,但不全是。”池鸿渊慵懒地将衣袖理了理,“轩辕羽未必就会死,等他登上皇位那日,再想对越国出手,须得是多年之后,多年后与他交手,我不见得会输。” 男人的眼底闪着别样的光,那是不甘屈于人下的勃勃野心,能与齐国的国君交手的,自然是越国国主。池鸿渊无意暴露自己内心对算权力的渴望,顾思卿的反应却有些平淡。 池鸿渊就是为争权势才离开冷宫奔赴战场,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当一个小将军。 “我无意在是非场中多做牵扯,既然公子羽要见的是殿下,那殿下想法子与公子羽接触就是,我要做的仅限于此。”顾思卿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立场,早早撇清关系。 看出顾思卿对轩辕羽不喜,池鸿渊也不勉强:“既然是合作,我想最好是能从他那得到些好处,我们总不能吃亏不是?不过要求不能太过,不然他不和我们合作,就麻烦了。” 池鸿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自己既然放公子羽离开,就算是帮了忙,可不能白帮。 对这一提议顾思卿表示赞同,公子羽选他们为盟友,自有自己的考虑,不从轩辕羽的身上割一块肉下来,顾思卿咽不下这口气。 与池鸿渊辞别后,顾思卿只身离开醉香楼。站在白雪茫茫的长街上,她不知该去哪儿。 她心里藏着疑问与困惑,若是得不到答案,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难以入眠。 冷风扑在脸上,顾思卿回过神,换了方向往一旁的宽巷里走去,她要见白子玉。 白子玉独居在巷尾的宅院里,这儿很安静,有人踩着雪来访时,动静不小。 顾思卿走到门前,木门就被人从里打开,对上脸被风霜吹得红彤彤的人,白子玉一愣。 “出什么事了?”他一手提着灯笼,快步走过来握住顾思卿的手臂。 他身上很暖和,体温透过厚重的衣裳传来,顾思卿看了他的手一眼,没抽开手。 “无大事,我就是有一个问题想来问问你。”顾思卿进了院子,白子玉皱着眉将门关上。 “什么问题值得你大半夜的过来找我?若不是性命攸关,何不明日白天再来?” 白子玉见顾思卿也没带着人,自己走到这,只怕脚都冻僵了,不免有些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还是先把人带进堂屋取暖。 顾思卿走到火炉旁坐下,看着烧得通红的炭火,淡淡地问:“我从前与你相识是机缘巧合,之后我们交好,我不曾在意过,说起来,我还不知你是不是越国人。” 她说话时,抬头看向白子玉,明显看见对方将灯笼放下时背部僵了一瞬。 “你觉得我不是越国人又能是哪国人?”白子玉笑着转过身,说了不算回答的回答。 白子玉的闪烁其辞,让顾思卿脑袋有些懵,愈发觉得轩辕羽那番话别有用心。 顾思卿深深地盯着面前的火炉,炭火的温度将眼睛哄得有些发干,她才闭上眼。 药材不能受潮,所以白子玉屋里除潮做得很好,不过因此屋里的空气也分外干燥。 顾思卿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没有等到白子玉接下来的解释,知道他是不想说。 她与白子玉之间本是萍水相逢,后来两人才逐渐走近,至少他对自己不曾有所图谋。每个人身上都藏有不可说的秘密,既然白子玉讳莫如深,她何必再追问。 她不愿帮轩辕羽,仅仅是对那人喜欢不起来,至于白子玉,从来是她麻烦他更多。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白子玉看出她的纠结与挣扎,递了一杯姜茶到她手里。 顾思卿看着茶水里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摇了摇头:“我的身份暴露了。” 说罢顿了顿,顾思卿才接着道:“他知道我是柳明月,知道我是柳随风,亦知道我是顾思卿。” 她被懂得有些僵冷的手逐渐回暖,可是顾思卿仍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在冰窟之中。 白子玉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是池鸿渊,神色冷了下来:“池鸿渊为难你了?” 顾思卿意外他怎么会想到池鸿渊,不过也是,能让她在京城里忌惮的人,只此一人。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2节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不,是轩辕羽,你或许不认识这个人,他是齐国送来的质子。今日我在家闲得慌,就男装出门,本是想散散闷,早知如此,我出门之前就应该看看黄历。” 顾思卿扶额,深觉晦气。她要是知道轩辕羽盯上她,她能让铺子里的账本直接送到相府,一年半载她都不会踏出相府大门一步。 白子玉拨火的手僵了一瞬,神色如常地将拨火棍放到一边,带着些开玩笑的意味道:“此人我略知一二,他找上你做什么?莫不是想和你做生意?” “不,他想回到齐国,在回齐国之前,他想和九皇子达成交易,我不知他们之间会做何交易,我只知我内心惶恐。”顾思卿用力地按着胀痛地太阳穴,心下烦闷。 “我费尽心思,与曾经的柳明月割席,为的是我母亲。一旦我身份暴露,别人就会顺着我的身份,得知我母亲从前曾为周军远的妾室,于相府、于我母亲,名声都不好。” 在顾思卿看来,周府的一切,对于母亲来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她不想母亲难过。 第177章 轩辕羽跑了 摆脱和周府有关的人和事,费了顾思卿不少心思,她不想被扯回去,白忙活一场。 “既然你已经做了该做的,轩辕羽不会做暴露你身份的事,毕竟这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白子玉伸手抬了抬顾思卿手里的姜茶,示意她喝了暖暖身子。他提起轩辕羽时,态度很是熟稔,好似对这个人很熟悉。 杯中的褐色的茶水晃动,散发着一股中药味,看来白子玉还望里头添了药材。 “何以见得?”顾思卿乖乖将姜茶一饮而尽之后才问,姜的辛辣味在口腔中蔓延,她不是太喜欢这个味道。 白子玉的神色很是淡然,侃侃而谈解释:“轩辕羽乃是一国皇子,与你没有瓜葛又无过节,既然没有矛盾,犯不着将你得罪狠了,毕竟他想要的是与九皇子合作,无意针对你。” 轩辕羽查与顾思卿有关的事,无非是想要让搭上九皇子这条线一事十拿九稳。 在这桩交易里,顾思卿是客体,池鸿渊才是主体,轩辕羽真对她不利才是莫名其妙。 听完白子玉的分析,顾思卿轻轻点了点头,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太过在意轩辕羽。 她心里清楚,轩辕羽其实大概率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除非她在某种程度上对轩辕羽构成了威胁。他们两既然利益上不构成任何交迭,也就不会发生摩擦。 “你且安心,你的身份,不会有人知道,你操心太过,反而容易自己露出马脚。” 白子玉轻拍了拍顾思卿的背,坐在火炉前的人才敛回思绪:“你说得不错,我想的太多。” 眼下还未到宫门下钥的时辰,池鸿渊以拜见容妃的名头进宫,在容妃的宫里略坐坐就起身离开,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出宫去。 轩辕羽不过是齐国送来的质子,居住的宫殿在皇宫冷清一角,距离冷宫不过隔了一座殿宇。跟前伺候的人,只有两名宫人,入夜之后,宫人便歇下了。 深夜时分,轩辕羽屋里的灯还亮着,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屋内的烛火晃了晃,不知何时,屋里多了个人。端坐在桌案前的轩辕羽看向来人,笑道:“就从正门进来了?” 池鸿渊环视屋内,轩辕羽住的地方不大,不过该有的陈设一应齐全,屋里的炭火也足。 “我看你屋里无人跟着伺候,就走了正门。”池鸿渊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翻窗这样的事,他不喜欢做,尤其是在有选择的情形下,他又不是有什么癖好。 “殿下来找我,是私下来的,还是没事过来坐坐?”轩辕羽开口试探他的来意。 他倒是料到柳随风不会不帮这个忙,只是没想到池鸿渊当日就过来找他。 距离宫门下钥的时间不长,池鸿渊没有时间浪费,直言道:“自然是私下,公子想回齐国,路上想来不用我帮忙,所以,你具体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轩辕羽能蛰伏这么多年,隐而不发到现在,池鸿渊可不会认为他是无能之辈。 他必然做了周全的计划,轩辕羽想和他合作,多半是想在后续夺位上得到帮助。 “殿下要做的很简单,您只需忽视我的存在,让我回到齐国,对您来说,不吃亏。” 轩辕羽淡然一笑,池鸿渊相当于做一个顺水人情,不用费什么力气。 不过,池鸿渊应下来,就有了通敌叛国之嫌,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做牺牲。 “确实不算吃亏,但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信物以及书信往来,彼此都不留下把柄,至于你回到齐国之后,齐国若要对越国用兵,还请公子修书告知。” 池鸿渊也提出自己的要求,毕竟轩辕羽并非回到齐国之后就是齐国国主。 这几年若是齐国有对越国用兵的意思,只要轩辕羽传信来,池鸿渊能防备一二。 对于齐国而言,这一交易有些不厚道,但对于抱着复仇之心回齐国的轩辕羽而言,池鸿渊提的要求根本不算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成交。” 几日后,顾思卿女装出门,与桂花她们两个去买些点心,顺便想买一壶酒回去。 在长街上逛了两圈,主仆三人就发觉城中的氛围不对,青天白日长街上频繁有巡逻的士兵走动,看盔甲的样式,甚至还出动了御林军。 顾思卿有一瞬怔愣,轩辕羽这么快就启动计划?不知他是否与池鸿渊达成交易。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到处都是军爷,可近来也没听宫里有什么事,边关不是才打了胜仗?”主仆三人站在路边,听见茶楼里有人说话。 三人本打算走,听见有人说这件事,都默契地站在原地侧耳听他们都怎么说。 “你们还不知道啊,京城里都传开了,那位齐国送来的质子公子羽,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平白在皇宫里消失不见,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人,巡逻的官兵就是为搜查他的下落。” 不愧是茶楼的掌柜,店里每日人来客往,能打听到不少消息,但凡有别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他最是喜欢说上一嘴。 “齐国质子?”喝茶的客人想了一会,才记起这存在感不高的人来,“质子不是送到宫里许多年了么?忽然不见了人,怕别是偷偷跑回齐国去了吧?” 皇宫那地方,说大是大,可主子只有那么几个,要找一个人不难,除非那个人不在宫里。 “人到底去了哪里,我们哪里知道?不过陛下知晓公子羽不见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连部分御林军也调了出来,你们仔细看了么?那些身穿银铠的便是御林军。” 茶楼掌柜知道的还不少,顾思卿站在茶楼窗外,听掌柜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人既然不在皇宫,只怕也不在京城。”其中一位喝茶的客人摇头道。 “陛下已经派人在四处寻找,据说……还猜测公子羽的消失与楚国有关。指不定公子羽不是逃了,而是被人挟持或是害了性命,这倘若是楚国的阴谋诡计,只怕边关又要不安宁。” 第178章 小世子病弱 这些年楚国一直蠢蠢欲动,不肯屈居在越国之下,本就有趁着越国缺乏将才来犯之意。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事要真是楚国动的手脚,齐国与越国相争,他就可坐收渔利。 关于公子羽失踪一事,民间众说纷纭,高坐明堂的皇帝心情比百姓描述的更差。 因担心楚国使诈,皇帝不敢怠慢,对池鸿渊更加重视,隔三岔五召其议事。议事结束,皇帝多少会赏赐池鸿渊珍宝,讨好的意味太过明显。 “今日陛下又赏了什么?”在宫门外等着池鸿渊出宫的侍从接过他手里的锦盒问。 池鸿渊大步跨上马车,平和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一对玉壶。” 皇帝送给池鸿渊的每一样赏赐,都有别样的寓意,无非是想点他,做父亲的对他很是关心,这对玉壶,呵,不就是想表达他自己“一片冰心在玉壶”,他也配? 池鸿渊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皇帝此刻对他殷勤,无非是让他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准备。 皇帝为公子羽失踪一事担忧,可公子羽的消失,并没有诱发任何矛盾与战事。 至于齐国那边,皇子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无人关心一个被送走多年的质子。 紧张地搜查一个月之后,京城恢复了以往的风平浪静,那位世子的消失,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无人提起。不过京城里,总有地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例如定北侯府,先是世子的侍妾、周家嫡女为产子而亡后,侯府那才出生的小世子紧跟着生了病。 要说小世子也是命途多舛,因为早产,身体本就不好,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生病。 侯爷被外派出京城,侯府里就只剩下一个侯夫人主事,往往这种时候最需要人拿主意,侯夫人为孙儿心力交瘁,却没有什么办法。 “孩子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底下的人是怎么照顾的?”侯夫人忙完府里的事,去屋里看孙儿时,看到襁褓里烧得浑身通红的小人,登时怒火中烧。 偌大的侯府,只有侯夫人一个女主人,之前的世子妃柳明月也不曾打理过家务。 侯夫人忌惮西苑那边的人,就算忙得晕头转向,也不肯将手里的缘分让出去半分。 人只有一颗脑袋两只手,忙起来可不就有些顾头不顾腚,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牙撑着。 直到见了重病的孙儿,侯夫人有些崩溃,从奶娘的怀里把孩子抱过来,别提多心疼。 屋里的下人都低着头,只有奶娘敢说话:“回夫人,我们岂敢照顾不周到?奴婢是小世子奶母,照顾无不尽心,可是孩子体弱,加之高烧不退,已经请过大夫。” 只是不起作用,最后这句话,奶娘没有说出口,但侯夫人岂能想不到? 看到襁褓里小小的人儿,以及肖似自己早逝的儿子的眉眼,侯夫人心痛难以言表。 起初因为这个孩子太过瘦弱,侯夫人不是没想过将其视为弃子,可是这个孩子长得太像覃卓燕出生那时,侯夫人没办法对这个孩子放任不管。 “那就再去请!不管花多少银子,去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快去!”侯夫人厉声斥道。 跪在门边的下人赶忙起身去请大夫,侯夫人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步,坐立难安。 尽管知道就算大夫来了可能也无济于事,但侯夫人还是盼着大夫能快些赶来。 除去这个孩子长得像覃卓燕,侯夫人不忍看他受苦外,还有另一个原因让其舍不下这个孩子。虽说另外两个侍妾都有身孕,可谁知孩子是不是都能安然生下? 纵然孩子安然出生,是男是女还未可知。侯夫人一想到西苑那些人,就气得气血上涌,她必须尽量保住这个孩子。 与侯爷做了多年枕边人,侯夫人清楚侯爷的行事为人,就算别的都不顾虑,侯府的血脉不能断,既然长房无人,也只能让庶子记在主母名下,继承爵位。 侯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轻声哄着:“祖母的乖孙,你可千万要争气一些,莫让祖母失望。” 不然侯爷可就真要立西苑贱人的孩子为世子!侯夫人光是想想都要背过气去。 大夫很快被请来,帮小世子把脉不过片刻功夫,大夫已经擦了几回额头上的汗。 “回侯夫人的话,小世子是早产儿,本有弱症,眼下又是隆冬时节,要安然长到春日……其实撑到春日就好,可要避免生病,难啊,就算是衣不解带地照顾都难。” 大夫想要尽量把话说得委婉,毕竟这是定北侯府。在脑海中把要说的话过了一遍,大夫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把小世子的病情说得缓和。 “用最好的药也不能让孩子的身体快些好起来?或是需要什么,大夫只管开口。” 侯夫人抱紧怀里的孩子,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长不大一事,哪怕是孩子能撑到那两名妾室的孩子出生都行,可依大夫这么说,孩子根本活不了多久。 “不瞒夫人说,府里已经请过在下两回,能用来退烧的法子都用了,可根本没有效果,孩子还小,哪里受得住病痛折磨?除非有医术更高明之人,不然再名贵的药都无济于事。” 医者仁心,大夫这么说,无异于宣判这个孩子无药可医,身为医者,他一样痛心。 前两回来为小世子看病,他已经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孩子体弱,用不得药,更用不得猛药,不然一剂药下去,人没有救起来,反而没了,他担不起这项罪名。 “医术高明?满京城里,你的医术与太医院差不了多少,比你医术更好的,到哪找去?”侯夫人急得上火,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太好。 大夫低下头,他当然知道眼下要找个医术高明的人来,难如登天。 行医者的医术,能力相差不大的不少,医术学到无人能及的程度的,少之又少。 可往往世间,疑难杂症,都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能医治,真到了危难的时候,这样的世外高人,上哪里寻去?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3节 第179章 是神医的话,可保小世子无虞 侯夫人说罢,思绪一顿,脑海中复现一道身影:“说起医术高明,我想起一个人来。” “夫人请说来?”奶娘带了小世子个把月,对这个孩子多少有些感情。 孩子能活下来,总比早夭强。 “你们可还记得为燕儿医治腿疾的白神医?就是柳明月引荐的那位,他连燕儿的腿疾都能治好,不过是小儿病症,他也许有什么法子。” 尽管柳明月已经与覃卓燕和离,提起这个人来,侯夫人还是觉得膈应。 “夫人说的,可是那位习医奇才,白子玉白神医?”大夫眼前一亮,仿佛看到希望。 侯夫人点点头,大夫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是神医的话,可保小世子无虞。” “是了,奴婢怎么就忘了那位神医!奴婢这就去将神医请来!”绿吟起身就去请人。 之前白子玉为了不让侯府的人过多探究他的消息,干脆在京城里租了一座宅子,为覃卓燕看诊期间,他都住在租来的宅子中,绿吟前去,自是找不到他。 绿吟找到白子玉从前住的宅子时,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白子玉的影子。 侯夫人在侯府焦急等待,看见门外绿吟回来,急得站起身问:“神医愿意来么?” “夫人,奴婢找到神医住处,发现神医已住在那,问了领居街坊,都说神医早搬走了,至于搬去哪里,无人知晓。”绿吟颓丧着脸,看向被奶娘抱着的小世子。 白子玉性子冷僻,要不是和他合得来的,他,不会与那人来往,所以街坊邻居其实和他并不熟悉,他搬了家,压根没人知道他搬去哪里。 “怎会?难道真是天要绝了这孩子的活路么?”侯夫人跌坐回椅子上,心痛非常。 “夫人,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之前那般艰难都生了下来,想来上天有好生之德。” 绿吟生怕侯夫人放弃了小世子,赶忙为小世子说话,好歹,让侯夫人对他存几分怜悯。 听绿吟这么说,侯夫人才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叹了口气:“眼下我只盼孙儿能熬过去。” 小世子病重次日,周府那边得知孩子生病的消息,心焦程度不亚于侯府的人。 管家来传话时,赵银莲正在看着周长缨抄写策论,闻言惊地手里的墨块掉在砚台上,墨水溅落在桌案上是,心不在焉的周长缨比赵银莲还要激动:“小外甥病了?” “侯府带来的原话是小世子高烧一日一夜不退,情况怕是不好,夫人可要过去看看?” 大小姐已经难产死了,周府自己也是独木难支,管家看了眼小公子,不知夫人是否能抽得出时间去看望那个孩子。 “长缨,夫子昨日在学堂上说过的话你需记着,书还有十页未抄写,娘先去侯府看看你小外甥,回来之前你要自己乖乖将策论抄完,知道么?” 赵银莲虽说是叮嘱儿子,但哪里还能顾得上周长缨,说话的功夫人已经在往外走。 “娘!小外甥会好起来么?”长缨攥着衣角,秀气的眉头紧皱着。 赵银莲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定定看了儿子一眼,回答得掷地有声:“会。” 管家已经套好马车在府门口候着,赵银莲连体面衣裳也顾不得换,就穿着普通的常服去侯府。赵银莲一路上心里不安,当见到小外孙比之前更差的状态时,心仿佛被揪了一下。 小小婴孩,被裹在襁褓里,因为发着烧,孩子整个人肌肤通红,呼吸微弱不可闻。 看着这个孩子,赵银莲不免想起自己的女儿难产而亡的辛苦,尽管知道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活不成,心里还是舍不下:“夫人,来看过的大夫怎么说?” “我命人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过几回,都束手无策。”曾经的贵妇人有些心力交瘁。 “说是白神医兴许能有法子,可是绿吟去神医府上寻人,神医早已搬走,不知去往何处。” 侯夫人满面愁容,因照顾孩子一整夜没睡,眼下一片乌青。 “我从前不喜柳明月,眼下却想着,柳明月若还在京城就好,如此就可问问她可知道神医的下落,她与神医之间不是还算有些交情么?不过就连柳明月都离开了京城。” 侯夫人探头去看奶娘怀抱里的孩子,伸出手去轻动了动孩子的脸颊。 小世子的体温比她的手要高,侯夫人缩回手,为自己想见柳明月一事感到讥讽可笑。 侯夫人心里藏着事,未看见赵银莲在听她说起柳明月时,面色有些奇怪。 女儿在侯府这段时日,赵银莲和周百合不能时常见面,但可以互通书信。在来往的书信里,周百合会将每日发生的事说与赵银莲听,其中就包括在如意阁发生的冲突。 赵银莲记得女儿说过,当时在如意阁碰见了一位与柳明月长得相似的女子。 看女儿写的信时,赵银莲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与覃卓燕和离之后,柳明月就离开了京城,柳姨娘已死,她就是要回周府,赵银莲也不会同意,她自己离开京城还算识趣。 可谓病笃乱投医,当时赵银莲不觉得女儿遇见的人是柳明月,可听侯夫人提起神医来,小外孙能不能好起来,希望就系在柳明月身上。 女儿在如意阁见到的人,就是柳明月也说不定,毕竟柳明月脸上的瘢痕是怎么长出来的,赵银莲再清楚不过。 “夫人,您怎么从侯府出来之后就心事重重?小世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您别操心太过,回头自己病倒了。”跟在她身边的嬷嬷轻声宽慰。 周府的处境风雨飘摇,身在周府的人,从上到下都不能幸免受到影响。嬷嬷心疼周百合的孩子,但更害怕赵银莲因多虑而病倒。 “我是在想,柳明月当初也许并未离开京城,她既然与神医交好,神医难道看不出她中了毒么?也许她脸上的毒早已解了。” 马车内的炉火将熄未熄,赵银莲的眼底的光随之忽明忽灭。 第180章 十五岁的小姐,不会是她 身为赵银莲身边的心腹,主子当年对柳明月下毒一事,嬷嬷自然知道,嬷嬷沉吟片刻,不解道:“夫人的意思是?” “她或许压根没有离开京城,而是藏在什么地方,换了个身份继续在京城生活。”赵银莲说多一字,眼底的希冀就多上一分。 便是如此! 嬷嬷明白了主子这么说的用意,不过心下还是有所顾虑:“夫人是想借着她找到白神医?可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她的毒解去之后,那张脸到底长得如何,我们并不知道。” 此话一出,赵银莲沉默下来,不错,她们并不知道如今的柳明月是何样貌。 可惜在书信里,周百合没有明确说出与柳明月在一起的那几位姑娘是何身份,不然她便能顺藤摸瓜地将人给找出来。 眼下什么线索都没有,人只怕不好找。 “百合的孩子早产体弱,没有神医,不知能撑多久,不管怎样,必须找到柳明月。”思虑片刻后赵银莲下定了决心。 这个孩子干系着周府的未来,自是不能轻易将其放弃。 嬷嬷为难地皱起眉头,找一个不知道如今是何样貌又是何身份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小世子高烧不退,谁知能撑多久。 “她既然能认识京中贵女,如今的身份想来低不到哪里去,怎么说,也应该是和哪位官眷攀上关系,你就吩咐人去打听,关注京城近来可有哪家姑娘长得不错。” 在赵银莲的印象里,柳明月鬼点子多,那贱人治好脸之后,谁知会不会攀上别的世家公子或是哪家的官眷夫人。 “夫人找模样生得好的女子,是想为长缨公子说亲?可如今长缨公子好小,以我们周家而今家世,怕是寻不到好亲,不如等之后再打算。” 嬷嬷会错了赵银莲的意思,主子乍然说要找谁家小姐,嬷嬷以为她这么快就要开始为周长缨的婚事而发愁。 “你还记不记得柳明月小时初到周府的时候,长得如玉雕琢的人儿一般,她那狐媚子娘,也长着一副好皮囊,她真治好了脸,长得不会差。” 尽管找到柳明月的希望渺茫,赵银莲还是忍不住将期盼投注在此事上。 嬷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奴婢回去就让人去注意着。” 周府没落,但在京城里,还有几家铺子,要打听些小道消息,不算难事。赵银莲其实心里也忐忑,不确定打听到的消息是否与柳明月有关。 不料过了一日,下人还真打听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夫人,最近京城里确实有新的人物。”下人话才说到一半,赵银莲就打断了她要往下说的消息。 “谁?”赵银莲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欣喜。 “殷丞相在前些日子寻回走丢多年的女儿,那位殷小姐还带回一个女儿在身边,在殷丞相生辰那日是见过客的,不过因为我们府上戴孝,所以没有送请帖来。” 殷丞相寻回女儿一事早在京城里传开,下人很轻易就查到了这些消息。 “竟然是殷家的孩子?”赵银莲想起女儿信中说那一伙人在如意阁气焰十分嚣张,既是连侯府都不怕得罪,相府家眷的身份说得过去。 那位被带回的女儿,多半就是柳明月,不过殷家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赵银莲拧眉想了一会,莫不是柳明月在治好了脸之后,顶替了谁人的身份,骗过殷小姐,所以才能跟着殷小姐回到相府去? 她哪里能想到,那位殷丞相苦寻多年的女儿,就是她不待见的柳姨娘,本应该死去的人,正奉孝于父母跟前,在相府锦衣玉食。 “还有呢?”赵银莲心想也许下人说漏了什么,便催着她快往下说。 “还有,那位殷小姐的女儿,长得国色天香,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赵银莲本心怀希冀,听到下人说殷小姐带回的女儿只有十五岁时,她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柳明月已过及笄,过了今年,就是十七岁,十五岁的小姐,不会是她。 “除去相府的殷小姐被寻回,可还有别的消息?只要是有谁家的家眷回京,或是哪位大人家里出现了生面孔,尤其是貌美的生面孔,都不可放过。”赵银莲泄了气,命人继续打听。 “是。”下人从赵银莲的屋里退出来,继续出府去,照着主子要求的去四处探听消息。 很快,周府在找柳明月的消息传到顾思卿耳朵里。得知赵银莲找自己,顾思卿庆幸自己一直让人盯着周府的动向,周府那边有风吹草动,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我已经与周府没瓜葛,她找我做什么?况且,她怎知我还在京城不曾离开?” 顾思卿放下送到嘴边的糕饼,用心去想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应当是做足了戏的,不该露出马脚,毕竟住进相府之前,她一直都住在京郊外的宅子里。 ‘柳姨娘’已死,周百合也已死,而柳明月和覃卓燕和离,从明面上看来,她们之间已无恩怨,顾思卿想了想,寻思赵银莲莫不是想将女儿难产而死的恨发泄在她身上? “小姐需要下面的人做什么么?”桂花深知主子对周家的厌恶,主子是不想和周府乃至侯府再扯上什么关系。 “不必,花生不是说过,侯府小世子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么?她们多半是想要子玉去为那孩子看病,所以才记起我来。” 顾思卿很快就想通对方为何这么做的原因,也就放下心来。 赵银莲的人一连打听了三日,都没有找到柳明月的下落,急得头上直冒火。 好在第三日的时候,差身边的嬷嬷去看,说孩子已经退了烧,这才宽心。 “退烧就好。”赵银莲松了口气,靠在椅子披着的毯子上。 她养育了两个孩子,也不曾这么费力过,因为女儿早产生下的孩子,赵银莲可谓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她才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外头就有人传话,说侯府的人来了。 第181章 耳朵失聪 赵银莲立即让下人把人带过来,来的是侯府的一位门侍,男人身形魁梧,不过脸颊被风吹得通红,看得出是着急着跑过来的。 “赵夫人,夫人让小的速来让您到侯府去看看,小世子的耳朵似乎听不见,夫人已着人去请大夫了,您也快些过去罢。” 门侍喘着气将话说完,赵银莲的气却是喘不过来了,顿觉胸腔一阵气闷。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4节 嬷嬷见状连忙为赵银莲顺气:“夫人,府门外这几日都备着马车,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见赵银莲对小世子很上心,侯夫人很乐意有人能与自己一起分担。这些天小世子有什么不适,侯夫人都会差人过来传话,也省了周府的人两边跑。 赵银莲让嬷嬷扶着站起身,险些站不稳。 “快,快到侯府去。”赵银莲与催着嬷嬷扶自己快些走。 一炷香功夫前,侯府的人发觉小世子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之所以会察觉此事,是小世子休息时,奶娘不小心打翻了东西,烛台被打倒,发出好大的声响。 这般嘈杂的声音,别说是小孩,就是大人也要被吵醒。 可是躺在小摇篮床里的孩子熟睡着,没有因为动响被吵醒。几个月大的孩子,最是闹。 尤其小世子身子不好,醒了之后要再哄睡着实艰难,奶娘见孩子没有醒,先是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嬷嬷身形一僵,把烛台放好惊恐地看向熟睡的孩子。 起先嬷嬷先是在小世子耳边说话,孩子都未睁眼,但孩子呼吸正常,显然只是睡过去。 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多虑,嬷嬷故意在孩子耳边大声唤绿吟,可小世子仍旧不为所动,到这时奶娘就知道,怕是坏事。 绿吟听见奶娘叫自己,着急地快步走进来:“嬷嬷说话小声些,吵醒了世子如何是好?” 她先去看了摇篮里的孩子,可孩子睡得香甜,根本没有受到身边动静的影响。 绿吟一瞬明白了嬷嬷的意思,向嬷嬷投去惊惶的眼神。 “不,也许……”奶娘心如擂鼓,安慰绿吟也是安慰自己,“也许世子只是病了几日,对孩子的身子而言负荷太过,所以在熟得沉罢了。” 她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等孩子醒来之后再做印证。 小世子睡了小半日才转醒,听见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时,绿吟与奶娘率先来到摇篮前,两人对视一眼绿吟就拿出平时孩子最喜欢玩的拨浪鼓甩动。 拨浪鼓在摇篮边上‘叮叮咚咚’响着,平时小世子听见拨浪鼓的动静,都会去找声源,可这次无论绿吟如何晃动拨浪鼓,孩子都没有反应。 奶娘觉得有些头疼脑热,试着大声说话吸引孩子的注意,最后甚至在一旁突然大声喊一声,想着能不能吓到孩子。 结果另绿吟与奶娘感到绝望,无论她们折腾出什么动静,小世子理都没理。 绿吟立即将这件事告知侯夫人,侯夫人得知孩子听不见,也慌了,差人去周府传话,同时让人快去将在任上的侯爷请回来。 侯爷请了半日的假赶回京城,不想皇帝得知小世子身子不好,大发慈悲地让别的官员先接了差事,让他可安心回府去。 侯爷赶回来时,抱过小世子,试探了几次,发现孩子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只是发烧短短几日,怎么就听不见了?是不是有什么掉进耳朵里,或是别的缘故?” 侯爷不敢置信,这孩子的身体居然弱到如此地步。 他们哪里知道,未足岁的婴儿最怕生病,高烧几日,没有死就算是命大。 “请侯爷将孩子交给在下。”大夫光是肉眼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只好让侯爷先将孩子交给自己。 大夫抱着小世子时,感慨这个孩子还没有襁褓重。 帮小世子把了脉,又看孩子的耳朵,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回夫人、侯爷,小世子的耳朵发育完整,没有缺陷,如今脉象也平和,耳道里很干净,没堵着什么,应当是高烧的缘故,烧坏了五感的听觉。” 大夫说的话,侯爷与侯夫人只能听明白一半,两人都心疼地看向孙儿。 “还能好么?找来医术高明的人,有没有医治的可能?”侯夫人还寄希望于白子玉。 在侯夫人眼底忽明忽灭的希冀里,映出大夫无奈的脸,大夫摇了摇头。 “高烧烧坏听觉,从今往后,小世子都再听不到世间的声音。” 大夫对这个孩子的遭遇虽痛心疾首,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幼儿因为高烧烧坏脑子、听觉、嗅觉的先例不是没有,一旦发生,就没有治好的可能。 赵银莲到侯府看孩子时,发现自己不管发出什么声音,孩子都没反应。 最后她有些绝望,拉下脸面在孩子耳边喊叫,可仍旧没有引起孩子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多重压力冲击下,赵银莲没忍住痛哭出声。 她一年内,接连死了丈夫、女儿,如今就连寄予厚望的外孙,都聋了耳朵。 赵银莲不敢相信,这些事会接踵而至发生在她身上,老天爷竟这么对她! “我苦命的女儿,我苦命的外孙,你们如何如此命苦?”赵银莲哭得眼泪直往下掉,眼泪落在襁褓里。 绿吟见赵银莲哭得伤心,只好先将孩子接了过来:“夫人……” 赵银莲伏在嬷嬷的身上痛哭了一阵,哭干了眼泪,她的心也渐渐冷下来。 她之所以重视这个孩子,不仅因为这是女儿拼了命留下的血脉,更是将来周府的希望,可如今,孩子残疾,一个聋子,不可能成侯府世子。 来日待那两名妾室生下男丁,她苦命的外孙,将无任何机会继承世子之位。就算没这两名侍妾,除非侯府的人死绝了,不然爵位落不到他头上。 赵银莲越想越灰心,就算两名侍妾生下女儿来,一个聋子成了世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想到在周府书房写策论的周长缨,赵银莲的眼神彻底暗淡下来,残疾之人,将来注定帮不到她的儿子,更帮不到周府。 第182章 恭喜姨娘,生下一位小千金 绿吟最擅长察言观色,瞧见赵银莲露出的神情,心里一咯噔。 “夫人,小世子如今只有您可以依靠,您可不能撇下小世子不管。” 周百合难产血崩断气时,绿吟抱了小世子去给侯夫人看,所以主子断气的时候,她没有在跟前。 等绿吟回屋去,才发现周百合已经绝了气息,死不瞑目。 绿吟对周百合为人行事不大满意,但她对主子的忠诚毋庸置疑。尤其是周百合血崩而亡后,孩子身边就只剩下她,绿吟为了照顾这个孩子,不知耗费多少心神。 她心里门儿清,无论侯府还是周府,之所以重视这个孩子都只有一个原因。 可是孩子体弱,加上如今又聋了,另外两名侍妾即将生产,这个孩子的前路,注定坎坷,绿吟只能将希望放在赵银莲身上,祈求她垂怜这个孩子几分。 绿吟盼着赵银莲对自己女儿留下的血脉能有恻隐之心,抬起眼帘,触及赵银莲眼底的漠然时,绿吟心头一凉,抱着孩子的手缓缓收紧。 “侯府再差,也有侯爷与侯夫人支撑,周府只剩下我,这孩子,我是管不了了。” 赵银莲长叹一声,对这个孩子彻底失望,崩溃地想问天问地,为何要这般待她。 “侯府的事、侯府的世子,自然有侯爷他们照管,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赵银莲一番话,已经表明自己的意思,“绿吟,你今后就尽力照拂小世子罢。” 妇人说罢,失魂落魄地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侯府。她只说让绿吟尽力照拂孩子,没有提及长大成人,将孩子抚养长大,无疑是天方夜谭。 从这日之后,赵银莲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周长缨身上,再没有管过侯府的事。 侯府一开始倒没有干脆地放弃这个孩子,接连找了京城里以及临近城池有名气的大夫、侯爷甚至递了牌子进宫去请御医来为小世子看病,都束手无策。 不知身在何处的白神医指望不上,这就意味着,这个孩子落下的病根药石罔效。 折腾了个把月的功夫,意识到这个孩子听觉无法恢复时,侯夫人死心了,夫妇两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消了下去,心照不宣地放弃了这个孩子。 “夫人,听说小世子今日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喝下去的奶吐了几回,正闹呢。” 府里只有这个一个小辈,所以那边有什么事,下人还是会来告知侯夫人。 侯夫人为这个孩子花了不少心血,折腾至今没什么起色,心早就冷了下来。 “既然吃不下,就等过一两个时辰再喂,那边留一个奶娘照顾着也就够了,又有绿吟帮忙,不用多操心,其他奶娘就都过去惠姨娘和青姨娘那边照顾。” 侯夫人摆了摆手,面不改色地吩咐。 那个孩子,太弱,其实只要不大关心,只留两个人伺候也就足够了。来传话的婆子一愣,周府派来的两位嬷嬷才回去,侯夫人就要撤走小世子屋里大半伺候的人么? 虽然有些惊诧,但下人也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照她的吩咐去办。 侯夫人看向烛台上摇曳的烛火,眉头微微皱着,周百合生的这个孩子时不中用了,眼下只能够等等,看两名侍妾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想到两名侍妾肚子里还有两个为出生的孙儿,侯夫人压抑的心情略轻快几分,安慰自己还有指望。 于是乎,在之后的时间里,侯夫人的重心都放在两名侍妾身上。 至于长孙,若生了病,就让人去请大夫,需要用什么药,还是会给,不过侯夫人和侯爷都再没去看过那个孩子。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侍妾将临盆的日子,结果在一个雨夜,下人连滚带爬地到侯夫人这里来,说青姨娘流产了。 “不是要生了么?就算是动了胎气早产,也要将这个孩子保住!” 下人来传话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侯夫人解衣休息,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她坐起来,和对待周百合一样,要求先保小。 冒雨前来的下人浑身湿透,但眼下顾不得这些:“青姨娘是从廊下台阶上滚下来,撞到了路边的石灯的石柱,伤了腹中孩儿,流了好多的血!” “别废话!现在人呢!”侯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下人。 “因为月份大了,腹中孩儿被伤着,生不下来,就在奴才过来前,青姨娘一尸两命,没出生的孩子跟着去了。” 下人说到最后,声音被门外的雨声淹没。 那些哗啦啦倾盆而下的雨,不似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侯夫人心里。 青姨娘死了,和孩子一起,一尸两命,她的丧礼办得比周百合还潦草。因为不过是婢女出身,不过是打了一副棺材了事,就连设灵都只在住的院子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青姨娘死没多久,惠姨娘在一日正午早产。 侯夫人得知惠姨娘早产时,有些怀疑人生,心想侯府是不是撞克了什么,才这般流年不利。 好在惠姨娘虽然早产,但孩子好歹是有惊无险地生了下来,只可惜,生的是个女儿。得知惠姨娘没生出儿子,侯夫人像是被吸走了生气。 惠姨娘躺在还未清理的床榻上,让稳婆把包裹好的孩子给自己看看。 “娘的好孩儿,眉眼长得和世子真像,长大后,必定和世子一样风度翩翩,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才生产完孩子的妇人,对怀抱中的孩子抱着无限希冀。 稳婆闻言面色变了变,出言提醒道:“恭喜姨娘,生下一位小千金。”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一闪而逝的闪电映出惠姨娘苍白如纸的脸。 “你说什么?我生下的,明明是麟儿。”惠姨娘心如擂鼓,但是稳婆没有骗她的必要。 惠姨娘慌乱地拉开裹着孩子的襁褓,看清孩子确实是位千金时,惠姨娘血气上涌,头晕脑胀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稳婆担心她摔着孩子,眼疾手快将孩子接过来,交给身边的侍女,示意她抱去给在隔间等着的侯夫人瞧瞧。 第183章 抱养孩子 “分明是儿子,怎会是女儿?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惠姨娘有些发晕,她无力地靠在软枕上,一声接着一声地念叨着,她不愿相信自己生了个女儿。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5节 想到曾经为自己把脉的大夫,说自己腹中怀像是男孩儿,惠姨娘猛地睁开眼。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动了手脚,将我的孩子换了是不是!我生下的是男婴!你们想骗我!”惠姨娘张牙舞爪就要拉扯稳婆与女医。 她才生产完,血气亏损,加上受了打击,哪里承受得住?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稳婆,就从床榻上摔下来晕死过去。 侯夫人已经知晓惠姨娘生下的是个女儿,所以在侍女将孩子抱过来时,她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失望地摇摇头。 她还以为两名侍妾,总该有一个能生下男丁才对,没想到这两人如此不中用。 “把孩子抱下去吧。”侯夫人丧气地摆了摆手,不想看见这个孩子。 为了避免惠姨娘生下的不是儿子,她原本已经命人找好了有孕的妇人,在惠姨娘足月生产的时候,只要孩子不是男丁,就让人将孩子换掉。 不成想,惠姨娘竟然会无故早产,而之前预备好偷天换日的计划,自是没成。 侯夫人缓了一会,起身离开惠姨娘的院子,回了自己的住处,心想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次日,侯夫人病倒了,整个侯府都因为接连发生倒霉的事气氛格外的压抑。 就连西苑那边知道世子必定会从他们几个孩子里选,也无人敢在这时候喜形于色。 在侯夫人的病好些后,侯爷就过来看她,见到眉眼间透着纠结与疲倦的丈夫,侯夫人知道自己最担心、也是最不想面对的事终究还是来了,歪在病榻上的妇人轻叹一声:“侯爷。” “你还在病中,不必这么多规矩,躺着吧,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二。” 侯爷在侯夫人床榻边坐下来,他甫一开口,不用往下说,侯夫人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侯爷请讲。”侯夫人才病愈,身上使不上力气,就干脆躺下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他。 来之前,侯爷已经将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虽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毅然开口。 “燕儿后嗣有一儿一女,可长孙你也知道,他体弱不说,更是今后都听不见,将来的侯府世子,关系着定北侯府的气运,不知夫人可有想过选谁过继为嫡子?” 说起嫡子一事,侯爷自己也是眉头紧皱,这件事,如何不让人忧心。 他不是上战场的料子,好容易养出来一个儿子文武兼修,没想到儿子残了腿,后来总算是把腿治好,覃卓燕却意料之外地死在了寇城,侯爷自己也是深感疲惫。 选西苑子嗣为过继一事不可避免,侯夫人只好去认真思量,到底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生母不是善茬难拿捏地,侯夫人不会选,思来想去,脑海中才出现一个合适人选。 “我看着,覃卓啸那个孩子还算老实乖顺,就选他过继到我名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侯夫人为人要强,不可能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境地,将本该属于自己孩子的世子之位拱手相让。 侯爷本也没觉得侯夫人会轻易就答应,对此反应平淡:“什么要求?” “西院的几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房中都已娶妻,就算我过继,他们不见得就愿意孝顺我终老,我总该给自己留后路,覃卓啸虽过继到我名下,但世子之位,需留给他的孩子。” 覃卓啸,不过是侍奉洗脚的婢女所出,身份低贱,也最没有胆子跟自己作对。 早在之前绸缪头天换日时,侯夫人就针对可能出现的情形做了应对之策。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过继西院的孩子,谁可堪过继。 不过当时这个想法她压根就没有细想过,最后得到的恰恰是这个结果,真是造化弄人。 “夫人是想抱养啸儿的孩子?”侯爷愣了愣,没想到侯夫人做了这个打算。 “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为燕儿痛心疾首,既然是要过继,这个想法,侯爷不会不同意罢?” 事关自己将来能否安度晚年,涉及到利益,侯夫人的态度很坚决,没有商量的意思。 侯爷与其做了多年夫妻,知道她的心性,要是不应,过继一事要成还得多费周折。 覃卓啸已经娶亲,他院里有一个正妻两名侍妾,想来要得男丁用不了多久,侯爷想了想就同意了:“夫人之辛苦,我何尝不知,既如此,就照夫人所说的来办。” 侯府很快就进行了过继仪式,侯夫人就是再不甘心,这件事也这么尘埃落定了。 侯府的恩怨了得差不多,顾思卿便开始关注起周府这边来。 自从丈夫与女儿俱已死后,赵银莲整日只管围着周长缨转。 她想让周府回到当年的荣耀,周长缨就是周府和她的全部希望,她自是用上一百个心去栽培,她是望子成龙,周长缨因为她逼得太紧,开始变得叛逆起来。 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顾思卿没有任何情感,当然,也没有仇视。 因为周长缨年纪尚小,顾思卿替嫁那会,周长缨还是个只知道玩闹的调皮鬼。无论在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他都是少数没有与顾思卿有接触的周府的人。 这日,花生向顾思卿说完周府的事,有些不解道:“小姐如此关心周府做什么?” 身为主子的贴身婢女,花生很清楚自家主子和周家只有恩怨没有情意。 要说之前主子关注着周府和侯府,是因为担心被找麻烦,而今可是什么麻烦都应该没了。 “自然是有值得我关心的人。”顾思卿扯了扯嘴角,回答得模棱两可。 花生一听来了兴趣,蹲在顾思卿面前,双手托腮道:“什么人啊?哪个嬷嬷?” 顾思卿在周府时没少吃苦头,花生能想到的让主子挂念的人,只能是在周府的时候照拂过她的。顾思卿没有接花生的话,心想她关注的,是周府而今的当家人。 第184章 装病 在上辈子,她死的事情,赵银莲肯定参与了谋划。 周百合的坏心眼多,城府却不够深,想不出那么多杀人诛心的想法,那还能是谁出谋划策?当然是周百合的好母亲,赵银莲了! 殷瑶欣的那枚玉佩,如今还戴在她身上,顾思卿拿着玉佩在手里把玩,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她不仅要周百合的命,还要赵银莲的命! “表姐,你睡了么?”窗外传来稀碎的声响,夹杂着殷妙音鬼鬼祟祟的声音。 顾思卿敛去眼底的狠戾,不解地看向窗边,果真看见窗外映出一个人影:“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她虽这么说,还是让花生下去准备茶点过来。 得知顾思卿没有睡下,殷妙音也不客气,绕到卧房门口那边钻了进来。 “自然是睡不着,来找表姐说话了。” 殷妙音径直在顾思卿身侧坐下,眉头皱得紧紧的。 顾思卿看了她一眼,大抵猜出什么来,笑道:“我听说有不少世家公子有意求娶你?” 一听到求娶二字,殷妙音就捂住耳朵:“姐姐快不要说了,那些人烦得很。我还未到成婚的年纪,他们就在试探,母亲也不得不为我留心起来。” “说起来,世家公子里,你一个也没有看上?”顾思卿和她靠在一起,两人时常这样亲昵地说悄悄话,虽是表亲,但两人的关系亲近得似亲生姐妹一般。 殷妙音嗔怒地瞪了顾思卿一眼:“我还不想这么快出嫁,去看哪位公子做什么?” 少女的话直白,顾思卿一噎,觉得她说得很有意思。 殷妙音在家中受父母以及祖父母的疼爱,什么都不缺,自然不会盼着早日出嫁。 不过她不着急,那些想娶高门显户之女的人家可着急得很。 “你放心,舅母虽然帮你留心着,但只要你不点头,他们不会真逼着你嫁人。”顾思卿揉了揉殷妙音的脑袋安慰她。殷妙音想想也是,这才心里好受些。 顾思卿光想着安慰殷妙音,哪里想到她作为殷丞相才接回的外孙女,也是个香饽饽。 不少达官显贵原想求娶殷妙音,在顾思卿出现前,不少人卯足劲在其面前表现。 殷妙音还未到适婚年龄,可她若是看上了谁,先定下婚事来,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奈何殷妙音年纪尚小,相府一直未给她定亲,可见暂时不想给她许人家。 渐渐的,不少人将心思动到了顾思卿身上。毕竟,顾思卿也是丞相府的宝贝疙瘩。 那些世族子弟,觉得求娶天之骄女的殷妙音不容易,但求娶顾思卿绰绰有余。顾思卿不过是丞相外孙女,加之其生父已死,而她自己此前为生计从商,要娶应当不难。 就这么着,不少人家都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各府但凡设宴,都会递帖子请顾思卿去。顾思卿重活一遭,对这些绕绕弯弯的心思其实很生疏,不知他们的目的。 起初有帖子递来,她还会去,但很快,她就发现邀请她去的人用心并不简单。 “小姐,这是梁府送来的请帖。”桂花将接回来的请帖交给自家主子。 顾思卿看都没看,也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放起来吧,明日就对外说我病了。” “小姐不想去?可之前各府递帖子来,您还是很乐意去的,在宴席上谁欺负了您?” 除此之外,桂花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主子变得不愿意到这些场合中去。 “谁敢欺负我?就算看不上我,也不会得罪相府。”顾思卿是不喜那些人的算计。 其实一开始,她还是很想和官眷子弟结交,积累人脉总归没有什么坏处。她算是相府官眷,与官场中的人交好,只要是正常结交,对相府没有坏处。 后来么……发现各家的目的,顾思卿就作罢了。桂花聪明,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这些人下帖请主子去,是为了相看。 之后再有帖子递来,顾思卿都让桂花与花生回绝,先是说着了风寒,之后又说惹了热症,一个月就没几日是好的。顾思卿这一“病”,就是一个月。 发觉这招很好用后,无论是谁递来的帖子,顾思卿都让人以同一个理由回绝。 左右她外出可以男装,在外人眼里,丞相的外孙女体弱多病,连日来缠绵病榻不见起色。 她心里有一个算盘,相府的长辈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担心地接连到她屋里去看她。 后来发现,不过是顾思卿为了不应邀而装病,也就随她去,还会帮着遮掩一二。 “我去学堂两日,回来得知姐姐病了,还担心地一路不安,没想到姐姐原是装病。”殷妙音从学堂赶回来,看见顾思卿在屋里吃着果子看话本,有些哭笑不得。 “我哪里能病?不过是猫起来躲懒罢了。”顾思卿抱着新买的话本移不开眼,见殷妙音来,招招手让她坐过来说话。 她一个月,其实也难得空闲,又是看账、又是谈生意,还得应付池鸿渊那边。 身为东家,顾思卿并不是甩手掌柜,名下主要经营的商铺从哪里取货,哪里的大货成色更好,都需要顾思卿自己花心思琢磨筛选,这里头可够她折腾的。 顾思卿本身就难得闲暇,所以发现宴请她的人非真心结交时,她就不愿去那些场合。 “没病就好,我盼你健健康康一辈子。我先去祖母那请安,待会再过来找姐姐说话。” 殷妙音伸了个懒腰松泛松泛筋骨,起身出了屋子。殷丞相为了教养好殷妙音,在其十岁时就将她送到京城边山上的学堂里念书,每月有半月要待在山中学习。 学堂的先生教书严苛,殷妙音自己也不负众望,虽顽皮,但得的成绩从来不差。 顾思卿想到待会殷妙音还会来,就让桂花先去做几样平时她喜欢的点心先备着。 桂花还未退下,顾思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以为是殷妙音去而复返:“怎么回来了?” 她身边的两位贴身婢女也与殷妙音很说得来话,桂花也以为是殷妙音回来,正要说笑两句,笑着看向门口方向时面色微变,立即敛了神色福身行礼:“甄夫人。” 第185章 以后婚事,可不好谈 “舅母?”见桂花福身行礼,顾思卿扭头看向门口,果真是甄夫人来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6节 甄氏没有带跟随的下人,是只身来的,顾思卿见状猜到她应当有话要说,就让桂花先下去备茶,收起话本起身规矩地向甄氏行礼:“舅母可是有话要嘱咐?” “你这孩子,真是聪慧,不过也不算嘱咐,就是想要和你说说话。”甄氏体弱,也不喝顾思卿客气,由着顾思卿扶着自己坐了下来。 “思卿愿闻其详。”顾思卿在甄氏的身侧坐下,对于这位长辈,她很是尊敬。 “你身负丞相外孙女的身份,京中免不了有人看上你这层身份,你觉得烦人,所以避开那些宴席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一两回就罢,怎么还装病装了一个月?” 甄氏向顾思卿投来关心的目光,她是真心关心后辈,加上她为人长得温婉,那双眼看着你的时候,眼里盈着的光柔和地让人跟着放下心防来。 “并非思卿恶劣,而是帖子源源不断递到府上,我只好声称一直都在卧病。” 顾思卿有些尴尬地向甄氏解释,总不能这两日好了,过两日又病,像耍着人玩。 身为长辈,甄氏的顾虑要比顾思卿多许多,闻言沉吟道:“你装病日久,外人不知情况,会以为你是真的身体不好,以后婚事,可不好谈。” 这些话,甄氏斟酌了良久,苦心孤诣去想该怎么和顾思卿说才好。 因为装病一事,殷瑶欣没有怎么说过顾思卿,大有由她去的意思,甄氏不知底里,以为殷瑶欣是心疼这个女儿,不忍说她,所以才如此放任。 若从旁人来说,甄氏今日有些多管闲事,但她句句是为顾思卿做了考虑,担心因为没了父亲,她的母亲又对其溺爱,最后耽搁了孩子的婚事,得不偿失。 “思卿知舅母是一片苦心为我,但我其实并不想成亲,这也是为何我让母亲对外故意将我说小两岁,我想多陪着母亲几年。” 甄氏对自己很好,顾思卿也不想瞒她,让她为自己担心。 “至于婚事,晚几年若是有合心意的,再谈婚论嫁不迟,舅母不要笑话,我是不怕不嫁人的,相府护着我不说,我也经营着生意,后半生不愁。” 到底担心甄氏为自己的婚事思虑反而伤身,顾思卿只好明言自己无意婚嫁。 嫁娶一事,要是能够有心仪之人,能喜结连理也不错,没有就罢。 甄氏心思通透,明白了顾思卿的意思。她们母子回相府时,就说过之前所经历的事,甄氏知道她之前所嫁非人,对婚姻大事只怕是灰心,也就不再催促。 “你这孩子既然心境这般豁达,舅母也就不多言,有你外公与舅舅在,无人能欺负置喙你,你不要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护着你。” 甄氏握住顾思卿的手,疼惜地轻拍了拍,对这个孩子,她是真心疼爱。 因为身体不济,她只有殷妙音一个孩子,如今多了一个孩子,既懂事有乖巧,她自然是疼爱的。 “多谢舅母,舅母的话我记在心里。”顾思卿眼眶微热,紧跟着红了眼。 甄氏看见她这般,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说:“你受苦了。” 在顾思卿装病月余之后,各府递来的帖子的举动总算是有所。 在这段时间里,但凡要出门处理铺子的生意,顾思卿都会男装出门,除此之外,出去闲逛为了方便,也是以男装示人。 春日里多雨,逛到中途,天下起蒙蒙细雨,顾思卿只好到醉仙楼暂歇。 “东家?您可有一阵子没来,昨日的时候新进了白毫银针,出色极好,正好您尝一尝,您是坐大堂还是到雅间去?” 店小二看见顾思卿就迎了上来,态度热络地和她说店里有什么新茶新菜式。 顾思卿正想说今日想听书,不如就坐在大堂,身后门口方向就传来收伞的声音,她回过身,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两人皆是一愣。 “这么巧?看来大堂是坐不成了,将雅间收拾出来,我与白公子喝喝茶。” 没想到出来一趟,两人还能在醉仙楼门口遇上,彼此都觉得有些好笑。 到了雅间坐下,白子玉张嘴就道:“最近顾小姐真是大忙人,递到府上的帖子跟流水似的,小姐就好比香饽饽,京城里哪家世家公子不眼热?” 顾思卿就知道见面,这厮少不了调侃自己,不过她也不会为此生气。 “休提此事,他们之所以频繁往相府递请帖,不过是因我祖父与舅舅的缘故,又觉得我为生计经商,自是好拿捏,对我毫无真心可言。” 少年打扮的顾思卿摊了摊手,哪怕这些人开头是真心要和她做朋友呢? 势力并非过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目的太过明确,难免让人心里不舒服。 看出顾思卿对这些人用心的厌恶,白子玉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你最近不是忙生意就是困在相府,想来不知道,轩辕羽已经回到了齐国。” 白子玉话音刚落,楼下就i传来说书先生的声音。 “大家想来都知道,数月前齐国质子公子羽失踪,不想在不久前,竟传回公子羽已经回到齐国的消息。” 天子脚下,本朝子民不敢妄议王权,但可以说别国的轶闻。 轩辕羽回齐国去没多久,越国这边就已经编出了整套的话本。 “他到越国为质多年,竟然全须全尾地回到齐国去,其中不知做了多少谋划,这个人可不简单。”楼下坐着的客人跟着议论起来。 “公子羽能力不俗可见一斑,他回去的时间节点,正是齐国几位皇子开始争夺皇位的时候,可不是回去地正巧么?” 说书先生折扇展开,谈笑风生地和客人说齐国皇室的那些事。 “且说之前陛下怀疑这件事是楚国捣鬼,齐国也有此顾虑,所以在公子羽回到齐国国都之后,就将我们越国送去的质子送回京城。” 之后说书先生还说了什么,顾思卿没有听,而是郁闷地看向白子玉,看来她还需要多关注朝中的事情,不然就连这些要紧事都不知。 第186章 我会护住相府 “你时常到醉仙楼来喝酒饮茶,对这位被送还的越国质子知道多少?” 顾思卿不在乎这个人如何,是担心此人会对池鸿渊形成阻碍。 “知道的不多,就只知他性情唯唯诺诺,在大殿上见到圣上时说话大气都不敢喘,见谁都低着头,用大臣们对他的评价就是,没出息。” 白子玉不枉到醉仙楼来喝了多回的久,小道消息多少打听到几句。 “如此说来,他若是真的性情卑微怯懦,意味着他争不过九殿下。不过他要是有意藏拙,呵,夺嫡之争可就更加复杂了。”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关心九殿下?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白子玉一番揶揄,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顾思卿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好处可是丁点儿没有,我答应与他合作,和他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说到这,顾思卿更加后悔,不过当时点头,她也是出于无奈,池鸿渊可没让她选。 池鸿渊询问她愿不愿意,那是不想让彼此脸上难看,她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势必要得到那个位置,我自是希望他一路顺遂,但凡有不顺的时候,就意味着我得掺和进去了。”顾思卿捏紧眉心,默默祈祷那日最好是不要来。 “你别太担心,九殿下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如今的他在朝堂上无人能与之抗衡,他看似乖顺,对皇帝忠心耿耿,可那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铺路装出来的罢了。” 白子玉如实说着,池鸿渊在朝堂上,就如披着羊皮的狼,用狩猎者的眼光看待所有人。 就算在这个人面前,白子玉笃定自己有能力自保,但他不可置否池鸿渊是个危险人物。 飘忽的目光落在顾思卿身上,白子玉抿唇道:“你和他合作,免不了时常见面,我不能陪着你,对这个人,你莫要掉以轻心,小心防备着些。” 顾思卿点点头:“我知道,哪有在狼的面前露出自己脖颈的道理?” 白子玉知道她只想到了一层意思,摇头道:“不,这个人的危险性,不仅仅在他的手段与野心,你不要忘了,你外祖父,是殷丞相。” 他的提醒一针见血,顾思卿面色微僵,自然听出白子玉想说什么。 “你外祖父乃是两朝元老,今后池鸿渊登基,你外祖父就是老臣,你外祖父为人刚正不阿,也不知池鸿渊会如何登基,若他手段不寻常……” 男人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倘若池鸿渊登基的手段不光明磊落,殷丞相绝不愿意奉此人为国主,那时的殷丞相身为三朝元老,在前朝乃至整个越国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样的人,能为己所用就罢,若是不能,留着迟早会威胁到池鸿渊的皇权巩固。 为人心计,池鸿渊兴许不会立即对丞相府动手,但必然会对殷家的人心生忌惮。 “我会护住相府。”顾思卿握紧拳头,定声道。 她的态度太过坚毅与笃定,看得白子玉一愣。 白子玉与她对视良久,点点头,竟没有再说什么。 此刻皇宫内,容妃得知池鸿渊进宫,特地命人去御书房传话,请求皇帝允许在与池鸿渊说完话后,能让她看一看儿子。 如今皇帝对池鸿渊很是倚重,池鸿渊搬出宫去住之后,与容妃见面的次数不多,容妃既然开口请求,他自是不好不同意的。 与皇帝商议完政事,池鸿渊来到容妃居住的寝殿,进殿就对母妃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见到儿子容妃心情愉悦,上前将儿子扶起来。 池鸿渊环视殿内,见没有宫人在内殿伺候,便明白母妃叫他前来是有话说。 “母妃?”池鸿渊扶着容妃坐下,自己才坐到另一边。 “你应当也猜到母妃有事要和你说,再过不久,就是举办选秀大典的日子,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之前在冷宫不说亲,如今你是声名赫赫的小将军,可有想过,立妃的事?” 容妃向池鸿渊说起立妃一事时,态度十分郑重,若池鸿渊无心皇位,选成婚的女子还可随心,但将来他想成王,立的正妃一事就不能马虎。 他正式迎娶的女子,必须对他将来的帝王之路有所帮助,这就意味着他不能任性。 池鸿渊瞳孔微缩,显然对容妃会提立妃一事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心情。 “母妃有何打算?”池鸿渊对选正妻一事没什么想法,左右两人之间没有情感,不过是为彼此的利益才走到一起,今后能够相敬如宾就算是难得的相处模式。 容妃凝视着儿子的面庞,心情酸涩复杂,无奈笑道:“看来你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有着出色的能力与勃勃野心,二者匹配,会成为池鸿渊前路强大的推力。他对情不动心,容妃为他高兴,但,也不完全高兴。 “孩儿只想尽快走到那个位置上,为容家的冤情平凡,还外祖他们一个公道。”提起容家时,池鸿渊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容玉儿眼眶微热,收拾好情绪才接着道:“皇帝伤了年纪,后宫中大概率不会再添新人,此次选秀选出的秀女,最多只有几分会择入后宫。” 皇帝今年已经四十多岁,论年纪,不算很年老,只不过因常年操持政务,身体已没了精力,就算是广纳秀女,也不过是让花一样的女子枯萎在宫廷之中。 “看来父皇也有意将其余选出来的秀女赐婚于诸位皇子。”池鸿渊淡声说着,既然母妃找自己来说这件事,多半已经在皇帝那边听到风声。 容妃轻点了点头:“是,母妃想着,你是时候应该定下亲事来。” 自己的儿子本就耽搁了娶亲的年纪,如今总算成就功名,要娶合身份的贵女,水到渠成。 听着母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池鸿渊想到什么:“母妃已经看好了合适的人选?” “是,母妃已经择好合适你身份、将来也能帮上你的女子,就是不知你父皇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时他指谁给你为妻。” 第187章 百利而无一害 容妃从身侧的匣子里拿出一本名帖递给池鸿渊:“名册上的女子,你若喜欢谁,可同母妃说,母妃会在你父皇面前为你转圜。” 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容妃也晓得儿子无心想这些,就提前帮他做了合适人选的筛选。若是有哪个女子入了池鸿渊的眼,再好不过。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7节 池鸿渊打开名册,视线就落在开头的两个名字上:殷妙音、顾思卿。 看着这两个名字,池鸿渊若有所思,不过很快移开目光,接着往下看。 容妃在挑选这些贵女时,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多是门第与品行兼顾的女子。 片刻后,待池鸿渊将名册合上,容妃才问:“我儿,可有如意的?” 池鸿渊指腹轻触名帖表面绢布的花纹,面无表情道:“母妃,孩儿知道您用心良苦,娶高门显贵之女为妻对儿臣将来要走的路定有帮助,但这么做,必然会让父皇对儿臣起疑心,得不偿失。” 自己这个父皇、当今的皇帝是什么脾性,池鸿渊太了解。 在年轻意气风发时,他就刚愎自用,一心想拱卫自己的皇权不辨忠奸。正是因为他太过忌惮武将,才导致朝中可用的武将寥寥无几。 不过他在民生上还算有几分贡献,所以这些年朝中可用武将虽少,但是民生安乐,民间这才没有怨声载道。 池鸿渊从边关回来,就发觉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既喜爱又忌惮。 为了能让他重用信任,池鸿渊只能敛去所有锋芒,只专注表现自己的能力,且围绕对皇帝的忠心展开所有的工作。 “立妃一事,不急于一时,不如再等一等,或是先立侧妃。” 池鸿渊沉思着说出自己的顾虑,他太清楚皇帝重用他,是因他又能力又表现出十二分的忠心,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他与容妃身后,没有外戚。 曾经战功赫赫的容家已经被满门抄斩,无论池鸿渊还是容妃,都没外戚倚仗。没有威胁的人,用起来自是安心。 毕竟如今的池鸿渊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他自然认为,他能给,就能收回来。 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池鸿渊有了权力牵扯,有了靠山,皇帝少不得要怀疑他。 “我儿放心。”相对于池鸿渊的顾虑,容妃的神情冷得可怕。 “他猜忌你,也得有精力猜忌才是。”妇人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容妃轻抚指甲上浸染的丹蔻,神色阴沉,“他的身体不行了,撑不了多久,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你做好自己的筹划便是。” 池鸿渊心里咯噔一下,他何等的机敏,怎会听不出母妃的弦外之音。 皇帝这两年身体确实不好,但也不过四十多岁,还不至于一两年都撑不住,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池鸿渊没有问容妃都做了些什么,有些话,别人不能知道,就连他这个儿子,也不必知道,只有容妃心如明镜反而安全。 “母妃万事小心。”池鸿渊能做的,就是叮嘱容妃小心谨慎。 “你母妃学会谨慎的时候,你还抱着母妃要糖吃呢。”看出儿子的担心,容妃说笑着开解他,缓和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池鸿渊失笑:“母妃,孩儿难道不要面子的么?” 在外,他是铁面无私的少年将军,是只忠心于皇帝的听话的忠臣,只有在容妃面前,他才是那个气质温和,有说有笑的池鸿渊。 “不和你扯皮,皇帝那边的阻碍,母妃会为你去清除,名单上所写的这些人选,到底有没有你喜欢的?” 容妃见儿子的心思就没在这上头,不禁有些着急。 “儿臣不曾见过这些贵女,如何知道喜欢与否,左右选秀将近,不如先看看选秀情形如何,母妃是有意让儿子选丞相家其中一位小姐?” 池鸿渊的食指在顾思卿与殷妙音的名字上点了点,笑着看向容妃。 容妃也不瞒他,点头承认:“她们两个若有谁能为你正妻,百利而无一害。” 想起殷丞相的为人与平时的言行,池鸿渊扯了扯嘴角笑道:“儿臣就算有这个意思,可殷丞相,或许并不希望将孙女或外孙女嫁于儿臣。” 今年选秀一事,尚在顾思卿上辈子记忆的范围之内。不过上辈子她已然为世子妃,自然不用去参加选秀,只知这场选秀很是热闹。 选秀的消息一般以圣旨下达,符合条件的适龄女子皆要参加选秀,哪怕是丞相府,也要将适龄的女子送进宫去选秀,不得违抗圣旨,至于选不选得上是另一回事。 这日殷丞相回府,命人去将顾思卿与殷妙音叫到书房来。顾思卿有心理准备,殷妙音却不知道这茬,一听皇帝下旨选秀就炸毛了:“选什么秀!” 殷丞相循规蹈矩,对身边之人的礼法要求也颇高,闻言看了殷妙音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殷妙音才从学堂回来,难得休息几日,可不想外祖父将她送到更加严格的学堂去听学。 “一入宫门深似海,当今圣上年岁与你们不合,我无意让你们进宫,但这次选秀,陛下也有意为几位皇子选妃,不知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婚姻大事事关自己的下半生,殷丞相不愿两个孙女入宫,但还是询问她们的意见。 “祖父,孙儿不愿入宫,到那笼子一样的地方去关着,也不想嫁给什么皇子。” 殷妙音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她可没少看见那些皇子妃在后宅过得是怎样,在普通人家,她若有不如意,还有娘家可以撑腰,成了皇子妃,就真是事事身不由己。 她是不想受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顾思卿则是连成亲都不想,两人的意见不谋而合达成一致,顾思卿在殷丞相看过来时垂首道:“孙儿也是这个意思。” 殷妙音转头看向顾思卿,对她眨了眨眼,顾思卿立即摇了摇头,殷丞相还在这呢。 好在殷丞相得知两个孙女都不愿意入宫,也无意做什么皇子妃,略微松了口气。 第188章 舍不得我? “历来选秀,总有女子不愿入选,所以会托人打点,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殷丞相只有殷瑶欣一个女儿,之前女儿走丢多年,今年还是他头一回送家眷进宫选秀。 他已是两朝元老,丞相为人刚正,但不是一位出头得罪人,眼见皇帝的身体越发不好,也许五年十年,新皇将要登基,殷丞相不想家人卷进这些斗争之中。 “届时孙儿与妙音应付着跟嬷嬷学习,选秀就当时走个过场,最后在殿选时被淘汰就是。”顾思卿思来想去,就算是应付,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就是不敬皇室。 “你能有想法很好,你性子内敛沉稳,外祖不担心你,就是妙音……”殷丞相看向殷妙音,对这个孙女,他放心不下。 “祖父!妙音会照顾好自己,妙音就将及笄,不是小孩子了。”殷妙音赶紧开口,打断了殷丞相的说教。 几日后,参与选秀的秀女便要入宫,顾思卿赶进宫之前将商铺的事处理好,在她出宫之前,商铺大事都交了由李思来打点,此人有能力也忠心,顾思卿没什么不放心的。 眼见进宫的日子将近,顾思卿总算忙完手头的事,难得得空,自要到醉仙楼饮酒。 时节入夏,越国四季分明,夏季炎热,一轮太阳悬挂在天上,阳光炙烤着大地。 顾思卿下了马车,受不得这样热的天,快步进了醉仙楼,不等店小二招呼就直奔雅间。轻敲雅间的门三下,顾思卿才推开门,一阵清凉之气迎面拂来,顾思卿身上的暑气散了大半。 “你还真是会享受,让人放了两盆冰在屋里解暑,不过能如此大手笔的,也没别人了。” 顾思卿摇头轻笑,关上门在冰盆边坐下,感受着冰冒出的丝丝凉气身长的热气才降下来。 “左右用的是你的钱。”白子玉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就连酒都是用冰镇过的“是去年秋日酿的桂花酿,最后一坛了。” 她伸过手来接酒杯,听到‘最后一坛’几个字时手顿了一下,转而将酒一饮而尽。 “醉仙楼的桂花酿,大多是你喝了去,怎么如此喜欢桂花酿?”顾思卿看向白子玉。 “香。”白子玉抿着酒,斜眼轻瞥了她一眼,“明日你就要进宫,你此一去,怕不是要做皇子妃。” 他的笑声低沉,顾思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从他的调侃中听出几分认真来。 顾思卿被他的话一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乌鸦嘴,快别咒我!我好容易才脱离定北侯府,不想再和皇室有瓜葛。” 她斟酒自饮,想起接下来皇室即将发生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在皇权落定前,她离皇室的人越远越好。 白子玉低笑了一声:“别人削尖了头想跻身皇族,你却避如蛇蝎。” 顾思卿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想起自己今日的正事来:“我进宫后,非大事不能出宫,直到选秀被淘汰,这之前我会在宫里待一段时间。” 她的语气一听就是有要事要嘱托,白子玉故意打断她:“舍不得我?” 顾思卿被他调侃地没脾气,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九皇子不知我的真实身份,我在皇宫期间,倘若他发了信号弹,还得麻烦你代我去说一声。” 低头思索了一会,想到自己常用的理由,顾思卿便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等略过一两个月就好。” 顾思卿想着,选秀期间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只要不是非自己出面不可,池鸿渊不会追问到底。 白子玉把玩着手里的酒盏,点点头:“好。” “你今日似乎心情不怎么样?”顾思卿有些不解地打量了他几眼。 “佳酿将喝完,自然是让人感到惆怅的。”白子玉云淡风轻说罢,又饮了一杯酒。 次日,顾思卿与殷妙音带上贴身的行囊,在相府众人的目送下坐上马车进宫。 两人身份贵重,样貌无可挑剔,第一轮的筛选不出意料轻松通过,与一众经过第一轮选秀的秀女留在宫中。 “诸位小姐今日之后直到选秀淘汰之前,你们都要留在宫中,老奴有几句话,诸位要切记谨言慎行,不要惹罪上身。” 负责带她们的公公肃声提醒,皇宫不是玩闹的地方,和宫外不一样。 过了第一轮筛选的秀女大多高兴又紧张,面对公公的叮嘱齐声应‘是’。 殷妙音与顾思卿同出相府,安排住处的嬷嬷卖了个人情,将她们两与另外两名秀女一齐安排在了同一间卧房。 两人不认识同住的两名秀女,不过相府的人,两名秀女却是知道的。两人门第显赫,其他秀女自是不敢开罪,四个女孩子话不多,但相处起来都很客气。 在宫里的头一夜安然度过,次日一早,教习嬷嬷就来将秀女们叫到院子里来,教她们学习宫中的规矩。 “小姐们秀毓名门,有不少人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不过殿前献艺不容马虎,诸位在殿选之前,还需接受教导。” 嬷嬷端直地站在贵女们面前,不愧是教习嬷嬷,举手投足无可挑剔。 听训的贵女们见状都跟着学习,不自觉将腰挺直,略微收敛气息。 “殿选时有两个环节,一为诸位贵女一齐献艺,第二个环节则是小姐们要表演自己最为拿手的才艺,单独展现自己的才能。” 教习嬷嬷说话的时候面容带笑,但是严肃的语气无人敢怠慢了她。 “个人才艺小姐们可自行选择,一齐献艺的曲目,则是乐坊那边定。” 嬷嬷说完,在贵女们面前走了一圈,看大家都态度端正严肃,嬷嬷才满意。 每日贵女们都要一起跟着嬷嬷学习规矩才艺,顾思卿与殷妙音本不打算被选上,所以在学习时十分敷衍,只对付了事。 其余的秀女学习都十分认真,这些秀女里,有不少是想被达官显贵或是被皇子看上、飞上枝头,巩固延续家族的势力与荣耀。 第189章 准备偷看 不过也有人与顾思卿她们两一样,都是无意皇室,这些秀女家中往往都打过招呼。 在练习舞蹈时,殷妙音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绊到裙角。她出错的动作并不明显,倒霉的是,教习嬷嬷正好走到她面前。 “嬷嬷。”殷妙音尴尬地笑了笑,也知道自己浑水摸鱼太明显了些。 “殷小姐,练习还需用些心,集体献舞时你一个举动,就有可能影响到其他人,不出头不要紧,但得做好最基本的,你可明白?” 嬷嬷一番提醒很含蓄,但殷妙音听懂了。 她大可对付着选秀的所有流程,但是不能影响到他人,将场面搅地一团糟。 届时到了陛下面前献舞,若是出差错,可不止她一人会被责罚。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8节 “是,妙音明白。”殷妙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之后的练习都注意着,没出乱子。 嬷嬷对于殷妙音这样不想被选上的贵女看得不紧,只要不出乱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去。 在未开始争夺皇位之前,几位皇子之间的气氛,勉强算得上和谐,私下还会说说话。 这日下朝后,池鸿渊慢腾腾走出大殿,无论上朝还是下朝,他一贯的行事风格都是不会来得太早,也不会走得太快,尽量将自己掩在人群中。 他走在朝臣后头,跨出大殿的门坎时,听见身后有几道脚步声在靠近。 “阿渊走得好快,我都快跟不上了。”小跑着追上来的是八皇子池鸿启。 其他皇子也都快步跟了上来,平时下早朝,几人都会走在一起,有时不说话,有时说话刺对方几句,说剑拔弩张吧,算不上,说和谐吧,有些牵强。 “皇兄这不是跟上来了?”池鸿渊头也没回,不过脚下的步子放得慢了些。 五皇子、六皇子与太子走在后头,很快也跟了上来。 几兄弟走在一起,样貌各有千秋,站在一起是一道令人移不开眼的风景线。 “昨日通过第一轮选拔的秀女已经在宫中安顿下来,不知道今年留下来的秀女都是哪几家的女眷。”五皇子从袖子里拿出扇子展开扇了起来。 “五皇兄你怎么藏的扇子,给我扇一扇,这天热得很,我最讨厌。”池鸿启说着就要去夺五皇子手里的折扇,被五皇子白了一眼将他的手拍开。 不过他还是站在池鸿启身边扇扇子,这样两人都能凉快。 “不止京城的贵女,还有别的城池也会有符合条件的适龄女子送来,别地的女子,气质与眉眼与京城多少有些不同,这会荼靡苑那边必定是春色满园。” 说起女子来,太子最是感兴趣,把几个人凑地近了些和他们讨论。 选秀是三年一次,之前的选秀几人大多因为年龄不合没有参加过,今年这一场选秀,他们正好合了年纪,届时在殿选时可入殿看殿选。 几位皇子里,除去年纪略小的几位还没有正妃,年纪大些的如太子和五皇子,都有正妃,但侧妃之位空悬或是应当选一两个侍妾。 这次的选秀,几位皇子多少都会选一两个人纳在身边,所以这个话题众人都感兴趣。 几人调侃着谁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气氛很是融洽。 一行人里,只有池鸿渊一言不发,太子说笑着,向池鸿渊那边看了一眼,过去揽住他的肩膀:“九弟怎么不说话?” 在皇后多番苦心孤诣的提点下,太子总算是开了窍。 太子虽有不甘心,但心里清楚自己的能力就摆在这,他争不过其他皇子,更争不过池鸿渊,就说池鸿渊能上战场杀敌,他能么? 想开之后,他这段时间和池鸿渊走得很近,尽管对方性子冷,但对方对自己没恶意,他还算喜欢喝池鸿渊说话。 几位皇子之中,池鸿渊的能力最为出众,将来最有可能登基的是他,太子早早下定决心和他打好关系。 “在听诸位皇兄说,所以没插话。”池鸿渊平和道。 在几位皇子没表现出对他有明显的恶意之前,池鸿渊不会主动挑衅。 就算是看自己不顺眼的五皇子与六皇子,只要他们开口不是言辞尖锐,池鸿渊很乐意逢场作戏,维持自己不与人争抢的人设。 “你的性格也抬静了。”池鸿睿心大,当着本人的面吐槽起来。 池鸿渊笑了笑,对池鸿睿这样的耿直并不反感:“殿下说得是。” “九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们还从未从你嘴里听你提起过女人,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子的类型,可说与我听,我让父皇帮你留意。” 池鸿渊身量高,太子的身高还略高他小半个头,所以揽着他很顺手。 选秀一事,不止是容妃,就连太子反应迟钝的,也能想到池鸿渊已经到了年纪,总要选一个正妃打理中馈,人选应当就是从秀女里挑。 “我鲜少与女子接触,至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没有想法,若是选正妃人选,自是要性情温柔贤良的才好。” 池鸿渊的态度很是无所谓,显然他不在选正妃一事上上心。 太子思索着他说的话,觉得也是,既然是选正妃,不贤良内宅还不得闹翻了天。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还是池鸿渊回京之后,一行人头一回话这样多,怎么也说不完也似。 大家说在兴头上时,池鸿启插了一句嘴:“不如,我们到荼靡苑去看一眼?就偷偷的,不被人知道就是了,荼靡苑不是有许多的海棠花窗?” 人群一静,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池鸿启身上。 池鸿启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脑袋,挠头道:“我就随口一说……” “八弟的提议甚好!我们去看看,就看一眼,不会有人知道。” 太子左边揽着池鸿渊,右手扯着五皇子就要往荼靡苑去。 六皇子有些怂了,小声道:“我们这样,不妥吧。” 他话才说完,太子就捂了他的嘴:“什么妥不妥的,三年前,我们不是也去过?” 太子虽然不羁,但是偷偷去看过秀女这样的事,也不好意思大声宣扬。 第190章 顾小姐真是下笔如有神 三年前举行选秀,几位皇子也偷偷去荼靡苑看过那些秀女。 那场选秀本就不是皇帝为自己选秀,而是有意为几位年纪合适的皇子选妃,所以皇子们去偷看秀女一事,皇帝虽知道,但没有说什么,只假装不知。 “殿下说得是,当时我们去荼靡苑,父皇不是不知,父皇不会怪罪的。” 五皇子跟着附和,近来朝中没什么事,几位皇子都得空闲。 池鸿渊对看秀女一事不感兴趣,想着要出宫,就对众皇子拱手一礼。 “我对秀女不感兴趣,就不与皇兄们一道去了,容臣弟先行出宫。” 他确实性格寡淡,偷偷去看秀女,父皇也不会说什么,他就是不定凑这个热闹。 “你不是说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么?荼靡苑的秀女都跟花一样,还是姿态各异的花,你去瞧一瞧,兴许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了。” 太子附在池鸿渊耳边,说的话颇有蛊惑的意味。 池鸿启跟着起哄:“九弟就陪我们去嘛,不过胡闹胡闹而已,不碍着什么的。” 池鸿启的无赖让池鸿渊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看了看他:“你也知道是胡闹。” 他自幼就是受孙太傅的教导,在冷宫这些年,对皇帝有恨,但品行并没有长歪。 几人见他认真,反而更想拉着他去了,池鸿渊拧着眉头,肃然道:“待选的秀女都是未出阁的闺秀,我们这样贸然地去看,于理不合,更是不成体统。” 他说得非常认真,太子几人面色微变,有一瞬觉得自己像是回到孙太傅的学堂。 孙太傅学识渊博,是个好太傅,但是教学风格非常严格,早年可是让几位皇子苦不堪言。 太子等人听他这么说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想起在太学的时候被太傅训斥的日子。 池鸿渊不想去荼靡苑,不是假君子,是认真觉得几位皇子结伴去偷看一群小姑娘,且不说这样很不合规矩,一旦被发现,着实有些丢人。 “打住!你别说话像孙太傅似的,能将我吓死。”太子拍着心口,好似真心有余悸。 太子揽着池鸿渊的肩膀不肯放手,皇后其实看得很明白,他确实不适合当储君。以太子的性情,若是生活在寻常人家,他的性格,能与亲人兄友弟恭,平安喜乐。 “我们都不作声,只去看几眼,我保证,就几眼。”太子虽是这么说,人已经扣着池鸿渊往荼靡苑那边走,其他皇子也都跟上。 别看太子文武不出众,一身力气倒是大的很,愣是能带着池鸿渊往一个方向走。见挣扎不开,池鸿渊也不好真的挣扎起来,没办法,只好被太子拉着去看秀女。 荼靡苑并不是宫中最华丽的宫苑,却是院子占地面积最大的,为的是容纳一众秀女。 今日天气佳,院子里葡萄架下,秀女们正在作画。但凡有家底的闺秀,都会自幼就学习琴棋书画,而特地让她们练习画作,是为考核个人能力。 回头最终考核无论是秀女的画作、刺绣女红都会送到陛下的面前让陛下过目。 今日作画只是练习,不少秀女都认真对待,当然,也有那么些人是例外。 “今日画作练习主题是仕女画,诸位两两一组,去描摹对方的样貌与身段特征。不要小看每日的练习,在殿选前,你们的考核画作需要送到陛下面前,是以不可怠慢。” 嬷嬷在秀女中间穿梭走动说话,其实她就算不如此,秀女们也能听清她说话的声音。 海棠花窗的高度比皇子们的身形要矮,一行人不得不弓着身子透过花窗往里看。 天潢贵胄的皇子,趴在海棠花窗前偷看苑中的贵女,此情此景,怎么都有些诙谐。 作画两两分组,为方便,就住在一起的秀女分到同一组,顾思卿自然就和殷妙音配成一组。无意吸引帝王注意,顾思卿的在练习上自是不上心。 “仕女图……我还未画过身边的人,不过妙音生得如此好看,我下笔如有神怎么办?” 才拿起画笔,顾思卿就说起玩笑话。 殷妙音与顾思卿一样无心作画,不过她才坐下就混水摸鱼,把正打算装模作样的殷妙音吓了一跳,把画笔攥在手里小心地朝她摆了摆手。 “我的姑奶奶,你小声些,我之前已被嬷嬷说过一回,可不想再被逮着说一顿了。” 看了一眼正在指导其他秀女的嬷嬷,顾思卿轻笑一声:“好好好,不逗你就是。” 她们固然不想入选,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敷衍对待、儿戏一般,那是不敬重天子。 于是顾思卿与殷妙音装出认真的样子来,实际上落笔很敷衍,画得堪称随意。 殷妙音不工画技,不认真时,笔下所呈现的图像一塌糊涂,顾思卿则不同。在作画上她本身就极具天赋,从前她苦练过,底子骗不了人,她再敷衍,也架不住她本身擅长。 “顾小姐作画风格独具,细节上虽有不足,但将殷小姐的神貌呈现得很好。” 不知何时嬷嬷站在了顾思卿身后,听见嬷嬷的声音,顾思卿手一抖,一滴墨水滴在了她的裙裾上,忙道:“嬷嬷抬举,小女的话如何能看。” 说话间顾思卿抬起眼帘看了眼自己的画,确实画得非常随意,哪里就好了? “顾小姐自谦。”嬷嬷把顾思卿诚惶诚恐的态度当做是她谦虚,对她更是满意,“大家若画完了,可以过来看看她的画作,也许能学到什么。” 嬷嬷点名夸了顾思卿的化作,秀女们都有些好奇,凑过来拿起顾思卿的画端详。贵女们在举起那幅仕女画时,海棠花窗外的皇子正好能看清这幅画作。 “顾小姐真是下笔如有神,细节虽不足够,可神韵描画真是厉害,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殷小姐,说是下笔如有神也不为过。” 一众秀女都知道顾思卿的身份,夸起她来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左右要争她们也争不过,得罪这个人,对她们全无好处,为何不大方与其交好。 第191章 那位贵女,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大家都围过来看顾思卿画得怎样,听大家夸赞表姐,殷妙音也高兴,颇有些与有荣焉。 “我姐姐在画画上造诣可不一般,之前也是有不少贵女见过,若是慢慢画来,姐姐还能画得更好。今日是因为时间不多,所以只是粗略下笔成画。” 殷妙音得意洋洋地夸着顾思卿,就忘了两人是奔着混水摸鱼来的。 “咳,妙音,不要妄言让大家误会。”顾思卿轻咳了声,递给殷妙音一记提醒的眼神。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89节 殷妙音反应过来,立即捂住了嘴,解释道:“我说笑的,大家可别当真。” 看见殷妙音这个反应,秀女们被逗笑,不过还是传看顾思卿画的仕女图。 因为距离稍远,看向这边的皇子们听不清秀女在说什么,但能看得清人和那幅画。 尤其是在大家手里传看,一行人也跟着将这幅画的全貌看得清楚。 刺眼的阳光穿过葡萄架的叶缝时,只洒落细密的光,将少女的容颜映地格外明媚。 顾思卿坐在细碎的光影里,看着大家说笑,自己脸上也挂着淡淡笑意。 众皇子的目光从那幅画落在顾思卿身上,她静静坐在那,就如鬼斧神工的画作。 “那是谁家的贵女?长得:真是好看。”太子第一个注意到顾思卿,看直了眼。 他见过的貌美女子不少,但从未见过顾思卿这样的,神态灵动明媚,美得不可方物。 京城第一美人周百合他见过,周百合确实美,但那种美浮于表面,美则美矣,没看头。 “不知,面生的很,还从来没有在宫宴上见过她,或许是边远县城送来的秀女。” 六皇子猜测道,如此貌美的女子,如果是在京中,不可能一点知名度都没有。 池鸿渊在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听大家悄声议论,不自觉向那边看过去。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见惯了美人的皇子一致觉得好看。视线落在静坐的女子身上时,池鸿渊暗暗点头,心想确实是个气质特殊不可多得的美人。 娴静稳重中觉有几分俏皮灵动,让人不会显得太过循规蹈矩而有些没有生气。 尤其是眉眼间透着几分倔强,为她平添了与她本身气质相悖的矛盾美感。 就是……池鸿渊眉头皱了皱,就是这张脸,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熟?池鸿渊沉思片刻,但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此人,或是与哪位故人相似。可,是谁呢? 池鸿渊左思右想记不起来,也就作罢了,也许只是他记岔了所以才产生错觉。 “只可惜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过到殿选地时候,就能近些看秀女们的样貌才德。”池鸿启略大池鸿渊几个月,但他是几位皇子里身高最矮的,托着腮靠在海棠花窗上,倒是可爱。 “你最好把你方才说的话收回去,偷偷跑来看秀女就罢了,怎么敢出言不逊?” 池鸿渊神色冷淡地看了八皇子一眼,他说话没个把门,被人抓住把柄得不偿失。 一行人里,八皇子生母的身份最低,也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小时候没少被欺负。 不过也是他,无论在池鸿渊被丢到冷宫之前还是之后,他的态度都没有变过。因为这层缘故,池鸿渊偶尔会破天荒地提醒他几句。 八皇子撇了撇嘴:“是是是,九弟真是越发爱说教,你如今是从孙太傅那里出师了不成?” “快别说了!静静!本就听不见贵女们在说什么,你们俩还伴起嘴来。”太子拍了拍八皇子的脑袋,没好气地斥了两人几句,这下,几位皇子都安静了。 看完顾思卿的仕女画,秀女们才开始互相讨论起对方的画来。 真正的竞争还未开始之前,没有利益的冲突,大家自是能有说有笑,和平共处。 嬷嬷等她们各自点评完了画,才将人都聚在一起,让她们去跟着乐坊的女官学习舞乐。 舞蹈对练舞之人的身体协调性要求极高,在所擅长的事情之外,也就出现了学习勉强的那一类人,殷妙音就是其中之一。这回她可不是有心敷衍,而是舞蹈底子确实一般。 她就算有心跳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顾思卿认真跳舞还看得过去,不过她不想用心,动作不使力气,懒洋洋地跟着教习舞蹈的女官跳了一段,舞姿,自是一般了。 在一众秀女里,顾思卿肤白胜雪,一袭橙黄色的衣裙配着绿色的披帛,舞动时如跃动的精灵。她甚至不用刻意去展现自己,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吸引人的特质。 女子眉目如画,在星星点点的光斑下旋身舞动,衣袂随之飞舞,她的四肢卸了力,这样看起来,反而如一只坠落的蝴蝶,浑身上下透着凄美的美感,让人呼吸为之放轻。 “说来也是奇怪,在秀女的舞姿之中,她的底子不算好,不过她的舞姿别具一格,在众人之中,反而格外点眼。”太子的目光一寸也不舍得从顾思卿身上移开。 其他皇子也注意到了顾思卿,对太子的话表示赞同。 此刻的顾思卿,满脑袋都在想着今日的课程何时才能结束,如此暑热天气,磨人的很。若是让她听见皇子们对自己的夸赞,顾思卿能尴尬地无地自容,顺带吐槽一句这也能夸? 荼靡苑外会有御林军定时巡逻,太子一行人不好待太久,在巡逻的人过来之前先行离开。 几人往御花园方向走,尽管都没说话,但脑海里想的都是同一人。 “那位贵女,到底是谁家的小姐?”池鸿启问六皇子。 六皇子负责管理宫中的采买与国库入库各项事宜,也是在宫里宫外走动最频繁的人,京城里的人,他大多略知一二。 “八弟见笑,方才看见那位贵女时我就在想,只可惜,我确实不认识她。” 池鸿启遗憾地摇了摇头,心想是不能知道美人儿的芳名了。 太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不知道是谁家贵女,差人去私下打听不就是,绕那么多弯子做什么,你,快去荼靡苑那边嬷嬷那问问,私下问!” 第192章 争夺 跟在太子身边的宫人领命退下,池鸿渊淡淡瞥了那名宫人一眼,不发一言。 去偷看秀女,还让身边的人去打听贵女的身世,此事被捅到陛下面前,太子难逃责骂。其他人难道没想到这点?不过不想错处落在自己身上罢了。 一行人走到御花园,恰巧凉亭里无人,几人就坐了下来。 凉亭三面环湖,夏日近水处最是清凉,尤其湖畔边还种着高大的梨树,梨树枝叶繁茂,在湖边投下树荫,风过树梢,带来一片清凉。 人工开凿的人工湖面积广阔,因引来的是活水加上宫人用心打理,湖水清澈,可看见池中各色鱼儿傍水游动。 几兄弟三三两两坐在一处,有的坐在石桌前,有的坐在凉亭廊凳上,倚在护栏边看游动的鱼,一行人喝着茶谁说笑笑,表面看来,可谓兄友弟恭。 “皇兄殿下,您派去的人回来了。”八皇子眼力好,看见去探问的宫人回来,等着看热闹的他揶揄地推了太子一下。 太子亦是好奇,宫人近前他就催着问:“可从嬷嬷那里打听到那位是谁家的贵女了么?” “回殿下,教习嬷嬷说那位是殷丞相最近才接回来的外孙女,今年年芳十五,名为顾思卿。”大热天里,宫人来回跑,出了一头的汗。 得知此女名为顾思卿,是丞相的外孙女,几位皇子眼底都流露出别样的心思。池鸿渊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她竟然就是顾思卿? 知晓了顾思卿的身份,存着小心思的皇子都有些蠢蠢欲动。 “原来是她,当初殷丞相寿宴,就对外宣布寻回失踪多年的外孙女,不过当时我们当时去得迟,贵女们已经到花园游玩,我们才不得见。” 六皇子眼底闪着异样的光芒,他与五皇子一样,两人的野心勃勃,从不加掩饰。 “当时有宾客说顾小姐花容月貌,我还以为他们是奉承的话,说来讨丞相开心的场面话,不想这位顾小姐的样貌,果真不负花容月貌四个字。” 太子还在感叹顾思卿的美貌,没意识到几位皇子的心思想到别的事情上。 “顾思卿虽是外孙女,但听闻丞相对失散多年的女儿十分疼爱,对外孙女的重视与喜爱不亚于其孙女殷小姐,从今日看来,传闻不假。” 五皇子摩挲着下颚,心里已经盘算起来。 “殷小姐与顾小姐的感情看起来很要好。”池鸿启托着腮说了句。 没有人理会他的话,六皇子与三皇子几人互相打量着,眼底的戾气一闪而逝。 池鸿启已经被忽略惯了,倒是没有在意,垂下手去拨弄水里的鱼儿,玩得不亦乐乎。 “殷小姐心比天高,三皇兄与六弟还有殿下不是都向其示好过?她都不为所动,加上丞相对她看管严格,想要她,可不容易。” 五皇子笑了笑,当众揭了几人尴尬的往事,太子就是对美人动心,被这么说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没说什么,六皇子与三皇子的脸色却不好看。 “殷小姐跟前,有正妃的是说不上话了,不过顾小姐,做侧妃很合身份。” 六皇子说着,犀利的目光逐一从五皇子几人的脸上扫过。 几位皇子里,除去池鸿渊与池鸿启与太子之外,其他皇子都有了正妃,殷妙音为相府嫡长女,也是唯一孙辈的女子,断不可能为侧妃。 顾思卿不同,她只是丞相的外孙女,又曾为商贾身份,娶她为侧妃,倒是合适。此女长得好看不说,还能拉拢丞相,甚好。 凉亭里坐着的人,只有池鸿启与池鸿渊没说话。前者是因说话也无人在意,后者是懒得插话。池鸿渊素来话少,他不开口才正常。 “九弟,你看那条鱼,通神雪白,只有鱼鳃是红的,真有意思。”池鸿启扯了扯池鸿渊的衣摆,指给他看。 池鸿渊看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勾了勾嘴角:“嗯,确实有意思。” 五皇子几人说着求娶顾思卿的可能性,暗中和对方较劲,池鸿渊冷眼旁观,觉得好笑。 在出冷宫之前,他就知道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是色厉内荏的废物,没有一个可堪重用,有好处他们上赶着,有事他们头一个缩脑袋。 池鸿渊还真是头一回发现,这群人如此没有眼色。果真是人狂妄自大起来,什么都敢想。 她们将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时,就没有看出来,殷丞相根本就不想站队么? 就以殷家在前朝的根基以及在朝臣心中的声望,丞相选择支持谁,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是殷丞相想做权臣,巩固壮大殷家的势力,早就选一位有能力的皇子与其拉近关系。若是这样,也就不用有什么夺嫡之争,皇位必定属于丞相选择的那位皇子。 殷丞相至今都作壁上观,就是不想趟浑水,不然早干什么去了,这些人还做梦。 “九弟,你不是喜欢吃宫外的小食么?”五皇子等人说得热火朝天时,倚在护栏边的池鸿渊忽然对池鸿启开口。 几位皇子里,池鸿启的关系与池鸿渊是最好的,但那也是他厚脸皮死缠烂打得来的。 大多时候都是池鸿启一个劲说话,池鸿渊偶尔应上几句,不过如此。池鸿渊忽然这样问,教池鸿启受宠若惊,愣愣地点了点头:“是很喜欢。” “下回我进宫,带给你。”池鸿渊说罢,拂衣起身,拱手作揖,“时候不早,我该出宫回府,就不扰皇兄们的雅兴。” “哦,好,好。”太子听别人说美人说得正起劲呢,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池鸿渊面色复杂地看了太子一眼,眼神很快恢复平静,带着池鸿启离开。 是夜,荼靡苑。 顾思卿与殷妙音一道用过晚饭后,两人就拿出棋盘对弈打发时间。 同在屋里时,两人与另外两名秀女的相处模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四个人没有矛盾,但关系也不熟络,另外两名秀女正好交好,所以一般就是两两坐在一起说话,她们做女红,顾思卿两人下棋。 第193章 皇子好像在观察我们? 四人如此,竟也达成了莫名的和谐与宁静的相处方式。 “我同你说,今日在作画的时候,我看见了几位皇子,太子殿下、五皇子他们都在。” 此话一出,顾思卿执棋子的手一时不稳,棋子险些落回棋盒中。 殷妙音也向她看了过来,姐妹二人此刻心里是同一个想法。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0节 “你看得真么?几位皇子怎么会到荼靡苑这边,当时我没有出丑吧?”刺绣的秀女有些担心地轻抚自己的鬓发,担心自己出了丑。 “我看得千真万确,就在我们评价彼此画作的时候,皇子偷看秀女,事情若是闹开,只怕会被责问,我不敢声张,治好装作没看见。” 说话的秀女拍了拍心口,发现皇子们在院墙外偷看时,她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刺绣的秀女有些不解:“几位皇子在前朝各有要职,最近也许比较空闲,不过他们到荼靡苑来做什么?经过?” 还没有人会自恋到觉得哪位皇子是特地来看自己,也不敢这么想。 看见几位皇子的秀女抿了抿唇,这些话本就是闺中闲话,隐瞒了反而有些奇怪,也就坦荡说了出来,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皇子好像在观察我们?” 顾思卿与殷妙音鲜少与秀女交谈,她们有意保持距离,不与她们亲近也不故意疏远,两人就似透明人。 另外两名秀女知道她们两都是好性格,不会将她们的话说出去,更不会去得罪皇子,说起来也就不用故意遮遮掩掩。 顾思卿与殷妙音的视线落在棋盘上,两人还在下棋,不过彼此心里的感觉都有些微妙,不约而同揣度起几位皇子的目的。 她们出身相府,不止在世家公子眼中,在皇子眼里更是块肥肉,两人难免有些担心被哪位皇子看上,要知想拉拢相府的皇子不止一个。 “姐姐既然看见几位皇子在院墙外,可有看清哪位皇子的样貌?” 刺绣的秀女放下手中的绣线,对几位皇子的样貌感兴趣起来。 虽说之前参加过宫宴,但大庭广众之下,谁敢盯着男席那边看? “我当时只看了几眼就草草收回目光,担心被发现,太子殿下生得极像皇后娘娘,就是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意气风发,要论品貌,八皇子长得最好。” 尽管只是粗略几眼,但是几位皇子个性鲜明,让人印象深刻。 两名秀女压根没去想几位皇子用心不纯,只管讨论对方的品貌如何。 她们聊得有多热火朝天,顾思卿就有多心神不宁,最终输了棋,她反而松了口气,说有些积食,就带着殷妙音出去散步。 “姐姐,我心里不安。”殷妙音低着头,走路时盯着脚尖。 顾思卿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和你一样,所以叫你出来便是为了想计策,几位皇子来偷看秀女,用心本就不纯,只怕已经注意到我们。” 最关键的选秀环节在殿选,一旦哪位皇子在殿前求娶她们,皇帝真的下了圣旨,她们不能违抗,只能听从,到时就真是无计可施。 无论是五皇子几人还是池鸿渊,他们的野心相当于纸包不住火,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那天不会太远。 真正的夺嫡之争开始,就意味着京城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以相府的能力,只要不牵扯上任何一方势力就可以置身事外。 “我们该如何做?人人说他们天潢贵胄,可我只觉得他们鬼点子多。” 殷妙音话音方落,一阵夜风刮来,星星点点的白飘进荼靡苑。 顾思卿伸手接住一抹白,摊开手看,原来是御花园那边飘过来的梨花。眼下是五月末,晚梨花仍开得如火如荼,不过再过不久就会凋谢。 “既然最终要殿选,避是避不开,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放弃拿捏相府的想法。”顾思卿攥住手里的梨花,声音低沉如水。 相府的气运,绝对不会和五月的梨花一般,随风凋零! “姐姐,您想到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对几位皇子的看法,不仅仅是不喜欢?”殷妙音走到顾思卿面前,看着她退着向后走。 殷妙音不喜权贵,是因不喜欢这些人居高临下那股劲,以及位高权重,意味着不能做自己,她不喜,也不认为自己能经营好。 可表姐,是为什么? 看着眼睛明亮的少女,顾思卿眸光闪了闪。殷妙音没有经过一辈子的磋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到底还未及笄,能想到的事情自然也少。 很好,顾思卿如此想着。殷妙音被相府保护得很好,让她能长得澄澈明净。不过身为相府唯一嫡长女,殷妙音多少要知道些事。 “你觉得,几位皇子想娶我们的理由,除了我们的样貌之外,还会为了什么?” 顾思卿说话时注意着殷妙音身后,担心她不注意绊倒,倒是没让她好好走路。 “自然是为了祖父与父亲在朝中的人脉了。”殷妙音不喑世事,但有着聪明的脑子。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月光下,耳边时声声虫鸣,顾思卿没有直接挑明答案,而是引着殷妙音的思绪往前走:“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想要相府的势力为己所用?” “自然是,自然是……”殷妙音的向后退着走的步子僵住,愕然地看向顾思卿。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大逆不道,在宫里祸从口出,殷妙音将话堪堪咽了回去。 顾思卿牵住她的手,走到院墙边,看着雕刻精美的海棠花窗,眸光沉沉:“几位皇子行事如何,不用我说,你想来知道,他们之中,可并非人人都光明磊落。” 她敛了声音,在殷妙音耳边低声耳语:“算计夺嫡之人,能光明正大到哪里去?在吃人的地方想保全自己,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用些小手段。” 夺嫡乃是大逆不道,争夺一旦开始,不知牵连多少人,殷妙音不愿相府被牵扯其中。 “我们有张良计,只怕他们也有过墙梯,只要是在宫墙之内,怕都不安全,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不做不休,离开这个地方为好!”殷妙音此刻多少有些心惊。 第194章 传递信息 两人一致决定不在宫中久留,好在进宫之前,教习嬷嬷这边已经打点过。 殷丞相原话时两个孙女在宫中兴许想家,若有什么寄回家中,还请嬷嬷能够通融一二,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无妨卖丞相一个人情。 当夜,殷妙音眼中含泪找到教习嬷嬷,望她能托一名宫人去丞相府。 嬷嬷已准备入睡,得知有秀女来找自己,神情有些不虞,出来看见是相府的小姐时,神情才有所缓和。 “这枚荷包是我亲手所绣,里面放着我在宫中宝华殿求来的平安符,母亲的身体不好,我着实挂心,还望嬷嬷能全我孝心,托人将荷包送到我母亲手中。” 殷妙音双手捧着荷包递给嬷嬷,她一双眼泪汪汪的,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我见犹怜。 加之这些天她在荼靡苑对教习嬷嬷处处恭敬,没得罪过人,嬷嬷对她也就多几分耐心与怜爱。 “殷小姐一番孝心令人动容,不过是送荷包这等小事,没有不成的。” 嬷嬷将荷包接了过来,也知道这些秀女大多是在父母跟前长大,大小就没离过家,进宫待选这些日子,只怕很想家人。 安慰了殷妙音几句,嬷嬷就让她回去好生休息。 殷妙音喜笑颜开谢过嬷嬷,走之前看了一眼嬷嬷手里那枚荷包,暗道:搞定。 以荷包传递消息,乃是入宫前她们和家人说好的传递消息万无一失的法子。 荷包里不会有只言词组,只以荷包的颜色来告知殷丞相姐妹二人在宫中的处境。 在荷包送出去之前,嬷嬷先将荷包检查了一遍,确定荷包里只有一张平安符,才命人务必稳妥地将荷包送到丞相府甄夫人手里。差事既然要办,就得办好,回头相府也记她的好。 这日殷丞相处理完官中的事回府,下人就说甄夫人在花厅等候,殷丞相就猜到,想来是两个孙女在宫中遇到了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他到花厅坐下,嬷嬷就拿过甄氏手里的荷包递给殷丞相瞧。 “今日午时,宫里的人递出来这个荷包。”甄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因紧张而紧绷,皇宫那个地方,处处危机四伏,出了事,她更不能放心。 “没想到几位皇子如此沉不住气。”殷丞相看着手里的湖绿色荷包,心情复杂。 在孙女进宫之前,丞相就已经顾虑到,她们两背后就是相府,少不得惹眼,但好歹,应该到殿选时他们再有动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盯上顾思卿她们。 “你不要乱了分寸,妙音与思卿的事我自会安排,她们的处境复杂,但不会有性命之忧,别担心。”丞相看向着坐不住的甄夫人,出言开解。 没过几日,殷妙音从一位宫女那得了一枚荷包,是殷丞相安排人送进来的。 “丞相说荷包里的药能让人身体出现不适,不过不会损伤身体,小姐可放心服用,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丞相会有别的安排,请两位小姐安心等待。” 为了不引起注意,宫人传完话,就完成了丞相交代的事,低下头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殷妙音也不敢在原地逗留,回去借着想出去散散心的借口,叫顾思卿与自己出去走走。 两人走到僻静处,确定没有人之后,殷妙音才从怀里将那枚荷包拿了出来:“姐姐请看。” 顾思卿接过香包凑到鼻前嗅了嗅,就闻出药的味道,看来外祖已经开始做计划。 “外祖送来这些药可花了不少心思,要让太医院的人诊脉时看不出问题可不容易。” 顾思卿将荷包口束好,拿在手里时分明没什么重量,她却觉得沉甸甸的。 “祖父思虑周全,为我们都考虑好了,我们悄悄服了药,神不知鬼不觉病一场,太医院那边看不出我们服药后才生的病,到时我们就能出宫去。” 方才殷妙音看过,祖父给的药足够她们两个用。 顾思卿明白殷妙音的意思,蹙眉摇了摇头:“我们俩同出相府,又同一时间生病,太凑巧,容易惹人怀疑,恐让人误会是疫病更麻烦。” 拿到香囊时,顾思卿脑海中就已经构思出一个最为合适的想法。 两个人离宫,只能是一前一后。 “我略长你几岁,又是经商出身,心眼子比你多,药你先服下,然后我负责照顾你,等你先离宫,我届时再装病,一样能安然离开皇宫,你莫要担心。” 顾思卿有勇有谋,在谋划上,能力确实强于殷妙音,她不否认。 留在宫里的人,要面对的问题也许更多,殷妙音还是有自知之明,她聪慧不及姐姐。 “到时我离宫,姐姐千万要保全自身,祖父一定会将你安全接出去。”虽然知道自己不适合最后一个留下来,但殷妙音还是放心不下顾思卿独自一人。 “从前我经历过比着更惊险的事情可不止一两件,你担心我,可是有些多心了。” 顾思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让她不要担心。 商量好计策,姐妹二人便携手回住处,殷妙音趁另外两位秀女服下药丸。 丞相送来的药效作用和缓,殷妙音的病是渐渐起来的,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身子才出现明显的不舒服,她才病倒,教习嬷嬷就让她好生在屋里养着,不用参加修习。 秀女们入宫,不得带宫外的侍女,所以身边伺候的是宫中的人,并不亲近熟悉。所以顾思卿提出亲自照顾妹妹时,嬷嬷立即就答应了。 有个可心的人在身边照顾,殷妙音的病也许能够好得快些。殷家的嫡小姐,相府的宝贝疙瘩,嬷嬷就算资历再深,也不敢得罪殷家。 可是养了几日,殷妙音的病仍不见好,嬷嬷立即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为其诊治。 “小姐体弱染了病本不棘手,兴许是因在宫里,见不到家人心神不宁,受着心病折磨,所以精神日渐不好,小臣建议殷小姐还是出宫赡养为好,不然病怕是难好。” 第195章 不负众望病倒了 太医一句话一连说了几个不好,嬷嬷额头沁了好些汗,立即吩咐人去皇后与陛下那边问是什么意思,将秀女放出宫,须得经过帝后的同意。 进宫参选的秀女有一百之众,殿选还会留下五十人,既然殷妙音生了病,继续留在宫里也无益,去讨示下的宫人很快带回消息,帝后同意殷妙音出宫养病。 进宫时没带多少行礼,出宫时殷妙音一样只带了一个包裹,是她父亲殷傅之亲自来接她。 将妹妹送出宫,顾思卿为此松了口气,却不知这日晚上,醉香楼发出了信号弹。 烟花柳巷从不缺热闹,白子玉自来喜欢清净,之前到风月场中,皆是与顾思卿同行,有她陪着,白子玉虽觉得醉香楼吵,但不算反感。 可今日独自前来时,大堂里的笑声与乐声,他都觉得刺耳,想扭头就走。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1节 碍于顾思卿的嘱托,还是忍住烦躁,跟着红姑娘来到一间厢房。 厢房里略微安静一些,一架马踏飞云屏风前端坐着气质清贵的池鸿渊,对方抬眼看见他有些意外:“怎么是你来?” 白子玉没有坐下,左右只是说几句话就走,他站着行了礼,才解释道:“随风近日来商铺有要紧事,不在京城,嘱托我若是殿下放出信号,就来同殿下说明原委。” 白子玉气质清冷,这样的人物,说的话很难让人去想他说的是话是假话。 顾思卿原本的意思,是说自己报病,白子玉回去想了想,觉得这个借口简直胡扯。她与天下医术数一数二的神医交好,有什么小病是白子玉治不好的? 深思熟虑之后,白子玉就搬出她商铺事忙为由应付池鸿渊,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 “原来是这样,既然他眼下不在京中,等他回京再让他到醉香楼来放出信号与我一见就是,还请他回来之后,神医向他传达我的意思。”池鸿渊没觉得那里不对劲,压根没多想。 池鸿渊对他礼遇有加,饶是白子玉有些懒得应付人,也不得不对其略和颜悦色几分。 没有顾思卿在,两人说不上几句话,白子玉见状也就告辞离开。 回府的马车上,池鸿渊双手环胸抱臂闭目养神,马车的木轮从一块石头上碾过,马车颠簸了一下,池鸿渊睁开眼,思绪如电,脑海中闪过两张熟悉的脸。 “不对。”男人冰冷的声音自车厢内传来,车夫急忙勒住缰绳,惶恐地扭头看向身后。 “小的该死!夜里黑,小的一时没有看见路上的石子,让主子受了颠簸,请主子责罚。” 车夫战战兢兢地等着主子说话,无论罚或是不罚,他悬着的那颗心才能落定。 “与你无关,继续赶车就是。”池鸿渊扶着膝盖的手缓缓收紧,眼底闪过厉色。 柳随风的五官清秀,颇有翩翩公子之风,不过他的身形相比同龄的人有些矮小。池鸿渊在脑海中描摹着柳随风的面部轮廓,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再过不久,就是殿选的日子,容妃娘娘的意思是还望殿下好生做考虑,对您没坏处。” 跟在马车旁的侍从缓缓开口,本来有些茫然的池鸿渊眼前一亮,是了!秀女! 想起几位皇子去荼靡苑看秀女时,那张让人惊艳的面孔,两张相似的脸在脑海中重合。 他初次见柳随风,就觉得他的骨架和寻常男子不同,显得太过矮小,不想,她竟是女子。 马车里的人不说话,侍从心里有些没底,恐自己说错话,担忧道:“主子?” “母妃说的话我会好生考虑。”池鸿渊靠在车厢上,眼底的神色平静无波。 想到两日后就是殿选,池鸿渊的眼神才有了波澜,不知解释的柳随风……不,应当是殷丞相的外孙女顾思卿,会以何等面貌出现在他面前,他竟有些期待起来。 两日后的殿选,无论皇帝、后妃还是皇子都各怀心思。 然而,就在殿选前一日,顾思卿“不负众望”病倒了。 “顾小姐也病倒了?你们平时是怎么照顾的?那是丞相府的人,你们也敢怠慢?” 教习嬷嬷得知顾思卿紧跟着病倒,眼前一黑,已经做好被卸去职务逐出宫的准备。 “嬷嬷明鉴!奴婢岂敢,奴婢一直尽心照顾顾小姐,顾小姐应是照顾殷小姐时被过了病气。” 伺候顾思卿的宫婢何尝不是心里叫苦,相府两位贵女接连病倒,身为伺候的宫女,追究起来,她逃不脱被问责。 “被过了病气?是我疏忽了。”嬷嬷有些头疼扶额,她最近太忙,也就没顾上。 “顾小姐病中身上使不上力气,昏昏沉沉饮食不入,与当初殷小姐病时一样。” 宫婢仔细地说了顾思卿的病症,不敢有所隐瞒,没人比她更希望顾思卿好起来。 “先安排与顾小姐同屋的秀女搬出来,从太医院那边取些艾草比屋里熏一熏,去去病气。将姑娘的病情和陛下与娘娘还有相府的人说一声,唉,殿选她是去不成了。” 嬷嬷摇头叹了口气,尽管相府那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可谁知顾小姐会不会在殿选上遇到自己的好姻缘。婢女刚要退下,嬷嬷又补了句:“多叫两个人伺候。” 婢女连声应是,担心迟一分,会被怪罪怠慢,所以脚下走得飞快。 顾思卿病得起不了身,卧病的人自是不能到殿前面圣,殿选名单里自然没有她。 到殿选这日,无论皇子还是宫妃都早早起身准备,私下悄悄备了薄礼,备着送给大殿上选中的女子。几位皇子心思蠢蠢欲动,备的礼物都别出心裁。 几人都以为顾思卿会参加殿选,都在暗中较着劲,就看谁能够先下手为强。 今年的选秀殿选,圣上的皇子皆到殿内观礼,皇子们的母妃自是随同为独自把关。 在选秀开始前,几位皇子的母妃都暗中得了参加殿选的秀女名单,拿到名单容妃就在单子上找相府两位贵女的名字,但,二人的名字并未出现在名单上。 第196章 与这样的人为夫妻,不是害了人家? 容妃起初以为是自己看漏了,把名单反复看了三遍,才确定她们在帖子上确实无名。 “娘娘可是看到了合适殿下的女子?”贴身伺候的婢女看见容妃反复翻看名帖,有些好奇主子在找谁的名字。 “没什么,只是有些怅然,名帖上的闺秀,大多本宫都不识得,当真是时过境迁了。” 容妃面不改色随口说了一个理由,看到名帖上没有殷妙音与顾思卿的名字时,她就知道了殷丞相的意思。看来,相府无意参与到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来。 至于牺牲孙女的终身来博名利,他们不屑于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今后这些贵女,您都会一个个地认识,您别伤心。”宫婢忧心主子伤心,柔声宽慰道。 “本宫不伤心,不过是感慨物是人非,你先退下吧,一炷香功夫后来叫本宫。” 容妃将婢女支走,四下无人时,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暗处。 “去和渊儿说,相府两位贵女都不在候选名单上,这就是相府的态度,你去问问他有何想法,或是有可心的人选,可以来和本宫说。” 贵妇人倚在凭几上,没了相府的助力,来日夺嫡之争,他就会少一层帮助。 “殷丞相,你是因当年的容家,所以不想再和皇权有牵扯,恐步后尘么?” 歪在凭几上的贵妇人锦衣华服,头上的珠钗无比耀目,可她眼底的落寞就是身上的珠光宝气也遮不去。想到当年容家的下场,容玉儿心痛难当,于殿内无声垂泪。 进宫的路上,池鸿渊收到容妃传递的消息,得知殿选名单上没有顾思卿的名字,男人眉头一挑,这么凑巧?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丞相不欲亲眷入宫闱。 不过在殿选开始之前,殷丞相就将自己两个孙女都摘了出去,让他有些意外。 一众秀女中,他唯独对顾思卿感兴趣,既然她不参加殿选,那么是谁都无所谓。 “既然预先选好的人不在名帖中,没有必要随意选人代之,正妃的位置我需留着,这次殿选,可先选一位侧妃或是侍妾,就是不选也没关系,让母妃看着办就是。” 池鸿渊对即将开始的殿选骤然失了兴趣,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打扮,觉得好笑。男人将身上的披风脱了去,换了一件放在马车上备着更换的外裳,无论样式还是布料,都很普通。 宫妃、皇子们到场,拜见过帝后之后纷纷落座。 人甫一到齐,殿内响起悠扬的丝竹声,宫中乐坊的乐师在技艺上的造诣百里挑一,所奏的乐声悠扬婉转,余音绕梁。 身着舞衣的秀女从殿外涌入自,入殿后排开队形,伴着乐声翩翩起舞。这支舞蹈她们练习了一月之久,如今正是展示自己的时候,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集体献舞之后,就是各人的才艺展示,但凡进入殿选的女子,都卯足了劲去展现自己,为了能博得天潢贵胄的一记青眼。 “唐夫人将女儿教导地落落大方,才多久不见,唐小姐出落得愈发可人。” 席间有宫妃已经在为自己的儿子挑选合适的人选,三三两两说着话。 只有容妃安静地坐着,没着重去看谁,也不和其他妃嫔搭话。 池鸿渊的意思她已知晓,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且等等,按兵不动,不必着急。 “还请诸位秀女排成一队,逐一上前给帝后、娘娘、皇子们看看。” 教习嬷嬷组织秀女们排成整齐的一排,领着她们上前去给陛下细看。秀女们需以殿门为起点,绕着大殿走一圈。 她们到底都是还未出阁的闺秀,在大殿上接受贵人的审视,都有些羞怯。 闺秀们迈着小步子往前走,看中的人选从皇帝面前经过时,皇子的生母便为儿子开口,和皇帝暗示谁的性情好,与谁相配。 今年的选秀本就是为皇子们选合适的正侧妃人与侍妾人选,妃嫔看中的人选只要身份合适,皇帝都当场将人指给皇子。 “陛下,臣妾觉得萧价小姐性情与鸿启很合适,不如就将其指给鸿启为正妃如何?”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的贵妇人缓缓开口。 话音落地,殿内的人俱是一愣,不过很快神色恢复如常。 八皇子的生母去得早,加之生母出身卑微,他在一众皇子之中的地位也不高。 池鸿启今年已经二十一,可还未有正侧妃的人选,本不合理。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更是八皇子的母后,理应张罗八皇子的婚事。 萧惋为左谏议大夫之女,正五品官的女儿,其父官职不高,身世与池鸿启其实是匹配的,高门显户的女儿,反倒看不上池鸿启。 皇后择定萧惋,是为池鸿启做过考虑的。 高高在上的皇帝神色不明,正襟危坐着驳回了皇后的提议。 “他今年二十一岁,本应该有一番事业成就,可他整日在府里溜猫逗狗,哪里有半点担当的大丈夫模样?与这样的人为夫妻,不是害了人家?不妥。” 殿内一片死寂,不知是不是错觉,皇帝说罢似乎冷嗤了声。 皇后面色微变,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池鸿启,还想说什么,皇帝却摆手打断了他:“等日后他有所改变,再娶妻不迟。” 轻飘飘的一句话,池鸿启的婚事就这么搁置了。大殿上无数道目光落在池鸿启身上,殿上分明议论的是他的婚事,可他就像是唯一一个与此地无关的人。 池鸿渊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池鸿启,嘴唇几次蠕动,也没能开口说什么。 他是一个情绪格外内敛的人,可他一旦不收敛情绪,一记眼神,似乎就能望进你灵魂深处。 池鸿启呷了口茶,抬手挡住池鸿渊的视线:“我的好弟弟,你别用可怜的目光看我,不然我心里只会更受伤。”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这回,池鸿渊听不出他是认真开始开玩笑。 给其他皇子指了侍妾和侧妃之后,皇帝睨了容妃一眼,他一直在等容妃开口,但容妃不曾开口为儿子选一个合适的女子。 第197章 九弟,你还是应该再心硬些 “容妃,你可有为老九看中谁家闺秀?”皇帝看似是询问容玉儿,实则是在同她说,若是她有相中谁,他可以为池鸿渊赐婚。 “能参加殿选的秀女,个个都为端方得体的大家闺秀,臣妾看花了眼,实在挑不过来,就等几位妹妹先为皇子们选过之后,陛下再看着为鸿渊安排就好,臣妾没意见。” 容妃说得淡然随意,无异于在说,主要是皇帝选的,都好,都合适。 选秀意味着什么,谁都心如明镜,要为儿子选盟友与势力支持的机会就在今日殿选,不少妃嫔都抓住这一机会为儿子铺路。 偏偏她容妃就与众不同! 不少妃嫔被她一番话气得够呛,但表面上不能作何表态,只能生闷气。 容妃不争不抢的态度,在妃嫔眼里是装腔作势,对于皇帝来说,却是处处小心不敢去为自己讨要什么,格外惹人怜惜。 尤其皇帝将容家满门抄斩,又将容玉儿丢到冷宫多年,见她如今这般小心谨慎,对她更是说不出的愧疚。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2节 “你呀,总是这般。”皇帝叹了口气,看向容妃的目光柔和下来。 皇帝抬眼,看向下首池鸿渊坐在皇子末席,也是云淡风轻,并不在意殿内颜色各异的女子,就连高门显赫的贵女被赐婚,他也不为所动。 在心底,皇帝愈发觉得这个儿子不错。当初在池鸿渊凯旋前,皇帝不是没有顾虑,所以才会在他归京后第一时间收回兵符。 可就算这样,池鸿渊也没有半分怨言,对皇命无所不从,渐渐的,皇帝对他的戒心放了下来,池鸿渊是忠君之人,不会有不该有的野心。 池鸿渊才能过人,但很会把握分寸,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有才能而又忠孝没野心的棋子,皇帝如何不喜欢?只有这样的人,皇帝用着才安心,不用去担心池鸿渊会为皇位还他这个父王。 皇帝的心思不知拐了几个弯,池鸿渊的视线还是紧紧落在池鸿启身上。 “九弟,父皇在看你呢,你快把目光挪一挪,别再盯着你苦命的皇兄看。” 池鸿启无奈地看了一眼,触到对方沉如深渊的目光时心一紧。 “你其实换个想法,我确实不宜娶妻生子,这也没什么,我自己很好,还能缠着你烦你,自由自在,只求你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皇兄我。” 池鸿启重重地拍了几下池鸿渊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压得池鸿渊的肩膀沉了沉。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关心你。”池鸿渊如实说。 他在冷宫时,其他皇子都欺辱他,只有池鸿启偶尔来找他说话,问他过得如何,还会给他带上一个馒头,尽管馒头已经冷硬。 池鸿启的瞳孔小幅度地颤了颤,尔后,他眼里的光华渐渐敛去。 “九弟,你还是应该再心硬些。”池鸿启扭过头去,没再看他。 殿选结束,未被选上的秀女离宫各自归家,顾思卿也被相府宝贝地接了过去。 回府后,顾思卿先见了祖父母和甄氏,殷傅之在外赴任,不知顾思卿是装病,让人送了不少药品回来。见过府中长辈,顾思卿才去见殷瑶欣。 母女二人一月不见,才对视一眼,殷瑶欣就落下眼泪来,含泪上前抱住女儿:“父亲说你在宫里抱病只是做样子,可怎么还是瘦了?是不是在宫里待得不习惯?” 顾思卿与母亲相拥,多日的思念涌上心头,本来要哭,听见母亲这么说笑出了声。 在宫里住不惯是真,不过她适应能力极强,在宫里吃好喝好,哪里就瘦了?不过是做娘的心疼女儿,所以才觉得女儿瘦了,顾思卿心下无奈,但还是顺着殷瑶欣的话说。 “宫里再如何,回到母亲跟前便好,之后女儿多吃两碗饭,很快就能胖回来。” 顾思卿这会就算说自己没瘦,殷瑶欣心里也是不安的,不如顺着她的话开解她。 “是,很是,明日娘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小菜,把娘的宝贝疙瘩养得胖些,再胖些。”殷瑶欣捧住女儿的脸,触碰着顾思卿,她才破涕为笑。 殷瑶欣体谅女儿回府需要时间休息,说了几句话,让顾思卿好生休息便回去了。 实际上,离开皇宫于顾思卿而言,相当于离开了令她窒息的牢笼,她会为之振奋而不会觉得疲惫。 顾思卿正想问桂花她们两,她不在时可有什么消息送来。 “姐姐!”殷妙音充满活力的声音隔着窗传来,才短短几日不见,顾思卿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更想念她。 “妙音,这个时候才用过晚饭,你不预备休息,过来寻我?”顾思卿笑着为她开门。 殷妙音钻进屋里,分明是在自己家里,偏偏她行事鬼鬼祟祟,难怪丞相待她严厉。 “我得知姐姐回府,想念姐姐,所以过来看你,这几日自己在宫里待着很闷吧?瞧瞧我带来了什么?”殷妙音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两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 “酒?你不怕被外祖抓到?”顾思卿时常饮酒,哪里会闻不到瓷瓶里飘出的酒香。 “我们只浅酌,不多饮,喝个趣味,祖父不会发现的,等祖父处理完政务回来,我们身上的酒气早散了。”殷妙音拉着她坐下,将盏里的茶倒了添上酒。 进宫选秀,在宫里待的一个月两人都觉得压抑,今日一起月下饮酒,心情才算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松快。喝到微醉时,顾思卿拉着殷妙音到院里迎风起舞。 两人跳着乐坊教的舞蹈,之前如桎梏一样让她们避之不及的舞蹈,此刻两人跳起来,气氛轻快得如庆祝之舞,带着令人心情愉悦的神奇力量。 姐妹二人闹了半宿,次日,顾思卿真的病倒了,不过只是着了小风寒,养养就好。 尽管在病中,顾思卿也没有躺着什么事都不做,问过白子玉,确定池鸿渊只是放过一回信号,没说什么要事时她才安心,让花生跑一趟如意阁把账簿取回来。 第198章 顾小姐是否愿意与我成亲? 一个月没有看账,几家铺面的账册够她看上几日,花生与桂花料到她会如此,便寸步不离跟着她,只要顾思卿不愿休息,她们就去请殷瑶欣来。 顾思卿被她们两个拿捏地死死的,无法,只好每日看上两个时辰账簿就作罢。 这日天将入夜,顾思卿喝了汤药躺在窗边榻上休息,一扭头就看醉香楼方向的信号。 女子慢慢转过头,想当做看不见。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顾思卿重重叹了口气,烦躁地坐起身,她回相府没两日,池鸿渊这个时候有什么要事要见她? 宫中选秀一事方了,几位皇子都忙着各自后院的事,想来一时半会还翻腾不出什么。 尽管打心底不愿前去,晚间顾思卿还是换上男装,让桂花她们帮着打掩护出相府。 到了醉香楼,顾思卿站在与池鸿渊只有一门之隔的门坎外,心底最后一次闪过犹疑,眼下池鸿渊要见你,会不会是朝中局势发生了不为人知的转变。 推开眼前这扇门时,顾思卿不会知道,这扇门就如她与池鸿渊之间隔着的最后的窗户纸。门扉推开,顾思卿措不及防跌进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眸里。 顾思卿一怔,随即反应还算迅速地带上门,走上前大方利落地拱手一礼:“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坐吧。”池鸿渊照旧没端皇子的架子,顾思卿却听出他语气和从前不同。 顾思卿将信将疑地坐下,默默祈祷池鸿渊别是摊上什么麻烦,要她帮忙打掩护。 池鸿渊看见顾思卿有些憔悴的面容与虚浮的举止,若有所思道:“你病了?” “偶感风寒,已好了大半,为不给殿下过病气,还请殿下有话直言,早说早散。” 顾思卿病没有好全,今日出来,说不累是假话,奈何池鸿渊放出信号,不得不来。 抬起眼帘看见池鸿渊眼底的玩味时,顾思卿心里一咯噔,寻思自己可曾说错话。眼前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复杂得让她心里有些不安,让顾思卿下意识去回避。 “你们都退下。”池鸿渊屏退左右伺候的人,红姑娘见状领着屋里的人快速退下。 待醉香楼的人全部退下去,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爬上池鸿渊的嘴角:“人心叵测,哪怕是曾经认为可信任的人,也需多留个心眼。” 顾思卿此刻还没有听出他的弦外音,对池鸿渊,她永远保持警惕,没轻易接话。 见顾思卿不语,池鸿渊笑了笑,轻轻吐出一句让她做梦都想不到的话:“是么,顾小姐?” 顾小姐?顾小姐!顾思卿反复拒绝着这几个字,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转不过来。 与自己相对而坐的人头一回没收敛住情绪,瞪大瞳孔看他,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 顾思卿没有第一时间为此作辩驳,既然对方叫她前来和她摊牌,必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震惊的是,池鸿渊竟然这么快就猜到她的身份。 想起与自己同住的秀女说的话,顾思卿恍然大悟,看来那次皇子们跑到荼靡苑来偷看秀女,池鸿渊想必也在,不过相距那么远,他竟然能看得清楚,也是神奇的很。 沉默良久,顾思卿才整理好情绪,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避是避不开,不如问他的目的:“殿下既然知道臣女的真实身份,今日叫臣女来是何用意?” 她试探对方用意,但心里已有猜测,池鸿渊既然和她摊牌,还能是为什么? 她有值得池鸿渊在乎的地方不过一点,那就是她身上有殷丞相外孙女的身份。 她确实不想自己的身份为人所知,可是池鸿渊若是想借她拉相府进他的阵营,那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不可能如愿。 圣上几位皇子中,唯独池鸿渊能文善武,他登基,能成仁君,别的皇子不得而知。尽管押宝池鸿渊成功率极高,她也不可能拉丞相府搅进这趟浑水。 池鸿渊,到底有何目的?顾思卿想了又想,最终沉下心来,等待对方给出答案。池鸿渊没打算卖关子,双手落在膝上,正襟危坐,一字一顿吐出一句顾思卿做梦也没想到的话。 “我的用意确实需明示顾小姐,本来我不好开口,顾小姐既然问,我自是要说的,不知顾小姐是否愿意与我成亲?”他说得郑重,郑重得让顾思卿不明就里。 顾思卿一时无言,愕然地看着他。 池鸿渊问顾思卿是否要成亲,于她而言,震惊程度远远超过她认出自己的身份。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合作已经达到可以‘舍己为人’的地步,他们之间甚至可说关系淡薄。成亲?顾思卿光是想想和他共住一个屋檐下,便已是不情愿的。 “你放心,你与我成亲,就是九皇子妃,九皇子正妃之位只会是你,不会是别人。” 池鸿渊许下的承诺,有千金之重,对与不过是相府外孙女的顾思卿而言,是门极好的亲事,从商的女子能为皇子妃,越国还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可这样的承诺,顾思卿不屑,身份尊贵非她所愿,池鸿渊给得起的不是她期盼的。 “承蒙殿下厚爱,男女终身大事需谨慎对待,我们,今日可是头一回卸下面具对话。” 言下之意,这就提出成不成亲的话,有些操之过急,不合适,她也没这个意思。 “皇族婚姻从来如此,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合适与否。不过到底是终身大事,顾小姐可以好好的想一想。”池鸿渊没有让她立即作答,而是给了些许的耐心等她的答案。 池鸿渊心眼多,顾思卿自个是在生意场上经营数年的,对方的话,说得简洁些,那就是:你好好的考虑清楚,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两人之间没有情感,池鸿渊直接提出求娶她的意思,只能是想要得到相府的助力。让顾思卿想不到的是,他不想要利益结盟,而是想更保险些的方式,用婚姻将她束缚住。 第199章 我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做任何事 以联姻为纽带,巩固壮大自己的势力,乃是皇权斗争中最常见的方式与手段。皇子娶正妃,往往会在可选范围内去争取家世背景最好的,与之成为利益共同体。 “终身大事,事关生死,人失去生气,与死人无异,我不想成为后宅中没有灵魂的空壳。殿下确实为人中龙凤,少年立下赫赫战功,前途不可限量,但我还不想成亲,望殿下见谅。” 顾思卿说得委婉,没有直接挑明她不想让相府成为池鸿渊争权夺势的工具。她只说是自己不愿意,至于身为皇嗣的池鸿渊,是再好不过,没什么可挑剔的。 说罢,顾思卿在脑海中将自己的话再过了一遍,心想这番话应当说得足够漂亮。 池鸿渊不知在想什么,听她表明自己不愿成亲时,目光直直地向她看过来。 他的瞳孔映出的光沉沉浮浮,顾思卿读不懂他眼神流露出的情绪是为何。 “殿下无须如此看我,若觉得我说的话不知好歹,大可说出来。”顾思卿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稍稍别过眼,直言他想骂就骂。 结果池鸿渊静默片刻,用五味陈杂的目光凝视着她,问出他内心的困惑:“你不想成亲,是因为覃世子伤你太深,让你对婚姻灰心么?” 顾思卿大脑有些卡壳,好半天没想起什么覃世子,见状池鸿渊补道:“就是覃卓燕。” 跟着喃喃念出这个名字,顾思卿瞳孔轻颤。 离开侯府的日子没有多久,可这个名字对顾思卿而言,竟觉得已经十分遥远。 顾思卿一瞬的失神不是为覃卓燕伤怀,而是觉得悚然,背脊窜起寒意让她不寒而栗。 从皇子到荼靡苑偷看秀女才多长时间?池鸿渊竟能够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查到这个份上。知道她是顾思卿也就罢了,不承想他还查到了她从前的身份。 池鸿渊以为自己猜中了时,顾思卿嗤笑一声:“我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做任何事。” 她接近吐槽的一句话,令池鸿渊的心情发生微妙变化,不值得的人,对她而言,谁值得? 笑罢,顾思卿的面色渐渐冷下来,眼中涌动的暗流如沼泽,让人陷进去后无法逃脱。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3节 “殿下即知道我从前的身份,想来也应该知道其他的事了。”顾思卿口中所指的其他事,是她母亲的身份,考虑到对方的目的,顾思卿心底升腾起对池鸿渊的戒备。 顾思卿好不容易才逃离侯府与周府,安生日子没过上几天,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份安宁。母亲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对于那些为了利益而算计的事,顾思卿已烦不胜烦。 池鸿渊上过战场的人,最会观察他人情绪,看出顾思卿对自己生出提防心理,解释道:“顾小姐误会,我只是疑惑你为何不愿与我成亲所以这么问,绝没有威胁之意。” 为不让对方误会,池鸿渊顿了顿,便再做解释:“令堂旧事我确实知晓,但我不会借此事挟制你,建立在威胁与不信任上的合作,不会长久,这绝非我本意。” 听罢对方的解释,顾思卿没有天真到立即就卸去心防,不过对他的敌意确实减了几分。 “殿下很懂得用人之道。”顾思卿说着,不由去想他成为一代君王,会成就怎样的太平盛世。 “顾小姐大可不必觉得我如何有先见,我不过是在查到这些事时,猜出之前顾小姐对轩辕羽的敌意就生于此。”与顾思卿说话交谈的过程中,池鸿渊的态度始终很放松。 顾思卿却有些尴尬了,池鸿渊这是在点她,转述轩辕羽一事时对他有所隐瞒。 轻咳了一声,话归正题,关于婚事,顾思卿觉得还是与池鸿渊当下说明白比较好。 “殿下有雄图伟略,所谋为百姓福祉,我不过眼界窄小的商人,做盟友与殿下交易也就罢了,至于成婚,实非我所愿,殿下志不在儿女情长,我一样,志不在此。” 顾思卿想起自己曾经步入婚姻的日子,心底闪过一抹烦躁,侯府的每一个人,都令她生理不适,两世经历的婚姻,将她对婚姻的期盼消磨地所剩无几。 没想到顾思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池鸿渊深深地望着她,眼底似有什么闪过。 顾思卿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下一剂猛药:“臣女只是觉得成亲没有必要,我们之间的合作,绝不会因婚姻而得以巩固,臣女亦不喜欢束缚,所以还请殿下另觅佳人。” “我们不过是私下说话,你没必要自称臣女,方才,你可是还想说让我高抬贵手?” 池鸿渊戏谑地笑了笑,顾思卿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确实想这么说,不过临时将话改了。 让池鸿渊高抬贵手,阴阳怪气的意味太重了些,触了他的逆鳞,谁知他会不会偏要行之? “臣女……”顾思卿当即就要俯首,余光触到池鸿渊有些冷下来的目光立即改口:“我岂敢。” “我不过是一个人散漫惯了,喜欢独身一人,我想后半辈子过得随意些,还请殿下不要将相府拉到前朝几位皇子相争的是是非场中。”这是顾思卿由衷的期盼。 “顾小姐是聪明人,看来也猜到了我想要什么。”池鸿渊声音低沉,带着蛊惑意味。 顾思卿垂着眼帘摇摇头:“我不知殿下想要什么,只是觉得殿下能力过人,在前朝无人能及您,所以陛下才对您处处重用不是么?就算没有相府,于您而言也无碍。” 她一番话说得足够委婉,几位皇子里,池鸿渊的胜算最大,他的能力藏在那儿,相府对他来说,能结盟最好,要是不能,也没什么,这就是事实。 “为了让我放弃与你成亲的心思,顾小姐还真是用尽自己所知所学,好言相劝。” 池鸿渊将好言相劝几个字咬地略重,可顾思卿抬头去看他时,他神色如常。 顾思卿略略皱了下眉,她怎么觉得,眼前之人有些腹黑和恶趣味。夜色已深,顾思卿病还未好全,觉得累了,不自觉往凭几上靠去。 第200章 使不得,还请殿下放我自行回去 “殿下别误会,我说的话固然是为自己不假,但殿下试想,您在这个时候与相府结亲,相当于有相府在您背后,也许会因此被陛下忌惮不是么?” 顾思卿极力想让池鸿渊放下想与她成亲的念头,最好这个念头不要再出现最好。 她挠破头想拉开与池鸿渊的道理,忘了如此浅显的道理,池鸿渊怎会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池鸿渊没有反驳她说的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今日,顾思卿看到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池鸿渊,她有些看不明白他的眼神。 池鸿渊呷了口茶,垂下眼时看到顾思卿腰上佩着草药香囊,想起那日替她前来见他的白子玉,说起来,之前两个人便是形影不离,感情似乎很好。 据他所调查出的事可知,顾思卿与白子玉相识的时间很早,在未出阁前两人就认识。顾思卿替嫁到侯府后,与覃卓燕不和睦,是否因那之前,她就对白子玉动了心。 若非心有所属,顾思卿为何才嫁入侯府,就对覃卓燕态度冷淡?池鸿渊想不出别的缘由。 顾思卿想听池鸿渊怎么说,可池鸿渊虽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认同。 “接下来我可能会忙些,不过若是有事,你放信号我就会来,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能维持久一点,顾小姐应当不会想着立即斩断我们之间的关系罢?这可太绝情。” 池鸿渊似笑非笑,顾思卿听出他话中的试探,心想她确实有想法,奈何无从实施。 “殿下说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思卿说着场面话,盼池鸿渊最好忙到没空搭理她。 “醉香楼最近惹上了一些麻烦,我想请顾小姐帮个忙。”池鸿渊话锋拐得有些快,顾思卿没有跟上他的思维跳跃,愣了愣。 “何事?”顾思卿下意识透过窗看向楼下大堂,表面上,醉香楼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有人在查醉香楼的底,他们查不出什么,但我之前疏忽,醉香楼的买办是我的人去办,账面上有些不清楚,只怕那人会起疑,哪怕蛛丝马迹惹来的麻烦也足够让人头疼。” 池鸿渊拖着腮,说话时姿态慵懒,顾思卿拒绝结亲后,他便不再端坐着。 “殿下希望我这么做?”顾思卿想了会,似乎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不是不能帮。 “顾小姐名下的铺子经营着衣饰、胭脂水粉以及首饰,您之后只需向醉香楼私下提供相关的货物,然后装作不经意露出马脚被那人发现,就算成。” 池鸿渊拿出一沓银票推到顾思卿面前:“这是定金,事成后红姑娘会给剩下的部分。” 做青楼的生意,多少有些不好摆在明面上,顾思卿只需装作隐蔽地和醉香楼有生意来往,被人查到蛛丝马迹即可,此事不会危及她的人身安全。 池鸿渊的目的,只是想让醉香楼的运转看起来和寻常青楼别无二致,消了某些人的疑心。 “好,没问题,回去之后我会吩咐手下的人去办。”顾思卿斟酌片刻就点头答应。 “如此,我就算欠了你一个人情,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只管开口。” 池鸿渊说话时看着别处,他不看着顾思卿的时候,她反而还能松口气。 商讨完计划,顾思卿实在困得厉害,便请辞离开,池鸿渊看她身体不适,提出送她回府。 本来有些打盹的顾思卿立即精神了,连连摆手:“使不得,还请殿下放我自行回去。” 看到顾思卿如此反应,池鸿渊的笑变得有些苦涩,也没有强求她,两人便各自离开了。 回府后顾思卿觉得身上软绵绵的,累乏的很担心把病勾起来洗漱后就睡下了。 后半夜,床榻上熟睡的女子猛然睁开眼,她出了一身冷汗,桌案上的烛火在夏日的微风中轻晃,顾思卿看向半开的窗户,将自己如擂鼓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她做了恶梦。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将身份遮掩得很好,可先是轩辕羽,后是池鸿渊,身份接连被查出的现实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她的身份,处理得终究不够干净。 真正有权势有手段的人,想要调查她的身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甚至用不上废多少功夫。 她所做的遮掩,也就瞒一下周府那些人,至于候府压根就没有想过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想到自己遮掩手段之劣,顾思卿觉得好气又好笑。 “小姐?”桂花掌着灯从外间走进来,果然看见已醒过来的顾思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只是做了恶梦,才醒了,你下去休息吧,我想自己待一会。”顾思卿无力地摆摆手。 在醉香楼时顾思卿没有多想,可此刻池鸿渊的一言一行反复从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尤其是池鸿渊看她时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觉得心惊。 桂花没有退下,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哪里放心,她放轻脚步走上前帮顾思卿掖好被角:“小姐您自己一个人,真的没关系么?” “我无事,只是思绪有些乱,我需要静下来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你退下就是。” 顾思卿拿过帕子擦去脸上的汗,目光沉沉地看向案上烛火,桂花看出主子心事重重,虽心下着急,但她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执着油灯退下:“小姐有事叫奴婢。” 门扉关上,发出细微的动响,顾思卿躺回床榻上,眼神空洞地盯着纱帐。池鸿渊看她的眼神,并不坦荡,从他今日神态看来,他提出结亲,可能不仅仅是为了相府。 说不定,还图她这个人。 池鸿渊不是会为了得到家族助力牺牲婚姻之人,除非,他自己并不抵触成婚的对象。 私下面对面的商量,她还能够拒绝,可日后池鸿渊若是成为皇帝,一道圣旨传下来,这门亲,她不成也得成,她怕自己将来不可避免需要入宫为妃。 入宫为妃于顾思卿而言,不亚于恶梦,她才从狼虎窝逃出来,不想再羊入虎口。 第201章 对于孩子的死并不关心 皇宫那个地方,看似锦衣玉食,实则吃人不眨眼,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在深宫之中,她更不想落得和容妃一样的下场,家破人亡。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我和你说了好半天的话,你也没有理我。” 殷妙音伸手在顾思卿的面前晃了晃,这两日说话,顾思卿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纠结一件事。”顾思卿托着腮,姐妹二人一起靠在贵妃榻上,顾思卿懒,就靠着殷妙音躺着,这样格外舒坦。 “有什么事值得姐姐上心?”殷妙音对于能让她感到头疼的事情格外好奇。 “我在想,不成亲,好像也不太行。”顾思卿忌惮池鸿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需要早做打算。 “咳咳!”殷妙音被她的话呛得咳了几声,扭过头看她,“成什么?” 两人装病躲过选秀,就是因为不想成亲过早,怎么选秀的事还没过去多久,表姐就苦恼起婚事来。 “我在他人眼里,都快成砧板上的肉了,婚事不定,就会麻烦不断,我在想不如,可以找个人入赘,只是假成亲,坐表面夫妻也行。” 顾思卿一本正经地考虑着假成亲的可能性,避免将来弄巧成拙。 “最近谁来叨扰姐姐了么?”殷妙音瞪大眼,“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顾思卿被殷妙音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胆子大的人多着呢。” 殷妙音若知那不怀好意的人是池鸿渊,能惊得下巴掉下来。 “既然是假成亲,那人的品行须得过得去,门第不能与我门当户对,得是个性子好拿捏,就算来日他反悔,我也能处理的人选方可。” 看出顾思卿是认真为此事思虑,殷妙音也正色起来:“姐姐想得周到,与相府攀上亲,能得的利益相当可观,多数人都会动心。” 顾思卿点点头:“那人,不能有可反悔的资本,最好是连这样的心都别生出来。不过么不用火急火燎就办这件事,我还有时间。” 她下意识地握住系在腰上的草药香囊,在登基之前,池鸿渊会尽量避免去做引起皇帝疑心的事,她只用在池鸿渊登基之前成亲即可,不着急。 次日,顾思卿去见了白子玉,见到他就问:“你那日见池鸿渊,他当真没有说什么?” “他见到是我来,我说你有事不在京城,他说等你回来之后,让我转告你,他有事,看来你们见过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白子玉不解顾思卿怎么纠结起问这个来,除非池鸿渊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在意的事。 “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问我要不要和他成亲。”顾思卿趴在茶几上,长叹一声,怎么什么事都能被她摊上? “什么?”原本平静斟茶的男人猛地站起身来,茶盏几乎是被砸在桌上,好在没有碎。 “你也觉得匪夷所思对么?不过我没同意,我才从侯府出来,可不想再钻回牢笼里去,又不是舒坦日子过腻了。” 顾思卿撇了撇嘴,抬眼睨了白子玉一眼:“他将来多半会夺得帝位,我担心他那个时候还贼心不死,所以我想了一个极好的法子。” “说来一听。”白子玉吸了口气,坐回位子上。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4节 “来日若是他真要登基为帝,我看准时机,在他登基前选一合适人选成亲,只是做表面夫妻,应付过去。” 顾思卿话应刚落,白子玉又‘噌’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胡闹!你是不是对‘极好’二字,有什么误解?” “哎呀,子玉你别生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当是避灾的下策,之后我找机会离开京城,改名换姓,让他再找不到我,岂不妙哉?” 顾思卿自觉已经将后路想得完美无比,眯眼对白子玉笑了笑。 白子玉抿了抿唇,无奈地睨了她一眼,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没等顾思卿筛选出合适的结亲人选,侯府那边就先传出消息。 周百合难产丢了性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因身体虚弱,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入夏后生了一场大病,高热不退,滴水不进三日后就病死了。 “那个孩子病死了?”顾思卿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在如意阁查账。 与醉香楼那边的生意,虽说是做样子,但财物上的来往是真实的,账还是得做好,这件事不容出错,所以由她亲自跟进。 听说周百合的孩子夭折,顾思卿翻账册的手力道略重了几分。 “听说去的时候,孩子瘦得皮包骨,两腮凹陷,他出生,还不足半年,夭折的孩子,丧事一切从简,所以侯府那边只通知了周府。” 花生帮顾思卿关注着两府的动向,所以知道周百合那个孩子时常生病。就那个孩子病得这样,还能撑上半年已经是匪夷所思。 对于周百合这个孩子,顾思卿没有敌视,但也没几分怜惜之情,心想与其受病痛折磨,早些走了也好:“我记得他就连名字都没有取。” “是,按照越国习俗,幼儿出生一年之后方赐名姓,因为太小的缘故,他的丧事不能大办,否则会影响孩子下辈子投胎不顺,侯府为其操办的白事一切都从简。” 到底这个孩子短短的一生不顺,花生心情有些怅然。闻言顾思卿心下冷笑,就算没有习俗这一层缘故,侯府也不会将这个孩子的后事办得有多好。 “周府那边有什么表示?”比起侯府的做派,顾思卿更想知道周府那边有何反应。 “周府那边……只随便派了个人去吊丧,对于孩子的死并不关心,周老夫人与赵夫人更是什么都没有让人送过去,足以看出她们对这个孩子的不在意了。” “于己无用的弃子,哪怕是女儿难产生下的孩子,她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顾思卿知道赵银莲的阴毒,倒是不知道她还如此无情,就连女儿的孩子病死,也能够不为之伤心。 针对侯府的报复已尘埃落定,之后顾思卿便将重心放在赵银莲身上。 第202章 我总觉得你身上压着什么 上一世手上沾染着她鲜血之人,还活着的,只剩下一个赵银莲。 等到赵银莲得到她应得的惩处那日,她就可卸下往日所以的桎梏与枷锁,去面对她的余生。给母亲养老送终,去远方看看江河湖川。 赵银莲为周府主母这些年,背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顾思卿就让人去查她这些年都与什么人有过来往,谋过哪些好处。 赵银莲作恶多端,不得好死是她既定的结局,但顾思卿还想要亲手将她送进地狱,她只有手上攥着足够的证据,才能以求今后一击即中将赵银莲彻底击溃。 赵银莲做的那些事见不得光,行事的时候小心谨慎。不过当年周府的势力如日中天,她的娘家家世不凡,她就没想过有露馅那一日。 这也就让顾思卿钻了空子,要查往年旧事确实不容易,尽管赵银莲没有处处周全,顾思卿还是在查赵银莲这件事上浪费了半个月的功夫。 “东家,这就是您最后要的东西。”李思将顾思卿最后要的东西交到她手里。 顾思卿将手中的文书展开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总算查到指证赵银莲足够的罪证。 为了手里的这些东西,她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不过最终的结果值得。 得到这些证据,她才能安心,毕竟若没有击倒赵银莲的保障,一切都是未知数。 没准备的仗,难打。 “辛苦了,明日如意阁关门休息一日。”顾思卿拍拍李思的肩膀,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这些天说不累是假。 “多谢东家。”李思暗暗松了口气,最近可真是忙得脚不着地。 不止是如意阁的事,还需暗中协助东家去查有关赵家的那些事,可不得忙得很么? 顾思卿从如意阁出来,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天边压着一片乌云,天阴沉地可怕。顾思卿下意识抬手挡在头顶:“怎么下雨了?” 为了不太惹眼,她出入相府从来不乘坐马车,也就有了许多不方便。 “东家稍等,小的这就让人去套马车。”李思也注意到外头下起了雨,他素来有眼色,办事也牢靠,立即就要冒雨去车马行让人套车。 “不必,下雨行人少,我乘坐马车回相府,也太显眼了。”顾思卿摇头拒绝,看了眼他手里的油纸伞,“把伞给我,我走回去就是。” 好在雨下得不大,撑伞走回去并不勉强,李思看了眼落下的雨帘,想了想只好把伞给了顾思卿。 顾思卿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撑着油纸伞走进雨中。 这场雨不止下了多久,长街上的石砖凹陷处已经有了些积水,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洼,顾思卿低着头,看水洼里荡开的涟漪,看得欣慰黯然。 “水洼也值得你这样盯着看一路?”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隔着一层雨帘,有些模糊,顾思卿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向身后看去。 “子玉?你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顾思卿看见他,咧嘴露出一个笑来。 她的样貌长得偏明艳,若是真去笑时,不知怎的,看起来有些呆,不过看起来很是可爱就是。 白子玉垂眸看她:“从你出如意阁时就看见你,没想到你一直低头盯着地上的水洼,愣是没有发现我。” 两人的身高相差有些大,雨天里挣着伞遮去了部分视线,顾思卿就只得仰起头来看他。 撑着伞的女子略抬起伞沿,努力仰头看你的画面,煞是可爱,就如滴滴雨落在绿油油的叶片上,动人心弦。 白子玉低笑一声:“好了,回去吧,我陪你走一段。” 白子玉走在她身侧,顾思卿张了张嘴,尔后闭了嘴,安静地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想查的事有眉目了么?” 耳边都是唰唰的雨声时,白子玉问起她最近调查的事。 顾思卿此刻心情很好,踩着雨水走得轻快,点头道:“我要的消息都已掌握在手里,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身上压着什么,似乎只有做完这些事,你才能真正的喘口气?”白子玉说罢,发觉身侧之人脚步略微顿了一下。 “不要问。”顾思卿侧过头来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白子玉看不明白。 白子玉眸光闪了闪,换了一个话题:“赵夫人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她的母亲是前丞相的女儿,前丞相病逝多年,曾经的门客也大多不在前朝势力中心。” 赵银莲是前丞相老来得女的女儿所生,丞相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连带着对外孙女十分喜爱,可前丞相病逝多年,如今的兵部尚书找到人,对这个女儿一般。 原先赵大人对赵银莲还算过得去,后来周军远死在边关,赵府的人就换了一副嘴脸。 “赵大人除去赵夫人这个嫡女外,还有别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赵夫人从不是他最得意的孩子,所以这些天周府的日子虽南,尚书府也不过是帮衬一二。” 夏日里天气炎热,下过雨后天才凉快些,白子玉说话步子不疾不徐,让人听来如春风拂面,可顾思卿听着,内心万分惊诧。 “俨然尚书府已经将这个女儿视为弃子,你要动手,宜早不宜迟。”白子玉帮顾思卿剖析着,发现她停了下来,白子玉也停下看向她。 顾思卿脑海中有什么声音模模糊糊,还没有冒出来,就被她压了回去,杂音瞬间消散。 “怎么了?”男人温和的眉眼近在眼前,他微蹙的眉头流露出对她的担心。 顾思卿摇摇头:“你能帮我想这些,我很高兴,有你在身边,我才得以不是孤身一人。” 从重生,到脱离侯府和周府,一路上,是白子玉陪着她走过来的。若没有白子玉,她当真是只有自己孤军奋战,他们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白子玉听她这么说,目光柔和似水,不以为意地笑道:“荣幸之至。” 他拉着顾思卿绕过面前的水洼,才松开手继续道:“如今赵大人另外两位嫡女的夫婿在翰林院为陛下办事,很得陛下重用,赵大人对赵夫人这个女儿,就愈发忽视。” 第203章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 白子玉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顾思卿却觉得雷声炸响在耳边,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多谢你!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醉香楼一趟。”顾思卿松开白子玉的手向醉香楼跑去。 白子玉看了一眼残留着她肌肤余温的手,几滴雨飘落在掌心,他才若有所思地将手握紧。 顾思卿没有见池鸿渊,而是让红姑娘帮自己查一个人。 早前池鸿渊已经吩咐过,所以顾思卿甫一开口,红姑娘便答应了。只是查周家的一些陈年旧事,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池鸿渊将醉香楼的情报网培养得相当出色,顾思卿只是在雅间等了两个时辰,红姑娘就查到了所有她想要的消息。 “公子。”红姑娘把信件放到顾思卿面前的桌子上,“这就是您要的所以的信息,除此之外,我们还查到了一些别的,请公子过目。” 红姑娘在起身退到一旁时,用余光看了顾思卿几眼,之前主子说过,柳公子乃是女子身份,让她往后多照顾着,别出岔子。 从前红姑娘只是觉得柳随风还未长开,所以骨架偏小,没想到她竟是女子。 “多谢,还请红姑娘先退下,我自己细看看。”顾思卿拿起桌上的信拆开,心道难怪池鸿渊能查到她的身世。 别说是她那点陈芝麻的事,就连周家旧事都能不用两个时辰就查出来,何况她?顾思卿眉头微拧,也许,她可以培养自己的情报网? 展开信,看到为首的一行字,顾思卿便笑了,周军远,还真是不让她失望。在抓对方辫子一事上,真是一抓一个准。 作为兵部尚书最优秀的一位女婿,他和赵大人走得很近。 两人走得近,却不是真的关系多好,而是狼狈为奸的交情不浅。通过赵银莲从中牵桥搭线,两人之间的往来,果不其然有猫腻。 也不知红姑娘他们哪里来的本事和手段,竟然拿到了这些年兵部尚书与周军远在军中的账目往来。 别的事顾思卿不擅长,但是在算账一事上,她说第二,还没人能说第一。只看了账本第一页,顾思卿就看出不少漏洞。 账本上,有许多钱的去处说不清,这两人也是大胆,公然私吞粮饷。加上周军远这些年来坚定维护太子的立场,不见得就是忠君。 太子资质平庸,谁人不知?周军远这么做,可见他狼子野心。 “哐啷”顾思卿看得认真,不注意手肘撞倒桌上的油灯。 油灯倒在地上,火顺着火油烧了起来。眼前晃动的火光勾起顾思卿的恐惧,在起身的瞬间,看见桌上的书信时,她瞬间过去将信抱起来。 “姑娘!”侯在门外的红姑娘听见动响推门入内,看见推倒的油灯,立即将顾思卿拉开,“您先跟我来,这边会有人处理。” 红姑娘迅速把顾思卿带出雅间,与此同时已经有人提着水过来扑火。 “姑……”到了无人的雅间,红姑娘一句姑娘险些脱口而出,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改了口,“公子,您没事罢?” 关上门,红姑娘才发现顾思卿的手冷得如冰一般,红姑娘愕然地抬起头,就看见顾思卿瞪大眼,怀里抱着一沓书信,直愣愣地目视前方。 “公子?您可是哪里受了伤?”红姑娘心里一咯噔,抬手在顾思卿面前晃了晃。 顾思卿才回过神来,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等醒来时,顾思卿已经病倒两日,她问了才知,是如意阁的人将她送了回来,至于那些信,桂花帮她收到了一个匣子里。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5节 “去把匣子拿过来。”顾思卿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桂花见状立即把放在书案上的匣子抱给她:“您看看可有少什么?” 顾思卿打开匣子翻了翻,确定没少什么,松了口气。 这些年,赵银莲借着父亲与丈夫这层关系,到别府赴宴时,私下收受贿赂,在官场上帮衬一二,让贵妇人的丈夫或儿子平步青云。 甚至还有卖小官的,周军远身边带着的几位小将军,大多是买来的军功,赵银莲做下的这些事,无一不是大罪。 尽管还在病中,但是手里攥着这些赵银莲‘送上门’的罪名,仍是让她狂喜。 之前她搜查到的那些罪证,最多只能让赵银莲下大狱,之后的一些事,还需要她自己动手,但有了这些,可就省事多了。 若说之前她有的那些证据,只能够保证十拿七稳,那现在就是十拿十稳。 “小姐,您还在病中,大夫说您要好生休息,您是惊惧过度所以导致晕厥,那日您在如意阁,到底发生了什么?” 桂花在床沿边坐下,有些担心地看着紧抱匣子的顾思卿,主子被送回来后病了两日,醒来又是这样,任谁见了都要担心。也不知在如意阁,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很好,想来是太累,所以才邪风入体病了,这不是好了么?”顾思卿对她笑了笑。 这不是假话,她重活至今,还从没觉得如此高兴过,很快所有的恩怨就能了结。不过那日在醉香楼事发突然,有许多事她她还没有来得及确认,事不宜迟,她得再去醉香楼。 顾思卿合上匣子,掀开锦被就要下榻,吓得桂花赶忙将人重新按回床榻上。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您要什么吩咐奴婢去给您拿来就是,您才醒,须得静心养病。” 桂花按着她的手力气不小,顾思卿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今日这门是出不成了。 “我有些渴,你去帮我倒一盏茶水来。”顾思卿声音嘶哑,声音有些虚浮,光是听着她的声音,都会觉得她病得不轻。 想到出了桂花之外,还有花生、母亲和祖母她们,顾思卿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决定先修养两日,眼下就先好生休息,再去醉香楼。 卧床躺了两日,顾思卿除了喝药就是睡觉,病好得倒是快。 到第三日,趁着殷瑶欣与祖母和甄氏她们到山上去上香,立即换了男装出府。 第204章 他顶替的是谁的军功? “红姑娘,你确定书信上所有的消息都没有问题?”顾思卿抱着匣子来醉香楼,把匣子给红姑娘看。 看了一眼匣子里收放整齐的信件,红姑娘点点头:“公子放心,奴家知道信上的东西对您十分重要,再三求证,确实字字为实。” 顾思卿心里的大石落地,看向红姑娘郑重道谢:“多谢。” 确定调查的信息没有问题,顾思卿放出信号弹,没想到池鸿渊来得很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人就到了。 顾思卿装作自己已经病愈,所以才骗过桂花她们得以出门。实际上她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她以为池鸿渊过来还有些功夫,就歪在凭几上闭目养神。 她歇了一会,就听见门外传来红姑娘的声音,有些讶异地睁开眼。 她眼帘掀起,池鸿渊正巧推门进来,两人就这么对上了视线。池鸿渊看见她那一瞬面色微变,随后沉下脸向她走过来。 “听说你那日晕倒之后就病了一场,不好好的养病,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池鸿渊语气里带着莫名的火气,顾思卿以为他是有事,嫌她叨扰所致。 “对不住,并非我有意打扰殿下,而是有一件要紧事要殿下帮忙,这些是红姑娘以及我收集来的证据,我想让殿下帮我,让赵银莲万劫不复。” 顾思卿把匣子推到池鸿渊的面前,池鸿渊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眉头挑了挑,得知顾思卿从前的身份,他并不惊讶她会对赵银莲动手。 “好,这件事,我会替你办好。”池鸿渊将匣子合上,淡声道。 不过是用手里有的证据对付赵银莲,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过……”池鸿渊食指在桌上点了点,“周府尚有一嫡子,还未足十岁,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终究是个隐患,你可有想过永绝后患?” 周家只要还有血脉留着,来日就有反扑的可能,只有杀之,才能一劳永逸。 但稚子无辜,周长缨的年岁太小,池鸿渊冷酷,但心还没冷到这份上。 不过这是由顾思卿来决定的,只要顾思卿开口,他可以帮忙动手。 顾思卿一怔,是了,还有周长缨,她将心思放在赵银莲身上,倒是忘了他。 沉思片刻,顾思卿释然道:“留着吧,春风吹又生的前提得是他有出息才是。可以留着他一条命,但今后,他别想在官场上出头。” 顾思卿随手把玩着腰上的药草香囊,声音有些清冷:“只有不入官场,他才永远没有反扑的能力,殿下觉得这么做可稳妥?” 征求意见一般,顾思卿看向池鸿渊,毕竟这件事是她谋划,但是池鸿渊动手,来日周长缨报复,不会漏了他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还是得问问他。 “就依你,之前你帮了醉香楼的忙,这件事,就算是我们交易的一环。” 池鸿渊的视线掠过她有些瘦削的脸,他发现顾思卿一病就会瘦许多。 “那,这算是交易达成?”顾思卿挑眉笑道。 池鸿渊被她的话中的俏皮逗笑,忍俊不禁道:“算。” 顾思卿也勾了勾嘴角,不过因为在病中,她笑起来的样子更添虚弱,好似风一吹,她就要倒下。 “事情我会去安排,你回去好生休息,快些把病养好,别事情办成了,你的病还没好,就连高兴的劲都没有。”男人睨了她一眼,眼神颇有几分嫌弃。 顾思卿直起身对他拱了拱手:“那就有劳殿下了。” “你……”池鸿渊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她腰上系着的药草香囊,到嘴边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顾思卿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香囊:“怎么?殿下也想要一个这样的香囊?” 池鸿渊嘴角抽搐了一下,别过眼道:“没什么。” 翌日,兵部侍郎在殿上揭发兵部尚书赵大人与已故的周将军以及其妻将军夫人私收贿赂贩卖官职一事,震惊朝野。 大家都以为兵部侍郎是不愿看到兵部尚书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殊不知,在池鸿渊回京时,此人就已经投到池鸿渊的阵营。 除去买卖官职一事外,兵部侍郎还举报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周军远当初立下的军功,乃是冒名顶替。 “放肆!真是放肆!”皇帝一本书简砸在大殿的玉阶上,满朝文武一瞬跪了一地。 此刻殿上内心惊慌的人,只有兵部尚书一人。 周军远已经是死人一个,就算是捅出天大的事,也与他没有关系,可活着的人不一样。 “他顶替的是谁的军功?”皇帝平复好呼吸,才忍着怒气问。 朝中可堪大用的武将少,皇帝对好的武将苗子格外重视。 当年周军远在战场立下军功,皇帝才对这人青眼有加。没曾想,周军远立下的那些军功,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皇帝寻思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却被人戏弄,如何不气愤。 “回陛下,立下军功的是当时还未战死的顾尧天顾小将军,只可惜,顾小将军当年战死,那些战功,全部被周将军冒领,受益了这么多年。”兵部侍郎痛心疾首道。 他揭穿周军远做下的那些事,是池鸿渊授意,但此刻的痛心疾首,不是假的。 早年他还不是兵部侍郎时,与顾尧天有几分交情,顾尧天为人磊落,只可惜天妒英才。 “竟然是顾尧天?”皇帝愕然,朝堂上知道顾尧天名字的人,都已是忠臣,对此无不震惊,当初的顾尧天,在战场上可是后起之秀,那时大家都认为他来日必有出息。 “呵,看来朕的眼睛和耳朵真是不利索了,竟然没隐瞒了这么多年。传朕口谕,顾尧天军功被冒领一案,由应天府印与大理寺那边协同查办!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明当年原委!” 应天府与大理寺,部门不同,工作性质也不一样,平时工作上的来往其实不多。一般两个部门协同合作,只有出现重大案件才会有此安排。越国开国以来,只有一回先例。 第205章 父亲总算能瞑目 皇帝命两个部门同时协理此案,足以说明圣上震怒以及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陛下明鉴!微臣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不忠于陛下的事,周军远所为,与臣没半分关系!” 兵部尚书颤颤巍巍地跪下来,他抖如康晒,不是因为年迈,而是因惶恐太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这些事会被重新翻出来,而且还翻得如此彻底。 “到底有没有关系,待大理寺与应天府去查,自会有定论,至于你,来人,将兵部尚书赵岩先关入大牢!传朕口谕,命六皇子带人围住周府,一只苍蝇也别让飞出来。” 皇帝一声令下,应天府与六皇子同时应是,应天府的人立即将赵岩关押,而六皇子领命带了一队官兵快速前往周府,百来人将周府围得水泄不通。 赵银莲一早起来帮周长缨收拾好书匣,让管家送他去学堂,避免长缨又耍赖不肯。 周长缨对待学业,就如同四方木头,踢一脚才滚一下,没人监督,他动都不会动。把儿子送到前庭,赵银莲就转身回去,想再歇一会,没走两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送少爷去学堂,折回来做什么?”赵银莲见是管家,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再看向跟着走回来的周长缨,声音放得和软些,“是不是落下什么?” “娘,府外来了好些人,不让出去。”周长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那些人凶神恶煞,说话凶得很,看起来有些令人害怕。 “夫人!陛下令六皇子带应天府的人围了周府,说是不允许任何人踏出周府一步!” 管家回话时声音都哆嗦地厉害。 赵银莲呼吸一禀,六皇子?颤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本皇子尊父皇口谕,带人围守周府。今日兵部侍郎在大殿上揭发周将军与兵部尚书赵大人借职务之便谋了不少好处,而赵夫人你,涉及收受贿赂,买卖官职,罪不可恕。” 六皇子从大门外走进来,他一袭长袍穿在身上,看起来风流倜傥,风度卓绝。 可赵银莲无心欣赏他这张脸,听着六皇子说的话,她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殿下!” 不给赵银莲狡辩的机会,六皇子打断她的话:“此案已经交给应天府与大理寺协同查办,在事情查明之前,还请夫人安分些,在府里好好待着,不然发生什么,本皇子概不负责。” 六皇子本就心高气傲,除了当今圣上,谁都不入他眼,对罪人赵银莲,更不假辞色。 说罢,六皇子拂袖离开,他之所以进周府,不过是奉皇命,来传一下父皇口谕而已。 “收受贿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听见六皇子所言的下人都怔愣地看向赵银莲。 赵银莲面色苍白,她站在众人视线中央,就如孤立无援的落难者,不过今日的下场,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看她的反应,看着的下人就明白,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赵银莲让人私下打听今日早朝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兵部侍郎揭发赵家与周家往日的丑闻一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来,所以稍微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结果不仅打听到兵部尚书揭发赵银莲借丈夫身份之便收受贿赂,就连周军远的军功,居然都是冒名顶替,除此之外还有周军远和赵大人之间狼狈为奸谋了不少好处。 这些消息,就如洪水猛兽席卷整个京城,赵银莲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一时之间周府上下人心惶惶,要不是有六皇子带人围着府邸,下人能跑的早跑了。 因此事震惊的人里,也有顾思卿一份。 “什么?兵部侍郎还当朝检举周军远顶冒了顾将军的军功?”她给池鸿渊的证据里,并没有这一项的相关罪证,池鸿渊居然能查出当年她父亲的事情。 为父亲翻案是她未能完成的心愿,但她能力有限,两年来,她的人怎么都查不到与此事相关的证据,加上周军远已经死了,顾思卿只好勉强安慰自己,她已经为父亲报仇雪恨。 没想到,池鸿渊不仅帮她揭发赵银莲做下的那些事,还帮她查清她父亲当年冤案。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6节 “千真万确,六皇子已经带人把周府围起来,大理寺和应天府一起查案,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小姐,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桂花握住顾思卿的手,望着她的眼神无不心疼,这些年,她是看着主子艰难走过来的。 周府的日子艰辛,苦苦挨到现在,没想到还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哪里知道,周府那些人之所以能得到报应,是她家小姐努力了多日的结果。 “是啊,父亲总算能瞑目。”顾思卿长叹一声。 时过境迁,顾尧天顾小将军还能被人铭记,身为女儿,顾思卿与有荣焉,只是她能重来,可父亲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赵大人与周军远以及赵银莲的罪行,证据确凿,罪名不胜枚举,顾思卿与池鸿渊连手查到的证据,都以“不经意”的法子送到应天府与大理寺的手上,这件事很快查得水落石出。 没过几日,周府与尚书府被当今圣上下令抄家,至于周老夫人靠着儿子得来的诰命也被收回,周府的情势变得更加惨淡。 至于赵银莲,因为牵涉在案子里,案情查出当日,她就被应天府的人直接带走。她被押走时,口中还大喊冤枉,最后被堵了嘴送上囚车押进大牢。 被捕头从府里带出来的时候,还大呼冤枉的赵银莲,进牢房后还没有受多少刑,就挨不住,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部都招了。 与案情有关的事件、人名,她吐得一乾二净,其中她说的几个名字,与顾思卿查到的证据都对得上,案子顺藤摸瓜地查下来,人和事都牵连甚广。 皇帝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赵银莲父女竟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大怒,下令判处父女二人死刑,至于和兵部尚书一案有关的,他儿子以及女婿都都被连坐严查看是否有问题。 第206章 不是高兴么?怎么还不要命了? “小姐,今日天有些阴,只怕待会会下一场大雨,您要去哪里?”桂花去厨房给顾思卿取些点心回来,就看见顾思卿坐在妆台前绾发。 她身上穿着一件普通材质的牙白色衣裳,满头长发用一根簪子绾住,通身干脆利落。 “我有一件事要办,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母亲要是要问,你照实说就是,别让她担心。” 顾思卿将头发绾好,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她今日没有男装,而是做女子打扮。 桂花见她神情严肃,像是真的有正事,便去拿出荷包来挂在顾思卿的腰带上。 “小姐早去早回。”桂花朝顾思卿福了福身,看着顾思卿的眸子里泛着柔和的光。 顾思卿对她笑了笑,大步出了屋子,顾思卿今日走的是相府正门,离开相府,走过一条长街,就是午门外。 午门的刑台上,一个妇人身着脏污的囚服,蓬头垢面地跪在刑台上,等待她的死亡。 细看妇人脏污的脸,不难看出她肌肤细腻,可见从前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不想如今竟然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场下有知道她身份的,有不知道她身份的,都在议论著。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顾思卿从围观的人群里挤到最前的位置,穿过人群时,顾思卿看清了被绑着跪在刑台上的赵银莲。 顾思卿勾了勾嘴角,冷眼凝视着赵银莲的脖颈。赵银莲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她一抬眼,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张脸,多年来她厌恶至极,更是如恶梦一般阴魂不散,不过,站在刑台下的人,又和她记忆里的人不一样。 那个贱人已经老了,哪里还这么年轻? 除非…… 脑海中闪过的想法使得赵银莲震惊地瞪大眼,台下站着的人,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她很快想明白了顾思卿的身份,而顾思卿当然清楚自己的脸和母亲年轻时相似,这就是她为什么要以原本的样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很意外?”顾思卿双唇蠕动张合,用嘴型跟赵银莲对话,她相信赵银莲能看得明白。 顾思卿冰冷的眼神,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她身上,赵银莲瞳孔颤动,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却肯定的念头,这段时间周府屡屡出事,也许,就和她有关! 就连多年前她和父亲借权力敛财,如今被揭发,也是顾思卿的手笔!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刑台上的赵银莲失控地剧烈挣扎起来,死死瞪着顾思卿。 面对她突然剧烈的反应,台上的侩子手皱了皱眉,喝道:“做什么!” 众人见赵银莲忽然暴躁起来,都开始顺着她大吼的方向寻找起来,好奇她在吼谁。 赵银莲尽管被侩子手按着,还是在剧烈挣扎,她这股疯魔的劲,像是要把谁撕碎。 顾思卿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条编织精美的长缨来,红色丝线编织成的长缨,拿在手里时,垂落的部分在风中轻晃,那抹红色,是那样刺目。 叫嚣的赵银莲在看到她手里红缨的那一瞬安静下来,眼底滔天的恨意,被惶恐取代。 长缨,长缨,她的儿子…… 赵银莲遭逢大变,落得被斩首的下场,就算发疯也是人之常情,围观的人没人多想。 “行刑!”行刑官对刑场上的闹剧已经见怪不怪,抽出令牌掷在地上,吩咐行刑。 侩子手面无表情地将人按在木台上,赵银莲虽不再叫嚷,但目光仍死死盯着顾思卿。 她好生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在这小贱人还小就颇有姿色的时候将她弄死? 可她再不甘,也不能怎样了,侩子手手起刀落,赵银莲脑袋滚落在地上,血喷洒出来,溅了一地。 “轰隆!”天边响起惊雷,一场大雨即将下起来,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都散了。 顾思卿看了一眼赵银莲那颗脑袋,冷眼拂袖而去,她其实也颇为意外,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她竟然不觉得害怕。 “老伯,我要一把油纸伞,多少银钱?”顾思卿从摊贩挑卖的油纸伞里选了一把。 “小姑娘,这伞十文钱一把。”头发半白的老伯伯笑着向顾思卿比了个数。 顾思卿付了钱,雨就下了起来,她撑着伞,回头看了一眼刑台方向。 雨下得淅淅沥沥,冲开了地上还未凝固的血迹,正在有人帮是赵银莲收尸。罪人的尸首,自然是没有人敢去收殓下葬的,她的尸首会被竹席一裹,扔到乱葬岗去。 她只看了一眼,就神色淡然地撑着伞离开。顾思卿没有立刻回相府,而是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这个时节的青梅酒最是好喝,顾思卿自己就点了一壶,独自在雅间里喝起来,此外,还点了一壶烈酒。 “父亲,这杯酒,女儿敬您,至今您的大仇得报,可以安息了。” 顾思卿倒了一杯酒,打开窗户,有不少雨丝飘进屋里,她看了一眼楼下,长街上空无一人,她才将酒杯里的酒倒下,就当作是对父亲的惦念。 微凉的雨扑在脸上,顾思卿没有躲,相反她觉得心里畅快的很,往事已了,重生后她在心里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已经全部达成。 仇人尽数死,大仇得以报,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松了口气? 顾思卿有些失神时,一只手伸来将打开的窗户合上:“病才好,就这么不爱惜身体?” 来人的声音里有愠怒的意味,顾思卿正高兴,听见熟悉的声音,笑道:“你来了。” “我不来,某个傻子可能会在窗边吹上半晌的风雨,不是高兴么?怎么还不要命了?” 白子玉冷哼一声,走到桌边坐下,也不和顾思卿见外,拿了干净的酒盏给自己倒酒。 “就算生病,不是还有白神医在?别说是小小风寒,就是病得下不了榻,你也有法子把我救过来。”顾思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呸!你真病了,我可救不了你。”白子玉嫌弃她说话晦气,皱着眉连连摆手。 第207章 白子玉告别 白子玉今日的饮酒风格与从前不同,从前他喜欢痛饮,端起酒盏就一饮而尽,今儿却只是浅酌。 “你转性了?从前可不这样。”顾思卿好笑地打量着他。 “这不是看你今日高兴,所以陪你喝慢一些。”白子玉剜了她一眼。 两人相视一笑,安静地推杯换盏,气氛出奇地平和惬意。 一壶酒喝尽,顾思卿问要不要再点一壶,白子玉摇头拒绝了。 “我就要离开京城,今日,是来向你道别。”白子玉盯着手里的酒盏,“我要回家一趟。” 家?顾思卿和白子玉相识这么久,还没听他提起过家。 “眼下,是七月。”顾思卿看向白子玉,喃喃道。 “是,怎么了?”白子玉见她神情有些不对,担忧地看向她。 顾思卿深深地看向白子玉,上辈子,白子玉就是在七月时,白覃卓燕害死。 上辈子白子玉是真花了心思要治好覃卓燕的腿疾,为此费了不少功夫,直到六月所有疗程才结束,而覃卓燕在七月就恩将仇报将他杀害。 这一世,为覃卓燕治腿不过是个幌子,所以疗程不过是走个过场。 “怎么想回家了?我还从没有听你说过想家。”顾思卿问。 她才反应过来,在她的印象中,白子玉一直都十分神秘。 尽管两人如今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来往密切,顾思卿也能清楚地察觉到,白子玉身上有许多谜团是她所不知的。 “因为有些事,必须回去,不然山长水远,还真不想跑这一趟。”白子玉摊了摊手,看起来有些无奈。 他的指甲因为常年浸染草药,眼色有些发青,其实他身为神医,要解决这个问题根本不算什么事,可他自己对此不在意。 顾思卿鬼使神差地拉过他的手,握着仔细端详。 白子玉对世间药材的了解十分全面,在用药上更是出神入化。用毒或是借用药的药性来保全自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怎么这样看着我的手?舍不得?”白子玉被顾思卿握着的那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神情轻松地戏谑道。 顾思卿撇了撇嘴,知道他是调侃自己,哼了声放开他。 “自然是舍不得,你是我在京城里最要好的朋友,你回去之后,我和谁喝酒?今后再也没人能在醉仙楼和我共饮,可是少了一大乐趣。” 她长叹一声,说笑是真,心里的怅然也是真。 白子玉不会在京城久留,顾思卿是想过的,他本来就是喜欢四处云游之人,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和她道别。 顾思卿与白子玉说笑,脑海中实则回想着上一世的细节。上辈子覃卓燕说白子玉已死,可,鼎鼎有名,医术、毒术都出神入化的神医,回那么容易被杀死么? 覃卓燕的能力,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他想轻易杀了白子玉,可不容易。真刀枪相见,白子玉不见得就会落于下风。 就算覃卓燕腿疾痊愈功力恢复,也不一定就能够轻松杀死白子玉。 “我不在,也就没有人赊账记在你的账上了,不是好事一件?” 白子玉看出顾思卿不开心,就想了些轻松地话题来逗她开心。 “如果可以,我愿意在醉仙楼帮你消一辈子的账,似乎也不错。”顾思卿摇头笑了笑,知己好友,从来都是世间难得的。 窗外的雨下大起来,‘劈里啪啦’地拍着窗扉。 顾思卿转头看了窗户一眼,确定窗户关紧,才扭过头来:“你此番回去之后,还会回来么?” 不知怎的,顾思卿觉得白子玉如此郑重地向她道别,只怕是不会轻易回来了。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7节 “不确定,也许日后有机会,还会回到京城来看你。”在房间昏暗的光线里,白子玉的眸光也有些暗。 这相当于一个委婉的说法,顾思卿知道,他今后大概率不会回来。 他的家在哪里?离京城很远么?顾思卿想问,但白子玉不主动开口的事,一般是不想说。 “什么时候走?”顾思卿拿起点的那壶烈酒,将两人的酒杯斟满,这是为了祭奠父亲所以点的,眼下用来为好友践行,倒合适。 “过两日,今夜我来醉仙楼,本来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还好没有白跑一场。今日之后,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男人看向顾思卿的眼神里,充斥着交缠的不舍与别的情绪。 白子玉的五官长得非常出挑,尤其是一双眼,本是有些凌厉的凤眼,因他为人气质淡薄,倒显出几分慈悲的柔和来。 “子玉,你到底是谁?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鼓足了勇气,顾思卿才将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问出来。 白子玉身上的气质,就似与生俱来一般,不像是自小就在山间长大的医者所有。他的性子,没有山野间长大的人的随性与不羁。 有些没想到顾思卿会这么问,白子玉蹙眉犹豫片刻,摘下平时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到顾思卿的手里:“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不管是想见我,还是有事,都可以到齐国来寻我。” 玉佩质地莹润,触手生温,顾思卿之前就见白子玉戴着,但没有细看过,制成这枚玉佩所用的原材料,是一块上好的暖玉,少说也需要几百两之数。 这样的东西,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比这更让顾思卿震惊的,是白子玉的回答。 白子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说的这句话,已经于无形之中给了她答案。 顾思卿看了看玉佩,又抬眼去看白子玉,心中惊诧一时难言,他竟和轩辕羽一样,都来自齐国。那么,之前轩辕羽提起白子玉,是否说明,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离开京城之后,你切记保重自身,别生了病,京城的大夫治不了,我鞭长莫及,也帮不到你。”白子玉捏住顾思卿的手将玉佩握紧,叮嘱般轻拍了几下。 喝了酒盏里的酒,白子玉就向她辞别,起身离开。 第208章 六皇子被废 顾思卿恍惚回过神,拿过立在角落里的油纸伞跟着追下楼去。她今日没有乔装,用的是相府外孙女顾思卿的身份,不过因为雨天,大堂里没有客人,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听见身后木梯传来的脚步声,白子玉停下来转身向后看去。 顾思卿小跑下来,几乎是飞一般来到白子玉跟前,她打开手里的油纸伞,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我送你回去。” “那就有劳了。”白子玉沉默了片刻,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往白子玉家方向走。 后来因为已经夜深,最后成了白子玉送顾思卿回府。两人在长街拐角处分别,顾思卿一步三回头,一段很短的路,她愣是走了好一会的功夫。 “小姐您怎么一直往后看,是不是有登徒子骚扰您?”看门小厮瞧见自家小姐从雨中走回来,频频回头向后看,赶忙迎上来。 顾思卿向后看去,哪里还有白子玉的身影,少女抿唇一笑:“我就是有些怕黑,多谢你走过来接我。” 她本就长得好看,在朦胧的烟雨中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看门小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姐过誉,这是小的应当做的。” 两日后,顾思卿再去白子玉的住处,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她今日还有铺面的事需要处理,所以只是去了看了一眼,就去忙。 说来也是奇怪,她与白子玉之间,分明一千也是许久才见上一回,而且见不见的,全靠随缘,也不觉得怎么。 可这次知道白子玉是回齐国去,从此之后,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不仅仅是几座城池,意识到他们以后都不会再相见,顾思卿心里就闷的很。 “花生,一个常年与你一起说笑的至交好友,忽然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了,你会不会伤心?” 这日,主仆三人在院子里闲话时,顾思卿忽然问花生。 花生闻言不假思索道:“自然伤心的,既然是至交好友,我有什么事都会和她说,久而久之,习惯有她陪伴,她一走,我哪里习惯?” 她这么说的时候,频频向桂花看过去。桂花被花生看得觉得有些好笑,抬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她们两个在主子跟前伺候,感情深厚,就如亲生姊妹。 顾思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重活一世之后,可不就是白子玉一直默默在她背后相伴,支撑着她向前么?这些天她的心情一直怪怪的,想来是不习惯白子玉回齐国的缘故。 “小姐可是想起了哪位友人?”花生她们两个托着腮帮子朝顾思卿看过来。 “没什么,就是看话本子的时候想到这个问题,就问一问你们。”顾思卿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想起白子玉了,笑着捏了捏花生的脸颊。 她使坏将花生双颊的软肉捏圆搓扁,将花生捏得呲牙咧嘴才哈哈大笑将人放开。 以兵部尚书之死为始,几位皇子之间拉扯,无声无息拉开序幕。 皇子们表面看似相处还算和睦,实际上已经开始在暗地里互相较劲,不过这些你来我往的手段,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没有掀起轩然大波来。 只是虚假维持的平和,这样的日子自然没有持续几日。与池鸿渊暗地里斗得最凶的六皇子,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形下,被查出私藏军械。 天子脚下私藏军械乃是死罪,要说这件事查出来,纯属巧合。 为了避免有人存心造反,越国可以建造兵器的,只有指定的相关部门有此权力。除相关部门外,哪怕只是造一支兵器,也是重罪。 最近连日大雨,冲垮了京城外的一处土房,那不过是京郊一处废弃多年的砖窑,无人在意,没想到砖窑被冲倒,露出了那些私藏的兵器。 “六殿下可真是大胆,那是军械!查出军械是六殿下所藏后,陛下被气病,命人夺了六殿下的皇子头衔,收回他的封地与所有财物,将其幽禁在府邸,此生都不能出府门一步。” 几位官眷家的女娘聚在一起,说着六皇子的事,都有些害怕。她们生在闺阁,除去生在武将家的女子外,其他女娘鲜少接触到这些事。谋逆在她们而言,与烧杀抢掠的严重性无异。 “只是贬为庶人幽禁,已是陛下对六殿下最大的仁慈,按理,这可是要砍头的。” 王薇知身为将门之女,对于不忠不孝的人没什么好感,哪怕那人是当今皇子。 “最近京城,总觉得有些不太平,今日出门,我母亲还叮嘱我要处处小心。”萧惋的脸有些婴儿肥,她穿着橘色的衣裙,配着草绿的披帛,很是可爱活泼。 “我也如此觉得,自从出了兵部尚书那件事后,京中的气氛就变得不对劲,小心些没错。” 岳涯说话的时候,声音轻柔,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很好亲近。 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顾思卿静静地听她们说,六皇子的事,不过是开了个头罢了。 京郊外冲垮的砖窑,绝对不是真的那么‘凑巧’,池鸿渊的手段用得果真绝妙。私藏军械一事暴露,皇帝自然会处罚六皇子,借这场雨的福,他根本不用费什么事。 也不知道这场及时雨,池鸿渊等了多久。 如顾思卿所料,六皇子出事后,其他皇子都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别人我不放在眼里,唯独老九,他花言巧语把父皇哄得团团转,试问所有皇子,哪个看不出他居心不良?他无非是以退为进,骗得父皇的信任罢了。” 二皇子府内,面相偏老成的男人冷哼一声,说起池鸿渊,他眼底满是轻蔑。 “六皇子被贬为庶人,已经没有了与您一争之力,眼下对您最大的威胁,就是九皇子。” 二皇子对面坐着他的幕僚,男人的面相与二皇子极为相似,眼里都藏着算计。 “因为六弟的事,父皇希望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能更和睦些,所以让人打扫了马场,命我们兄弟几人三日后一齐到马场去策马增进兄弟情感,这不就是绝佳的机会?” 第209章 教他 池鸿幸冷笑一声,他的母亲,是如今的武贵妃,二皇子与她的母亲一样,都擅长算计。 他敬重父皇,可是对于这个决定,他由衷觉得父皇真是天真,竟然还盼着兄弟和睦。 父皇若是知道,他们几个早已经在私底下争得头破血流,不知道作何感想。 “这,万万不可啊殿下,皇家马场有专人打理,万一出了事,容易引火烧身,不妥!” 幕僚想让池鸿幸尽快将池鸿渊处理掉,但在皇家马场动手,不是最适宜的做法。 这相当于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露出了匕首,明晃晃的让别人看清楚是谁动的手。 “舅父安心,我既然敢在马场动手,自然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将事情办了,就是父皇也查不到什么,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场完美的意外。” 二皇子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微勾了勾嘴角,父皇对池鸿渊青眼有加,他偏要让父皇看看,他看重的皇子,不过是一个草包,没了池鸿渊,他就是皇子中最优秀的! 几日后,几位皇子身着骑装来到皇家马场,皇帝本意是让他们几个一齐赛马玩上一日,增进感情,他若是在,孩子们多有拘谨,反而本末倒置,便没跟来。 “九弟,我们几个只有你上过战场,在战场上骑过马的人,骑术想来比我们稳,今日,可要让皇兄好好的看看。”太子揽着池鸿渊的肩膀,笑着用肩头撞他。 自从受皇后开解,彻底看开之后,太子看池鸿渊格外顺眼。他的能力不如众位弟弟,别的皇子也只是表面上对他恭敬,只有池鸿渊,人虽冷冷的,但没看不起他。 相处的日子长久,太子就明白为何老八总喜欢缠着池鸿渊,逗他好玩的很。 “不敢当。”池鸿渊无奈地暗叹一声,瞥了一眼太子揽着自己的手,不过没有挣开。 他挣开太子的手,下一刻太子就会过来紧紧揽住他不放,发生过几回类似的情况,池鸿渊就由着太子如此,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罢了。 五皇子就走在太子身侧,闻言不耐烦地瞪了池鸿渊一眼,得瑟什么? “请几位殿下过来选合心意的坐骑。”负责皇家马场的官员走上前来,对几位皇子行过礼,就带他们到马棚,让他们选自己喜欢的马匹。 一行人里,除去池鸿渊之外,就连池鸿启都来过皇家马场,也有自己熟悉的坐骑。 太子让人牵了自己的坐骑出来,便牵着马找池鸿渊在哪:“阿渊,你选的马呢?” 想到池鸿渊从前没来过马场,太子招手叫来马盐官,池鸿渊闻言向他看来:“回殿下,已经选好了。” 池鸿渊往一旁站了两步,太子这才看见他牵着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马倒是也高大,只是气势差了些,配不上池鸿渊身上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冷冽气质。 太子皱了皱眉:“这马不好,另选一匹来,马场里有战马么?” “不过是随意跑跑,足够了。”池鸿渊不想在人前现眼,一匹普通的马,正好合适。 马盐官走过来,拱手道:“最近倒是正好得了几匹战马,是校场的母马生下来的,之前一直在校场供战士们骑射训练,因为马棚正在扩建,就将几匹战马送过来托我们代为看管。” “正好,过去牵一匹过来,要最雄俊出色的那一匹。”太子拍拍池鸿渊的肩膀,递给他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 池鸿渊面色复杂地看着太子的背影,太子是想到他之前身份尴尬,所以主动开口帮他要。 很快,马盐官就牵来一匹黑马,果然是在校场养大的,加之有战马的血统,骨架比普通的马要高许多,看起来很是高大威武,就连毛发都乌黑亮丽,非常漂亮。 “这匹马甚好!这才配得上九弟!”太子眼前一亮,眼神示意池鸿渊过去把马牵过来。 得了好马,他自己比池鸿渊还高兴,其他皇子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思各异。 皇子们选好了各自的坐骑,就骑上马在马场里跑了起来。 皇家马场是供皇亲贵胄玩乐的地方,看不见尽头的场地有多种玩法,不会无趣。 太子喜欢骑射,但是他在哪一方面的才能有资质平庸,骑射都落后他人一截,其他人都习以为常,没有人让他,也觉得和他玩不够尽兴,都三三两两组了队。 最后,只有八皇子与池鸿渊和太子一齐为一组在远一些那块骑射场比试。 “嗖!”一支羽箭离弦,来势汹汹,却只射中了箭靶边缘,太子持弓的手垂下,牵着缰绳调转马的方向回到场下:“唉,还是射不中,父皇说得也不错。”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8节 太子歇了一会,补了箭继续上场,池鸿渊正好跑回他面前,扬声道:“殿下先等一等,看臣弟示范,射箭除去苦练之外,还需要巧劲,请殿下看好。” 池鸿渊抓紧缰绳,策马向射箭场上跑去,他骑在战马上,紧跟着马跑动时的的律动变换身体跨在马鞍上的起坐高度,他的核心力量本就强,在马跑得飞快时,他上半身极稳。 太子知道池鸿渊是出生入死的战士,但到底还没有亲眼看见他骑马时的身姿。 看着马场上一人一马疾驰,太子头一回觉得,人高马大这一形容词,能用得如此贴切。 绕着射箭场跑了一圈之后,池鸿渊抽箭上弦,踩着马镫呈扎马步的姿势,瞄准箭靶放箭。 他将弓弦拉满,箭射出去时力道强劲,带着可以让人听见的破空之声,正中靶心! 太子看得聚精会神,在箭射中靶心时高呼出声:“好!好!八弟,你会不会,也去射一箭给我看看!” 太子激动地面颊微红,用手肘推了推池鸿启,后者连连摇头:“我哪里能比得上九弟。” 虽说池鸿启确实比不上池鸿渊的骑射,但这不过是客套话,没成想太子想了一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是,你就和我一块在这看着吧。” 池鸿启:“……” 第210章 池鸿渊:那个人想害的是我,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害了太子 箭囊里的箭空了之后,池鸿渊才将马的速度减下来,慢悠悠走下场来。 黑马不愧是战马,与池鸿渊配合起来相得益彰,太子走上前去摸了摸黑马的脖子,看向池鸿渊的眼睛都是发亮的:“看九弟骑马真是过瘾,这马也给我骑骑?我还没骑过战马。” 池鸿渊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太子:“这匹马在校场长大,平时配合将士训练,倒不认主,性格也温顺,不过殿下还未与它接触过,就先慢走一圈熟悉熟悉。” 太子咧嘴一笑,接过缰绳,上马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了池鸿渊与池鸿启一眼,就轻拍马腹,让马带着他在场上先走一走。 “今日太阳不烈,吹着风骑马着实畅快,不过就是追不上九弟你,一个时辰,九弟现在才歇呢。”池鸿启看着太子骑马的身影,感慨地摇摇头。 “我不过是在战场上历练久了,不然我未必比得过殿下与皇兄。”池鸿渊淡声道。 两人双手环胸看着太子和马玩得不亦乐乎,看得出,太子很喜欢骑马。 “我忽然记起来,小的时候孙太傅在学堂上问几位皇子,日后都想做些什么,九弟猜猜殿下是怎么说的?”池鸿启想起小时候的趣事,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 那个时候池鸿渊已经被扔到冷宫,所以许多事他不知道,男人神色平静:“什么?” “殿下说他想养许多许多的马,想得一匹汗血宝马,然后亲自培养,殿下说自己想当马盐官,这可把孙太傅气得不轻,不过,太傅也没将这件事告诉父皇。” 池鸿启耸肩轻笑,身为太子,没有心怀子民,而只想玩乐,被知道,定会被训斥。 “太傅教书育人的方式,与别的太傅不大相同。”池鸿渊坦言。 两人在场下闲聊着,忽然射箭场上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和太子的惊呼声,两人神色一禀,不约而同向场上看去。 黑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极为烦躁地甩动身体,想将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太子极力勒住缰绳,但战马的力气极大,加上马发了狂,太子哪里能控制得住。 他用力勒住缰绳时,马蹄起扬,整匹马前肢抬起,马身向后仰,太子松绳不及,被马甩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而马也倒了下来,不偏不倚压住了太子的腿。 池鸿睿痛呼出声,疼得晕死过去。 池鸿渊与池鸿启赶过来时,太子已经不省人事。马场上夏风烈烈,池鸿渊跑过去,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一般。 太子很快被送回皇宫请太医诊治,池鸿渊留了下来,亲自检查那匹战马。 “九弟,有什么眉目么?”池鸿启在马场陪着池鸿渊,他在营房外等着人出来,见人出来皱着眉头,猜到结果不好,但还是开口问一问。 “那匹马的膝关节有病症,短时间内骑乘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时间稍长些,马的膝关节疼起来就会发狂,殿下是初次接触战马,控制不住,所以才发生了意外。” 池鸿渊说话时,眉头始终紧皱着,显然对调查到的结果不满意。 “九弟是觉得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做了手脚?想害殿下?”池鸿启压低声音问。 池鸿渊摇头否认:“不,恰恰相反,那个人想害的是我,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害了太子。” 他去马棚那边看过,校场送过来的几匹战马,另外几匹是母马,都孕有小马,所以不能骑,只有这匹黑马可以,对方只要熟知太子或者是他的习惯,就能够在这匹马上动手脚。 刚开始骑马时,马的膝盖还不疼,自然相安无事,但过些时辰,马的膝盖开始疼起来,人骑着马跑动的过程中,马被疼痛折磨地烦躁起来,就会开始发狂。 池鸿渊转头看向夜幕下的马场,如果太子没有提出要骑那匹马,那么,摔下马的,就会是他。池鸿渊握紧拳头:“走,我们进宫。” 两人赶回皇宫,听到的就是太子的腿落下终身残疾的消息,而皇帝竟然当晚就废了太子的太子之位,不过在腿伤恢复之前,池鸿睿可以留在东宫修养。 东宫不远处的宫道上,站着两道人影,他们俩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九弟,不去看看么?”池鸿启望着东宫门前的行灯,神色也轻快不到哪里去。 “看。”池鸿渊向东宫走去,在他们来之前,皇后才刚刚离开。 池鸿睿躺在床榻上,桌上放着废太子的圣旨,至于太子金印,已经被收回去。 屋里弥漫着草药气味,他不让人在殿内伺候,只有寝殿外有人守着。 尽管池鸿渊两人脚步很轻,池鸿睿还是听得很清楚:“你们俩怎么来了?夜都深了。” 池鸿渊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池鸿睿注意到她的眼神,不以为意地摆手道:“废就废了吧,不做太子也没什么,我本来就不是这块料,指不定我就能做马盐官了。” 池鸿睿这么说的时候,因为腿部剧烈的疼痛,脸色煞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是我的错。”池鸿渊皱着眉,想跪下向池鸿睿请罪,对方见状抄起床头的灯台砸了过去。灯台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烛火在地上滚了一圈就熄灭了。 “别跪。”池鸿睿的声音很轻,池鸿渊盯着地面,眼睛有些发涩。 “殿下!”殿外的侍卫听见动静立即进殿,看了看池鸿睿,又看站着的两位皇子。 “无事,我发脾气呢,我有些乏了,天色也不早,送八弟和九弟回去。” 池鸿睿说罢阖上眼,他喝下安神药有些时候,确实是困乏了。 被送出东宫后,池鸿渊与池鸿启各自回府,而池鸿渊没有更衣休息,而是叫来下属,立即安排自己的计划。已经有人先动手,他不能再浪费时间。 将所有事安排稳妥,已经是后半夜,池鸿渊看着天边泛起的微光,眸光沉得可怕。 池鸿睿与他交好,他不是看不出那是示好,对于太子的亲近他不曾反感,在人前做出与太子关系不错的样子,只是为了给自己立一个不错的人设。 第211章 新太子人选 一个与太子兄友弟恭的人,怎么会去害太子?和太子走得近,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可今日看到池鸿睿摔断腿被废太子之位,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池鸿睿被废之后,为国本考虑,圣上必须尽快册立新的太子人选。 前朝百官,大多都已经被诸位皇子瓜分进各自阵营,太子被废,他们都开始极力举荐自己暗地里已经攀附的皇子。其中,以支持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人最多。 “李德全,你看看这些人,太子被废还没过几日,他们就着急着举荐新的太子人选。” 皇帝看着桌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冷声道。看皇帝神色,显然已经不悦,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李德全自然知道应该如何掂量着说话。 “陛下息怒,太子之位空悬,易人心不稳,朝臣们也是为了越国的江山社稷,二皇子与四皇子在几位皇子中确实能力尚可,不怪朝臣们争相举荐。” 李德全说罢,低着头等皇帝再开口。在御前伺候,有眼色是一件要紧的事。 答完了话,需要等着主子再开口,不要主子说一句,你说十句。 皇帝不喜欢听假话,那就将话往半真半假了说,又能显心之真诚是最好不过。 圣上的几位皇子,除去池鸿渊之外,就只有这两位皇子拿得出手。 “你说得有理,朕这几个孩子里,二皇子与四皇子还算出色,朕不悦,是为别的。” 皇帝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桌上递上来的奏折,多半为举荐二皇子与四皇子的,还有部分劝谏皇帝不可废太子的。 李德全闭嘴听着,不发一言。御书房内静悄悄的,皇帝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你倒是圆滑,知道此刻说话容易得罪朕,就惜字如金。” 李德全眯着眼笑道:“陛下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身为奴才,岂可妄议皇嗣?” 皇帝捏了捏眉心,没有再揪着李德全为难,他之所以郁闷,是因为别的缘故。 “李德全,你觉得九皇子为人如何?”皇帝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了翻就扔回桌案上。 “九皇子当初临危受命,前往边关立下战功,乃是少年英才,更是忠心于陛下您的臣子。” 李德全不会轻易夸赞哪位皇子,这些话,不过是从世人对池鸿渊的评价里照搬的。 皇帝靠在龙椅上,指了指桌上的奏折:“朕也觉得阿渊这孩子品行佳,能力么,是孙太傅都颇为赞赏的,回京这一年来,阿渊的表现还算优秀不是么?” 桌上的奏折,他都已经看过,没有一封是上奏举荐池鸿渊的,皇帝如何不费解? “朕觉得要论合适做储君的人选,应当有阿渊在其中,举荐的奏折里,怎会没有阿渊?” 堆起来的奏折,皇帝越看越心烦,干脆让李德全把这些折子都搬下去。 在早朝时,倒是还有零星的朝臣举荐池鸿渊,递来的折子里,倒是一个举荐他的都没有。 “陛下,您也无需为大臣们的折子烦心,陛下英明,想来心里会有合适的决断。” 李德全看着皇帝这些天为立储一事焦心,作为跟前伺候的奴才,也不好受。 皇帝沉思片刻,摆手让李德全退下。偌大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一人独坐,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如此。进出御书房的朝臣换过好几批,只有他仍在。 池鸿渊从边关回来也有一年时间,从此次举荐一事不难看出,他行事低调,不曾在私下结党营私拉拢朝臣,若非他是容妃之后…… 九皇子府邸。 池鸿渊坐在廊下,阴郁看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 “殿下,早些时候投到您阵营的大臣按照您的吩咐,只有几个人站出来举荐您为太子,至于上奏的折子,无人在折子上举荐您,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在往前走。” 回话的侍从说罢,见主子沉默着没有说话,以为有哪件事做得不够好。 “主子,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令您不满意?”在问时,侍从已将近日做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继续按照我之前说的进行就是,你退下吧。” 池鸿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侍从见状也不好继续在他跟前惹他心烦,正要退下,主子反而叫住他:“等等,你去东宫帮我问问殿下的腿恢复地如何,明日我再去看他。” 侍从退下之后,池鸿渊在廊下站了一会才回了书房。 皇帝不知道,池鸿渊非但拉拢了不少大臣,而且成功博得了那些大臣的信任。 早在池鸿睿没被废之前,池鸿渊就已经叮嘱过投到他阵营的官员,来日一旦发生废太子而再立储君的情况,一开始绝不要举荐他,随便出一两个做做样子即可。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99节 举荐他的人一旦太多,定会惹得皇帝不喜。尤其他的母妃乃是容家之后,皇帝必起疑心。 夺嫡最初阶段,最好的做法是降低存在感。 太子被废,于其他皇子而言,此乃出头的大好时机,他们只恐皇帝早早定下新太子人选。 他们越是这时候往上,池鸿渊就越是要退步抽身,按兵不动,反倒更加惹人注目。池鸿渊太了解自己这个父皇多疑的性格,举荐他的人只略多几个,都会让他不满。 时节即将入秋,阴雨连绵的天气多了起来,尽管下着雨,还有朝臣到御书房求见皇帝。 私下到皇帝跟前,自没有人蠢到还一个劲地举荐合适的储君,而是换了方式,神色凝重地劝皇帝早立储君,于国本有益,也能够安定民心,千万不能拖延。 听一两个臣子念叨过后,皇帝便心烦了,吩咐李德全,再有大臣来,直接传达他的意思:不见。桌案上,太子金印置于其上,皇帝目光沉沉地盯着金印,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容妃娘娘求见。”李德全进殿传话,见皇帝望着太子金印沉思时立即低下头。 得知是容妃求见,皇帝的神色有所缓和,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对李德全道:“传。” 第212章 立池鸿渊为太子 不多时,风姿婀娜的倩影从殿门口方向走来,容妃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裙衫,鬓边簪着青绿的纱花,看起来淡雅绝尘,与她明艳的五官形成鲜明对比,倒是更显惊艳。 “得知陛下一整日没有用膳,膳房那边送来的膳食都退了回去,臣妾就在小厨房做了一碗小粥和这些点心,陛下若是有看得入眼的尝上一口,便是臣妾的荣幸。” 容妃低垂着眉眼走到案前,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拿出样式简单但是让人颇有食欲的小菜和小粥,她把膳食摆在皇帝面前,没有看过那明晃晃的太子金印一眼。 等小太监验过膳食没有问题,皇帝才端起那碗小粥细嚼慢咽。到底是帝王,用膳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沉着,让人看着颇为养眼。 一碗小粥很快就见了底,容妃接过碗,把一碟点心奉到皇帝面前,皇帝没有推拒,夹起一块点心吃了,这顿不算正式用膳的粥点,皇帝吃了一柱香的功夫。 吃了七分饱,皇帝才放下筷子,状若为难道:“朕正在为立储君一事发愁,不知玉儿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朝臣多举荐二皇子与四皇子,玉儿觉得谁可堪大任?” 皇帝捧起面前的太子金印在手里端详,而容妃从始至终都十分规矩,没有抬过眼。 不过在皇帝询问她合适的太子人选时,容妃好看的秀眉皱了皱:“陛下不如先将立储一事放一放,陛下正值壮年,储君之位暂时空悬也不会到动摇国本的地步。” 她说话一如她温婉的面容,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等宫人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容妃才接着往下说。 “大皇子受伤不过几日,被废太子之位会失落乃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如将立太子一事推到半月后再议,这段时间先着人帮大皇子找寻医治腿伤,神医也许能治好大皇子的腿,大殿下心里也不会太难受。” 容妃没有随意评论被举荐的皇子到底谁合适为储君,而是为才被废的大皇子考虑。 听了她说的话,皇帝心头的疑虑与急躁渐消,他才发觉自己在立储一事上太过心急。先太子平庸,他自是希望立更优秀的皇子为储君,加上大臣催促,他也着急起来。 其实不妨将立储一事放上半个月,先命人好生医治大皇子的腿,也可避免来日孩子对他心生怨怼,对新太子生出敌意,后患无穷。 “多亏玉儿提醒,朕这是怎么了?竟也跟着着急起来。”皇帝笑着摇摇头,他看向容妃,想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只有一句,“你啊,也太过善解人意了些。” 跪坐在桌案另一面的容妃对他微微一笑:“什么善解人意,臣妾是不愿陛下苦恼。” 此话一出,皇帝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对容妃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朕还有不少折子要看,你先回寝殿去,朕今夜就在你那儿歇下。”皇帝牵过容妃的手用力握住,眼底是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容妃被他看得脸红,羞怯地低下头,皇帝很喜欢她这副小女儿姿态,眸光闪了闪。 关于立储一事,皇帝虽没有和容妃说什么,但是他心里的合适人选已偏向了池鸿渊。 明面上,皇帝在次日朝臣催促立储时,搬出容妃之前的说法,他是一国储君,但也是人父。大皇子腿疾未愈,太过着急立储,容易伤了父子天和。 皇帝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大臣就算有着急的,也就不好再催,不然就是置皇帝于不仁不义。将立储的势头压下去后,皇帝命太医院继续亲尽全力为大皇子诊治,同时寻找神医下落。 池鸿渊自请为大皇子寻找神医的下落,可耗费一月,也没找到神医踪影,那位名声在外的神医,竟然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 “大皇子的腿伤需要白神医,也许,只有白神医才有办法,若是顾小姐知道神医在何处,还请告知我,我必有重谢。”一再找寻无果后,池鸿渊放出信号弹叫顾思卿前来。 顾思卿知道池鸿渊在为大皇子寻找白子玉,她以为只是做样子,不想对方是真心的。 她为自己狭义的揣测感到羞愧,但白子玉的下落,她无可奉告。 “一个多月前,子玉来向我道别,只说自己要离开京城,别的我一概不知。” 白子玉走得突然,别说是这些找他的人,就连顾思卿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根据临别前说的话,他多半去了齐国,但这样的话,顾思卿自然不能和池鸿渊说。 无论是在任何人跟前,她都不能暴露自己与齐国人相识的可能性,哪怕是无意牵扯上的。 顾思卿以为池鸿渊会再说什么,可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说了一句:“叨扰。” 看了眼男人离开的背影,顾思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他似乎变了许多。 一个月后,大皇子的腿伤的诊治也过了一段时间,已经从东宫迁出来,移居宫外府邸。 太子之位空悬的时间太久,确实人心不安,文武百官于半月前就已经在催促皇帝尽快册立新太子。 “诸位爱卿的考虑与深思熟虑,朕已了然,也仔细地考虑过,朕决定,册池鸿渊为太子。” 这日早朝,大臣奏完要事,不等朝臣催立太子,皇帝就提起立储的事来。 文武百官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就已经念出了池鸿渊的名字。 原本低着头聆听帝王说话的朝臣都愕然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在今日皇帝主动开口提立储一事之前,二皇子与四皇子阵营的人已经各自造势一月之久。 若被册立的是对家,他们最多是不甘,可凭什么好处落在一个无人支持的池鸿渊身上? “还请陛下三思啊!”大殿上立即有不少大臣跪了下来,齐声高呼恳求皇帝三思。 “诸位爱卿对朕的决定很不满?”皇帝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跪着的大臣一眼,帝王威仪不容侵犯,皇帝的眼神犀利冰冷,落在身上就如被冰碴子刺了一下,无法忽视。 第213章 皇帝离死期也不远了 跪着的朝臣就连眼神都不用对,就驾车就熟地齐声道:“臣等不敢!” 皇帝轻哼一声:“既然你们都说让朕三思,想来心里都有所考虑,朕给你们开口的机会,为何觉得九皇子不可为储君,只要理由能说服朕,朕可以再做考虑。” 二皇子与四皇子闻言,都给支持自己的大臣递眼色。 他们做了这么多努力,好容易等到大皇子被废,怎能让池鸿渊坐收渔利。 “禀陛下,九皇子到底不是自幼就在太学受教导,又是及冠之后才从冷宫前往战场,虽立战功劳苦功高,但到底不是储君合适人选。” 说话的官员很聪明,他有意拿池鸿渊是容妃所出做文章,但不会明言。 当年容家被满门抄斩,何等惨烈,公然说起这件事,是打皇帝的脸,但只是点到为止的提醒皇帝池鸿渊的身份,效果恰如其分。 “是啊,圣上,九殿下并未学习过治国之道,储君乃是越国未来国君,关系着越国将来的百年基业,立储断不能如此草率。”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平时争得脸红脖子粗两个不同阵营的大臣今日倒是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起来。 要不是知道他们各为其主,皇帝还真的会因他们的话去慎重考虑。 若不是立储的缘故,皇帝还真不知道,原来二皇子与四皇子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拢了不少大臣。 皇帝表面悲喜不显,实则心底已下定决心,要立池鸿渊为太子。 “当初边关危急,是孙太傅力排众议举荐九皇子,而他领命出征,义不容辞,能得孙太傅肯定,可见其有治国之才,能毅然前往边关,可见他有忠国之义,凯旋后,他奉孝于朕跟前,依朕看,九皇子品行能力,足以担储君之位。” 皇帝说罢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德全一眼,李德全顺势拿出皇帝早已经写好的立储圣旨,于殿前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德全的声音在殿内回响,清楚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直到最后一句“特立九皇子池鸿渊为储君,授太子金印,钦此”掷地有声说罢,所有人的深思才回笼。 池鸿渊站在皇子一行最末,茫然地持着玉笏,还未反应过来,储君之位竟然真的定了自己。 “父皇,您当真已决定立儿臣为储君么?”池鸿渊有些支吾,询问皇帝是不是真的。 他迟疑的模样与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傻。皇帝偏偏就对池鸿渊这般没有心计的模样十分喜爱。 “朕相信你的才能与品行,成为储君后,我儿自会尽心辅佐朕,我儿,还不上前接旨!”皇帝声音仍旧威严,但显然对池鸿渊温柔许多。 为了争夺储位暗地里没少相互暗算的二皇子与四皇子,气得牙都快咬碎。 池鸿渊肃然持笏上前,在殿前朝皇帝叩拜后才直起身,朗声道:“儿臣跪接圣旨,叩谢父皇圣恩!儿臣必定协父皇行储君之责。” 池鸿渊眼眶微红,眼里泛着泪光,高举起手,从李德全手里接过圣旨。 将圣旨接下,池鸿渊再次肃然叩拜,叩谢皇帝恩典。 额头抵在大殿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握着绸缎制成的圣旨,池鸿渊暗暗舒了口气,夺嫡之路漫漫,所幸,总算走到这一步。 皇帝册立池鸿渊为储君的圣旨,很快就昭告天下,不日就会传遍越国。 立储的圣旨一下,顾思卿便知道,皇帝离死期也不远了。 容妃与池鸿渊都恨皇帝至极,如今池鸿渊成了储君,只要皇帝一死,他就是越国新的国主,这对母子焉会容皇帝寿终正寝? “比我想象的要快许多。”顾思卿看着院子里有些泛黄的树叶,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节气竟然又将入秋。 “什么?”桂花帮顾思卿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好奇主子方才说了什么。 顾思卿接过橘子掰了两半,把另一半给了桂花:“陛下之前在立储一事上犹豫不决,我还以为会拖延得更久些。” 顾思卿咬开口中一瓣橘子,清甜的果汁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说的太快,实际上指的是池鸿渊成为储君的时间。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尚未被烧死,池鸿渊也还未企及储君之位。这辈子,池鸿渊的夺嫡之路快许多,有些快刀斩乱麻的意思。 由此可见,池鸿渊的耐心有限,他不想再等下去。 眼见池鸿渊离皇位越来越近,看来她也是时候开始谋划亲事。 “小姐,这些都是各府递来的请帖,照旧还是收起来然后回绝么?” 花生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请帖。 若在往日,顾思卿是看都不看这些请帖的。花生随口问着,打算和之前那样,把请帖放起来然后去回绝这些邀约。 看见那些请帖,顾思卿眼前一亮,把橘子都全塞嘴里吃了,含糊道:“都拿过来,我瞧一瞧。” “啊?”向另一边走的花生有些没反应过来。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桂花看了顾思卿一眼,过去将花生拽了过来。 顾思卿将请帖捧在怀里,将手擦干净然后拿起来逐个看过去。 递来请帖的大多都是京中名门贵族,也有一些门第不高的,顾思卿都认真一一看过,留意着条件适合自己的人选。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0节 “不用回绝,今后但凡有请帖送来,我看过之后,没有特地需要拒绝的宴会,我都会参加。”顾思卿伸了个懒腰,她是时候给自己觅一个‘如意郎君’。 “啊?”花生脑子转得慢,她甚至还没有消化完主子前面说的话。 京城里的热闹,是一件接着一件的看不完,让人没想到的是,不止越国有看不完的热闹。 顾思卿除了在越国的产业,在别国也有名下经营的商铺,不过主要的经营范围在越国就是。别国的产业,顾思卿的管理模式是请掌柜打理,她只需查账抽成即可。 为了避免有人中饱私囊,在别国管理商铺的掌柜,是一年轮换。 第214章 白子玉来信 今日,正好是在越国打理商铺的掌柜回京的日子,顾思卿作为东家,自要为其接风洗尘。 “吴掌柜在齐国打理商铺多年,异国他乡想来多有不习惯,辛苦了。” 顾思卿举杯敬他,这不是场面话,她对手下的人从来都多有尊重。 吴掌柜是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人,不过他的身体还很硬朗,精神也很好,他笑呵呵举杯回敬:“不习惯是有些,不过能为东家办事,怎样都高兴。” 桌上除了顾思卿之外,还有李思和其他在京城的掌柜,都来为吴掌柜接风洗尘。 一行人里,几位掌柜倒是都出过越国,但是踏足的国土都不同。 几人问吴掌柜齐国的风土人情,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 “我回京的途中,得知陛下重新立储一事,你们说巧不巧就在我回越国之前,齐国太子在狩猎时意外身亡,具体是怎么意外,外人不得而知。” 吴掌柜神色讳莫如深,只要是知道皇族之间那些争斗的,都能想到齐国太子发生意外有猫腻。 “齐国太子身亡?那如今的齐国岂不是大乱?可是京城这边没有什么传闻。” 李思酒盏送到嘴边,得知齐国发生这等大事,与其他人反应一样无不惊诧。 “齐国国君年迈,太子意外身亡,可不就大乱,齐国国主得知太子丧命,也突发疾病驾崩,当时齐国京城可真是乱啊,我当时也是心惊。” 吴掌柜说起齐国京城之乱,还有些暗暗心惊。 皇室争端容易起战火,在京城里的百姓,就如头悬在脖子上,虽是都有可能落地,那时吴掌柜已经打算传信给顾思卿,好让人紧急撤回越国。 “听吴掌柜这么说,看来之后很快有人稳住了齐国的政局?” 顾思卿听出了吴掌柜的欲扬先抑,既然这会子的齐国表面风平浪静,就说明那场动乱很快就被平息。倘若齐国政局没稳住,他们想回来也难。 “东家料事如神,就在齐国几位王爷与皇子即将刀剑相向时,齐国那位失踪许久的逍遥王回到齐国,以铁血手腕稳住大局。” 说起这位齐国的逍遥王,吴掌柜显然对此人颇为欣赏。 能够在乱局之中化身定海神针的人物,自然能力了得,自是让人崇拜。 “齐国的逍遥王?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顾思卿沉思片刻,自己两世记忆,竟然从未听说过。 “东家没有听说过很正常,这位逍遥王早年离开齐国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齐国的国主派人追寻多年也没找到。” 吴掌柜在齐国待了一年,加之是在京城,多少听说了些皇室密辛。 “齐国国主猜忌逍遥王,想置其于死地,没想到造化弄人,齐国险些大乱,最后反而是这位消失多年的王爷稳住了大局。” 因为担心亲子或是亲兄弟夺权,而选择下手将其杀死,乃是皇室再寻常不过的手段,见怪不怪。 顾思卿吃着菜听吴掌柜说这些,就像在听有趣的故事。 “逍遥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只怕不久之后,他就要登基称王。”顾思卿漫不经心地说着,照事情如此发展,逍遥王登基八九不离十。 吴掌柜闻言摆了摆手:“要不怎么说逍遥王是个有意思的人,他似乎无意称帝,反而对之前在越国为质子的轩辕羽格外器重,前朝的事大多交给轩辕羽来打理,我回越国之前,轩辕羽已有登基之势。” 想到离开齐国皇都时的情形,吴掌柜觉得轩辕羽大概率会登基。 熟人的名字传入耳,顾思卿一愣,不可置信道:“重用轩辕羽?” 失踪多年,突然回齐国的逍遥王、大费周章从越国逃回齐国的轩辕羽。 两个看似完全不搭边的人同时出现,不由让顾思卿想到一位故人,白子玉!怎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是的,这位逍遥王虽然与轩辕羽不曾有多少来往,但对其十分器重,而轩辕羽对逍遥王也很是信任。” 吴掌柜见顾思卿对齐国的事情感兴趣,就多说些。 顾思卿记起那日她同白子玉说起轩辕羽,白子玉就曾笃定地说,轩辕羽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认为天底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逍遥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极有可能就是白子玉。 顾思卿想了会,若白子玉真是逍遥王,这个封号,还挺是适合他。 齐国轶闻,于越国人而言,只是茶余饭后打发时间闲聊的话题,说完这些,大家仍要回归自己的生活。 顾思卿不知池鸿渊会选什么时机登基,她必须尽快选好未来夫婿的合适人选,所以这些时日,她乐此不疲地到各府去参加宴会。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精神在京中的公子里选自己的未来夫婿时,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到顾思卿手里。 顾思卿名下产业如今越做越大,为了方便处理紧急事务,顾思卿让他们有要事可以直接传信相府,所以拿到信时,她没多想便打开了。 顾思卿拆开才看到第一行字,就坐直了身子。 “是谁送来的信?哪家铺面出了什么事么?”桂花见顾思卿正色,下意识凑过来看。 顾思卿轻咳一声,抬手挡住桂花:“你先退下,有事我再叫你。” 主子鲜少这么神秘兮兮的,桂花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退了下去。 顾思卿看着桂花走远,轻吸了口气,才重新将信件展开。 方才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信上,是白子玉的字迹。他既然能够命人送信到越国,就说明他的人已经安全回到齐国。 “卿近来安好?我已安全回到齐国,数年来,我唯有一事瞒卿,想来卿近来也知晓齐国之事,那位逍遥王,便是我。” 看着白子玉亲手写下的这些话,向她表明身份,顾思卿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白子玉,果然就是那位消失许久的逍遥王。 “当年我逃离齐国,皇兄不肯放我一条生路,一路派亲卫追杀,我身陷囹圄、命悬一线,是卿出手相救,我才得以逃出生天。” 第215章 看来顾小姐回信里,是生皇叔的气了? 白子玉这封信写得很长,他在信中详细交代了当年事情的原委,顾思卿直觉,他解释如此详尽,是担心她会生气。 逃过齐国前任国君的追杀后,为了不引人注目,白子玉就先在顾思卿安排的茅草屋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数年之久。 “如今我已有自保之力,卿不要挂心,越国国都即将入秋,卿底子薄弱,万望保重自身,来日定有再会之期。” 这封信,足足用了五张信纸,字写得密密麻麻,但顾思卿很是耐心一字一句地看到最后。 将信看完,顾思卿就回卧房,点了一盏烛灯,将信烧了个干净。 齐国逍遥王送来的信,自是不能留着,她身为越国人,被发现与逍遥王有来往,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想到白子玉在信最后说的那句话,顾思卿轻哼一声,喃喃道:“这人自作多情什么,谁挂心他?向我隐瞒身份这么久,回去才说,还好意思写信来。” 顾思卿双手环胸在榻边坐下,百无聊赖地晃动双腿。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她心里反而闷闷的,上辈子,她直到死,都不知白子玉的真实身份,他还挺能遮掩。 坐在矮榻边,顾思卿盯着飘落在桌上的灰烬看了一会,烦躁地长叹一声:“真是欠他的。” 顾思卿走到桌案前跪坐下来,拿出墨块研墨,尽管心里怨怼白子玉隐瞒自己那么久,还是给他写了一封回信。 在信中,顾思卿贺他安然回到齐国主持大局,她祝他今后前程似锦、万事顺遂,至于他们二人之间,恩情已了,互不亏欠,便莫要再联系。 白子玉命人将信送出去,不到半个月就收到回信。 齐国的国都距离越国京城有一段距离,半月之内就有信机会,说明对方是向驿站要求了快马寄信。 白子玉急切地等待顾思卿的回信,想知道对方会如何响应他,拿到信就立刻拆开来看。 明灯下,女子书写的字体娟秀,让人读起来十分通畅。 但是信中的内容,白子玉看了,心里并不是很畅快。 “互不亏欠,莫再联系。”在心底里默念着这几个字,白子玉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写信给顾思卿时,他就想到顾思卿会在心里记他一笔,还真是……顾思卿的性格有些认死理,真的生了气,十天半个月这股气也不能消。 信中说什么莫要联系,无非是顾思卿气他竟然将真实身份瞒了她这么久。 当年身在异国他乡,白子玉的处境就如浮萍一般,身后是未放弃搜寻的齐国国主,他不敢轻举妄动。人从被不断追杀的日子中脱身,总会有些贪恋这份平和。 将自己的身份告知顾思卿,容易发生太多变故,有可能还会将她牵扯进来,所以,哪怕是在临行前,白子玉不确定自己能否安全回到故土时,他选择了三缄其口。 看完了信,白子玉小心地将信折迭好,收进信封之中,放到一个木匣子里锁了起来。 “皇叔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看来顾小姐回信里,是生皇叔的气了?”轩辕羽坐在白子玉边上,看见白子玉这副神情,嬉皮笑脸地调侃起自己这位皇叔来。 他猜得果然不错,皇叔与顾小姐之间,不简单。 “与朝堂上那些难缠的老臣争辩,被刁难指摘,皇叔都万事不动心,不想看了一封信,眉头就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倒真让侄儿有些好奇信上写了什么。” 他戏谑地调侃白子玉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不知死活,白子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还未与你算旧账,你自己倒不知死活撞到枪口上来。” 白子玉回齐国之后才明白过来,顾思卿之所以怀疑起他的身份,是因轩辕羽多嘴。 对于自己这位皇叔,轩辕羽很是敬重,不过他性子就是有些吊儿郎当,喜说笑。 不过,被白子玉一威胁,就老实了。真把皇叔给惹生气,皇叔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别看白子玉面容温和,在齐国朝堂之上,他有玉面阎罗之称,在他面前,说不了情。 轩辕羽托着腮,时不时看白子玉一眼,此人虽是他皇叔,但并不姓轩辕,而是随母姓白。尽管当年白子玉的生母为他筹谋至此,就连皇姓都舍去,后来继位的齐国国君也没放弃杀他。 “明日在朝堂上,那些大臣少不得刁难你,你回去将这些都看一遍,我不能回回都帮你。” 白子玉将一沓奏折与策论放在轩辕羽面前,轩辕羽是个可造之材,许多事一点就通。 皇位,白子玉不想要,他如今不过是坐镇朝堂,稳住齐国局势,等时机成熟,轩辕羽彻底可以独当一面之时,就时轩辕羽的登基之日。 “侄儿多谢皇叔费心。”轩辕羽从白子玉手里将沉重的书简、奏折接过,规矩地行了礼。 轩辕羽从书房离开,白子玉看了眼桌上的信一眼,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名暗卫随之出现。 “你安排两个人去越国,必须是轻功极好善于隐匿行踪的暗卫,让他们盯着越国殷丞相的外孙女的一切动向,与她有关的任何事,都需要及时传递回齐国告知本王。” 越国的秋格外多雨,不下雨时,若出太阳,则天有些干燥,无论哪个,顾思卿都不喜。 日复一日参加大同小异的宴席,顾思卿对一开始的还抱有热情,很快转为倦怠。但凡邀她赴宴的,都把她视为香饽饽,稍微门第高些的,多有些强势霸道。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1节 参加了多场宴会下来,顾思卿只在那些富家子弟间转寰,鲜少能接触门第不高的男子。不是顾思卿不想,而是高门显赫家的公子围在她身边,其他人不敢自讨苦吃。 如此一来,顾思卿达不到目的,反而很耗费精力,她参加宴席,也就渐渐少了。 顾思卿的一举一动,白子玉派来的暗卫都会找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到主子手里。 顾思卿身边发生的事,白子玉都知晓,其中就包括她物色合适的人物,预备成亲一事。 第216章 怎的不见柳公子与我为善? “呵,她是急着躲麻烦呢。”白子玉笑容苦涩,身为相府外孙女,顾思卿的婚事一日不定下,她身边就会整日绕着不消停的花蝴蝶,而顾思卿,最讨厌这样。 轩辕羽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看书简,不用抬头,光是听白子玉说话都能嗅到一股子酸溜溜的气味,皇叔这是为心上人择婿一事,吃味了。 白子玉只略想到顾思卿与其他男子说笑的情形,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自打回齐国以来,他就没有一日安心过,收到顾思卿在觅夫婿的消息,他想回越国去的心情到了顶峰,但他眼下还不能撇下齐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白子玉烦躁地抬起眼,扫到轩辕羽脸上露出的笑意,不耐烦地斥道:“笑什么!都是你无用!还不快些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平了顺利成为国主,本王也就不必在这为你操心。” 白子玉抄起一本奏折向轩辕羽砸去,被后者稳稳地接在手中:“皇叔为侄儿的心,侄儿极为感动,不过于大事上,自然讲究徐徐图之,还是说,皇叔嫌侄儿动作慢,耽误皇叔娶妻?” 轩辕羽最是嘴上不饶人,白子玉正为顾思卿随时有可能与他人成亲而焦头烂额,闻言脸都黑了,又是一本奏折向轩辕羽扔过去,这小兔崽子,可不就是耽误了? “诶!皇叔别生气,侄儿知错。皇叔帮了侄儿许多,侄儿焉能不争气一些?您的媳妇跑不了。”轩辕羽把白子玉扔过来的奏折放好,一脸认真地保证道。 他知道皇叔志不在朝堂,既然如此,只要是皇叔要的,他都会给皇叔寻来。他只需略使手段,那位顾小姐身边,短时间内便不会出现别的男人,他本就这么做了,不过,皇叔不知。 “别耍贫嘴,那本奏折,是给你看,不是让你放起来的。”白子玉轻叹了口气。 轩辕羽尴尬地笑了笑,把放回去的奏折重新拿了起来:“侄儿这就看!” 拜轩辕羽从中作梗,顾思卿冷眼选了半年,也没有找到合适与自己成亲的条件的男子。 京城中名门望族子弟,发觉顾思卿有择婿之意时,回回宴席都如花孔雀般围着她转。 顾思卿对高门显户的世家公子无意,奈何碍于情面,还得脸上挂着笑应付他们的示好。确定门第不高的公子不敢接近她后,顾思卿就不再参加宴席,倒时常出府去茶楼听书。 若能在茶楼里看到合眼缘的男子,顾思卿就会让人去打听那人底细,但都不太满意。她在择婿一事上受阻,反观池鸿渊,在朝堂上的势力发展可谓如日中天。 这日,顾思卿在如意阁忙完,莫名想到醉仙楼去喝几口酒,就让桂花与花生先回府。 顾思卿今日是男装,也就不拘到雅间去,只想坐在大堂里听听戏,小酌几杯就回相府。她前脚迈进醉仙楼,就听见有人在和店小二说话:“这几样各打包几分,务必包得精细。” 同店小二说完后,说话之人又说:“这些大……大哥会不会喜欢?” 被他问的人淡声回答:“会。” 忙了大半日,顾思卿有些累乏,以至于听见这无比熟悉的声音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不过她的肢体动作倒是率先做出反应,转头就走,但那人岂会让她如愿,朗声道:“柳公子。” 叫她的人声音似乎十分愉悦,他音量颇高,引起了店小二的注意。店小二不知顾思卿与他之间的事,看见东家,立即笑着迎上来:“东家来了,怎么不坐坐再走?” 店小二无恶意,只是尽自己的分内之事,热情地招待客人,何况来人还是自己的东家。 “九弟,他是你旧识?怎么我看着这位公子,也有些眼熟。”池鸿启看向顾思卿,奇道。 “难得与柳公子见面,不如一同小酌几杯,若是扭头就走,岂不是显得我们太生分?” 池鸿渊没有理会池鸿启,只管直勾勾地盯着顾思卿看。他的瞳孔,沉如不见底的深渊。顾思卿与他对上视线那一瞬,就立即低下头,心想自己出门之前应该看黄历。 “东家?”店小二见顾思卿不说话,意识到什么,后悔自己嘴快。 “既然公子诚心相邀,我岂能拂了公子脸面,收拾一间雅间出来,再送来上好的酒。” 顾思卿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让他无须介怀,尔后笑盈盈地对池鸿渊兄弟点头道:“请。” “醉仙楼柳公子常来,不如由柳公子带路。”池鸿渊倒是笑得高兴,双眼弯成月牙。 顾思卿维持着自己极好的修养,才没有对他翻白眼,旋身拾级而上,为二人带路。 店小二手脚麻利,三人才坐下,酒食就送了上来,摆满了一桌,顾思卿递给他一两赏银,柔声道:“下去吧,辛苦了。” “柳公子待人真是和善,难怪但凡与公子相识的人都与公子交好,手下的人更是忠心。” 池鸿渊此人的心思难以捉摸,他的话,顾思卿竟一时之间听不出真假来。 三个人里,唯一一个不明就里的局外人池鸿启,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 是他的错觉么?皇兄说话怎么似乎暗含机锋,但他看得出皇兄对这位公子无恶意。 “我与人为善惯了。”顾思卿不知池鸿渊说的是好赖话,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句不会出错的话来答他。对方分明看出她是随意敷衍,却不恼。 “怎的不见柳公子与我为善?” “噗!” 与池鸿渊的话音同时响起的,是池鸿启被茶呛着的动静,池鸿启惊骇地看了自家皇兄一眼,虽然此刻万分震惊,但还是手快地拿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茶渍。 池鸿渊轻瞥了池鸿启一眼,尽管他的眼神很平静,池鸿启还是立即避开他的目光。 “殿下,你我之间只有生意往来,在生意一事上,我应当还算得上慷慨,不过既然殿下有不满之处,自然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往后我会多注意。” 第217章 好起来?只怕此生都不能 顾思卿特意强调她与池鸿渊不过是生意往来,从刚才在大堂听池鸿渊说她常来醉仙楼,她就知道,这人是故意在这等着她来,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柳公子这么说,可是有些生分,若不是今日碰巧见着,平日里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 池鸿渊深深地望着顾思卿,她不是蠢人,听得出他意有所指,顾思卿一时语塞。 “殿下不是忙得很?我岂敢叨扰?”顾思卿话音刚落,楼下戏台上就传来笙乐,戏开场了。 池鸿启托着腮,从看台往下看了一眼,笑道:“是《白蛇记》,讲的是痴男怨女的故事。” 池鸿渊与顾思卿闻言面色一变,暗骂池鸿启,什么痴男怨女,净空口胡言。 “阿嚏!”池鸿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有些不解地环视周遭,寻思今日天也不冷。 因池鸿启的一句无心之言,池鸿渊与顾思卿之间的气氛变得莫名尴尬。 一出《白蛇记》还没有唱完,顾思卿就以天色不早为由,起身告辞。 池鸿渊没有拦她的理由,只能放她离开。戏台上的戏还在唱着,只不过心中牵挂的人已经不在面前。 池鸿启踱步走到窗前,抬手推开窗扉向下看:“这位柳公子是顾小姐?” 他的声音将池鸿渊的神思拉了回来:“你的眼光倒是毒辣,这也能认出。” 池鸿渊想起自己意识到顾思卿与柳随风是同一个人,还是因为选秀。 “起初有些不大确定,但顾小姐的气质其实很鲜明,这位柳公子待人有些冷清,不去看这张脸,两个人就是一模一样。” 池鸿启认人很准,顾思卿应当庆幸,她与池鸿启接触不多,不然没几日的功夫,对方就能见她的伪装看透。 “九弟喜欢顾小姐?”还是为了相府?后半句话,池鸿启没说出口。 两兄弟的关系,就算再亲近,池鸿启也不会说出如此冒犯的话。 “奈何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情。”池鸿渊斟酒自酌,喜欢她有何用呢?无意就是无意。 池鸿渊不愿去想顾思卿对自己的疏离,他有些后悔那日问她要不要与他结亲。 可说出口的话,就是说出去了,没有收回的可能。 池鸿渊在朝中拉拢人脉的手段张弛有度,对原本支持二皇子与四皇子的人也礼遇有加,他于处理朝政一事上赏罚分明,令人感佩。 支持他的人,一日多过一日,而皇帝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皇帝与池鸿渊之间,一个是日薄西山,而一个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微臣观陛下近来面色不好,可有请太医诊治?陛下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还请陛下千万要保重自身才是。” 这日早朝,殷丞相看皇帝的脸色比自个的还差,不禁感到忧心。 “不想爱卿一把年纪,还要为朕操心。”皇帝扶着龙椅的把手,身上穿着沉重的朝服,头上带着冠冕,他唯有扶着扶手才能勉强坐着。 “太医院院正每日都会为朕把脉,说朕只是太过劳累短了精神,平日里注意小心将养就是。”皇帝的脸隐在鎏冕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说话语气虚浮,就算是站在大殿最末的官员,也能听出皇帝的虚弱无力。无需多想就能明白,皇帝是在说谎。 “如此便好,陛下千万保重龙体,越国子民都仰仗着陛下您。” 殷丞相是两朝元老,对于越国国主的忠心毋庸置疑。 这些年来,殷丞相与皇帝的意见虽然偶尔相左,但皇帝知道他是个忠臣。 “老丞相所言朕记着……”皇帝话未说完,一阵秋风吹进殿内,皇帝张口说话,被秋风呛着,立即咳嗽起来。 其实只是被风呛着不是什么大事,但皇帝的身子早已经到了穹弩之末,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朝臣立马就察觉到不对。 “快请太医来!”池鸿渊沉声对殿外喊了一声,他话音刚落,皇帝就咳得呕出一口血来。 血吐在龙袍上,李德全见状惊呼出声:“陛下咳血!速请太医!” 因皇帝在殿前咳血,文武百官乱作一团。最后还是池鸿渊稳住人心,勒令所有人决不能将殿内发生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免得人心浮动。 皇帝被送回寝殿之后,就病倒了。 自他病倒,容妃每日都到皇帝的寝殿去看望,且每日都会熬补品给皇帝送去,这般关心,皇宫上下,除她外,只有皇后如此。 在皇帝看来,皇后之所以在他跟前寸步不离照顾,是出于一国之母身份的职责,而容妃,本可以不来,但她却对自己如此用心。 “陛下,这碗参汤,臣妾煨了整整一夜,宫婢笨手笨脚,臣妾不放心,便亲自看着,望陛下喝下之后,能快些好起来。” 这日容妃照常到皇帝寝宫看望,将炖着汤药的药盅端出来时,颜色清亮的参汤散发着阵阵药香,竟然不是难闻苦涩的气味。 “爱妃在参汤里放了什么?”皇帝顺着容妃的搀扶坐起来,好奇道。 放了什么?当然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好东西,容妃如此想着。 “放了些不破坏药性但是味回甘的药草,如此一来参汤就不会苦涩,好入口。”容妃把参汤递给皇帝。才病倒没几日,皇帝瘦得厉害,脸已经瘦得皮包骨。 容妃将皇帝有些凌乱的鬓发绾到耳后,轻叹了口气:“陛下瘦了。” 她说话时,眼底满是对皇帝的心疼。皇帝将她的心意看得朕,本来有些沉郁的心情开朗许多,皇宫里,到底有人真心关心他。 “爱妃无需担心,能得爱妃如此用心照顾,朕必然会尽快好起来。”皇帝握住容妃的手,两人对视着,相视一笑。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2节 容妃听他说最后那句话,只是笑,心想:好起来?只怕此生都不能。 皇帝看着容妃脸上的笑,有些恍惚,像回到了容家还没被阖府抄斩前。从前容妃就很爱笑,从冷宫出来之后,她虽然温柔,但极少有笑的时候。 第218章 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今朝他一位容妃对他用情至深,尽管被他伤害,也对他爱得深沉,头一回对当初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处置容家的人,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身为国主,他不得不多做考虑,容家的人手握重兵,他身为皇帝着实不能安心。 “爱妃,这些年,你有没有怪过朕?”鬼使神差的,皇帝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皇帝从前不曾放在心上,也没有因此内心受过谴责。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巩固越国江山的事,容家的那些人命,他不过是为了斩草除根。 他开口问时,容妃正好转头去把药盅放回食盒里。 闻言,容妃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等她抬起头,眼神已恢复一贯的平和。 “陛下是为了越国的江山,自有自己的考虑。”容妃这一回答四两拨千斤,皇帝盯着她的眼,见容妃只是柔和地看着自己,才稍稍宽心。 “你费心为朕熬药,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皇帝心疼地轻抚容妃的脸颊,他虽想容妃一直陪着自己,但不想她受累。 “臣妾先回去,陛下好生休息。”容妃提起食盒行了礼就退下。 离开时,容妃没有停留与回头的意思,走得干脆。 她走到门口时,迎面撞上去熬粥食回来的皇后,态度很是恭敬地对皇后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不曾迫害过自己,至于废太子,与自己儿子关系不错,所以在后宫中,皇后是容妃少有的不讨厌的人。 “妹妹又彻夜为陛下熬参汤,真是辛苦,妹妹也要顾好身子才是。”皇后性情温和,加上是江南女子,声音和很是软和好听。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哪里能及得上娘娘御前侍疾辛苦。臣妾就不打扰娘娘,先行告退。”容妃说罢福了福身。 皇后点了点头,容妃就退了下去。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容妃的背影,收回目光,慢步走进内殿。 服下参汤,皇帝已经睡下,皇后见状让人把粥先拿下去。 皇后远远地坐在矮几边,处理着这些天堆积的后宫事务。 处理完宫务,皇后顺带看了来探望皇帝的妃嫔、皇子的记档,妃嫔里,数容妃来得最多。 这些天,一起用饭时,皇帝时常念叨容玉儿对他情深义重,皇后身为正妻,从来都是安静地听着,眼观鼻鼻观心。 容妃确实日日都到这来看皇帝,不过真心么?依她看,未必。 同为女子,皇后知道,女子喜欢一个人时,眼神绝不是容妃看皇帝那般,不过皇帝自己,在后宫就没有过真心,自然就不知真正爱人是怎样。 “娘娘,下雨了。”跪在案边帮皇后研墨的宫婢小声开口。 皇后看了眼风雨如晦的天幕,神情平静:“将大殿的窗关好,别让陛下着凉。” 她稳坐后位多年,不是她多擅长勾心斗角,而是很知道皇帝想要什么,她极力让自己学会察言观色,所以她能猜到,容妃送来的参汤不简单。 不过,那又如何?皇帝大势已去,她不妨送容妃母子顺水人情。以容妃母子为人,她只需安分守己,就能和儿子安然度过余生。 “今年的天气真是奇怪,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天了?”宫婢将窗关好,忙帮皇后在案几上点了两盏油灯照明。 “今年的秋,怕是多事之秋。”皇后拿起桌上的凤印,在处理完的宫务文书最后盖上一个印。陛下这一病,想来是不能好,而距离池鸿渊登基的时间也不远了。 如皇后所料,皇帝病倒,起初只是小病痛,之后很快就生了一场重病。 起初还能起身,后来病得虚弱,不能上朝,精神一日比一日短,只能颁布诏书,命池鸿渊以储君身份代理朝政。 无独有偶,就在池鸿渊的计划将定时,齐国那边,轩辕羽在前朝亦是平步青云。 “支持前太子的人都转去支持了三皇子,不过那些人只是乌合之众,目的无非是让三皇子成为傀儡,自己都存了私心,自是翻不出风浪。” 御书房内,白子玉将近日记录的齐国上下要事的书简递给轩辕羽看。 “他们一直在前太子意外身亡一事上做文章,说我弑父杀兄,真是可笑。” 轩辕羽一卷一卷书简看过来,书简上讨伐他地那些书简,他看得多了。 他回齐国之前,齐国的内政本身就已经乱作一团,国主软弱,太子暴戾不仁,不少小人不是想着救国,而是想从中谋利。 前朝之争,有人设计害死了前太子,而齐国国主因为受不了打击暴病身亡。 在这个时候轩辕羽回到齐国,他们当然就乐得将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来。 可笑。 到底是谁动的手,他们不是清楚得很?不过是想要更多的利益,所以乐得推出来一个替死鬼。只不过他们没想到,逍遥王会回来。 “人言可畏,你既然要成为一国之主,就得让子民都臣服于你,不过好在我们的计划,很快就能有结果。” 轩辕羽将一封才看过的密信烧掉,轩辕羽想在齐国朝政一团乱麻时登基,就必须要拿出让人信服的政绩来。 很快,就会有人按捺不住,将政绩送到轩辕羽的面前。白子玉手段了得,将前朝那些不安分的人压得死死的,而轩辕羽展现出自己非一般的治国之才。 谁是合适的帝王人选,显而易见。暗地里蛰伏的人,有些坐不出了。 半月后,三皇子举兵发动政变,带兵围宫,他置全城百姓性命于不顾,竟然和楚国的人连手想攻进齐国国都。 好在被轩辕羽及时带人拦截,三皇子被斩杀于宫门前,楚国派来的细作被送回楚国去,一同送去的还有一封信,那之后,楚国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经此一役,轩辕羽名正言顺以皇子身份登基,成为齐国的新国主。 “皇叔,送去越国的消息还是没有回信么?”轩辕羽来到白子玉的寝殿,就见他皱着眉。 第219章 白子玉半夜翻墙 三皇子造反,带着重兵逼宫的时候,都不见皇叔眉头皱一下,能够牵动他的心神的,只有远在越国的那位女子。除了她,轩辕羽想不到别人。 “早知道皇叔对她如此在意,当初回齐国的时候,侄儿就应当帮皇叔把她抢过来。” 轩辕羽在桌案前坐下,就看见桌上放着好几封信,都写着:顾思卿亲启。 瞧见这么多封信,轩辕羽有些咋舌,皇叔竟写了这么多信。 “你有这个本事?”白子玉冷着脸瞥了他一眼,轩辕羽立即乖顺了。 他确实没有这个本事,当时他要是把顾思卿带上,只怕不能安然离开越国。 “其实如今齐国的局势已经定下来,皇叔如此挂念顾小姐,为何不去看她?” 轩辕羽抬手想戳一戳那些信,还没碰到,就被白子玉先一步将他的手拍开。轩辕羽递给他一记‘真小气’的眼神,倒是没再动。 “这两个月来,我每日都会让人给她寄去一封信,有一些还会提前写好,就是怕寄迟了,但她从没有回过一封。” 白子玉将整理迭起来,他送去给顾思卿的信,如同石沉大海。若非寄信的是自己的亲信,保证信一定送到了顾思卿的手中,他都要怀疑信是不是遗失了。 听到这,轩辕羽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皇叔是担心去了越国,自己的心上人不愿意见自己。 “皇叔在朝政上手段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怎么到一个女子身上就畏畏缩缩起来,你既然如此想念她,又何须怕她愿不愿意理你?” 白子玉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不接话。 轩辕羽见他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立即提笔给他写了过关的文书。 “皇叔,侄儿劝你还是别有太多的顾虑,想见她,去见就是,顾小姐一直在寻觅夫婿的合适人选,皇叔就不怕她真的与别人结亲?” 说罢轩辕羽抿了抿嘴,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只怕顾思卿早与人成亲了。 “你没有喜欢过人,哪里懂得这些。”白子玉白了他一眼,在他眼里,轩辕羽就是个没有谈情说爱过的小毛孩。男女情爱,以及在心上人面前的犹疑,他自是不能理解。 “侄儿确实没有喜欢过人,也不知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但侄儿知道,对在意的人犹豫不决,他日若是因此不能与其相守,会悔之晚矣。” 想到那位貌美的相府小姐,轩辕羽不认为自己那点手段能够阻她的婚事多久。 且他发觉顾思卿找夫婿有些着急,急着想与人成亲,应当是有什么缘故,在这种情形下,更是阻不了多久了。 白子玉久久不语,轩辕羽一个事不关己的倒先急了,刚想说皇叔怎么如此磨叽,白子玉就猛地站起身来。 他的举动太过突然,轩辕羽被吓得一激灵:“皇叔你这是做甚!” 白子玉从他面前拿过通关文书,笑道:“去越国,以免来日悔之晚矣。” 齐国朝堂上的奸臣,白子玉已经拔除地差不多,以轩辕羽的能力,治理齐国对他而言不是难题,齐国在他的治理下,必然能欣欣向荣。 既然能放手,白子玉没必要像守着孩子一样守着轩辕羽,那样反而会影响到轩辕羽在朝臣心目中的威信。 回齐国时,白子玉没有带什么,离开时,他一样是孑然一身。 “皇叔还会回齐国么?”白子玉临行前,轩辕羽亲自来送他。 轩辕羽站在马下,仰头看着白子玉,他有直觉,皇叔以后不会回来了。 “你可以到越国来看我,不过我偶尔心情好,也许会跑回来看你。别以为我远在越国就不能将你奈何,我若得知齐国不好,立刻回来找你算账。” 白子玉虽是这么说,却很严肃地帮轩辕羽正了正衣冠。 齐国的担子,今后都将落在轩辕羽身上,白子玉倒没有不放心,就是想到自己这个傻侄子以后孤军奋战,多少有些心疼,但王者之路,便是如此。 “侄儿希望皇叔回来,是想侄儿,不是回来找侄儿算账。侄儿祝皇兄一路顺风,与顾家小姐若是重修旧好,还请修书来告知一声。” 轩辕羽向后退了两步,让白子玉方便调转马的方向。 “一定!珍重!”白子玉说罢,扬鞭策马而去。 出了齐国的关隘后,白子玉一路快马加鞭往越国赶,只为能够早日见到顾思卿。 越国京城巷子里的宅子,是他早年时买下来的,所以回来后,他仍住在那。 半年没有回来,宅子里四下落了灰,不过药草味仍在。嗅到熟悉的草药气味,白子玉紧绷着的精神才放松下来,从今往后,他不用再担心被追杀,不用小心翼翼度日。 宫里燃的龙涎香虽然名贵,但没有这一屋子的草药香得他的心。 “卖豆腐!卖豆腐咯!才磨好的豆腐!”小商贩的叫卖声从巷子里传来。 有别于皇宫里的烟火气,一如豆腐的清香在巷子里弥漫着。 白子玉一愣,随即快步推开门去将小贩拦住:“要一块豆腐!还有,这些肉怎么卖?” 回到京城之后,白子玉就先在旧居住了下来,想着之后找机会,再到相府去看顾思卿。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3节 不然自己这样贸然地到相府去,只怕顾思卿也不愿意见他的。 白子玉到井边挑水到厨房做饭,打了水上来,看到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脸时,嘴角抽搐了一下:“确实应当过些时日再去见她。” 水面上倒映出男人的脸,因为连日赶路,他的胡子没来得及收拾,看起来胡子拉碴,头发更是因风尘而有些粗糙,不复往日翩翩公子形象。 白子玉在住处过了两日,到第三日夜里,终于再忍不住,仔细收拾一番之后,拿出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将头发束好,来到相府围墙外。 相府不是将军府,虽然有人巡逻,但看守不会太严格。不过,也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有胆子半夜三更爬相府的墙,相府还未碰到过这样的事。 白子玉站在围墙下,轻吸了口气,轻轻一跃攀上墙,动作轻巧地从墙上翻了下来。 第220章 王爷这般偷偷摸摸,我还以为是采花贼 他的习武虽然只是半吊子,但只是翻墙这样的事,不至于将他难倒。 月上中天,如银纱般的月光笼罩着相府,白子玉借着夜色之便,轻易找到顾思卿的住处。 之前他来过相府为甄夫人诊治,所以知道顾思卿住在哪。 顾思卿夜半无眠,让人在廊下摆了一张矮榻,让桂花与花生不必跟着伺候,她只想静静地吹着晚风看会书,困了自会去睡。 在相府的地界上,桂花与花生都觉得不会有什么事,知道主子心里烦闷,也就退下了,不想这正巧给白子玉钻了空子。 白子玉悄无声息避开相府的人,来到顾思卿的院子外,透过镂空的梅花窗,看见院子里的行灯亮着,照见廊下躺在矮榻上的女子。 她向廊外侧躺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烛光将她的脸照得很清楚,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白子玉对她的思念之情翻涌,竟有些近乡情怯。 她的面容被烛光描摹地很清楚,看她没有瘦,反而圆润了些,这才放心。 在院墙外站了好一会,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视的人,白子玉才回过神,偷偷摸摸地翻过院墙,避开外面巡视的人。 他翻过的那堵墙,正好就在回廊一侧,在夜色下,任何动静都被放大。顾思卿听见动响,忙合上手里的书坐起身。 她一坐起来,就看见回廊尽头站着一道黑影,看身形也不是她院子里的下人,那边没有门,来人显然是翻墙进来的! 来人身形高挑,可以看得出是一名男子。顾思卿呼吸一滞,采花大盗,她只在话本里看过,或是听外头的那些传闻,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见。 “来……”顾思卿深吸了口气,正打算大声叫人。 才起了个头,那人就急忙开口:“思卿,是我。” 顾思卿才起势,认出是白子玉的声音,立即偃旗息鼓。 她扫了一眼院子与下人住的厢房方向,把话本搁在一旁的矮几上,起身想白子玉走去:“原来是故人,王爷这般偷偷摸摸,我还以为是采花贼。” 她身着月牙白的寝衣,于月光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时,白子玉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在随之放轻。 “是我唐突了佳人,在此向你赔个不是。”白子玉望着她,舍不得移开眼。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白子玉舍不得不去看,在齐国时,他日日想见的人此刻见到了。 月光如炼,今夜的月色,仿佛为顾思卿而生,白子玉想起了两人初见,顾思卿身着月牙白的衣裙,有些犹豫地向他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问他‘怎么了’。 她还愿意和他说话,还愿意向他走来,是不是说明,顾思卿不生他的气了? 白子玉才这么想着,顾思卿距离他只有数步之遥时,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白子玉:“……” 顾思卿将他吃瘪的样子看在眼里,抬脚迈进书房时,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让他瞒她! “何时回来的京城?夜半造访相府,不知王爷意欲何为?若是王爷是来当说客,要我帮你做什么,那可是不能的,我不会将相府置于通敌叛国、受人指摘的境地。” 顾思卿示意白子玉进书房,然后将门关上。不然桂花待会若是出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个男人,少不得叫嚷开来,她可不想头疼地去辩解什么。 至于她说的话,只是为了膈应白子玉,以白子玉为人,当然不会陷她于不义,何况他但凡了解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因为任何事去损害殷丞相与舅父辛苦经营的声明。 “思卿,我回来,便不再回齐国去,我在这,只是白子玉,不是齐国的王爷。” 白子玉知道顾思卿是故意说话刺他,但他没有脸让顾思卿别阴阳怪气称他为王爷。 原先顾思卿生着闷气,这些天早消下去,这会乍然看见这人,怒气又被重新勾起来。 闻言,她单手撑在桌案上,不禁笑出声,不过笑声里饱含讥讽。 笑够了,顾思卿才转过身,直视白子玉:“王爷长途跋涉回齐国,稳住时局好不威风,谁不知逍遥王的名号?王爷不继续在齐国当你呼风唤雨的逍遥王,乐得逍遥自在……” 她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直到白子玉脸色不好看,她才道:“又来越国做什么?” 齐国新君登基,风声已经传到越国京城,顾思卿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白子玉以逍遥王的身份推举轩辕羽登上帝位,轩辕羽自己也很争气,以自己的能力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让顾思卿更想不到的,是白子玉今夜会出现在此。 被顾思卿刺地如芒在背的白子玉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嗫嚅道:“其实,也没有逍遥自在,逍遥王不过是个封号,我回去,非但没清闲片刻,反而被一堆破事闹得头疼。” 回齐国之前,白子玉就已对齐国之乱有一个心里预设,但真实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 太子意外丧命,国主急病亡故,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将齐国的朝堂搅地乌烟瘴气。 白子玉回去得迟些,轩辕羽其实也能釜底抽薪,只不过那样会死更多人,齐国的命脉也会受到严重损伤,只怕更严重些,还会有灭国风险。 “再头疼,王爷还不是甘之如饴地回去接下了这个烂摊子?”顾思卿皮笑肉不笑道。 “思卿说得在理,我这不是悔之晚矣么?所以那边的事一定,我就收拾包袱回来了。” 白子玉凑到顾思卿的跟前,眯眼笑说:“你瞧,还是在你身边当我的神医好。” 知道他是耍贫嘴,顾思卿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随手从桌案上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今夜没什么风,加上天有些干,难免让人有些心浮气躁,顾思卿的脸色更不好。 这个人走的时候,只和她匆匆告别,处理完齐国的事,又悄无声息地回到越国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似乎,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就连今日他翻墙进相府也是。 第221章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这些天过得好不好 屋内没有燃香,不过残留着平日里点香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艾草香气。白子玉见顾思卿看都不看他,有些嗫嚅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别生气,为我气坏了身体,不值当。我欠你一个解释,你不理我,是我活该。至于当初我隐瞒身份,确实是无奈之举,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你也许不知……” 白子玉对顾思卿讨好地笑了笑,有些忐忑地睨了顾思卿一眼,怕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所幸,顾思卿没有打断他,白子玉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往下说。 “皇兄当年忌惮我,派人一路追杀我到越国仍穷追不舍,追随我的几位亲信皆为此丧命。当时你救下我,我心存感激,但我委实有些杯弓蛇影,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秘密,只有不说出口,才是最安全的,白子玉不想因一时大意,再招致杀身之祸。 听白子玉说起往事,顾思卿记起救白子玉的情形,他蓬头垢面倒在灌木丛中,衣裳上沾了血,看起来又惊悚又落魄,发现他还有呼吸,顾思卿才救下了他。 说到动容处,白子玉自己也有些晃神,笑容苦涩道:“当年我不知你是否有别的身份,待我确定你只是柳明月,后来又没有找到能顺其自然开口的机会。” 说罢,白子玉摇头轻笑,他若无端端说自己是齐国逍遥王,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怪异。 “你最近过得如何?我写了很多封信给你,但都没有收到回音,这些天我,很是挂念你。” 挂念你三个字,白子玉说得郑重其事,他如此正色,让顾思卿整愣了一瞬,下意识就想嘲讽他说:日理万机的逍遥王,居然也有功夫挂念她? 转念想到白子玉逃亡到越国的一路坎坷,挖苦他的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你让人递来的信,我都有收到。”顾思卿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白子玉隐瞒身份是为自保,她不好谴责,但想到这厮瞒她这么久,她心里难免有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这些天过得好不好。”白子玉不依不饶地缠着她问同一个问题。 “尚可,就是忙了些。”顾思卿捧著书,看似看得认真,实际上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尽管顾思卿回答得漫不经心,对他的态度也是爱搭不理,白子玉也高兴:“在忙些什么?” 顾思卿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没有理他,白子玉见她没赶自己走,倒很心满意足。 他见顾思卿看书,就另拿了一盏油灯过来,点亮为她照明,免得夜里看书伤了眼睛。 “回齐国这些时日,除去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其实也不是没有趣事,在前朝有一位老臣一直对轩辕羽不满,有一日,他故意偷偷半夜跑去吓那位大臣,翻墙的时候还险些摔了腿。” 轩辕羽是一个性情呈两极分化的人,心思深沉的同时,又怀着少年人的天真与调皮。 想到轩辕羽顶着那张光风霁雨的脸翻墙,还险些摔倒,顾思卿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她用力抿着嘴,白子玉见她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便兴趣盎然地接着往下讲。 “还有,因我暂代摄政之权,为处理朝政之便,就住在宫里,轩辕羽为避嫌,住在宫外,不过偶尔需要商议要事,他就会夜半悄然进宫,有一回翻墙时踩落砖瓦,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白子玉说的,都是轩辕羽的糗事,此刻正在齐国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新国主打了个喷嚏,殿内伺候的宫人看了眼紧闭的窗,小心道:“陛下,可需要点暖炉?” 轩辕羽用帕子擦了擦鼻翼,皱眉道:“不必,朕不冷。也许,是皇叔想念朕。” 可怜的轩辕羽哪里得知,他的皇叔正拿他的笑料逗自己的心上人。 白子玉滔滔不绝地说着齐国往事,顾思卿从他说的那些事里,抓到了一个奇怪的华点:“你们齐国人,似乎都格外喜欢翻墙,这是你们齐国人的特殊技艺?” 轩辕羽,堂堂齐国皇子,如今的齐国皇帝,隔三差五翻墙,很是搞笑。 白子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嘴角抽了抽,辩解道:“情况特殊。” “所以今日逍遥王翻相府的围墙,也是情况特殊?”顾思卿似笑非笑道。 没等白子玉说话,顾思卿紧接着道:“王爷说了许多齐国趣事,我这也有一件与越国有关的要紧事,按照眼下局势发展,应当过不了多久,池鸿渊就会登基。” 说到池鸿渊,顾思卿才放下手里那本压根就没看进去的书。 “池鸿渊当初和我提过,问我是否愿意与他成亲,我一直为此事感到惴惴不安,他一旦登基为帝,要我成为他的妃子,不过一封圣旨的事。” 因此,顾思卿一直关注着前朝的动向,怕的就是她一旦错过什么,一旦池鸿渊登基,她的婚事未定,就难逃入宫的命运。 “你可选到合适的结亲人选?”白子玉问出这句话时,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心翼翼。 顾思卿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复杂道:“千挑万选,也没有很合心意的,不过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 说罢,她抬起眼帘,对上白子玉那双仿佛蕴含着一股清泓的眼眸:“王爷真会赶趟。” 白子玉呼吸一滞,有些忐忑地去揣测顾思卿这句话的意思,但又不敢想。 “我?”白子玉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以为自己碰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顾思卿点点头:“自然,我已准备成亲,相府随时可以开始准备,王爷回来得正好,赶上趟喝我的喜酒,如此荣光,不是谁人都有。” 空气中,顾思卿听到有什么碎掉的声音,白子玉的笑容僵在脸上,笑不是,不笑也不是,脸上神色变化,好不精彩。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4节 “看王爷脸色,看来是不愿意?那真是可惜了。”顾思卿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用余光去看白子玉时,顾思卿在心里冷哼一声,她非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第222章 你与我之间,知根知底,选我如何? “虽说这桩婚事是假成亲,但本质也和真的差不多,反正之后,我也不会再与人结亲,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和这位夫婿和离。” 顾思卿托着下颚,都怪池鸿渊,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要牺牲掉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说,还得提防未来夫婿不会反水。 每听她说一句话,白子玉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就连窗外吹进来的清风,也不能散去他内心的烦闷分毫。 白子玉眼底映着忽明忽灭的烛光,他不敢抬头看顾思卿,垂着眼闷声问:“你,是不是选好合适的人选?” 回越国途中,他没有再让人关注顾思卿的一举一动,是以她近日如何,白子玉确实不知。 不过,顾思卿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夫婿人选,他并非不知情。 就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她竟然已经筹备好了一切么?快马加鞭赶到越国,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合适的人选,这个问题将顾思卿问住,到底要怎样的人才算合适? 唉,真是麻烦,都怪池鸿渊,顾思卿心烦至极,暗暗将池鸿渊骂了不知几遍。 “阿嚏!阿嚏!”池鸿渊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抬手按住古琴的琴弦。 “时候不早,九弟不如回去休息,就是明日再到皇兄这来也无妨。” 池鸿睿坐在软榻上,双腿垂在榻边,腿摔伤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跪坐。 “臣弟无妨,方才只是莫名有些想打喷嚏,待臣弟将这支曲子为大哥弹完。”池鸿渊敛了神色,继续拨弄琴弦为他弹奏。 池鸿睿看着弟弟极力开解自己,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早看开了。 当初母后劝他,他已经想明白,他确实不是做太子的料。不说别的,光是那些成堆的奏折,他看到就头疼,根本处理不来。 琴音沉着古朴,池鸿睿听得入神,最后一个音止住时,兄弟二人同时回神。 “九弟的琴音愈发进益。”池鸿睿拂掌赞池鸿渊的琴艺。 “大哥,我的琴,是你教给我的。”池鸿渊无奈地看了池鸿睿一眼。 池鸿睿于朝政之上没有才能,琴艺却十分了得,有大师风范。 池鸿睿打了个哈欠:“这不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我弹的琴,可没有你这般有灵气。你呀,快回府休息,快别吵我。” 大皇子面色嫌弃地摆了摆手,催着池鸿渊快些走。 池鸿渊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臣弟过两日再来。” 池鸿渊离开大皇子府,回府途中经过相府,抬起车帘,远远看了一眼相府的大门,又将帘子放了下来。侍从将主子的举动看在眼里,迟疑地问:“殿下可要去相府坐坐?” “深夜造访相府,落在别人眼里像什么样子?二皇子与四皇子眼下可正愁抓不到我的把柄,回府吧。”池鸿渊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 他若是知道,此刻白子玉正在相府与顾思卿同在书房说话,只怕他什么二皇子、四皇子都顾不得。就是路过相府口渴,来讨口水喝这样的借口他也能想得出。 “在想他么?”白子玉见顾思卿沉默着不说话,看她神色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顾思卿看了白子玉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漫不经心道:“我细心挑选了数月有余,没有哪位公子让我特别满意。” 想起那些世家公子,多有纳妾的,顾思卿不想与那些小妾缠斗。 至于肯入赘的,目的多有不纯,顾思卿挑来选去,都觉得不合心意。 “我打算,先找一个好拿捏地,先成了亲再说,不然等到池鸿渊成亲,到底选谁,可由不得我。”顾思卿无奈苦笑。 眼下选的夫婿,就算再不满意,好歹还能够自己选。 挑挑拣拣,错过了最好时机,池鸿渊登基,下诏命她入宫,到时抗旨不遵是死罪,还会牵连相府,她才不想为人刀俎。 白子玉眸光一颤,一点星火在他心里点燃,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他的内心。 “小姐?”廊外传来桂花的声音。 顾思卿身形一僵,立即将白子玉推到屏风后让他藏好,然后快步出了书房。 “我记起前不久买的一本书还没看,就到书房翻找,我还不困,你歇下吧,我待会看累了再回房休息。” 顾思卿向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松了口气。若被人发现她半夜在屋里藏了男人,就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好在她时常看书看得起兴了,便会独自一人看书到深夜,桂花困得厉害,揉了揉眼,让顾思卿注意别着了风就回去歇息。 目送桂花走远,顾思卿才松了口气,转身回书房。 书房的门将将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白子玉高大的身躯,顾思卿面色剧变,立即进屋将门关上:“你发什么疯?” 他站在门后,若这会是桂花推门进来,顾思卿不敢想那是何等情景。 “你说,你尚未选好合适的结亲人选,是也不是?”白子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是,有何见教?”顾思卿被他缠得有些心烦,寻思要怎样将他打发走才好。 顾思卿在矮几前坐下,拿起一颗核桃捏开,挑出核桃肉吃了起来。 “既然你还未选到合适的人选,你与我之间,知根知底,选我……选我如何?” 白子玉目光诚挚恳切地与顾思卿对望,盼她知自己用心至诚。 白子玉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加上顾思卿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整个人怔坐在桌案前。 “考虑你?”顾思卿从未想过与白子玉成婚,他从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白子玉样貌出尘,犹如谪仙,更是受世人崇敬的白神医。 顾思卿从来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在她看来,能让白子玉看上的,应该也是神仙一样的女子才是,而她,显然与此不搭边。 一句话听在两个人耳朵里,就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就如顾思卿疑问的是白子玉怎会有这样的想法,白子玉则理解成顾思卿在问,他有何优点可以堪配她,成为她的夫婿。 第223章 我心悦你,想予你余生幸福 白子玉轻咳了一声:“咳,思卿想想,我怎不比那些不知根底的男子好?” 顾思卿被他的模样逗笑,示意他坐下来,神色玩味:“说来听听。” “思卿有倾城之貌,而我样貌也还算得上霞姿月韵,与你,乃是郎才女貌,谁人会觉得不相配?再有我医术厉害,与我成婚,可保你一世康健。” 他当真开始细数起自己身上的优点来,说着自己的可取之处侃侃而谈。 “除去医术外,我用毒也得心应手,无人能在我眼皮底下害你,我也能将所有学识倾囊相授,让你有自保之力。还有,我这人,性格极好!”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他说自己性子好,顾思卿“噗嗤”笑出声来。 白子玉撇了撇嘴,郁闷道:“我待你,不是素来温和么?” 顾思卿强行忍住笑意,摩挲着下巴,做出认真的样子来点了点头。 “我们俩兴趣相投,日后就算你看不上我,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子终究也难不到哪里去,不至于相看两厌,你说是也不是?” 他极尽口舌之能,将自己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也不贬低他人,只说自己自身条件如何,偏偏他说得很在理。 就是看着他一本正色推荐自己的模样,将顾思卿逗得发笑。 “从前我怎么没发现,白神医原来如此自恋?就差夸自己是神仙。” 顾思卿掩嘴轻笑,顺手递给白子玉一把自己才剥好的核桃仁。 白子玉接了过来,欢喜道:“齐国有一样点心,是用糖浆与核桃仁熬制而成,味道香酥味美,回头我做给你吃。” “看来回齐国一趟,白神医学了不少本事。”顾思卿打趣道。 两人分隔的时日不算长,但白子玉回到京城,又与她坐在一起说话,顾思卿觉得两人又似回到了从前。 “想到你也许爱吃,就学了。”白子玉吃着核桃仁,想起在齐国的日子,他只有做些与顾思卿有关的事,才不会觉得太难熬。 两人坐在烛光下,彼此说着这些天身边都发生哪些趣事,因白子玉隐瞒身份而生出的隔阂无形之间已经消散。 说到最后,话题绕回顾思卿挑选夫婿是何等艰难的问题上时,顾思卿支着下颚,看向白子玉,有心捉弄一下他,便笑问:“你怎会想做我的夫婿?” 顾思卿食指在脸颊一侧点了点,粲然一笑道:“莫不是,白神医喜欢上我,所以不远千里到越国来,今日又多番试探,就是为了趁机名正言顺与我成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思卿逗白子玉惯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谁知她此话一出,本在与她说笑的白子玉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顾思卿心里一咯噔,手背上寒毛竖起,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白子玉端坐于她对面,双目炯炯有神,一本正经道:“还真是。” “真是什么?”顾思卿有些怔然。 在她印象中,白子玉从不将娶妻生子纳在他的人生规划之内。 他醉心研究医术,也不曾对谁动过心,顾思卿都以为,他也许会此生不娶,独自一人度过余生。 她之前身上负担的东西太过沉重,以至于整个人身上都充斥着戾气。 她混迹于生意场上,为人处世算得上圆滑,这些应当都是白子玉不喜的。他喜欢自己?喜欢她什么?顾思卿不觉这么想着。 顾思卿的思绪被白子玉的一番话冲散,她惊讶于白子玉坦白的情意,有些不敢置信,这个人,喜欢她。 白子玉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襟,想到自己来之前已经刮过胡子,松了口气。 “我对思卿的心意,绝无半分虚情假意,我心悦你,想予你余生幸福,你不是需要依靠他人而活的人,你与我成亲,你照样有自己广阔的天地,我不会困住你。” 表明自己的心意,本就是一件值得严肃对待的事。白子玉本还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若不说得严肃些,只怕顾思卿要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你之所以想成亲,不过是想摆脱池鸿渊的威胁,我愿意帮你,我愿意成为你名义上的丈夫。我们成亲后,你一日不喜欢我,我们就做一日有名无实的夫妻,九殿下就算为帝,也不能将你如何。” 这并非他夸大其词,白子玉确实有护住她的能力。 就算池鸿渊今后不甘心,想不顾天下之大不韪,强娶顾思卿,白子玉也能搬出自己齐国逍遥王的身份,让池鸿渊心生忌惮。 何况如今看池鸿渊的行事作风,他有明君之风,想来不会做那样下作的事。 白子玉顿了顿,耳根不知何时烧得通红,有些磕磕绊绊道:“若是以后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你亦心悦我时,我们再做真夫妻。” 顾思卿怔怔地看着他,揣度他话中真假。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5节 她重活一世,也算是成过两回亲,虽说成亲的都是同一人。进相府前,她从未听除了母亲之外的人说过,喜欢她。 尤其是白子玉表达出来的这般诚挚的情感,顾思卿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下意识不愿意去相信。 天底下怎会有人愿意这般谨小慎微地爱一个人,必定有所图谋。 可顾思卿转念一想,白子玉能图她什么?白子玉身为齐国逍遥王,名利皆有,若是图她那几家铺子,也犯不上。 “你可有想过,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 顾思卿之所以急着成婚,本就是带着目的性,这门婚事,不涉及她半分真情实意。 选了门第低的男子与自己成亲,那人与相府沾亲带故,家族也能借势,顾思卿也会给他些银钱,就算是给那人帮她解了燃眉之急的报答,但是这些,白子玉都不需要。 在对方单方面付出的情形下,顾思卿不想诓骗他,白占人家的便宜,她心里觉得怪得很。 成婚只是幌子,顾思卿不想白子玉抱有幻想,喜欢一事,哪里说的准,也许她一辈子都不动心,不是不可能的事,白子玉如心怀想法,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224章 谁要你的心? 白子玉双唇微启,打算开口,顾思卿却先抬手制止了他:“罢了,我们,不合适。” “不试试怎知合不合适?相府外孙女的身份,注定会为你惹来麻烦,你选定的夫婿,若每日费尽心思去暗算你,你难道能保证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不中他的计不成?” 听到那句‘不合适’,白子玉有些急了,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跟着紧握成拳。他赶到越国,就是为了同顾思卿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有私心,不想看着她与别的男子成亲。 “我以我毕生医术起誓,与你成婚之后,会尊重你所有抉择,决不强迫于你!” 白子玉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有了几分要上战场杀敌的将士气概,顾思卿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他说得不错,选定的夫婿人选,她并不能确保那人会不会生二心。 只要白子玉往跟前一站,又有这些先行条件在先,任是谁来,都会逊色于他。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顾思卿眉头紧锁,考虑他所言的真假,他说的若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白子玉与她相识多年,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会尴尬。 白子玉坐得更端正,肃然一字一顿道:“绝对认真,若有一字虚言,教我医术再无进益。你哪日不信,就是将我的心剖出来给你,我也心甘情愿,不,就算你此刻要,我也给你。” 白子玉说得信誓旦旦,态度之诚,誓言之毒,都让顾思卿惊讶万分。 他起的誓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可医术在于白子玉,重要程度等同于自己的生命,只是死去,尚不可怕,而医术止步不前,定让他痛不欲生。 与他认识这么久,顾思卿还从未听他拿自己的医术起誓,有关医术之事,他都很慎重。 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他竟然拿自己的医术来发毒誓,顾思卿说不惊讶是假。 “谁要你的心?”顾思卿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他何时学会说这些让人耳热的话? “那,你觉得如何?我的提议可否?”白子玉忐忑地凝视着顾思卿,等她一个答案。 白子玉的声音如同魔音绕耳,在脑海中盘桓不去,顾思卿脑子一抽,就点了头。 “你答应了!”白子玉虽是盼着顾思卿同意他的提议,但不敢去想自己真能与她携手白头。 白子玉激动地站起身,又重复了一次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你当真答应了?” 因高兴的缘故,他面颊涨红,耳根更是红得仿佛能够滴出血来,这副模样,顾思卿从未见过。可实际上,在头点下去那一瞬间,顾思卿就后悔了,她根本没有想好要与谁成亲。 顾思卿双唇微张,看他如此高兴的模样,哪里说得出自己反悔了的话来,让他伤心。 一句话在口里千回百转,最后吐出一句与想说的话截然相反的字句:“嗯,答应了。” “多谢佳人垂怜,成亲后,我们举案齐眉,共度余生,哪怕你永远不喜欢我,我也愿意守着你一辈子。”白子玉说出这些话时,目光柔和似水,腻歪地不象话。 顾思卿被他深情的目光看得起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道:“知道了,你快别说这些。” 白子玉见她不自在,轻笑一声,笑完又觉得有些心酸,心疼道:“今后无人能再伤你,这样的话,今后你还会听见许多回,你值得我倾尽所有去爱。” 嫁入侯府之艰难,顾思卿来找自己时的心事重重,白子玉一路看在眼里。 在侯府里发生的事,顾思卿从未向白子玉启齿过,但不难想象她在侯府过得不顺心。 “打住,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去吧。”顾思卿起身拉过白子玉推着他往外走。 白子玉以为她是不信自己说的,扭过头要解释时,看见她脸颊绯红,才知她原是害羞了。 “好,我先回去,不过来相府下聘之前,你先将我们俩的事知会丞相与你母亲,他们都同意,我再来下聘,不然我贸然前来,若让他们不快,到时对你声名也不好。” 他什么事都为顾思卿考虑周全,夜里凉风习习,顾思卿却觉得心里头暖得很。 “好,明日我就与母亲他们说你我二人的亲事,有了结果,我就让人递信给你。” 顾思卿与白子玉走到围墙边,看着丈高的围墙,顾思卿有些无奈,来时他翻墙来,走时还是得翻墙走,还得是偷偷摸摸的,不能被人发现。 “若是,母亲他们不同意呢?”犹豫再三,顾思卿还是对白子玉的背影问出这句话。 “那我就努力向他们证明,我是可以成为你夫婿的合格人选,别担心。”白子玉对顾思卿笑了笑,纵身一跃从翻过围墙,身影敏捷消失于夜色之中。 顾思卿站在墙下,隐约还能嗅到风中的药香,努了努嘴道轻哼道:“谁担心了!” 白子玉翻墙离开,走得倒是干脆,闹得顾思卿一夜未眠。 直到天光微亮,顾思卿才挨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在相府无人让她站规矩,她睡得沉,桂花与花生便没有将她叫醒,直到正午用午饭前半个时辰,才把人叫起来。 “小姐喜看书,也应该顾及身体,熬夜看书这等事,日后可不能再做,不然奴婢可不会再帮您遮掩。”花生帮顾思卿遮眼下的乌青,气鼓鼓地‘威胁’自家主子。 “是是是,再不敢了。”顾思卿无精打采地连连点头,暗道她可不是因看书没睡着。 梳洗罢,正厅那边正好差人来传话,花厅饭菜已齐备,再过些时候丞相就该回府,请顾思卿先过去。顾思卿揽过镜子端详脸上的妆容,确定乌青已经遮掩好才放心。 到花厅时,老夫人与甄氏她们都已入座,顾思卿才到,丞相与殷傅之也紧跟着回府。 一家人围桌而坐,没有太多的规矩,殷丞相动筷之后,晚辈才跟着动筷用饭。 平时早朝结束回府,用饭时顾思卿都会问朝堂上的事,可今日,她却一言不发。 第225章 提亲 用完了饭,殷丞相看了妻子一眼,眼神询问可是有什么事?老夫人摇头表示不知。 用过午饭,下人将桌上的饭菜扯下,端来漱口的茶水,顾思卿漱了口,神气跟着清明不少,把手里的帕子迭好方道:“祖父、祖母、母亲、舅父、舅母,请你们稍坐。” 殷妙音才拿起一块水果要吃,闻言犹豫了一下,将水果放回碟子里去坐直身子。府里的长辈,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正色肃然的模样,闻言动作顿了顿,不约而同向她看去。 “宝贝孙孙想说什么?”老夫人对两位孙女颇为疼爱,不分亲疏,待两人是一样的。 殷丞相心想外孙女果然有心事,便正色道:“你有什么心事,只管和我们说,若有人欺负你,相府上下都会为你做主,不知,是怎么了?” “思卿已经择好了夫婿,是思虑多日之后做下的决定,绝非贸然冲动之举,今日特告知诸位长辈。” 顾思卿郑重其事地陈明自己已选好夫婿一事,相府无论长辈还是身为同辈的殷妙音,都知道她在挑选夫婿一事,亦知她急着挑选夫婿的原因。 这些天,不止是顾思卿自己在挑选,相府上下也都有帮她留意。 不过左右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道她选中了谁,所以顾思卿说自己定下人选,几人倒是不惊讶,都为她一件大事定下感到高兴。 “哦?还真是喜事一件,不知定的是谁家的孩子?”殷瑶欣温柔地握住女儿的手,在心里盘算着要预备哪些嫁妆。 “是,是谁能入得了表姐的眼?最近表姐不大去赴宴,原来是因为已经好准了。”殷妙音揶揄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顾思卿。 殷丞相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殷妙音立即坐得端正,不敢造次。 “是谁家儿郎?”殷丞相声音虽然严肃,但不难听出对外孙女的关心之情。 “说起来,那个人你们也都认识,算是旧相识,便是神医白子玉。” 顾思卿轻咳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白子玉的名字。 话一落地,花厅内陷入死寂,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白神医?怎会是他?表姐你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殷妙音目瞪口呆地抬手胡乱比划了几下,想不明白怎会是白子玉。 与白子玉的医术一齐出名的,还有他古怪的脾气。 此人是出了名的难亲近,不然这些年说媒的人早踏破门坎。殷丞相几人虽觉得殷妙音的言辞有些不妥,但在心里,也都这么觉得,平时也没看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情愫。 顾思卿轻掐了一把殷妙音的脸:“净会胡说,女儿确实对白神医无意,但他确实最符合我的择婿要求,而神医也愿意与我做伴,与我相敬如宾。” 她言辞笃定,没有心虚地闪烁其词,可见说的是真心话。 再者,白子玉的脾气虽然古怪,但为人确实良善,来日就算顾思卿在他那受了委屈,相府的人也可为顾思卿撑腰。 如此想着,一干长辈都觉得白子玉确实是合适的人选,比起那些不知根底的人要好,这又是顾思卿自己的决定,他们尊重就是。 “既然你们二人都愿意,我们做长辈没什么不肯的,但婚姻乃终身大事,思卿,你当真想好了?”甄氏看着顾思卿语重心长道。 她知道顾思卿在头婚上吃了苦头,担心她会再栽跟头。 “舅母您放心,白神医人很好,往后就算他与我貌合神离,我们也能和气分开,再怎么样,也比日后进宫要好是不是?” 顾思卿言下之意,便是说她已经考虑好。几位长辈对视一眼,想到如今在朝堂上势力如日中天的池鸿渊,心想定下来也好。 与白子玉成婚,日后若想念,还能时常见面。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宫为妃,一家人想要见面,可就难了。 丞相想到女儿与外孙女相依为命多年,前头吃了那么多苦,好容易才寻回来,殷丞相实不愿看女儿日后因见不到顾思卿而伤心垂泪。 “也好,也好,傅之,你去帮着操办,务必把这场婚事办得热闹体面。”殷丞相想想觉得也是满意,便让儿子协助操办,以示重视。 得了殷丞相等长辈的同意,顾思卿回去后就命人去给白子玉传信。 得知殷丞相他们都点了头,白子玉悬了一夜的心才放下来,立即修书回齐国告知轩辕羽这桩喜事,然后便欢天喜地为迎娶新妇做准备。 明面上他是神医白子玉,暗地里他的身份是齐国逍遥王。回过一趟齐国,再转回越国,他的身家与往日不同。 再回越国,虽是撇去了逍遥王的身份,但钱财等物可不少。 白子玉亲自挑选下聘的聘礼,每一样都精挑细选,是忙了些,可白子玉很乐在其中。 五日后,一队人马抬着红绸系着的聘礼吹吹打打前往丞相府。 除去吹吹打打的人,抬着聘礼的人就站了长长的一条队,京城中已许久没见过这样的热闹阵仗,街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这是要去谁家下聘,好大的阵仗,瞧瞧这些装聘礼的箱子,该不会是虚抬吧?”围观的百姓认不出领头的人是谁,便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那个方向还能是去谁家?这是去相府下聘呢,这些聘礼丰厚,但相府的小姐自然配得上,就是不知是向殷小姐下聘还是顾小姐?” 相府待字闺中的小姐有两位,但是之前没有传出与谁定亲的消息。在百姓的议论声中,下聘的队伍来到相府门前停下。 在来下聘之前,白子玉已经让人传过话,是以府内的长辈早已在前堂坐等。白子玉到府门口,便立即让管家将人迎进来。 下聘之前,两家就已经过了基本的礼数,但之前是红娘两头跑,今日才算是双方的正式见面。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6节 白子玉前往相府下聘一事,在京中闹出不小的动静,留心着相府消息的人,自然很快就收到这一消息。 第226章 心情不好 那人,就是暗中注意着顾思卿的池鸿渊。 受封为太子后,池鸿渊仍旧住在自己原来的九皇子府,未住到东宫去。为的是消弭皇帝疑心,让他深信不疑自己这个儿子品性正直。 池鸿渊若入住东宫,时常能与容妃见面,皇帝只怕不能安寝。为维持自己从不私下与大臣往来的形象,九皇子鲜少有客,大门常年紧闭。 一名身着布衣做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脚步略有些匆忙走到九皇子府门前,守门的侍卫正要拦人,来人便抬起头掏出一枚令牌。 看清来人的脸与他手里的令牌时,守门的侍卫收了长戟,开府门放行。 来人说了一句‘有劳’,就急匆匆地进了九皇子府,快步朝后院方向走去。 “殿下,大皇子那边遣散了后院大半女眷,虽留了几位,但平时还是不大见人。” 贴身侍卫向池鸿渊说着大皇子的近况,回禀大皇子府的日常,已经成为每日的差事之一。 “平时多注意皇兄的心情,他若发脾气或是极不开心,定要及时说与我听。” 池鸿渊将批阅完的文书收好放在桌案一侧,他这些天太忙,不得空去看大皇子。 自从摔断了腿之后,池鸿睿就变得喜怒无常,倒是没怎么发脾气,但变得生僻许多。 “殿下放心,大殿下若举动有异,属下会立即来回禀。”贴身侍卫话音方落,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主仆二人闻声同时向院门方向望去。 就见安插在市井的眼线,池鸿渊握著书简的手一紧:“大皇子有何事?” 中年男子一路快步走回来,虽然没有大跑大跳,也委实有些费气力,但事情着急,他不敢缓,站定行了礼就道:“大皇子一切安好,是相府。” 池鸿渊双眸微眯,有些意外是相府的事,近日朝堂安稳,相府自不会有什么动荡。 “怎么了?”池鸿渊解开束著书简的草绳,询问时语气还算平和。 “白子玉白神医,今日带着一队人浩浩汤汤前往相府向顾小姐下聘,真是好大的排场!” 男子说话抑扬顿挫,说起话来好不激昂,贴身侍卫立即对其眼神示意。 男子这才注意到主子瞬间沉下来的脸,惊出了一额头冷汗:“就,就是这么一回事。” 被池鸿渊安插在市井众作为主子的耳目,他要打听的就是大街小巷所有对主子有利的消息。一开始见有提亲的人,他就在人群中看热闹,见人去的是相府,他就知道事情不好。 “白子玉到相府下聘。”池鸿渊喃喃念着这句话,脑海中,全是顾思卿的音容笑貌。 怎会这么快?他之前只猜到顾思卿对白子玉有意,不知道白子玉那样的人,也有心。 侍卫与耳目不知何时已经退走,池鸿渊直到拿著书简的那只手泛酸才回过神来。 前不久,他四处寻找白子玉的身影,但却不见其人,到现在他却回来了? 大皇子的腿疾已经许久,这会就是华佗再世,也不能够让他如常走路。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既娶走了他心爱的女子,又错过皇兄治腿的最佳时机。池鸿渊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将手里的书简砸在桌案上,上好的梨花木,被砸出一条裂缝。 “今日去给殿下送饭菜,不想受罚就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别惹殿下动怒。” 厨房的人来送饭时,守在院门外的侍卫特意叮嘱,殿下真动了气,谁都不好过。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前朝不是没什么事么?殿下代理国政,很得朝臣们敬重,陛下也对殿下赞赏有加,这是出什么事了?”来送饭的下人挠了挠头。 池鸿渊平日里待下人宽厚,府里的下人还没有见过他动怒的样子。 “少管少问,我才提醒你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快去送饭,送完饭就出来!” 侍卫一脚踢在下人的屁股上,下人‘哎哟’一声,揉着腚赶紧乖乖送饭去了。 下人提着食盒敲了敲房门:“殿下,今日的晚饭小的给您送来了。” 过了好一会,屋内才传来池鸿渊沉闷的声音:“将饭食搁在桌上就好。” 下人咽了口唾沫,推开门进屋,轻手轻脚将饭菜放好就快步退了出来。 心想主子屋里怎么也不留一个人伺候,就连灯也没有点,看起来阴森森的,真是可怖极了。 不知过去多久,池鸿渊才从贵妃榻上捂着额头坐起身。 男人缓缓睁开眼,入目之处一片黑暗,只能依稀看见屋内陈设的轮廓,顾思卿拿出火折子点燃屋里的几盏烛火,屋里才明亮起来。 放在桌案上的饭食纹丝不动,饭菜已经凉透,池鸿渊兴致阑珊地扫了一眼,正打算收回目光,就看见里头有一道东坡肉。 皇子府的厨子厨艺不错,做的饭菜比酒楼以及御膳房的都要好。东坡肉,是顾思卿爱吃的,她到醉仙楼去,总要点这样一道菜。 池鸿渊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东坡肉吃了起来,菜已经凉透,池鸿渊吃着亦是心里五味陈杂。 他还想日后找机会,请顾思卿到家中做客,让她尝一尝厨子的手艺。 这也,池鸿渊在书房枯坐一夜,彻夜无眠。 到天光微亮时,侍卫才担忧地推开房门:“殿下,可要属下代您进宫告假?” 侍卫在屋外守了一夜,自然知道主子一夜都没有睡。 “不必。”池鸿渊手里拿着一张帕子,是顾思卿之前不注意落在醉香楼的。 “我原以为,她没有喜欢的人,白子玉不知所踪,以她的心性,京城中那些人,她必是一个也看不上。” 池鸿渊将帕子紧紧地攥在手里,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 侍卫刚打算去帮池鸿渊拿更换的衣裳,闻言僵立在原地,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殿下,其实您若是进宫向陛下请旨,还来得及。”侍卫提醒道。白子玉不过是到相府去下聘,过婚书还需走流程,一切还来得及。 池鸿渊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顾思卿此前经历过的事,从她到柳明月,池鸿渊尽知,哪里不晓得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 第227章 还想色诱我妻不成? “我其实从未敢肖想能得她喜欢,原想着,她没有心上人,会在相府待一辈子,我还可借着诸多由头与她偶尔见面,也不错。” 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他还未登基,顾思卿就先一步嫁人。 池鸿渊此刻如此伤怀,哪里想到,顾思卿之所以与白子玉这般早定下婚事,皆因他的缘故。 只是知道白子玉下聘,他就感伤至此,若得知顾思卿急着物色女婿,就是为了摆脱他,只怕更是伤心了。 侍卫没有再开口,默默地拿了衣服来给顾思卿换上,命人伺候主子洗漱。 出府时,池鸿渊还心不在焉,到了朝堂上,他仍是那个处事雷厉风行,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 池鸿渊下朝出宫,侍卫已在马车前等候,为他放下脚踏就要扶主子登上马车,不料主子冷不丁道:“她成婚前,我还有最后一次见她的机会。” 侍卫:“嗯?” 跟在池鸿渊身边伺候多年,侍卫还从不知,主子竟是个痴情的。 是夜。 信号弹在醉香楼上空悄然升起,顾思卿料到池鸿渊要见她,正等着呢,看到醉香楼放出信号弹,便立即前往。不过她去时,是与白子玉一起。 顾思卿到时,池鸿渊已经等了好一会。 厢房的门被推开,顾思卿走进来时,就连腰杆都格外的直。 如今她已经与白子玉定下婚事,就算池鸿渊还不死心,也不能如何。 她那点心思,池鸿渊看在眼里,扯了扯嘴角,看到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白子玉时,脸色一瞬冷了下来。 “白神医到相府下聘,两府还未过完礼数,你一个大男人,就跟在顾小姐身后,有碍观瞻。” 池鸿渊皮笑肉不笑地说话刺白子玉,这话的直白程度,与直接说白子玉碍眼差不到哪里去。 “殿下谦谦君子,于女子成婚前约见其于青楼,确实是合礼数得多,如此行径,确实是我比不来的。” 白子玉行医多年,一张嘴皮子练得厉害,在池鸿渊面前不甘示弱回怼。 “合乎礼数?两人还未成婚,就戴上她绣的香囊招摇过市,就不怕累她名声,被人说私相授受?” 原本正坐的池鸿渊冷哼一声,侧坐在一边,不愿正眼去看白子玉。 “我的未婚妻子赠予我的香囊,有何不可佩戴?这是下聘当日我未婚妻所赠,相府众人皆是见证,只是有人眼热罢了。” 白子玉被池鸿渊气笑,顾思卿绣的香囊,不给未婚夫婿,难道给他池鸿渊? “收起你得意洋洋的德行,看来白神医在殷丞相面前很会做样子。”池鸿渊暗讽他的小人行径,惯会在长辈面前做样子。 “思卿,你看九殿下,竟如此中伤我。”白子玉转头握住顾思卿的手,可怜巴巴向她求援。顾思卿见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夹在中间本就为难,被白子玉拉着诉苦,有些哭笑不得。 醉香楼的人都看出自家主子和这位白公子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早早就退出厢房。 “红姑娘,主子既然对顾小姐有意,何不早些先下手为强,分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出了厢房,琴女有些不解地问红姑娘。知道顾思卿的真实身份后,她们都看出主子对顾小姐有意。怎么会错失良机,让他人抢占先机。 “是谁近水楼台可说不定,主子身上的担子不少,他是没想到白神医会那么快下聘。” 红姑娘惋惜地摇了摇头,殊不知,她只说对了一半,池鸿渊甚至没想到白子玉会回来。 二人各有性情,谁都不服谁,从前是因为没有冲突,方能和谐相处,而今,他们算结了个不小的梁子,虽说犯不上不死不休,但两人势必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二位不如喝一盏茶,去去火气。”顾思卿笑得勉强,瞥见桌上的热好的茶,赶忙拉白子玉坐下,嬉皮笑脸帮二人斟茶。 茶在推到二人面前,两人就同时一张拍在茶几上,异口同声道:“我何时动气?” 两人一个是习武之人,一个常年学医,手上劲都不小,震得茶盏险些歪倒。 顾思卿:“……” 这不是看起来气性都不小么?顾思卿暗暗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带白子玉来。 虽说池鸿渊现在还未说叫她来是为何事,但她隐约能够猜到。既然池鸿渊没有强行破坏这门婚事,想来不会再做什么,今夜她来,不会有危险。 “我这人不轻易动气,尤其是为了某些不值得的人,就更不会了,不过思卿的茶,我自是要仔细品尝,不能辜负了思卿一番心意。”池鸿渊吸了口气,端起茶盏阖眼品茗。 “嗤。”白子玉不屑地冷嗤一声,“装腔作势,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还想色诱我妻不成?” “放肆!”池鸿渊一茶盏拍在茶几上,顾思卿呼吸一滞,屏住呼吸低下头,夹在这二人之间,她就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万分煎熬,生怕他们两个一言不合打起来。 “你不过是到相府去下聘,还未真正与她结亲,怎可开口闭口就是我妻!”池鸿渊大抵从未做过如此有失身份的事,今日竟疾言厉色指着他人鼻子骂人。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7节 顾思卿生无可恋望天,池鸿渊要是真和白子玉打起来,以拳脚肉搏,白子玉怕不是池鸿渊对手,一个是越国太子,一个是齐国逍遥王,哪个都得罪不起。 “确实是我言辞不妥,不过,很快思卿就会成为我正式过门的妻子,届时,殿下可要前来喝一杯喜酒,贺我们二人举案齐眉才是。” 白子玉说话秉承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字字诛心。顾思卿手放在桌上,掐了他一把。白子玉吃痛,委屈巴巴地看向顾思卿,眼神仿佛在说掐他做什么。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番话说得有些过了。”顾思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道。 她提醒白子玉,落在池鸿渊耳中,成了二人耳鬓厮磨,池鸿渊心下酸楚却无可奈何。是他自己慢人一步,又不能使顾思卿动心,没什么好说的,错过就是错过。 第228章 放纵,喝醉 “今日叫顾小姐来,不为别的,是为贺小姐定亲之喜。”池鸿渊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 看着他将锦盒推到自己面前,顾思卿一怔,他放信号弹将她叫来,竟是为了送贺礼。 “殿下,我……”顾思卿觉得收池鸿渊的贺礼于理不合,还没想好拒绝的措辞就被打断。 “你成亲,那日我自当送去贺礼,不过你乃丞相外孙女,到时你们成婚,我只怕不便去参加,这份礼物,就当是提前恭贺你们喜结连理的贺礼,还请收下才好。” 池鸿渊是真心恭贺二人,他如此坦诚,让白子玉有些意外,他竟是为此将思卿叫来。 “那就多谢殿下此心。”顾思卿与白子玉将贺礼接下,一齐向顾思卿道谢。 “你们回去吧,醉香楼,本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从今往后,你们也不必再来。” 池鸿渊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客气。他是真心祝贺二人订婚,但做不到看他们恩爱。 “殿下的意思是?”顾思卿听出池鸿渊的意思,惊诧地看了一眼锦盒又看向他。 “我在前朝平步青云,何况我今为储君,只等父皇驾崩我便能名正言顺登基,朝中几位皇子无人是我对手,自然,顾小姐也不必再冒险帮我做什么,今后,你我之间桥归桥路归路。” 最后一句,相当于池鸿渊给顾思卿做的承诺,他不会再干涉或是影响她的生活。 顾思卿略感意外,在她印象中,为帝王者,必定有极强的控制欲与想要之人必得的专横。池鸿渊不知晓白子玉逍遥王的身份,以他如今在朝中呼风唤雨的权势,不见得不能强取豪夺。 池鸿渊放手之干脆,是顾思卿所没有想过的,她甚至已经做好要被这人纠缠一阵的准备。 没想到他送来贺礼,态度之诚,让顾思卿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将池鸿渊想得太不堪。 “多谢殿下。”顾思卿起身,对池鸿渊肃然一拜,这回顾思卿没有阻止,安然受她一礼。 从今往后,两人之间再没有恩怨瓜葛,真真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顾思卿与白子玉收下池鸿渊的贺礼,要说的话都言尽于此,两人便携手离开醉香楼。 池鸿渊所在厢房的窗户,可以看见京城整条长街,男人坐在窗边矮榻上,看着顾思卿与白子玉离开的背影,心里酸涩莫名。 男人有些不解地抚上心口,他对顾思卿的心意,不知何时在心里落地生根。 直至顾思卿定下亲事之前,池鸿渊都觉得自己对顾思卿的心意,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殿下,马车已在后门备好,请问您是否要动身回府?”红姑娘过了好一会才进屋询问。 顾思卿看了眼桌上的三枚茶盏,淡声道:“送几壶楼里最好的酒来,我已许久没有畅快地喝过酒,今日,就且放纵一回。” 红姑娘面色微变,看了眼门边站着的顾思卿的贴身侍卫,侍卫无奈地点点头,主子这会正伤心呢,想要拦,可是拦不住的,红姑娘见状,只好去取酒。 池鸿渊没有叫人弹琴唱曲做伴,只独自一人在屋里饮酒,红姑娘只好让堂下台上的舞姬与伶人都表演地卖力些,有谁能让主子开怀,赏百金。 一声令下,大堂花台上的人儿表演卖力,唱曲的歌姬更是声情并茂,怀里抱着琵琶,弹得曲子是婉转柔和,然而任由他们如何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让池鸿渊开怀。 厢房内,男人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五壶酒都见了底,吩咐红姑娘再取酒来。 “虽说明日是休沐的日子,不用早朝,可殿下在醉香楼彻夜饮酒,若被得知,只怕不妙。” 红姑娘担心地看向醉香楼的大堂,醉香楼是池鸿渊为了搜集情报一手建立起来。搜集情报是真,这些来客也是真,他们再小心防范,也担心有隐瞒不周全的时候。 “我们得找个人,将殿下劝回去才是。”贴身侍卫摩挲着下颚正色道。 红姑娘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谁不知要将殿下劝回去,问题是,找谁来?” 两人沉默下来,天底下能劝得动殿下的,只有容妃娘娘。可容妃娘娘在深宫,如何能夜半离宫。 “还有人,八殿下与大殿下。”红姑娘立即想到了人选,如今皇子们都到宫外立府,比住在宫里时要方便许多。 “八殿下?还是拉倒吧,八殿下来了能和咱主子不醉不归,叫大皇子吧,不过,大皇子腿伤才好没多久,心情也不大好……”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起来。 “不管了,你在此处守着殿下,我去大皇子府,看能不能将大殿下请来。” 贴身侍卫当机立断,立即就去大皇子府请人。 眼下时候不早,寻常人早该歇下,不过池鸿睿伤了腿,当日就被皇帝废去太子之位,心情多日郁闷,尝尝夜深还未睡。 “殿下,九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英招前来求见。”家仆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面色阴郁的池鸿睿闻言面色剧变。 “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瘸一拐飞速走到门边推开门,沉声问道。 “英招没有明言,只说要面见殿下您,当面和您说。”传话的家仆不是傻子,深更半夜,九皇子的人来找人,只怕有什么事。 “快请。”池鸿睿摆手让家仆去带人进来,自己则回屋取下衣椽上挂着的衣服迅速穿上。 英招被家仆领着见到大皇子,等家仆退下,英招才将池鸿渊在醉香楼饮酒一事告知池鸿睿。 醉香楼三个字,池鸿睿是知道的,但听说池鸿渊在那时,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不可置信道:“你说谁在那?” “额,殿下恕罪,想来殿下不知道,主子对相府顾小姐有意,可顾小姐于前不久与人定下婚事,殿下是一时伤怀才……” 英招自个说着也有些尴尬,虽然事情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她……”池鸿睿整理好衣襟,叹了口气,“别走漏消息,本殿下去接他回府。” 第229章 我又不是远嫁 池鸿渊这夜喝得烂醉,好在见到池鸿睿之后就老实了,红姑娘与英招都松了口气,庆幸请了大殿下来。 池鸿睿将池鸿渊带回九皇子府,亲自看了他一夜。无人知道池鸿渊今日如何伤心,但自从这夜之后,他仍是朝堂上赏罚分明、大公无私的太子殿下。 为了与顾思卿结亲,白子玉在京城中买了一座大宅子,请了人来好生装饰,两府之间也过了纳吉、纳采等礼数,两人婚事就算彻底定下。 请人来看过日子,两人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 期间正逢中秋灯会,越国没有男女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白子玉早早约了顾思卿一同去逛灯会。 两人成婚之前,还未正儿八经一同出游过,顾思卿也正有此意。 到逛花灯这日,顾思卿屋里早早就开始忙了起来,桂花与花生更是脚不沾地。 “小姐,看这个可还行?奴婢觉得这朵绢花与您今日的衣裳很是相配。” 桂花拿出盒子里的绢花在顾思卿的鬓边比了比,今日顾思卿身着月白色的裙裳,若是戴一朵青蓝色的绢花,颜色很是清丽。 顾思卿对着穿衣镜瞧了瞧,还是觉得不满意:“不如将那支攒珠凤簪拿来。” “小姐平时不是不喜欢戴这些珠饰?”花生把凤簪拿给顾思卿,不解主子今日这般打扮,与平时的风格怎么大相径庭。 “咳咳!”桂花轻推了花生一下,示意她不要多嘴。 待顾思卿打扮好,太阳已开始西沉,竟正好赶上花灯开始的时辰。 “小姐,白公子已经府门外等您。”守门的家仆前来传话。 顾思卿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满意:“这就来!” 两人认识这些年,还从未一起来逛过灯会,其实顾思卿自己,也从没有逛过,到了市集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喜欢这个小鱼灯?”白子玉见顾思卿站在摊子前挪不动步,一眼就知道她看上了哪个花灯。 顾思卿盯着灯架伤的小鱼灯,眼睛亮晶晶的:“这灯好生有趣!” 白子玉将鱼灯从灯架上取下来,付了银钱后将灯递到顾思卿手里。 这鱼灯是手持的样式,鱼身骨架分做三截,拿在手里时,转动主杆,鱼身就会摆动,似真能游动,惟妙惟肖,可爱极了。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花灯,从前父亲还在时,我因年幼,不曾去过灯会,后来到了周府,就更没机会去了。” 顾思卿拿着鱼灯在手里把玩,觉得百姓造物着实有趣,教人爱不释手。 白子玉看她高兴,心情颇为愉悦,想问她还要什么,听她说自己从未来过灯会,愕然地转头看向她。 赵银莲常年苛待顾思卿,这点白子玉不是不知,但没想到她竟然连灯会都没逛过。 花灯摊子前,摊贩还卖着各式各样的蜡烛,烛灯在风中晃动,忽明忽灭的光映在顾思卿的脸上,白子玉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 白子玉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后每一年灯会,我都陪你。” 男人言语中不曾遮掩情意,顾思卿被他说得面颊发烫,垂下眼不敢看他,闷闷地点了点头。 往后每年的灯会,都会有他陪着,感觉,似乎还不错。 中秋灯会,整座京城都热闹非凡,除了花灯外,还有许多时令小吃。 顾思卿嗅到空气中飘着一股糖浆的甜腻气味与什么果仁酥香的香气,拉着白子玉穿过人群找看是什么好吃的。 两人顺着气味来到一家卖核桃酥的铺子前,摊子上支着一口锅,锅里熬着糖浆,一位妇人将炒好的核桃仁和已经熬好的糖浆混在一起,搅拌均匀后倒在模具中。 热乎的核桃酥香气扑鼻,顾思卿扯了扯白子玉的衣袖:“这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齐国的点心?” 白子玉颔首道:“之前我不是做了一迭给你送去,你没吃么?” “啊,那个,我只吃了一块,别的都分了去,不过那都凉了,这热乎的看起来更香。” 顾思卿眼直勾勾地盯着模具里才切出来的核桃酥,问摊贩要了一份。 “思卿这是什么意思?”白子玉眯眼笑着从她手里拿过那份核桃酥,故意举过头顶,顾思卿矮他许多,哪里够得到。 “诶!你别误会,你做的口味自然更香,是我没有尝出味来,我吃路边的,还不是只此一回么?日后要想有口福,还得看你不是?” 顾思卿抱着白子玉的手撒娇可劲地夸,白子玉颇为受用,这才把核桃酥给她。 “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白子玉帮顾思卿擦去嘴角的核桃仁碎屑,柔声道。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到了顾思卿出嫁这日。 “小姐!迎亲的花轿已经到了,还请小姐出阁。”红娘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同时伴随着热闹的鞭炮声与人声,不难想象相府大堂与府门前是何等人声鼎沸。 殷瑶欣擦去顾思卿眼角挂着的泪珠,红着眼将女儿扶起身:“好了,出门吧。”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8节 送女儿出阁,殷瑶欣经过两次,尽管如此,要送女儿出嫁,她仍是有许多不舍。 不过这回,她是真心为女儿高兴,而不是为她的将来惴惴不安。 “娘,你别哭。”顾思卿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殷妙音就‘哇’地哭出声来。 “姐姐出嫁后,府里就只有我一个女娘,再无人和我一起日日说笑,一起吃点心饮茶了。” 殷妙音哭得伤心,上前抱住顾思卿号啕大哭:“姐姐出嫁后,可要常回来看我才是,姐姐不在,祖父只怕要更加严格地教导我了。” 顾思卿倍殷妙音逗得哭笑不得,敢情这小妮子还担心这个。殷妙音在她怀里哭得凄惨,无奈,顾思卿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我又不是远嫁,自然能常常回府看你。” 屋里站着殷瑶欣、甄氏等人,就连桂花与花生都红着眼眶,个个眼中含泪。 身为出嫁之人,顾思卿不禁跟着伤怀,同时内心感到庆幸,还好她出嫁,只在京中。 第230章 成亲 倘若自己当真远嫁,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人见面,那才是眼泪怎么都流不完。 “姐姐,你不在的每一日,我定会万分想念,你喜欢的点心,我都会给你留着。” 殷妙音是真的伤心,有顾思卿陪伴的这些时日,她既高兴又觉温馨,今日顾思卿出嫁,她知道往后不能事事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打扰姐姐,哪能不难过。 最后还是红娘一再催促,说不可误了吉时,殷妙音这才依依不舍撒手放开顾思卿。 白子玉的白府,在越国虽不是什么百年世家树大根深,但仰赖其神医之名,他于丞相府外孙女的婚事,前来赴宴的宾客不少。 因相府的缘故,前来赴宴的更是不乏名门望族。 从相府回白府的迎亲队伍,浩浩汤汤有十余里,站在府门前往后看去,迎亲队压根看不到头。 “女儿,嫁到白府后,娘盼着你能与白神医和谐相处,但也无需委屈了自己,娘……”殷瑶欣话未说完,声音已哽咽。 顾思卿心下酸涩,但边上有许多宾客看着,她不能说话,只能紧握着母亲的手以示安慰。 “该上花轿了,把思卿的手交给红娘扶着吧。”一旁的甄氏上前挽住殷瑶欣的手轻声提醒。 殷瑶欣这才抹了眼泪,不舍地将女儿的手交给红娘牵着。 顾思卿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前路,由红娘扶着坐上花轿。 这场婚礼,远比她嫁到侯府时要热闹体面,不说别的,就说这花轿打得就比侯府的打上两倍不止。 顾思卿坐在花轿内,待起轿后才将红盖头取下来,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花轿里从轿帘到坐垫,都是一应的红色,就连香炉子也系着红绸。 花轿外,伴随着鞭炮震天响声的是红娘听不清的祝词。花轿前方,是白子玉骑着马在引领着迎亲队伍。 因为是秋暮,所以花轿的帘子做得格外的厚,顾思卿看不见白子玉。她还从没有看过他骑马的模样,不知他的此刻,又是何等心情? 顾思卿有些困惑地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她的心,与花轿外锣鼓喧天的声响宛若一样,都有些急促。 “我,这是紧张么?”上辈子成婚,已是几年前,顾思卿有些忘了自己当年出嫁时是什么心情。 那时还不知覃卓燕是什么样的人,她坐在花轿里,紧张地手直抖。 说来,她分明是第二次成亲,所有的流程与礼节,她都是经历过的,为何今日再坐上花轿,还是如此紧张? 难道无论成亲几次,只要是与此事有关,都会紧张么? 从相府出发的迎亲队伍,前头到了白府,后头抬嫁妆队伍才紧跟着从相府出发,由此可见这桩婚事之盛大。白府设宴,席上座无虚席。 来观礼的宾客不知,除去越国的人之外,在座的宾客里,还有齐国的人。 迎亲队伍抵达白府门前,白子玉翻身下马,来到花轿前,红娘掀起轿帘,将里头坐着的新妇牵出来,把一条红绸两头分别交到两人手里。 “请新妇、新郎入堂拜堂成亲!”红娘的声音清亮,众人闻声簇拥着新人走进前堂。 顾思卿盖着红盖头,只能低着头勉强看清脚下的地面,白子玉似乎发觉她的谨慎小心,特意放慢了脚步,跟着她的步调带着她往里走。 跨火盆时,顾思卿因为衣裙有些长,跨过火盆时身形一歪,险些摔倒时,一只手伸来扶住她。温柔似水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别怕,有我。” 顾思卿紧绷一路的神经,在听见白子玉这句话时松了下来。顾思卿不禁失笑,是了,自己在紧张什么?有他在,有什么好怕的呢? 两人牵着红绸,在宾客的见证下拜堂成亲,白子玉的父母俱已亡故,所以只以牌位代替。 在红娘的搀扶下,顾思卿与白子玉跟随着司仪的指示拜堂成亲。 和上辈子与覃卓燕成婚的惶恐忐忑不同,和白子玉拜堂时,每一次磕头,顾思卿都格外的诚恳坚定。 顾思卿说不上在内心深处是一种怎样奇怪的感觉,拜堂时,她真心期盼能够得到白子玉父母亲的庇佑,一生平安无虞。 礼成后,顾思卿被送回洞房,白子玉与其行了合卺礼与撒账礼之后,就先到前堂去宴请宾客,顾思卿则在房里等他回来。 顾思卿坐在榻边,直到入夜,才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忙将怀里抱着的软枕放好,披上红盖头正襟危坐。 “我与娘子诸礼已罢,你们也辛苦了一日,都退下吧,待传唤时再来伺候即可。”白子玉回屋第一件事就是遣退下人。 下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揶揄的笑,沉默地退了下去。 听着下人的脚步声走远,顾思卿略松了口气,眼前的红盖头就被人用杆秤掀了起来,白子玉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今日累坏了吧?” 烛光下,白子玉一袭大红色的婚服华丽明艳,他头束金冠,与平日里的随性不同,正式地不象话。 若说从前他喜穿颜色素净的衣服,看起来如谪仙,今日就如要诱人献出心脏的妖。顾思卿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之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子玉。 好生妖冶……好看。 “看来娘子对为夫的脸很满意,如此为夫就放心了。”白子玉见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心里满意极了,帮她把红盖头取了下来。 “咳,我是没见过你穿喜服,觉得,很好看。”顾思卿别扭地夸赞道。 白子玉淡然一笑的,倒是没有再揶揄她,帮她解下头上的花冠:“这劳什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沉,待会我帮你按一按肩。” 顾思卿乖乖坐着,让白子玉将自己的头发散下来。 “在想什么?”白子玉将她头上珠钗取下,小心地收进匣子里。 “没什么,我们沐浴更衣,早些歇息吧。”顾思卿支吾道。 白子玉垂眸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去吩咐人准备沐浴的热水。 两人前后沐浴罢,熄灯歇下时已是深夜。 第231章 大结局 为了让顾思卿婚后住得顺心,白子玉在置办府里一应对象时都用最好的。就连两人躺着的床榻,也宽得足足能躺下五个人。 两人躺在床榻上,中间隔得颇远,都双目直直地盯着纱帐看。 屋里其他的烛火虽熄灭,但龙凤烛需要燃一夜,所以屋里的光线还算明亮。 今日洞房花烛,两人虽只是睡觉,可两人都紧张地睡不着。顾思卿睁着眼,自然知道身侧的白子玉也没睡,心一横,转过身看向他。 “我还未问过你,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白子玉没想到她会转过身来,怔了怔,还是认真回答:“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是何时,等我察觉自己的心意时,我就已喜欢上你。” “那你是何时察觉自己的心意?”顾思卿枕着手,好奇地问。 她像是个好奇宝宝,只是问的问题,又这样看着白子玉,着实让白子玉有些难为情。 白子玉轻咳一声,有些不敢和顾思卿对视:“在你与覃卓燕成婚时。” 顾思卿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诧异地撑着坐起身,在她记忆中,白子玉那时待人总是处变不惊,她着实没察觉他的心意。 “娘子也觉得匪夷所思是不是?呵,我亦觉得。”白子玉自嘲地笑了笑,那时他很是后悔,自己为何不能早些看清自己的心, “你与覃卓燕大婚当日,我喝了一夜的酒,觉得长街上的鞭炮声刺耳极了,那时我喝得酩酊大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白子玉双手交迭放于身前,说着往事,顾思卿则坐着俯瞰他,顾思卿看着他的脸,轻声问:“什么念头?” “我那时想亮明自己的身份,召集旧部去砍了覃卓燕的头,将你抢回来。”白子玉摇头笑了笑,“最终,我什么都做不了。” 顾思卿清楚,他说的做不了,不是他不敢,而是不能这么做。 那时的白子玉,一旦亮明自己逍遥王的身份,自己性命堪忧不说,覃卓燕是能杀,但顾思卿也活不成。 与齐国逍遥王有瓜葛的人,当今圣上绝不会留她性命。 “今日,白神医终得偿所愿,高兴么?”顾思卿不自觉抬手去轻抚白子玉的脸,手凑到白子玉脸侧时,顾思卿猛地回神,尴尬地收回手。 白子玉握住她想收回去的手,不过只是轻轻一握就放开。 “高兴,直至你我拜堂成亲,我都不敢肖想,我真的能与你共白头。我今日之心情,就如你嫁入侯府后,初次联系我。” 他犹记得那日,他们在醉仙楼见面的情形,白子玉低头轻笑:“其实,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瓜葛。” 顾思卿错愕地与白子玉对视,乍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为何上辈子,她求白子玉帮忙医治覃卓燕的双腿时,白子玉的神情那般复杂,又为何一再提醒她是否想清楚了,他不是不愿意,而是早知覃卓燕此人不可靠。 尽管知道覃卓燕为人一般,但她一再请求,白子玉还是同意了帮这个忙。 上辈子覃卓燕想杀白子玉,多半他用了金蝉脱壳的法子顺势回到齐国,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一别,就是永别。那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白子玉从不是与人为善之人。 如果不是因为对她有意,只是仗着那点恩情,不至于让他做到这个份上。身为齐国的逍遥王,报恩的方法有许多,闷头为覃卓燕治腿,是最费力的。 “经你一说,我才发现,许多事我竟不曾察觉。”顾思卿自嘲地笑了笑,笑她有眼无珠。 她上辈子悲苦,皆因自己没有擦亮眼睛,这辈子能与白子玉走到一起,与她没有多少关系,是白子玉一直在背后默默地付出努力。 “娘子想听?”白子玉看出她是伤心,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的虎口。 顾思卿点点头,坐得离白子玉近了些:“过去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听。” 白子玉拿软枕垫在身后坐了起来,拉着顾思卿也坐在自己身边,想了想后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不怕你笑,你与覃卓燕和离时,我高兴地整整两晚没睡。” 顾思卿被他逗笑:“就是我去找你,看见你眼下一片乌青,你说你是看医书看的那回?” 白子玉点了点头:“后来因为寇城一事,我生了气,我们多日没有见面,你后来冒着雪在院门外站了半日,我更生气了。” 说起这件事来,白子玉叹了口气,那时得亏他没背过气去。 白子玉说着往事,顾思卿便躺在他身侧听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都不觉得尴尬,不自觉坐近肩膀靠在一起。 “后来你为了避开池鸿渊而选择择婿,我便想问你,为何,你就没想过我。”白子玉眸光闪动,眼神酸楚地看向顾思卿。 那时候白子玉真是纳闷极了,顾思卿心里何尝不觉得酸涩。 一碗毒酒送我走?重生让你输成狗 第109节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白子玉对自己的付出与关怀,觉得这不过是偿还恩情,对白子玉何其不公。 “我……”顾思卿反握住白子玉的手,直起身想解释,膝盖却压到了锦被,身形不稳,整个人跌到白子玉怀里。 白子玉因常年打理药草,身上浸染着淡淡的草药香,顾思卿很喜欢。 烛光影影绰绰,顾思卿趴在白子玉身上,两人身子紧贴着,脸只有一掌的距离,就连对方的呼吸也能清楚感知。 鬼使神差的,顾思卿慢慢俯下身,吻住白子玉的唇。 白子玉瞳孔皱缩,手箍住顾思卿的肩膀,两人紧抱着彼此,心有灵犀加深这个吻。 窗外已是寂寥深秋,四下一片萧索,屋内却是春光一片,风雨直至天亮方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