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节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作者:子青伯 简介: 源名: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别名:姨娘妩媚多姿,却不安于室 作者:子青伯 主角:芸娘 在线大概:8201人在观看 书籍字数:627853字数 书籍评分:8.8分 简介: 非女强爽文强取豪夺男女不洁。 一个美貌无依的小妇人被众多权贵强取豪夺的故事…… 没有异能,没有空间。女主唯一的金手指就是美貌。 (c) 版权信息:本书的数字版权由 番茄小说 提供并授权发行。 第1章 恶毒婆母 清水镇。 镇上有户秀才相公,年仅二十,少有才名,生的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这秀才相公有一美貌娇怜的夫人,今年只堪堪十五,端的是雪肤花貌,樱唇琼鼻,谁人见了不夸一声好相貌。 两人年春才成亲,小夫妻自然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谁家好女人日日缠着男人不撒手!裤裆里一刻也离不了男人,当真是个小淫妇!” 天刚亮,徐进才的寡母就已经摔摔打打的在院内骂开了。 软玉温香在怀,娇妻身上幽幽暗香让他不舍得起床,徐进才喟叹一声,“果真明珠生晕,美玉荧光,实在让为夫心猿意马,无心读书啊。” 床上的美貌小妇人听罢面上非但没有丝毫娇羞之色,反而满脸惊恐,“夫君,这都是芸娘的过错,竟耽误了夫君念书这样的大事,日后,我再也不与夫君同寝而眠了,我今晚就搬去与娘同住。” 徐进才与小妻子不过新婚月余,正是片刻也离不得的时候。自古有言人生三大乐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以往埋头苦读的时候从不曾想过男女之事,但自从开了荤,却日日夜夜也舍不下这小娇妻。 可惜母亲太过苛刻,每十日才让他们小夫妻同宿一次。 徐进才虽然知道母亲是一片好心,怕他因为男女之事荒废了学业,但夫妻敦伦水乳交融本是天经地义。 母亲如此不近人情让一贯懂事听话孝顺的徐进才也生了丝不满。 本来今晚才到二人同床共枕的日子,可是,徐进才昨晚看到自家小娇娘洗衣时玲珑有致的背影实在心猿意马才悄无声息将芸娘拐回房里一亲芳泽。 芸娘是个胆小懦弱的,在徐家,芸娘谁也不敢得罪。 夫君要和她亲热,她身为娘子,自然不能拒绝。 可是,此刻听着院内婆母的指桑骂槐污言秽语,她吓得直哆嗦,“相公,我要去烧火做饭了,岂有儿媳不做饭,倒让婆母做饭的道理?” 徐进才好不容易才和妻子敦伦一次,一想到下次亲热还要再等十天,他强硬的将妻子压在身下,“别管娘了,娘子且先伺候我吧。” 芸娘面上娇娇怯怯,心里直骂娘。 该死的老天爷,不把老娘送去投胎,又把老娘送回这人渣家里干啥! 她被吃人不吐骨头的徐家折磨了一辈子,现在恨不得吃徐家人的肉,喝徐家人的血,又把她送回徐家是闹哪样!! 上辈子便宜了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这辈子,看她不把徐家闹得鸡飞狗跳,家破人亡! 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人面兽心趋炎附势卖妻求荣的徐进才,嫌贫爱富冷心冷肺毫无人性的徐母,人丑心黑不择手段吃里扒外的徐秀秀! 这辈子,老娘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看老娘不玩死你们! 芸娘心中冷笑,面上却可怜兮兮,“相公,我再不出去,娘定要生气的。” 她一边期期艾艾望着窗户,一边无意识用小腿蹭着男人。 正值清晨,徐进才正精神抖擞,他朝妻子吻去,“好芸娘,为夫等不得了………” 被头猪亲也好过被这畜牲亲。 一,二,三… 芸娘心里默数,果然数到三,徐母就气势汹汹来拍门了, “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做饭,整日勾的男人不下床,我徐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丧门星!” 徐母嗓门大的很,骂起人来毫无顾忌,半分脸面也不给芸娘留。 芸娘看着急色的徐进才,只觉比生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 门外徐母见芸娘还不速速出来下跪认错,气的“砰砰砰”拍门,“快给我开门,你这小骚货又在发什么骚,进才都被你给带坏了!” 徐进才箭在弦上正准备。。 岂料,自家小妻子居然滑不溜手的跳下了床。 芸娘胡乱裹上衣服后又火速打开门退至一旁,做出一副受欺负的小可怜模样,“娘,我已经起来了,我这就去做饭。” 徐进才猝不及防和母亲打了个照面,立刻用棉被捂住身体,露出肌理分明的年轻身体。 徐母狠狠剜了芸娘一眼,快跑两步来到床前,为心肝肉儿子盖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乖乖,快盖上,别受凉了。” 徐进才面皮涨的通红,他已经二十了,是堂堂秀才老爷,娘却总把他当做三岁稚童,实在让他难堪至极。 但母亲含辛茹苦带大他和妹妹,又砸锅卖铁供他读书,他对着母亲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只“嗯”了一声,“芸娘,快去做饭吧,别饿着母亲。” 徐母老怀安慰,还是儿子好,处处都念着自己,比那个只知道贪嘴吃的臭丫头强多了。 以后,她这儿子可是要做大官当官老爷的,她享福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眼看徐母恨不得亲自上床抱着自家儿子穿衣穿鞋,芸娘恶心的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这么舍不得儿子,怎么不穿了嫁衣,盖了盖头,自己嫁给徐进才呢? 还给他娶什么妻? 纳什么妾? 上辈子,父母去世后孤苦无依的唐芸娘拿着一纸婚书找上门时,徐母脸黑的吓死人。 彼时,徐进才刚刚考中秀才,正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镇上王员外的千金看上了长相俊朗的徐进才,曾托隔壁的李婆子上门探口风。 想那王员外年方四十,家底可不薄,清水镇一半的田产都是王家的。那王家呼奴使婢,穿金戴银,过的是官老爷般享福的日子。 更别提王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王老爷有三个顶门立户的儿子。 王小姐年方十六,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她纡尊降贵看上了家徒四壁的徐进才,那可是徐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徐母喜得连连搓手,当场就应下此事。 谁知这时,徐进才正进学回来,听寡母说了此事,立刻严词拒绝。 那王员外肚子吃的比八个月的孕妇还大,他那三个儿子也和王员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个个生的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 说不得那王小姐也是膀大腰圆,不堪入目。 想他徐进才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若是娶了那么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妻子,今后如何在同窗中抬得起头,日后又如何在官场立足? 第2章 狗屁清白 徐母独自带大两个孩子,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盼到儿子有出息,中了秀才。正是时候娶房妻子,好为徐家开枝散叶,这王小姐乃是千好万好得好亲事,谁知儿子却一口回绝… 送上门的银子就这么被拒之门外,徐母惋惜的心肝直颤。 可她一向秉持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三从四德理念。 如今儿子身长七尺,相貌堂堂,又是秀才老爷。她纵然千般不愿,也不能拂了儿子的面子,只能好言好语送走了邻居李婆子。 拒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徐母连着数日都没个好脸色,日日在家打女儿出气。 唐芸娘就是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找上门的,她背着个破包袱,穿着洗的发白的靛蓝粗布衣裙却无损半分美貌。 徐母见她拿出婚书,当时那张老脸就垮了下来。 瞧瞧唐家女儿那落魄样,如何配的上她的进才! 这门婚事她一百个不同意,徐氏立时就要撵唐芸娘走。 可谁知徐进才却看芸娘看直了眼,义正言辞道,“父母之命,自当遵从。唐姑娘安心住下,明日我就去府衙登记婚书。” 芸娘千辛万苦找到未婚夫,又见未婚夫如此文质彬彬信守诺言,还以为找到了良人,今后有靠。 谁知,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婚后,徐进才的寡母也就是她的婆婆徐周氏对她百般苛刻。 不仅把她当驴使唤对她非打即骂,还不许她与徐进才同房,导致她婚后多年才有孕。 徐母一边不许她与徐进才同房,一边又日日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三不五时便扬言要休了她。 虽说徐进才怜她体弱喜她貌美,但事关寡母,他只能当个甩手掌柜,对芸娘艰难的处境视而不见。 还有徐秀秀,芸娘的小姑子,徐进才的亲妹妹,人丑心黑生的粗黑蠢笨。便嫉妒貌美白皙的芸娘,平日没少在徐母面前煽风点火。长年累月的不知暗地里给芸娘下了多少绊子。 至于芸娘的好相公徐进才,枉她以为他至纯至孝为人刚正。孰料他为了向上爬,竟没有一丝廉耻的亲自下药把妻子送上那权贵之人的床榻。 那人喜她肤白貌美,自她进府后就夜夜把她按在榻上疼爱。 芸娘自小是听着女戒女则长大的,是个守妇道知廉耻的好姑娘,从没想过此生会一女侍两夫。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节 她自觉清白被毁,无颜面再苟活于世,数次寻死都被人拦下。 她寻死不成,只能继续日日受那人凌辱。终于,半月后,那人罕见的没有回府,芸娘喝退众人便咬舌自尽了。 那人虽说在床榻上甚是喜爱她,可是芸娘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后院众多美人中的一个。 死便死了。 芸娘的鬼魂飘飘荡荡的游走在世间,眼睁睁看着那畜牲徐进才因卖妻求荣被赏了个芝麻小官。 而后徐进才摇身一变成了官老爷,徐母和徐秀秀也成了官老爷的家眷。 此后,徐进才更是娶了某个大官家里的庶女从此一飞冲天。女大十八变的徐秀秀也如愿嫁给一个落魄伯爵府的少爷,端起架子做起了贵夫人。 一儿一女都有了好亲事,徐母乐的合不拢嘴,也成了外人口中慈眉善目富贵逼人的徐老夫人。 只有她,无用又废物的唐芸娘,白白被徐家磋磨数年,又被徐家转手卖了换来了徐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真真是可笑,可叹,可怜! 唐芸娘在身死魂消的那一刻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寻死时,那男人漫不经心抚摸她颈间勒痕时说过的一句话,“我若是你绝不会寻死。反而会比害我之人活的更好,把践踏我凌辱我的人踩在脚下撵的粉碎才可消我心头之恨。” 可惜当时这句劝慰之言却未被唐芸娘听进耳中。 她沉浸在失了清白的怨恨和不甘中,她胆小如鼠的不敢复仇,只知寻死。 直到她真的如愿死了,她才后悔不迭。 什么狗屁清白,什么女则女戒通通都是狗屁!都是狗屁! 凭什么她一女侍二夫,就要因为失了清白而惶惶不安,乃至寻死。 徐进才那畜生却可以娶娇妻纳美妾后院热热闹闹。 那人后院也是莺莺燕燕,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如果能重活一世,她一定会拼命活下去,绝不会再自寻短见! 厨房里冷锅冷灶,芸娘给自己摊了两个饼子,吃饱后才慢条斯理的坐在灶下。 做饭是不可能做饭的。 她不买包砒霜药死这一家人就算她高抬贵手心地善良了。 芸娘娘亲早逝,是爹爹含辛茹苦把她带大的。可惜爹爹在她十岁那年也不幸亡故了。 后来她便被大伯接回家中养育,伯母苛刻,嫌她是个吃白饭的,经常打骂她。 可是芸娘明明记得爹爹临终前把家中的积蓄都交给了大伯,让大伯好好照顾她。家里的几亩薄田也都给了大伯,爹爹为她安排好了往后的生活,可是人走茶凉四个字却是爹爹没有想到的。 芸娘十五岁那年,大伯母做主将她许给了镇上的徐员外。那徐员外年近六旬,胡子花白后院却纳了二十多房小妾。 芸娘自然不肯。 她是有婚书的人,她将来是要嫁入徐家的,怎么能另嫁他人呢? 岂非不贞? 想起自小熟读的女则女戒烈女传等书,自小文静怯懦的芸娘揣上婚书毅然决然离家出走投奔夫君。 她本以为夫君可以救她于水火,没想到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外一个更可怕的火坑。 小姑子徐秀秀伸着懒腰来到厨房盛饭吃,谁知厨房连丝烟火气都没有。 徐秀秀见芸娘居然干巴巴坐着也不烧火做饭,气的叉腰骂道,“都日上三竿了,饭还没做好,是想饿死我们一家吗?” 就你那身板儿且得饿俩月才能饿死呢,芸娘心里冷笑。 第3章 火烧厨房 但她当然不会就这么大喇喇的将话直接说出口。 她现在已经是徐家的人了,徐家便是转手将她卖了换银子也是家务事,无人会替她打抱不平。 更何况她娘家无人,徐家也不担心有人会闹上门来。 “小姑别生气,我现在就烧火做饭。”芸娘着急忙慌的拿了打火石点火,谁知那打火石在她手里仿佛两个烂石头,怎么也打不着。 徐秀秀见她笨手笨脚连火也打不着,不耐烦的推搡了她一把,“我来。” 芸娘乖乖退至一旁。 徐秀秀很快点燃了稻草,芸娘见状,立刻上前接过点燃的引子,“小姑去洗漱吧,我来做饭。” 徐秀秀见她识相,“哼”了一声就准备走。 谁知就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芸娘似是不小心被她撞了一下,刚点燃的火苗立刻飘到了旁边的稻草上。 火势一触即发,灶下那堆稻草立刻就被点燃了。 “你这丧门星,倒霉鬼!是想害死我们吗!”徐秀秀扯着嗓门尖叫道。 她的声线本就粗粝,如今惊慌之下更是粗噶难听,令人耳膜生疼。 芸娘装模作样的去扑火,却扑了半天打不到火苗上。徐秀秀见她碍事,一把将她推到一边,“你这丧门星给我滚远点儿!” 芸娘趁势一头磕到灶台上,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徐秀秀一边拼命救火,一边大喊大嚷,“走水了,走水了!”她嗓门大,很快引起了徐母和徐进才的注意。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是不是你这死丫头搞的鬼?”徐母劈头盖脸朝女儿身上狠狠捶了几下。 肤色黑黄却不知遮丑,时常穿娇嫩粉色的徐秀秀委屈的反驳,“不是我,是那丧门星把柴火点着了!” 可她的示弱并未引起徐母的心软,徐母瞥了一眼地上人事不知的芸娘,恶狠狠的又给了女儿一巴掌,“回头我再收拾你。” “娘,还是救火要紧。”徐进才拼命往茅草堆上泼水。 母子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火势扑灭。 此时厨房已经烧得黢黑一片,甚至房顶都烧穿了一个大窟窿。 “那小蹄子呢?给我拖出来。”徐母恶狠狠道。 徐母年纪大了本就皮肤松弛,此刻眉头紧锁,一双吊梢眼满含怨恨,活似准备吃小孩的老妖婆。 徐进才喟叹一声,不愿再看接下来的闹剧,“娘,我出门访友去了。” “诶,诶,”徐母把满是烟灰的手在裤子上胡乱擦了擦,才从腰间拿出一锭碎银子塞到自家儿子手里,“进才你是做大事的,可不能耽误了同窗们的应酬,快去吧。” 徐进才收下那锭碎银子,温言嘱咐妹妹,“你在家里好好照顾母亲,别让母亲累着饿着。” 瞧瞧我们的徐大老爷多会说话,怪不得上辈子娶了官家小姐后还能哄的那官家小姐给他纳了许多美妾。 芸娘躺在地上讽刺的想,她何必嘲讽别人,她上辈子不也一样蠢钝如猪吗? 每日累死累活天不亮就起床磨豆腐卖豆腐,再抛头露面受尽泼皮无赖的调笑去为他徐进才赚银子,生怕夫君手脚拮据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结果呢,徐进才所谓的应酬不过就是陪那些富家公子哥去花楼点粉头饮酒作乐。 她正值青春年少却苦哈哈的数年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没有买过一盒脂粉。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徐母和徐秀秀不要的破衣服。 徐进才却光鲜亮丽风度翩翩的出入酒楼书肆,谁人见了不恭维的唤一身秀才公。 这辈子豆腐谁爱磨谁磨,她是不会磨了。 豆腐西施四个字,她再也不想听到了。 想她唐芸娘花容月貌,凭着这张脸也能为自己博个好前程。凭什么要受这些畜牲的气,与其让徐家把她卖了,不如她把自己卖了。 这辈子她要做人上人,把徐家踩在脚下,让他们痛哭流涕后悔往日的所作所为。 家里一团乱,徐进财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拍拍屁股走了。 人丑心黑的徐秀秀,拿着儿臂粗的擀面杖就往芸娘身上招呼,“你这个偷奸耍滑的小贱人,还躺在那装死!赶紧起来向娘磕头赔罪!” 芸娘怎么可能乖乖挨打?她装作刚苏醒的样子,一把抱住那擀面杖嚎啕大哭,“小姑子手下留情,都是我不好,是我身子弱没站稳才险些酿下大祸。” “娘,你别怪秀秀,她不是故意撞我的。”芸娘泪眼婆娑的解释。 徐秀秀是个蠢的,没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栽赃陷害之意,徐母那双浑浊的眼却直勾勾盯着芸娘,“给我住口,再敢胡言乱语,我即刻让进才休了你!” 虽说自家女儿生的并不貌美,但好歹有个秀才公妹子的名头,也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 奈何无论是徐母还是徐秀秀亦或者是徐进才,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物。 母子三人都一心盼望着等徐进才做了官老爷后,再给徐秀秀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现在那些上门提亲的无外乎是些什么员外老爷的儿子或是家里略有薄田的富绅,哪里配得上与秀才老爷家做亲家? 虽然看不上清水镇的这些泥腿子,但是徐母也不想自家未出阁的女儿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纵火烧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看不出这个儿媳妇儿倒是个内里藏奸的! “娘……”芸娘仍旧在抽抽噎噎的哭着,她一边哭一边承受着徐母如有实质的探究目光,心里气的骂娘。 这个老虔婆,怪不得上辈子能把整个徐家都管教的服服贴贴,竟是个心思如此敏锐的! “娘,”芸娘期期艾艾的抬头,“是我说错了,是我点燃了灶房,跟秀秀没关系。我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娘千万不要让夫君休了我呀……” 徐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有左邻右舍,探头探脑的往徐家院里瞧。 “今日都别吃了,都给我饿着肚子!我看谁还敢闹!”徐母拿着擀面杖朝女儿和媳妇身上各打了一下。 芸娘只觉擀面杖落下的皮肉火辣辣的疼,她身子素来纤弱,进了徐家又时长吃不饱穿不暖,身上总共也无二两肉,只一张脸能唬人罢了。 老妖婆,早晚有一日收拾了你!芸娘疼的泪水涟涟,低头默默垂泪。 第4章 老鼠药 芸娘挨饿挨惯了,徐秀秀却是个一口都少不了的。 她宁愿让老娘拿着擀面杖再捶她三五下,也不想少吃一顿饭。 “娘,我记得家里还有些炸的果子,给我吃点吧。” “吃个屁,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哪有果子给你吃!老娘还得找人修缮屋顶,少不得又得几十个铜板,我从哪儿弄银子去?” 芸娘知道徐母是有银子的,不过徐母的银子只会花在徐进财身上,旁人休想拿走一个铜板。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节 徐家原本是住在村里的,家里有几亩上好的水田。徐母便是靠着这几亩地拉扯大了一儿一女。自从去年徐进才成功考中秀才后,他便劝徐母卖了村里的地,一家人搬到镇上生活。 只要是宝贝儿子说的话,哪怕是个屁,徐母也乐颠颠的捧着。闻言二话不说卖了家里的祖产,带着一儿一女到镇上赁了个院子住着。 徐家的那几亩地可都是上好的水浇田,徐母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上辈子成婚后,徐母也是日日哭穷,芸娘听的多了便信以为真。主动表明婆母说自己会做豆腐,可日日做了豆腐拿去镇上卖补贴家用。 徐母一听大喜过望,立刻买了豆子,让她做豆腐。 想起上辈子种种自甘下贱的行为,芸娘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洗豆子煮豆子磨豆腐卖豆腐,所有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徐家众人尚在床上酣然入睡,她已大汗涔涔在辛苦劳作。 她本以为自己赚了钱补贴家用,今后能得婆母几分好脸色。孰料婆母却嫌弃她卖豆腐抛头露面。言之凿凿说街坊邻居看到她在外勾三搭四,败坏了夫君名声。 芸娘百口莫辩,哭的梨花带雨,“我对夫君一心一意,从没有与外人勾勾搭搭,请婆母信我。” 徐母故作为难的叹息一声将她扶起,“非是我故意为难你,只是李婆子言之凿凿说看到有男人给铜板的时候,趁机摸了你的手。我自是不信你是这样的人,可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不能不信啊!” 彼时的芸娘还不懂,有些人就是天生恶毒,即使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还要口出恶言,嫌弃你的血肉不干净。 芸娘为了自证清白,言辞恳切道,“我一个妇人独自卖豆腐实在是惹人非议,不若娘陪我同去。” 徐母满意的笑了。 当然,芸娘辛苦卖豆腐的钱都进了徐母的口袋。 徐进才安慰她道,“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家里的银钱本就该由母亲统一掌管,这才是为人子女的本分。” 芸娘懵懵懂懂的点头。 呵呵,她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嫌弃她无银钱傍身,不能给徐进才助力。 她辛苦磨豆腐卖豆腐给徐家增加进项时,又嫌弃她与外男接触,名声不好。 老虔婆当真是花样百出。 没想到重生第一日就得饿肚子,芸娘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鬓发,捂着脸哭哭啼啼回了房。 她的举动成功取悦了那些探头探脑瞧热闹的街坊邻居。 “啧啧,瞧瞧这新媳妇儿瘦的!” “你以为秀才老爷家的媳妇儿是那么好当的吗?她一没娘家二没嫁妆,徐家肯娶了她,她就该磕头烧高香了!” “就是,谁让她没嫁妆呢!” 那些生了儿子的妇人,仿佛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女的。 即使自家小子还在光着屁股满院跑。这些生了儿子的妇人,却都个个以婆婆自居起来。 都异口同声的表示,没有嫁妆的儿媳妇儿可不能进门。 可她们都忘了时下重男轻女讲究女子嫁人后是泼出去的水,从此与娘家再无瓜葛。 除了那些达官贵人,哪个贫苦百姓会给女儿置办嫁妆。能给两床棉被已是父母开恩了。 那些嚼舌根的妇人已经忘记了,她们当初嫁人时也不过是从娘家拿了几个破盆烂碗,哪里有什么像样嫁妆。 可现在一旦生了儿子却都厚着脸皮要求新媳妇儿带足嫁妆进来。 当真荒唐! 芸娘的房间其实就是个堆满了各种破烂的杂物房,徐母在墙角给她支了个晃晃悠悠的小床,那便是芸娘在徐家安身立命之所。 床上一层薄薄的被絮,还摆放着两套洗干净的衣物。 芸娘环视四周,整个屋子里没一件有用的东西,都是些扔大街上也没人要的破烂。 她摸着自己滑嫩脸蛋,想看看如今的相貌,可是屋里连个铜镜都没有。 上辈子被徐家搓磨了三四年,还能引得那人对她一见倾心,足以见得她当真生个好相貌。 想起上辈子那个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孩子,芸娘愣愣的坐在床上望着窗户出神。 “你这个馋嘴的死丫头,一顿不吃是能饿死你吗?也不瞧瞧你都吃成什么样子了,那腰有你嫂子两个粗!”徐母恨铁不成钢的捶打着女儿的背。 徐秀秀舔着笑脸给徐母捏肩捶背,“娘,听说张二家的胡饼可好吃了,才两文钱一个。给我买一个吧?”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看看你吃的五大三粗的,再吃下去还怎么嫁人?” 随后是院门关闭落锁的声音。 芸娘一溜烟跑到大门处晃了晃,只听得铜锁叮叮咣咣一顿响,那对母女走之前果然把她锁在了家里。 她脚步飞快的跑到徐母的房间,垂头丧气的发现徐母的房间也锁了。 她不死心的继续检查,徐母徐秀秀和徐进才的房间全部都上锁了。 只余烧的半焦的厨房和她住的这个破烂杂物房没锁。 芸娘简直要被气笑了,为什么她上辈子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家从头至尾都把她当外人,可怜她上辈子眼瞎心盲被灌了迷魂汤,竟还给徐家当牛做马多年。 活该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芸娘长舒一口气再次动身去了厨房,在厨房摸索良久,终于找到了一些散碎的老鼠药。 厨房潮湿经常有老鼠出没,于是每家每户都会在厨房的角落里放上一些老鼠药。 芸娘用帕子将老鼠药包好,塞入衣内。 她又仔仔细细在厨房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已经干瘪死透的老鼠尸体。 第5章 下药 徐母和徐秀秀这一走便直到日落西山才回来。 回来时,徐母手上拎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母女两人旁若无人地进了屋,全然不管被锁在家中无法外出的芸娘今日是如何解决的一日三餐。 芸娘冷笑一声,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昨夜刚与自家娇妻亲热过,今日徐进才也没有腆着脸再来痴缠芸娘。 这位秀才老爷,素来是个甩手掌柜。作为徐家唯一的男丁,他半分不操心家里的事,只一心扑在学堂和所谓同窗之情上。 见自家亲亲儿子回来了,徐母立刻打发芸娘去做解酒汤。 芸娘埋着小脸有气无力道,“娘,家里的柴都被早上的火给烧掉了,没有柴我如何生火做饭呀?” “好你个小贱人,居然还敢跟婆母顶嘴!”徐母见她居然敢反驳自己,立刻火冒三丈跳起来要扇她巴掌。 芸娘假做体力不支身子晃了晃,险险躲过了徐母呼来的巴掌。 徐进才揉了揉因饮酒过度有些恶心反胃的头,面色不悦,“娘,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还是儿子知道心疼人。”徐母一改面对芸娘时的凶神恶煞,眉飞色舞的搀扶着儿子回了房。 芸娘可不会傻乎乎的留在院子里,等着徐母出来撒泼找她算账,她抬脚回了自己的破屋。 本以为今儿早上烧了灶房,能趁着徐母出门时偷溜进徐母的房间找找她的小金库。 没想到徐母防她跟防贼似的,居然还把房间都落了锁。 芸娘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只觉分外安心。 这是老天开眼赐她重活了一回,她必不能辜负老天爷的厚爱。 她这晚睡的格外沉。 直到被人劈头盖脸往头上打了一巴掌,芸娘才迷迷糊糊醒来。 徐母三角形的吊梢眼恶狠狠盯着她,“你这小贱妇,都什么时辰了还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谁家儿媳妇儿做成你这懒蛋模样!我徐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你进门,还不快点起来做饭!” 徐母人看着虽瘦,力气却一点都不小,一巴掌打的芸娘头晕眼花。 她上辈子过的当真是这样的日子吗?无论是徐母还是徐秀秀,都可以对她抬手便打抬脚便踹。 她上辈子到底为什么失了心智任徐家搓磨 ,最后还为了给徐家守贞而选择自尽,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上辈子到底在想什么? 芸娘稳了稳心神,立刻服软,“娘您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做饭。” “小贱人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徐母还待再打,芸娘已经滑不溜手的跳下床,手脚麻利的穿上衣服跑出房门了。 此时天还未亮。 整个清水镇都静悄悄的。 芸娘踏着夜色进了厨房,她点燃烛火望着一团糟的厨房发愁。 稻草和木柴都烧为灰烬了,哪儿还有柴火能生火做饭?但徐母是不会听这些狡辩之词的,只会认为她偷懒,对着她打骂不休。 芸娘也不想再多生事端,搬了条凳放在灶台上,干脆把破了大洞的屋顶拆了,拿房梁烧火。 不是爱吃吗? 吃死你个老虔婆! 烧好一锅粥后天才微微亮,芸娘可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犯傻,伺候全家人用过饭后自己才会用些残羹冷炙。 这次她先盛了两碗浓稠的米粥,吃了个肚子滚圆后才擦擦嘴刷干净碗。 然后她掩上灶房门将老鼠药分别放在徐母和徐秀秀的碗里,搅拌均匀后才慢悠悠端着粥碗敲响了徐母和徐秀秀的门。 徐进才因为昨晚宿醉故此今日还未醒来。 “怎么连个菜也没有?”徐秀秀不满的嘟囔。 你那抠门的娘成日把花生油搬进自己屋里锁起来,厨房里更是连根白萝卜都没有,我拿什么炒菜? 芸娘当然不敢怎么说,只小心翼翼的安抚小姑子,“委屈小姑了,小姑先将就吃,下次我一定炒菜。”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徐母对这个女儿也很是嫌弃。 都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不学着洗衣做饭帮衬家里,一日日就知道贪嘴。人又生的这般貌丑粗笨,将来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同样都是她生的,儿子进才眉清目秀翩翩公子,人争气书读得好,对她这个母亲也贴心孝顺。 反观女儿呢,啧啧,多看一眼就眼痛。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节 虽然极其厌恶这个娇娇弱弱又身无长物的懦弱儿媳,但徐母也不得不承认,女儿家就要生的似这小贱人这般娇弱貌美才能引得男人怜惜。 孰料徐秀秀喝了一口粥就不满的撇嘴,“怎么一股怪味?” 芸娘听的眼皮子直跳,诚惶诚恐道,“米缸的米发霉了,不过我洗了好几遍才下锅的,小姑不要生气。我现在就把粥倒了再重新出去买新米。”说完期期艾艾看着徐氏,“娘,能不能给我二十个铜板出去买米?” 徐氏闻言劈头盖脸一顿骂,“老娘哪儿有银子!张口闭口就是要钱,我徐家上辈子欠你的,也不知道进财怎么就看上你这破落户了,每日除了吃白饭,你还会干什么!” 骂完芸娘徐氏还不解恨,又狠狠拧了徐秀秀一把,“少给我挑三拣四的,赶紧吃!” 徐秀秀吃瘪,心不甘情不愿的喝完了带怪味的粥。 芸娘盯着徐母和徐秀秀把掺了老鼠药的粥喝的干干净净才故意道,“啊,不知夫君起来了没有?我去瞧瞧。” “有你什么事!”徐母把碗一摔,对她怒目而视,“少一天到晚去勾进才,进才的身子都被你给勾坏了!” 瞧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母是徐进才的正房,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徐进才的小妾。 “我,我不是要勾夫君…”芸娘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掩着芙蓉面呜呜哭泣,“我再也不敢了,我现在就去吃饭。” “不准吃!”徐母果然上钩,对着她张口就骂,“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还想吃饭!家里哪儿有这么多米面给你吃。” “就是就是,”小姑子徐秀秀在一旁帮腔,“饭是你做的,说不定你趁着我们没睡醒的时候偷偷吃过了,现在还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的扮可怜,也不嫌害臊。” 他们母女二人当然知道芸娘不敢偷偷吃饭,但徐秀秀就偏要这么说。 芸娘到喉咙的饱嗝差点溢出来,她连忙装作不可置信大为受伤的样子退后两步捂住脸道,“我真的没有偷吃,娘,小姑,你们要相信我。” 她这副胆小如鼠,怯懦自卑的模样是徐母最厌恶的。 徐母不耐烦的摆摆手,“把碗收了吧,今儿早上你不准吃饭。” 好个黑了心肝的老虔婆,张嘴闭嘴的就是不让儿媳妇吃饭。 做你徐家的儿媳妇当真比旁人家的丫鬟婆子还不如。 丫鬟婆子尚且每月还有月钱呢! 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第6章 晕倒 芸娘老老实实的回了灶房,一边刷碗一边等着那老太婆和徐秀秀毒发。 徐进才在家里是个油壶倒了都不会弯腰扶的大爷,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不仅对她,对他的寡母和妹妹也没有半分感情。 上辈子徐家满门靠吃芸娘的血肉过得其乐融融面上一团和气。 这辈子她唐芸娘倒要看看,等徐家落魄无依每个人都挣扎求活的时候,徐进才徐母和徐秀秀这几个自私自利的畜牲会在至亲至爱面前露出怎么样的丑陋面具。 只是想想,就让她心情愉悦。 芸娘整理完厨房,拿着扫帚开始慢腾腾的扫地。 她一边扫一边悄悄盯着徐母和徐秀秀的动静。 眼看着院子都扫完了,徐母和徐秀秀还没事儿人一样在收拾换洗衣物。 芸娘着急不已,怎么还没有毒发? 她心绪不佳的刚放好扫把,徐秀秀已经端着一盆脏衣服递到她面前了,“去把衣服洗了。” 芸娘低眉顺眼的接过衣服,就要到井边打水。 五大三粗的徐秀秀叉腰拦在她面前,“家里的水是留着做饭用的,哪能让你这么糟蹋,出去洗!”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小年纪言谈举止粗俗无礼,和徐母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令人生厌。 今日是重生的第二日,仅仅两日,芸娘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上辈子到底是怎么坚持那么多年的? 芸娘不欲再多纠缠,接过沉重的木盆,艰难的往外走。 清水镇上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百姓们平日里洗衣洗菜都在那个河里完成。 但新入门的小娘子脸皮都薄,一般都窝在家里洗衣,很少到河边洗。 河边人多嘴杂,还有许多不安分的坏心眼儿男人故意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儿,从前芸娘是最不愿意到河边洗衣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死过一遭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她都不会再怕了。 芸娘生的雪肤花貌樱唇琼鼻,身子又娇娇小小玲珑有致,是最招男人们喜欢的那款。 她甫一露面,立刻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哟,这不是秀才娘子吗?” “秀才娘子也要亲自洗衣服?怎么不买两个婢女使唤使唤呢?” “可不是,这秀才公也太不知道体贴人了。” 冷嘲热讽的话语迎面而来令人窒息,芸娘低头不语,默默洗衣。 众人见她不言不语默不作声,也自觉没趣,纷纷住了口。 芸娘拿着木棍装模作样的捶了几下衣服,就将木棍一扔脚一踢眼一闭,整盆衣服就那么随着水流飘飘荡荡远去了。 “秀才娘子晕倒了!” “哎呀妈呀,有人晕倒了!” 乡里人虽说言辞不善经常口出恶言说些难听话,但大抵还是心地良善的。 见这个可怜的小媳妇儿晕倒了,众人都放下手中衣物,七手八脚地把芸娘扶了起来,还有人去掐她人中。 芸娘悠悠转醒,有气无力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刚晕倒了。” 性子急躁身材丰腴的吴婶子一脸担忧,“你瞧瞧你这脸白的,还洗什么衣服,快回家去吧。” 天生肤白的芸娘咬着下唇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模样,“多谢婶子,我没事,我还是洗了衣服再回家。” 那些未尽之语不用说,旁人也明白了几分。 吴婶家里在镇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杂货铺子,家里两个儿子也都到了说亲事的年纪。 两个儿子本是极听话的,表示婚姻大事一切都由爹娘做主便可。谁知自从见了那徐家新进门的小媳妇儿就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妄想,想让爹娘也给他们找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吴婶听了险些没把两个儿子当场打死,一边打一边骂道,“我看你们两个是猪油蒙了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老娘对不住你们,没本事给你们俩找那九天仙女下凡的媳妇儿,你们俩若有骨气现在就出去自立门户,爱娶几个娶几个,以后休要再进这个家门!” 两个儿子被自家老娘打的龇牙咧嘴,抱头鼠窜,“娘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亲事您老人家做主便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吴婶犹不解气的各踹了两个儿子一脚,“老娘费心费力的把你们拉扯大,现在还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们说媳妇儿,你们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两个儿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们再也不敢了,一切任凭娘做主。” 打服了两个儿子,吴婶火速给两个儿子都办了亲事,断了儿子那不切实际的念头。 吴婶本是不喜欢芸娘的,无他,谁让芸娘是徐家的儿媳妇儿呢? 那徐周氏眼睛生在头顶上,自觉与她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是一个阶层,每每见了她们,连眼皮也不抬,更无任何寒暄。似是生怕沾染了她们这些泥腿子的污浊之气。 莫说是她一人,清水镇上谁没有得过那徐周氏的白眼? 可时日久了,大家也都知道徐家的儿媳妇儿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周氏整日对着儿媳非打即骂是家常便饭,清水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暗地里嚼他徐家的舌根。 而清水镇上那些爱慕徐进才的大姑娘们都庆幸不已,幸好那徐周氏的眼光高看不上她们这些平民之女,否则今日在徐家受苦的岂非就变成了她们? 都是女人,也都是为人媳妇一路走过来的。吴婶子虽然不喜徐周氏,但对芸娘这个受尽折磨的小媳妇儿还是忍不住可怜。 “哪儿还有衣服让你洗,衣服都掉水里去了。”吴婶搀着芸娘站起来,“走,我扶你回去,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容易晕倒可不是好事,回头让你婆母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芸娘似乎都要急哭了,“我只是今日没吃饭罢了,所以才会晕倒,我真的没事,吴婶你快放开我。” 此言一出,众人都满是同情望着芸娘,个个面有不忍,摇头叹息不止。 第7章 怀疑 儿媳妇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岂有不让儿媳妇吃饭的道理? 一旁看热闹的邻居李婆子突然开口,“昨日我瞧见你婆婆和你小姑在张记买了一斤卤牛肉呢。回去让你婆婆给你补补也好早日为徐家开枝散叶。” 这是在告诉众人,她之所以不得婆母喜欢,是因为没有怀孕的缘故。 这个李婆子向来乐意捧徐氏的臭脚,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知凑到一起想了多少折腾她的法子。 芸娘泫然欲泣,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婆母说为了不让夫君分心,所以不许我与夫君同住,我,我………” “我也想早日为徐家开枝散叶啊………”芸娘面白如纸,似乎是承受不住打击,又摇摇欲坠地准备昏过去。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吴婶子轰走众人,“我把芸娘送回去,你们都接着洗衣服吧。” 众人看够了热闹,这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离去。 吴婶也是早年丧夫,她一个寡妇拉扯着两个儿子艰难度日,也尝过世间冷暖人心百态。但她是个看到旁人有难处始终愿意搭把手的性子。 虽然可怜芸娘的遭遇,她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徐家的家务事。 吴婶子扶着芸娘回了家,只见徐家大门敞开,家里却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 “我夫君昨日出门应酬,只怕现在还未醒呢,吴婶你先坐,我去寻婆母要些茶叶给您泡茶喝。”芸娘颤颤巍巍故作坚强。 “芸娘你不用忙着,我这就走了。婶子衣服还没洗完呢。” 芸娘怎么可能让她走? 她还要拉着吴婶子给她当证人呢。。 芸娘一边白着脸挽留吴婶一边脚下不停往徐母房间去,“那怎么行呢?婶子你好心送我归家,岂能不喝一口茶就走,说出去倒是我不懂礼数了。” 院子里没有徐母和徐秀秀的踪迹,徐母的房门也一反常态的敞开着,说明两人定然是毒发了。 芸娘火速环视屋内,果然在床上看到了口吐白沫形容狼狈的徐母。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节 “啊啊啊啊啊啊!!” 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吴婶听她叫的凄厉渗人,快跑两步进门急到道,“怎么了这是?” 随后,她也一眼看到了两眼翻白人事不知的徐母。 芸娘已经吓得呆若木鸡,她小妇人小脸煞白只扯着徐周氏的袖子流泪,“娘,你怎么了?娘,你别吓我啊……娘你怎么了……” 吴婶子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见徐氏这副形容,“嘶”了一声,眉头紧皱迟疑着道,“你婆母这是中毒了吧?” “啊???” 芸娘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娘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你快唤进才起床,我现在就去请大夫。”吴婶见芸娘一介年轻小妇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义不容辞的开口。 “哦好好好,”慌张无措的芸娘仿佛有了主心骨,忙不迭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徐进才屋里跑。 都艳阳高照了,徐进才这厮还在床上睡着,真是个享福的命。 芸娘翻了个白眼,娇娇柔柔的去唤那畜牲,“夫君,快醒醒,娘出事了。” 听到是小妻子的声音,徐进才皱着的眉头松开少许,“娘能出什么事?” 说着他迷迷糊糊就把芸娘往床上拖。 看样子是又起色心了。 芸娘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她带着哭腔柔柔弱弱道,“娘吐了好多白沫,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好怕啊夫君呜呜呜呜……” 一句话惊的徐进才大脑瞬间清明,从床上翻身坐起,惊愕不已,“你说什么!” 男人快速穿衣下床,抬脚就往隔壁房间去。 “夫君,娘这是怎么了?”芸娘小声啜泣,哭的抽抽噎噎。 “娘怕是中毒了,你在家守着,我现在就去请大夫。”徐进才风风火火就要出门。 “吴婶子已经去请大夫了,”芸娘连忙拉住徐进才,“夫君你稍安勿躁,大夫马上就来。” 两人焦急的等了一刻钟,吴婶和大夫终于匆匆赶来。 来人是镇上的王大夫,有外人在场,芸娘这个新媳妇是不适合主动开口的。 徐进才忧心忡忡道,“王大夫,我娘怎么样了?是何病症?” 王大夫思索片刻,捋须沉吟道,“似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毒了。” “我娘可有大碍?” “先煮锅绿豆水喂你娘服下,再看情况吧。若能醒来,再去我那拿药,若是醒不来…” 徐进才听罢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大夫您还是先给开些解毒的方子吧……” 芸娘也配合的哭成了泪人。 吴婶子见着这一家子没一个能主持大局的,叹了口气,“我去煮绿豆汤。” 芸娘如梦初醒,立刻跟了过去。 只是她故意走的慢吞吞的,等着吴婶子先一步发现厨房的端倪。 果不其然,性格耿直豪爽的吴婶进了厨房片刻立刻拿火钳子夹个老鼠匆匆跑出来,扯着嗓门喊道,“大夫,我在米缸里看见只死老鼠,是不是徐嫂子吃了有毒的大米才中毒的?” 那硕大的老鼠尸体已然僵硬,可见已死透了。 “此话有理,可能是死老鼠沾染了米粮导致的中毒。” “秀秀呢?” 徐进才眼神中带着探究看向芸娘,芸娘美眸中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她捂嘴惊呼道,“小姑也喝了早上的粥。” 被众人遗忘到脑后的徐秀秀,此时才终于被想起。 一行人又匆匆赶到徐秀秀的屋子,果然,她的惨状和徐母一模一样。 芸娘和吴婶子两人合力将躺在地上的徐秀秀扶到床上。 徐进才没料到一觉睡醒,娘和小妹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将养过来,他话语中不免也带了几分责怪之意。 “你为人儿媳妇,就是这样照顾婆母和小姑的吗?米缸里有了死老鼠还不知道,娘和秀秀被你害成这样,你还有何脸面活下去?而且,既是米缸出了问题,为何只你一人安然无恙?” 芸娘微微颤抖,红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她心如死灰的跪坐在地上,声音哽咽道,“夫君这是怀疑我暗害了婆母和小姑?好,既然如此,夫君押我送官吧,芸娘绝无怨言。” 第8章 冷心冷肺 眼看气氛焦灼,吴婶子连忙出来打圆场,“秀才公这话说的,你就算给芸娘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加害婆母啊,那可是要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 “秀才公你有所不知,早上芸娘抱着木盆到河边洗衣服时还晕倒了,被我扶起才知她是饿晕过去的。她既没吃饭又如何会中毒?秀才公你可要明察秋毫,不能冤枉云娘呀。” 王大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满地找头,火速开了几个方子后,便匆匆告辞了。 芸娘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则是直骂娘,居然真的误打误撞,被这狗东西猜中了。 就算真的猜中了又怎么样?她不信这狗东西会不顾名声把她送官。 秀才公老爷家宅不宁,家里居然出了儿媳妇大逆不道毒杀婆母的事。他徐进才这辈子也甭想有什么好名声,看他日后还如何出门与那些读书人之乎者也的互相吹捧。 芸娘早就想明白了,徐进才和徐母徐秀秀一样,都是极其自私自利的人。但是徐母除了自私自利外,还有一颗拳拳爱子之心。 可这个人面兽心的徐进才就不一样了,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从他劝说徐母卖掉家中祖产到镇上赁房子住这事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完全不考虑他人,只在乎自己的凉薄之人。 将祖产卖了的确能得一大笔银子,可是日后呢,徐家并无什么进项,等于说一家人卖掉祖产后只能坐吃山空。 徐母年近半百,棺材本儿都贴给徐进才读书进学了,徐秀秀将将十一,再过几年也要谈婆家出嫁妆了。 处处都是要使银子的。 这些徐进才都不曾考虑过,他只考虑自己。只为了方便与同窗们携手出游,他就撺掇着徐母卖掉祖产。 更别提他自从考上秀才后就妄自尊大自视甚高不肯在再埋头苦读。平日除了伸手要钱,从不在家里多待片刻。 什么奉养寡母,孝顺母亲这些漂亮话他倒是会说,只不过他将这些活计全部都丢给了芸娘。 芸娘任劳任怨的替他打理家事,伺候婆婆,照顾小姑。可是换来的却是婆母搓磨,小姑嫌弃。徐进才当然知道芸娘所遭受的这一切,可是他从来不会替芸娘说半句话。 整个徐家徐进才,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是他造成了芸娘上一辈子的种种苦楚和艰难,是他逼死了芸娘。 “是我没有照顾好婆母,无论夫君说什么都是我应得的…”芸娘抽泣不止,“吴婶您先回去吧,多谢您今日仗义出手,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吴婶子似乎还想再劝劝徐进才,可是又觉自己人微言轻在秀才公面前没有什么脸面,便欲言又止的离开了。 瞧瞧这个大孝子,你既那么心疼你娘你妹妹,你怎么不去熬绿豆汤?你娘你妹妹都快被毒死了,你还在这儿杵着等着,等着我去熬汤。 真是个狗男人。 芸娘心里翻了个白眼,失魂落魄的进了灶房。 算算时间,现在都差不多晌午了,早上到晌午好几个时辰呢。 说不定那两人早已毒入肺腑,无力回天了。 这绿豆粥她可要好好熬,慢慢熬,最好熬死那老太婆和徐秀秀。 可惜天不遂人愿,好人不长命,祸害遗留千年。 芸娘慢吞吞的熬好绿豆汤后端去给徐进才,一副有意避嫌的样子。 谁知这位秀才公腰杆笔直满脸不悦,“怎么磨蹭这么久,还不快喂娘和秀秀服下?” 你是死人吗?你是死人吗?你不能自己喂吗? 再说你刚刚不是还怀疑我毒杀你娘和你妹妹吗? 现在又让我煮绿豆汤又让我亲自喂,不怕我再次下毒毒翻你们一家? 芸娘腹诽归腹诽,面上却不肯表露半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有的是时间收拾这个人渣。 芸娘忍着厌恶将一碗滚烫的绿豆汤尽数倒进徐母嘴里,又如法炮制给徐秀秀灌了一碗,而后担忧不已道,“夫君,是要继续喂绿豆水?还是给娘煎药吃呢?” 徐进才望了望外面的日头烦躁不已。昨日他出手阔绰摆了宴席,拉着同窗喝了一晚上,同窗才同意今日带他去拜见周公子。 如此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说不得周公子会被他的文采折服,从此他徐进才就可以一飞冲天富贵无边。 可恨娘和妹妹不争气,竟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事。 徐进才脑中天人交战良久后还是决定不能错过周公子,“你看着办便可,事事都要来问我,我哪里有许多的闲工夫同你歪缠。” 芸娘气的磨牙,这个畜生。 躺在床上的到底是你娘还是我娘? 你当老娘愿意管吗? “你在家好好照顾娘和妹妹,我今日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到场,不能耽搁。” 徐进才说罢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便将柔弱无骨的貌美娇妻搂进怀里,温言抚慰,“好芸娘,辛苦你操持家里了,你的孝心我都知道。刚刚是为夫莽撞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才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为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娘子勿怪,能娶到娘子这样贤惠的夫人,是我三生有幸。日后我若出人头地,定让娘子呼奴使婢穿金戴银过好日子。” 芸娘适时的流出几滴眼泪,装作感动不已的模样,“夫君不必如此,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夫君文采斐然勤奋刻苦,日后定然能金榜题名一展抱负。夫君你去忙吧,家里一切交给我。” 安抚好妻子徐进才果真看也不看床上的寡母潇潇洒洒地踏出了家门。 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芸娘对着徐金才的背影唾骂不已。 这厮对自己亲娘亲妹妹都这副德性,上辈子卖了她这个妻子也不算意外。 可惜她偏偏要等死过一次才幡然醒悟,才彻底看明白徐家众人的嘴脸。 芸娘上辈子不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在徐进才面前都是笑吟吟的。 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她居然这么会流泪,居然这么会作戏。眼泪说来便来说止便止,当真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节 床上的徐母已经开始微微抽搐了,芸娘懒得搭理,就这么顶着一张泪痕斑斑的脸出了门。 秀才老爷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出去让旁人看看热闹,嚼嚼舌根呢? 第9章 李燕归 芸娘就这么西子捧心柔柔弱弱的一边哭一边去了镇上最大最贵的药房仁寿堂。 她将方子递给抓药的学徒,期期艾艾的眨巴着眼睛不安的询问,“能否请您开个恩,让我赊些药拿回家煎给婆母吃,”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难堪的咬着嘴唇连连保证道,“等我婆母醒来,一定会还上药钱的,真的。” 抓药的学徒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子,他不敢做主,望向后堂,“秀才娘子请稍等,我去问问掌柜。” 若是旁人,仁寿堂是定然不赊药的,可这位是秀才娘子,学徒不敢擅自拒绝。 “多谢。” 不多时,学徒从后堂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掌柜的同意了,秀才娘子稍等,我现在就给您抓药。” “真是老天保佑,”芸娘抚抚胸口,“婆母有救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药房里其他人听得到。 听到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芸娘心里越发满意。 “秀才娘子,药好了。” “多谢掌柜的大发善心,”芸娘感激涕零的接过药包,“不知总共多少银子?” “二两三钱,我先给您记账了。” 芸娘点点头,“多谢公子,等我婆母醒了,我立刻来还钱。” 戏做好了,芸娘拎着药包招摇撞市,装作心急如焚的样子一路往家跑。 还故意撞了几个人。 待回了家,她插上门栓,把药包往锅里一扔,柴火一点,转身去了徐母住处。 芸娘把昏迷不醒的徐母身上搜罗了个遍,也就找到十几个铜板。 死老太婆,把钱都藏哪儿去了? 芸娘翻箱倒柜的把屋里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徐氏藏棺材本儿的地方。 可恶! 芸娘不死心,又去徐秀秀房房里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是一无所获。 徐进才的房间更不可能有,徐母把钱握得死死的,每次都需要徐进才说些好听话,才会给徐进才塞几个碎银子。 老太婆虽然对徐进才掏心掏肺却始终把这银子不肯撒手。不可能把银子藏在徐进才的房间。 想起一贫如洗,口袋比脸还干净的自己,芸娘也不嫌弃,把十几个铜板都塞进自己口袋。 至于熬的药,下辈子再喝吧? 虽然不可能真的喂徐母和徐秀秀喝药,但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芸娘将药汤尽数倒在徐母和徐秀秀胸前的衣物上,装作一副两人不堪忍受药味呕吐出来的假象。 然后她拍拍手继续翻找财物。 她不是没想过用药将徐母徐进才徐秀秀三人一起毒死,可是那样做的就太明目张胆了。 届时若是被人告发,押送官府,她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她重生一遭,可是要享福的。自然不会自讨苦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将自己陷入那等孤立无援的境地。 再者说徐母和徐秀秀毕竟是女流之辈,除了平日谈得来的婆子和玩伴,无人真正的关心她们两个的生死。 可是徐进才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清水镇有些名望的少年秀才,平日又有诸多交好的同窗好友。 一旦有人对他的死因纠根问底,芸娘绝对逃不了干系。 所以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以及明哲保身的办法之前,芸娘是不会对徐进才下手的。 忙活了一下午,除了那十几个铜板外芸娘一无所获。 真是气煞她也。 饿什么都不能饿着自己的五脏庙,财物芸娘没找到,倒是从徐秀秀和徐母房间搜罗出许多吃食。 鲜香扑鼻的酱牛肉,驴肉火烧,桂花糕,白糖糕,炸的酥脆果子等等吃食,居然满满一桌子。 马无夜草不肥,母女俩藏了这么多好吃的,怪不得徐秀秀吃的五大三粗。 可笑,家里银钱防着她便罢了,居然连口吃的也要背着她。 芸娘做了一天戏也有些腹饿了。她不客气的挑了些自己喜欢吃的充饥,而后把那些吃食藏到了自己屋内。 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才不管徐进才的五脏庙要怎么打发? 要说这徐母和徐秀秀也是命大,抽搐了一天居然还没死,还在抽。 刚开始芸娘还兴致勃勃的欣赏她们的表演,后来看烦了干脆自己睡下了。 直到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芸娘才打了个哈欠去开门。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为了遮掩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她打开门后闷头就往来人怀里扑,“我喂婆母吃药,她怎么都不吃,还把药都吐了出来,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呀夫君…” 她娇娇怜怜柔若无骨的身子让男人有些心猿意马,“嫂夫人有礼,在下李燕归,进才兄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平地一声雷惊到芸娘连连后退数步。 此时月亮高悬,寂静无声。 月色映照下,一袭月白衣衫风度翩翩的李燕归含笑望着她,似乎并未将刚刚的乌龙事件放在心上。 芸娘暗恨徐进才这畜牲没有心肝,寡母和妹妹命悬一线之时,他居然还能喝的不省人事! 害的她只穿着单薄中衣就出来接人,本打算色诱徐进才这畜牲,从他手里抠些银子,没想到便宜了外人。 她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衬得那张素白小脸清水出芙蓉般清丽动人。 再加上她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藕白色的如玉肌肤。 月凉如水。 清纯似妖。 摄人心魂。 芸娘不安的握紧颈间布料,红着脸不敢抬头,“多谢公子送我夫君回来,天色不早了,我…我…我一个妇人就不留公子进门喝茶了。” 她俏脸粉红,声音软软糯糯,因深深埋着头,反而露出来了颈后细腻光滑的肌肤,白的炫目,让人有些口干舌燥。 芸娘一边有意无意的展露着风情,一边暗暗叹道。看不出来徐进才这厮居然还真有几分本事,竟让他攀上了个这么有钱的少爷。 虽然不认识眼前之人,但是芸娘认识他腰间的两枚玉佩。 上辈子,那人也曾送过她一些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欢好过后还曾兴致勃勃的将她揽进怀里,握着她小手给她讲解玉佩的品相。 若她没看错的话,李燕归佩戴的两枚翡翠龙鱼佩质地温润品相不错,应是上等的蓝田玉。 啧啧,有钱人。 第10章 初见 李燕归年方十七,虽时常出入烟花之地,却从未见过似芸娘这般娇媚无双又天真娇憨的女子。 只可惜如斯美人已嫁为人妇,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芸娘装作害羞的样子微微避开李燕归的视线,红唇轻启,“公子,我夫君人在何处?” 正在出神的年轻公子听到她的追问才如梦初醒,“进才兄正在马车内小憩,嫂夫人勿忧心,我现在就命人把进财兄唤醒。” 说罢,轻轻抬了抬手。 远处随侍的两个小厮会意,立刻返回马车搀扶起醉气熏天不省人事的徐进才。 芸娘此时方知还有外人在场。 她羞得耳根发红,耻于自己穿的实在太过单薄。 芸娘抬头含羞带怒的瞪了李燕归一眼,匆匆回屋了。 徒留被惊艳的回不过神的男人。 身上多了件外袍,芸娘的脸总算没有那么红了。 “呼…” 她拍拍自己的双颊,让自己保持冷静。 自小熟记于心的礼义廉耻让她此刻又羞愧又难堪。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多接触家世出类拔萃的公子们,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为何今日只见了个李燕归她便扭捏羞耻至此。 别那么没用,唐芸娘。 别怕,没什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上辈子被徐进才送给权贵之人,被迫承欢是迫于无奈。 可是如今,真的做出不守妇道主动勾人之事,她非但没有快感,反而觉得羞愧万分。 总觉得难以迈过心里那道坎。 父亲从小教导她女子要贞静守节,恪守本分,内要体贴夫君外要孝顺公婆。 可是似徐进才徐母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心狗肺之人,如何配让她恭敬孝顺? 世道艰难,女子尤为不易。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节 她若想离开徐进才,除了毒杀这狗男人,只剩和离或被休弃两条路可选。 她没有娘家依靠,世间之大,她唯一可倚靠之人,唯有她自己。 在清水镇,倘若女子被休弃,日后根本寻不到好婆家。 时人宁愿娶寡妇也不愿娶一个被休弃的女子。 她唐芸娘将来是要再嫁个如意郎君享福的,可不能顶着个弃妇的名头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和离这条路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徐进才出身农家,不过升斗小民一个。 他又惯来欺软怕硬攀附权势,莫说什么九品之官,只怕一个略有门路的小吏就能让他软了骨头。 只要她勾搭上一个徐进才不敢得罪之人,和离之事便易如反掌。 重活一世,她必要好好挑选,定要找个称心如意富贵无双的夫君过好日子。 李燕归此人富贵有余年岁尚轻,相貌也颇佳,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不知其品行如何,家里爹娘又是否古板守旧。 多思无益,来日方长,日后再看吧。 收拾妥当,芸娘神色如常打开房门。 两个小厮已搀扶着徐进才候在了院中。 芸娘连忙指着主屋,“劳烦李公子将夫君送入屋内。” 初见时的旖旎绮思已被李燕归遮掩过去,他颔首点头。 瞧他一副端庄自持的模样活似个正人君子。 芸娘尽心尽力扮演着关心夫君的小娇妻,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厮身后,眼睛也不眨的盯着自家夫君。 徐家家贫,房间内冷冷清清,并无什么名贵装饰。 和满身贵气的李燕归格格不入。 小厮们将睡的跟死猪一样的徐进才扶到床上躺下后就躬身告退。 芸娘紧张不已的蹲在床前细细查看了夫君的脸色,才担忧不已的起身福了一礼。 “多谢李公子送我夫君归家。” 她美眸微微颤动,红唇不安的张阖,似是因为害羞而不敢直视同处一屋的男人。 小妇人身姿玲珑又已知情爱,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难言的魅惑。 这份风韵是未出阁的少女不曾拥有的。 李燕归微微一笑,“我与进才兄一见如故,嫂夫人实在不必言谢。” 这么说,是今日才相识的? 芸娘心中惊疑,面上却不显半分,贝齿轻咬红唇,“夜深露重,家中婆母和夫君都已歇下,小妇人就不留李公子了。” 她不安的搅动着手指,而后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向共处一室的男人。 赶人之意不言而喻。 也许是面前之人年纪小,也许是那眼神太清澈透明。 芸娘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瞧的时候,李燕归感受不到她身上半分婆妈散碎的妇人之气。 反而觉得面前的小妇人仍是个未知人事的少女。 懵懂,又诱惑。 实在勾人。 看来唐氏的美貌果然和徐进才所说一样,令人见之难忘。 不急,日后有的是时间。 李燕归温和的点头,“既已把进才兄送回来,那我便告辞了。” “我送送李公子。” 芸娘低垂着头小跑两步,跑到了李燕归前面。 身后并无如影随形的视线,芸娘奇怪不已。 她能感受到李燕归被自己惊艳了,为何不趁机偷看自己? 上辈子她出门在外时,时常能感受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打量。 难不成他真是个方正君子? 那以后还怎么勾搭他? 高手过招,你来我往,只在无声无息之间。 芸娘将李燕归送到门口,轻言轻语道,“天黑路滑,李公子小心慢行。” “多谢嫂夫人,嫂夫人且回去吧。” 两人相隔三尺孤男寡女避嫌的很。 可是月色映照下,李燕归的影子却恰与芸娘的影子堪堪相接。 芸娘低低“嗯”了一声。 粉色蔓延到了脖颈后。 李燕归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直到目送着他坐进马车,芸娘才关上大门。 待院内只剩她一人。 芸娘满脸的娇羞神色立刻换上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她撸起袖子一股脑跑到徐进才房间,穿着鞋踩到床上。 长腿一跨坐在死猪一样的徐进才身上。 蓄满力后左右开弓狠狠甩了徐进才十几个耳光才作罢。 重生好几日了,今日才算勉强出了口心头恶气。 芸娘累了一日,打完徐进才后就返回自己小屋睡下。 “娘子,娘子……” 睡梦间芸娘被人推搡着唤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只见徐进才正一脸兴奋的望着她,脸孔涨的微微有些发红,“好娘子,为夫终于要出人头地了!” 第11章 癞蛤蟆想屁吃 芸娘拢了拢胸口的衣襟,避免春光外露。 这样躺在床上和男人聊天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她面色如常的扶着徐进才的胳膊下床,一边奉承道,“我就知道夫君的才华早晚会被人赏识。” 早晨的男人是很危险的。 她万万不愿再与这畜牲痴缠。 想及此,芸娘不露声色往门边走,边走边关心不已的问道,“夫君,娘醒了吗?秀秀怎么样?” 徐进才自小就是家中的活祖宗,徐家上下从来都是围着他打转。 就连婚后的芸娘也事事以他为先。 如今,他好不容易攀上周公子这样的大人物,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谁知家中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即将一飞冲天,反而只关心些柴米油盐的小事。 徐进才一觉睡醒就迫不及待想去告知老娘,以后徐家要鸡犬升天了。 谁知娘满身污渍,披头散发活像个疯婆子,身下还隐隐有异味传来。 他只看一眼就捂着鼻子退了出去。 真是晦气。 他这厢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怎么娘偏偏这时候中毒?实在太不为自己这个儿子着想了。 小妹秀秀人蠢面黑,生的愚笨,徐进才内心里是很嫌弃这个妹妹的。 奈何娘亲宠爱妹妹,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扮演好哥哥。 娘亲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也不愿意去和自家的蠢妹妹多言语。 无人可倾诉满心踌躇壮志的徐进才只能踢开芸娘的门,向她告知自己的喜讯。 谁知,芸娘听罢随口敷衍了一句就急忙穿鞋下床去看隔壁昏迷不醒的娘。 徐进才自觉被忽视了,不满的抓住芸娘的手臂,“好芸娘,你还没问我,昨夜发生了什么呢?” 呵呵。 我并不关心,谢谢。 芸娘被徐进才拦下,只能挤出个笑容,一脸为难道,“夫君,娘的小姑的病不能耽搁,我要尽快去熬药喂娘和小姑服下。” 徐进才不满道,“反正娘和秀秀已经那样了,喝药快一时慢一时又有何区别?” 他跃跃欲试的又把芸娘重新按回床上,洋洋得意道,“你可知周公子是谁?” 芸娘假笑道,“不知。” 不知两个字似是取悦了徐进才,他志得意满的抱着胳膊拔高声音道,“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定然是不认识周公子的。” 有病!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节 你也知道我不认识,那你还问! 芸娘适时露出羞愧神色,“我一个妇道人家,哪儿及的上夫君眼界不凡交友广阔?” 她的做小伏低极大满足了徐进才的虚荣心,徐进才假模假式的安慰了她一句,“女子只需照顾好内宅即可,本就不需外出应酬,芸娘不认得也无可厚非。” “我跟你说,这周公子可是大有来头。听说他是京里来的,虽不知出身如何,但他姐姐在宫里当贵妃,极受皇上喜爱。我昨日在宴会上赋的那首诗周公子听了赞不绝口,还说以后要时常与我来往。” “若有朝一日,皇上通过周公子的贵妃姐姐看了我的诗,定会起爱才之心,命我进京做官。芸娘,我说的一切,你可明白?” 啊? 就这? 就算自小在一方小院长大,没有同男人一样外出交友领略世界,但是芸娘也隐隐明白,周公子所言估计只是随口一提。 随口而出的场面话而已,岂能当真? 但眼下,徐进才好像真的当真了。 他眉飞色舞描绘着昨晚的一切,言语间似乎他用文采折服了宴席上的所有贵客。 无论是周公子,亦或是旁人,只须席间随意一名贵公子愿意提携他,他便可摇身一变脱离白身,成为高高在上的贵人。 芸娘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和幻想。 只在心里冷笑连连。 自从考中秀才之后,徐进才满屋子的文房四宝连动也未动过。 每日不是去这里访友,就是去那里参加宴席,晚上回来还整日沉溺于男女情爱。 要不是徐氏看得紧,只怕她早已身怀有孕。 再者,若徐进才真的天资不凡,文采斐然。又岂会上辈子考了那许多年都没考中举人,反而要靠卖妻求荣才能求的一官半职。 什么少年秀才,年少成名,什么孤芳自赏怀才不遇,通通都是狗屁。 徐进才这厮就是个粗通文墨的半吊子,侥幸被他考中了秀才,就以为世间他是第一,旁人皆是次他一等。 芸娘真想敲开徐进才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生了疮。 这是发的哪门子癔症? 竟还妄想皇上被他才华吸引? 真是令人发笑。 芸娘懒得听他的疯言疯语,抚掌赞道,“夫君所言极是,夫君这样文曲星下凡的人物合该为皇家效命方不算辱没了夫君这样的旷世奇才。” 徐进才没听出她的反讽和阴阳怪气,哈哈哈笑道,“娘子真是为夫的贴心人儿,居然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 芸娘不想再拍他的马屁,转移话题道,“夫君,你昨夜醉的不省人事,我怎么喊你,你也不回我,真的把我吓死了。日后为了身子着想,可不能再如此了。” 她故意把话题引到昨晚上,徐进才果然顺着她道,“芸娘,你和为夫说,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 芸娘睁着双迷茫的眼睛摇头,“我也不知,只记得好似是个年轻公子。当时我满心满眼都是夫君,实在记不得那么多。” 年轻公子? 徐进才回想了一番昨夜宴席上的众人,除了几个年长者外,其余皆是年轻公子。 他不死心的追问,“芸娘,你再仔细想想,那人身上是否有有什么特殊的标志?” 芸娘装模作样的拧眉想了一会儿才迟疑着道,“我记得当时照顾相公时,那公子好似自我介绍过。” “是吗!”徐进才激动不已,满怀期许的望着她,“芸娘你快说,那人是谁?” 昨日是周公子设宴,周公子作为东道主,理应是周公子遣人送他回家才对。 除了周公子,席间蒋公子,卫公子也曾出言赞赏他的诗词,难道是蒋、卫两位公子? 第12章 抠搜男 谁知芸娘一句话让他美梦破碎。 “我依稀记得,昨日那位公子好似自称姓李。” 姓李? 难道是李子文? 想到这个答案,原本斗志昂扬的徐进才不免泄了气。 李子文出身不显,和他一样是个一穷二白的穷酸秀才,和他交好又有什么用? 虽说李子文有个富奢豪绅的远房堂弟,但那李子文平日里抠抠搜搜,还没他手头宽绰可见从李家是沾不到什么便宜的。 不行,看来他日后还需多多参加赴宴,让贵人们知晓自己的文采,这样日后才能飞黄腾达。 芸娘小心打量着徐进才的神情,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挑了挑眉毛才慢悠悠道,“我也没什么见识,不过只眼风一扫,就觉昨日送夫君回来的公子浑身富贵逼人,可见夫君果真才学不斐,所以往来之人皆是有识之士。” “芸娘你所言当着??!!!” 刚刚还垂头丧气犹如斗败公鸡的徐进才听到她的话,立刻双眼发光的握住芸娘的手。 芸娘含笑点头,“我当时忙着照顾夫君,瞧了那人一眼,只觉得那人衣着不凡,别的也没注意。” 这是哄徐进才的谎话。 实际上,芸娘不仅注意了徐进才的衣着,还悄悄看清了李燕归的脸。 李燕归不仅穿戴不俗,容貌更是清俊淡然,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看起来虽然不好接近,但不试试怎么确定呢? “竟是李公子亲自送我回来的?” 徐进才激动的原地踱步,口中“啧啧”叹道,“果然世间还是有惜才之人的,李公子人中龙凤才能慧眼识珠。” 他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在屋内原地转了几个圈才道,“芸娘,李公子纡尊降贵亲自送我回来,说什么我也要设宴答谢一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真是瞌睡来了,正好有人送枕头。 芸娘附和着,“夫君说的是。” 徐进才不知陷入了什么美好幻想,激动的直搓手,绞尽脑汁想着讨好李燕归的礼品。 可惜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凭自己兜里的几两散碎银子能买些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好安慰自己道。 “李公子家大业大,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定然是看不上那些金银玉石俗物的。” 他边说边肯定的点头,“不如我写首诗送与李公子,如此既展露了才学,也省下来了花销,也算是一举两得。” 芸娘险些憋不住笑出声。 见过抠的,没见过抠的这么明目张胆的。 上一世,徐进才在书院念书时,与同窗好友之间的互赠礼品都是由她负责的。 或是成色尚好的砚台笔墨纸张,或是节气糕点礼品,或是应季的瓜果蔬菜,林林总总,什么东西都送过。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钱人? 学院里更多的都是和徐进才一般的穷苦学子。 徐家好歹吃穿不愁,笔墨纸砚也能买得起。比徐进才境况更窘迫的学子大有人在。 有些学子甚至需要节衣缩食,每日只吃一餐,才能从牙缝里挤出束脩钱。 故此,她送瓜果点心给那些家境贫寒吃不饱穿不暖的学子做回礼时,都能得到对方面含感激的善意微笑。 像什么自己写的诗词歌赋这种东西,平日里自娱自乐,尚算可以。 拿这种东西当礼品送出去,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毕竟能考中秀才的人,谁还不会写几首狗屁不通的酸诗呢。 且观那李燕归,处处透露着自傲,怎么可能看得上徐进才的酸诗? 但这就不关芸娘的事了。 对于徐进才这种人,她只需要捧着宠着,像徐氏一样将他当成家中小祖宗一般对待就可以。 “能得夫君亲赠墨宝,想必李公子一定会爱不释手,喜出望外。” 徐进才被她吹捧的飘飘然,迫不及待就要去书房酝酿诗意。 临走前嘱咐芸娘道,“说了这许久还未吃早饭呢,芸娘你快做饭,吃完饭后你再服侍母亲和秀秀,为夫有要事要忙,辛苦你了。” “都是芸娘的本分,谈何辛苦?”她低头做娇羞状,“只要夫君能一展抱负,芸娘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娘子,待为夫日后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今日的付出。”徐进才动情的握紧她双手。 怎么又摸上来了? 芸娘心里直膈应。 她抬起莹莹双目望向狗男人,“我相信夫君一定能做到。夫君放心去做大事吧,娘和秀秀,我都会照顾好的。” 徐进才听她如此说,心安理得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芸娘的脸就冷了下来,她嫌弃的看着被徐进才握过的双手,打水洗脸净手去了。 梳妆过后,她不紧不慢的去灶房烧火做饭。 灶房房顶的破洞依然还在。 她在露天的灶房煮了锅粥便作罢。 把稠粥捞起喝完后,芸娘才端着两碗稀粥推开婆母徐氏的房门。 不得不说,徐母和徐秀秀的命是真硬。 昨日抽搐了一整天,今日两人居然齐双双的恢复了神智。 她刚推开房门,就察觉到两股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 芸娘循着视线望去。 只见床上形容狼狈的母女俩正恶狠狠盯着自己。 芸娘故作惊讶的惊呼出声,“呀,娘,你终于醒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节 她一边喊一边用脚踢上房门。 徐母和徐秀秀看到她的动作,都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 芸娘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放置好托盘后,亲自折返回去拴好门栓。 “呦,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迈着小碎步来到床前明知故问道。 床上的徐母眼神淬毒,柳眉倒竖,嘴里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什么。 可惜她喉咙里好似黏了痰,什么也说不清楚,只听得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 徐秀秀和徐母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都毫无行动能力的躺在床上,只能略微转动眼珠子:表达自己的愤怒。 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还这么凶神恶煞的。 芸娘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一人给了一巴掌。 这下徐母和徐秀秀都老实了。 两个人均怒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芸娘。 第13章 发怒 芸娘一气呵成打完徐氏母女后慢条斯理的拿出洁白帕子擦了擦手,捂住鼻子道,“臭死了。” 徐母和徐秀秀闻言都面色一僵,不自然的避开芸娘的视线。 芸娘所言非虚,屋子里尿骚味药味绿豆汤发酵的味道掺合到一起,别提多恶心了。 徐氏自从生了徐进才眼睛就挪到了头顶上,看世间儿郎皆不如自家进才。 她本想着凭宝贝儿子的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将来怎么着也得娶个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再不济也得娶个有家底的富绅之女。 可惜她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没想到最后儿子竟娶了芸娘这么个赔钱的玩意。 所以她折腾起芸娘是没有任何心理负罪感的。 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儿媳妇,嫁给她的进才是祖坟冒青烟才攀上的好亲事。 这个儿媳妇倒是掉进福窝享福了,可怜她的进才娶了这么个女人,日后哪里来的岳家帮衬? 戏台上都唱了,皇家的公主和状元郎是一对。 状元郎一朝考中榜首娶了公主后,状元郎不仅把家里的老娘和弟妹们都接到京城的大宅子里享清福,公主还要每日给婆母磕头请安。 那才算是好媳妇呢。 徐氏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过,她的进才也考中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花团锦簇的大红花踏马游街,真是好不威风。 每次梦到自家宝贝儿子高中状元的场景,徐母都会乐的合不拢嘴,从梦中笑醒。 唯一可惜的是她从来没梦到过公主儿媳妇给她磕头请安的场景。 沉浸在美梦中的徐氏突然被人当头浇了一碗稀粥。 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徐秀秀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发现一碗稀粥迎面而来,浇了她满头满脸。 “好了,婆母小姑都吃饱了吧?” 瘫在床上不能动的母女二人自然无法回答她的话。 芸娘自问自答道,“婆婆和小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想来也无甚胃口,这么大一碗粥下肚,我估摸着应该是饱了。” 说完,她不顾徐氏母女阴暗寒无比的目光,甩手关上了门。 路过徐进才房间时,她踮脚透过窗户往里瞧。 只见临时抱佛脚的徐进才正在哗啦啦的翻阅着书籍。 这厮这么忙,想必也无心用早饭了。 芸娘心安理得的刷了锅碗,然后抱着木盆去河边洗衣。 昨日徐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想必邻居们都很好奇。 果不其然,她刚到河边,就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而动。 在河边洗衣洗菜忙碌着的街坊邻居们,都三三两两的低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芸娘视若无睹,只专心致志的捶打衣服。 没过多久,有喜欢凑热闹的妇人,悄摸摸的端着木盆蹲到她身边。 “秀才娘子,昨个听说你家找了大夫?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芸娘似是受了惊吓,忙往旁边挪了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道,“什么事也没有。” “可不能吧?”那妇人明显不信,继续追问,“前街的张二牛还看到你哭着去药房赊药呢,难不成是你家进才病了?” “你家男人才病了!”柔弱如小白兔的芸娘突然爆发,将洗衣棍子狠狠掷在河里,对妇人怒目而视。 洗衣棍瞬间沉入河底,不见踪影。 那妇人本是看芸娘是新媳妇脸皮薄才来套话的,没想到这新媳妇儿看着不声不响的,倒给了她个没脸。 妇人用袖子擦掉木棍摔到水中从而溅到脸上的水花,气哼哼道,“秀才娘子好大的脾气,不愿说就不说,拿我撒什么气!” 正在看戏的众人眼见二人起了冲突,蜂拥而至凑上来打圆场,“都是街里街坊的,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还吵起来了?” “人家是秀才娘子,自然脾气大的很。”那妇人阴阳怪气道,“冲我发火也是我活该,谁让我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街坊邻居们平日本就受了徐氏许多气,本想着芸娘是个备受欺凌的小可怜。 谁知她也和徐氏一样鼻孔朝天看人,众人登时就对她没了好脸色。 “要我说,余家的,也怪你,人家是书香之家,你个大老粗拉着人家秀才娘子说什么话。” “就是,秀才娘子自与我们这些下贱命不同,将来是要当官夫人的。” “可不是,日后啊,我们这种贫苦人家还是莫要与秀才娘子来往的好,免得污了人家的眼。” 芸娘眼圈挺红,任众人一言一语的话里藏针讽刺自己。 她脚下用力,趁着旁人没注意,将洗衣盆连带着里面的衣服都悄悄踢到河边。 做完这一切才捂住脸哀哀哭道,“你们,你们…你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此言一出,惹了众怒。 围观之人瞬间如炸了毛的鸡,一个个蹦起来反驳,“谁敢欺负秀才娘子啊,要是以后秀才老爷做了官,抓我们坐牢怎么办?” “是啊,秀才娘子可别乱冤枉人。” “就是,我们可没欺负你。”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待众人都七嘴八舌的发表完自己的意见,芸娘才哽咽着道,“诸位有所不知,昨日我婆母和小姑不知怎的口吐白沫一病不起,镇上的大夫说是米缸里的死老鼠污坏了大米导致婆母小姑中毒。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本就难受自责,谁知,刚刚这个婶子张口便问我家里出了怎么了?是不是我夫君病了?” “请诸位街坊邻居给我评评理,有这么开口问人话的吗?家里婆母和小姑都病倒了,幸好老天保佑夫君才没被殃及,婶子这样咒我夫君,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她一番解释,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众人都不由得讪讪,摸头陪笑,“原来如此,那确实该骂。” 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咒谁也不能咒家里顶门立户的男人生病出事。 众人弄明白真相,立刻调转枪头一致对外谴责那位妇人。 那妇人被众人指着鼻子骂,自觉面上无光,灰溜溜逃跑了。 混乱中,不知有谁一脚把芸娘的洗衣盆踢到了河里。 芸娘只拿帕子捂脸,啼哭不止。 第14章 忍无可忍 徐进才不想家丑外扬,她就偏偏要把这家丑扬出去,务必让清水镇百姓人尽皆知。 直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宣扬的几条街的街坊们都听的津津有味,芸娘才满意的拿帕子擦泪,“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照顾婆母和小姑了。” 邻居们对她交口称赞,赞她是个至纯至孝的好儿媳。 芸娘毫无愧色的接受了。 于是,自今日起,清水镇的百姓们都知道秀才公徐进才的寡母苛待儿媳,不让儿媳妇吃饭。 结果恶人做尽坏事自有天收。 吃了毒粥的徐氏和徐家女儿被一碗粥撂倒,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受尽委屈的新媳妇儿反而因为婆母苛待不许吃饭逃过一劫。 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在背地里骂徐家家风不正,所以才会有此祸端。 而芸娘则摇身一变成了十里八乡都羡慕的好儿媳。 瞧瞧人家徐家的儿媳妇,不管婆家人如何苛待她,她都没有怨言,反而越发尽心尽力的照顾婆母小姑。 如此心地善良又貌美的小媳妇,可真让人眼馋。 徐进才翻遍了书房的藏书,才勉强东拼西凑出来一首还算看的过去的咏春诗。 他拿出珍藏的宣纸将自己的诗作认认真真誊写上去,又翻来覆去欣赏了许久自己的杰作,才满意的把诗作装裱起来。 等忙完这一切,徐进才方察觉腹内空空如也。 此时日头西斜,残阳如血。 芸娘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她背影袅娜娉婷,因踮着脚摘衣服,越发衬得纤腰楚楚。 直看的徐进才热血翻涌。 他有心逗弄自己的小娇妻,悄悄从身后靠近。 “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节 一双大手猛的环抱住芸娘腰身,然后她猝不及防被人拦腰抱起,芸娘吓得尖叫出声。 她惊慌失措之下,拿起刚收的几件衣服劈头盖脸朝身后之人打去。 徐进才冷不防被她打中眼睛,疼的“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 芸娘听清楚了身后之人的声音,气的暗暗咬牙,这畜牲又发什么疯? “芸娘,我的眼,我的眼好疼。” 男人捂住眼睛疼的呲牙咧嘴。 芸娘翻了个白眼,假模假样的关心道,“夫君,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样?我有没有打痛你?” 她声音娇滴滴又软糯糯,男人便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散了。 徐进才捂住一直流泪的右眼,埋怨不已,“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还不是你先动手动脚的招人嫌。 芸娘软了声音解释道,“夫君勿怪,我还以为…还以为…是贼人进了院子,我不是成心的,来让我看看…” 她踮着脚去查看徐进才的伤势。 剧痛过后,徐进才视线恢复了些许,只是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模样看着有些吓人。 “我没什么大事…”徐进才还惦记着那事,哄道,“芸娘你扶我进屋歇会儿。” 两人是正经夫妻,她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付徐进才,只能继续装贤妻良母,小心搀扶着徐进才回屋歇下。 谁知,她刚把徐进才扶到床上,这厮就兽性大发,单手揽住芸娘腰身就要把她往床上带。 “好芸娘,为夫想你了,让为夫抱抱你。” 芸娘心中警铃大作,拼命挣扎,“夫君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让人笑话。” 男人发情起来是不管不顾的。 徐进才毕竟是成年男人,芸娘一个弱女子哪里抵抗得了。 虽然拼命抗拒,还是被徐进才压在了床上。 美人儿脸蛋晕红(被气的),气喘微微,一双美目水润润,她祈求道,“夫君,快放开我,院门还没关呢。” 徐氏眼高于顶又嘴不饶人,街坊邻居们平时都对她敬而远之,故此除了隔壁的李婆子,甚少有其他人会主动登徐家的大门。 徐进才也知道这一点。 “娘子放心,没人会来的。” 芸娘又急又气,恨不得一把刀结果了这畜牲。 可事实是她手无缚鸡之力,身上更无防身利器。 只能任人宰割。 她怒火攻心,拼命挣扎。 可惜她的反抗被徐进才认为是羞涩难忍。 “好芸娘,为夫想死你了。” 昨日宴席上,角落里的徐进才因囊中羞涩,只能故作清高呵斥风情无限的妓子离开。 就连一向拮据的李子文身边也有妓子陪着饮酒作乐,只有他一个人,整场宴席下来自斟自饮。 李子文敢张口留下妓子陪酒,是因为有李燕归这个远房亲戚开口可为他垫付银两。 而徐进才呢,因手头不甚宽绰,只能自娱自乐,自斟自饮。 他喝醉后,好像有人和他说过什么话,依稀是关于芸娘的,徐进才记不太清楚了。 当时他就自我安慰道,花楼里的妓子看着是好看,袒胸露乳的,只是到底太过轻浮放荡,远不如自己的娘子那般克制动人。 “夫君。” 芸娘假意顺从,娇声娇气在徐进才耳边求饶。 徐进才放松警惕。。。。 说时迟,那时快。 芸娘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徐进才裆口。 一股难以言表的剧痛传来,徐进才只觉身下麻木不堪,那痛楚很快传遍全身,让他再难保持平衡,咚一声栽倒在床上。 他捂着下身半天缓不过来劲儿。 芸娘不顾身无寸缕,慌不择路从床上跳下去。 床上男人满脸痛苦,“芸娘,你!!” 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芸娘洁白细腻的肌肤更加莹润迷人。 她一边快速穿衣一边警惕的盯着徐进才,生怕这畜牲暴起伤人。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清润低沉的男声从院中飘来,“进才兄在吗?” 这声音? 是昨夜见过的李燕归! 本想着多和徐进才这混蛋多周旋一段时间,给自己铺好和离之路。 没想到,这混蛋竟然敢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被他压在身下的恶心之感让芸娘现在还头皮发麻,几欲呕吐。 鬼才要和这畜牲继续周旋,她根本无法忍受徐进才和她亲密接触。 再待下去,她只怕早晚会忍不住亲手了结了这畜牲。 可是,杀了徐进才容易,怎么把自己置身事外才是最麻烦的事。 电光石火间,许多想法一闪而过。 芸娘嘴比脑子更快,“夫君,别打芸娘,我知错了……” 第15章 价值千金 对于眼泪,芸娘眨眼便来。 院中的脚步声凝滞片刻,再次响起。 她哭的梨花带雨,胡乱穿上衣裙,故意楚楚可怜哀哀求道,“夫君,你别生芸娘的气,你别打芸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进才一心扑在自己的子孙袋上,浑然没听清楚芸娘在说什么。 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他剧痛之下无法思考其他,也没察觉到院内进了人。 芸娘确认香肩半露,玉腿若隐若现后,作出一脸受辱的悲愤之情闷头往外冲。 如她所料。 她一头撞进了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美人儿发丝凌乱,小脸哭的红彤彤,眼睫湿漉漉的让人着迷。 锁骨诱人,香肩外露,风情无限。 “啊,” 贸然撞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芸娘吓得连连后退。 她一边退一边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可是衣服是胡乱穿上的,越扯反而漏的越多。芸娘羞愤难忍,一头往门上撞去。 “嫂夫人冷静。” 李燕归情急之下,将她拦腰抱了个满怀。 他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那柔软,只觉怀中女子入手馨香令人难以自持。 芸娘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声嘶力竭的喊,“今日受了这番侮辱,日后我还如何做人,还是让我死了吧。” “嫂夫人切勿如此想,夫人年貌相当,正值青春,万不可轻言生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把徐进才这个正经夫君晾在了那里。 “李公子!!!” 事关男人脸面,徐进才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那处受伤。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芸娘的反应这么大,但无论怎样,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被外男调戏。 徐进才强忍疼痛,坐直身板斥道,“芸娘是我妻子。还请李公子自重。”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燕归颇为不舍的放开骨肉均匀的小美人儿,神色自若的摇扇轻启,“虽是家务事,但人命关天,李某既然在场,也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 芸娘低头抹泪,轻轻啜泣,转身就欲离开。 哪知李燕归一句话惊的她停下脚步,不知所措。 “我的随从们此刻正在院中待命,夫人请稍安勿躁。” 屋里只有一个李燕归,外面不知还有多少男人。 她如今这副狼狈的样子,怎好现身人前?芸娘只能背过身继续假装流泪。 徐进才只要一抽气就疼的厉害,他扯过被子盖住身下,外强中干道,“我自会好好抚慰我的妻子,不劳李公子费心。” 李燕归人精一个,刚刚芸娘的主动投怀送抱已让他明白,徐进才的小娇妻有意勾搭自己。 当下不紧不慢的打量了一下家徒四壁的徐家,缓缓开口,“听闻三年才开一次馆的徽方书院,近日正在广收学子。家父与徽方书院的院长交情甚笃,届时我可请家父手书一封引荐信,此信可保进才兄顺利进入徽方书院。另外,我还可赠进才兄白银千两,以确保进才兄三年学业无忧。” “不知进才兄意下如何?” 他羽扇轻摇,成竹在胸,似乎笃定了徐进才会松口。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徐进才震惊之下忘了疼痛,身体不由自主的挺直。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节 谁知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他立刻毫无颜面的跌回床上。 他的举止太过奇异,连李燕归也微露不解之意。 李燕归看了看哭泣不止的芸娘,又看了看似乎有难言之隐的徐进才,心中有了个猜想。 没想到徐进才看着仪表堂堂,却是个不能人道的,怪不得如斯美人也狠的下心折磨。 自以为想通一切的李燕归不由对芸娘更加心生怜爱。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芸娘,意有所指道,“我与嫂夫人一见如故,日后少不得要和进才兄多多相处。” “简直有辱斯文!” 徐进才没料到李燕归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觊觎自己的妻子,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我徐进才就会卖妻求荣吗?算我识人不清,你快给我滚,日后休要再登我徐家的门。” 此话一出,不仅李燕归颇感意外,甚至连芸娘也大为不解。 她本以为徐进才是个软骨头,只要见一丁点好处就会毫不留情卖了她。 谁知,李燕归开出了那么好的条件,徐进才居然不愿意? 真是出乎意料。 李燕归不在意他的怒骂,挑挑眉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抬手晃了晃,‘’徐兄可是担忧我言而无信?千两银子而已,我现在便可送与徐兄。” 对于徐进才这种常年兜里不超过三两银子的人来说,千两白银实在是个莫大的诱惑 。 可他非但不动容,反而额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闭嘴,你当我徐进才是什么人,拿着你的银子滚出我家。” 李燕归无奈的耸耸肩,“既徐兄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说罢无视徐进才吃人的目光,信步到芸娘身后,“嫂夫人真是勾死我了,李某下次再登门拜访。” 芸娘踹了徐进才的命根子,又被李燕归识破了自己拙劣的勾引手段,当真是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枉她还以为自己的勾引天衣无缝,谁知一眼就被李燕归看穿了。 可她也没做过红杏出墙之事,实在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引狼入室。 芸娘被他当面拆穿,一时羞怯难忍。 她自觉失了颜面,“哼”了一声,“谁勾你了?” 李燕归自昨晚见了芸娘,就对她生出势在必得之心,故而今日才会再次登门。 万万没想到,今日上门,竟是看了一出好戏。 “今晚子时,我会前来与夫人相会,夫人等我。” 芸娘被他刻意引诱的声音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微微侧头避开李燕归炙热的眼神,低着头没说话。 因二人身在门后又压低声音交谈,坐在床上的徐进才听不清两人的话,只能看到李燕归高大挺拔的身影将芸娘罩了个严严实实。 他急的吼道,“姓李的,还不快滚!再敢对我妻子无礼,小心我鸣鼓报官!” 第16章 性情大变 李燕归轻佻戏弄的声音远远传来,“徐兄好好养伤,咱们回见。” 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少年模样,为何会让她心慌气短不敢直视。 “吱呀”关门声响起,确保李燕归离开后,芸娘才敢抬头。 她见到徐进才就一肚子气,懒得伺候他,摔门准备扬长而去。 谁知,徐进才却不肯放过她,高声喊道,“芸娘,芸娘!” 喊什么喊? 等会把左邻右舍招来怎么办? 芸娘板着脸“噔噔噔”叉腰站在他面前,“住口!不准喊。” 她本以为李燕归离开后,徐进才定然要骂她不守妇道奸夫淫妇什么的,已经做好了和徐进才对骂的准备。 岂料徐进才一脸悔恨,心疼不已的看着她,“好娘子,都怪为夫交友不慎,才引狼入室让你平白受此侮辱。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会让外人觊觎你了。” 芸娘这样刚烈的性子,和自家夫君白日宣淫都能一气之下选择撞门而亡。 更别说被素不相识的外男这样调戏了,她定然羞愤欲死。 啊? 这姓徐的吃错了什么药? 芸娘一脸懵逼。 她刚刚一脚踹中徐进才的子孙袋没错吧?她刚刚当着徐进才的面和李燕归搂搂抱抱没错吧? 为什么徐进才非但不责骂她,反而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这和她预想中的事情发展不一样啊。 芸娘愣在当场,许久没有动作。 徐进才还以为她被刚刚这番变故吓傻了,扶着自己的子孙根,倒抽一口冷气安慰道,“娘子,我身子还需缓缓,暂时不能下床。劳烦娘子去街上为我买些吃食。” 芸娘身上拢共也就十几个铜板,还是从婆母徐氏身上搜刮出来的,哪里有钱给他买吃食。 她没好气道,“夫君你也知道,我身上向来连个铜板都没有,如何为夫君买吃食?” 她语气干巴巴气哼哼的,哪儿有从前半分温柔体贴? 徐进才恍然大悟道,“是为夫思虑不周,”说罢解开身上钱袋递给芸娘,“里面还有些银钱,你拿去花用吧。” 芸娘怀疑有诈不敢上前。 徐进才见她不敢接,自以为了然的笑了笑,“芸娘你别担心,为夫还有私房可用。” 竟是以为自己担忧他无银钱傍身,真是自作多情。 不要白不要。 芸娘干脆利落的拿过钱袋,转身跑出房。 李家果真是豪绅巨贾,居然可谈笑间拿出千两白银。 徐进才愤愤不平的捶了身下被褥一拳。 真是世道不公! 为何人人都有权有势,偏他贱如蝼蚁任人宰割。 连累自己的娘子也被人轻视。 李燕归,你辱我至此,日后我与李家不共戴天! 衣裙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已是皱皱巴巴无法见人了。 芸娘换上一身洗的发白的靛蓝小菊花棉布长裙,重新梳妆打扮后精神奕奕上街买吃食。 徐进才还算大方,钱袋里居然有二两三钱银子。 她大方的买了几样下酒菜,又买了几个炊饼,便朝家中走。 邻居李婆子正与几个妇人凑在一起嗑花生闲聊,见她拎着下酒菜,眼珠子一转,挡在她面前。 一张老脸笑的像个菊花,满口黄牙让人作呕,“呦,这不是秀才娘子吗?” 她用手戳了戳芸娘篮子里散发着香味的猪头肉,嘿嘿笑道,“你家婆母病倒了,秀才娘子还有心情吃肉呢?” 这个李婆子自来便看芸娘不顺眼,背地里不知和徐氏母女凑在一起想了多少阴招欺负芸娘。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 李婆子和芸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要问李婆子为什么处处针对芸娘,无外乎就是因为十两谢银罢了。 想当初,王员外的女儿王小姐看上了徐进才,曾大手一挥给了李婆子十两红封,请她从中说媒。 王小姐还曾放言,只要事成,另还有十两谢银呈上。 乖乖,加起来那可是足足二十两!!!! 李婆子打起精神直把王小姐夸成了一朵花,又添油加醋的把王家形容成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当下就说动了嫌贫爱富的徐母。 徐母点头后,李婆子本以为徐进才和王小姐的亲事必能水到渠成,届时,二十两银子到手,岂不是美滋滋? 谁知凭空杀出来一个唐芸娘,一见面就搅黄了徐王两家的亲事。 王小姐得知徐进才居然已有未婚妻,登时带着丫鬟气冲冲上门臭骂了李婆子一顿,还收回了自己的十两银子。 李婆子忙活了一通,不仅一个铜板没赚到,反而挨了一通臭骂。 把她气的三天没下床。 自此之后,她是怎么看芸娘怎么不顺眼。 恨不得这克父克母的芸娘早些被休出门才好。 芸娘一巴掌打掉李婆子的手,“婶娘刚扣了鞋底,又挖了鼻孔,还是休要碰我相公的吃食。” 乡里人不甚讲究,挖鼻孔抠脚都是常事,但被芸娘如此义正言辞的大声说出来,倒仿佛李婆子当街小解似的,让她无地自容。 李婆子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跳起来骂道,“好你个小娼妇!穿上衣服就把自己当个人了!从前你在三林镇做的那些龌龊事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以为你嫁了人……” 李婆子的拿手好戏就是跳起来拍巴掌,哭天喊地的叫骂不休 。 似芸娘这样面皮薄的小媳妇,对上李婆子这样战斗力凶悍的中年妇人,向来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更别提李婆子还言之凿凿毁芸娘清誉,换了其他小妇人,早已双眼含泪自证清白了。 谁知芸娘丝毫没有委屈落泪的意思,扬手一巴掌打的李婆子呆立当场。 李婆子捂着老脸不可置信道,“你这小贱人,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满口喷粪的老虔婆!” 芸娘陈趁李婆子没反应过来,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而后以迅雷掩耳之势举起装着下酒菜的篮子狠狠砸到李婆子头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节 李婆子活了几十年,和人对骂少说上千场,还从没吃过亏。 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阴沟里翻船,被个小娘皮打了。 李婆子震惊过后,稳住身形,五个满是黑灰的指甲狠狠向芸娘脸上抓去。 第17章 幡然悔悟 芸娘这几日闲来无事便去抽徐氏母女巴掌,打人之事已做的十分顺手。 面对李婆子气势汹汹挥来的巴掌,芸娘侧身一躲,抬脚踹向李婆子小腿。 李婆子重心不稳,登时栽倒在地。 芸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长腿一跨,坐在李婆子身上,“啪啪啪”几个耳光扇的李婆子头晕眼花。 她越打越顺手,又噼里啪啦朝着李婆子的臭嘴抽了十几下。 李婆子只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喉间,正欲张口继续骂人,那硬硬的小东西顺势划入口中。 直到后知后觉的品尝到嘴里的一丝血腥味,李婆子才知道刚刚硬硬的东西是自己的牙!! 天杀的小娼妇,居然打碎了自己的牙! 李婆子奋起反击,口中污言秽语骂个不停,“你这浪的飞起的小贱人,居然敢打我!今日不让你瞧瞧我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与李婆子交好的几个婆子本是袖手旁观看热闹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李婆子走的近的,能是什么好人? 她们本以为能看到芸娘被羞辱气哭的场景,谁知也不知道这小娘皮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把李婆子按倒打了一顿? 瞧那秀才娘子凶神恶煞的,活似被恶鬼附身,吓得她们一时不敢上前。 芸娘“呵呵”冷笑两声,“马王爷几只眼我不知道,你有几只眼我倒是清楚。旁人皆是两只眼,李婶娘比别人多一只眼,好好的屁眼怎么长到脸上来了?满嘴喷粪,让人贻笑大方!” 李婆子的叫骂声早已引来了众多看热闹的街坊。 围观之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似芸娘这样娇滴滴面皮粉嫩的女子居然会说出屁眼这种粗话! 刚刚的屁眼两个字把众人惊的回不过神,谁知接下来芸娘的话更把众人惊的目瞪口呆。 “你个黑了心肝的小贱人,你给老娘等着,老娘早晚扒拉了你的皮!” 李婆子虽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是气势却一点也不输。 芸娘拿起篮子又狠狠砸了李婆子脑袋几下,才当着众人的面怒道,“好个欺软怕硬的老虔婆,知道我婆母小姑病了,就欺到我头上!你以为我夫君是读书人不与你计较就可以随意欺辱我吗?你打错了算盘。” “还妄想空口白牙抹黑我的名声!真是贼喊捉贼!你与你娘家继兄偷情的事我一清二楚,连你家二郎都是你与你继兄生的。你以为你瞒的天衣无缝无人知道?那日我曾隔墙亲耳听到你继兄赞你屁股上的红痣生的好。” 张口就污人清白这种事,李婆子早已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人诬陷与继兄偷情? 天爷! 她娘家继兄都六十了!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她李婆子瞎了眼才看得上继兄那个糟老头。 李婆子越想越气,“我撕烂你这张嘴!”她奋力一搏,芸娘应声倒地。 李婆子愣了一下,怎么这小蹄子这么容易就被她推开了? 怔愣过后,她不管不顾扑上去就准备与芸娘厮打。 芸娘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满地下酒菜,后悔不迭的捂住嘴,目光里满是歉疚,“婶娘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我真的不是成心的…” 她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更是把李婆子架到了火上烤。 周围众人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李婆子,都暗自嘀咕,说起来李婆子家的痴傻二郎还真与她娘家继兄有几分相似。 看不出来啊,似李婆子这种貌丑性子泼辣的丑婆娘居然也会偷情? 居然还不顾人伦,与娘家继兄偷情,怪不得生了个天生痴傻的二郎。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芸娘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人群,一溜烟跑回家中。 徒留被人指指点点,百口莫辩的李婆子。 还有些糟老头子对着她的屁股指指点点。 李婆子满心愤恨却无从解释,她总不能脱了裤子自证清白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唐芸娘这个小贱人,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买的几个肉菜都沾上灰尘无法入口了。 芸娘将肉菜用清水洗干净后,又倒入锅中翻炒了一遍才盛盘。 她坐在露天的灶房里吃了个肚儿滚圆才抹抹嘴端着残羹冷炙抬腿去寻徐进才。 徐进才看着盘里的一个炊饼和零星几个肉片,什么也没说,端起吃了起来。 他吃罢饭才道,“刚刚出了什么事?” 芸娘满不在乎的梳理了下耳边的碎发,“无事,李婆子说了些难听话而已。” 何止是难听话? 简直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李婆子一向与娘亲交好,平日里对着芸娘一贯没有什么好脸色。 对此徐进才心知肚明,但碍于娘亲的面子,徐进才从不会说什么。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娘亲病倒后,李婆子居然对着芸娘满口污言秽语。 他这个一家之主尚在呢,李婆子怎么敢如此肆意欺辱芸娘? 难不成当他徐进才死了吗? 还是连李婆子都明白,自己这个夫君不会为芸娘出头,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欺负芸娘。 徐进才往日只见识过芸娘的体贴入微,温柔似水,从不曾见过她像今日这般冷硬不耐烦。 红唇紧紧抿着,这代表她现在很不开心。 浓密卷俏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眉如远山,肌肤雪白透亮,简直无一处不美。 同窗们娶妻生子的不在少数,徐进才去同窗家里做客时,也曾见过同窗们的妻子。 但他所见之人,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芸娘。 芸娘不仅貌美倾城,更难得娴静似水任劳任怨孝敬婆母体贴夫君,和街坊邻居家的那种村妇完全不同。 这样好的芸娘,难怪李燕归愿出千两只为一亲芳泽。 为何往日他从没有发现芸娘受的委屈呢? 她如此容貌,嫁给无官无职的自己本就是明珠蒙尘。 结果他非但没有好好珍惜芸娘,反而任由娘亲和外人欺负她。 甚至就连还是孩子的秀秀也时常对芸娘大声呼喝。 从前,他到底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第18章 喂饼 本来李燕归胆大妄为的举动就让徐进才颜面扫地怒火攻心,谁知接下来李婆子的下三滥举动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徐进才生平第一次对人生出愧疚之心。 他以为芸娘无依无靠,嫁给自己实属高攀,再加上娘也日日这样念叨,他便以为芸娘除了他,只能嫁那些粗鄙的庄稼汉子。 谁知,芸娘的美貌,就连阅遍美色的李燕归也动了心,甚至不惜花费千两一亲芳泽。 要知道,昨日周公子的宴席上,百花楼的花魁红束姑娘亲自奉酒,李燕归也不屑一顾呢。 原来芸娘离了他,还会有旁的有权有势的男人看上,而非他设想的只能嫁给大字不识的糙汉。 芸娘见徐进才木呆呆的在床上坐着不说话,上前端起托盘就要走。 谁知,徐进才猝不及防把她拉入怀里,深情无限道,“芸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妻子,往日是我鬼迷了心智,才任由娘亲和秀秀欺负你。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外人欺辱你了。娘现在瘫痪在床,再也无人管束我们了,从今日起,我们就同房共寝吧。” 芸娘听的直犯恶心。 她忍住想吐的欲望,不耐烦道,“放开我!” 徐进才以为她是为了李婆子的辱骂而烦心,温言安抚道,“好娘子,那李婆子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为夫知道你品行,绝不会相信你与外人有染。” 他的芸娘,连和自家相公白日宣淫都放不开脸面,又岂会自甘下贱与外男有染? 定然是那貌丑心黑的李婆子诬陷芸娘的。 芸娘心里呵呵冷笑两声,以前的确是不曾,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 她挣扎了许久,徐进才也不肯放开她。 好在徐进才长记性,并未再对她动手动脚,芸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夫君先放开我,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娘和秀秀还没用饭呢。” 徐进才听罢不好意思的放开她,“芸娘,真是辛苦你了。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两个丫头,日日伺候你,再也不让你做活。” 等你有钱? 还是她改嫁来的快些。 芸娘懒得搭腔,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命根子仍然隐隐作痛,徐进才不敢有大动作,放开芸娘后有些羞赧道,“好芸娘,今日是为夫孟浪了。只是,那处实在要紧,日后你可不能如此鲁莽了。” 下次我会下手更狠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节 芸娘只顾收拾碗筷一言不发。 徐进才只当她害羞,也不再多言,“辛苦芸娘了,你去忙吧。” 徐母和徐秀秀饿了两天滴米未进,娘俩均饿的两眼昏花,耳鸣不止。 徐秀秀平生只有一个爱好,就是吃东西。 平日里,不仅一日三餐要吃的饱饱的,另外的零嘴蜜饯也是一口都少不了。 没成想,一朝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个狠心的嫂子居然敢饿着她。 她一边心里咒骂这个丧门星嫂子,一边想象着美味的各种佳肴,口水甚至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徐秀秀还是个孩子,正在长身体,两天没进食饿的她叫苦连天。 这厢徐母也不好受,年长者本就经不得饿,一饿就手脚直哆嗦。 徐母也不例外,她一边哆嗦着手脚直发慌,一边心里把丧门星儿媳妇骂了个底朝天。 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贱人,定然是她下的毒,故意毒害她们母女。 否则怎么好端端的就她平安无事,偏偏自己和女儿中毒了? 这个儿媳妇平日里看着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是个内里藏奸的! 竟然敢下毒毒杀自己的婆母! 等她身体恢复了,她一定要送唐芸娘这个黑心肝的小贱人坐牢! 让这贱人尝遍狱中十八般酷刑! 畅享着唐芸娘被人扒掉裤子受刑的场景,徐氏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 “啪” 一个嘴巴子把徐氏拉回现实生活。 芸娘如地狱修罗站在徐氏面前,“老虔婆,想什么呢那么开心?说出来我听听。” 徐氏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话。 徐氏怨毒狠辣的眼光直直刺向芸娘,似乎想用眼刀子一刀结果了她的仇人。 “啊!” 芸娘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 “我忘了婆母中毒太深瘫痪在床,无法言语了。” “啧啧,真是可怜。” 芸娘掩口失笑,“往后婆母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了,可真让儿媳妇心疼。” 说罢,扬手扔了两个炊饼在徐氏和徐秀秀中间,语气轻蔑道,“吃吧,一人一个。” 这活似喂狗的举动让徐母勃然大怒,恨不得扑上来生吃了芸娘。 芸娘挑挑眉,上前拿走一个炊饼,“既然婆母不饿,我便拿走了,小姑吃罢。” 徐秀秀闻着炊饼的香味,徒劳的张大嘴巴,可惜炊饼离她尚有一尺远,尽管她望眼欲穿,也只能望饼兴叹。 芸娘很满意她的识相,顺手拿鸡毛掸子将炊饼往徐秀秀嘴边送了送。 饿了两日,终于吃上了炊饼。 徐秀秀感动的热泪盈眶,甚至来不及咀嚼,就狼吞虎咽的把炊饼吃完了。 徐母暗恨女儿没骨气。 心中又频频对着老天祈祷,进才能尽快发现她们母女的惨况,亲自来照顾她们母女。 衣服上的稀粥已经干涸凝结成渍。 母女俩尿湿的裤子仍然穿在身上,满屋飘散着难闻的异味。 徐母从未想过她会毫无尊严的躺在床上任人蹂躏。 可怜她的进才被这贱人蒙在鼓里,竟放心这贱人照顾她们母女。 徐母一边心疼他的宝贝儿子被人哄骗,一边又觉老天不公。 想她恪守本分辛苦拉扯大一双儿女,临老居然被黑了心肝的儿媳妇这般对待,苍天无眼! 徐秀秀吃完一个炊饼后,仍然用渴望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芸娘。 芸娘大方的把另外一个炊饼也送到她嘴边。 徐秀秀面露感激,继续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 小贱人,真是小贱人!!!! 徐母眼神淬毒,恨不得吃了小贱人的肉,喝了小贱人的血! 等着吧,等她的进才发现这小贱人的真面目,定会将这小贱人扫地出门! 第19章 私房钱在哪儿 芸娘没打算真的活活饿死徐氏母女。 当初她一包老鼠药下去,本以为这母女俩会一命呜呼。 谁知她们命大的很,居然没死。 既然老天不收她们,芸娘也不会逆天而行。 徐家的烂摊子,她也不打算再管了。 她今晚就要去会会那个李燕归。 打定主意后,芸娘关紧门窗,起锅烧水。 把自己洗的香喷喷后,芸娘开始对着自己的两件破衣服发愁。 瞧这破衣烂衫的,怎么穿去勾引人? 天杀的徐家人,平日里个个穿的人模狗样,偏她穿的烧火丫头都不如。 事情迫在眉睫,她再嫌弃也没办法,芸娘只能暂且穿上自己被洗的发白的破衣裙。 李燕归说了子时方来,她可不会傻傻等着。 芸娘抬脚进了自己的小破屋。 “芸娘?” 徐进才听到动静,在书房喊道。 白日他已和芸娘说过,日后两人可同宿一屋,为什么芸娘还是去住了小屋? “芸娘?” 没听到芸娘的回应,徐进才继续喊。 芸娘才懒得搭理他,用帕子捂住耳朵,自顾自睡下了。 可怜徐进才因为蛋疼,移动不得,喊了几嗓子后不见芸娘踪影,只能作罢。 因芸娘心里记着子时与李燕归偷情之事,所以她梦中也睡的不安稳,醒来便要看看时辰。 谁知通过她前半夜这番折腾,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 糟糕! 竟然睡过头了! 芸娘后悔不已,迅速穿鞋下床拉开门栓打开房门。 只见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围邻居家里已是炊烟袅袅,饭香味四溢开来。 白瞎了昨晚的洗澡水。 芸娘恼火不已。 她昨晚没现身,李燕归会不会以为她不愿意? 好不容易遇到个有钱有貌的公子哥,居然睡过头了! 重生之始,芸娘心底曾暗暗发誓,以后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再也不要为男人辛苦操劳呕心沥血。 为妻为妾她都不在意,只要男人能给她提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她都欣然接受。 最好以后的男人再英俊阔绰些,不要对后院女子抠抠搜搜。 倘若她为妻,最好以后也没有公婆磋磨,让她安心做个享乐的米虫。 倘若她为妾,最好男人能有个贤惠大度的妻子,这样就不会逼迫她生孩子。 最好男人会经常外出,不常回府。 这样她便不用费尽心思伺候男人,乐的清净自在。 李燕归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出身富贵出手阔绰。 年岁尚幼情窦初开应该好拿捏。 就是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芸娘,芸娘。” 徐进才的声音打断了芸娘的胡思乱想。 芸娘一脚踹开徐进才的房门,“大清早的,夫君叫什么叫?” 她的语气实在不算客气,习惯了她温柔似水的徐进才有些委屈,“芸娘,我想小解,你帮我拿一下恭桶好吗?” 得咧,这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都得她管。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节 含着满心怨恨重生的芸娘对徐家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烦不胜烦。 她面无表情把恭桶放在床边,故意道,“夫君的伤处可好些了?要不我还是找个大夫为夫君诊治诊治吧?” “不必如此!”徐进才被吓得险些从床上跌下去。 事关男人尊严,他伤在那里,怎么好找大夫诊治? “芸娘不必担心,我多养几日便会好了。 ”他迫不及待辩解道。 芸娘也不辩驳,点点头,“我知道了,夫君自便,我现在去做饭。” 徐进才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芸娘离开。 明明芸娘还是芸娘,为什么他现在反而莫名对芸娘生出一股惧怕之意? 芸娘把徐氏藏在自己房中的花生油和各色菜品统统搬到厨房。 喂饱了自己的五脏庙后才端着碗稀粥送去给徐进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中银钱都在娘手里,只能暂且委屈夫君了。” 她毫无愧色道。 徐进才心思复杂的点头,“我明白。” 比起别家小娘子三不五时的上街买花买零嘴量体裁衣,芸娘除了烧火做饭洗衣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要求。 可是,芸娘年方十五,正是爱美的年纪,又岂会不羡慕穿新衣戴首饰的别家小娘子? 徐进才啊徐进才,枉你自称读书人,枉你自称端方君子,任由娘亲和妹妹欺负自家妻子,是君子所为吗? 芸娘可没耐心喂徐氏母女吃饭,自动忽视她们,进了厨房刷锅洗碗。 家里的洗衣盆和洗衣棍都被她扔掉了,芸娘乐的自在。 闲来无事继续去徐氏屋里翻箱倒柜的找银子。 徐氏见她如此,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可惜芸娘今日的搜查和前几日一样,费了半天力气,仍然什么也没找到。 她怒气冲冲瞪着徐氏,“你把银子藏哪儿了?家里没米下锅了,你再不把银子拿出来,你儿子和你都等着饿死吧。” 徐氏听到儿子眼神明显有所触动,随后又默默闭上眼睛,拒绝和芸娘交流。 看样子是宁愿饿死,也不愿把自己的棺材本交给芸娘。 芸娘拿起一枚蜜饯在徐秀秀面前晃了晃,“你娘的私房钱藏哪儿了?老实交代我就给你吃。” 徐秀秀眼里只有吃食,半点不理会芸娘的问题。 忙碌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芸娘一肚子火气。 行,中午大家都饿着吧。 芸娘转身回自己的小屋补眠。 隔壁李婆子家里摔锅摔碗的声音震天响。 间或夹杂着李婆子高亢嘹亮的怒骂声,“你这老不死的,敢对我动手!当我李秋芳是好欺负的不成!我今天非要与你分说清楚。” 随后是男人含混不清的怒骂声,“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和别人生了孩子还敢栽赃到我头上。现在就带着你的傻儿子滚。” “我凭什么滚!这房子是我找娘家亲戚借钱盖的,要滚也是你滚。你个耳朵塞驴毛的蠢玩意,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还说你是你娘偷野男人生的呢!” “你敢污蔑我娘!”男人怒骂着上前与李婆子厮打在一起 。 李婆子的傻儿子拍手叫好,“打打打!” 伴随着隔壁的交响乐,芸娘陷入沉沉梦乡。 再次睁眼,窗外漆黑一片。 隔壁李婆子家里已经恢复了一片寂静。 芸娘看了看时辰,戌时三刻了。 第20章 夜半时分 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洗漱后宽衣上床了。 毕竟晚上不睡,可是极耗灯油的。 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儿肯花费灯油呢? 芸娘中午和晚上都没用饭,此刻饿的腹鸣如鼓。 她手脚发虚的下床,轻手轻脚摸黑走向灶房。 谁知就在这万籁俱寂,落针可闻的时候,隔壁李家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 难不成和她一样也是半夜饿的睡不着去灶房做饭? 这条小巷子里只住了李家和徐家两户人家,因而芸娘对隔壁李家人也算熟悉。 李婆子尖酸刻薄为人恶毒比之徐氏也不遑多让。 李家两个儿子,李大郎吃喝嫖赌整日游手好闲,李二郎则是个天生痴傻的傻大个。 这大半夜的隔壁有动静,想必就是李大郎弄出来的。 不过两家相处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芸娘也没有在意,继续摸黑前行。 她依稀记得灶房里有盏陈旧的煤油灯,因徐氏苛刻不允许晚上点灯,故此灶房的煤油灯芸娘还从未用过。 眼前一片漆黑,芸娘按着记忆中的摆设在灶房墙面上摸索。 谁知,黑暗中,一个轻佻戏谑的男声压低声音道,“嫂夫人有礼。” 随后一股热气吹拂在她耳畔,芸娘打了个哆嗦,不小心胯部撞在了案板上。 “嘶!”她疼的双眼含泪。 怎么毛毛躁躁的,这么容易就慌了手脚? 李燕归忍俊不禁,“嫂夫人小心些。” 她本以为自己昨日没有赴约,李燕归就不会再与自己纠缠,谁知他今天居然又来了。 看样子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芸娘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伤处,故作懵懂道,“你是李公子?” “不是我还能是谁?”男人在黑暗中轻笑一声,“嫂夫人昨夜让我好等。”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不知名香味,在黑暗中让芸娘有些莫名不自在。 孤男寡女夜半时分共处一室。 芸娘只觉口干舌燥,呼吸都有些不畅快。她咬着下唇低声道,“我…我…我是有夫君的。” “我当然知道。”李燕归俯身与她四目相对。 原本漆黑不见五指的灶房,此刻,她居然神奇的看清了少年的眉眼。 眼前少年有着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既华贵贵气又神采飞扬。一双水润桃花眼如深邃星空般迷人,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而好看的唇,下颚线棱角分明,一切都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 “嫂夫人容颜娇美宛若洛水神女,实在让我神往不已,故此按耐不住前来相会。” 可怜芸娘虽和徐进才做了两世夫妻,却没见过这种场面。 徐进才是个自视甚高的读书人,莫说取悦赞美她,甚至贴心话都不常有。 至于那个她的噩梦,只会凶狠粗暴的享用她,怎么可能理会她的想法? 李燕归一出手就知道对面的女子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良家妇人。想来偷情之事也是这妇人被婆家诸多磋磨后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之举。 对于良家妇女,他不能太着急,免得吓跑了美人。 “我一介乡下妇人,哪里有什么颜色,公子休要玩笑。”芸娘被他不加掩饰的赞美夸得羞红了脸。 李燕归所言非虚,芸娘的确生的合他心意。 时下风气讲究女子瘦弱为美,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风月楼中的翘楚,皆以梅瘦,鹤瘦为荣。 梅瘦意指女子身材苗条纤细,犹如梅花般清雅动人。 鹤瘦是指女子体态轻盈高雅,身材修长,气质脱俗。 当朝名士也都曾写诗赞过梅瘦鹤瘦的优雅之处。 故此,无论是京城显贵还是乡里邻间,女子皆想方设法勒出纤腰楚楚。 李燕归枕边的女人也多是骨瘦如柴,每个女人都如此,他从不觉得瘦有什么不好。 可如今面前的女子娇娇怯怯,美貌动人,声音软糯无害,生的虽纤弱却并不枯瘦,实在处处令他满意。 李燕归对她实在喜欢的紧,口不择言的应承道,“嫂夫人日后跟了我吧,我定会好好疼爱嫂夫人。” 话一出口,少年自己也怔愣了一瞬。 他身份与这女子云泥之别,哪怕这女子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只怕也不够格,将来必然入不了家里人的眼。 往日凑到他面前献媚的女子他都不屑一顾,后好兄弟周尧均花大价钱为他寻了个扬州瘦马,李燕归才算开了荤。 自此之后,他一发不可收拾,看中合心意的女子就会使出百般手段纳入囊中。 只是能入他眼的女子实在不多,只三五个而已。 因他未娶正妻,不宜纳妾,便将那些女子都放在了府外好生养着。 论起偷香窃玉,李燕归自认有几分心得。 可他收做外室的女子皆是清白之身,还从没有勾搭过有夫之妇。 芸娘听到他的话也吓了一跳,“我是有夫之妇,如何能再嫁给公子?” “徐家对你百般苛待,如今你婆母小姑又卧病在床,难不成你以后几十年就要荒废在一双废人身上吗?夫人如此貌美青春,若真的蹉跎在徐家,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芸娘心乱如麻的摇头,“可我毕竟为人儿媳,”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节 “你那婆母可没把你当儿媳。夫人何必自欺欺人。”李燕归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借口。 “你别说了,”美人含泪,我见犹怜。 李燕归总归少年心性,见芸娘声音带哭腔,不免软了心肠。 他诱哄道,“我对嫂夫人一见倾心,嫂夫人切勿将我当成那等浪荡之人。” “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我愿与嫂夫人长相厮守。” 他的几个外室,除了一个是别人送的瘦马,其余皆是清白人家的女儿,都是他看上后使出手段勾搭上的。 那些女子自知身份不足为妻,又被他勾的失了清白,只好收下心思安安生生当他的外室。 “如何厮守?” 芸娘并未轻信他的承诺,警惕的后退两步。 李燕归暗恼自己被这小妇人勾的失了魂,竟连提前准备好的定情信物都忘了拿。 按照他以往的路子,皆是在白日为尚在闺中的小娘子送上定情信物,晚上再潜入小娘子闺房中许下海誓山盟,趁势与春心荡漾的小娘子滚作一团。 第21章 贼人翻墙 现如今他身上莫说是白玉簪子,珊瑚手钏,赤金项链,便是连个珍珠耳坠都没带。 李燕归摸摸腰间的几张百两银票,自觉直眉楞眼的拿出银子来不免轻视了美人儿。 可他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被急于前来的自己丢在了府中。 正值紧要关头,拿什么哄美人开心呢?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芸娘已经悄摸的将擀面杖藏在了身后。 面前女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让他万万不愿轻易错过,李燕归遂一咬牙应承道,“我愿纳夫人为良妾,日后可保证夫人珠翠在鬓,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日后夫人诞下的子女也可养在自己身边,除了名分,夫人一应吃穿用度与正头娘子无异。” 妾通买卖。作为妾室,基本没什么地位,也就比丫头小厮强一些。 都是主家或主母张张口就能被拉下去卖掉的玩意儿。 但良妾则不同,良妾有正经文书,主母无权发卖。 这算得上是极好的安排了。 芸娘被他许诺的美好前程扰乱了心神,顿时心乱如麻,“我夫君恐不会轻易放我和离,我如何与公子长相厮守?” 说罢嘤嘤哭泣。 美人垂泪,实在让人心疼。 李燕归会松口纳她为良妾,是连李燕归自己都没想到的。 往日,任凭那几个外室如何曲意逢迎,他也不曾松口纳她们进府。 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就算是妾,也需祖上清白家风清正书香门第方可入了家里人的眼。 如今,他贸然允诺纳这小妇人为妾,说不得回府后要好生与家里人交代。 “美人儿莫怕,”他上前一步想将芸娘拥入怀中,“此事交给我,我定让徐进才心甘情愿放你走。” 芸娘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身子一闪,躲开他怀抱,'公子自重。“ 李燕归轻笑一声,并未反驳,反而一本正经应承,“嫂夫人说的是,是我孟浪了。” 对方如此好说话,反而显得偷偷藏擀面杖的自己有些小人之心。 芸娘想到自己的举动,霎时有些脸红。 她因羞怒交加一时没有再开口。 李燕归为色所迷,在夜色映照下,痴迷的望着芸娘的脸。 本就狭小逼仄的空间,一时气氛古怪。 芸娘正准备出声打破沉默,谁知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咚“一声闷响,好似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动静? 好像是院中传出来的。 身陷美色的李燕归瞬间变得清明,他长腿一跨藏于门后向院内探去。 “有人翻墙进来了,刚刚的响动是那人从墙头坠落的声音。” 他小声解释给芸娘听。 什么? 居然有人翻墙? 徐家穷成这样,还能招贼? 芸娘也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慢慢踱步到门口,趴在门后偷偷往院内瞧。 李燕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出手如电一把抽走芸娘藏在身后的粗壮擀面杖,“嫂夫人,这玩意暂且先用在小蟊贼身上吧。” 被人当场拆穿小心思,芸娘霎时羞红了脸。 女人最美的时候便是那一抹羞臊难忍的风情。 李燕归实在忍不住,真心赞道,“嫂夫人好美。”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芸娘情急之下跺了他一脚,趁李燕归发火之前小手指了指蟊贼的动向,“那人去了我的屋子。” 李燕归听罢神情严肃,“你在此候着不要乱跑,我去看看。” 芸娘点头。 安抚好美人,李燕归顺着墙根小心翼翼来到芸娘所指的屋子前。 他自小习武,目力甚佳。 一眼就将芸娘的房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入目是一堆破烂不堪的家具和堆积如山的农用器具。 房间一角支了个窄小的木板床,床板上放着一套换洗的衣裙和破棉被。 除此以外,竟无任何年轻女子梳妆所需的胭脂水粉。 蟊贼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在月色映照下,饿虎扑羊般扑向床铺。 口中淫笑道,“小美人儿,爷来了。” 话刚出口,他就发觉自己扑了个空。 贼人不可置信的起身将被子扔在地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奇道,“怎么今日不在这屋睡,难道去秀才老爷屋里了?” 看来这贼人对徐家很熟悉,否则怎会清楚嫂夫人的动向? 李燕归从墙根下拈起一角碎瓦瓷片,“嗖”的一声直刺向贼人左眼。 “我的眼!” 贼人捂住眼睛低呼出声。 李燕归身形一闪跨进屋内,出手如电以手做刃劈向贼人后颈。 那贼人还没看清偷袭之人是谁,就软软倒了下去。 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觊觎他的女人! 李燕归一脚踩在男人胯间,狠狠用力,直到脚下成了一团烂泥才嫌弃不已的移开靴子。 他像拖死狗一样拖着贼人返回灶房,揭下贼人面罩道,“此人你可认识?” 芸娘趁着夜色仔细辨认了一番才惊讶不已道,“是隔壁的李大郎。” 隔壁? 幸好今日他在场,否则美人儿说不定就被这低贱之人得逞了。 李燕归也不知自己为何满腹怒火,他狠狠踩在男人手腕上,“这等偷鸡摸狗的鼠辈,活着有何用?” 芸娘被他话中的狠厉吓得一哆嗦,心说你偷人妻子,和这贼人又有何异? 她生怕李燕归冲动之下真的把李大郎弄死在院里。 日后进进出出的,总感觉有怨鬼未离去,那她还怎么生活。 遂软了声调小心哀婉道,“街坊邻居的,不过拌两句嘴,李家居然想毁了我的清白,可真是让我后背生寒。” 李燕归想起下人回禀的那些芸娘与人吵架时的动作和言语,附和道,“的确,只是街坊邻居拌嘴而已。” 瞧这小妇人一副胆小怕事清纯无辜的模样,谁能相信她张口就编排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和继兄偷情呢? 就连他听到下人们的禀告也是愣在当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后来他亲自在这条巷子口的茶馆坐了一下午,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弄了个分明。 倒真看不出来是个如此睚眦必报的小妇人。 这种性子的女子,只怕没那么好上手,就算上手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甩掉。 第22章 周旋 “李公子,”芸娘做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紧蹙眉头,“李家和我夫家是邻里街坊,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燕归大手一挥不甚在意道,“夫人不必担心,这宵小我自会处理。” 俗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敌。 李燕归出手便是千两,又敢毫无顾忌的伤人,想来既有家资也颇有门路。 这样的人物,收拾个李大郎应该不成问题。 芸娘只当李燕归现在就准备离开,感激不已道,“今日幸好有公子在此,否则我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今日得公子相救,芸娘感激涕零,夜黑风高,还请公子小心行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节 加上这次,李燕归已不知今晚第几次被眼前的小妇人逗的会心一笑。 他好整以暇道,“好不容易得以与夫人相会,在下一时真不舍得离去。” 看来眼前男人没那么容易打发,芸娘被他话里话外的亲昵态度闹的脸色发红,“李公子休要胡言,快些把贼人带走,那人在地上躺着,我看着怪害怕的。” 李大郎貌丑粗黑,一圈浓密的络腮胡子更显得他凶神恶煞。 即使他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芸娘也不敢多瞧一眼。 她娇滴滴媚而不自知,让李燕归对她越发欢喜。 “好,就依夫人所言。”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李燕归好脾气的点头,“就依夫人所言,我明日再来与夫人相会。” 这是打算天天来? 她还没和离呢。 怎么敢在徐家地盘上夜夜和人私会。 芸娘温言软语哄道,“为了避人耳目,公子暂时还是莫要来了。我在家中等着公子光明正大上门抬我。” “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我实在舍不下夫人。” 芸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满打满算,两人也就见了三次,这次还是黑灯瞎火之下见面的。 哪里有什么深情厚谊? 鬼话说多了,男人自己都信了。 但是李燕归对她还有用处,芸娘只能学着戏文上的台词继续尽心尽力表演,“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公子可能明白我的心?” 美人娇声娇气请求,便是铁做的人也能化成绕指柔。 李燕归只能又一次退步,“好,都依你。” 芸娘满意的甜笑,“公子真是个好人。” 好人? 真是个天真的小娘子。 李燕归自己都不敢自称是个好人。 即使明知芸娘甜言蜜语是在故意哄自己开心,李燕归也愿意陪着她演戏。 芸娘那主意得逞的得意洋洋小模样,别提多俏皮可爱了。 既答应美人儿离去,李燕归不能反悔自打嘴巴,依依不舍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嗯,”她娇羞无限的埋着头。 虽然没有与美人一亲芳泽,但芸娘的乖顺柔媚极大的取悦了李燕归。 他不再拖延,拎起李大郎从破了大洞的灶房一跃而起,转瞬消失在原地。 芸娘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这… 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她本以为李燕归会带着李大郎翻墙出去,本来还惆怅如何避人耳目给他搬梯子逃走呢。 谁知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芸娘望着露出繁星点点的灶房屋顶久久回不过神。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李燕归不去当采花贼实在是屈才了。 当然,芸娘不知道的是,李燕归于男女之事上的行径和采花贼无异。 她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女,相反,她是重生之人,早知男女情爱之事。 李燕归老道熟练的手段无不彰显着他的风流多情。 这种做派一下子就让芸娘想到了上一世的那人。 那人后院也是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好不热闹。 死了一个她,并未在那人府里引起任何涟漪。 府里的女人们照样打扮的花枝招展争风吃醋,那人也照样下值后宠幸后院的众多姬妾。 什么都没改变。 无人在意她死了。 想到此处,芸娘从心底生出丝丝寒意,冻的她牙齿咯咯作响。 她错了,她不仅想要荣华富贵,还想要被人珍视,被人看重,她再也不想无人在意的死去。 很明显,李燕归不是属于她的良人。 他年少多金,风流多情,英俊潇洒,这样的人,身边会有层出不穷的女人妄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她,无亲无故,没有倚靠,又曾嫁过人,拿什么与旁的女人斗? 不行,她需要好好想想。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芸娘心情郁郁的回房,抱着双膝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传来。 芸娘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神色严肃的下床穿衣。 八成是李家人找上门来了。 她可不会傻傻的开门。 芸娘一溜烟跑到徐进才房间把他唤醒,柔柔弱弱道,“夫君,大清早的门外是谁敲门?” “敲的这样急,我心里慌慌的。”她担忧不已的望向院门口。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徐进才觉得那处的痛楚消散了几分。 看着芸娘害怕不已的小模样,他咬牙下床道,“芸娘莫怕,为夫去看看。” 芸娘赶紧上前搀扶他,殷殷叮嘱道,“夫君小心些,别扯到伤口。” 两人一瘸一拐的走到院门处,徐进才高声道,“门外是谁?何故敲门?” 随着徐进才声音响起,门外敲门声顿时戛然而止。 这下徐进才不敢大意,“唰”的打开房门,与门外的李婆子李老汉李二郎打了个照面。 李婆子见院门打开,勾着脑袋往里看,言不由衷道,“原来大侄子在家啊,我还当只有新媳妇在家呢。” 这副心里有鬼的做派让徐进才沉了脸色,“婶子有何贵干?” 李老汉是个粗人,平生最敬佩识文断字的读书先生。 他抽了两口旱烟袋,讪讪道,“秀才公也在家啊…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 他这厢磕磕巴巴找不到可以搪塞的借口,只好给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 李婆子立刻接话道,“哎呀,我是听说你娘病了,所以上门探视。唉,你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 边说边鬼头鬼脑的往院里看。 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也能说出来,真把他当无知幼童哄骗了? 第23章 上门借银 徐进才站稳身形,冷笑连连斥道,“婶子莫不是在我院里找什么人?” 李婆子登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没找什么人,秀才老爷可不能瞎说。” 李老汉也赔笑脸,“秀才公误会了,我们就是想看看徐嫂子在不在院里,真没有其他事。” “我娘在房中静养,”徐进才绷着脸道,“若是婶子和李叔想看我娘,不如暂且放下拜礼,等我娘醒了,我再去通知婶子。” 听到拜礼二字,李老汉和李婆子的嘴角不约而同的抽搐了几下。 他们家盖房子的钱还没还清呢,哪儿有余钱给旁人花? 当下往后缩了几步,呵呵笑道,“既然徐嫂子没醒,我们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说着,一家三口拉拉扯扯的离开了。 芸娘一直躲在徐进才身后,听到李婆子一家离开后才敢露面。 她故意道,“这李家人怎么好像在我们家找什么东西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徐进才也读过几本律书,当下起了疑心,“莫不是李家把自家东西扔到我们院里栽赃陷害我们?” 芸娘赞同不已的附和,“夫君说的是,我现在就去仔细查找一番。” 说完弯腰在院子里仔仔细细检查起来。 徐进才看着单纯懂事的妻子,陡然生出一种负罪感。 李家阖家上下趁着天微微亮砸门,明显是笃定开门者是芸娘,打算给芸娘个下马威。 所以李家人听到他的声音后会大感意外,立即换成一副讨好的脸色。 俗话说夫妻一体,夫荣妻贵。 李家人明面上惧怕他,却敢背地里欺辱他的妻子。 难不成在外人眼里,嫁给自己的芸娘仍如在娘家那般人人可欺吗? 难道在外人眼里,他这个夫君并不是芸娘的依靠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节 确认院子里并无任何异常后,芸娘松了口气,扬起笑脸道,“夫君,家里一切都好。” “嗯。” 徐进才关上大门,招手唤来芸娘,“过来扶着我。” 芸娘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仍旧笑着来扶他。 “日后我若是不在家,无论谁来敲门,你都莫要应承,记住了吗?” “记住了。” 想起这几日卧病在床的娘亲和妹妹,徐进才叹口气道,“扶我去娘的屋子里看看。” 芸娘眨巴着眼睛显得一脸无辜,“夫君,我人弱力微,实在搀扶不动娘亲和小姑,故此这几天还未来得及帮娘亲和小姑换洗衣物,夫君你可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 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妻子,徐进才摸摸她头顶,“是我委屈了娘子,回头我就聘个帮工,日后留个下人在家里,也可以给你搭把手。” 芸娘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这厮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事事知道体贴她,还关心起自己的娘和妹妹了? 按理说以徐进才的性子,能下床后应该马不停蹄的去参加什么狗屁宴会才对。 怎么会把心思放在家里? 芸娘暗暗估算了下她和徐进才的体型差异,料想徐进才有伤在身不敢做大动作。 只要她跑的够快,就算徐进才想打她,也摸不到她的衣角。 徐氏母女这几日被她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不得徐进才待会儿见了他娘亲和妹妹的惨状,就会对她翻脸不认人。 为了避免挨打,她已做好了随时逃跑偷溜的准备。 两人肩并肩来到主屋,一进门一股冲天臭气就险些把两人逼的退出去。 芸娘探头瞧了瞧屋内,“怎么有股…味道?” 徐进才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屋子里分明是一股便味儿。 想来应该是娘亲或者是秀秀在床上大解了。 这种情况下,娘和秀秀定然羞愤欲死,他再贸然闯入,岂不是让娘和秀秀更难堪? “芸娘,”徐进才看着人比花娇的妻子下定决心,“你扶我出门一趟,我现在就去找同窗借钱聘个下人。” 似芸娘这样娇弱美貌的小妇人如何伺候得了两个卧床养病的人?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徐进才第一次带她去见同窗。 芸娘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低低应了一声,随后迟疑着道,“我穿的太寒酸了,恐会丢了夫君的脸面,还是夫君自己去吧。” 徐进才看看自己身上月白云锦金边锦服,又看了看芸娘身上发白单薄的旧衣裙,默然无语片刻道,“无妨,随我一起去吧。” 芸娘也不再推辞,搀扶着他出了门。 虽然成婚几个月了,但芸娘从未见过徐进才的同窗。 徐氏日日都派一堆活计给她做,她分身乏术是其一,另外徐进才从未主动介绍同窗与她相识是其二。 两人各怀心思慢腾腾穿过巷子,往镇中心走去。 清水镇在漳州管辖境内,离国都幽州千里之遥,虽然路途遥远,可是漳州境内略有家底的学子们都带着书童不远千里奔赴国都求学。 只有徐进才这般家底不丰的穷苦学子才被迫留在原籍苦苦挣扎。 当然漳州也并非一无是处。 漳州商业繁荣,海运发达,民风开放。更有天下第一书院徽方书院坐落于此,除了国都幽州的国子监,大梁境内属漳州的徽方书院最受莘莘学子们青睐。 并非芸娘看不起徐进才,而是上门借银这事容易,还银就难了。 徐进才现在兜比脸干净,比她还不如。 舔着脸借了银两,届时拿什么还? 更何况请仆人做事岂是那么容易的? 一年到头的节礼赏银,一日三餐的吃食,四季的衣裳鞋袜,这些都是需要主家准备的。 徐家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就算请了仆人也养活不起啊。 芸娘越想心里越没底,她环视了一下繁华热闹的街市,拉拉徐进才的袖子,“夫君,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徐进才只当她羞涩,不愿见外人,轻言安抚道,“不必惊慌,这位同窗实乃君子,定能解我们燃眉之急。” 是吗? 就凭徐进才这样的人品,能交到什么品行纯良的正直之士吗? 芸娘对此很怀疑。 第24章 假山私会 因徐进才行动不便,两人的脚程就慢了许多。 夫妻俩就这么搀扶着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县太爷府衙前停下。 芸娘虽说含恨重生,但毕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 她一朝做了亏心事,下毒毒杀婆母和小姑本就忐忑不安,再到县衙这种地方,不免心里发虚。 徐进才知她一介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往别处想,安慰道,“不必害怕,我们不去前面的署衙,而是去后衙寻我的同窗。此人名吕庭杰,是本地县太爷的公子。他为人乐善好施急公好义,定愿解我们燃眉之急。” 芸娘望了望庄严肃穆古朴庄重的县衙大门,踟蹰着道,“既开口求人,又怎么好空手登门?” 一言惊醒梦中人。 徐进才被芸娘点醒,面色顿时有些尴尬,“还是芸娘想的周到,为夫一时竟忘记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均生出无可奈何之感。 徐进才和芸娘这对小夫妻,是实实在在的一对穷光蛋。 他们在县衙门前站了许久,也没有想出解决之法,反倒引来了衙役们的盘查。 两名身穿皂衣腰挎长刀的衙役面色不善逼近他们,“何人在此盘桓?可是想鸣冤报官?” 徐进才将妻子护在身后,躬身行了一礼道,“诸位有礼,在下徐进才,是吕公子的同窗,今日贸然登门拜访,还请诸位代为通传。” 衙役们见他谈吐颇佳文质彬彬,信了他的话,“请徐公子稍候,我等现在就去禀报吕少爷。” “多谢这位大哥。” 衙役们匆匆而去。 芸娘躲在徐进才背后瞧了瞧凶神恶煞的衙役们,越发胆怯。 她还从未与官府之人打过交道呢。 不多时,前去通禀的衙役就折返回来,“公子请你们进去。” “有劳。” 芸娘亦步亦趋的跟在徐进才身后迈入了本地县衙。 前院是办公之地,后院则是县老爷的私人空间。 一名俏丽甜美的丫鬟将他们二人领至一处屋子坐下,“二位请稍等,公子正在见客,稍后就来。” 说罢为他们奉上热茶点心。 为他们奉完茶,丫鬟就规规矩矩的静立一旁等候吩咐。 可是无论是徐进才还是芸娘,都从未使唤过丫鬟,于是三人都异常沉默。 坐立难安的等了一刻钟,只听得门口处突兀响起一道飞扬热情的声音,“劳进才兄久等,实是我招待不周啊!” 芸娘抬眼望去,只见一轻裘媛带面目俊雅贵气逼人的少年公子眼含笑意踏步而来。 一袭玄色暗纹锦袍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眉如星辰。 “是我贸然上门拜访,又怎能说是吕贤弟招待不周?” 徐进才经过一路的折磨,那里又疼又痒,按理说他该起身相迎才是,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大动作,遂起身对吕庭杰施了一礼。 吕庭杰安然受之,落座后疑道,“瞧着徐兄是身子不适?” 徐进才羞红了脸,“我并无不适,”他望了望屋内侍立一旁的婢女,“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实不相瞒,我此次登门是有求于吕贤弟。” 吕庭杰自小在国都长大,什么场面没见过,闻言扬了扬手,“退下。” 婢女领命退下。 待屋内只余他们三人,徐进才拍了拍芸娘的手,“芸娘,你且先去院中候着。” 就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示弱求人的一幕。 芸娘乖乖点头。 吕庭杰的视线自始至终从未在芸娘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对她一介妇人毫不在意。 她关上房门,迈着小步子来到院中。 目之所及,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可谓是三步一景,五步一观。 院里寂静无声,曲径通幽,芸娘坐在廊下瞧着枝头嬉戏的鸟雀出神。 凉风习习,吹起她的发丝。 芸娘倚靠栏杆,不由叹了口气。 这两日,她明显察觉到了徐进才的变化。 虽不知道徐进才到底为什么突然改变,但他如今处处护着她,实在像个尽职尽责的夫君。 她原本想借李燕归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徐进才,或毁了他仕途或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节 但为何徐进才只略微改变了下,她就生出了不忍之心? 难道重活一世的她还对这个男人有所期待吗? 她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只望着远处出神。 突然,一方锦帕从天而降,盖在她头上。 芸娘睁着迷茫的双眼拿掉锦帕,只见身后一个眉目俊朗的公子正似笑非笑望着她。 “李燕归?你怎么会在这里?” 芸娘乍然在青天白日下看到李燕归第一反应就是惊吓。 她做贼心虚的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看到她与李燕归单独相处。 李燕归但笑不语,单手揽住她纤腰,借力一跃,二人竟飞出数米落在了假山入口处。 “啊!” 芸娘未出口的惊呼被李燕归眼明手快的用手堵住。 芸娘打掉他覆在自己唇上的手,肉眼可见的惊慌,低声斥责,“你怎么如此大胆,竟敢在此处…!” “怕什么,”李燕归将她扯进假山内。 假山内另有乾坤,内壁被打磨的光滑细腻,摆放了玉石桌椅一套,闲来无事在此品茶下棋当真是趣味十足。 “你疯了,青天白日的,快放我离开!”芸娘气的恨不得给他两巴掌,这厮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若是被旁人知道,光天化日下她在县老爷的府衙与人私会,日后她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李燕归见她凭栏远眺的模样实在勾人,按耐不住想与她说说话,谁知这小妇人如此胆怯。 他生的英俊不凡又家财万贯,围绕在他身边想攀高枝的女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吸引他的视线,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表现得对他如此嫌弃。 这小妇人满口什么名节清誉,对他百般推拒,不就是想吊着他? 他心情大好时不介意与这小妇人玩玩情调,可他一旦被惹恼了,就不会如此好言好语了。 “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又何必搞这套欲拒还迎的把戏?” 李燕归负手而立,眉宇间满是不虞,“我敢在此与你相见,就不怕你夫君撞见,你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第25章 夫妻俩都有钱了 芸娘见他有动怒的迹象,当下软了声音讨饶,“李公子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对于女人而言,名节大于天。如今,我还未与夫君和离,若被人撞破与李公子在此私会,只怕会名声扫地被万人唾弃。日后我还如何在李公子后宅立足?” “还请公子体谅体谅身为女子的不易,芸娘感激不尽。” 她本就生的貌美娇憨,又刻意楚楚可怜的求饶,世间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李燕归冲天怒火顿时消减了大半,“莫怕,我们的事不会被人发现的。” 芸娘见他说的振振有词,心下一惊,难道他与本地县太爷有什么渊源? 否则怎么会知道假山内有乾坤,还敢肆无忌惮的在县太爷府衙与她见面? 她一个小老百姓,对官府中人有天然的惧怕。之所以敢大着胆子主动对李燕归抛出橄榄枝,芸娘是有自己考量的。 一介商人而已,就算腰缠万贯。毕竟只有银子没有实权,就算她日后翻脸不认人,也不怕他对自己如何。 可是李燕归显然和她以为的富商之子有很大不同。 他不仅在县太爷府衙来去自如,熟门熟路。甚至对李大郎的狠厉手段也让人胆寒。 这样行事作风的人,真的只是个普通富商之子吗? 想及此,芸娘试探着问道,”难不成公子与县太爷有何渊源?“ 李燕归但笑不语,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 芸娘眨着眼睛仔细打量他表情,见他唇角带笑,眉尾微微上调,显然心情不错。 过了片刻,矜贵英俊的少年才悠悠开口,“的确有渊源。” 他吊足芸娘胃口,却并无和盘托出的意思。 芸娘虽然一头雾水心里直打鼓,还是笑道,“想不到公子还与本地父母官来往,实在让我大吃一惊。” “往后让夫人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抱胸含笑看着她。 到底什么意思? 芸娘被他戏谑的眼神看的心里没底,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有意瞧自己笑话。 她越想越不安,几乎想不管不顾立刻逃离此地。 可是假山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被李燕归挡的严严实实。 她想跑只怕没那么容易,还是先安抚他再说。 芸娘抬眸悄悄窥了眼李燕归神色,“我们已说了许久的话,是不是该出去了?万一夫君在外面找不到我,可如何是好?” 这声夫君叫的又软又甜,听的他心痒痒。 可惜唤的却是别人,而非自己。 李燕归不悦的皱眉,就凭徐进才那穷酸样儿,何德何能娶芸娘这样的绝色佳人?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夫人莫急,且坐下歇会儿。等徐兄谈完事,我自会放夫人离开。” 说着径直走过去坐在石凳上。 芸娘别无他法,只好落座。 女子身上有淡淡的不知名花香传来,李燕归细细嗅了嗅,却一时无法分辨是什么香味。 光天化日之下,和外男单独相处,芸娘浑身不舒服。 李燕归却姿态舒展,询问她年岁几何,生辰何时,平日喜欢些什么脂粉。 芸娘心中忐忑,磕磕巴巴的一一答了。 就在两人一来一往谈的有来有回时,假山深处,乍然有落石坠地的声音。 有上次李大郎夜里翻墙的事情在前,对于刚刚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芸娘一下子提起戒备心。 她勾着脑袋往后看了看,“公子,你听到里面的动静了吗?” 李燕归不像她一样风声鹤唳,不在意道,“可能是小猫小狗踩落了落石,不必担心。” 芸娘放心不下,冲李燕归“嘘”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悄悄往假山深处走。 大有势必要一探究竟的架势。 越看越像个探头探脑的小猫咪,当真可爱伶俐。 李燕归见状不紧不慢解下腰间玉佩扬手扔在地上。 正全神贯注听着假山深处动静的芸娘被玉佩落地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立刻转身噔噔噔跑回李燕归身边,“公子,怎么了?” “无事,是随身携带的玉佩不小心掉了。” 假山内光线不好,芸娘仔细打量了地面片刻,果然看到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静静躺在地上。 找到了! 她跑过去捡起玉佩递给李燕归,“公子,找到你的玉佩了。” 年轻公子笑的如春风拂面,“既然夫人找到了,就赠予夫人吧。” 啊,真的吗? 李燕归随身佩戴的玉佩一定很值钱。 芸娘按捺住欢呼雀跃的心,不可置信问道,“公子所言当真,真的送我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哇,发财了,发财了。她乐的双手捧住玉佩,“多谢公子的赏。” 眼前女子居然仅仅因为一枚玉佩就能笑的如此开怀,可见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明珠蒙尘,美人落难,真是可怜。 没想到区区首饰金银就能让美人一展笑颜。李燕归拿出随身携带的几张银票一并递给芸娘,“这些银票夫人留着买些绢花戴。” 芸娘再不识货,也一眼认出那是银票。 天老爷,居然是银票。 她愣愣看着李燕归递过来的银票不敢伸手接。 “是我思虑不周,竟忘了给你留些脂粉钱。”李燕归见她呆愣愣的,主动将银票塞到她手中。 近几年,漳州一带的女子流行在鬓边戴花,当然不是真花。而是素娟挑染制作的假花。 虽说是假花,外表看起来却与真花无异。 因素娟花价格昂贵,故此只在富贵女子中流行。 芸娘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簪过花,闻言温柔浅笑,“公子对我真好。” 恰在这时,只听得林中乍然响起一声急促响亮的鹰吼。 男人满腹柔情戛然而止,李燕归依依不舍道,“我们要离开此处了。” 怪不得他敢在此与自己私会,原来县老爷府衙后院竟有人为他放风? 芸娘握紧银票和玉佩,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到假山入口处,李燕归如法炮制,揽住她腰身飞起一跃,把她送回长廊。 而后快速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徐进才快出来了,你在此候着,莫要乱跑。” 她乖乖点头。 男人身形一转隐于廊后,很快消失不见。 芸娘咬着唇检查了下藏在身上的银票,很好,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节 而后她迅速摘下颈间玉佩藏于袖中,才看向徐进才所在的房间。 果不其然,片刻后,吕庭杰与徐进才两人言笑晏晏推开房门。 芸娘像个一心只有夫君的小妇人,立刻迈着步子迎来了上去,“夫君。” 徐进才安抚的冲她点点头。 吕庭杰仿若柳下惠般对芸娘视而不见, “因家中老母尚卧病在床无人照顾,我与内人这就告辞了。” “徐兄所言甚是。” 吕庭杰一派端方君子的模样,体贴道,“路途遥远,不如我命府中下人送徐兄一程。” 徐进才蛋疼的厉害,当下也不推辞,含笑谢过。 芸娘也松了口气,有马车坐自然比走路轻快。 天知道,来时她一边要搀扶徐进才一边要脚下不停走路,有多吃力! 今日两个人都大有收获,收好各自的银子,两人坐上吕府马车直奔清水镇。 第26章 聘人 下了马车,徐进才大方给马夫几个铜板做赏银,马夫乐颠颠的告辞离去。 芸娘看徐进才满面春风,想来应该借了不少钱,当下好奇不已。 徐进才察觉到她的打量,拍拍她脑袋,“回去再和你说,我们现在去找吴婶子。” 吴婶子是个热心肠,平日里谁家有难处,她都愿意搭把手,故此在清水镇一带人缘极好。 芸娘受过吴婶子的恩惠,上次在河边假装晕倒,就是热心肠的吴婶子送她回了家。 吴婶子在镇上开了个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养家糊口。 对于徐进才的到来,吴婶子很是惊讶。 无他,以往的徐进才和徐氏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似吴婶子这种对他毫无益处的贫苦百姓,他向来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如今,他却礼貌温和的向吴婶子询问近处可有合适的帮工人选,若有的话,他愿每月出一两银子聘人代为照顾家人。 自古有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读书人一向受人尊敬,虽然徐进才往日对着街坊邻居们爱搭不理。但他可是正经的秀才老爷。 将来若有幸考中举人,徐进才顷刻间便可摇身一变成为官老爷。 故此,即使徐氏平日嚣张跋扈,清水镇的街坊们也不敢当面与她起冲突。 吴婶子听了秀才公的话,拧眉思索一阵,方道,“是有个合适的人选,镇里的谢寡妇自从死了男人后就被婆家撵出门,如今带着个女儿艰难度日。我一介粗人,秀才老爷别怪我说话直。” “听闻徐嫂子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需日日躺在床上。这活计,实在不好找人。” 徐进才明白吴婶子的意思,但凡能过的下去,谁愿意为旁人端屎端尿赚辛苦钱? 说实在话,吴婶子向徐进才推举谢寡妇,也是一片好心。 谢寡妇带着女儿求生不易,听说以往去客栈后厨洗碗时,时常被大厨们调戏。 后来谢寡妇不堪其扰,只能辞去差事,现在替别人缝缝补补才能赚几个铜板。 虽然伺候病人难免脏污,但秀才老爷品行端正,想来不会似那些黑了心肝的男人般占谢寡妇的便宜。 一直没出声的芸娘突然说道,“不知谢寡妇的女儿多大了?” “七八岁了,也能帮忙洗衣做饭料理家事,不会拖累谢寡妇的。” 芸娘想了想,“夫君,我觉得吴婶子的建议很好,不如我们就请谢寡妇上门帮忙吧。” 娘子既开了口,他岂能不同意,当下点头道,“就依娘子所言。” 说罢留下十个铜板给吴婶子,“这是给婶子的辛苦费,请婶子万勿推辞。” 竟然得了秀才老爷的赏银! 吴婶子乐的笑开了花,“秀才老爷放心,我现在就去找谢寡妇,明日就让她去府上办差。” 徐进才温声道,“家中实在少不得人,还请婶子现在就去请谢寡妇上门。” “哦哦哦…”吴婶子愣了一下,“我现在就去。” “多谢婶子。” 安排好一切,两人步行走回家中。 徐进才知道芸娘好奇今日之事,拉她进了房间,将钱袋递给她,“你看看。” 芸娘接过钱袋,只觉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立刻被金闪闪的金子闪花了眼。 “这是金子?!!!” “是。” 芸娘不可置信的数了数,黄澄澄的大金锭子,居然足足有六个! 这得是什么交情啊! 居然出手就是六个大金元宝! 想起以往整日装模作样,揣着几两碎银子就敢出门赴宴的徐进才,芸娘只觉一切都太不真实。 难道那些喝酒呷妓的宴会真的有用?真的让他结交到了富贵公子? 徐进才看她傻呆呆的模样实在可爱,勾唇浅笑,“这些金子你拿去钱庄存起来,日后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芸娘做梦也不敢梦到这样的好事。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的?让我随便花?” “自然是真的。” 徐进才含笑将金子都收起来塞到她手里,“过几日,我会随吕公子去漳州城走一趟,届时家里一切还需劳烦你料理。” 哦。 满腹疑惑的芸娘霎时冷静了下来。 原来是要甩了家里的一团包袱去外面逍遥自在。 怪不得给她留这么多金子呢。 很好。 瘫痪在床的老娘和妹妹,苦守家中的糟糠妻,年少英俊的徐进才和花楼里出口成章的花魁,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芸娘暗自磨牙。 好个无情无义的臭男人! 想丢下我去外面风流快活,想得美! 徐进才见芸娘脸色不虞,以为她舍不得自己,解释道,“娘子放心,为夫去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月便能回来。” “不知夫君是要去做什么?” 她语带质疑,面色不善。 对于这个话题,徐进才显然不愿多谈,模棱两可道,“也没什么事,就是陪吕公子走一趟而已。” 芸娘还待追问,只听“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谢寡妇上门了。 芸娘只能结束话题,起身去迎。 谢寡妇二十余岁,面皮白净,生的瘦弱纤细,很有几分姿色。 她身后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花苞头,一脸怯生生的缩在娘亲身后。 母女俩身上穿着打了数个补丁的灰衣,形容狼狈,甚是可怜。 “是谢嫂子吧,快进来。” 芸娘把谢嫂子拉进门,边走边道,“谢嫂子有所不知,我娘和妹妹都无法下床,可能有些脏污,谢嫂子莫要嫌弃。” “不敢不敢,”谢寡妇连连摆手。 她自己就是个克夫的不祥之人,哪里敢嫌弃秀才老爷的家人? 小姑娘脸色黑黄,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悄悄打量芸娘。 芸娘冲她笑了笑。 小姑娘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忙活了一天,总算找到人料理徐氏母女了。 芸娘把谢寡妇带进徐母的房间,又拿出徐母的干净衣裳,“劳烦嫂子为娘和妹妹擦干净身子后再换上新衣。” 谢寡妇惶恐的点头,“我都明白。” 谢寡妇的女儿懂事的很,立刻帮着娘亲一起为徐氏母女擦身。 第27章 谢寡妇 手里的金子是徐进才给的,她堂而皇之拿去存在钱庄光明正大无可厚非,只是李燕归给的银票就没那么好处理了,只能随身带着。 芸娘把钱存好后,又兑换了几十两银子做日常花销。 想她过了两世的苦日子,一朝有钱,立刻置办了几身新衣,又买了些吃食才回到徐家。 谢寡妇手脚麻利的很,已经把徐氏母女收拾干净了。 原本臭气熏天的屋子,经过开窗通风后也没那么重的异味了。 谢寡妇见秀才娘子回来了,忙洗干净双手道,“娘子安坐,我现在就去做饭。”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节 小姑娘也跟在娘亲身后准备去厨房帮忙。 芸娘拉住谢寡妇母女,“嫂子别忙了,我买了现成的小菜,不必做饭了。” 谢寡妇局促不安的拒绝,“我们母女怎么能与秀才娘子吃一样的饭?我还是去烧火做些粟米粥。” 说着就要往厨房钻。 她既不愿意,芸娘也不勉强,“嫂子自便吧,多做些,可别饿着孩子。” 母女俩都不自在极了,埋着头不敢看芸娘。 芸娘想了想,掏出二钱银子塞到谢寡妇手里,“嫂子先拿着,剩下的月钱月底再结清。” 谢寡妇激动不已的捧着银子连连道谢,“秀才娘子心善,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儿女双全。” 谁知芸娘听了她的恭维话却止住笑意,淡淡道,“嫂子忙吧,我先回房了。” 乍然被人提起儿女之事,芸娘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小腹。 上一世,她嫁进徐家五年都无所出,不说街坊邻居们意有所指的眼神。只单单徐氏每日的肆意辱骂就让她无地自容,恨不得跳井了却残生。 她每日拖着沉重的身体卖完豆腐回家,还有许多家务活要做,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都指望她料理,她整日忙的晕头转向。 每逢十日与徐进才同房时,不免露出几分疲惫。 时日一久,徐进才看见她也没有了以往的温存小意,对她越发冷淡。 婆母刁难责骂,小姑奚落轻视,全家唯有夫君对她尚有几分好脸色。 可她每日晚上累的只想安眠,哪里还有精力在榻上伺候夫君,万万没想到竟因此遭了徐进才嫌弃。 芸娘越发胆战心惊,每日惶惶不安,生怕被夫君休弃赶出家门。 这么经年累月的担忧下来,她的月信变得时有时无,她心中惶恐不安却无人可求助,只能一日日拖着。 直到某日夫君温柔款款说要带她赴宴,她才打起精神梳妆打扮,还换上了夫君提前准备的新衣裙。 万万没想到,赴宴是幌子,徐进才这畜生居然把她送到了别人榻上。 当晚她就失了清白。 她寻死未果,为她诊病的大夫说她有了身孕,以后不可随意伤害身体。 有孕? 整整五年,这个身孕她盼了整整五年,却在这种时候诊出了身孕???? 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那个男人丝毫不顾及她的身孕,每晚都在她榻上纠缠。 没几天,她就见了红。 芸娘彻底疯了,开始想方设法自尽。 那个人搜走了她房间所有尖锐物品,命丫鬟婆子十二时辰守着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废物!” 芸娘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唐芸娘啊唐芸娘,你若再心慈手软,就死有余辜! 徐进才那厮不过给了你几次好脸色,不过给了你一点甜头,你居然险些动摇,险些对他生出不忍之心! 你对得起枉死的孩子,对得起死去的自己吗! 泪水肆意妄为,浸湿面庞,芸娘抱着双腿泣不成声。 爹娘都死了,世间之大,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 可是,倘若她有孩子呢? 这辈子的她脸色红润肌肤晶莹剔透有光泽,再也不似上一世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形销骨立。 她如今的身子康健非常,定然能顺利怀上孩子。 她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骨肉,再也不会让腹中孩儿没来及到世间看一眼就死去了。 “娘子?秀才娘子?” 耳畔传来呼喊声。 芸娘擦干眼泪挤出个笑脸打开房门,“嫂子,你唤我吗?” 她声音带着哭腔,鼻子哭的红彤彤,谢寡妇吓了一大跳,不敢直视她,“娘子,灶房已规整好了,眼看天色不早,我该带着孩子回去了。” 芸娘颔首,“嫂子一路小心。” 谢寡妇匆匆带着女儿离开了。 夫君意外落水死后,谢寡妇本想带着女儿为夫君守一辈子。 谁知,夫君刚入土为安,婆母就把她的行李扔出了家门,还对她破口大骂,说是她八字硬克死了夫君,说她们谢家可不敢留她这个丧门星。 谢寡妇只觉得冤枉,明明夫君是与夫家二弟去河里摸鱼才不小心落水淹死的,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情急之下,谢寡妇辩驳道,“娘,大郎是我夫君,我们夫妻一体,我怎么会克死他?那日分明是二郎拉着……” “你这克死我儿子的丧门星还敢攀扯我的二郎!!”谢婆子凶神恶煞的扑上来左右开弓甩了谢寡妇几个嘴巴子。 谢寡妇被打懵了,委屈的直落泪。 她身为儿媳自然不敢跟婆母动手,只默默抹泪,“娘,我没有攀扯二郎,夫君死了,我也恨不得跟着他一起去。可是,大丫还小,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啊娘。谢家是大丫的家,你让我们娘俩去哪儿啊?” “你们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谢母唾沫横飞的叉腰大骂,“一个丫头片子而已,算什么我谢家的人!家里自有二郎给我顶门立户,你即刻带着大丫回你娘家吧。” “说不得你娘已经给你物色好亲事了,回去正好当现成的新嫁娘!” 谢寡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此生绝不会改嫁。我知道,大郎突然走了,您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我愿意日日伺候娘,娘,求您别赶我走。” “来,大丫,跟娘一起求你祖母,让你祖母留下我们。” 一脸懵懂的大丫被娘按着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磕的她头脑发昏。 第28章 李大郎失踪 “你这不要脸的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大郎还想克死我们全家不成!” 谢母跳起来劈头盖脸把谢寡妇打成了个猪头。 大丫哭的稀里哗啦,“祖母,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正在气头上的谢母不管不管,扬手也给了大丫几耳光,“小丫头片子,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谢寡妇眼见女儿受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谢母,将大丫搂在怀里,哭着安慰大丫。 娘俩抱作一团,哭成了泪人。 谢母被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臊的面皮发烫,恶狠狠撂下一句话,“今日我就代我儿休了你,日后你带着你的女儿滚的远远的,不得再登我谢家的门!” 有好心的邻居帮着把她的行李都捡了起来。 谢寡妇无处落脚,只能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谁知,娘家兄弟早早就守在门外,满脸嫌弃道,“你新寡之身视为不详,怎可将晦气带回娘家?” “你既嫁入谢家,就是谢家的人了,哪儿有重回娘家的道理?还是速速回谢家吧。” 谢寡妇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小脸,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了。 娘俩无处容身,只能暂住破庙。 就这么熬了几日,有个心善的老掌柜找到谢寡妇,说酒楼后厨缺个洗碗娘子,问她愿不愿意做。 谢寡妇忙不迭点头同意。 老掌柜人很好,不仅解决了娘俩的生计问题,还允许她们睡在柴房。 谢寡妇以为从此便可安定下来,好好养育女儿长大。谁知,酒楼里的那些伙计和帮工,三不五时便对着她动手动脚,老掌柜见到,每每都替她训斥那些不安分的男人。 经过老掌柜的训斥后,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暗地里摸一把拧一把的事却层出不穷。 谢寡妇不堪其辱,愤而出走。 娘俩又回到了破庙。 谢寡妇开始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母女俩总算勉强不被饿死。 徐进才房间烛火彻夜未熄,不知在忙些什么。 芸娘也没兴趣知晓。 她关好门窗,解开衣襟,把贴身银票拿出来仔细端详。 都是百两面值一张的银票,足足有八张。 八百两! 芸娘将银票贴在胸口有些口干舌燥。 天老爷! 那可是是整整八百两! 想她上辈子累死累活卖豆腐,一月下来也挣不了几两银子。李燕归随手赏人的银票就八百两! 她一个普通妇人,平日花销无非就是一日三餐罢了,只要她省吃俭用,八百两足够她生活了。手里的八百两再加上那几锭金子,每月仅利钱就足够她开销了。 芸娘越想越心潮澎湃,她终于有钱了,她终于有钱了!老天待她不薄! 有钱的喜悦暂时压制住了芸娘对于孩子的多愁善感。 她美滋滋翻来覆去把银票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才把银票重新收回衣内。 翌日,“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芸娘以为是谢寡妇来了,小跑着去开门。 岂料,门外之人并非是谢寡妇,而是一脸凶恶的李婆子。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1节 李婆子二话不说推开她就要硬闯。 芸娘死死护住门,高声喊道,“夫君,李婆子来了!” 徐进才好似一夜未睡,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他皱眉看着撕扯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李婶子有何贵干?” 李婆子“呵呵”赔笑道,“前儿个,我不是说要来看徐嫂子吗?这不,我今儿特意带了鸡蛋上门探视。” 说罢,摊开手掌,露出两个红皮鸡蛋。 芸娘嗤笑一声,“两个煮鸡蛋也算礼品?” 李婆子脸皮比城墙还厚,恬不知耻的给自己找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礼轻情意重。许嫂子想必也不会介意这些身外之物。” 边说边把两个鸡蛋往芸娘手里塞。 芸娘可是身家八百两的小富婆,自然不会把两个煮鸡蛋放在眼里。 她避开李婆子的黑手,“婶子留着自己吃吧。” 眼看无论是芸娘还是徐进才都没有收下鸡蛋的意思。 李婆子再厚的脸皮也觉得有些丢人,她收回鸡蛋,自顾自往里走,边走边左右打量,活似第一次进徐家。 芸娘心知肚明,李婆子这是上门找李大郎呢。 她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反倒是一头雾水的徐进才对李婆子的奇怪举动心生疑窦,“李婶子有话不妨直言,到底来我家做什么?” 李婆子欲盖欲彰的往芸娘住着的小屋瞧,“没什么,没什么,秀才公多虑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徐进才却没有芸娘这么好说话,他冷了神色,“我观李婶娘鬼鬼祟祟,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若婶娘家里真的丢了贵重物品,不若我陪婶娘去报官。此地县太爷的嫡子正是我同窗至交,定会为婶娘找到珍宝。” 勾头勾脑的李婆子顿时打了个寒噤,皱着一张菊花脸道,“怎敢劳烦秀才相公,我家里是跑了个猫儿,本想着它翻过墙头,跑到秀才公家里了,如今一看,应是没有。” 这谎话骗鬼,鬼只怕都不信。 徐进才自然也不信。 临近出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他可没空与李婆子纠缠,遂直接下逐客令,“既然猫儿不在我家,婶娘还是去旁处找找吧。” 李婆子不敢得罪徐进财,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芸娘心里也直打鼓,都两日了,李大郎怎么还没有回来? 难不成李燕归真的杀了他? 徐进才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疲累至极的叹了口气,“委屈娘子了,日后我有了银钱,一定立刻搬离此处。” 日后,日后,不知还有多少个日后需要她等。 芸娘没把此话放在心里,随意“唔”了一声。 这条巷子里鱼龙混杂,住的都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穷苦人家。 往日不觉得如何。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离开月余,家里只有卧病在床的娘和小妹,以及貌美如花柔善可欺的妻子。 徐进才不由得心生不安。 娘子这般体弱,他走后,万一再被李家欺上门来怎么办? 还需想个法子保证芸娘安危才是。 第29章 娘好凶,我好怕 徐进才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他匆匆与芸娘告别后就直奔乡下老家。 经过一日的相处,谢寡妇面对芸娘总算不再战战兢兢了。 秀才公和秀才娘子待人和气出手阔绰,这样好的差事,谢寡妇求之不得。 她心中感激,干起活就更加卖力。 伺候好徐氏母女,谢寡妇又马不停蹄的拿着抹布把几间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小姑娘见娘亲忙碌也没闲着,把灶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很是爽利。 芸娘百无聊赖就推门进了书房。 在徐进才房间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他昨夜到底在忙些什么,居然整夜未睡? 书桌上十几本书杂乱无章的摞在一起。芸娘拿起看了看,只识得类似于经,章,历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其他复杂的字她就不认识了。 乡下人大多都看不上女娃,认为女娃早晚是别人家媳妇,是泼出去的水。 可是芸娘的爹娘却待她极好极珍重。 娘亲身子不好,生了芸娘后一直没将养好,故而早早去了。 爹爹没有再娶,又当爹又当娘的辛苦拉拔她长大。 爹爹喜欢听戏,总背着她去看戏。 彼时芸娘人小,听不懂哇哇呀呀的戏曲。爹爹就耐心讲给她听,有时还会拿树枝给她写几个错漏百出的字。 芸娘勉强识得的几个字都是爹爹教的。 收回飘远的思绪,芸娘继续把目光移到面前的书桌上,宣纸上好似是徐进才手抄的文章,字体娟秀,赏心悦目。 就连不认得几个字的芸娘也不得不承认写的挺好看的。 她坐在书案前试探性的拿起毛笔,在空气中比划着,谁知,一个没注意,一团墨渍猝不及防落在宣纸上。 “哎呀,糟糕!” 芸娘赶紧放下毛笔,尝试用手擦去墨汁,只可惜她的手哪里擦的干净,反而把宣纸弄的一团乌黑。 手忙脚乱下,芸娘又用袖子去擦,袖子登时黑了一大片。 此时的芸娘心里又懊悔又害怕。 徐母从不许她碰徐进才的文房四宝,芸娘知道那都是花银子买的贵重物品,所以乖乖的从来不碰。 没想到一时手痒看了一下,就闹成现在这样。 芸娘住的小屋常年不见阳光,屋里森寒无比,远不如徐进才的书房温暖宜人,阳光明媚。 她懊恼过后,把书桌上的一团狼藉重新收拾好,等待着徐进才回来兴师问罪。 谁知,她等来的不是徐进才,而是个十岁出头的小郎君。 书房门猛然被人推开,男童兴高采烈的声音响起,“堂兄,这就是你的书房吗?里面是不是有很多藏书?” “藏书不多,不过够你看了。”徐俊才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堂兄,她是?” 男孩看着黑脸猫一样的芸娘愣在门口。 芸娘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一白一黑,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硬着头皮上前低头认错,“夫君,对不起,我弄坏了你写字的纸。” 她双颊乌黑一片,衬得一双猫眼眼睛圆而有神,红唇微微翘着,满含自责,又带着不自知的撒娇之意。 “无妨,”徐进才眼睛盛着细碎笑意,丝毫不嫌弃她脸上的脏污,用湿帕子温柔似水的给她擦干净了脸蛋。 她被徐进才乌黑深邃的眼睛专注的注视着,心头不禁一软,蓦地凭空升起一片感动。 芸娘第一时间浇灭自己莫名其妙的感动,咬着红唇道,“我下次再也不来夫君书房胡闹了。” “无妨,你想来便来。”徐进才抚摸了下她干净滑嫩的脸蛋,指向身侧的小郎君,“这是我堂弟,名徐进堂。我不在家时,由他在家里陪着你。” 这是不放心她,所以找了个人看着她,防止她红杏出墙? 芸娘对这个监视者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徐进堂是个乡下皮小子,除了赶集,还没在镇上住过呢! 他黑黝黝的脸显得兴奋异常,声音洪亮的唤了声“堂嫂好!”后就迫不及待的到处摸摸看看,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 徐进才注意到芸娘发丝袖子手掌都黑乎乎的,不禁轻笑出声,“这么大人了,怎么玩的一身都是墨水?” 芸娘自觉丢脸,背过身不理他。 有外人在场,徐进才不好拉着小妻子亲热,只勾了勾她手指哄道,“别气了,等我回来,为夫亲自教你写字。” 也要你有命回来才行。 李燕归和那县衙公子沆瀣一气,背地里不知道打算怎么整你呢。 想起至今不知下落,生死不明的李大郎,芸娘不由对李燕归生出几分惧意。 徐进堂欢呼着去别的房间闹腾了,徐进才终于如愿把娇妻搂入怀中,“好娘子,这一去我至少得月余才能回来。今晚,我们同寝而眠吧。” 芸娘的问题直戳要害,“夫君伤势都大好了吗?” 徐进才笑脸一僵,“应是无妨了,我们今晚试试。” 呵。 芸娘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杀心了。 徐进才对她温柔有礼关切万分时,她会心生彷徨摇摆不定。 可是徐进才只要想和她亲热,她就会油然而生一股恨不得杀了他而后快的厌憎! 干脆毒死他算了! 就算被人怀疑,被下牢狱也行,她死也不愿再和徐进才这厮做夫妻之事。 幸好徐进才悬崖勒马,及时制止了自己的作死行为,他感受了下垂头丧气的那处,无可奈何道,“罢了,等为夫回来再与娘子好好亲近亲近。” 芸娘绷着俏脸,“夫君何时启程?” “后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2节 说不得徐进才这一去,也落得个和李大郎一样的下场。 芸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胡乱推开他道,“我去看看娘和小妹。” 徐进才柔情无限牵起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夫妻俩手牵手出现在徐氏面前,险些没把徐氏气的当场昏死过去。 她的进儿,为什么还没发现这小贱人的真面目! 徐进才也察觉到徐氏情绪激动的不正常,自责不已的上前安抚道,“娘,我知道你病了不舒服,你放心,这几日我就去漳州城为娘遍寻名医,一定会把娘治好的。” 徐氏满目柔情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徐秀秀则可怜巴巴的盯着芸娘,希望芸娘大发善心,再给她点东西吃。 徐进才却误会了徐秀秀的意思,宽慰道,“秀秀是不是舍不得嫂嫂,别担心,嫂嫂会留在家中照顾你们的。哥哥一月便归,你和娘好好养病,无须担心我。” 此言一出,徐氏的眼睛瞪得几乎夺眶而出,她目眦欲裂,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芸娘。 芸娘柔弱无依的躲在徐进才身后,娇滴滴道,“夫君,娘好凶,我好怕。” 第30章 狗胆包天 “芸娘莫怕,”徐进才一下一下的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娘不是有意的,她日日困在床上,心中烦闷无法排解才会心绪恍惚,不是有意如此的。” “那就好,”芸娘娇娇娆娆的拍了拍胸口,柳眉微蹙,“娘一直不喜欢我,为了不让娘生气,我看我日后还是少来见娘为妙。” “如此也好,”徐进才点头,“我走后,有什么需要做的,你就让进堂去做。他年纪虽小,人却机灵的很。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芸娘在徐进才看不见的角度得意洋洋朝徐氏挑了挑眉毛,故意道,“夫君,那六锭金子我都存在钱庄里了,每月有半厘利钱呢。我在家里也无须花用什么,还是存着将来给夫君进国都赶考用才是正理。”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徐进才看着娇媚如花的芸娘,只觉怎么看都顺心。 只是娘看芸娘的眼神实在太狠毒毒辣,连他这个旁观者也不禁背后一寒。 “娘,秀秀,你们好好歇着吧,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说着,牵起芸娘的手,“走吧。” 芸娘笑的甜腻腻,“嗯。” 徐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无济于事,她只能徒劳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芸娘这个毒妇玩弄于股掌之上。 徐氏平生最宝贝徐进才这个儿子,看来以后还要多多用徐进才气她才行。 老虔婆的怒火很好的取悦了芸娘,芸娘心情大好,连晚饭也多用了一碗。 徐进堂和徐进才同睡,芸娘照例住在自己的小破屋。 她自重生后,每晚睡前都会锁好门窗。 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听到了老鼠磨牙的声音。 “吱吱吱”的动静在寂静的夜晚被放大了无数倍。 芸娘心里一紧,立刻穿好衣服在黑夜里凝神细听。 这一听不要紧,芸娘敏锐的察觉到“吱吱吱”的声音并非老鼠磨牙发出的。 而是从门口发出的!! 芸娘不敢打草惊蛇,小心翼翼赤脚走到木板门处,只见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插进门缝正在一点点挪开她的门栓。 有歹人! 她三魂吓掉了七魄,登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出声,“来人啊,进贼了!来人!!!” 这一嗓子嚎的太过突兀凄厉,门外持匕首准备破门而入的人也哆嗦了一下。 芸娘趁势拿起木棍砸到匕首上,“哐啷”匕首应声坠地。 院中随之响起了稚嫩的男声,“是谁!” 芸娘认出这是徐进堂的声音,立刻高呼,“进堂,有人要撬我的房门,快去通知夫君。” 徐进堂听到芸娘的呼救后,第一时间就尝试唤醒堂兄,可是徐进才昨日一夜未睡,今夜不免睡的沉了些。 进堂生怕晚了一步芸娘会遭受不测,顾不得再唤堂兄,立刻出门查看情况。 夜色如墨,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但进堂的声音明显不是成年男人,对方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继续用匕首撬门。 芸娘岂能坐以待毙? 她眼明手快的把即将移开的门栓又移了回去。 门外的人一僵,不死心的又把匕首插进来。 芸娘迅速拿棍子再次把匕首打掉,同时高声喊道,“进堂,快回屋锁好门窗。” 进堂依稀能分辨出堂嫂门前有三道身影,自己一个半大孩子,如何打得过三个人? 进堂略一迟疑,飞快跑回屋内,还是先唤醒堂兄再说。 只要匕首插进来,芸娘就立刻用棍子打掉。 如此你来我往的拉扯了几次,门外之人气急败坏骂道,“好个小贱人!” 这声音,不是隔壁的李婆子还能是谁? 看来李家到处都寻不到李大郎的踪迹,所以怀疑是自己把李大郎藏起来了。 徐家几间房,只有自己住的这间堆满杂物,的确适合藏人。 门内门外一时两方人僵持不下,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李婆子一辈子只得两个儿子,老大成日吊儿郎当偷鸡摸狗无所事事。 老二天生痴傻,虽生的高壮,却只知道吃饭挥拳打人。 那日她被芸娘这小贱人按倒打了一顿还污蔑清白,李婆子气的一日没吃饭。 李大郎见娘亲在家里摔碗摔碗怒骂不休,随口道,“娘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要整治那小娘皮还不简单?” “大郎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李婆子忧心道,“那可是秀才娘子,我们不好得罪吧?” 倘若徐氏还康健就好了,只须她在徐氏面前挑拨几句,徐氏作为婆母就能辖制的芸娘苦不堪言。 可现在徐氏一倒下,她想再拿捏芸娘,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李大郎嘿嘿淫笑两声,“什么秀才娘子,倘若她被歹人毁了清白,秀才老爷还不立即把她扫地出门?届时,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岂不美哉!” 李婆子听的心动不已,琢磨道,“办法是好办法,只是这秀才娘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会好端端的被人毁了清白?” 李大郎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自己,“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他早就看上那娇滴滴白嫩嫩的秀才娘子了,若是秀才娘子被秀才老爷扫地出门了,他不介意收了这小娘子。 自家儿子是什么脾性李婆子一清二楚。 老大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会拉什么屎,闻言厉声道,“我知道你馋那小贱人。可是秀才老爷可不是好惹的,若被秀才老爷发现此事是你所为,送你见官,我看你如何是好?” “你不是认识许多狐朋狗友吗?去找你那些朋友毁了那小贱人的清白,你不许插手!听到没有!” 李大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女人就是瞻前顾后没有胆量。 一个小媳妇而已,只要他摸进屋里,谅那小媳妇也不敢反抗。 等他尽了兴,再顺走那小妇人的亵衣褻裤往徐家门前这么一挂。 众人自然都知道那小妇人被人占了便宜。 届时不仅无人知道会是他所为,还能一亲美人芳泽,想想就舒爽! 似秀才娘子那样的小美人,怎么能便宜外人呢! 当然得由他亲自尝尝这口鲜嫩多汁的肉! 第31章 李婆子狗急跳墙 李婆子生怕自己儿子以身犯险,故此夜夜都注意着李大郎的动静。 谁知当晚夜里起床小解时,去大儿子房里一看,床上空空如也! 这个不听话的小畜生! 肯定是亲自去了。 李婆子忧心忡忡,趴在围墙上听动静。 可她老眼昏花耳力不行,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什么。 就这么心里猫抓般忧心了一会儿后,李婆子反倒释然了。 大郎说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贱人而已,又是自己住一个屋。 只要大郎捂住她的嘴,捆住她的手,还不是任大郎摆布? 且看那小贱人被大郎毁了清白,日后还怎么跟她作对? 想及此,李婆子心情大好,重新回屋睡下了。 谁知大郎这一去,一天一夜都未回来。 李婆子坐立难安,频频趴在墙上听隔壁徐家的动静。 她这番举动被李老汉看见了,奇道,“你这老婆子发什么疯?隔壁有什么好听的?” 痴傻的二郎拿着个破风筝在院里跑着玩,他是个傻子,只知道疯玩,自然没注意路。 冷不丁撞到什么东西身上,“邦邦”给了那东西两拳。 无辜被痛打的李老汉疼的呲牙利嘴,“你这蠢货,我是你爹!再敢打你爹,小心天打雷劈!” 李婆子没心情看父子二人的闹剧,继续趴在墙上听徐家的动静。 李老汉一把老骨头,被傻儿子捶了几下顿时疼的他浑身骨头差点散架。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3节 这个傻儿子谁都不认识,谁都打,唯独不打自己的亲娘李婆子。 为了避开二郎,李老汉扶着老腰来到老妻身边,随口道,“大郎这几日又去哪里了?” 他不过无心一问,老婆子却老脸一皱,险些落下泪来。 这可把李老汉吓了一大跳。 李婆子秉性泼辣难缠,两人做了几十年夫妻,他还是第二次看见李婆子落泪。 第一次是二郎小时候摔到后脑时,李婆子抱着小儿子哭的泪人一般。 其实他知道,二郎不是生来痴傻,是小时候摔了脑袋导致的。那日和李婆子吵架时说二郎不是他的种也是一时气言。 毕竟几十年夫妻感情,李老汉见老妻哭的伤心,不由安慰道,“怎么了?你和我说说,是不是被外面的人气到了?” 乡里人嘴毒的很,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出来,李老汉活了一辈子,对人性了解的一清二楚。 人人都说养儿防老,李婆子的二儿子是个傻的,只怕将来连媳妇也说不上。 他俩老两口都把养老的希望放在大郎身上,如今大郎下落不明,李婆子如何不伤心? 她索性把事情原原本本和自家夫君说了一遍。 李老汉听罢不在意道,“大郎时常十天半月都不回来,这有什么奇怪的?不一定是去了徐家。” 李婆子摇头,一口咬定道,“我能感觉到,我的大郎那晚就是去找那小贱人了。肯定是徐家人把我的大郎藏起来了。” “徐家除了卧床的徐氏母女,只有秀才公和秀才娘子,这两人怎么看也做不出藏人的事啊?”李老汉宽慰道,“你别着急,肯定是大郎去别处玩了,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我的大郎一定还在徐家,说不定那晚大郎被人察觉,故此才被徐进才暗中下了黑手,说不定大郎现在正在哪里受苦呢?” 李婆子越想越害怕,拉着李老汉道,“走,你跟我一起去隔壁看看。我盯了徐家一整天,徐家都没运送什么麻袋出门,大郎一定还在徐家。” “无凭无据的,怎么好贸然上门找人?” “你这没用的男人,儿子生死不知,你还前怕狼后怕虎的,”李婆子唤来院里的傻儿子,“二郎,过来拉着你爹,我们出去玩。” 痴傻的二郎立刻欢呼着去拉扯自己亲爹。 李婆子的直觉告诉她,大郎一定在徐家出了事。所以即使上门找人碰了两鼻子灰,李婆子还是没有放弃。 眼看着好几日过去了,大郎还没有踪迹。 李婆子再也忍不下去了,拉扯着自家夫君和傻儿子趁夜翻墙进了徐家,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儿子是不是在那小贱人的房里。 故此,才有了今日撬门之事。 既然惊醒了屋内的小贱人,李婆子也不装了,质问道,“小贱人,我家大郎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芸娘明知故问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屋里怎么可能有男人?我根本没见过你家大郎,你还是速去赌场窑子里找找吧。” 李婆子今日全家出动,势必要弄清楚芸娘屋里到底有没有藏人。 眼看撬锁不成,李婆子眼中一闪而过一抹狠厉,“你以为你在屋里,我就奈何你不得?” 我不出去,你能奈我何? 芸娘在黑暗里没出声。 她趴在门上听动静,静谧无声的深夜,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 窗口突然火光大盛,一股浓烟随之飘了进来,芸娘大骇,“你儿子还在屋里呢,你想烧死你儿子?” 李婆子“嘿嘿”冷笑两声,“要想活命,立刻打开房门,否则就等着被活活烧死吧。” 真是个疯婆子! 窗户已经被焚烧了大半,浓烟呛得她无法呼吸,屋里没有备水,芸娘急的团团转。 惊慌失措间,只见一根巨大的木头毫无章法的将烧的面目全非的窗户敲击的稀巴烂。 一个壮硕的男人不顾火势,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是李婆子家的傻儿子。 芸娘六神无主,屋内一览无遗,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她灵机一动钻进脏乎乎的床板下。 李二郎趁着火光将芸娘的藏身之所看的分明,他粗鲁蛮横的一把将芸娘从床底拖出,“娘,找到了。” “乖儿子做的好,娘马上就进去。” 话音刚落,门栓应声打开。 李婆子不顾越来越大的火势,进屋环顾一周,三角眼迸射出摄人的狠毒,“我家大郎呢!” 李老汉也进屋到处翻找起来。 芸娘自知大难临头,高声喊道,“徐进才,徐进才,你死了吗!有人要打你媳妇!” 话音未落,徐进才和徐进堂两人手拿长凳从屋内冲出来与李婆子李老汉打了个照面。 第32章 芸娘被俘 徐进才昨夜彻夜未眠翻阅典籍,因疲累至极,故此这晚睡的格外沉。 “堂兄!快醒醒!有歹人进院了!” 有人不停摇晃他的胳膊。 徐进才身心疲乏,翻了个身继续睡。 进堂唤了许久也不见堂兄苏醒,急的不行,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堂嫂一人如何对付得了那三个歹徒?” “什么!” 原本在睡梦中不愿醒来的徐进才听到堂嫂二字,立刻清醒了大半,“芸娘怎么了?” 进堂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徐进才听罢胡乱穿上衣服,“你怎么不早些唤醒我?” 进堂委屈的不行,他一直在尝试唤醒堂兄啊。 “堂兄,对方有三个人呢,看身形,还都是壮年人,我们速去报官吧。” “这怎么行?”徐进才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怎能留芸娘在此受苦?” 进堂也觉自己考虑不周,惭愧道,“都听堂兄的。” 恰在此时,院中陡然传出高亢凄厉的女声,“徐进才,徐进才,你死了吗?有人要打你媳妇!” 那声音中夹杂着恐惧无助和乞求,徐进才听的心里一紧,立刻抄起长椅就往院里冲。 这一照面,双方人马都愣住了。 李老汉被秀才老爷抓个正着,登时软了腿脚,正欲下跪求饶。 李婆子一个健步冲出来,恶狠狠道,“我家大郎呢!被你们藏到哪儿!” 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芸娘住的小院子火光冲天,窗户破了个大洞,无不昭告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李燕归,让他处理个李大郎都处理不好,还给她惹了这么多麻烦! 芸娘气的在心里把李燕归骂了十几遍。 可是眼下困境还需徐进才方能解除,芸娘可怜兮兮道,“夫君,夫君,芸娘好害怕啊。” 徐进才见她被隔壁痴傻的李二郎死死抓住臂膀不得脱身,且满身脏污形容狼狈,心下一通痛上前一步劝道,“婶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放开我娘子。” “只要你说出我家大郎下落,我现在就放开这小贱人。” 李婆子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徐进才,暗道凭那小贱人的小胳膊小腿,如何反抗的了自己儿子? 那晚,小贱人屋里定然有男人。两人合力才制止了大郎。 说不得眼前的秀才老爷就是暗害自己大郎的帮凶。 徐进才实在不明白为何李婆子疯狗一样一口咬定李大郎在自己家里,他断然道,“我与李大郎并无来往,也从不曾邀他上门做客,婶娘凭什么认定大郎在我家里。” “你是没邀,是你家这小贱人邀了!” 李婆子满怀恶意道,“这小贱人背地里勾引我儿,引我儿夜里私会。谁知私会过后,我儿至今未归,说不定就是这小贱人把我儿暗害了!” “满口胡言!” 徐进才听她污蔑芸娘气的浑身颤抖,那李大郎一身虱子臭不可闻,吃喝嫖赌偷鸡摸狗之辈,芸娘怎么可能与他私会! “秀才公当真没见过我儿?可敢对天起誓?”李婆子丝毫不惧怒气冲天的徐进才。 “当然,”徐进才当即对天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徐进才在此起誓,我近日确实未见过李大郎,也不知李大郎踪迹。若有虚假,就让我不得善终。” “如此,是否可以放了我的妻子?” 他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又斩钉截铁,李婆子信了几分。 她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重新放回芸娘身上。 芸娘被她看的一个激灵,当即眨着眼睛表态,“我也可以起誓,皇天后土在上,信女在此起誓,我根本不知道李大郎的下落,也未曾见过李大郎,若有半句虚假,信女日后被夫家扫地出门无颜面见人。” 这誓言听起来怪怪的,但细想又很合理。 女子嫁了人,本就以夫为天。倘若被休弃,不仅娘家容不下她,就连外人也会瞧不起她。 一个孤零零的妇人如何在世间立足?还不如死了干净。 徐进才不动声色上前几步,“我们夫妻二人的确都未见过李大郎,我知婶娘爱子心切才行差踏错,对此事我不会再追究,还请婶娘尽快离去。” 李老汉也不安的拽老妻的袖子,“老婆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纵火伤人,可是要下牢狱的大罪。 熊熊火光中,李婆子眼神坚定,“我不走,大郎一定是被这小贱人害了。既然秀才公不知我儿的行踪,那定然是小贱人私藏的野男人害了我儿!” 死老太婆,居然真被你说中了。 芸娘一脸柔弱的摇头辩驳,“婶娘冤枉我了,我真的没有见过大郎。” 而后,她担忧不已的望向越来越大的火势,“娘和小姑还在屋里,若是被烧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此言一出,徐进才情绪陡然暴躁起来,他手拿长凳逼近李婆子一方,满面怒容让人不敢直视,“快放了芸娘!” 李婆子一心只想找到儿子,闻言不仅不怕,反而喝道,“二郎,把这小贱人给我拖回家中锁起来。” 痴傻又雄壮的二郎听到李婆子的命令,立刻蛮横的扯着芸娘往外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4节 芸娘胳膊被他拽的生疼,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夫君,救我。” 徐进才再无读书人的翩翩风度,举起板凳朝李二郎背上砸去。 谁知李二郎却像无知无觉般,抖了抖肩膀,眉头一皱望向徐进才,“打。” 说罢抡起拳头就要砸向徐进才。 这是准备还手的意思。 李婆子看的眼皮子直跳,慌忙上去推二郎离开,“不疼不疼,娘亲吹吹。”说着朝李二郎背后吹了口气,“快带着女人走,娘马上回去。” 李二郎只听李婆子的话,闻言不管不顾的拖着芸娘离开了。 徐进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人带走? 他一把夺过进堂手里的板凳快跑两步追上李二郎,劈头盖脸朝李二郎砸去。 李二郎轻而易举夺过板凳,一拳砸向徐进才门面。 徐进才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传来,他晃了晃身子最终无力的跌在地上。 第33章 下手狠辣 “堂兄,堂兄!” 半大孩子进堂连忙去搀扶徐进才。 李老汉已经吓破了胆,哆哆嗦嗦道,“老婆子,这下可怎么办?我们居然打了秀才老爷?” 李婆子也不料二郎居然出手伤了徐进才,但想到生死不知的大儿子,心下一横,“事已至此,还怕什么,等我回家亲自审问那小贱人,不信她不招!” 徐家火势越来越大,李老汉担忧不已,“这火会不会烧到我们家?” “不会,今晚是西风,吹不到我们家。”李婆子眼一瞪,“别婆婆妈妈的,跟我走。” 两人无视地上昏死过去的徐进才,一溜小跑离开了。 进堂看着双眼紧闭的堂兄急的掉眼泪,这下可怎么办? 堂嫂被抓走了,伯娘和堂姐还瘫在床上,家里又起了这么大的火。 他该怎么办? 进堂只迟疑了片刻,就抹干净泪水,一头冲进徐氏母女的屋里。 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进堂离开后,地上的徐进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躺在地上,又为何脸部疼痛难忍。 迷茫不已的男人在火光的映衬下,看清了自己居然身处陈旧不堪的院落。 这里… 这里… 这里是清水镇! 是十年前他和芸娘住的院子! 男人举起自己的双手,面容扭曲,双眼含泪,似是不敢相信般对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来回看了几十遍。 这是他的手,完好无损的手。 十个手指头皆好好长在自己手上,而非是光秃秃的一截断掌! 徐进才热泪盈眶的抱着双手亲吻了数下才猛的站起来。 不对! 他的芸娘呢! 男人头痛不已的捶打着头部,潮水般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芸娘居然被李家带走了! 可恶,一介刁民,居然敢动他的芸娘! 徐进才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就要往外走。 进堂千辛万苦才把徐母拖出来,还没直起腰就发现堂兄醒了,他惊喜不已道,“堂兄,你可算醒了,火势越来越大,堂姐还在屋里,快随我一起去救堂姐。” 徐进才停下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下面前稚嫩的男孩,“你是进堂?” 进堂还是个孩子,一下子救不了两个人,只好先把瘦弱的徐母拖出来,现在徐母得救了,徐秀秀还在四处起火烟雾缭绕的房子里呢! 他胡乱点了点头,“堂兄,快别问那么多了,堂姐还在屋里呢。” 说着拉起头脑一片混沌的徐进才进屋救人。 等把徐氏母女都从房里救出来,进堂才有时间担心芸娘,“堂兄,你速去报官救堂嫂,此处有我照顾。” 乍然回到十年前,正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徐进才猛的僵住。 对,芸娘被李家人带走了! 他来不及多看地上母女一眼,冲进火场,拿起熊熊燃烧的家具物什不要命般朝隔壁李家房顶上扔。 不多时,李家上方浓烟滚滚,星星之火瞬间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天杀的,谁朝我家扔的火把!” 李婆子尖利的嗓子音让人耳膜生疼。 徐进才搬起梯子,三两下爬进李家,与来院里查看情况的李婆子来了个四目相对。 老虔婆! 徐进才眼神狠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婆子,声音森寒,一字一句道,“芸娘在哪儿?” 李婆子只觉好似被条毒蛇盯上,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有些不敢与眼前之人对视。 她瑟缩了一下才硬邦邦道,“秀才公这是做什么?家里那么大的火,怎么不去照顾徐嫂子和秀秀?” “无耻贱民!冥顽不灵!” 徐进才一改往日温润如玉斯文儒雅的形象,抄起一根棍子步步逼近。 “秀才公可不敢动手啊!”李婆子大感不妙,扭头就跑。 谁知,背后一支粗壮的棍子迎头而上,李婆子只觉脑后一股剧痛袭来,随后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累,李婆子口里的“救命”还未喊出来,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暗红色的血液迸射出来,溅了徐进才满身满脸。 他犹如地狱修罗般面无表情看向李家唯一燃灯的屋子。 李老汉一把年纪,这些年又被李婆子辖制的从不敢多看旁的女人一眼。 他避开芸娘方向,于心不忍道,“秀才娘子,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否则,二郎发起疯来,我也劝不住啊。” 芸娘嘴唇几乎被咬出血,她咬死不松口,“李叔,我的确未见过李大郎,再问一百遍我也是这句话。” 李二郎原本被娘亲指挥着撕芸娘衣服时只觉好玩。 他是个痴傻的,不懂男女之事,说撕衣服就是单纯的撕衣服。 谁知撕着撕着,李二郎那处却硬挺起来。 他满脸烦躁道,“娘,又起来了,不好!” 李婆子眉宇间闪过一丝狠辣,“乖儿子,娘等会就让你舒服。” 说罢用恶狠狠的眼神扫兴向芸娘,“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二郎奸了你!” 李二郎不知娘是什么意思,傻问道,“娘,那是啥意思,好玩吗?” “好玩,”李婆子安抚二郎,“等会娘就教你男女之事,以后李家延续香火,说不得就靠你了。” 李老汉听的心惊肉跳,实在不知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老婆子,这是真的疯了吗! 就在她硬着头皮准备开口劝老婆子时,房顶上突然火光冲天,李二郎哈哈大笑,“娘,着火了着火了,好玩。” 李婆子疑心是隔壁徐家火势太大不小心吹过来的火苗,心下并未当回事,“你们在这看着小贱人,我出去看看。” 岂料,这是她与夫君儿子临别之语。 从此,一家三口,地府相遇,世间再无音信。 屋门猛的被人一脚踹开! 李老汉惊愕之下循声望去,只见秀才老爷满脸鲜血,额上青筋暴起,眼皮上温热的血液将落未落,他却不予理会。 李二郎背对着门口,对徐进才的闯入没有察觉。 手下触感滑溜溜软绵绵的。 李二郎爱不释手的摸来摸去,娘果然没骗他! 这个女人能让他很舒服… “秀才老爷,”李老汉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我什么也没做…” 第34章 地狱修罗 这些贱民! 眼前场景让徐进才目眦欲裂! 芸娘双手束缚被迫跪在地上,身上只余一块碎布料勉强盖住屁股。 她曲线玲珑让人眼红心跳,就那么屈辱的跪在青石板上,膝盖肉眼可见发红肿胀。 跪地被缚的女人肌肤如雪摄人心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5节 一只大手正在不停摩挲她雪白的脊背。 是那个痴傻却雄壮的李二郎。 徐进才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都往头上钻,他犹如死神降临一步步逼近死到临头却一无所知的李二郎。 芸娘不经意间抬眸却恰好与徐进才四目相对。 然而,下一秒。 带血的镰刀稳准狠一刀砍在李二郎脑后。 “啊!” 李二郎惨叫一声,痛楚万分的跌到地上,他的后脑血流如注,很快鲜血浸满了脖子。 痴傻的他双手抱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哀嚎数声才挣扎着站起身,双目喷火望向罪魁祸首徐进才,“坏人,打我。” 徐进才岂容他喘息,劈头盖脸又朝他砍去。 李二郎好似比常人更能忍痛,脑后涓涓流血的伤口不仅没让他退缩,反而越加亢奋激动。 他不懂使用武器,干脆挥舞着拳头一拳砸向徐进才。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带血镰刀。 肉与镰刀的碰撞,输赢一目了然。 “二郎!” 吓软了腿脚的李老汉嘶吼着扑上去拦徐进才。 徐进才一脚踢开瘦弱不堪的李老汉,“滚。” 镰刀带血,尖利无比,李二郎的手臂登时飞出去数米远。 从不知痛楚为何物的李二郎,看着散落在远处的半截手臂,终于第一次有了痛这个感觉。 “手,我的,怎么掉了?” 五大三粗的痴傻男人一时间居然有些可怜怔愣。 他顾不得不停流血的后脑和断掌伤口,像小孩子捡糖果一样迅速跑去捡起自己的半截手臂。 “怎么安不上?” 痴傻的他一遍遍尝试着将断臂和伤口处重新接上,可是尝试了几次断臂依然往下掉,李二郎觉得委屈又无助,“娘,娘…” 一旁的芸娘早就吓傻了。 这么血腥的场面她两辈子也没见过。 眼看徐进才手执镰刀越走越近,芸娘慌不择路膝行逃离。 光裸着膝盖在地上爬行实在是件痛苦不堪的事,没走两步,她白嫩膝盖就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 “芸娘!” 徐进怎么也没想到,芸娘看到他后不喜反惊,居然扭头就跑。 愣了一下后,他迈开长腿快跑两步拦在行动不便的芸娘面前。 入目就是一双颜色各异的靴子,很显然这双脚的主人仓促之下穿错了靴子。 芸娘怕的直往后缩,红唇颤抖着求饶,胸前圆润也跟着起伏不止。 “夫君,别杀我,我知道我清白已失应该自尽保全名声。可是,可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求你饶我一命,我会自请下堂,绝不会拖累你的名声。” 说罢她泪盈于睫,哀哀哭泣起来。 原来他在芸娘心里竟是这样的人? 她居然以为他会因为名声逼迫她去死? 徐进才再也忍不住,“哐啷”一声丢下镰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将芸娘抱进怀里。 “芸娘,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男人浑身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男人的下颚流进芸娘颈间。 湿湿热热的,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 回想起上一世偶然得知芸娘离世的消息,徐进才痛苦的摇头,他再也不会让芸娘离开他了。 他本以为芸娘跟了位高权重之人会锦衣玉食奴仆环绕过的悠闲自在。 谁知临死前他方知道,芸娘被他送出去后数次寻死,最终香消玉殒。枉他还以为芸娘一直安然无恙受尽宠爱,原来…… 芸娘早就为他守节而死。 亲手被他送出去的发妻为他守节而死,而他风光无限迎娶进门的女人却不守妇道勾搭外男,最后被他撞破奸情后,竟然伙同外人谋杀亲夫! 还捏造他因噎食而死的假象! 娘和秀秀为了保住她们往后的荣华富贵居然对他漏洞百出的死因视而不见! 他错的彻底。 他倾心相待之人皆弃他如敝履,世上唯有芸娘是对他真心实意的。 男人拥抱的力气实在太大,好似想将她融入骨血,揉进肺腑。 芸娘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撅过去。 她气若游丝道,“别哭了,先放开我。” 说实话,芸娘总觉得面前的男人怪怪的。 她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难不成徐进才这厮也偶然之下重生了? 否则为何脱胎换骨般,不仅敢主动杀人还抱着她哭的跟死了媳妇一样? 呸呸呸! 死了亲娘还差不多! 芸娘对他一反常态的举动很是警觉。 故此软软打断男人的真情流露,抽泣着继续道,“幸好夫君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徐进才如梦初醒般松开可怜兮兮的芸娘,三两下解开她双手束缚。 男人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眷恋和温柔,他掷地有声保证道,“芸娘你放心,无论你遭遇了什么,为夫都绝不会嫌弃你。日后你我夫妻二人定会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子孙满堂。” 呵! 媳妇跑了你知道悔改了! 脓鼻涕流到嘴里了,你知道甩了。 可惜,晚了! 芸娘心里烦躁不已,这狗男人,定然是刚刚昏死过去时,机缘巧合之下也重生了。 否则,又怎会失心疯般突然抱着自己说些酸唧唧的蠢话。 谁要和他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不亲自手刃了他,已是她唐芸娘心慈手软顾念旧情了。 芸娘恢复自由后,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双手护在胸前。 徐进才见状立刻脱掉外袍披在她身上,“你先在一旁等着,我收拾了他们就带你回去。” 她衣衫不整的如何见人,若被外人撞见,恐这辈子的名声都毁了。 芸娘低低“嗯”了一声。 李老汉正抱着痴傻的二郎哭的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屋内浓烟越来越多,火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李老汉哭了半晌才一抹眼泪道,“二郎别哭,爹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现在就去…” 只可惜他话音未落,一柄镰刀从天而降,干净利落的割掉了他的头颅。 “秀………” 滚圆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屋门口,恰与院内死不瞑目的李婆子遥遥相望。 “啊!!!” 芸娘浑身发抖,拼命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的尖叫响彻云霄。 她不由自主的“噔噔噔”后退数步,险些当场尿了裤子。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二郎对李老汉的死状毫不关心,一遍遍尝试着把断胳膊重新接回自己的伤口处。 第35章 灭门 李二郎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边尝试着修补断臂一边小声喊着“娘亲,娘亲”。 以往随叫随到的娘亲,今日无论他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 李二郎委屈极了,因为痴傻而心智不全的他居然“吧嗒吧嗒”开始落泪。 他像个被抛弃的无助孩童,举着自己的断臂小声抽泣,“娘。” 芸娘大气也不敢出,目不转睛盯着嗜血杀神徐进才。 眨眼间连杀两人的徐进才面无表情靠近李二郎,无情的挥动镰刀,一刀砍下。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狠毒的芸娘此时方知道,她错的彻底。 她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浮木般死死抱住桌子一角,牙齿咯咯作响,脸色煞白。 “当啷!” 和镰刀一起落地的还有李二郎喷射着鲜血的头颅。 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尽数洒在本就暗红色的地上。 至此,李家三口人均魂归地府,再无生还可能。 “别怕,他们都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6节 浑身是血的徐进才自认为温柔的安抚道,“来,芸娘,我抱你回去。” 芸娘忙不迭从八仙桌子下钻出来,战战兢兢道,“夫君辛苦了…我自己可以走。” 徐进才见她拒绝,并未再劝。 他看也不看满地死尸,脱下自己被鲜血浸透的衣服随手扔在火海里,朝芸娘微微一笑,“走吧。” 芸娘小腿直发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僵硬,她勉强挤出个笑脸,“好。” 两人并未走正门,而是搭了梯子翻墙回到徐家。 芸娘身上几近赤裸,只披了件带血的男式外袍聊以避体。 徐进才则着中衣,雪白中衣上大片刺目的暗红。 进堂看的心惊肉跳,傻傻道,“堂兄,你们身上怎么都是血?” 徐进才眸色一暗,淡漠如常道,“隔壁李家闯进几个歹人,将李家三口尽数屠戮后逃之夭夭,我与芸娘侥幸逃过一劫。为了防止日后被歹人报复,无论谁人来问,你都要一口咬定,我与芸娘今夜不曾与李家人见过面,今夜什么也没发生,明白吗!” 进堂虽是半大孩子,却不是傻子。 堂兄身上那股莫名的杀气让他头皮发麻。 好似只要他回答的有半点差错,堂兄便会顷刻间拧断他的脖子。 眼前的堂兄活似刚从血人堆里爬出来,眼神狠厉,杀气四溢。 他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准备一口吞掉所有不配合的人。 进堂打了个哆嗦,赶走脑海中那匪夷所思的想法。 堂兄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村里好多人的地都挂在堂兄名下面免税,其中就有进堂家。 万一堂兄出事,日后家里每年的田地赋税就是一笔大支出。 堂兄作为徐家村几十年来唯一的秀才老爷,是全村的希望,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住堂兄的功名。 “堂兄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爹娘族长面前,我也不会多嘴半句。” “那就好。” 徐进才不知对进堂的保证信了几分,缓和了脸色道,“今夜多亏有你,否则娘和秀秀只怕凶多吉少。” 黝黑羞涩的少年冷不防被自小敬佩的堂兄夸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都是同宗同族,何必言谢?” 芸娘看的分明,徐进才眼神变幻莫测,右手在背后紧握成拳。 这是他不高兴时的姿态。 她不敢细想,垂下头去。 徐家几间屋子已被大火付之一炬,幸而进堂冒死提前从屋内抢了些细软行李。 芸娘换了身徐秀秀的翠绿细纱衫,穿上居然意外合身。 徐进才也脱下鲜血淋漓的中衣,换了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长衫,一派儒雅随和的文弱书生模样。 “堂兄,现在该怎么办?” 徐进才确认带血的衣衫在火苗中燃烧殆尽才悠然开口,“你在此陪着娘和秀秀,我与芸娘现在去报官。” 他谁都不信,芸娘必须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他才能放心。 此时天色熹微,芸娘经过一夜的折腾,容色非但不减半分,反而增添了些许破碎之感,让人见之心生怜意。 芸娘哪儿敢和杀人不眨眼的徐进才在一起? 万一不小心惹恼了他,说不定他一气之下挥刀把她砍了。 进堂总觉得如今的局面有些奇怪,但他小小年纪,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若是芸娘知道进堂的想法,定然会为他解惑。 当前局面奇怪之处就在于,徐进才仿佛对自己的老娘和妹妹毫不关心。 从李家回来后,不仅没对娘和妹妹嘘寒问暖,反而对她们视若无睹。 从头到尾,徐进才连眼风都未在徐氏母女身上停留片刻。 现在的徐进才怎么看都和往日的徐进才不一样,芸娘心里哀嚎,这厮定然也重生了! 同样是重生,芸娘毒杀徐氏母女后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生怕哪日事情败露被官差押走砍头。 徐进才倒好,甫一重生,就眼都不眨的连杀三人。 这还是上辈子那个冷心冷肺自私淡漠的文弱书生徐进才吗? 该不是被夺舍了吧? 明明上一世他官运亨通妻妾成群,也乐意在徐母面前装孝子贤孙,日常与嫁入落魄侯府的徐秀秀也时常来往。 为何一朝重生,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对着亲娘和妹妹不闻不问,反倒对着自己这个糟糠妻和颜悦色温柔体贴? 芸娘心里坠坠,脚下步子不免慢了下来。 多年后故地重游,徐进才内心感慨万分。 上一世,清水镇是他不愿对人提起的噩梦之地。 他首次下场就考中了秀才,本以为能一飞冲天连中三元,谁知接下来屡试不第,蹉跎多年后仍只是一个小小秀才。 甚至还需自家娘子抛头露面卖豆腐赚钱养家。 芸娘“豆腐西施”这个名头,一日日刺痛着他的心,甚至隐隐在同窗中流传开来。 人人皆夸赞他娶了个好妻子,貌美贤良还能赚钱补贴家用。 可背地里却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吃软饭,堂堂大丈夫却让妻子出去卖笑赚银两,实乃缩头乌龟不堪为人。 第36章 诡异的徐进才 想起上一世因心灰意冷郁郁不得志,鬼迷心窍下把芸娘送出去之事,徐进才嘴角扯出个讽刺的笑。 他以为娘和秀秀是他同生共死的家人,谁知最后正是秀秀协同外人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以为娘会为了他的死讯伤心欲绝,谁知他死后娘却像无事发生一样每日享乐听戏,甚至在他的灵堂上与徐秀秀谈笑风生。 从前,他听了娘的劝说送走芸娘,岂料因果循环,娘为了保住荣华富贵的生活,竟伙同秀秀捏造并隐瞒他的死因。 让他堂堂四品大员死于汤圆噎食,让他颜面扫地成为众人背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什么亲情血缘,什么夫妻和美,皆是假象,所有人都在骗他。 娘把他当做荣华富贵生活的工具,一旦他想要毁掉娘的好日子,娘就可以抛下多年母子情分,对他的枉死无动于衷。 他止住脑海中痛苦的回忆,罢了罢了,多思无益,往后除了芸娘他谁也不信了。 至亲至爱为了权势地位弃他于不顾。 只有芸娘,不仅为他殚精竭虑尽心尽力,最后竟为了替他守节而死! 如此贤妻,才是最应该被他呵护疼爱之人。 想及此,徐进才停下脚步,他这才发现芸娘踱着小碎步被落在了几步之外。 徐进才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芸娘别怕,无论我害谁,都不会伤害你。” 是吗? 我不信。 芸娘低头不语,默默前行。 两人一路步行来到县衙,敲响县衙大门,言家中与隔壁李家无故失火,特来报官。 有快班衙役认出他是前两日登门过的公子同窗,遂命两人跟随而去查看一番。 两名衙役守了一夜,本来再等一个时辰便可下值回家睡觉,谁知好端端的竟有人来报官。 扰了他们好眠不说,还凭空多了一桩官司,遂脸色都不好看,板着脸随徐进才而去。 为了节省时间,两名衙役驱车而行,芸娘和徐进才有幸搭乘,几人风尘仆仆来到废墟一片的徐家。 衙役们连院门都懒得进,见院内躺着两具女尸,随口道,“秀才老爷节哀,水火无情,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芸娘一路的担惊受怕被衙役们这句话冲散了个干干净净,她险些当场笑出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婆母和小姑是受了些惊吓,日后还需小心将养着。”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均闹了个大红脸,二人自知失言,讪讪转移话题道,“我看隔壁李家也受损严重,我们这就去看看。” “多谢官爷。” 徐进才关好院门,沉思片刻道,“芸娘,此处院子被付之一炬,为了日后生计着想,暂且只能把娘和秀秀送回老家,你意下如何?” 既已决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询问我的意见? 芸娘心里腹诽,面上乖巧点头,“夫君说的是,我这就出去赁马车,和进堂一起送娘和秀秀回乡下。” “你误会了,”徐进才怕她多想,立刻解释道,“日后娘和秀秀在乡下养病,你随我去漳州城。” “啊?” 这下芸娘真的震惊了。 徐进才不是一直嫌弃她没有娘家,不能帮衬他,故而从不在同窗前提起她吗? 为何要带着她去漳州城? 难道… 他已经物色好了买家,要再卖她一次? 芸娘心里冷笑,故作为难道,“岂有婆母病了,儿媳却不随身伺候的道理?我还是跟着进堂回乡下吧。” “娘子只知孝顺婆母,可知身为妻子的本份?妇道在顺从,而以夫为天,娘子现在只想着婆母却置夫君于不顾,岂非本末倒置?” 芸娘无可辩驳,背过身拿出帕子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可娘和秀秀怎么办?她们卧病在床本就可怜,我又岂能弃她们于不顾?外人会如何看我?” “此事你不必多虑,我会亲自和进堂送娘秀秀回乡下,你今日且先去吴婶的铺子里坐坐,我去去便回。” 明日就是与吕庭杰约好的出发之日,所以今日务必要把娘和秀秀安排好。 事到如今,李燕归那边还没回信儿,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7节 芸娘拧着帕子道,“就依夫君所言。” 两人这厢刚达成共识,“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起。 应是衙役们发现了李家的三具死尸所以过来问话。 芸娘瞬间有些心慌气短,徐进才看出她的窘迫,轻轻拍了拍她发顶,“莫怕,一切有我,我来应对。” 说罢步履从容的开门迎人。 芸娘为了缓解压力,干脆一溜烟跑到徐氏身边,装模作样的为她整理仪容。 不知徐进才是如何回的话,一刻钟后,两名衙役起身离去,徐进才则安然无恙回到他她身边。 “听官差说,隔壁李家一夕之间被歹人灭了满门,听说死状凄惨令人见之胆寒,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进堂低低“唔”了一声没说话,芸娘也沉默不语。 时间紧急,徐进才没有过多耽搁,立刻出门赁了个牛车拉上徐氏母女直奔乡下。 芸娘看着残垣断壁的徐家,心绪恍惚。 直到院子的主家找上门,芸娘才打起精神应对。 这处院子是徐母租赁的,如今好端端的院子被烧的一片狼藉。 主家气的跳起来唾沫横飞把芸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芸娘心疼不已的去钱庄取出一锭金子换了,拿出两锭银子银子赔给房主,又说了许多赔礼道歉的话。房主才脸色缓和停止怒骂,一甩袖子气哼哼离开了。 徐李两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早就把两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街坊们看徐家空空荡荡,连个人都没有,无甚热闹可看,便都一窝蜂的挤去了李家。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李家传开,芸娘大着胆子也凑过去看了看,只听围观之人啧啧叹道,“真是可怜,居然头都没了。” “这是死无全尸啊,日后下了葬只怕也会搅得周围不得安生,真是晦气。” “可不是嘛,我早就说这条巷子风水不好,有阴煞。你看看,我说的灵验了吧?徐家无缘无故病倒两个人,李家更惨,无一活口,风水这东西,不信不行。” “幸好秀才老爷福泽深厚,才躲过一劫,否则徐家满门只怕也难逃一死。” 第37章 偷香窃玉 吴身婶听完她编造的昨晚遭遇,忙扶她坐下又为她奉上一碗热茶,“万幸你和秀才相公都安然无恙,若是贼人翻墙而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芸娘抿了口茶水,“夫君和县令公子约好明日便要启程去漳州,家里却出了这种事。唉,夫君无奈之下只能送婆母和小姑回乡下养病…” “嘶,”吴婶一惊,“你婆母和小姑回了乡下?那谢寡妇如何安置?可要一起去乡下?” 芸娘此时才想起刚上任没几天的谢寡妇,踟蹰着道,“夫君并未提起谢寡妇,等夫君回来我再问问他。” “谢寡妇实在是个可怜人,芸娘你和进才说说好话,让谢寡妇继续伺候徐嫂子吧,也算给她一条活路。” “婶子心善,我记下了。” 就这么在吴婶的杂货铺苦等了两个时辰后,徐进才匆匆归来。 芸娘和他说了房主之事和谢寡妇的事情,徐进才听后赞同的点头,“是我操之过急了,居然忘了谢寡妇,我这就亲自手书一封,谢寡妇带着我的信件可去找徐家村村长。可让村长给谢寡妇找个栖身之所。” 吴婶子听完高兴的拿着信件便要去找谢寡妇。 芸娘笑着拦下她,递给她几两碎银子,“劳烦婶子一并拿去给谢寡妇,日后的月钱我和夫君也会托人送去徐家村。” 事情圆满结束,明日便要出发去漳州,徐进才和芸娘只能到客栈暂居一晚。 房间里静的可怕。 芸娘磨磨蹭蹭的擦着桌椅板凳,就是没有上床安歇的意思。 徐进才看出她的拒绝之意,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抹布,扬手扔在桌上,“又不是自己家,何必打扫的这么干净,随我上床歇下吧。” 芸娘脚底生根般抱着椅子不撒手,“我我我…我来了月信身子脏污,不能伺候夫君,夫君先睡吧,我随后再睡。” 她抿着唇有些可怜的寄希望于一把椅子。 徐进才陡然生出一丝想笑的欲望,为何他从来不知,芸娘竟如孩童般幼稚单纯? 一把椅子而已,又岂能拦住他? 想起上次畜生不如强迫芸娘,反被芸娘一脚踢中那处的事,徐进才不由浅笑出声,“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被而眠。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对你用强,今夜不会了。” “你别怕,快来睡吧。” 这个该死的李燕归,到底死哪里去了! 不是言之凿凿可以让徐进才心甘情愿与她和离吗? 徐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出现,可见是个不守诺言只会夸海口的登徒子! 芸娘心里把李燕归和徐进才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仍死死抱住椅子,“我不困,夫君你去睡吧,我睡不着。” “你这傻姑娘……”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咚咚咚”房门有规律的响了三声。 芸娘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满怀期待的望着门口,“夫君,你快去看看是谁来了?” 最好是那些狐朋狗友找上门来,然后拉着徐进才喝花酒彻夜不归。 这样她就可以美美的独占这张床。 徐进才对自家娘子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心思无可奈何,他宠溺一笑,“行,为夫这就去看看。” 谁知门外竟是个意想不到之人。 “吕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真是惭愧,徐兄家逢巨变,我竟现在才知晓。今日贸然登门,徐兄可不要怪罪我。” 门外,一袭墨绿衣衫腰间系着一根玉石束带的吕廷杰俊美绝伦,风姿秀逸。 不同于李燕归的轻佻肆意,吕庭杰外表看起来端方正直,颇让人信赖。 当然,芸娘明白,这只是他迷惑人的表象。 如果他真的表里合一是个正人君子,又岂会和李燕归联手淫人妻女?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寒暄了起来。 芸娘默默松开护在身前的椅子,乖乖站在徐进才身后扮演贤妻良母。 “客栈简陋,怎可委屈徐兄在此受苦?”吕庭杰一派推心置腹道,“不若徐兄随我回府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可出发。” 清水镇离县衙还有段距离,若是明日出发,只怕时间过于紧急。 再者芸娘娇弱,客栈里冷裘旧被只怕她冷待了她。 徐进才略一思索便颔首道,“那就叨扰吕贤弟了。” “你我同窗之谊,不必如此。”吕庭杰做了个请的动作,“徐兄请,马车已在外候着了 。” 徐进才转身招手唤来芸娘,“娘子,快过来,我们今夜不在此住了。” 芸娘又不是眼瞎耳盲,当然听清了二人的对话。 她气的直磨牙,这个李燕归,该他出现的时候他不出现,不该他出现的时候他跑的比狗还快! 他和吕庭杰到底搞什么鬼?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住在客栈,要被徐进才骚扰。 住在府衙,少不得被李燕归摸进房里调戏。 哪条路都不好走。 芸娘没甚兴致的跟在徐进才身后坐上马车。 她猜的没错,一下马车,徐进才就被吕庭杰拉进书房密谈去了。 而她则被丫鬟们领着在客房住下。 明明门窗都锁上了,下一刻,就有个黑影三两下捣鼓开窗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她房里。 芸娘正坐在桌前假寐,听到动静立刻抬眸。 来人一袭暗纹黑衣,头戴玉冠,手执折扇,衣角翻飞。 不是李燕归还能是谁? “两日未见,芸娘想我不曾?” 尾音被刻意拉长,带出某些特殊的意味。李燕归桃花眼熠熠生辉,唇角荡漾着令人炫目的浅笑。 芸娘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公子还是莫同我玩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又岂配思念公子!” 瞧着这翘起的红唇,气鼓鼓的小脸。 李燕归风流倜傥的做了个揖,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我一得知你住在客栈,立刻邀你过来相聚,不知哪里怠慢了夫人,还请夫人明示?” “说好了替我处理掉李大郎,你却几天没动静,害我险些被李大郎的疯娘害死!”芸娘气的从凳子上站起身,用帕子捂住脸,语气哀怨,“我看你心里根本没我,就是在敷衍我罢了。” 第38章 圈套 “芸娘可真是冤枉我了,”李燕归轻笑漫不经心收了手中折扇,“那狗胆包天的贱民当晚就被大卸八块扔到了乱葬岗,怎能说我没为卿卿出气呢?” “你可知李大郎的娘一口咬定,李大郎被我藏了起来,昨夜险些放火烧死我!若非我侥幸逃过一劫,只怕今晚公子见到的就是一具死尸。” 芸娘越想越气,捂着脸哀哀哭泣。 “当真?”李燕归神情一凛,脸色霎时阴沉几分。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会信口开河骗你?”女子柔柔弱弱的一直掉泪。 “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李燕归眼神冷冽如冰,转身就走,“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为卿卿报仇。” “李公子不必如此,”芸娘眼疾手快的扯住他袖子,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李家人已全部葬身火海。”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8节 李燕归听罢微微一顿,“葬身火海倒是便宜了他们。” 她不欲多谈此事,故意转移话题道,“李家的事暂且不提,和离之事呢?刚刚在客栈,徐进才他…”芸娘似是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一跺脚用双手捂住脸。 “他还要与我行周公之礼,我早已把自己当成公子的人,又如何会愿意与他那般!” 这话说的正合李燕归的心意。 心心念念的女子想方设法为自己守贞,这种说感觉实在难以言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芸娘的举动让他对眼前女子更加满意。 及至现在,李燕归已把芸娘视为了自己的女人。 让自己的女人还和名义上的夫君日日相处,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一个小秀才罢了,居然如此不安分,我现在就命人把他处理了扔去乱葬岗。” 啊! 芸娘被他话里轻飘飘就取人性命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这不好吧,徐进才一死,婆母和妹妹岂不是没了指望?” 徐进才是整个徐家村的希望,徐进才一死,徐家族长说不定立刻把徐母徐秀秀从宅子里撵出去。 毕竟徐进才老家的房子田地都卖了,徐母徐秀秀如今在老家住的是族长的祖宅。 两个毫无价值的废人,谁会乐意养着呢。 徐母徐秀秀无人料理,这摊子责任最后估计还得落到她头上。 她可不干。 “公子,徐进才毕竟与我夫妻一场,我不忍心他就这么死了,还请公子勿冲动行事。” 李燕归听了当即停步,“我就知夫人心地善良,不忍伤害他人。夫人且先再忍耐几日,我会让徐进才心甘情愿与你和离。届时,你我便可名正言顺在一起。” 芸娘心里的担忧无法对外人言,只柳眉微蹙,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徐进才是重生之人,又岂会轻易中圈套? 但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无法对李燕归明言,只好追问,“你到底想了什么法子?说与我听听。” 房间内烛火昏黄,美人儿言辞恳切,一脸担忧。 李燕归看的心神荡漾,“夫人先随我上榻,我再细细说与夫人听。” 真是登徒子! 芸娘咬着下唇,一副受辱的模样泫然欲泣斥道,“李公子明明答应过,等你我二人有了名分再来往。可公子先是在府衙掳我到假山,此番又悄悄钻进我房中。公子如此出尔反尔,可见我这个不守妇道之人是不配得到公子敬重的。” 前有狼后有虎,个个招惹不得。 芸娘进退两难,一时悲从中来,眼泪不要钱般往下淌,片刻就浸湿了衣襟。 眼泪滚圆,顺着脸颊滑落,仿佛颗颗滴落的珍珠般让人心疼。 从没有那个女子的哭闹让他如此怜爱。 李燕归软下心肠,“别哭了,我知你是个好姑娘。是徐家百般磋磨你,你无可奈何之下才自寻出路。我珍重你还来不及,又岂会轻视你?” “我只是想见见你,并不想对你如何。” 傻子才信你的鬼话。 芸娘低头抹泪,故意不理他。 李燕归见她仍旧气鼓鼓的,话锋一转道,“你可知徐进才此番去漳州城所为何事?” 芸娘果然止住泪水,眨着眼睛疑道,“你知道?” “当然,此事是我的主意。” 李燕归见她被吸引了注意力,胸有成竹开口,“徽方书院不日开馆,届时天下莘莘学子都将齐聚漳州。而徐进才会因抄袭他人墨卷名誉扫地,心灰意冷之下愤而自尽。当然,死前他会写下和离书放你归家。” “所以卿卿只需再等半月即可拿到和离书,到时你我就可终成眷属比翼双飞逍遥自在。” 原来如此。 杀人不过头点地。 李燕归不仅要徐进才的命,还要徐进才身败名裂,被人唾弃而死。 如此下手不留情面,真的只是一介普通商人吗? 吕庭杰堂堂知县嫡子,为何对只是商人身份的李燕归言听计从? 难道他其实另有来头? 芸娘只觉还没脱离狼窝一只脚又踏进了虎穴,她掩口惊呼,“你刚才说…我夫君…会死?” 李燕归只当她舍不得徐进才,不满道,“旁人生死你无需在意,以后只用在意我就行了。” 芸娘心知男人都是小心眼儿。 即使她对徐进才早已没有任何眷恋,也不能在李燕归面前表现的无情无义心狠手辣。 倘若她真的那么做了,李燕归只怕也会觉得她无情无义。 唯有她表现的对徐进才心生不忍,才能让李燕归对她放松警惕。 “我夫君说要带我去漳州城,若是他半路对我不轨,我该如何自保?” 芸娘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心爱的女人想方设法为自己守身如玉,李燕归心情大好,“芸娘放心,我又怎么舍得你受苦?明日你便知道了。” 她还欲追问,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 芸娘红杏出墙不免心里有鬼,听到门口动静后“噌”的一下跳起来,慌慌张张道,“这下怎么办?是不是我夫君回来了?” 李燕归被她小兔子般一惊一乍的举动逗的低笑连连,“莫慌,是我该走了。” 虚惊一场。 芸娘重重叹了口气,这种日子可真不好过。 果然还是她太胆小了吗? 李燕归每见她一次,就对她多一分喜爱。从最初的五分玩闹到如今已对芸娘是十分钟意。 只觉得芸娘仿佛为他量身定做般哪儿哪儿都合心意。 恨不得立刻把她纳回府中,夜夜相对。 第39章 恶心 李燕归前脚离开,徐进才后脚就推门而入。 芸娘装作无事发生般迈着小碎步眼巴巴瞧着徐进才,“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此时已是深夜,徐进才不知和吕庭杰谈论了什么导致满脸疲色。他微微一笑,“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且先歇下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 她乖巧点头,“夫君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 明明芸娘如此貌美贤良又单纯懵懂,为何他以前从来不知疼惜她爱护她,反而任娘亲秀秀联合外人一起欺负她? 徐进才想起上辈子容颜憔悴整日郁郁寡欢的芸娘,一时不忍,俯身下去含住芸娘红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芸娘瞪大眼睛,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当场。 徐进才抽空出来与她碰面,本想叮嘱两句就走。 谁知她乖巧可爱的样子太过诱人,他一时心神荡漾就…… 眼前小妇人呆呆愣在原地,红唇微张,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也是,十五岁的芸娘还是个害羞的小娘子。 如今乍然在床帷之下与自家夫君如此亲近,本分怯懦的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比起可怜可爱的芸娘,那个空有贵重身份却不知廉耻勾搭外男,最后更是协同外男谋杀亲夫的女人真是让他想起就恨之入骨。 不急,等他考中徽方书院,三年后得院长举荐入朝为官,定让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他只觉面前的芸娘纯真懵懂十分招人喜爱,心念一动双手捧住芸娘的小脸加深了这个吻。 芸娘觉得自己脏了,她连这张嘴都不想要了! 徐进才居然!!!!! 太恶心了!!!! 震惊过后,芸娘一把推开徐进才,双手捂住嘴巴对他怒目而视,“夫君你干什么?” “是为夫孟浪了,”徐进才见她含羞带怒脸涨的通红,面露笑意温柔道歉。 芸娘恨不得一剑囊死他,强忍怒火道,“在旁人府中,如何好这般亲热?夫君还请自重。” 她双颊生晕,眼眸水润含情,脸儿白里透红,简直无一处不美。 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自有正妻的体面和坚持。 罢了,既然芸娘如此放不开脸面,他应当尊重她才是。 “芸娘说的有道理,为夫记下了。” “夫君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即刻忙去吧。”她怒气冲冲道。 徐进才也不再逗弄她,温柔款款嘱咐,“明日要早早启程,你也早些歇息。” “知道了。”她硬邦邦回了一句。 徐进才摇头失笑,瞧这性子,哪里像为人妇,倒像个任意妄为的未出阁女子。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芸娘重生后,一直把自己当孤家寡人,根本没把自己当徐家妇。 “哐啷!”徐进才走后,芸娘重重关上房门。 她拿帕子把嘴巴擦了十几遍才含着怒气睡去。 翌日,吕府下人卯时起就井然有序的往马车上搬行李。 一通折腾后,众人马不停蹄的赶往漳州城。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9节 身侧的吕晓贞把脑袋探出去不停打量车外的一切,边看边啧啧称奇,“外面的天可真蓝啊,果真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并非虚言。” 芸娘被她满脸童真逗的掩口失笑,吕家小姐看着也十三四岁了,怎么如此懵懂无知? “徐夫人,”吕晓贞喜她貌美端庄,一路上不停和她攀谈,“你也时常外出吗?” “我并不常外出,最多只在清水镇走一走。” “清水镇?那里好玩吗?”吕晓贞七岁起,就被勒令搬到了绣楼里住,从此除了婢女和婆子,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故此养出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无邪。 “吕小姐说笑了,清水镇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镇子,谈不上什么好玩不好玩。” 这个回答无聊透顶,吕晓贞很不满意。 小姑娘白皙到近乎惨白的脸上透露着好奇,“那你和我说说,你嫁人后都是如何生活的?每日都需做些什么?” 芸娘实在不知道吕小姐为何会好奇自己的生活,但对方不仅身份高贵,还对她颇有好感芸娘不好拒绝,便随口说了几句日常琐事。 谁知吕晓贞对她随口一提的琐事追问不止,让她颇为头痛。 “原来你们都是拿着洗衣盆到河边洗衣的。哇,青山绿水小桥人家,真的好羡慕啊。” 洗个衣服有什么好羡慕的? 芸娘一头雾水。 像吕晓贞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生活才令人羡慕吧。 吕晓贞满脑子诗情画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野趣。 芸娘则满脑子吃喝拉撒锦衣玉食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庭琐事。 如此牛唇不对马嘴的风格,两个人居然聊的有来有往,甚至越聊越投机。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芸娘总算明白吕小姐为什么对所有事情都好奇不已了。 她本以为的绣楼是吕小姐院子的雅称,谁知绣楼就是顾名思义的真正绣楼。 吕小姐住在离地面十几尺高的绣楼上,除了日常伺候起居的丫鬟婆子,再也见不到外人。 甚至连亲生爹娘和嫡亲的哥哥也数年不曾相见。 难怪无论她看到什么,都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芸娘多在乡野行走,无论是自小长大的三林镇,还是嫁人后所居的清水镇 皆是民风开放,百业兴旺之地。 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绣楼这种地方。 没想到天生富贵命的吕小姐居然过的比她还苦,连行走的自由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等我嫁了人就好了。” 吕晓贞兴致勃勃的打量窗外的风景,“我娘信上说了,等我以后做了当家主母,就可以自由在外行走了。” “是吗,那太好了!”芸娘由衷道,“祝你喜结良缘早日恢复自由。” “说起来我这次能破例出来,还要多谢徐夫人呢!”吕小姐歪着头,显得格外俏皮可爱灵动,“兄长说要与同窗一起去徽方书院求学,可惜同窗携有女眷不便同行,于是求爹娘放我出来陪客。谁知道爹娘居然同意了!” “我真不敢相信。” 本地县令是朝廷正七品官员。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足以证明县令的职权之大,可轻而易举让人家破人亡。 第40章 对不起 并非她自贬,而是与堂堂七品朝廷命官比起来,徐进才与她皆是不值一提的脚底泥。 吕县令为何会为了她与徐进才竟放女儿离开待了多年的绣楼? 芸娘出身农家心思澄澈,她的生活环境无须她动脑筋与人勾心斗角。 所以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吕知县到底为何如此。 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芸娘打起精神继续与吕小姐谈天。 如此白天赶路,晚上住店的行了几日,一行人马终于到了漳州城。 漳州水运发达底蕴深厚风景秀丽,街头随处可见各色奇珍异宝。 来往者皆穿戴不俗面色红润,可见此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安定。 有吕公子在此,一应衣食住行皆是上等,就连芸娘路上也有幸分了五套崭新衣裙外加两套首饰头面。 众人穿过热闹的街市,直奔离徽方书院最近的祥云客栈。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白花花的银票亮出来,掌柜口中的没有上房立刻变成了还有三间上房。 吕庭杰将银票扣在桌面上,表现的矜持有礼,“多谢掌柜。” 三间上房,吕庭杰一间,徐进才一间,芸娘和吕晓贞一间。 赶路时,都是这么安排的。 没想到吕庭杰却道,“贞儿,阿兄住在此处是为了应对徽方书院的应试,此处学子众多,我闲来无事也可和众多学子交流探讨学术。可你是女儿家,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实在不妥。我现在就送你去姨母家里小住,等阿兄考完试,再去接你。”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吕晓贞已经把芸娘这个温柔似水又美貌的徐夫人当做了可交心的大姐姐。 闻言可怜兮兮抱住芸娘的胳膊,“阿兄,我想和徐夫人在一起。” “胡闹!” 吕庭杰猛的沉下脸色,“既进了漳州城,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岂能宿在外面!” 吕小姐被哥哥训斥的两眼含泪,苍白如纸的小脸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兄长别生气,我愿意去姨母家小住。”她抽泣着小声道。 毕竟是家务事,芸娘和徐进才两个外人不好贸然开口。 送走吕小姐后,三间上房就变成了吕庭杰徐进才芸娘三人一人一间。 除了贴身伺候的侍从,其余下人们皆住在普通房间。 芸娘没有安全感,每日睡前都神经质般要去检查四五次,看看门锁有没有锁上。 上房不愧是上房,清幽雅致,完全把各种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 刚安顿好,吕庭杰就带着徐进才外出访友。 客栈里来来往往皆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芸娘不敢出门,干脆闭门谢客绣帕子。 她的寝衣和帕子上都习惯性的绣一朵梅花,梅花性洁,风骨傲然,她很是向往。 忙了一下午,芸娘绣的眼睛酸痛,她用清水洗过脸后便开窗通风。 坐在窗边感受着微风习习,春风拂面,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晚膳时分,小二端来饭菜,芸娘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撂下了。 如此百无聊赖的住了几日,徐进才敲响了她的房门,“娘子,是我。” 她打开门迎徐进才进来,“怎么你今日没出去?” “明日便是考试之日,再临时抱福脚也无甚用处。还不如来陪我的芸娘说说话。” 他眉眼带笑温润如玉,言谈举止间从容不迫,仿佛并不担心明日的考试。 芸娘有片刻失神,这个散发着优雅平和气息的男人真的是徐进才吗? 为什么他既没有上一世的怨天怨地和烦躁不安,也没有这一世的自命不凡和狂妄自大? 到底从什么开始,眼前之人变成了一个她从不认识的徐进才? “我知道你这几日闷得厉害,等考完试,为夫就带你出去逛逛。”徐进才含笑在她对面坐下,“听说过几日还有庙会呢,届时我们可好好游玩一番。” “噢,”芸娘心里五味杂陈,闷闷点头,“夫君不必忧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身穿淡粉色对襟连衣裙,外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如瀑长发,用一支红玉玛瑙簪子挽成坠月髻,显得妩媚多情。 这样容色出众的芸娘是以往粗布麻衣时无法比拟的。 芸娘跟着他,当真是受了委屈。 往事已去不可追,徐进才不愿沉溺在回忆里,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芸娘,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想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可我不愿意。 我可以嫁给这世间任何一个儿郎,唯独不会与你携手一生。 “我信你,夫君。”她浅笑嫣然,露出几颗白玉牙齿,“我知道夫君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芸娘!你真的相信我吗?”徐进才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会对你好吗?” “我相信。”芸娘斩钉截铁道,“我能感受到夫君的真心,我相信夫君不会骗我。” “谢谢你,芸娘,谢谢你。”他握住芸娘的手一遍遍说着谢谢,谢谢她肯重新接纳自己。 他的确犯过无法挽回的错误,还间接害死芸娘,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 他可以用性命起誓,以后绝不再伤芸娘的心。 不管她是这一世的芸娘还是上一世的芸娘,他都会始终如一坚如磐石陪伴她走到最后。 两人视线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某种未出口的话。 他们彼此怀疑,彼此熟识,彼此了解,虽面对面坐着,却犹如相隔千里。 芸娘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笑容甜美无懈可击。 万众瞩目的三年一次的徽方书院考试日终于来了。 芸娘破天荒的亲自送徐进才远去,“祝夫君今日一展抱负马到功成。” “多谢你,芸娘。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话语坚定,双眸如黑夜般深邃迷人,眉宇间似有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口。 最终一切都化为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0节 芸娘在他的注视下,只觉有什么东西直插心灵,让她忽然忍不住轻轻颤抖。 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她想,她明白徐进才要对她说什么了。 上一世,她死不瞑目前,希望亲口听到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第41章 和过去做个了断一 芸娘默默返回房中,对窗发呆。 她怎么可能对徐进才没感情?那是她上辈子倾心信赖满心憧憬的夫君,也是这一世杀了李家满门救她于水火的夫君。 可是,她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栽了一回跟头。 她已经赌输过一次,没有信心再赌一次了。 无论徐进才是不是重生归来,此生她都不会再与他纠缠不休。 不知不觉枯坐到傍晚,芸娘揉揉发发麻的屁股站起身。 考期已过,尘埃落定,她需要考虑下一步计划了。 银票她一直贴身收着,每次只要摸到胸前的八百两银票她都会生出无限勇气。 前方道路艰险又如何? 有八百两银子傍身,她甚至可以去国都幽州城闯一闯。 芸娘梳妆打扮后推开房门,第一次独自走在漳州城内。 祥云客栈距离徽方书院仅数百米之遥,坐在客栈窗前便可窥见徽方书院一角。 芸娘气定神闲的慢慢朝徽方书院大门走去。 此时,大门口处已挤满了学子亲属,他们个个翘首以盼等待着自家人。 芸娘现在哪里还有清水镇时的素面朝天小家碧玉,如今她云鬓花颜金步摇,弱柳扶风自风流,纤腰楚楚美艳动人,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旁观者暗自嘀咕,看这女子穿戴不俗,又气质出众,怎的没有侍从跟随? 又等了一刻钟,书院大门缓缓打开,众多学子鱼贯而出。 芸娘踮起脚尖拼命张望,四处寻找徐进才的身影。 终于,有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芸娘忙不迭举手唤道,“夫君!夫君!我在这里。” 她娇柔美貌,边招手边艰难的朝徐进才方向移动。 与徐进才携手同行的学子们皆夸赞不已,“徐兄与夫人情比金坚,可真是羡煞我等。” 学子们远赴漳州求学,大部分都带着书童,也有小部分带着自己族亲,似吕庭杰这般家底丰厚的则带着仆从管家。 满场数过来,也找不到似徐进才这般带着夫人考试的。 芸娘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挤到徐进才面前,这才发现他身边还聚集着十数人。 女子的本能让她在面对这么多男子时,第一反应就是羞涩。 无论今日是何结局,她都已下定决心,要与徐进才做个了断。 芸娘抱着这个想法所以今日准备送徐进才最后一程,没想到会乍然与这么多外男相处。 她羞涩的低头,声如蚊蝇道,“夫君。” 徐进才知道芸娘容颜出众,不欲让她在外人面前露脸,回转身挡在她面前,“今日诸位都辛苦了,提前祝诸位榜上有名,待会儿的宴席我就不去了,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美娇娘都亲自来迎了,他们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呆子,自然不会当着芸娘的面拉徐进才去喝花酒。 当下纷纷颔首低眉浅笑。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徐进才不欲与他们多纠缠,告辞后携芸娘离去。 对于她今日的主动相迎,徐进才表现的格外兴奋,甚至当街主动拉起她的手欲放在唇边亲吻。 芸娘被他吓得连忙缩回手,“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如此?” 徐进才重活一遭,眼界阅历都今非昔比。 对于今日的考试,不说十拿九稳,八成胜算是有的。 只要顺利考中徽方书院,他就可带着芸娘离开清水镇那个伤心地,搬到漳州城常住。 他相信,没有了娘和秀秀的掺合,时日一久,芸娘一定能重新接纳他。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先去酒楼吃了顿好的才慢腾腾往客栈走。 “今日天色已暗,不宜在外行走。”徐进才侧身面向她低低哄道,“明日无事,我再带你好好在城中游玩一番。” “嗯,多谢夫君。”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 徐进才送她回房时,芸娘一个没注意,男人已顺势挤进门内。 “你……” 芸娘退后两步,不安道,“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徐进才关好房门方不疾不徐坐下,他没有回答芸娘的话,而是定定望着她出神。 芸娘被他看的心里直打鼓,红唇抿了又抿,轻声提醒,“隔壁才是夫君的房间。” 男人嘴角勾了勾,“我知道。” 知道你怎么还赖在我房间不走? 心里直骂娘的芸娘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手足无措起来,她徒劳的捂住眼睛,“别看我了。” 窗子还开着,有微风吹进来,吹散了芸娘脸上的燥热。 她无处可躲,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 徐进才默然起身,坐在她对面,抬手想覆在她手上。 芸娘干脆利落收回手,绷着脸不言语。 拒绝之意分外明显。 “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两人多年夫妻,对彼此早已熟悉无比。 他能察觉到芸娘的变化,芸娘自然也能把他的改变看的分明。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徐进才放在案几上的右手紧握成拳,似乎压制了着某种莫名的怒火。 “你一心待我,我却狼心狗肺负了你。” 他不愿提起上一世的事让芸娘伤心,故此只简略提了一句立刻表态道,“我知错了,芸娘。我明白你才是世间对我最好的人。我徐进才在此立誓,以后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让我放弃你,若违此誓,此生断子绝孙五马分尸。” 芸娘不为所动,抿唇不语。 “对不起芸娘,对不起,我知道这句道歉来的太迟,”他激动之下越过案几将芸娘抱进怀里。 碍事的案几被他随手推开。 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阻拦,紧紧相拥。 “我真的知道错了,芸娘,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好日子。” “是吗?不行!” 房间内陡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徐进才惊惧之下立刻起身,回头望去,居然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李燕归。 呵,一个放浪形骸觊觎他妻子的登徒子! 徐进才将芸娘护在身后,满目肃然,“李公子何故现身于此?据我所知,李府世代从商无心仕途。” 不过一个小小秀才,居然还敢看不起他们李家? 李燕归玩味一笑,歪头冲徐进才身后的芸娘道,“小乖乖,到夫君这里来。” 第42章 和过去做个了断二 满口淫词浪语,真是不知所谓! 芸娘岂会正眼看这种人! 徐进才生怕李燕归的孟浪吓到贞烈胆小的芸娘,低低安慰,“芸娘你别怕,我现在就赶他走。” 孰料,芸娘看也不看他,竟径直走到了李燕归身后。 “芸娘,你…” 这不可能! 芸娘是那样一个胆小羞怯的小妇人,上一世更是为他守节而死,不可能与外人有牵扯! 定是这个李燕归做了什么手脚! 徐进才震惊过后,上前一把抓住妻子手腕,“芸娘你别怕,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是不是这畜牲胁迫………”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一股剧痛从膝盖传来。 徐进才站立不稳,形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膝盖处深可见骨的伤口霎时开始涓涓流血。 他怒不可遏斥道,“李燕归,你竟然无故出手伤人?” 不远处静静躺着的匕首刀尖染血,浸湿了地面洒金云纹地毯。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1节 “真是碍眼!” 李燕归神情睥睨,轻飘飘扫了徐进才一眼,“离我的女人远点!” 眼前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徐进才愣了半晌方回过神。 明明那个女人是芸娘没错,为什么她对李燕归的亲热毫不抗拒? 她是为了名节甘愿一死的芸娘啊!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说吧,你是如何察觉的?” 李燕归欣赏了会儿徐进才的失魂落魄,才长臂一展将芸娘带入怀中。 男人可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东西。 芸娘知晓李燕归有心在徐进才这个苦主面前炫耀摆威风,当下也不反抗,任李燕归抱着。 徐进才不顾伤势,瘸着腿从地上爬起来,举拳向李燕归挥去,“你这畜牲!快放了芸娘!” 他这一拳积攒了自己的满腹怒火,本以为能一拳将李燕归撂倒。 谁知李燕归不躲不避,抬起一脚稳准狠踹向徐进才肚子。 徐进才整个人登时飞出去三米远,身子重重砸向墙壁。 束发的簪子混乱中不知掉落在哪里。 徐进才头发散乱不堪,嘴角血迹斑斑。 整个人无力的趴在地上吐血,当真是凄惨可怜。 只可惜。 在场两人,李燕归和芸娘皆是没有心肝的。 两人不仅对徐进才的惨况没有一丝同情,反而不约而同露出几分讥笑。 “你以为你可以平白摆我一道?” 为了让徐进才顺利入套,李燕归可谓大费周章。 没想到事到临头,徐进才进了考场却放弃提前备好的试题。 反而而另起炉灶,重新构思了一篇文章。 拿到试卷后,李燕归方知自己被耍了,一个小小秀才,天下不知凡几。 若不是为了芸娘,徐进才怎配被他看在眼里? 没想到这厮居然摆了他一道! “呵呵…”徐进才一张口喉咙处就涌上一股腥甜。 他毫不在意的吐掉口中鲜血,擦掉唇边血迹,冷笑两声,“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我若真的跳进去才是愚不可及。抱歉,让你失望了,徽方书院我必能榜上有名。” “天真!你以为你提前避开试题就可以独善其身?” 李燕归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狠辣无情,毫不犹豫碾碎他的希望。 “我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与抄袭之人的试卷互换。此生,你逃不掉抄袭之名!日后你休想通过科举踏入仕途!” “你!”徐进才激愤之下又吐出一口血,“你休想骗我,凭你一介商人,有何能耐调换我的试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些鬼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哦?”李燕归好整以暇的安坐在徐进才面前,抚摸着怀中柔若无骨的女子,不紧不慢道,“君法之治,专于无为,托以深密净摄也。是有六府三事职司为实政者也…” “够了!” 徐进才厉声打断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否认,“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试卷内容,不可能…” “秀才相公错了,这并不是你的试卷,而是,”关键时刻,李燕归打了个哑谜,老神在在道,“旁人的试卷。”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徐进才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他怒极反笑,脸上泪水血水糊到一起,神情十分骇人。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踏马游街。结果到头来,连我亲笔写下的试卷都不是自己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苍天不公,何其可笑!” 徐进才又哭又笑脸孔扭曲状若疯癫。 李燕归已经在他身上耗费了太多心神,见状从腰后抽出一个卷轴扔在徐进才面前,“写下和离书,我可允你活着离开漳州。” “实在是欺人太甚!” 徐进才佝偻着身子眼神空洞的望向地面,他双手紧握成拳,字字泣血,“和离书我一个字也不会写,我绝不会卖妻求荣。” 他说的斩钉截铁气势万钧,仿佛对芸娘情深义重此生不悔。 “不写?” 李燕归豁然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倨傲的一步步逼近地上伤痕累累的徐进才,神情冷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写还是不写?” “不写!!!” 犹如困兽最后的挣扎求生,徐进才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话音未落,他痛苦的吐出一口血,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 “真是找死。” 李燕归早就夸下海口可让徐进才心甘情愿写下和离书。 没想到今日美人在畔,徐进才这厮却如此冥顽不灵,让他在美人面前丢尽颜面。怎能不让他羞怒交加? 李燕归冷笑一声,像看死人一样扫视了奄奄一息的徐进才片刻,恨不得把这不识抬举的小秀才大卸八块才能解心头之恨! 只是美人心软,太过血腥只怕会吓到美人。 想及此,李燕归收敛怒气,放缓声音道,“卿卿去隔壁等我,我稍后便去寻你。” 这是要支开她处理徐进才? 芸娘是个会看眼色的,她知道李燕归对自己正在兴头上,大概率愿意事事顺着她。 于是略一迟疑,莲步轻启移到李燕归身边,娇声道,“毕竟夫妻一场,我再好好劝劝他。公子且先回避吧,好不好?” 第43章 一刀两断 “和那酸儒还有什么好说的?” 美人主动示好,李燕归再恼怒也不免露出几分笑意,那双桃花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挑眉笑道,“就依卿卿所言。” 芸娘没想到李燕归这么配合,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公子对我真好。” 美人儿风情无限,又如此主动,李燕归不禁畅快大笑,“卿卿是我心尖上的人,我不疼你疼谁?” 芸娘娇羞的扭过身,“哼,整日就会说好听话哄我。” 说罢顺势关上房门。 房间里一站一躺两个人遥遥相望,谁也没有先开口。 芸娘理了理鬓发,面无表情走到一直吐血的徐进才面前,“怎么,你以为我还会为了你们徐家守身如玉?” 徐进才微微摇头,沉默片刻方道,“此人牙眦必报翻脸无情,绝非良配。” “那又如何?” “我要的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金玉满堂珠翠环绕,郎君的品行与我何干?” “似秀才老爷这般不染俗世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高洁之士不也谈笑间就将我卖了?你所求的飞黄腾达官袍加身与我所求有何不同?” 芸娘畅快说完憋闷了两世的心里话后,忽而掩口失笑,“是了,我所求只需出卖我自己即可。秀才老爷所求却需出卖旁人。” “芸娘…”徐进才挣扎着想站起来,“我知道错了,你不是说过会原谅……” “原谅?我凭什么原谅你?”芸娘越说越气,蓄满力气一脚踹在徐进才伤腿上。 徐进才低呼一声无力的重新栽回地面。 “若你肯老老实实写下和离书,我方可高看你一眼。” “和离书我是不会写的,我自知亏欠你良多,我愿用我的一生向你恕罪。芸娘,此生我可以不入仕途,可以不读书。我们闲云野鹤回到乡下日出而作日入落而息,你说好不好?” “好个屁!” 芸娘怒极一脚踹在徐进才肩头,把他踹的身子一晃再次栽了过去。 她怒火翻涌,蓄满力气扬手一巴掌打的徐进才微微侧头,甚至脸侧五指印迹都清晰可见。 “实话告诉你,你娘和你妹妹如今卧病在床都是拜我所赐。若不是忌惮做的太显眼,我当时恨不得连你一块毒死!” “我看到你们徐家人就想吐,少在我面前表演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一套,我只觉得恶心。” 芸娘拼命在他身上发泄着上辈子的怒火,对着他连打带踢,下手毫不留情。 没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 徐进才脸上抓痕遍布,指印未消,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芸娘喘息片刻恢复冷静后,才理了理因刚才动作太大而弄出的衣裙褶皱,“和离书,写还是不写?” 徐进才沉默摇头,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他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以为芸娘外柔内刚,性烈如火,即使被他辜负,也断然不会接受其他男人。 两人的破镜重圆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他持之以恒做出改变,早晚会求得芸娘的原谅。 届时,他们可以再生几个孩子,阖家欢乐举案齐眉,共赴白头。 可是,那个肆无忌惮在其他男人怀里娇笑连连的芸娘真的是他的妻子吗? 为何她和记忆中的芸娘完全不同? 芸娘一直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轻声细语的。 莫说是两人独处时,就算是夫妻敦伦时她也不曾那般娇滴滴会讨好人。 “好,既然不写,”芸娘的声音里透露着森寒,“那你的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2节 话音未落,一柄带血的匕首狠狠刺破皮肉,扎入地毯。 徐进才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右手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冷汗涔涔,抖如筛糠。 “芸娘…” 他难以置信的抬眸望向自己的妻子。 芸娘毫无愧色的拔起匕首,声音冰冷,一字一句道,“这是你欠我的,用你此生仕途来换。” 徐进才右掌间赫然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他尝试着抬起右手想查看伤口,右掌却抖个不停,连举起的力气也没有。 他的手,他的手! 芸娘擦干净匕首的血迹,将匕首收入袖中,眉梢眼角皆是淡漠无情,“徐进才,从此以后,你我恩怨已消,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说罢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徒留地上满身伤痕的男人。 “好卿卿,这是怎么了?” 芸娘一踏出房门,立刻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李燕归怀里。 他调笑着摸在芸娘滑嫩脸蛋上,只觉入手一片湿漉漉的,显而易见是泪水。 “怎么哭了?” 李燕归嘴角浅笑瞬间消失无踪。 芸娘从未想过会没出息的为徐进才掉泪。 这畜牲和他的家人折磨了她一辈子,磋磨了她一辈子。把她敲骨吸髓后转手扔给旁人玩弄,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可是,他毕竟是芸娘自小憧憬希冀着盼望的夫君。 爹爹死后,她寄人篱下受尽苦楚,每日每夜都盼望着未婚夫早日拿着婚书登门提亲。 可是,一年年等下来,她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夫君。 直到那日偷听伯娘要把她卖了做小妾,芸娘才下定决心拿着婚书踏出家门寻找自己的未婚夫。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平日只在村里行走,连三林镇都没去过几次,哪里出过远门呢? 芸娘走的仓促,除了两个杂粮窝窝头,其余什么也没带。 两个窝窝头还是她攒了两天的口粮。 就这样,迷茫不已的芸娘怀着对未来夫婿的期待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找到了徐家村。 可是她的满怀期待却扑了个空。 徐家早就搬到了清水镇。 芸娘身无分文,带的两个窝窝头也早就吃完了。她心情失落的离开徐家村,又往清水镇行去。 渴了就喝田间的稻田水,饿了就抓些青草填肚子,风餐露宿的奔波了两三日,她终于敲响了清水镇秀才公的院门。 第44章 这是你欠我的 芸娘不知哭了多久,等她情绪平复从李燕归怀里起身时,李燕归胸前衣襟已全部湿透了。 她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发丝,“对不起,是我一时失态了。” “乖乖何必同我如此见外?”李燕归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她核桃般的红肿眼睛,笑的意味深长,“卿卿对徐兄当真用情至深啊。” 咱俩不就是姘头吗,你阴阳怪气的干嘛,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芸娘“哼”了一声,用帕子捂住脸,“我现在定然哭的丑极了,公子不许打趣我。” 不同于闺阁女子的青涩,芸娘举手投足间风情无限,媚眼如丝。 李燕归喜她娇娇娆娆的不讲理模样,附耳过去道,“此处人多嘴杂,我们先进屋再说。” “徐进才满身伤痕,我又突然失踪,若被有心之人报官可如何是好?” 芸娘眉头紧皱,“如今我没有和离书,仍是徐家妇,如何去县衙登记入册另许他人?” 像徐进才这样的小角色还不配他李公子费心劳神的应付,他懒懒道,“我伪造一封和离书便是了,保证你舒舒心心的进我李家大门。” 上房价格昂贵,一晚便需三两银子。能住得起上房的非富即贵,故而此时铺了厚厚绒毯的走廊空无一人。 即使如此,但两人公然在外卿卿我我还是让芸娘羞红了脸。 她哀声求饶,“公子,不如明日再来接我吧。吕府众人皆知我住在此处,若我夜里凭空消失,还不知旁人背后如何议论我呢。求公子开恩,允我一条生路。” 一日推一日,一日推一日。 李燕归面对她,已是多番退让容忍。 可是芸娘丝毫不体恤他,反而还对他诸多推辞。 当下不容拒绝的吻上她红唇,一脚踢开房门,把芸娘带了进去。 随后房门很快关闭。 走廊拐角处的周尧均戏谑的瞥了眼蒋珂,“一个乡野村妇,居然把李二勾的险些把持不住,真让我大开眼界。” 蒋珂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你想看热闹就自己看,不必次次都拉上我。” “还不是你当日那句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风味才引得李二动了心思,此事因你而起,我自然不能放过你。” “罢罢罢,是我失言。”蒋珂性子淡漠,不喜与人争辩,当即告饶停止话题。 两人并肩继续前行,岂料周尧均在路过李燕归与芸娘的房间处时,猛的停下脚步。 蒋珂无语凝噎,“若让李二知道你在此听墙角,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尧均离去。 谁知,周尧均非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抬手欲推门进入。 蒋珂眼明手快拦下他,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进去玩玩而已,你做什么这副样子?” 蒋珂怎会容他胡闹,强硬的一把拖走周尧安,“我劝你不要进去。李二费了这么多手段才收服那小妇人。你贸然闯进去坏了他的好事,日后他翻脸不认人,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一个女人而已,李二怎会为了女人与我生分,”周尧均不甚在意。 此次离开国都已有两月之久,漳州虽大,美人儿也不少,但合他心意的却凤毛麟角。 两个月来,除了受用过一个清倌人,他还未疏解过呢。 之前在宴席上,就听那穷秀才自吹自擂妻子的美貌,刚刚他只看了个背影,还没看清楚真容呢。 蒋珂恨铁不成钢道,“难怪圣上罚你,我看你如今还是死性不改。” 周尧均辩解道,”只是看看美人真容而已。“ 看她是不是像穷秀才夸赞的那般美貌, 可是如今被至交好友如此不留情面的贬低,周尧均也有些下不来台,“行行行,你最会说教,我听你的就是,走吧。” 总算拦下了这无法无天的大爷,蒋珂松了口气。 隔着一层,总归不尽兴。 但美人儿含泪祈求,李燕归自认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只能应了美人儿所求,答应她正式进门那晚才与她圆房。 她打起精神应付完李燕归,又一叠声的甜言蜜语哄的李燕归心情大好,总算逃过一劫。 李燕归虽没吃到肉,但被芸娘温柔小意的服侍一通。又伺候着穿衣,又亲自为他穿鞋袜,当真有那股子郎情妾意的味道。 好不容易送走李燕归这尊大佛,芸娘立刻改头换面收拾包袱。 深夜子时,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悄悄离开了祥云客栈。 街上空无一人,矮小人影迟疑着观望了路口一瞬,毅然决然钻进小巷子逃之夭夭去也。 翌日。 吕庭杰路过徐进才房门时,敲了数下也无人应门,他没有多想,转身下楼用膳。 孰料,等他用完了早膳,依旧不见徐进才身影。 吕庭杰眼神一闪,再次回到上房处。 “徐兄?”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门内无人回应。 吕庭杰不再犹豫,径直推门而入,谁知房间内摆设一切如常,空无一人。 他没有迟疑,接着敲响了芸娘的房间,“嫂夫人?” 这次门内有了回应。 是气息微弱的“救命”二字。 吕庭杰对此心知肚明,他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徐进才周身大片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 “帮我…报官…” 徐进才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吕庭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返回自己房间拿出一张和离书,就着徐进才满手的鲜血,先是盖了个掌印,又盖了个指印。 确认大功告成,吕庭杰命人把和离书送去李公子处。 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命人去请大夫。 罢了,虽然徐进才不知死活得罪了李公子,但毕竟同窗一场,多少也有些情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治好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反正他如今右手被废,和废人无异。 时间慢慢流逝,徐进才被困梦境却无法脱身。 半梦半醒间,芸娘带着恨意的脸分外清晰,她嘶吼着一遍遍道。 “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你欠我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3节 “这是你欠我的!” 第45章 梅娘子 漳州水运发达,芸娘乔装扮做一瘦弱矮小的男人坐船顺流而上直奔幽州。 幽州距离漳州千里之遥,只要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混入市井。 届时,不管是重生归来的徐进才,还是被她利用完就一脚踹开的李燕归,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报复她,只怕难如登天。 为了这一日,芸娘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细软行李。 满头青丝被包裹在帽檐里,因多日未清洗如今已是腥臭难闻。 船舱内有咸咸的海风吹进来,芸娘不喜烈日,便在屋内看话本。 她识的字不多,但话本里的字大多简单易懂,间或还伴随着插画,芸娘看的津津有味。 就这么在船上飘飘荡荡的住了二十几日,船只终于靠岸。 芸娘迫不及待收拾包袱下船,她现在一身臭鱼烂虾的味道,真是令人闻之欲呕。 芸娘是来过幽州的。 上辈子,徐进才四处投机取巧钻营人脉,终是被他搭上一条线拖家带口来了幽州。 清水镇的豆腐生意被迫歇业,一家子在寸土寸金的幽州城赁了间小屋子,坐吃山空,举步维艰。 小小的屋子里住着一家四口,气氛压抑难言,谁都没有好脸色。 芸娘坐不住,安顿下来后立刻去周边街巷走了一圈,对住着的地方也有了大概了解。 她本想重操旧业,继续出去卖豆腐赚些银两补贴家用。谁知此举却被徐进才严厉斥责了一番,话里话外说她不安分不安于室。 她一心为徐家考虑,为夫君考虑,何曾有旁的想法? 芸娘有苦难言,默默流泪。 徐母在清水镇做惯了被人吹捧的秀才老娘,乍然来到谁都不认识的幽州,不仅没人捧着她,街坊邻居还都比她们出手阔绰。 一两日尚能忍,三五日后徐母就开始日日在屋子骂爹骂娘的发泄,对芸娘也越发苛刻。 徐秀秀天生嘴馋。 小姑娘虽然抽条后瘦了些高了些,没有了以前的丑胖模样。但她的馋嘴是娘胎里带来的,无论如何也改不掉。 国都幽州样样都贵,那些精致好看的点心只手指头大小,竟要三两银子一盒。 徐秀秀日日被点心铺子的糕点馋的流口水。 家里实在难捱,芸娘便趁着婆母午睡时出门捡些旁人不要的菜叶回来煮饭。 四个人四张口,每日一睁眼便要吃饭,幽州的米面肉菜又那样贵,徐家如何吃的起? 可是徐母是不会听芸娘解释的,每日饭点一到,便坐在桌前等着芸娘呈饭菜。 她也不知她是何时被那人看上的,后来的事,芸娘不忍再想… 八百两银子,放在清水镇可保芸娘十年衣食无忧。 可一旦放在幽州城,这八百两银子就不够看了。 幽州城分城东城西坊市,城东多是富贵人家,城西则是平头百姓为众。 上一世,徐家是住在城西的。 那时她受尽磋磨一脸疲色都能被那人一眼看中,如今她青春正好貌美如花,岂非更危险? 为了避免麻烦,芸娘把脸涂的蜡黄游走在城东坊市。 多逛一日,芸娘就多一分后悔。 被李燕归这混蛋白白占了那么多便宜,居然才从他身上抠下来八百两和一个玉佩,真是亏了! 还有徐进才那厮给的几个金元宝,居然被忘在了清水镇,真是让她悔断肠! 可是如今再悔也无用,她只能暗暗掂量着自己的八百两看看能不能做什么小生意糊口。 可是思量来思量去,芸娘还是打消了自己做生意的念头。 她孤身一人,倘若做生意不赚钱还好,真赚了钱,怕是会惹人眼红,徒生许多麻烦。 重生之始,她只想着找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当做依靠,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可是,李燕归的狠辣无情让她胆寒,让她惧怕,让她心生退意。 人命在他眼中仿佛不值一提。 今日他能面不改色杀了李大郎,陷害徐进才。焉知改日不会谈笑间置她于死地? 她和李大郎没有任何不同,皆是这世间最底层的蝼蚁。 李大郎尚且有爱他的爹娘愿意为他报仇,而她呢,无亲无故了无牵挂。 死便死了,不会有任何人为她伤心。 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她的死因。 后院争宠勾心斗角,一着不慎顷刻间命丧黄泉也是常事,她没有那个胆量拿命拼男人的良心。 何况她与李燕归本就没什么情分,皮相惑人而已。 尤其徐进才的遭遇,更是让芸娘浑身一震醍醐灌顶。 连有功名在身的徐进才都能被李燕归碾在脚底不得翻身,更别提她一介孤女。 这种被人掌管生杀予夺的滋味实在令她懊恼厌恶,所以她来不及细思将来,当晚就迫不及待逃跑了。 为了节省开支,芸娘赁了个小屋子住下。 院子是个四四方方的宅院,宅院里拢共有六间房,东西厢房各有一间,其余四间厢房皆在正堂。 芸娘住在西厢房,屋子里成日晒不到太阳,阴凉森寒。这让她会时不时想起在徐家时所住的那个杂物间。 芸娘对外的身份是一个和离妇,因入门两年无所出,故此自请下堂。 娘家容不下她,她只能外出自己讨生活。 出门在外,名声和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芸娘说谎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小院里六户人家住的满满当当,芸娘年轻又和气,虽然脸色蜡黄没甚姿色。但她脾气好待人真诚,没几日就得到了小院里其他住户的交口称赞。 “梅娘子,”罗嫂子喜笑颜开的踏进门,“今儿个可是有好消息。” “不知是什么好消息?”芸娘起身相迎。 “我做活的那家布坊,今日管事说要寻些手脚伶俐又聪慧的娘子。我当时就想到了你,立刻跟管事的说了。这不,管事的让我明日带你过去试试工。” “果真吗?”芸娘拉住罗嫂子的手激动不已,“多谢嫂子处处想着我。” “街里街坊的,应该的。”罗嫂子嘱咐道,“梅娘子你明日穿的利索些,准保能被管事看中。” “我晓得啦!” 化名梅花,人称梅娘子的芸娘中气十足回道。 第46章 说亲事 翌日一早,芸娘就收拾妥当候在了院里。 罗嫂子作罢做饭才发现院内芸娘身影,忙热情招呼,“梅娘子,来进屋一起吃点。” “我用过了,嫂子吃吧。” 她极力推拒,罗嫂子也不勉强,匆匆用了早膳,两人步行往布庄赶去。 “布庄的活计不算累,月银还算丰厚。虽然梅娘子你没做过,但我相信凭你的聪明劲儿,立刻就能上手。” 罗嫂子一路走一路念叨,还给她讲解了坊布的基本常识。 芸娘认真听着,频频点头。 罗嫂子和她夫君是逃难到国都的。 听说罗嫂子家乡发了大水,夫妻俩没有活路,只能一路乞讨一路背井离乡。 最后两人走到国都就留了下来,罗大哥在码头当帮工,罗嫂子则找了个布庄的活儿。夫妻俩总算勉强能在国都生活下去。 只是不知是不是逃荒路上缺衣少食饿的太狠,罗嫂子一直没有怀孕,这让夫妻俩很是焦虑,日日愁眉不展。 恰这时,院里搬来了因多年无所出而被休弃的梅娘子。 罗嫂子登时一个激灵,想到同样境遇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泪眼婆娑质问夫君,“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不能生,是不是也想休了我?” 罗春生背了一日的麻袋,累的浑身酸痛。 他顾不得自己的腰疼,忙安慰道,“你别瞎想,我怎会嫌弃你?逃荒路上,你日日从牙缝里挤出口粮给我,定然因此才饿坏了身子。我的命都是你给的,我又岂会畜生不如的嫌弃你?” 俩人在幽州城安定下来后,也曾为了孩子的事吵过几次。 芸娘的到来,彻底撕开了夫妻俩欲盖弥彰的遮羞布,让孩子的事赤裸裸摆在了明面上。 罗春生想到自家娘子被休弃后孤零零独自生活的场景,眼睛酸涩不已,也终于放下多年执着,不再日日盼着孩子。 要知道,夫妻俩一路逃难相互扶持彼此携手历尽千难万险,如今好不容易才在城里站住脚。 又怎能为了个莫须有的孩子就淡了多年夫妻情分呢? 是以,罗嫂子对芸娘有种莫名的感激和责任感,暗地里思量。定要帮助芸娘过上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这些时日,她处处打听哪里需要女工。谁知打听来打听去,竟等到了布坊招女工的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干劲十足的奔赴布坊,因芸娘年轻上手快,人也机灵,管事当即就留下了她。 总算有个正经差事,又是和罗嫂子一起做活,处处都有人帮衬她。 芸娘安定下来,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收工回家的生活。 罗嫂子简直把她当成了亲妹子照顾,不仅给她找活计,居然还四处给她留意亲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4节 芸娘知道后连连摆手,“多谢嫂子,我确实没有再嫁的心思。我只想自己养活自己。” “你先别急着拒绝,听嫂子说。”罗嫂子一脸推心置腹的和善态度,“这人实在是适合你,不然嫂子也不会开口。男方家里死了媳妇,留下三个孩子没人照顾。你嫁过去只用照顾家里伺候孩子即可,不需你再生孩子,岂不是天降好姻缘吗?” 芸娘知道罗嫂子是出于一片好心,当下抿唇一下笑,拒绝的干脆利落,“多谢嫂子,我不愿嫁。” 罗嫂子不理解,“你嫁过去养大孩子,日后等你老了,孩子们也会奉养你为你养老送终,妹子为何不愿嫁?” 为何要嫁? 她伺候够了一家子老小,这辈子休想她再伺候任何人!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娘亲,等我百年后,怕是孩子们会把自己爹娘合葬,而我则孤零零一座孤坟。” 说到此处,她自怜的蹙着眉头,“虽然我被夫君休弃,却也羡慕似罗大哥罗嫂子这样的神仙眷侣。” “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虽是下堂妇,却不自量力想找到愿与我携手一生,不介意我身子的如意郎君。” 这下罗嫂子无话可说了,她拍了拍芸娘的手,“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妹子你一定能找到的。” “谢嫂子吉言。” 话已至此,罗嫂子明白了梅娘子的坚持。两人都不再劝对方,各自回屋了。 日子有条不紊的一日日过去。 转眼间,芸娘就在布坊干了四个月。 幽州地处北方四季分明。 临近年关,天气一日日冷了下来。 芸娘早早穿上了夹棉的厚袄,把自己裹得圆滚滚胖乎乎。 街市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芸娘的心情也雀跃起来。 布坊每月有两日可歇息,芸娘梳洗打扮后兴致勃勃出门逛庙会。 她脚步轻快游走在各个摊位间,却只看看什么也不买。 柴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要钱。 芸娘这几个月的工钱除了日常开销其余都攒起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北方干燥,很少下雨。 清晨出门时,天空一片乌云分外显眼。 她没有在意,这都临近过年了,又怎会下雨呢? 定然和以前一样,乌云片刻后就消散了。 谁知,今日却是她打错了算盘。 两个月没下雨的幽州城今日似乎请来了龙王,眨眼间天上黑云密布,商贩们都手忙脚乱收拾摊子。 芸娘见势不好,当即折返往家里赶。 可是下一秒,豆大的雨水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她的脸被砸的生疼。 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可不能淋雨。 芸娘看着黑乎乎有些赫人的天空,无奈之下只能和众人一样躲在廊檐下避雨。 雨势越来越大汹涌澎湃,地上被溅起许多水花,打湿了鞋袜。 感受着脚底的一片冰凉,芸娘打了个哆嗦。 和她一样在廊下躲雨的百姓等了许久也不见雨停,干脆闷头往外跑。 现在趁着能看清路一鼓作气跑回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想来也无甚大碍。 若是等天色暗了雨还不停,届时才是真的进退两难。 芸娘眼看旁人都一个个离开了,心里也愈发焦急。 干脆心一横也抱着头往外跑。 雨点直冲她面门而来,把她砸的无法睁眼。 芸娘放慢脚步狼狈的走在街道上。 第47章 被掳 雨天路滑,她谨记小心行事四字,旁人却眼瞎心盲般对她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活似赶着祭祖,直直向她撞来。 芸娘心里大骇,顾不得脚下,慌不择路避开气势汹汹的马车。 “啊!”台阶上积了雨水,她脚下一滑,登时狠狠摔在地上,胳膊肘着地,钻心痛楚随之传来。 芸娘疼的呲牙咧嘴,半天缓不过劲儿。 这下好了,她一屁股坐在湿哒哒的地面,厚厚的夹棉冬裤霎时浸满雨水。 她只觉双腿浑似绑了二十斤水稻,让她整个人重心不稳,连脚都迈不开。 脸上的颜料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芸娘满脸痛楚的坐在摔倒的台阶上,竟一时无法起身。 她揉着受伤的手腕,觉得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在她顾影自怜之时,罪魁祸首的马车帘被人猛的掀开。玉冠锦衣人模狗样的周尧均意味深长打量雨中形容凄惨的女子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原来是你。” 雨声遮盖了他说话的声音。 芸娘察觉到远处的马车主人在盯着自己瞧,微微避开视线,艰难的扶着墙站起身,低头拧了拧棉裤上的雨水。 拧了几下后她发现好似于事无补,只好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转身就走。 这些达官贵人,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脚腕也有些疼,应是刚刚摔倒的时候磕到了。 芸娘步履蹒跚的艰难前行,稀里哗啦的雨声吵的她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身旁响起,芸娘才愕然抬头。 入目是一位似笑非笑的锦衣公子,男人英气勃勃,鼻梁挺拔,剑眉斜飞入鬓,凌厉的五官透漏出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势,他姿态优雅的坐着,唇角微勾,“雨势太大,我送娘子一程。” 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与自己攀谈? 芸娘下意识摸了摸滑嫩脸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颜料被冲掉了。 虽然露出了本来面目,但她现在浑身湿哒哒的和落汤鸡无异。身上又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一看便知是普通村妇。 这样狼狈又落魄的自己怎么可能被人看上? 兴许是贵人愧疚不小心撞到她,于是大发善心想送她一程。 即使如此,她也不放心与陌生男人同乘一辆马车。 芸娘谨慎的退后一步,“不必劳烦,小妇人自行回去便可,我夫君还在家中等我。” 周尧均了然的点头,“既如此,我便送夫人一把伞吧。” 油纸伞确实能解芸娘燃眉之急,她双眼放光颔首道,“多谢公子。” 年轻公子果真说话算话,从马车内取出一柄崭新的油纸伞,示意芸娘上前。 芸娘不疑有他,走到马车前伸手欲接。 岂料,原本气定神闲的年轻公子猝不及防揽住她腰身,一把将她捞到了马车上。 芸娘此时方知中计,推开周尧均就要跳下马车。 周尧均自小习武怎么可能被她随意推开? 那双臂膀犹如无法挣脱的锁链死死困住芸娘,让她动弹不得。 “去安国公府。” 年轻公子挑挑眉,腾出一只手自顾自擦干芸娘脸上的雨水,女子娇美容颜一览无遗。 周尧均欣赏了片刻自己的猎物,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是你,我就说凭我的耳力不会认错人。” 居然只凭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就认出了自己? 难道此人与自己是旧识? 芸娘心里惊疑不定,试探着道,“不知公子在何处见过我?小妇人好似并不认识公子。” “我认得你就行。” 周尧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芸娘又仔细打量了面前年轻公子的脸,确确实实是生面孔。 这个男人,她根本不认识。 芸娘受制于人,先是软语哀求,“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夫君还在家中等我归去,求公子放了我。” 想走? 年轻公子面上含笑,“夫人所言极是。“而后出手如电,迅速点了她胸前某处穴道。 芸娘只当他要对自己无礼,条件反射准备双手抱胸。 谁知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 不仅是双臂,甚至全身都动弹不得。 “公子!” 她美目圆睁,小脸煞白,”我这是怎么了?” "被我点了穴道而已,夫人不必惊慌。“周尧均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抚摸上芸娘滑嫩脸蛋。 芸娘霎时头皮发麻,强自镇定道,“小妇人与公子素不相识,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明示。” 啧啧,脸还行,就是这一身粗布衣裳实在碍眼。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5节 想到便做,周尧均开始慢条斯理解她棉衣盘扣,芸娘怕的发抖,“公子,小妇人早已嫁为人妇,若失了清白,只怕要被婆家浸猪笼。还请公子饶我一命。” 真是会装可怜。 李二吃这一套,他可不吃。 求饶毫无用处,年轻公子继续我行我素。 很快第一个盘扣被解开,芸娘洁白无暇的脖颈显露出来。 芸娘一改刚刚的楚楚可怜,咬牙切齿骂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强抢女眷,你等着我敲登闻鼓告你一状!” 年轻公子丝毫不惧她的威胁,手下动作缓慢却坚定。 芸娘冻的浑身颤抖,拼命想着应对之策。 这人穿的人模狗样,很有几分世家公子的优雅,她平生从未接触过这样矜贵傲慢的公子哥儿,除了一人。 李燕归。 “你今日敢动我,可有想过日后如何与李燕归交代!” “啧啧,居然被你猜到了。”周尧均颇为可惜的啧了两声。 若是这妇人没猜到他与李二的关系,他大可以先拿下她再说。 可是她今日既已挑破他和李二相识,倒不好再动她。 要知道,那位自诩风流浪子的世子爷如今还巴巴的在漳州寻这小妇人呢。 第48章 别院 他与李二是自小长大的之交好友,见李二此番被个乡野村妇迷得五迷三道,不是没有劝过。 那小妇人分明是拿着银子逃之夭夭了,还找个什么劲儿。 以李二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于一个妇人! 可李二仿佛被下了降头,口口声声说什么两情相悦,让他听的直皱眉。 他们这样的身份,谈什么情爱实在荒谬。 任凭他和蒋珂如何苦劝,李二都不为所动。坚持声称那小妇人不知所踪定然是被人掳走,故此大发雷霆,势要将漳州翻个底朝天将那小妇人解救出来。 ”芸娘那样胆小柔弱,说不得此刻正在哪里受苦,我如何放心的下!我一定要找到她,你先回幽州吧,不必等我。” 想起李二说这话时的满脸焦急无奈,周尧均就头痛的扶额。 眼前为情所迷的人真的是李二吗? 莫不是鬼上身了! 如今,芸娘近在咫尺对他怒目而视,他才不得不承认。李二眼光不错,这小妇人果真有几分姿色。 “只要你放我安然无恙归家,我绝不会对李燕归说出今日之事。”芸娘打断了他的思绪。 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小妇人,落在他手里,居然还敢和他谈条件? “去梨花巷。” 年轻公子无视她铁青的脸,吩咐赶车的马夫。 大冬天的,寒风萧瑟。 虽坐在马车内,可芸娘浑身上下的棉衣被雨水淋透,很快冻的瑟瑟发抖。 “哦?夫人这是冷吗?” 周尧均一脸人畜无害。 “伪君子!”她忍着怒气狠狠瞪了装模作样的男人一眼。 周尧均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才恍然大悟道,“夫人淋成这般模样,定然是冷的。” 说罢,解下身上大氅盖在芸娘身上。 男人带着凉意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她肌肤,芸娘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怪不得自古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和李燕归交好的能是什么好人! 都是一路货色! 都是不择手段又喜好美色的人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芸娘闭上眼睛拒绝再看那淫贼。 有病似的,她一身湿衣服,披个大氅有什么用! 雨不知何时停了。 马车内气氛诡异。 周尧均从头至尾不曾把视线从芸娘脸上挪开,看的芸娘心里直骂娘。 看个屁! 看个屁! 两刻钟后,马夫提醒道,“公子,到了。” 芸娘见缝插针表态,“公子解开我穴道吧,我保证不乱跑。” 周尧均眉毛都没抬,轻而易举打横抱起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 自古有言,朋友妻不可欺。 结果这人居然毫不避嫌的堂而皇之抱着自己! 芸娘实在摸不清他的路数,放软声音求道,“公子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安心待着便是。”他昂首向前走,没有止步的意思。 门头并无任何牌匾,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府邸,应该只是个别院。 在这一砖头扔下去至少砸个六品官的幽州城,这人的别院这么大,可见是个有家底的。 裹在芸娘身上的白色大氅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油光水滑颜色纯粹,甫一盖上,身上立刻暖融融的。 难道是什么勋贵之家出身? 芸娘不动声色打量这处三进的院子,暗道院子妆点的雅致清新颇有意趣。 周尧均见她眼睛滴溜溜乱转,笑着道,“喜欢便好。” 芸娘立刻闭上眼睛装死。 一路走来,院里伺候的小厮均不敢上前。反倒是后院几个婢女模样的女子,看到多日不见的周尧均露面,皆笑颜如花凑上来请安。 “爷终于回来了。” “呦,爷怀里可是新进门的姐妹?模样真是不错。” “哼,爷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不露面,可见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就是,爷可不能偏心,不然我们姐妹可不依。” 美人们巧笑倩兮,表面埋怨实则撒娇,拼命往周尧均身上蹭。 若换了平时,周尧均不介意和这些貌美伶俐的婢女们调笑一番。 但他如今懒得搭理这群不会看眼色的婢女,冷声道,“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何妈妈呢?” 几个美人儿脸都青了,霎时跪了一地。 面白身圆的何妈妈一溜小跑从厢房跑出来,“少爷。” “把这几个不安分的丫头拖下去,明日寻了人牙子来,统统给我带走。” 此言一出,那五六个美貌丫头都齐刷刷跪在地上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明明看到他怀里抱了个女人,却还一窝蜂的围上来献媚,可见是想给芸娘个下马威。 对于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手段,他一贯冷眼旁观,但不代表他不懂。 这几个婢女是贵妃娘娘赏的,就自认为身份不同凡响,平日连何妈妈都不放在眼里。 早就该处置了。 何妈妈是第二任国公夫人的奶嬷嬷,也就是周尧均和周贵妃亲娘的奶嬷嬷。 安国公此生共娶了三次妻子,发妻生下两个嫡子撒手人寰。 第二任妻子生下周贵妃和周尧均没几年也去了。 如今国公府中的国公夫人是安国公的第三任妻子。 何妈妈一辈子无儿无女,国公夫人死后,她就留在府中养老。 可是国公府人多嘴杂,何妈妈养老也养的不甚顺心。 周尧均见状,便将何妈妈安置在了自己外面的宅子里。 这几个婢女是姐姐赏给他的,周尧均见她们知情识趣便宠幸了她们几回。 谁知竟把她们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趁着他不在,把何妈妈挤兑的在房里不敢出来。 虽然有半年未曾踏足这间小院,但周尧均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们与何妈妈之间的官司。 有自负美貌的婢女抱着他的靴子不撒手,“公子,奴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公子告知奴。”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主子?” 何妈妈雷厉风行唤来护院堵住几个婢女的嘴,冷声道,“拖下去。” 鸡飞狗跳的院子,眨眼间就重归平静。 真是一出好戏,这招杀鸡给猴看用的好。 芸娘适时做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怯怯看了周尧均一眼。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6节 周尧均见她终于知道怕字怎么写,温柔缱绻道,“夫人莫怕,她们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儿,你自然与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如今受制于人,和这些丫头一般无二。 也是他抬抬手就能拉下去卖了的身份。 芸娘抿唇不语,一副受惊过度的小可怜姿态。 想起因她不声不响逃走,而被气的险些丧失理智当街砍人的李二,周尧均轻笑一声,抱她踏入房内。 那处赁的小房间本就常年晒不到太阳森寒无比。 到了冬日更是难捱,屋内说是滴水成冰都不为过。做工时还好,布坊人多热闹,众人唠唠家常也不觉得冷。 可是到了放工日,芸娘坐在冻死人的屋里只觉了无生趣,恨不得立刻坐船离开北方,回到四季如春的清水镇。 这也是芸娘一到放工日便到街上闲逛的原因。屋里又黑又冷,还不如去街市晒太阳逛铺子。 刚一进屋,芸娘就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她有些疑惑的瞧了瞧屋内,周尧均见她如此,为她解惑道,“屋内铺的有地龙,你是南方人,只怕没见过地龙吧。” “我不是说过吗,我认得你,”周尧均自来熟的解下她身上大氅,“做什么还瞪大眼睛看我?” 她闻言立刻追问不止,“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第49章 厚颜无耻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 周尧均抱她抱的极顺手,又如法炮制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 这厮比李燕归脸皮还厚! 比李燕归更加无耻! 他不愿意为芸娘解惑,芸娘也奈何他不得,只能忍气吞声求道,“劳烦公子为我准备一套衣物。” 周尧均轻轻嗅了嗅手上残留的香味,“夫人放心,我必定妥善安置夫人。” 臭流氓! 芸娘闭眼深呼吸数次才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公子,小妇人现在形容狼狈不宜见人,还请公子回避。” 周尧均不仅不退,反而气定神闲坐在她身侧,“这是我的府邸,我为何要回避?” 好好好! 玩不要脸是吧? 芸娘只能再次拿李燕归做借口,“我与李公子早已私定终身,实在不适合再与公子独处,还请公子怜惜我的名声。” 呵。 有趣。 周尧均兴味盎然的解开她穴道,目不转睛观察她表情。 熟悉的感觉传来。 一阵酥麻后,芸娘恢复如常。 她活似猴子附体,立刻跳起来远离男人,假笑道,“多谢公子心善,孤男寡女实在不宜久待,还请公子开恩。” 还算有几分识时务。 周尧均挑挑眉毛啧了一声,,“我与夫人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你准备衣物?” 什么? 芸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前年轻公子一看就出身不凡,又住着这么大的别院,这里丫鬟仆妇小厮护院少说有几十人,给她准备一套换洗衣物很难吗? 况且,是他点了自己穴道把自己掳来这里的。若不然,此刻她早就回家换衣了。 可是满腹怨气她只能继续憋在肚子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受制于人,与对方硬碰硬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不知公子要我如何做才愿意给我套换洗衣物?” “简单,只需夫人给些辛苦费就可。” 怪不得能住这么大的院子,原来钱都是这么来的。 芸娘无语凝噎,“好,我同意。不知公子需要多少,三两够不够?” 三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有意思。 周尧均此刻有些理解李燕归为何会被此女迷住了。 他一本正经想了想,“三两只怕不够,少说也要三十两。” 三十两!! 拦路抢劫啊! 她身上这套棉衣棉裤一个月前刚买的,才一两银子! 有人要坑她的钱,芸娘心情不好,硬邦邦道,“公子莫不是拿我消遣呢,一套棉衣哪里用得着三十两。我月前才买过,也就一两银子。” 真是傻得可爱。 瞧瞧这小财迷的模样。 周尧均轻轻一拍掌,何妈妈立刻推门而入。 “公子有什么吩咐?” “何妈妈,不知府里给主子做的冬衣约需多少银钱?” “禀少爷,少爷身上的天然蚕丝绒锦袍约莫花费八十两。” “可听到了?”周尧均兴味十足的笑道,“收你三十两已是亏了的。” 谁家过冬棉衣这么贵!芸娘磨着牙,“我又不是什么金贵人,怎么敢穿的和公子一样昂贵,公子只需给我备套何妈妈一样的衣物就可。” “好,何妈妈你说,你身上这套冬衣多少银钱?” 白胖的何妈妈笑得眯眼,“都是公子心善,给老婆子也准备了上好的蚕丝,老婆子这一套棉衣也需三十多两呢。” 真见鬼,府里一个妈妈也这么富贵吗? 事已至此,芸娘只能肉疼的选择拿钱,总不能继续穿着湿哒哒的棉衣吧,若是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及此,她哭丧着脸道,“三十两就三十两,我同意。请公子回避片刻。' 银票她贴身藏着呢。 逗弄够了美人儿,周尧均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何妈妈紧随其后。 解开湿衣,取出沾水的银票,芸娘心疼的直掉泪。 她一张都没舍得花呢,没想到一次就要花掉三十两。 抽出一张,将剩下的银票继续收好后,芸娘高声喊道,“请进。” 周尧均推门而入。 芸娘肉疼的把百两面值的银票塞到他手里,“给你。” 男人轻笑出声,看也不看,随手塞进袖中,“何妈妈,为这位夫人备些干净衣物。” 何妈妈领命去了。 芸娘见他没有找钱的意思,急道,“你不能都拿走,还要还我七十两呢。” “我现在身上没有散碎银子,待我有了再还给夫人。”周尧均昧下她的银子脸上却毫无愧色。 芸娘气的吐血。 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尧均一眼就看穿她心思,不在意的笑笑,“劳烦夫人在此多留几日,也让我尽尽地主之宜。”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芸娘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便识趣的什么也没说。 崭新衣物片刻就送来了。 何妈妈躬身退了下去。 然后,屋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芸娘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硬邦邦道,“还请公子回避,我要歇下了。” 周尧均负手而立稳如泰山,“夫人自便即可。” 滚滚滚! 滚出去听见了吗! 芸娘已忍到了极致,脸上半分笑意也挤不出来。她板着一张死人脸道,“我知道你困住我,是为了将我送给李燕归。我会乖乖配合不会乱跑,还请公子给我留一丝脸面。” “相信公子也不愿意为了个不值一提的女人,与李公子生分了吧?” 此言一出,周尧均终于来了几分兴致,他颇为赞同的点头,“夫人所言有理。” 有理你还不走,还杵在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似乎欣赏够了她的窘态,周尧均恋恋不舍的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略带惋惜道,“我明日再来见夫人。” 芸娘冷着脸没应答。 万幸这次眼前的年轻公子说话算话,真的转身离开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7节 与他周旋这么久,芸娘真是身心俱疲。 她淋了雨,头脑早就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芸娘没有胃口用膳,换了干净衣服,将银票塞到枕头下,头一歪睡去了。 再次睁眼。 暖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芸娘一时难以分辨现在是清晨还是下午。 “醒了?” “什么时辰了?”芸娘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周尧均坐在床头好整以暇的探了探她额头温度,“酉时三刻了。” “哦。” 她慢半拍的傻傻反问,“我睡了一日一夜?” 床上女子墨发如瀑,俏脸通红,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无害懵懂和单纯。 “你发热了。” 少年公子温柔的抚摸她滚烫的脸颊。 是吗? 她病了? 芸娘举起自己的手放在额上探了探,有些迷茫,“不热啊。” 周尧均被她如此孩子气的举动逗的破功,掩唇低笑,“瞧瞧,人都烧傻了。” 芸娘喉咙发干,嘴唇开裂。整个人被烧的迷迷糊糊。 她强撑着摸了摸枕头下的银票,谁知却摸了个空。 芸娘几乎停止心跳,懵懵问,“我的银票呢?” 昨日梦中,她梦到她的银票长了两条腿跑的飞快,任她跑断了腿,也追不上那薄薄的几张纸,急的她出了满头汗。到现在还心跳如擂鼓,手脚直打颤。 那可是足足八百两! 谁知一觉睡醒,她的银票真的不见了! 芸娘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男人,“我的银票呢?” “夫人病了,我无奈之下只能拿了夫人的银票为夫人请大夫。夫人不会怪我把?” “你你你,”芸娘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撅过去。 她的银票居然被眼前男人拿走了! 整整八百两,只不过落到他手里一晚上,竟然都被他拿了去! “你这个混蛋,把我的银票还给我!”芸娘气的脑袋发懵。 “莫说话了。” 周尧均温热的指腹擦拭掉她唇上干裂的血迹。 芸娘只着寝衣,烧的晕晕乎乎,她摸向自己的唇,神情有些可怜还有丝不解,“好疼。” “乖,芸娘,不疼。”周尧均拿帕子为她湿了湿干裂的红唇,语气堪称温柔。 两人脸贴着脸,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我姓周,名尧均。夫人日后唤我名字即可。”男人带着茶香的味道萦绕在芸娘鼻尖。 芸娘烧的昏沉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嗯嗯啊啊的应付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慢半拍的想起来,她和那淫贼如何就到了直呼姓名的地步? 她的银票…… 姓周的,你把银票还给我。 第50章 心心念念的银票 有婢女将药碗小心放在桌上,而后悄悄退下。 芸娘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喘着微弱的气息道,“我要喝药。” 周尧均眉目略有疏动,坐在床侧一把将她捞入怀里,“我喂你。” 她头脑昏沉难言,无法反驳只能默认他的举动。 芸娘被周尧均亲自服侍着吃了药,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只觉得浑身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连头发也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想来应该是发热时出了太多汗导致的。。 她用手试了试额头温度,入手一片冰凉,估计应是退热了。 芸娘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子,唤道,“有人吗?” “夫人有什么吩咐?” 话音未落,六个俏丽丫鬟推门进来给她行了个礼。 “奴婢冬春,夏荷,秋菊,瑞月,春柳 ,香儿见过夫人。” 虽然退了热,芸娘却仍然浑身无力,她有气无力道,“我要沐浴。” 最漂亮的丫鬟冬春嘴快回道,“奴婢们早已备好了热水,我等服侍夫人沐浴。” “不必。” 芸娘强撑着坐起身,“我自己来。” 冬春积极的上前搀扶她,“我扶着夫人。” 芸娘实在没力气,也不推辞,被众人簇拥着去了内室。 等婢女们退下后,她缓缓踏入浴桶,略清洗干净身上汗水,芸娘就起身晃晃悠悠往外走。 可是,她越走眼前越黑,越走越无力。 最终体力不支,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耳畔好似听到了男人慌乱无措的声音。 “芸娘小心!” 脸上有只手在不停摩挲。 她不胜其扰,不耐烦的打掉那只手。 “还闹脾气呢。” 周尧均修长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只觉得眼前女子处处合心意。 诱的他恨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 芸娘肚子饿的咕咕叫,口中苦涩难言,气若游丝道,“我刚刚怎么了?” 周尧均旧态复萌,占有欲十足的将她带进怀里,手中把玩着她发丝,“没什么大事,饿晕了而已,起床陪我用膳。” 原来是饿的。 也对,她两日未进食又刚刚病愈,还强撑着洗了热水澡,怪不得会晕倒。 “吃完饭能不能把我的银票还给我,”她念念不忘梦中长着一双腿乱处乱跑的银票。 “小事一桩,”年轻公子随口道,“先用膳。” 她低低“嗯”了一声,“希望公子言而有信。” 周尧均并未应承,扶着她坐在松红林木桌前,柔声哄道,“你病了两日又未进食,暂不能吃荤腥,先喝碗燕窝吧。” 什么东西都行,只要能吃饱,芸娘感觉自己快活活饿死了。 她迫不及待点头,表示同意。 待一碗燕窝下肚,干涸的脉络似乎得到了滋润,芸娘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她尝试抬抬胳膊,这才发现自己恢复了些力气。 有了力气后,她立刻离男人远了些。 对于小妇人的过河拆桥翻脸无情,周尧均会心一笑,不甚在意,“有力气了?我这就唤侍女过来替你梳妆。” “不必,”芸娘背对着他,闷闷道,“又不出门,何必梳妆。” 眼前女子实在奇怪,若说她风骚媚骨,有些言过其实。 可若说她贞静贤淑,却也有些违心。 她被自己强行掳走,失去自由。 换了寻常女子,只怕要么寻死觅活,要么对自己横眉冷对疾言厉色。 她却既来之则安之,一派处之泰然。 浑不似个被俘之人。 “我的银票呢,”她病了两日,银票也念叨了两日。 之前她数次提及银票,周尧均都没有表示,足可见是不想把银票还给她的。 虽说那八百两银票是李燕归送的。 可是那些银票她揣自己身上揣了几个月,早就把银票当成自己的了。 可怜她省吃俭用这么久,宁愿自己出去做工都不愿意动那八百两,足可见对那些银票多看重。 那可是她的棺材本,非生死大事轻易不打算动的。 谁知她倒霉透顶落入周尧均手里,八百两银票居然被他连坑带拿骗完了。 芸娘只要想到自己痛失八百两,就心里直滴血! 恨不得扑上去捅他两刀! 早知如此,她就把那八百两挥霍一空,也省的白白便宜了旁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8节 “区区八百两,瞧你成日念念不忘的,我还能贪了不成?” 呵呵,那可说不准! 你又不是什么好人。 芸娘心里已经拿刀把他砍成了十块八块,面上却挤出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周公子有所不知,那八百两银票是李公子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自然不能疏忽大意。若弄丢了,只怕再也找不到似李公子那般出手阔绰又英俊的郎君了。 ” “我听夫人话里有话,似乎对我颇为不满,莫不是在点我呢,”周尧均嘴角一直嗪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知道就好。 当时八字还没一撇呢,李燕归出手就是八百两。 周尧均至今没一点表示就算了,还贪墨了她的银票!!! 让她上哪儿说理去! 况且,她哪儿有许多时间同这些公子哥儿纠缠玩闹。 她几日未去布坊,又不见踪影,也不知道罗嫂子报官没有? 布坊的活计轻松易上手,工钱又丰厚,若是这门差事黄了,日后怕是找不到这般合心意的了。 还是要想办法尽快逃出去。 她掂了掂身上轻飘飘的丝质寝衣,蹙眉道,“有没有厚些的衣物?这寝衣实在太单薄,我觉得有些冷。” 她大病初愈,身子娇弱,怕冷也是正常的。 周尧均没有多想,“好,我命何妈妈给你备些衣物。” “多谢公子。” 第51章 八千换八百 想当初,她坐船从漳州到幽州,船只一路走走停停,还花费了二十余日呢。 就算周尧均抓她那日就派人通知李燕归,这一来一回,李燕归至少也得月余后才能抵达幽州城。 那么对她来说,这段日子就是她养精蓄锐的时候,她要好好琢磨逃跑的法子。 一个甚少居住的别院,院里都有五六个美貌婢女等着被周尧均临幸,更别说其它府邸里的女人了。 芸娘明白,李燕归和周尧均是同一种人。 只怕李燕归和周尧均一样,身边也有数不清的女人等着争宠。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劳心劳力的事儿她半分也不想做。 在幽州城租赁的小房子里,她过惯了独自生活的舒心日子,又岂肯再过勾心斗角只为争夺男人宠爱的后院生活? 可恶,芸娘越想越气,恨不得跳起来给周尧均一脚。 她的八百两! 整整八百两啊!!! 这厮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区区八百两,好似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样子。 可这臭男人偏偏就是不肯把银票还给她,真是气煞她也! 周尧均看她脸色变幻莫测,敢怒不敢言小脸气鼓鼓的模样。 再难忍住笑意,轻笑出声,“我看夫人似有愁绪,不如夫人说出来与我听听,或许我可以解夫人燃眉之急。”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要我的银票。” 她恶狠狠瞪了看好戏的男人一眼。 “哦?是夫人买衣看病花掉的八百两?” 明知故问!! 除了那八百两还能是什么! 芸娘假笑道,“正是,还请公子把我的银票还给我,至于我住在公子这里产生的花销,公子可回头寻李公子细谈。” 绑了她,还要她自己花钱吃喝看病? 除非她脑子坏掉了。 既然准备将她送与李燕归,那就让他自己去找李燕归要银子。 “从李二那撬了八百两就让你如获至宝?” 周尧均似乎觉得有趣,微微侧头看她,眸中笑意浅浅,“果真那么喜欢银子?” 这不废话吗? 谁不喜欢银子? 而且还是整整八百两! 她翻了个白眼,呵呵道,“小妇人是俗人,比不得公子视钱财如粪土。” 周尧均若有所思的点头,“此话有理,夫人既喜欢银子,我这就命人为夫人送些银票赏玩。” 说罢扬声道,“来人。” 何妈妈立刻进门行礼,“公子有什么吩咐?” “去账房取八千两银票来,一张张铺在桌上,供夫人赏玩。” 啊? 开玩笑的吧? 真的可以随时拿出八千两让她赏玩? 芸娘不可置信的望着何妈妈远去的背影。 喃喃自语,“真的假的?” “区区八千两银票而已,能博美人一笑,我又何乐而不为?” 周尧均不知何时靠近她,几乎与她一步之遥。 芸娘心生警惕,悄悄往后退,“公子既知我是李燕归的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我?难道不怕我见了李燕归告你一状?” “夫人尽管去告状。”周尧均步步逼近她,侵入她的领地。 芸娘见势不好,闷头往门外跑。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胳膊,随后男人的身体将她压在门板上。 她只觉快被活活压死了,连气都喘不上来。 “不若,夫人往后跟了我吧?”他占有意味十足的把女子圈在怀中。“我神往夫人已久。” 想得美! 芸娘对他怒目而视,“不可能,快放开我!!” “为何?” 他似乎很不理解芸娘为什么会如此强硬拒绝,微微侧头直视女子双眸。 你还有脸问? 这个恶劣成性,丝毫不顾她反抗,强行掳走她的恶人! 她疯了才会选择他! 李燕归勾搭她,还讲究个你情我愿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结果呢,换了周尧均,甜言蜜语半句没有,体贴柔情更是妄想。 开口就想让她跟他? 做梦。 “我早与李公子私定终生,并无琵琶别抱的心思,多谢周公子错爱。” “是吗?” 周尧均灼热的眼神好似要将她脸上的肌肤烧伤,男人沉默片刻,松开桎梏,“且看日后吧。”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离得这么近,芸娘只要想想就觉得羞愤难当。 她慌不择路逃离身侧男人,“孤男寡女的,以后还请公子以后爱惜自己的名声。” 他的名声? 真是可笑,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提醒他要注意名声。 他周尧均可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再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实在危险,芸娘干脆一股脑跑出屋子,一屁股坐在廊檐下。 她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打量眼前的一切,发现幽州院子的格局和漳州截然不同。 漳州是江南水乡,侧重巧夺天工的自然景观,假山流水小桥池塘是必不可少的。 幽州的院子则大气古朴庄严肃穆,布局更注重实用性,红檐绿瓦恢宏庄重。 尤其是冬季,放眼望去,哪里皆是灰扑扑的,无甚景致。不像漳州,无论何时,皆是满眼绿色。 在幽州住的越久,芸娘就越怀念清水镇。 何妈妈的请安打破了她不知飞到哪里的思绪,“夫人,是摆在这张桌子上吗?” “随意吧。”她没有起身。 侍女们忙活了一通后躬身退了下去。 “夫人,已经摆好了,还请夫人过目。” 周尧均心情大好的欲过来牵她的手,“走吧,一起去看看。” 芸娘避开他的手,心里也有些好奇银票铺满桌子的场景。遂避开男人,闷头跑进屋里,果然见那张大的能睡觉的桌子铺满了银票。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39节 眼前画面实在太令人震撼。 她愣了一下才走上前亲自去确认,果然全部都是银票。 芸娘拿起一张细看,是幽州城天和号钱庄的银票。 她心里默默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八十张百两面值的银票。 合在一起,正是八千两。 何妈妈识趣的退下。 “喜欢吗?” 周尧均看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含笑伸手拍了拍她头顶。 动手动脚的,哪里像个世家公子! 芸娘侧头躲开他的手,满怀希冀的指着自己的脸,“公子,这些银票是给我看看,还是全都送给我?” 第52章 折腾人 那双杏眼亮闪闪的,满含期许憧憬的望着周尧均。 不知为何,周尧均突然有些心慌气短,无法直视她娇美容颜。 他轻咳两声,以手握拳遮挡住唇边笑意,“都送你。” “真的????!!!!” 芸娘只觉天上掉馅饼,呆呆的指着自己,“真的全都送我吗?”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啊啊啊!” 芸娘乐不可支的原地蹦了好几下,而后一股脑把银票一张张叠好,激动的捶足顿胸。 她揣着八千两银票乐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前两日越看越阴险狡诈厚颜无耻的周尧均,转瞬间也变得玉树临风,风姿翩翩起来。 冷静下来后,芸娘装模作样的把银票放进梳妆台的匣子里,乖乖巧巧对着周尧均福了一礼,“多谢公子的赏。” 没见过如此见钱眼开的妇人,周尧均摇头失笑。 可眼前女子虽贪财,言行举止却并不让他厌恶不屑,反而让他觉得新奇有趣。 “那八百两还要吗?”他故意揶揄芸娘。 芸娘知道他有意看自己笑话,配合的伸手,“公子但凡有赏,小妇人自然照单全收。” 看来李二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芸娘的表现足以证明,她根本没把李二放在心上。 周尧均一掌拍在那白嫩掌心,“真是贪心不足。” “嘶。” 她猛的抽回手,白嫩掌心赫然多了一片红痕。 不给就不给,怎么还打人啊! 银票到手,芸娘不乐意再和他周旋,打了个哈欠,“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儿,公子请离开吧。” 周尧均念她大病初愈,便善心大发想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遂道,“我待会儿要回府一趟,你在此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吩咐何妈妈即可。”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房门未关,一阵寒风吹进来,芸娘适时浅咳两声,“公子正事要紧,不必担心我。” 反正银票到手,她已经迫不及待想逃跑了。 周尧均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 前两日,父亲命人传话让他回府一趟。 可他在回府的路上不经意一扫,谁知居然抓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那个让李二朝思暮想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女人。 他当机立断将此女擒下。 没想到这女子果真勾魂,不仅体带异香,更难得通体雪白柔若无骨。 真不愧是李二看上的女人。 他本欲安顿好芸娘就离去,谁知芸娘紧接着便病倒了。 她散着满头青丝楚楚可怜躺在床上,烧的浑浑噩噩,默默流泪,哭的不能自已,楼中不知在喃喃说些什么。 周尧均凑近细听,才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爹……爹……” 他心头一颤,抚上芸娘泪痕斑斑的脸。 陷入昏迷的女人似有所感,摸索着抱住他的大掌。 滚烫的泪珠一滴滴淌到他手心,烫的周尧均有些发懵。 “芸娘,别哭了……” 他吻掉女子眼角泪珠。 哭的他心都碎了。 ~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周尧均走后,芸娘腰也不疼了,手也不酸了,颐指气使的把满府下人使唤的团团转。 何妈妈伺候了国公夫人一辈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即使不清楚芸娘底细,只看公子对她的态度,何妈妈也大致能猜出她的身份。无名无分光天化日下被主子抱着进府,又和主子举止亲密,期间不哭不闹不寻死,哪儿像个良家女子? 怕不是哪个花楼里的姑娘或是谁送给公子的瘦马。 只是主子一贯喜恭顺知进退的女子,似芸娘这般毫无修养的,到底如何入了公子的眼?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芸娘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何妈妈无奈叹了口气,抛下身边的婢女,小跑着应道,“粽子正煮着呢,夫人只需再等一刻钟就好。” “这寒冬腊月的谁要吃粽子!”芸娘满头珠翠眼神凌厉,越发显得不好惹,“我看你们就是在糊弄我。” 何妈妈张口结舌目瞪口呆,这这这…… 明明是芸娘刚刚说想吃粽子,还说要吃她亲手包的。 她不敢怠慢,所以亲自包了金丝枣蓉粽子。 何妈妈这两日被芸娘折腾的晕头转向,生怕被拿住错处,命灶房煮上粽子后就立刻赶回来复命。 谁知,粽子还没煮熟,芸娘竟红口白牙说没有粽子这回事!!! 何妈妈敢怒不敢言。 罢了罢了,主子们岂有错处,都是她们这些下人伺候的不周全。 “休要以为我没有名分,就想随意打发我,”芸娘尖酸刻薄的冷嗤一声,“公子走前,特意嘱咐过,无论有何事我都可吩咐何妈妈。不信的话,何妈妈可亲自去质问周公子。” 真是个能折腾人的小妖精! 无名无分的,拿什么乔! 有你哭的那日! 何妈妈虽心里腹诽不止,面上却一派诚恳忠厚,“夫人是公子心尖上的人,也是府里的主子。老奴一介下人,岂敢质疑夫人?” “呵,算你识相!” 芸娘慢条斯理道,“我嘴里没甚滋味,想吃些开胃的,何妈妈有什么主意?” “回禀夫人,脾胃不畅可适当吃些补脾八珍糕,八珍糕是由太子参、白术、茯苓、薏苡仁、莲子、山药……” “行了行了,我哪儿有功夫听你说这些无用的东西,”芸娘柳眉倒竖,“既有主意了,还不速速去做,磨磨蹭蹭作甚。” 何妈妈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险些撅过去。 这小妖精在公子面前娇柔懵懂纯良。 公子一走,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就换了副嘴脸。 真真让人不齿。 这等小家子气又上不得台面的做派,早晚会被主子厌弃。 暂且忍她一时,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想及此,何妈妈挤出个笑脸,“夫人说的是,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慢着,我和你一起去,看你们还如何偷奸耍滑。” 芸娘昂首走在何妈妈面前,把个身子扭的婀娜多姿。 这种粗俗无礼心胸狭隘,只有几分皮相的女人,到底如何入了少爷的眼? 还不如原先那几位宫里出来的美人儿呢。 第53章 逃之夭夭 何妈妈有苦难言,揉揉酸痛的膝盖,强撑着追上去。 芸娘走了几步发现何妈妈没跟上,一叠声催促,“何妈妈你走快些啊。” 她这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走得快?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0节 何妈妈不敢顶撞芸娘,只好吩咐左右的婢女,“你们先行一步,切勿伺候好夫人。” 芸娘眼神一闪,自顾自走在最前面,几个婢女紧赶慢赶追上她劝道,“夫人,灶房脏污,恐熏坏了夫人。” “我不亲自看着,你们肯定又凑成一堆偷懒,别以为我不知道!”芸娘双手叉腰,凶神恶煞,“还不快去干活。”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埋头往灶房跑。 打发走身边的人,芸娘缓步前行。 很好,经过这两日的调教,无论是何妈妈还是婢女们,都恨不得对她退避三舍。 “呛死了,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何妈妈年纪大腿脚慢,好不容易追到灶房。 谁知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就听到芸娘满口嫌弃的话语。 她都快六十的人了,本来在这处院子里是打算颐养天年的。 岂料碰上芸娘这么个会折腾人的,两日下来险些累散了她这把老骨头。 只是芸娘毕竟是少爷亲自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对她又颇为宠爱,说什么如今也不能得罪了这位夫人。 何妈妈提起精气神建议,“灶房油污大,不如我陪夫人去院子里逛逛。” “不必!” 芸娘嫌弃的白了她一眼,“何妈妈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好生歇着吧。若是摔了碰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回头何妈妈在公子面前给我上眼药,说不得我也即刻被人牙子领了卖出去。” 说罢双手抱胸重重哼了一声。 大宅院里妾室们争宠,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明讽暗贬,话里有话,借力打力。 似芸娘这样把话大喇喇放在台面上讲出来的,何妈妈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是没见过。 她愣了一下,暗道自己一把年纪实在折腾不动,便委婉道,“夫人既有雅兴,不若让冬春她们陪着。” “行吧。” 芸娘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冬春,你们几个需时时刻刻陪在夫人身边,务必保证夫人安全,切不可留夫人一人,明白了吗?” 六个婢女齐齐应是。 芸娘像是听不懂何妈妈话中意思般扭头就走,一副懒得奉陪的模样。 夫人既动身,婢女们也都齐刷刷跟了上去。 何妈妈抬眼一扫,只见芸娘灵活的似猴子一般,神出鬼没左拐右拐的,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小妖精莫不是想逃跑? 何妈妈越想越不放心,又唤来一队护卫去跟着芸娘。 护卫们领命而去。 谁知,两刻钟后,护卫和婢女们慌慌张张一窝蜂冲到她面前,“妈妈,大事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什么!!!” 何妈妈登时沉了脸色,“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这么大个人也能看丢?!!” 婢女们和护卫们都有苦难言,纷纷跪下认错。 “还跪着干什么,都给我起来!把前院的护卫也都唤过来,给我掘地三尺的找,务必要把人给我找到。” “冬春留下回话,其余人速去找夫人。” 何妈妈一声令下,整个宅子瞬间人仰马翻。 冬春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满面肃容的何妈妈狠狠瞪了冬春一眼,厉声道,“你是府里跟过来的老人,平日我也最信任你。说吧,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一个女子?” 冬春杏眼桃腮很有几分姿色,她期期艾艾道,“夫人先是指挥香儿回屋给她拿披风,又说口渴让春柳去茶房泡茶,又说饿了让瑞月去做芙蓉糕,又说要下棋让夏荷去拿棋盘,没一会又说鞋子破了让秋菊立刻给她做双新绣鞋。” “所以你们就被她指使的团团转,你呢,你为何不陪在夫人身边?” 何妈妈眼一瞪,扬手给了冬春一巴掌,目光里满是探究,“那么多护卫呢,如何就不能跑腿了?说到底还是你伺候的不尽心!” “妈妈冤枉我了,我一个下人,怎么敢不尽心尽力伺候夫人。是夫人看见树上的鸟儿跳的欢快,于是让护卫们去捉鸟。又吩咐奴婢去准备些鸟的吃食,奴婢,奴婢就去了…回来的时候……才发现…” “等你回来才发现夫人不见了,是不是?”何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拧了冬春胳膊几下,“我千叮万嘱让你好好守着夫人,你倒好,去拿什么鸟食!” 冬春默默流泪,不敢讨饶。 主子出门前还特意说了一句,“她要什么便给她,只一点,不许她出门。” 瞧这上心劲儿,何妈妈自然不敢疏忽大意了芸娘。 谁知,她不过一会儿没看住,这帮子下人就弄丢了夫人! 何妈妈斜倪了冬春两眼,敲打道,“别自以为生了张好脸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少爷若能看上你,早就收用你了,何必等到如今?贵妃娘娘赏下的女人少爷还照撵不误,更别说你一个家生子。” “莫要以为你娘老子在国公府有几分体面就自认高人一等。此次若是被我查出来其中有你的手笔,我决不轻饶!” 说罢,看也不看冬春,忙去后院查看情况了。 跪地不起的冬春气的脸色涨红,好个装腔作势的老虔婆! 不就是国公夫人的奶娘吗,有什么了不起! 且不说国公夫人早已去世了,便是国公夫人在又如何,只要少爷看中她,国公夫人又岂会阻拦? 她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就该过人上人的日子,难不成像爹娘一样,一辈子做个只会点头哈腰的下人? 从前少爷是被那几个狐狸精迷了眼,如今少爷好不容易才回来,她定要好好表现,让少爷注意到自己。 什么夫人,无名无份的。 依她看,连她这个正经丫头都不如。 芸娘一身狼狈的从狗洞里钻出来。 她揉了揉挤的生疼的胸部,暗道幸好她骨架小,否则那么小个狗洞还真不一定能挤过来。 逃出生天后,芸娘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空地有片刻迷茫。 这是哪儿? 怎么什么也没有? 没有时间多想,芸娘立刻撒腿就跑。 “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第54章 误入吕府 大白天的,至于用鬼鬼祟祟这个词吗? 而且,虽然她逃跑的姿势不雅观,但好歹能看出是个妙龄女郎吧? 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坏事? 芸娘停下脚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只见那人一身粗布麻衣,生的高头大马,凶神恶煞。 她摸不清现在的状况,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屈膝向那汉子行了一礼道,“给这位大哥请安。我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因冲撞了主子被罚在这里思过,还请大哥勿要声张,我即刻就走。” 此处庄子这么大,想来应该是哪家府邸的马场。 她先蒙混过关再找机会逃脱。 芸娘所料不错,此处的确是吕丞相的别院。 负责马场的张江河见她生的娇弱美貌人畜无害,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长相出挑的婢子的确最容易被人注意,也最容易被人当出头鸟整治。 尤其她还是新进府的,无依无靠更容易被人欺凌。 “行了,你走吧。” 张江河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混过去了。 芸娘喜出望外,立即迈着小碎步逃离此处。 谁知,她没跑两步,张江河长腿一跨追上来,拎着她领子粗声粗气道,“险些被你混过去!” 芸娘身子娇小,被他拎起吊在半空中吓得尖叫连连,“快放开我。” “哪个下人能穿这样好的料子?怕不是你这刁奴不是盗了府里银钱准备逃走吧?” 逃走不往门口逃,哪儿往马场逃的? 芸娘垂死挣扎道,“这位大哥误会我了,是主子非要赏我衣裳逼我做姨娘,我不愿意拼死挣扎,一时触怒主子,主子才赶我出来思过。” “我不是歹人呜呜呜呜呜…………” 见她哭的实在可怜,张江河把她放了下来,“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你走吧。” 芸娘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可怜,脚一落地,立刻也不回的往前跑。 她一鼓作气跑了许久,终于离开了马场。 只是,眼前陌生的一切让她有些胆怯。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满府下人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晚宴事宜。 只有芸娘局外人一般站在原地发愣。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她。 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不悦的瞪了她一眼,“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愣在那干什么,还不速去席上帮忙?” 有个好心的圆脸姐姐一把将她拉到身边,赔笑道,“李妈妈勿恼,时候还早,耽误不了正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1节 说着拉芸娘离开,边走边道,“你是不是前儿个刚入府的那批人?” “是。”芸娘忙不迭点头。 “你这料子是好料子,怎弄的这么脏?”圆脸姐姐拿帕子为她擦去灰尘,“宴席还未布置好呢,快随我去帮忙。” 一路走来,丫鬟仆妇小厮护卫无数。 芸娘看的暗暗咋舌,怪不得自己这个生面孔混入其中无人注意。 这府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互相认识? 宴席上摆了几十张案几,丫鬟们正依次在案几上摆放瓜果点心等物。 另还有衣着暴露的女子们凑在一起跳舞。 乐师们也都抱着乐器在擦拭。 芸娘大眼一扫,宴席上的女子个个眉清目秀,身材匀称。 看来能在宴席上伺候的皆是长相出挑的婢女。 芸娘学着圆脸姐姐的样子,将案几上的盘子一一摆放整齐。 忙碌完,圆脸姐姐才松口气,“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退下了。” 芸娘抬头看看乌漆麻黑的天空,暗暗焦急。 她连正门侧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何逃走? 脸儿圆圆的姑娘拉住芸娘的手,亲亲热热道,“妹妹生的真标志,可真让人羡慕。不知妹妹怎么称呼,被指派到了哪个院里当差?” 芸娘羞涩一笑,“姐姐唤我梅花就好,我如今还没个正经差事呢,到处瞎忙,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怪不得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站在那里。 灵芳笑道,“主子赐名灵芳,梅妹妹唤我芳姐姐就好,我如今在小姐前院跑腿。” 芸娘弄不懂宅院里的门门道道,浅笑安然,她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问道,“我想起我身上还有二钱碎银子忘记留给我娘了,明儿个我想出府一趟,不知姐姐可有什么门路?” 原来是被家里人卖进府的,看她一脸单纯的样子,灵芳于心不忍,拉她避开众人劝道,“你这傻姑娘,有银子就自己留着,何必都拿给家里。” 芸娘羞涩笑笑,“家里还有弟妹们呢,姐姐不必劝我,道理我都懂。只不知如何出去便宜些?” 灵芳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后院王婆子手松,你塞给她几个铜板。再早早回来,只要不误了差事,想来她也不会难为你。” 芸娘立刻追问,“我刚进府,有些晕头转向的,不知后院从哪儿走更近些?” 热心肠的灵芳给她指了路,芸娘暗暗记下。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灵芳拉着芸娘要去她屋里坐坐。 芸娘哪儿有屋子待客?当即婉拒了灵芳,“累了一日,姐姐也早些歇息吧。” 看来这新认识的妹妹还是个淡漠性子,自来闲不住的灵芳见芸娘不欢迎她做客,立刻去找了旁的小姐妹打发时间。 芸娘打发走缠人的灵芳,脚步一转,直奔后门。 按理说后门戌时一到就得闭门。 但今日府内设宴,林林总总的采买进进出出,故此王婆子忙碌了一整日还不得歇息。 “王妈妈好,”芸娘喜笑颜开给王婆子行了个礼,“我是新进府的小梅,小姐突然想吃天香阁的糕点。这不,灵芳姐姐催着我出门买呢。我可得快去快回,还请妈妈行个方便。” 说罢往王婆子手里塞了几个铜板。 王婆子不动声色收下,“可不能误了主子们的事儿,小梅你速去速回。” 敞开着的小门离她仅一步之遥,芸娘激动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不疾不徐给王婆子谢了个礼,“多谢王妈妈。” 芸娘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迈着小碎步一步步朝小门走去。 第55章 李燕归现身 终于成功逃出来了! 芸娘一踏出小门立刻撒丫子狂奔。 恰在此时,门后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速速关闭后门,有逃奴盗窃财物离府。” 王婆子听的眼皮直跳。 逃奴? 莫不是刚刚的小梅姑娘? 天色太暗,芸娘一时辨不清东南西北。 在马车上时,她曾记得周尧均提起梨花巷。 那此处应该就是梨花巷。 清水镇的巷子逼仄窄小,这条巷子却大的能同时跑三四辆马车。 芸娘摸着胸前厚厚一沓子银票终于安定些许。 举目望去,四周皆是高门大院朱门绣户,只余她一人孤零零行走在街上。 幸好幽州城没有宵禁,否则芸娘早就被巡街的禁军带走了。 不知走了多久,芸娘实在走不动了。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青石板上休息。 四周皆是不认识的街道,她甚至连个商铺也看不到。 烈烈风声飘散在耳侧,听的芸娘心里直发毛。 黑漆漆的空气中仿佛隐藏了什么巨兽等着将她一口吞下腹中。 芸娘身心俱疲又累又饿,黑夜中未知的危险更是让她胆寒。 再加上随着夜色加深,温度越来越低。芸娘不再浪费力气,干脆缩在墙角里等待天亮。 幸好没有下雪,外面虽冷却也能够忍受。 芸娘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抬头望向璀璨星空分散注意力。 谁知,她抱着膝盖望了会儿星空,居然晃晃悠悠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眼前好似有亮光闪过。 天亮了吗? 芸娘睁开酸涩的眼睛。 “啊啊啊!!!” 睡的浑浑噩噩的大脑登时清明一片。 十几个甲胄齐全的禁军把她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中都举着火把不苟言笑。 这活似阎罗索命的画面惊的芸娘险些当场昏过去。 她不自觉抚上胸前银票,小心翼翼打量了众禁军满面肃容的脸,讪讪赔笑道,“不知小妇人犯了什么事,竟劳动诸位军爷?” 回应她的是死一样的沉默。 芸娘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十几柄钢刀霎时齐刷刷出鞘,大有她再进一步就当场格杀勿论的意思。 她吓得立即跌回地上,心跳如擂鼓,再也不敢擅动。 “大人,人在这里!” 远处有男人高声唤道。 因被一群人高马大的禁卫军挡住了视线,芸娘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 只听一阵杂乱无序的马蹄声响起,而后似乎有大批人马直奔她所在的方向。 这个周尧均怎么没出门被马车撞死!!! 芸娘气的直掉泪! 这个混蛋,她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凭什么扣押她! 居然还出动禁卫军找她? 她又不是犯人! 芸娘心里发狠,气的咬牙。 整齐划一错落有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芸娘后背抵着墙角无处可逃。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本围城一圈的禁卫军纷纷低头退后,让开一条道路。 她绝望的看向来人。 李燕归一身戎装,浑身煞气四溢,他脸色铁青胡子拉碴,淡漠的瞧了芸娘一眼,扬手森然道,“带走。” 芸娘人都傻了。 怎么会是李燕归? 她正欲扑上去服软求情,就被横在身前的数柄钢刀逼了回去。 “李公子,李公子!” 她高声呼喊,可惜李燕归走的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芸娘被一众禁卫军押着坐上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在瑞亲王府外停下。 她就像被羁押的囚犯般被人五花大绑,然后扔到了床上。 芸娘实在不想看见床这个物什,当即屁股着火一样从床上跳起来。 屋里暖融融的,冻了一晚上的芸娘总算觉得捡回一条命。 双手被缚在身后绑的死死的,没有挣脱的可能。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2节 双腿也被绑到了一起,芸娘只能连蹦带跳蹦到门边,用头砸门,“来人,来人。” 可她在寒风中被冻了一晚上,只砸了一下就觉得头晕眼花,险些往后一栽摔过去。 幸好她及时稳住身形才不至于后脑着地。 芸娘还欲用头砸门,只听“哐啷”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站在门后的芸娘毫无防备,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故作冷硬的李燕归此时再难做戏,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身形如闪电长腿一跨稳稳接住了她。 “公子。” 芸娘的眼泪说来就来,她泪眼婆娑望着李燕归,“公子,这些日子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刚刚胡子拉碴形容憔悴不堪的李燕归此刻容光焕发,恢复了初见时花枝招展翩翩少年模样。 “呵,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李燕归粗暴的推开她,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若真的舍不得我,当初为何要逃走?” 芸娘手脚被缚,冷不防被他推倒在地,胳膊肘重重磕在地上,顿时疼的她真情实感飙出两行心酸泪。 “我是太害怕了才走的,我当时求徐进才写休书,谁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写。还说我不守妇道要将我沉塘。我情急之下拿匕首刺了他一刀。” 芸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绞尽脑汁编理由,“后来公子走后,我越想越害怕,生怕被官府抓走,于是就连夜逃走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日日都在思念公子…”她越哭越伤心。 李燕归冷眼旁观,心中不知信了几分。 “夫君,我的胳膊好疼啊……”她红着眼眶求饶,“夫君你快看看,是不是我的胳膊摔断了。” 负手而立,下颚线崩的紧紧的李燕归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芸娘顺势倒在他身上,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夫君,幸好苍天有眼让我们重逢,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呵,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燕归狠狠捏住她下巴,一贯轻佻肆意的脸此刻满是失望和嘲讽,“能从周尧均手上神不知鬼不觉逃脱,又伪造身份谎话连篇逃离吕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皙如玉的下巴被他如此不留情面的对待,已是通红一片。 芸娘痛的红唇微张,柳眉微颤。 她泪雨涟涟,轻咬朱唇,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我若不想方设法逃走,焉能保住清白?” 此言一出,李燕归震惊万分的松开桎梏,犹疑不定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第56章 震怒 芸娘柔弱无依的闭眼流泪,“公子不必再问了。” “是吕府中有人对你无礼,还是……” 答案显而易见,芸娘是从周尧均府中逃走时误入吕府的。她只在吕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就混出去了。 是谁觊觎芸娘,不言而喻。 李燕归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漳州找你,他明明知道我对你有多看重……” 而且,也是周尧均给他传信儿,说找到了芸娘。 李燕归大喜过望,当即快马加鞭直奔幽州城。 谁知,他前脚兴冲冲抵达幽州,后脚周府下人就说芸娘不见了。 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李燕归震怒过后亲自审问周府众人,才从一婢女口中得知芸娘爬狗洞逃跑了。 他那时满心满眼都是芸娘踪迹,忽略了周府下人对芸娘的态度。 此时再想起周福府众人对芸娘的称呼,只觉浑身一震。 夫人? 周府的夫人? 周尧均的女人? 狗洞通往隔壁吕丞相的别院,李燕归虽出身不凡,却也不敢在吕丞相的府邸大张旗鼓搜查。 可他与吕府并无密切往来,怎好贸然率人登门找人? 就在李燕归焦头烂额之际,蒋珂想了个法子,“可请吕四小姐帮忙。” 吕四痴恋周尧均之事满国都高门大院之间人尽皆知。 李燕归只好派人去宫中请周尧均回来帮忙说服吕四。 回话的人却说贵妃娘娘留周公子赏花,周公子暂时脱不开身。 蒋珂略一思索道,“我们是男子,不好单独与吕四小姐见面。不若我请六妹从中说和,定让你今日得见佳人。” “多谢,”焦躁不安的李燕归耐不住性子,干脆不请自来直奔吕府宴席。 本以为有吕四出手,定能很快找到芸娘。孰料寻遍了府内,也没找到芸娘踪迹。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吕四赏银百两,立刻有人提供了疑似芸娘的线索。 连番查证下才确定那个自称梅花的丫鬟便是混入吕府的芸娘。 皇后早逝,如今后宫中贵妃一家独大。贵妃喜爱梨花举世皆知。 梨花巷便是贵妃亲自赐名。 梨花巷是贵妃省亲归家的必经之路,寻常百姓不得靠近。 芸娘孤身一人又无车马,想来也走不了多远。 李燕归调来几队禁卫军,连夜搜查,果真找到了芸娘。 可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此刻流泪告诉他,她居然是出于自保才从周尧均手上逃走! 作为自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不同于蒋珂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李燕归和周尧均两人臭味相投,秉性相近。 尤其于女色一事上,俩人都有些放浪形骸不加节制。 往日两人也曾共御一女,坦诚相待。 可是,芸娘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周尧均怎么敢对芸娘下手!! 芸娘一边哭一边偷窥李燕归神色,见他似是陷入了什么迷障,心里直打鼓。 是你兄弟觊觎你的女人,一切都是周尧均的错。 她是被迫的,她可不是自愿的。 可千万别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她只顾着打量李燕归,忘记了装哭。 谁知,原本低头沉默的李燕归陡然抬头,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芸娘。 四目相对之时,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让她打了个激灵。 芸娘被男人嗜血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往后退。 李燕归一把抓住她衣襟把她往床上拖,“他碰过你?” 芸娘吓得直发抖。 徐进才当初发现被戴绿帽子时,也没有李燕归如今的形状渗人。 她磕磕巴巴回答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是你勾引他的?” 李燕归眼神冰冷,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 少年再无以往风流倜傥俏公子模样,眼底带着疏离冷漠。 芸娘被他探究怀疑又森然的眼神看的心里直打鼓。 “就像当初勾引我一样?” 简直就是污蔑! 谁勾引他了!??? 芸娘气的破口大骂,“是那混蛋见色起意点了我穴道,谁勾引他了?他明知道我是你的女人,还对我动手动脚,可见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你不敢拿自己的兄弟出气,就拿我出气!真是个缩头乌龟!依我看,你还不如周尧均敢作敢当!” “闭嘴!” 李燕归几乎快被气疯了,他“唰”的撕开芸娘衣襟,“周尧均,我会亲自去问他。至于你……” 他如有实质的目光逡巡在女子身上,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五花大绑的芸娘像只即将被野兽吞吃入腹的可怜小鸡崽不停颤抖。她下唇已经被咬出血,带着哭腔委屈的控诉,“李燕归你这个缩头乌龟只会欺负女人,我看不起你。” “住口。” 枉她以前还认为李燕归有君子风度,更懂得怜香惜玉。 谁知,他与周尧均是一路货色,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泪水打湿了身下床褥,她小声啜泣。 “世子吩咐不得擅闯,还请周公子退后。” “滚开!” 门外吵吵嚷嚷,似乎有人要强闯。 而那个声音她认得,是周尧均。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3节 两个狗男人,都不得好死! 芸娘听到门外的动静,可怜巴巴高声唤道,“周公子救我。” 此言一出,李燕归瞬间僵在当场。 芸娘敏锐的察觉到背后有道视线,定定锁在自己身上。 李燕归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周身的温度霎时阴沉了几分。 他捏住芸娘双颊,逼她直视自己,声线也沾染了冰寒的怒意,“你在唤谁?” 女子哭的泪痕斑斑,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望着男人,不敢开口。 与此同时,脆弱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周尧均一眼看到芸娘满脸泪水,哭的可怜,登时脸色一变,挡住门口,斥退门外众人,“都滚下去。” 李燕归挑衅的看了周尧均一眼,不紧不慢将芸娘带进怀里,才悠悠开口,“都下去吧。” 周尧均火速关上门,舒了口气才道,“都是自家兄弟,李二你何必动怒?” 芸娘含泪望着周尧均,期期艾艾唤道,“周公子,救救我。” 第57章 兄弟如手足 面对芸娘的哀婉求救,周尧均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他收敛心神避开芸娘方向,“此事都是兄弟不对,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匹大宛的汗血宝马吗?我明日就命人送来,权当做给你的赔礼如何?” 大宛的汗血宝马是贡品,只有皇帝才有资格享用。 一匹成年汗血宝马说是千金难得也不为过。 当然,难得并非因为价高,而是有价无市。 幽州城里捧着银子想买汗血宝马的人多如牛毛,但拥有汗血宝马的家族却少之又少。 周尧均手里的那匹汗血宝马是亲姐姐周贵妃赐给他的。 国公夫人去世后,周贵妃这个姐姐当的尽心尽力,无论宫里添了什么宝贝,都要往周尧均那儿送套一模一样的。 对自家亲弟弟比对自己三个儿子都上心。 李燕归虽是王府世子,可他身份特殊,这两年又养在漳州,远没有周尧均这般家底丰厚。 听着两个男人像谈论货物买卖一样讨论自己,芸娘漠然置之,眼神虚无。 “哦,周兄所言非虚?”李燕归一副颇有兴致的派头。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既出口我绝不反悔。” 李燕归似笑非笑踱步到床侧,风度翩翩在芸娘身侧坐下,抚摸着女子滑腻绵软的肩头,轻笑出声,“汗血宝马虽好,我的芸娘却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这可真让我一时无法抉择啊。” 周尧均眼神闪烁数下,慷慨大方表示,“只是赔礼而已,我可没有旁的心思,李二你可别多想。” “啊!” 放在她肩上的手陡然用力,芸娘只觉肩膀似乎要被捏碎了,她一时没忍住痛呼出声。 两个畜牲! 她痛的潸然泪下,抽泣着小声哭泣。 若周尧均大喇喇要求和他一起同芸娘厮混,李燕归尚不至于如此生气。 可现在,周尧均在他面前处处赔笑脸,倒和他往常视女人如衣物的态度大相径庭。 看来,这些日子周尧均真的被芸娘迷住了。 李燕归胸中怒火翻涌,若换了旁人如此不要命的觊觎他的女人。 他一定剁了那人的玩意儿,让他这辈子后悔做人。 可对方是周尧均,让他这口火气上不去下不来,憋的他无处发泄。 李燕归找女人还讲究个你情我愿,郎情妾意,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周尧均则不然,他向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睡了就走从不为任何女人停留。 可是现在,他却处处赔小心,生怕自己迁怒芸娘。 呵呵,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浪荡成性铁石心肠的周尧均倒摇身一变成了个惜花之人。 “我自然不会多想。” 李燕归松开怀中芸娘,豁然起身,“一个女人罢了,实在不必为她破坏我们兄弟情谊。数月未见,今日得空,我与周兄不醉不归。” “正巧今日进宫时,姐姐赏了我两个婢女,生的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不如唤她们来唱个曲儿助兴。” “周兄可真是好福气,贵妃娘娘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并肩出门,活似相谈甚欢的好兄弟。 “王八蛋,混蛋!猪狗不如的东西!” 芸娘跳下床把屋里能上手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哪怕她就差把房子拆了,外面的护卫也没人进门查看一下。 她发泄够了才打开房门,径直往屋外走。 护卫们并未阻止,而是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她无头苍蝇般乱转了一刻钟才道,“这是哪里?” 护卫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只含糊着回道,“此处是瑞亲王府。” 瑞亲王府? 李燕归不是漳州人士,家里世代从商吗? 怎么又就成了瑞亲王府的人? “李燕归和瑞亲王府什么关系?” 众人不敢直乎世子名讳,恭敬道,“世子是王爷亲自请封的世子。” 各王府嫡长子自出生之日起就是府中公认的世子,但还需等到嫡长子成人加冠后才可正式请封。 可瑞亲王府情况不同,李燕归刚满三岁,瑞亲王就亲自上折子请封世子。皇帝欣然应允,李燕归三个字也正式记入了宗室名册。 不同于其他王府世子有名无实的世子之名,李燕归的世子之位是实打实过了皇帝宗室那关的。 芸娘一个乡野小民,哪里懂什么亲封不亲封的。她只听明白了亲王府,世子两个词。 原以为李燕归只是富商之子,就算勾搭了他惹不出什么大事。 大不了她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他一介商人能拿她怎么样? 孰料李燕归摇身一变竟成了什么亲王府的世子。 夜已深了。 芸娘漫无目的在府内走着,高墙大院,仆妇成群,入目皆是不停在各处巡逻的护卫。 她一个弱女子,若是想从这里逃出去,只怕难如登天。 芸娘越看越心惊,美眸低垂,“回去吧。” 这一晚,她睡的安稳极了,因为李燕归没有再回来。 芸娘胸口处的银票还好好的藏在肚兜里,这让她的心情没有那么糟糕。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她刚从床上坐起来,门口的丫鬟像有透视眼般立刻恭敬请安,“姨娘可起来了?我等奉命服侍姨娘。” 姨娘? 芸娘愣了一下,姨娘比周尧均府里不伦不类的夫人听着顺耳多了。 “进来。” 推门而入的三个婢女个个容貌秀丽,体态端正,看着就让人喜欢。 “奴婢书香,芳草,流云见过姨娘。” 芸娘“嗯”了一声,面无表情任她们伺候。 藕荷色轻纱软烟罗裙飘逸若仙,水润粉玉簪花挽起满头青丝。 她肌肤赛雪目若秋水,双目盈盈倾国倾城。 梳妆完毕,芸娘看了看镜中娇媚无双的女子勾唇浅笑,“摆膳吧。” 书香眉毛细长,语音轻柔,很有股小家碧玉的味道。她似乎地位比芳草和流云要高,其余两女皆看她眼色行事。 芸娘慢条斯理的任她们伺候。 谁知,她刚吃了两筷子,醉醺醺的李燕归被人搀扶着送了回来。 喝醉之人,不论清醒时是何等风姿,醉后都是一般无二的丑态。 李燕归脸色潮红,浑身酒气,大声嚷嚷着她的名字,“芸娘,芸娘!” 第58章 世子 正在为她布菜的书香手一抖,把虾仁水晶饺掉在了桌上。 芸娘不动如钟,丝毫不理会醉酒的李燕归,只自顾自用膳。 几个婢女有心去照顾世子爷,但芸娘没发话,她们皆不敢擅动。 芸娘将几人脸色看的分明,只做不知。待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用锦帕擦手,“我去园子里转转。” 说罢,自己率先抬脚出了房门。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4节 书香等人看着芸娘的背影目瞪口呆。 姨娘怎么这就走了? 世子爷还在床上呢? 姨娘怎么敢丢下醉酒的世子爷独自去园子赏花? “姐姐,世子怎么办?”流云都快急哭了。 书香咬牙道,“你在此处照顾世子爷,我和芳草陪姨娘赏花。” 毫无疑问,谁留在此处照顾世子爷,谁就会成为姨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流云虽然心里直打鼓,但是望着床上无人照顾,正在难受干呕的世子还是点头应下,“好。” 芸娘脚步极慢,很快等来了书香和芳草。 出乎书香意料的是,芸娘并没有对流云留下照顾世子爷的举动大发雷霆。 反而话锋一转道,“我初来乍到,为免得罪人,还需处处小心为妙。书香,麻烦你给我介绍下瑞亲王府的情况吧。” 这个姨娘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书香不敢多想,低头回道,“回禀姨娘,王爷住在春晖院,平日除了去练武堂马场校场外,不怎么去旁的地方。至于世子,奴婢也不甚清楚。” “府里没有女主人吗?” “王妃已去世多年。王爷后院有几个妾室,不过王爷甚少踏足后院,老姨娘们也甚少在人前露面。” 这偌大的王府居然只有两个主子? 芸娘有些不敢相信,“世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书香摇头,“没有。” 真是难以置信,吃糠咽菜的老百姓们还讲究多子多福呢。 堂堂亲王,居然只生了一个儿子。 况且李燕归既无兄弟姐妹,为何周尧均唤他李二? 芸娘无心赏花,一边琢磨着怎么避人耳目的逃出去,一边无意识的拽着手中的花骨朵。 “姨娘。” “姨娘。” 二女小声提醒,“姨娘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芸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应。 两个丫鬟不敢再提醒,只能肉疼的看着芸娘一下下把花骨朵都拽了下来。 转眼间,芸娘身前的几株花都变得光秃秃了无生机。 残花遍地。 真真让人扼腕叹息。 书香和芳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和欲言又止。 府中后花园占地足有五六十亩,为了让府中四季都有鲜花盛放。王妃在世时,特意在后花园中种下腊梅水仙等冬日盛放的品种。 除了在暖房里养着的名贵花卉可供主子们赏玩,后花园里的花圃,因从前是王妃亲自打理的,故而王爷和世子也时常来此赏花。 如今,刚结出花骨朵的腊梅和水仙眨眼间就只剩光秃秃的花枝,若是王爷和世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书香和芳草叫苦不迭的暗自发愁。 万幸芸娘拽着拽着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拿帕子擦了擦手突然问道,“世子爷昨夜宿在何处?” “回姨娘,世子昨夜一直与周公子对饮,直至清晨方散场。” 好一对一笑泯恩仇的好兄弟。 “周尧均不也是什么国公府的公子吗?为何他不是世子?” 二女对她竟敢直呼周公子其名而大为震惊,而后低眉顺目道,“安国公府世子为安国公嫡长子周其东,周公子是继室所出,故而不得请封世子。” “听闻宫中有位极受宠的贵妃娘娘?” “周贵妃是周公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看来这位周其东的世子之位坐的也不安稳。 周尧均虽是继室所出,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周贵妃在后宫又如日中天圣眷正浓。 若周尧均有争夺世子之位的野心,只怕周其东的世子之位坐不长久。 不过那都是大人物们需要操心的事了,她自身难保,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喝避子汤。 谁知听到她要喝避子汤的消息,书香诚惶诚恐表示,“此事还需世子决定,奴婢身份卑微,岂敢擅自做主?” 芸娘懒得和她们掰扯,转身往回走。 行,她现在就去找能当家做主的人。 孰料她怒气冲冲回去一看,李燕归仍然睡的跟死猪一样,没有醒来的迹象。 俏丫鬟流云正背对着众人跪在床前,拿帕子小心替醉气熏天的男人擦拭。 “倒是个忠仆。” 流云听到动静,猛然回头,这才发现居然是芸娘回来了。她惊恐的迅速松开李燕归的手,“扑通”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你们三个一起去,务必把世子爷伺候的舒舒服服。” 书香三人几乎把头埋到胸口,谁也不敢擅动。 芸娘见她们活像个鹌鹑,顿觉无趣至极,摆摆手,“出去吧。” 她的遭遇和这些婢女没关系,她拿这些婢女撒气,和用权势武力压人的李燕归周尧均又有何不同? 这个周尧均果真铁石心肠郎心似铁,昨日那般境况下,她表现的深情无悔楚楚可怜声声呼唤,他居然从头到尾无动于衷。 也是,看那两个畜牲交情甚笃,又岂会轻易为了她反目成仇? 床上醉酒男人难受的直哼哼,芸娘听的心烦意乱,黑着脸走过去准备给他两巴掌。 第59章 醉酒 岂料,她刚走到床侧,还没来得及扬手打下,就被醉醺醺的李燕归拽住手腕一把拖到床上。 芸娘没有防备,重重砸了上去。 李燕归吃痛闷哼一声,一手揽住她细腰,一手护住她额头防止她磕伤。 呵,醉的不省人事,还有力气睡女人? 芸娘被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熏的想吐,嫌弃不已的侧过头,“世子爷若有兴致,我唤流云进来。” 话音刚落,李燕归重重捏住她下巴,臭气熏天的嘴含住了她的唇。 一股酸臭味道直冲天灵盖,让她闻之欲呕。芸娘拼命挣扎,“滚开,放开我!臭死了。” 回应她的是男人含混不清的话语。 她听不真切,干脆放弃听懂,极力往外躲,“世子爷若不喜欢流云,可唤书香,芳草进来伺候。” 此言一出,醉醺醺的男人冷不丁放开她,李燕归双眼如炬脸色阴沉的吓死人,他死死盯住芸娘眼睛,冷笑连连,“怎么,给周尧均守身?” 这声音清晰明朗,哪儿有醉意? 芸娘心下一惊,第一反应是后怕。 幸好刚刚手脚慢,没有一巴掌呼在李燕归脸上。 否则,她今日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是你太臭,快把我熏死了。” 芸娘根本不惧他的黑脸,当即反唇相讥倒打一耙,“我凭什么给那姓周的守身,他是我的谁,你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的俏丫鬟居心不良,恨不得上床给你暖被窝,我这是给她腾地方呢。” 李燕归单手扣住芸娘两个手腕,“呵”了一声,“不是最好。” 真是莫名其妙,无论是他还是姓周的,她都恨不得退避三舍,此生再也不相见。 怎么到了李燕归嘴里,她却成了为周尧均守身? 芸娘懒得和他继续纠缠,没好气道,“我要喝避子汤。” 少年眉峰挺直,薄唇翕动。 他就那么定定望着芸娘,冷白的肤色染上几分酡红,轮廓分明的线条此刻似乎变得柔软了些,被酒意浸染的眼睛,竟显得有几分情意。 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芸娘闭上眼睛拒绝和他对视。 李燕归支起胳膊看她,“昨日是我盛怒之下丧失理智,并非存心折辱你。从前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是往后,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周尧均的名字,明白吗?” 以周尧均往日的名声和平日行事肆无忌惮的性子,芸娘能保住清白身等他归来已是不易。 他昨日实在不该怪她。 谁提他的名字了,还不是你一天天念叨着姓周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吃她的醋,还是吃周尧均的醋! 尽管在心里腹诽不止,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安抚好对她有所怀疑的李燕归。 芸娘做足了心里建设才辛苦挤出个哀婉无比的表情控诉道,“你昨日那般凶神恶煞,我以为你要杀了我。一时惊惧才头脑发昏才向周公子求救,绝非对他有情意,夫君可否原谅芸娘的过错?” 她小脸儿粉白,柳眉微蹙,红艳艳的小嘴微微上翘,倒真似个向夫君撒娇的小妻子。 李燕归最吃她撒娇卖乖这一套,当即软了心肠,柔情无限吻她发顶,“是我昨日吓到你了,对不起。” 芸娘把脸贴到他胸膛上轻轻蹭了蹭,“我不怪夫君,只是夫君毕竟还未娶妻,我一个妾室若贸然有孕,只怕不妥。我想喝避子汤,夫君应了我吧。” “都依你。”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5节 他就知道,芸娘心里是有他的。 否则不会看到流云献媚如此大发雷霆,也不会放心不下,折返回来欲亲自照顾他。 幸好芸娘主动往他这边踏了一步,否则……… 李燕归爱怜的梳理着她满头青丝,想来芸娘也是对他有情意的,只是一直不肯承认。如今见他身边有了别的献媚者,这才醋意大发,明了自己的心思。 想通此节,他也不再执着芸娘逃走之事,“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记得告知我,可不能再一走了之了。知道吗?” 瞧这温柔缱绻的劲儿,和昨日要打要杀暴跳如雷的模样可真是判若两人。 芸娘柔柔弱弱依偎在他怀里,“是我一时迷了心智乱了手脚,夫君莫怪我才好。” 如此善解人意又貌美体贴的芸娘,幸好没被其他人夺走。 别说一匹汗血宝马,就算是十匹汗血宝马也比不上他的芸娘。 “我怎么可能舍得怪你?”美人如玉,李燕归只觉和眼前女子比起来,其他女子都变得索然无味,平淡如水。 “对了,我已让徐进才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日后你与那姓徐的再无瓜葛。芸娘,以后你就我的了。” “是吗?”芸娘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进才不是宁死也不肯写和离书吗? 为什么又会在和离书上按手印? 他如今,是死是活? 李燕归看出她神思不属,捏住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一字一句道,“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芸娘长睫微颤,不安的点头,“我明白。”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李燕归轻柔的吻她发顶,“芸娘,相信我。” “我相信。”她言不由衷。 两人又说了会儿交心话,芸娘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撅着小嘴气哼哼,“你不能再闹我了,我们今晚分被而眠。” “分什么被?”李燕归眉眼带笑,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过来夫君抱着你。” 芸娘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看流云书香都对夫君极上心,我既身子不适,夫君大可舍了我去找她们。” “瞧瞧这醋劲儿,她们不过是些跑腿儿的小丫头,哪里及的上你半分?若你不喜欢她们,再换一批伺候的丫鬟便是了。” “当真?” 芸娘来了兴致,眼睛瞬间亮闪闪的,“我看那几个婢女对夫君都上心的很,夫君舍得吗?莫不是诓我的吧?” “几个小丫头而已,随你处置。”为博美人一笑,换掉几个婢女算得了什么。 李燕归张开双臂,“来夫君怀里。” 芸娘得了他的应承,心满意足的裹着被子往他那边慢吞吞挪动。 松软馨香的蚕丝被她紧紧裹在身上,行动不便的样子仿佛一只动作缓慢的乌龟。 此举成功逗乐了少年,他忍了又忍,最终“噗嗤”笑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有那么好笑吗? 芸娘黑了脸。 被子是她的保护伞,否则她要是光溜溜的对李燕归投怀送抱,这厮定然把持不住,又要对她动手动脚。 第60章 赠宝 李燕归这一笑就没完没了。 他笑了足有一刻钟才徐徐停下,“我的芸娘可真是个宝贝。” 芸娘裹着锦被只露出白白小脸儿,巴巴的望着他,“书香流云她们我都不喜欢,我想亲自挑选一批侍女,夫君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一切你做主便好。” 王爷的妾室深居浅出不理俗事。 李燕归未娶正妻也未纳妾,只几个外室安置在漳州。 作为李燕归第一个带回王府的女人,芸娘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有了李燕归首肯,第二日,管家就领了乌泱泱几十人让她挑选。 芸娘眼风一扫,专捡面貌普通或身材康健的挑。 她一口气挑了十几个丫鬟才罢手。 等她选好随身伺候的丫鬟,笑眯眯向李燕归讨赏时,李燕归强忍笑意,“芸娘果真好眼光,是该赏。” 这小性儿,挑的都是些模样不出挑,放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女子。看不出来,还是个醋坛子。 芸娘打蛇随棍上,白嫩嫩的小手当即伸到李燕归面前,“夫君赏我些什么?” 风流多情的少年佯装深沉想了一会,勾唇一笑,如清风朗月沁人心脾,“当初你我定情之日,我因匆忙出门忘记给你带礼物,你可怪我?” 什么定情之日? 她怎么不知道? 再说两人的定情信物不是那八百两银票吗? 芸娘娇笑着扑进李燕归怀里,“我不觉得委屈,能与夫君日日厮守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的芸娘如此懂事忍让,为夫又怎可伤了芸娘的心?” 给你几分好颜色你就开染坊! 她窝在李燕归怀里,一边用手在他胸膛画圈圈,一边被恶心的直翻白眼。 就在这时,一把镶嵌着绿宝石的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 芸娘眼明手快的接过,喜滋滋捧着嵌满宝石的钥匙,“是送我的吗?” 瞧这上面的宝石水润光泽个头又大,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可不能送你,”李燕归被她出其不意的话逗的轻笑连连,“这是我的私库钥匙,日后库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 哦,芸娘第一反应是有些失望。 这把钥匙上大大小小镶嵌了五六枚绿宝石,她还以为是做成钥匙模样的首饰,原来是把货真价实的钥匙。 不过再一想,堂堂亲王府世子的私库,随她取用,岂不是代表她发财了!!!! 见财眼开的芸娘立刻将钥匙收入袖中,抱着李燕归劲瘦的腰身一叠声感谢,“夫君对芸娘真好,此番深情厚谊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无需回报,只需芸娘日后安安分分待在我身边即可。”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会儿缠绵情话,李燕归似乎被捋顺了毛,跃跃欲试的拉她下床,“走,我现在带你去库房看看,喜欢什么只管拿。” 当着你的面拿,哪里有我自己随意取用自在? 芸娘腻在李燕归身上娇滴滴拒绝,“夫君,改日吧,我还疼着呢。” 温柔小意,知书达理,放荡大胆的女人李燕归都见识过,但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似芸娘这样处处合他心意。 他身份高贵,寻常女子在他面前,对他总是不自觉敬大于恋。 那些柔情似水和进退有度之间总是隐隐隔着疏离,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招致大祸临头。 芸娘则全然没有寻常女子那种隐藏在表面下的小心谨慎。 她会全心依赖的窝在他怀里撒娇,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也会疼的时候不耐烦的给他一脚,皱着眉毛嫌弃他动作鲁莽。 “都怪我…” 话刚出口,一个白嫩细腻的手捂住他嘴巴,“不准说。” “好,我不说。” 李燕归亲了亲她放在唇边的手,眼睛里盈满笑意,“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你若想出门的话,务必让护卫们陪同,知道吗?” 芸娘一双盈盈秋水的双眸定定望着他,眸中水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 “我之前说过的,会纳你进府做良妾,如今却委屈你连顶小轿都没有,你可怨我?” 她立刻摇头。 “放心,我会补你一袭嫁衣。”李燕归抬起她下巴吻了吻,“跟了我,定不让你再受委屈。” 海誓山盟犹在耳,物是人非情已空。 男人的誓言总是一个接一个,让人目不暇接又忍不住心生荡漾。 芸娘垂下眼眸,将眼中不安怀疑尽数掩去,“我相信夫君。” 李燕归果真说到做到,允她自由。 心不在焉的吃罢午膳,芸娘试探着表示要出门,护卫立刻躬身回道,“请唐姨娘稍候,我等即刻去通知统领。” 难不成她出门还需护卫统领亲自护送? 芸娘心中存疑,面上不动声色,“去吧。” 不过片刻,一身材魁梧壮硕的铁塔汉子身穿铠甲前来,他恭恭敬敬给芸娘行了一礼,“卑职杨天参见唐姨娘。” 这突如其来的行礼把芸娘吓了一大跳。 她只是个妾室,还是个没正经名分的妾室,如何受得他的大礼? 可是两人男女有别,她也不能贸然搀扶,只能受宠若惊道,“杨统领请快快起来,实在不必多礼。” 杨天听罢没有推辞,迅速起身,“我奉世子之命保护姨娘安危,日后但凭姨娘差遣。” 眼前的杨统领身高七尺膀大腰圆,这等威武雄壮的男子一看便知是上阵杀敌的好手。 如今竟屈膝于一个没有名分的妾室,可算得上是大材小用了。 芸娘收回逐渐飞远的思绪,含笑点头。 直到真的出了瑞亲王府大门,她仍有股不真切的感觉。 李燕归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她,还放心大胆任她出门?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6节 明明李燕归得知她被周尧均觊觎时怒不可遏,表情可怕的恨不得当场提刀砍人。 她本以为逃跑失败落到李燕归手里,他一定会狠狠折磨自己用以泄愤。 岂料,她这厢还没想出对策,李燕归居然就消了火气恢复如常,甚至毫无芥蒂的允她出门。 难道他不怕自己逃跑? 无论怎么看,此事都透露着诡异不寻常。 总不可能是李燕归真的爱上了她,所以对她处处容忍,不忍心责罚苛责她吧? 芸娘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真是疯了,好端端的又琢磨起什么爱不爱的,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第61章 两只小老鼠 新选的侍女们怯生生跟在她身边,杨天则率着十余人队伍紧随其后。 这场面好似芸娘是什么贵妇出街。 人只要经历过生死大事,其余事再摆在面前都会变成不值一提的小事。 芸娘也不例外,虽然她只是个升斗小民,一辈子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可她如今却能泰然自若的适应前呼后拥的生活,安然享受泼天富贵。 女子肌肤莹润白皙,曳地长裙勾勒出完美身形,头上琳琅珠翠贵不可言,明珠流苏,更显妩媚。 “小姐,万宝阁的店门口被堵住了。” “哦?” 吕芳菲掀开车帘朝外探去,正巧看到芸娘进门时的背影。 是谁这样大的排场? 那女子背影很是陌生,身后婢女也都是生面孔,想来应该不是幽州人士。 吕芳菲注意到女子身后跟着的杨天等护卫,暗道莫不是这几日回京复命的陇西王亲眷? 若真是陇西王的女眷,那她暂且避让也无妨。 想及此,吕芳菲吩咐婢女,“转道去雅容居。” 婢女虽一脸不解,还是照办了。 芸娘一掷千金给自己置办了两套点翠头面,临走时又随手给李燕归买了个玉扳指。 掌柜点头哈腰的赔着笑脸,表示务必会亲自把首饰送到瑞亲王府。 那感情好。 芸娘欣然应允,反正掌柜要去王府报账,这一趟也少不了。 买东西不花钱的滋味实在美妙,芸娘越逛心情越好,出了万宝阁带着人浩浩荡荡直奔雅容居。 雅容居不仅有珠宝首饰,更有与首饰配套的衣裙。 芸娘亮出瑞亲王府的名号,大手一挥选了三条流仙裙,雅容居的掌柜也笑容可掬的表示会亲自将衣裙送到王府。 今日少说也花了两千两,芸娘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大半。 她神清气爽的抖了抖肩膀,“打道回府。” 一行人立即启程。 吕芳菲看着那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略一沉吟,“跟上去。” 若那女子真的是陇西王的亲眷,她可要结交一番。 与此同时,另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抢先追了上去。 吕芳菲一眼看出第二辆马车和自己一样,也是奔着那疑似陇西王的女眷而去。 暗道陇西王手握朝廷五十万大军,连陛下都对他毕恭毕敬,怪不得人人趋之若鹜。 没想到今日这么巧,居然遇到了同道中人。身材纤细,眉眼寡淡的吕芳菲轻笑出声,“跟上。” 马车应声而出。 虽是后院女眷,吕芳菲却不沉溺于珠宝首饰,钗环华服。 她生母身份卑微,只是名婢子,在吕丞相后院中连个妾都算不上。 作为丞相府众多庶女中一个,吕芳菲生来不认命。为了和那些喜欢吟诗作赋无病呻吟的贵女们有共同语言,她下功夫钻研琴棋书画,诗词礼仪,即使她对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毫无兴趣。 她喜欢的是算账管家赚银子,可惜这项爱好说出去无疑是丢人现眼,让人耻笑。 经过她多年不懈的努力,吕四姑娘渐渐在贵女圈子里有了些名声。 就连一向不重视女儿的吕丞相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在外吕芳菲处心积虑营造自己豁达大度宅心仁厚的淑女形象,在内则想方设法讨好嫡母嫡兄。 她如此呕心沥血步步为营交好各大世家小姐,无外乎是想博个好名声,将来能一举嫁入高门。 周尧均是她看中的最合适的夫婿人选。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安国公府既已有世子周其东继承爵位,又岂能再容得下有贵妃姐姐撑腰的周尧均? 更别提排行第三的周尧均前面还有个嫡出的兄长。 无论是立嫡立长,安国公府的爵位都和周尧均没什么关系。 虽然安国公府如今处处以周其东两兄弟为尊,但周尧均有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外援,那就是后宫中地位最尊崇的周贵妃。 皇后早逝,宫中人人皆以周贵妃马首是瞻。 毕竟周贵妃不仅多年来,不仅宠冠后宫无人能掠其锋芒,更重要的是她为陛下诞下三位皇子。 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皆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是周贵妃所出。 要知道,当今圣上已年过四十,膝下总共才五个儿子。而周贵妃一人就生了三个儿子,盛宠可见一斑。 安国公尚在时,周尧均碍于世俗不得不屈居于周其东之下。 一旦老国公离世,狂妄不羁的周尧均势必不会继续留在安国公府仰人鼻息。 届时,无论是另立山头还是旁的出路,有周贵妃保驾护航,周尧均定不会落于人后。 只是,周尧均此人风流浪荡荤素不忌的名声在外,即使他家世不凡容貌出众,却并不是众多贵女的择婿人选。 这无疑给了吕芳菲极大的信心。 让她对周尧均的正妻之位跃跃欲试,垂涎欲滴。 “停!” 一直静静观察前车动静的吕芳菲不可置信的喝停马车。 前方马车拐过转角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那马夫分明是周尧均府上的人!绝对错不了!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至于这条路所通往的府邸她也清楚,是瑞亲王府。 芸娘施施然率领众人回府,浑然不知背后跟了两只小老鼠。 周尧均远远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漠然道,“回吧。” 一袭银丝流云纹靛蓝长袍的男子面如冠玉神情莫测,他的语气平淡至极,没有任何起伏波澜。 唯有那双手无力的垂下,显得有几分落寞。 马车“哒哒哒”掉头驶离现场。 吕芳菲透过车帘一角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那确确实实的周尧均惯用的马夫。 电光火石间,她灵光一闪,眨眼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女子压低声音命令道,“先别走,等前面那辆马车离开再说。” 而后她望着周尧均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婢女见自家小姐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似是陷入了什么沉思,不敢贸然打扰,安静的侍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第62章 飘雪 芸娘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李燕归的小金库一探究竟。 许是她这个升斗小民没甚见识,李燕归的私库和她想象中略有差异。 她本以为库房中塞满了金子银子,孰料里面都是些玉石珠宝古玩布匹衣物皮张。 芸娘大失所望。 库吏奉上数本册子道,“所有登记在册的东西都在库里,请唐姨娘过目。” 她兴致缺缺的接过册子,心不在焉翻了几页便合上了。 本着不能跑空的理念,芸娘打起精神道,“那边的紫色大氅是什么皮?瞧着倒好看。” “回姨娘,那是件紫貂皮大氅。因大氅的紫貂都是活剥皮,故此能保证貂皮上的神经不死。听说穿活剥皮紫貂大氅,不论白天夜晚,只要有生人靠近,每一根貂毛都会立起来。” 听起来还挺吓人,芸娘消了兴致,随手指了个白色狐裘,“就那件吧,拿来我看看。” 库吏恭恭敬敬为她奉上,“这是由三十六条雪狐皮制成,比起价值连城的紫貂皮也不遑多让,请姨娘过目。” 原来这些东西比金子银子还值钱! 芸娘兴致勃勃的披上,“的确非普通凡品。”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7节 说罢命随身婢女赏了库吏一粒碎银子,穿上名贵不凡的狐裘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身后十几个新进府的侍女初来乍到不敢出头,都噤若寒蝉的跟在芸娘身后。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今日总算占了李燕归些许便宜,芸娘心情颇佳的命人围炉煮茶,她则惬意的吃点心。 屋内地龙太热实在干燥,芸娘打开窗子让屋外透些凉意进来。 大雪静悄悄的飘然而至。 李燕归远远就瞧见窗子被打开,暗道芸娘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怕是不习惯北方的干燥气候。 他唇边带着浅浅笑意踏进门,“外头正下雪呢,芸娘可瞧见了?” 正忙着品茶吃糕点的芸娘闻听此言,立刻从雕花梨木藤椅上跳下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李燕归无视屋内一众婢女,凑上去吻了吻她唇瓣。 冰凉的触感让浑身暖融融的芸娘打了个哆嗦。 身体似乎还带着两人欢好时的记忆,李燕归甫一靠近她,芸娘立时有些心慌气短。 她双臂不自觉揽上男人脖颈,入手一片湿润。 芸娘这才发现李燕归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顺手为他拂掉落雪才娇羞无限的推开男人,“这么多人呢,不准闹我。快带我去看雪。” 活了十五年,她还从未见过雪呢! 李燕归对她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闻言果真配合的放开她,牵起芸娘的手来到廊下。 这场雪来的又急又凶,此时已雪落满地,整个天地似白衣铺就。 芸娘越看越欢喜,伸出玉白小手尝试接雪花。 谁知雪花一落到她手中就消散无踪。 试了几次皆是如此,芸娘不悦的撅起小嘴。 李燕归看的分明,伸手接了落雪递到她面前,“瞧瞧。” 他的手沉稳有力,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只是虎口处的厚茧和这双养尊处优的手有些突兀。 掌心里,几个透明的雪花静静依偎在一起。 芸娘尝试着亲自捏起查看,谁知她的手一碰到雪花,雪花又是眨眼间就消散成雪水了。 她皱着鼻子不满,“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李燕归被她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取悦,忍俊不禁道,“你一直待在屋里,掌心太热才会如此。” “是吗?” 芸娘双手捧住李燕归的手,果然被冷的一阵透心凉,她奇道,“你去了哪里,怎么冻的这么冰?” “没什么。”李燕归不愿多谈,抽掉自己的手,“你身子弱,别被我过了寒气。” 他既不愿说,芸娘也懒得追问。只仰着头,新奇不已的打量天空中簌簌而下的洁白雪花。 直看的脖子酸痛,她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眨着眼睛自言自语,“这场雪要下多久,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化了?” 难不成为了看雪,今夜打算彻夜不眠? 李燕归拥她入怀低低哄道,“芸娘放心,看天色,至少要下两日。” 真的假的? 芸娘对此表示怀疑,李燕归一个公子哥懂什么。 但她如今需得时时刻刻巴结李燕归才能捞好处,于是乖巧点头,“那我明日还要继续赏雪。” “这光秃秃的院子有什么可赏的。”李燕归亲昵的在她耳畔道,“明日我带卿卿去庄子里泡温泉赏雪景。” 芸娘整个人被一股清新的松香味笼罩,那是独属于李燕归的味道。 她揽住男人腰腹,把头放在男人胸前蹭了蹭表示同意。 大雪漫天飞舞,有零星雪花飘然落在芸娘发间,美人侧颜秀美,体态婀娜,婉约似水。 天地好似在此刻化为一体,正如他与芸娘在这寂静无声的雪地间两心缠绕不分彼此。 娘死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不记事。 故此李燕归根本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也对所谓的娘亲没有什么太多感情。 人人皆道瑞亲王是天下一等一的痴情儿郎,发妻死后不仅十几年未娶继室,甚至为了思念亡妻数年不近女色。 但李燕归知道,事实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感人肺腑。 父亲的确多年未娶继室,可后院那几房妾室却也会偶尔宠幸,绝非外人传言那般不近女色。 幽州城人尽皆知瑞亲王对亡妻一往情深,对独子宠爱有加,为此不惜破例在独子刚满三岁就慎而重之亲自去圣上面前请封世子。 可是这么多年来,父子两人独处的时候少之又少。 即使同在一个府邸,父子二人却像隔着天涯海角,若非必要,绝不会主动相见。 直到李燕归十三岁那年,父子二人的关系迎来了转折点。 两人之间的关系终于从原来的冷漠无视变成了势同水火。 “往日你如何胡闹我都不曾管束你,没想到竟纵的你越发猖狂,跪下!” 打了胜架的李燕归刚眉飞色舞的进府,就被手执长棍的瑞亲王拦下。 他彼时尚年幼,不敢多问,当即直挺挺跪了下去。 第63章 前尘往事 “堂堂王府世子居然和人当街斗殴,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 十三岁,正是桀骜不驯不肯低头的年纪。 李燕归被亲爹拦在门口,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跪在地上本就羞愤难当,闻言不服气的反驳,“是对方先出言不逊,我教训他何错之有?” “还敢顶嘴喊冤!” 瑞亲王挥舞手中长棍,一棍打在他背上,力道之大震得李燕归险些以头抢地颜面全失。 他勉强稳住身形,只觉屈辱又难堪。口中仍辩驳道,“我没错,那厮就是欠打。”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瑞亲王毫不留情又挥下一棍,李燕归再难支撑,吐出一口鲜血无力的栽倒在地。 “传我命令,世子房中伺候的下人一个不留,全都杖毙。” “不可!!!!” 李燕归挣扎着爬起来,不可置信的摇头,“求父王开恩,今日之事都是我一时冲动,和水生他们无关,求父王开恩…” “都是那群刁奴事事顺着你,才将你惯的如此无法无天,”瑞亲王面容冰冷,“若不以儆效尤,日后你还不翻了天去。” 他虽然身份高贵,可是娘亲早逝,爹爹对他不闻不问。 府中唯有自小服侍的小厮们对他照顾有加日夜相伴,他早已把水生当成自己的家人,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水生他们被人打死! “谁敢动手,日后我必百倍奉还。”孱弱无依的李燕归死死盯着父亲背后的长史。 长史不敢与世子爷对视,脚下一顿进退两难,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直到耳畔传来王爷满含怒气的责问,“还不速速去办,愣着干什么!”长史才忙不迭带着护卫直奔世子内院。 “大胆刁奴,给我回来!” 李燕归脚步踉跄,要去抓回执行命令的长史。 孰料,长棍又一次携着威势而来,李燕归口吐鲜血重重摔倒在地。 钻心之痛莫过于此,有温热的血液溅到眼皮上,眼前世界有些模糊的红。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打的站不起身。 而那个施暴者,则是自己的父王。 “爹…” 他喃喃自语,脑中一片混沌。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教训了一个口出不逊的异域之人,为何父王会一反常态对他大打出手? 还连累了水生他们… 不对,水生!! 长吏带着护卫们去杖毙水生了! 现在不是他伤心自惭的时候,水生还等着他救命… 李燕归抬袖随意擦掉眼角的血迹,郑重其事的踉踉跄跄站起来,复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砰砰砰”给亲爹瑞亲王磕了三个响头。 “都是孩儿行事鲁莽,和水生他们没关系,请父王饶他们一命。孩儿日后再也不敢放肆了。” “没用的废物!” 瑞亲王手执长棍,压的李燕归不得不再一次趴伏于地面。 身上仿佛有千斤重,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推开那根长棍。 冰冷的地砖让他有些涣散的精神重新聚集起来。 瑞亲王扔掉手中长棍,面无表情一步步朝他走来,李燕归无力的闭上双眼,拒绝和瑞亲王交流。 “没有号令他人的实力之前,最好不要张牙舞爪惹人发笑。”瑞亲王单膝跪地,理了理儿子带血的散乱鬓发,声音冷硬无情,“记住我的话,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妄图跪地乞求他人的怜悯,不如趁早自我了断。” 李燕归浑身一震,无法言语。 这件事彻底将父子两人本就稀薄的情分搅的一干二净。 自小服侍的下人们全都死于父亲之手,这让李燕归难以释怀愤而出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8节 亲自料理完水生的后事,他抛下瑞亲王府远走漳州,做起了一名富贵公子哥。 而那名引得瑞亲王父子反目的异域之人,则是鞑靼王子满都。 时隔多年,他早已把往事尘封于心,却不知为何今日竟会突然想起… 李燕归抱着芸娘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的芸娘,绝不会和水生一样被迫离他而去。 他一定会好好护住芸娘。 男人冷不防加大力道,芸娘苦不堪言,她不满的嘟囔,“夫君好痛啊。” “不怕,芸娘不怕。”李燕归着迷不已的捧住她的脸,含住她红唇舔舐亲吻。 芸娘气的牙痒痒,这厮怎么回事? 为什么非得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亲热? 她挣脱不开男人的怀抱,只好朝屋内挥挥手。 收到她指令的婢女如梦初醒,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低头退了出去。 李燕归越吻越情动,唇舌纠缠不休。 芸娘可不想和他在院里… 引导着他一步步返回屋内。 美人如玉,娇娇柔柔,莺声啼语。 李燕归下手狠厉不留情。。。 怎么跟匹饿狼一样? 芸娘叫苦不迭,为了尽快完事,搂着他脖子咿咿呀呀唤个不停。 这招效果显著。。。。。 芸娘见势不好,伸出软绵绵的小手在他身上画圈圈,“夫君威武,我真受不住了。” 瞧这满眼的坏主意都快溢出来了,还装纯良呢。 李燕归不满的拧了她腰间软肉一把,“下次不许再故意引诱我。” 下次还敢,芸娘哼哼唧唧就是不应承。 真是个要人命的小妖精。 亲热过后,两人交颈而眠。 翌日,芸娘只觉胸前闷闷的喘不上气,低头一看竟是李燕归那厮玩的不亦乐乎。 她一巴掌朝那颗脑袋拍去,而后换上一副柳眉微蹙的委屈模样。 李燕归抬头望去,只见小脸红扑扑的芸娘委屈巴巴的控诉,“夫君你怎的如此不庄重?” “夫妻敦伦阴阳调和,说什么庄重不庄重的岂不是大煞风景。”李燕归握住她玉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今日得空,我亲自来为芸娘梳妆。” 她美眸圆睁,“夫君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男人跃跃欲试的扶她下床,“今儿让你瞧瞧为夫的手艺。” 再好的手艺也是在旁的女子身上试出来的,居然还拿到她面前献宝! 也不知这厮脑子是不是不清醒? 芸娘心里嫌弃,面上受宠若惊的掩口惊呼,“夫君对我这么好,我万死不能报答。” 第64章 情意 “卿卿只需日日陪在我身边即可,切莫说什么报答。” 李燕归嘴角上扬,泛起轻轻浅笑。 芸娘后知后觉发现,眼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李燕归,近来和她独处时,时常面带笑意。 屋里干燥温暖,他松松垮垮披了个外袍,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和光泽白皙的肌肤。 不同于徐进才的文弱书生,李燕归自小习武身法利落,肩宽腿长力量感恰到好处。 李燕归似模似样的手拿眉笔为她画眉。 两人靠的太近,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脸上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描绘,芸娘不自觉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眉毛结束后是口脂。 艳丽的海棠花色口脂轻点在她唇上,随后李燕归略显干燥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我的口脂…”她下意识往后躲。 腰身却被只有力的大手向前一带,恰好与之唇舌相触。 她本以为李燕归兴起,要与她痴缠。 谁知他很快就放开她,志得意满的挑眉,“好了,去瞧瞧镜子。” 原来真的只是涂口脂。 芸娘面上羞红,不经意扫了眼光可鉴人的铜镜。 镜中女子眼含秋水,眉目如画,脸儿粉白羞涩,红唇水润。 她抚了抚有些发烫的面颊,垂下眼眸故作不满道,“你总是闹我,哼。” “好芸娘,你这话是冤枉我了,我今日可是真心实意为你上妆的。” 李燕归揽上她脖颈,直视镜中美人儿,调笑道,“我的芸娘天生丽质,只需上个口脂已是光彩照人美的令人炫目。” 芸娘抿唇一笑,含羞带怯风情无限,“就会说好听话哄我。” 说罢她再次打量镜中自己,暗道原来十五岁的自己长的是这般模样。 不施粉黛,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我见犹怜,真真是好看。 普通人家里用的都是模模糊糊的铜镜,无论看什么都看不真切。 芸娘以往对着水缸或河水顾影自怜时,能依稀看清自己长相。 她知道自己比周围人长的好看,但还是第一次清晰无比的直视自己的五官和神情。 如今她正值青春貌美,能勾的李燕归倾心相待也实属正常。 两人腻腻歪歪说了些情话又胡闹了会儿才收拾好衣装准备出发。 出门前,芸娘特意披上那身狐裘在李燕归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我的芸娘清丽绝伦,倾国倾城。” 她满意的扑进李燕归怀里,“都是夫君珍藏的宝贝,夫君不心疼吗?” “宝物赠佳人,给我的卿卿用,有何好心疼的。”李燕归点点她鼻子,“便是卿卿要我全部身家,我也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谁信谁是傻子。 “啊,”芸娘娇嗔一声推开李燕归,“噔噔噔”跑回梳妆台前,从红木匣子的隔层里取出玉扳指。 又迈着小碎步跑到男人面前献宝似的晃了晃,那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这是我特意给夫君选的。” “夫君试试合适吗,”说着她一脸认真将扳指套在李燕归指上。 “合适。”李燕归瞧了瞧那品相一般的扳指,只觉心头一颤,好似有什么东西盈满胸腔,让他鼻头有些酸涩。 这枚扳指,是生平第一次有女子送他礼物。 不同于周尧均隔三差五就能收到周贵妃的赏赐,李燕归从小到大的环境里都没有女性长辈对他温言软语抚慰。 漳州的几个外室都是秉持男主外女主内,以夫为天这种理念的女子。 她们对李燕归恭敬谨慎温柔体贴,把他视为一家之主依靠敬重。从不敢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惊扰他。 又哪里想得到,女子也可以送夫君礼物以表情谊呢? “夫君喜欢就好。” 这枚扳指可足足二十两银子呢。 李燕归收了礼物满心感动,屈膝将女子稳稳抱了起来。 芸娘猝不及防被他打横抱起,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男人眸色深深眉目柔和,“雪天湿滑,我抱你出门。” “嗯。”她依偎在李燕归宽阔的怀抱里,低低应了一句。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最后在一片梅园处停下。 白雪皑皑,大地银装素裹,此处梅花却傲然绽放幽香扑鼻煞是喜人。 “走吧。” 李燕归牵起她的手踏上厚厚的织锦祥云地毯。 这样贵重的地毯却从马车处一直铺到庄子里,一眼望不到头。 大雪彻夜不停,今早他们出门时,王府里里外外外却打扫的纤尘不染不见半分积雪。 为何王府里都不曾大费周章铺满地毯,一个小小庄子却敢如此铺张? 芸娘好奇之下问出心中猜想。 “这是我娘的陪嫁庄子,我娘死后,我就时常过来小住。”他语气怅然,“瑞亲王府远没有这处庄子让我喜欢。”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李燕归和自己亲爹的感情不好? 明明只有一个儿子,又早早为其请封了世子,按理说应该很疼爱这个儿子才对啊。 为何李燕归表现得对瑞亲王府没什么感情呢? 芸娘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我以后时常陪夫君来小住。” 李燕归对她的宠爱她都看在眼里,适时说些好听话也有助于两人感情的升温。 两人顺着廊下一直行至园林入口,只见院内青石板小径上也铺了地毯,芸娘奇道,“不是说此处有温泉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49节 “乖乖随我来便是。” 李燕归牵起她白嫩小手在前带路。 举目望去皆是粉粉白白的梅花,这幕天席地的,哪儿有温泉? 她一头雾水的被李燕归拉着走向梅林深处。 谁知她越走就越觉得热,一股扑面而来的暖热气息带着刺鼻气味让她本能拿帕子遮住鼻子。 “到了。” 李燕归侧开身子,芸娘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长约六尺的池子正腾腾往外冒着热气,池水白中泛黄,水气缭绕,热气弥漫在空气中。 在这寒冬腊月的时节,面对冒着热气的温泉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芸娘埋怨的瞪了李燕归一眼,“既带我前来,为何不设个屏风?” “要的就是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李燕归抚过她颈间,狐裘应声落地。 芸娘还来不及惊讶,男人足下轻点,揽住她腰身,两人齐刷刷落入温泉池。 第65章 隔墙 与此同时,梅林深处一身铠甲,猿臂蜂腰的男人脚步一顿,悄无声息越墙离去。 温热的池水让人非但不觉得冷,反而生出几分燥热。 两辈子加起来,芸娘也没有这么大胆过,如今冷静下来不免自觉失了体统。 她居然被李燕归哄着在这种地方…后悔羞愤涌上心头,芸娘掩面而泣。 “怎么了?”男人侧身瞧她神情。 芸娘泄愤似的不管不顾拍起池水,飞溅的温泉水溅了李燕归一脸。 她啜泣着自暴自弃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就是阴晴不定爱恼人!” 说罢不管不顾扶着池边大哭。 李燕归游到她身后,拉她胳膊尝试让她面对自己。 谁知芸娘犟脾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抬手超后胡乱挥了一巴掌。 幸好李燕归身手敏捷险险躲过,才没让巴掌落在脸上。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湿发紧贴着脸庞,几滴水珠从清晰明了的下颚线滑落,最终和肌肤融为一体。 面前女子哭的如小鹿般动人,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用蛮力把肌肤如雪的女子嵌入怀里,“我明白你在恼什么,你怕我以为你放浪不端庄,日后轻视你,是不是?” 芸娘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着实可怜可爱。 明明脸上写满了委屈,嫣红的小嘴却绷得像蚌壳,就是不肯开口诉说憋在心里的话。 “外人只知我是瑞亲王府世子,以为我既是家中独子,定然备受宠爱。” “难道不是吗?”芸娘疑惑的问。 李燕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轻开口,“说起来我和周尧均也算是难兄难弟,我两岁时娘亲就病逝了,爹和我又一向不亲近。我这个王府世子做的实在没甚滋味。所以年少时,我时常出去惹事生非,三天两头就要闹出些动静才能安分。” “周尧均比我好一些,他七岁时母亲才病逝,一年后安国公另娶继室。听说他那继母没少暗地里算计他。幸好他上头有个好姐姐处处护着。可到底当时两人只是半大孩子,他们姐弟俩也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我和周尧均,蒋珂从小就混在一起。但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旁的缘分,我和周尧均的情分比别人都深厚些。” 芸娘听的心里直犯嘀咕,好端端的和她说这些干嘛? 她不想听,谢谢。 李燕归不在意她的态度,一下下梳理着她的发丝,“即使我和他有多年情分,我也不想把你让给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芸娘。” 这是在干什么? 难不成是在向她剖白表明心迹? 总不能是在向她求爱吧? 这实在太荒谬,两人除了鱼水之欢,并无别的交流。 她甚至不知道李燕归年岁几何? 至于面前男人的秉性,她现在也不敢确定。 初见时,她以为李燕归是个到处拈花惹草的风流郎君。 再见时,李燕归对付李大和徐进才的手段让她胆寒惧怕,生出了退却之心。 此时此刻,他温柔缱绻的拥她入怀,向她讲述自己幼时的遭遇。 话语间更是隐隐向她表露爱意。 芸娘抬眸,恰与他眼神相撞。 她如受惊的小鹿迅速垂下眼睑,语气低落道,“我本就是红杏出墙的小妇人,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又岂会得到郎君敬重?如今,我更是放浪不堪的与郎君野外苟合。今日郎君喜欢我,自然看我千好万好。若有朝一日郎君厌弃了我,只怕会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折辱我。” 话未说完她已是带了哭腔,芸娘默默流泪,悲从中来。 这是她的心里话。 她虽对徐家深恶痛绝,但在清水镇时她是极有安全感的。不像如今,虽然极尽奢华挥金如土却总觉轻飘飘没个着落。 初到幽州那几个月,每日在布坊做工,住在窄小逼仄的小屋子里,她也乐在其中,从不担心什么。 可现在面对李燕归的宠爱有加,她陡然生出巨大的恐慌。 她怕,这来也快去也快的情意会转瞬即逝,让她难以承受。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隐隐对眼前男人生出莫名的期待和依恋。 明明当初他当着周尧均的面折辱自己时,她对李燕归深恶痛绝,恨不能手刃了他。 结果才过去多久,她居然开始沉溺在他日日夜夜的宠爱与欢愉中险些无法自拔… 怀中柔弱女子抱着他哭的梨花带雨,李燕归俯身抬起她下巴,果然见芸娘泪盈于睫,哭的鼻头通红。 “我从未觉得你不守妇道,”李燕归用指腹擦掉她眼角泪珠,凑近轻轻吻了吻那无助悲伤的双眸。 “你在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早已探听清楚。我知道你对徐进才已然没有了夫妻情分,也知道是你给徐周氏下毒。” 乍然被人捅破自己的秘密,芸娘神情一凛,难以置信的望向身侧男人。 “分明是我勾搭你在先,你只是顺水推舟从了我。”李燕归揽上她圆润肩头,“你当时定然也是艰难万分才迈出那一步,是不是?那晚没等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绝非那些水性杨花的浪荡女子。” 是她睡过头的那晚吗? 没想到会被李燕归这样误会,芸娘心里发虚,不敢回话。 “我与卿卿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只可恨相识太晚导致我的芸娘所嫁非人。我怜惜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因此轻视你?” “可我毕竟嫁过人…” “那又如何?”李燕归不喜她自怜自伤的模样,自嘲一笑,“我也并非什么君子。” 苍茫大地,银装素裹,入目皆是雪白一片。 一株株梅树屹立在风雪中,粉白相间的梅花肆意绽放,摇曳生姿。 芸娘与李燕归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懂她的不安,懂她的担忧,懂她的心结。 而她也借着哭闹说出了自己深藏心底的忧虑,她一直担心被李燕归看不起故而不敢托付真心。 可是,如今,李燕归清清楚楚告诉她,他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两人就这样在庄子里无忧无虑的住了下来。 白日,两人携手漫步梅林赏雪景堆雪人。晚上,则点燃了篝火,坐在一起取暖说些甜蜜之语。 芸娘只是个妙龄女子,很快沦陷在李燕归的柔情里,几乎生出了与之长相厮守的心思。 第66章 梦碎 经过梅园蜜里调油的二人世界后,芸娘对李燕归再不似往日的嫌弃提防,开始尝试放下戒心与之相处。 她敞开心扉认真观察李燕归后,方发觉他的确是个豁达宽容大度体贴的儿郎。 李燕归知她没有安全感,时常温言温语安抚她,又给了她大笔私房傍身,让芸娘时常会因为自己没有爱上他而羞愧。 不知是不是上一世的背叛太过痛彻心扉,芸娘对如今镜花水月般的美好总抱有不好的期待。 她怕在她面前完美无缺的李燕归会和上一世的徐进才一样,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给予她沉痛一击。 可能是她想多了。 李燕归贵为王府世子,世间有谁可以从他手中抢人?又有谁可以令他屈膝投降双手奉上自己的女人? “姨娘,有客求见。” 婢女的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芸娘心中奇怪,“是谁?” 王爷和后院的那些老姨娘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从无交集。 李燕归院里只她一个妾室。 若是外人拜见,也不会找到她这个姨娘这里,她在王府悠哉悠哉的生活了月余,还是第一次有人登门拜访。 实在奇怪。 “奴婢也不认得客人,是王爷院里的凌月姐姐带人过来的。” “是吗?”芸娘忙不迭从贵妃椅上起身,“快请进。” 婢女迈着小碎步去请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0节 芸娘匆忙之下在铜镜前照了照,很好,并无哪里不妥。 虽不知道为何王爷院里的人会突然登门,但毕竟是长辈跟前伺候的人,芸娘笑意盈盈出门迎人。 凌月已率着五名美貌女子抢先一步进门。 她规规矩矩给芸娘行了一礼方道,“唐姨娘有礼,我是王爷书房伺候的凌月。今日特奉王爷之命,将世子在漳州的几名妾室带回府里。因唐姨娘是最先进府的,余下几位姨娘还请唐姨娘代为安置。” “拜见姐姐。” 凌月身后的五位美貌女子齐齐屈膝行礼。 真论起身份,她们与芸娘都是没有名分的妾室,且她们皆比芸娘先进门。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向芸娘行礼。 可芸娘毕竟比她们先一步入王府,听说又极得世子宠爱,她们退一步奉芸娘为姐姐,也合情合理。 眼前五位如花美眷亭亭玉立,各有千秋,真是美不胜收。 芸娘捏紧手中帕子,勉强挤出个笑,“辛苦凌月姑娘跑这一趟,我会好好照顾各位妹妹。” “人既送到,奴婢就不多留了,王爷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凌月笑着告退。 “采莲,送送凌月姑娘。” 采莲会意,扶着凌月出门,往她手里塞了个银花生,压低声音道,“不知几位姨娘是何时到的,世子知不知晓此事?” 凌月收下银花生塞入袖中,瞧了瞧左右才道,“姨娘们是今日方到,还未来得及通知世子。” 采莲了然的点头,“多谢姐姐。” 满屋子伺候的婢女都是芸娘亲自挑选的,此刻主子明显心情不虞,下人们也都屏住呼吸不敢乱看。 采莲小跑着进门,芸娘附耳过去听了回话才慢悠悠在彩漆描金黄花梨木椅子坐下。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才有心情慢慢打量面前的五朵美人花。 呵,李燕归当真好艳福。 楚楚可怜,端庄有礼,小家碧玉,活泼娇俏,身段丰腴! 各种类型应有尽有,真是眼光毒辣的很! 没有外人在场,她也懒得再做戏。 芸娘“砰”的放下茶盏,眼不见心不烦的挥挥手,“把她们带下去随便安置了,没我的吩咐,不准她们四处乱跑。” 这是不准备让她们见世子爷了??? 其中娇俏可人的美貌女子性子直率,当即不满道,“咱们都是世子的妾室,你又并非正妻,凭什么不让我们见世子?今日我们姐妹对你以礼相待,你却如此跋扈容不得人,世子定不会喜你这副做派。” 其余四女偷觑了眼芸娘神色,见她不动如钟,连眉毛都没抬。 这才七嘴八舌的上前劝慰娇俏女子,“蓉妹妹先别急着恼,唐姐姐定然不是这样的心思。” “就是,咱们和唐姐姐一样都是漳州跟来的,日后说不得世子身边还会有新的姐妹。咱们几人该拧成一股绳才是。” “唐姐姐一看就非那等专宠跋扈之人,蓉妹妹慎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有话,明显是说给芸娘听的。 芸娘懒得搭理,不悦催促道,“还不送各位姨娘安置?愣着干什么!” 屋里一众婢女这才上前半强硬的拉走她们。 她越想越气,扬手摔了茶盏,温热的茶水浸湿了地毯。 虽然她早知道李燕归有别的女人,可是这些日子两人日夜相对缠绵悱恻,她不知不觉间已把两人当成了普通夫妻。 如今,那几个女人的出现,硬生生打碎了她的美梦。 她一个妾室,何德何能与李燕归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死后共眠那是正头夫妻才能做到的事。 她一个妾室,奢望太多无异于自寻死路。 还有十几日就要过年了,王府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彤彤的。 她本想着过了年就停了避子药……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芸娘抬脚出了房门,“备马,我要出府。” 何以解忧? 唯有花银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揽月居,这是前两日开业的新铺子,里面的首饰新奇有趣,样式新颖,很受闺阁小姐们追捧。 芸娘心情不好,也没什么兴致,心不在焉的挑选着面前的首饰。 “夫人肌肤如雪,腕如皓月,这红玛瑙手钏与夫人可谓是相得益彰。”清脆悦耳的女声闯入耳中。 芸娘抬头,只见一面容清秀,文弱素雅的女子正对她浅笑嫣然。 “我姓吕,名芳菲。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她一袭银纹绣百蝶曳地长裙外罩锦羽翠纹缎斗篷,梳着未出阁女子特有的垂鬟分肖髻,身后又跟着两名随侍的婢女。 很明显是哪家的贵女。 芸娘颔首欠身,“见过小姐,我夫家姓李。” 第67章 卿本佳人 “我与夫人一见如故,故此贸然上前打扰,还望夫人不要怪罪。”吕芳菲笑容恬淡温和,极有亲和力,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芸娘下意识退后一步。 她实在没想到会乍然与徐进才上一世的妻子碰上。 眼前女子,就是徐进才上一世卖妻求荣后娶的继室。 不过徐进才徐母和徐秀秀三人对外的一致口径是,徐进才一心科举,从未娶妻。 也不知上一世的吕小姐是否知道实情。 芸娘面对她不自在极了,福了福身就欲离开。 吕芳菲却亲昵的挽着她手往二楼雅间走,“听说今日揽月居又上了一批新货品,夫人陪我看看。” 对方热情的有些诡异,芸娘抽回自己的手,歉然道,“我想起家中还有琐事未处理,就不耽误吕小姐了。” 清秀佳人听了她的话,肉眼可见低落几分,她愁肠百结道,“李夫人切莫觉得我奇怪,实是我近日不懂事惹恼了家中嫂嫂。我是府中不起眼的庶女,好不容易才求了嫡母能出门一趟,想拿着攒了许久的私房给嫂嫂买个赔礼。只是我没甚见识,不知嫁了人的夫人们都喜欢什么首饰,所以才厚颜主动与夫人攀谈,还请夫人体谅。” 芸娘看她神色凄楚当下信了几分,暗道怪不得上一世她会下嫁徐进才,原来是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女。 面前女子清秀有礼,人畜无害,怎么看也不像坏人。 想起她上一世不仅给徐进才纳了许多美妾又无微不至伺候婆母。想来也是个和从前的她一样,一味信奉以夫为天的贤良淑德女子。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徐家几人皆是狼心狗肺之辈,虽然她魂魄消散前,徐家一团和气蒸蒸日上,可是日久见人心。 说不得上一世这女子和她下场差不多,也是被徐家利用完就一脚蹬开。 想及此,芸娘对她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在铺子里看看首饰而已,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更何况两人身后都跟着各自的婢女。 杨天也在揽月居外候着,若有异动,只需大喊一声便可唤来护卫们。 她放松警惕温婉笑笑,“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懂钗环首饰。” “我心里实在没底,生怕买错了又惹怒嫂嫂,夫人只需从旁给我指点一二即可。眼下时候不早了,我还需在申时三刻前赶回府里。” “如此匆忙吗?”芸娘也陡然生出一种迫切感,“那我们抓紧时间。” 吕芳菲挽起她手臂笑的羞涩,“多谢夫人体谅,我们去二楼雅间再看看。” 二楼雅间皆是名贵非凡的贵重首饰,掌柜一脸歉疚的表示丫鬟们不能跟随。 吕芳菲凝眉细细道,“我们都晓得,掌柜的你速速让开,我还赶着买了首饰回府呢。” 芸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堂堂揽月居,迎来送往的不知多少达官贵人高门贵女,自己若是在这里出事岂不是砸了揽月居的招牌? 遂收回自己莫名的不舒服,随着吕芳菲上了二楼。 就在雅间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带着奇异香味的帕子迎面而来。 芸娘躲避不及,被帕子盖在了脸上。 随即她的身体软软倒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却被门后之人眼明手快的揽住纤腰,带入怀中。 入手绵软无骨,幽香袭来,吐气如兰,果然不愧是他日思夜想的美人。 吕芳菲见他痴迷不已的抚摸芸娘的脸,什么也没说,转身合上了雅间大门。 大脑一片混沌。。。 好似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她的意识,让她沉溺在梦中无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芸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 她看了看穿戴整齐的自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是了,她不是陪吕小姐上楼买首饰吗? 吕小姐呢? 不对,她依稀记得开门时,有个帕子甩在她脸上,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芸娘环顾四周,雅间内暗香浮动清幽雅致空无一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1节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 这个吕小姐定然不是好人,她把自己诓骗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芸娘越想越慌,抬腿往外走。 她素手抚上胸口,想让急促跳动的心脏缓一下,岂料,入手觉得胸前绵软一片。 芸娘探进衣内,气的咬牙切齿,居然拿走了她的肚兜! 身体并无异常,芸娘对此很清楚。 她怒气冲冲下楼,狠狠瞪了随侍的婢女们一眼,“回府。” 采莲快跑数步上前搀扶她,“姨娘看中的首饰奴婢都装上马车了。” “滚开,不用你扶。”芸娘甩开她,自顾自上了马车。 采莲不敢答话,匆匆跟上。 杨天率着众人在前开路。 待马车缓缓启程,芸娘扬手给了采莲一巴掌,恨声道,“你是谁的人?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勾结外人来害我?” 采莲双膝跪地,“回夫人的话,奴婢的确是奉命进府服侍夫人的。” “奉谁的命?” “是不是周尧均?” 想来想去,除了这厮,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么无聊透顶的事情。 迷晕她,只为拿走她的贴身衣物。 她怒不可遏抬手又给了采莲一耳光,“你这背主的奴婢,赶紧滚去寻你的主人,我这留不下你这尊大佛。” 采莲不躲不避挨了两耳光,直挺挺跪地请罪道,“请恕奴婢不能从命,公子吩咐我需时时刻刻随侍在夫人身侧。” “滚,”芸娘气的身子发抖,“我不需要你伺候,更不需要周尧均的眼线!你若不肯走,回府后我定大刑伺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凭夫人处置。”采莲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能看出一丝倔强。 真是狗随主人,都是一样的我行我素,铁石心肠! 她本打算以后和李燕归好好过日子,谁知竟出了这种事! 万万没想到,她亲自挑选的婢女竟然是周尧均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只怕除了今日不翼而飞的肚兜,周尧均手里还握着不少她的贴身之物! 一旦他反咬自己一口,她该如何自证清明? 第68章 心动 “滚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 芸娘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婢女居然会是眼线,气的怒火中烧。 采莲二话不说,喝停马车,跳了下去。 芸娘掀开车帘催促马夫,“再快些。” 她虽未失身,却仍觉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立刻沐浴更衣。 马夫得令,一鞭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不止,四蹄翻飞。 她今日顾不得谨记妾室身份,吩咐众人抬来步辇,招摇过市进了府。 步辇在房门口停下,芸娘倒吸一口气正欲抬脚下辇,采莲一个健步冲上来扶住她臂膀。 芸娘将重心移到采莲身上,被她搀扶着进门。 “奴婢这就命人备汤浴。” 热水是时时刻刻备着的,只需主子一声令下,仆从们顷刻间就能呈上。 其实西苑有处专供主子们沐浴的汤池,只是李燕归喜欢与芸娘在浴桶共浴,所以汤池已荒废了许久。 芸娘身子不适也没耐心再走去汤池,径直脱衣在浴桶中清洗身子。 采莲作为她最喜欢的丫鬟,当仁不让随侍一旁伺候。 喝退其余婢女后,芸娘跨出浴桶在采莲面前转了一圈,“你看看我身上可有痕迹?” 女体莹白如玉,含苞待放,身姿曼妙晶莹剔透曲线玲珑完美无瑕。 采莲一个女子也看的红了脸,她认真端详过后坚定摇头,“奴婢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那就好。 芸娘总算放心。 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随手披了丝质宽袍就自顾自卧床歇下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推门而入坐在她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她秀发。 她心里一凛,精神清明了大半,当即起身与那人相望。 烛火映照下,李燕归眉眼温柔似水,正无言望着她浅笑。 芸娘鼻头一酸,扑进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乖乖今日怎么了?”男人享受着她依恋的姿态,调笑道,“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不成?” “芸娘莫怕,说出来为夫定给你出气。” 说出来只怕你不会要我了… 芸娘越想越伤心,无言的摇头。 李燕归本以为芸娘今日和往常一样,都是表面装哭实则撒娇。 谁知芸娘今日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完,不过片刻,他胸口的衣料都湿哒哒的。 “小乖乖怎么了?我瞧瞧。” 他抬起芸娘下巴查看她神情。 女子墨发如瀑,长长的倾泻下来,一双眸子似嗔似怨,唇边有触目惊心的点点血迹。 李燕归捧起她的脸,细细查看,心疼不已道,“怎么竟把唇咬破了?痛不痛?” 她避开李燕归视线,把头埋进他怀里,故意娇滴滴拧了他一把,“夫君对旁的妹妹们也都如此柔情似水吗?” 这醋吃的实在没道理。 自从遇到芸娘,他身边连只母猫都没出现过,旁的女子再也吸引不了他视线。 芸娘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只你一个。”李燕归把玩着她纤纤玉指不甚在意道。 “是吗?”她抽回手,冷着脸道,“今日五个妹妹可不是这般说的。” 李燕归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什么五个妹妹,我………” 话一出口,他才眉头一皱,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说的是蓉蓉她们?” 本就心绪不佳的芸娘见他还念着旁的女子,眼泪“刷”的肆意淌下,欲语泪先流,“正是夫君往日在漳州的红颜知已,只不知道是不是唤作蓉蓉。夫君且去看看吧。” ”我早就把她们都遣散了,说不得如今她们早就拿着遣散的银子重新嫁人了,我去哪里看?“ ”哼,妹妹们都对夫君情深不悔,非但没改嫁,反而都寻上门了呢。夫君自己去看看吧。“ 这都什么事! 几月前,他早已给了银子好生遣散了那几个外室。 今日她们怎会好端端的来碍芸娘的眼? 李燕归吻了吻她满是泪痕的脸,“莫哭,我刚出宫就回府见你了,还未见过旁人。你就算要给我安罪名,也该让我辩解一番。” 芸娘扭过脸不理他。 在他面前满身小心眼,一遇上旁的女子就丢盔弃甲只会哭。 若没他护着,可怎生是好? 李燕归豁然起身,招手唤道,“采莲,你来说,今日府里发生了何事?” 采莲清晰明了的道明了五女之事。 李燕归听罢一时难以置信,“你说,那几名女子是凌月奉父王之命送来的?” 父亲为何会掺合自己的后院之事? 这实在匪夷所思。 五名女子,其中有唤做蓉蓉的,定然是他当初在漳州的那几个外室。 原来她们竟被父王带到了府里,怪不得芸娘动怒。 这个小醋坛子,连流云书香这种婢女的醋都要吃,更别提蓉蓉她们几人了。 李燕归看了看哭的可怜的芸娘,冷声道,“王英,速去打发了那几名女子,往后无论谁再往院中塞人,都需到我面前过目。否则,一律原路送回去。” 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王英忙不迭跪下磕头,“谨遵世子爷吩咐。” 作为世子府院中的大总管,这么多年来因世子院中无主,王英一向把自己当成瑞亲王府的人。 今日经世子提点,他才惊觉自己正经主子是世子,而非王爷。 王英躬身退下,点了一列护卫去办差。 “几月前,在漳州时我已遣散了她们。”李燕归俯身吻了吻她红唇,“我实在不知为何她们会被父王带到府里。不过卿卿放心,我绝不会留她们在府里给你添堵。” 蓉蓉刁蛮任性下手狠辣,瑶儿心思活络,文茵擅长争宠之术…这几个女子,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似芸娘这样没有手段的小白菜,若和她们斗起来,早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怪不得都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这个新人只需使使小性子,五个貌美如花的旧人眨眼间就被李燕归毫不留情的撵出去。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2节 如今她是新人,自然得意万分。 可时日一久,新人也会变旧人…… 今日五女的下场不正是她的前车之鉴? 芸娘物伤其类,恹恹不乐。 李燕归却只以为她是呷醋了,搂着她哄了许久。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环抱住男人腰身不撒手,“还有几日便要过年了,等过了年,避子药便停了吧,我想给夫君生个孩子。” 第69章 离别之意 庶长子? 李燕归第一反应就是于礼不合。 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子贯来都是正室所出的嫡子。 芸娘虽极合他心意,但事关子嗣,还需慎重处之。 他久久没有言语,已是表明了态度。 是啊,她一个连正经名分都没有的妾室,如何配生下侯府世子的血脉? 芸娘环抱着他腰身的手慢慢松开,“是妾僭越了,请世子饶恕妾的妄言。” “再等等,芸娘。”李燕归是花丛老手,自是敏锐察觉到了芸娘的失望和心灰意冷。 他用力将女子重新按回怀中,抚摸着她发顶,安抚道,“再等等,我明日便请父王为我张罗婚事,等新妇进门有喜,你就可以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多么讽刺的安排… 可她和李燕归都明白,这是最正确的安排,也是唯一可行的安排。 原来这就是为人妾室吗? 不仅自己需要处处妥协,甚至自己的孩子在往后的人生里也需要处处妥协忍让。 她实在太愚蠢,即使重活一世,她依然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她可以受尽委屈,可是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陪着她受委屈。 芸娘心中下了决断,娇滴滴吻向李燕归,“夫君日后娶了正妻,可不能冷落我。” “我冷落谁也不会冷落我的卿卿。” 皮相上佳,温柔多情,出手阔绰,为这样的男子动心一点也不奇怪,芸娘暗暗对自己说。 一觉睡醒,屋内热的厉害,芸娘难耐的低咳两声。 李燕归从梦中惊醒,高声唤道,“来人。” 采莲采心推门而入,“请世子吩咐。” “奉茶。” 两名婢女手脚麻利的从炉子上取热水泡了壶茶呈上。 李燕归上身赤裸,露出肌肉清晰明了的线条,他接过茶盏吹凉了才递到芸娘唇边。 她就着男人的手喝了两口,“多谢夫君。” “是不是喉咙发干?可要吃些雪梨。昨日入宫圣上赏我两筐西域进贡的瓜果,我命人拿来给你尝尝。” 芸娘含笑点头。 不过片刻,婢女们鱼贯而入,各色瓜果切成薄薄一片摆出好看的花朵形状,林林总总有十几盘铺满了整张檀木桌子。 芸娘还从未见过这样多颜色鲜艳的瓜果,有些她甚至连见也没见过。 瞧着面前散发着甜香的各色果盘,她不由得一时欣喜,奇道,“我还未在冬日见过这么多瓜果呢。” 李燕归见她小脸粉嘟嘟的煞是可爱,人又娇憨纯真,越看越欢喜,“夫君亲自伺候我的卿卿。” 说罢,遣退众人,果真亲自伺候芸娘用水果。 芸娘抿唇浅笑,露出洁白贝齿,羞涩又风情。 直到日上三竿,李燕归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柔乡,“我今日就去和父亲商讨婚事,明日陪卿卿出府游玩。” “嗯。”芸娘温柔似水。“我真想时时刻刻和夫君在一起。” 女子眼神澄澈,一脸认真。 李燕归只觉一股难言的感动瞬间走遍四肢百骸,让他愣在当场,竟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女子眼眸如星辰闪动让人沉醉。 片刻后,他眉宇间满含柔情,轻轻抚上芸娘浓密乌黑的秀发,“我也想时时刻刻和芸娘在一起,等我回来。” 芸娘听话的松开双臂,一派乖巧伶俐的小妻子模样,“我等夫君的好消息。” 丝毫不知今日便是分别之日的李燕归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男人一走,芸娘迅速披衣下床。 她将匣子里的银票尽数贴身收好,又插了满头珠翠首饰,直到发间再也插不进簪子才罢手。 双手和脖子也不能闲着,芸娘把匣子里的各色玉镯金镯一股脑戴在腕上,又在脖子上挂了十几条项链才作罢。 确认身上再无可藏之处后才从柜子里挑了件颜色没那么显眼的月白冬装换上。 “采莲?” 忙活完一身装备后,她唤来采莲。 “奴婢在。” “去通知你家公子,说我今日要见他。” 采莲面色如常,“奴婢这就给公子传信。” 不过两刻钟,采莲就回来复命,“公子邀夫人在揽月居相见。” “好,你且先退下,我梳妆打扮一番就启程。” 芸娘将视线放在桌上那柄切蜜瓜的锋利小刀上。 临走前,她势必要出口恶气才罢休。 揽月居。 周尧均坐立不安的频频望向窗外。 这实在是种新奇有趣的体验。 他从不曾如此期待与一个女人见面。 更没有哪个女人能引得他数月思之若狂。 初见时,她被李燕归带进假山里幽会。 彼时,蒋珂与他正在洞中对弈,二人耳力敏锐听到李燕归的动静,当即闪身躲在了假山深处。 然后,就开始了,那在梦中引他数月不得安寝的女子娇嗔。 她并没有说什么淫词浪语,只是尾音带钩,软软糯糯的嗓音听的人心里猫抓般难受。 再见时,她如一阵风不管不顾扑进李二怀中,泪如雨下,哭的梨花带雨。 几乎每次和她相遇,她总能轻而易举勾起他的兴趣,让她有耳目一新之感。 这实在不寻常。 以往的男女欢爱只是受制于不安分的身体。 如今不安分的,好像是他那颗躁动的心。 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周尧均身形一动当即起身相迎。 芸娘裹在大大的狐裘下,一张素白小脸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向身形高大五官凌厉气度不凡的男人。 采莲采心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昨日是你?” 短短一句话还未说完,她大大的眼睛里已蓄满泪水。 委屈的直掉泪。 周尧均自认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但此刻面对她的泪水,他却立刻心生不忍。 “昨日是我一时冲动,”他欲上前替芸娘拭泪,又觉此举实在太冒昧,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 一时冲动? 谎话连篇! 分明是蓄谋已久! 芸娘用帕子擦去眼角泪珠,身子晃了晃一副伤心欲绝之态,“昨日之事,不准你告诉世子,否则我就…我就…” 她像个小可怜,磕磕巴巴半天,也没威胁出个结果,难堪的转身欲走。 第70章 约见 孰料却被周尧均猛的拉住手腕,“夫人休走。” 芸娘瞬间如受惊的小白兔惊呼出声,“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皓腕雪白入手绵软无骨。 周尧均生怕吓坏了她,当即放开大掌,“是我唐突了,实不相瞒,在下倾慕夫人已久,愿做夫人裙下臣。”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3节 这话听的芸娘莫名耳根发热。 周尧均面对她时一直都是强硬姿态,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自怜之语。 芸娘泪眼婆娑的偏过头,泫然欲泣,“自古痴情女子负心郎,你们男人没一个好的。你伙同吕小姐骗我,还…还拿了我的肚兜…如今说什么好听话我也不会信…” 这话中有怨气却无恨意,分明表示对他有情意。 周尧均不料有这种意外之喜,原本浅淡冷漠的眸子瞬间冰雪消融,漾出几分喜悦,“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知夫人如何才肯信我?” 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说的好似什么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男人果然个个都是做戏的高手。 芸娘柔柔弱弱道,“郎君丰神俊朗器气宇不凡,又岂会看中我一小妇人,定然是哄我的。似吕姑娘那般高门出身的女子才配与郎君相知。” 即便吕四在外人面前隐藏的再好,周尧均也一眼看透她与世无争下那颗汲汲营营的心。 他欣赏聪明的女人,却对她们敬谢不敏。 吕四那种聪明有野心拼命想往上爬的女子,一旦招惹,此生必定如附骨之蛆休想摆脱。 故此周尧均向来对她视而不见。 对于周围朋友对两人意有所指的揶揄也佯装不知从不接话。 妄想通过毁掉自己的名声嫁给他? 痴心妄想而已。 他与吕四从无私下来往,即使碰上了,也不过点头致意,向来无甚交集。 直到前段时间,吕四给他传信儿约他见面。他本欲直接回绝,谁知信纸上显眼的楷书,“芸娘”二字让他决定赴约。 二人见面的地点是周尧均定的,一处郊外的湖泊小船上。 “周公子何至于对我如此小心?” 一袭浅碧色对襟连衣裙显得吕芳菲清新淡雅。 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发间流苏轻轻晃动,增添了几分独属于闺阁女子的青涩。 两人私下见面本就于理不合,周尧均还像防贼似的防着她,居然把会面地点约在这种荒郊野外的湖泊小船上。 让一向自尊自傲不肯服输的吕芳菲觉得有些失颜面。 她手执暖玉色茶壶倒了一杯茶,亲自奉给面色不虞的男人,“公子请用茶。” 周尧均视而不见,眉目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吕姑娘有话请直言。” 吕四放下温热茶盏,淡淡的水汽让她寡淡面容添了丝柔和,“我生母虽身份卑微,但我毕竟是丞相之女。真论起家室,我自认可堪比周公子相配。” “再者,周公子与相府联姻,于贵妃娘娘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实在想不通周公子为何避我如蛇蝎。” “说完了吗?”周尧均眉目疏懒,面有不虞,起身就走,“是我今日来错了,就此别过。” “周公子且慢!” 吕芳菲情急之下扯住周尧均衣袖,而后红着脸迅速放手,“周公子请听我一言,我愿做周公子贤内助。日后一切以周公子马首是瞻,也可助公子得偿所愿不留遗憾。”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笑,“那位美人儿我远远瞧见过几次,实在是美貌绝伦我见犹怜。不说公子,我也喜欢的紧。” 自从芸娘被李燕归带走后,进出皆是大批人马随身护卫,让蠢蠢欲动的周尧均无从下手。 “实不相瞒,我属意小元街一处铺子许久了,只可惜手中银钱不丰。若公子肯慷慨解囊,我必然让公子一亲美人芳泽。” 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算麻烦。 周尧均重新落座,“待会儿我会让人为吕姑娘奉上谢银,此事我们银货两讫,吕姑娘意下如何?” 没关系,有用得上她的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只是个开始。 她会让周尧均明白,世间与他最匹配之人,除了她吕芳菲,再无他人。 “我从不看重女子的身份地位,只看女子是否合乎我的心意。” 周尧均直言不讳表明自己的态度。 芸娘咬着嫩白手指故作懵懂伤心,“倘若世子也如你一般想法就好了,可是世子说他要娶妻。我…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是主母将来容不下我,我该何去何从?” “卿卿跟了我吧,我定找个有容人之量的主母,让你安然度日。” “昨日的吕四姑娘你也见了,她只求权势地位,非普通女子般爱拈酸吃醋容不得人。卿卿跟了我,我保证日子过的比当家主母还肆意舒坦。” 原来吕姑娘竟早早和周尧均勾搭到了一起??? 那她后来为何会嫁给徐进才? 怪不得徐进才重生后性情大变,不仅不再顺着娘亲妹妹,反而开始对自己这个糟糠妻事事关心。 被家里人撺掇着休了发妻,结果娶进门的却是个未出阁就私下和周尧均定情的女子。 说不定上一世徐进才就做了绿毛龟,所以才幡然悔悟想吃自己这个回头草。 芸娘心中惊涛骇浪,眨了眨眼遮住眸中震惊之色,甩了甩帕子哼道,“我可不信世上竟会有主动将夫君让给别人的女子,定是郎君哄我的。” 说罢又迟疑着拧帕子,一副想信不敢信的模样,“那吕四小姐当真如你所说,是个能容忍人的?” 芸娘满脸写着怀疑,“我要听她亲口应承我。” “这有何难?”周尧均信心满满道,“我现在就请她来一趟。” 说罢唤来守着雅间大门的小厮去请人。 芸娘只以为要去丞相府请吕小姐,暗道至少还得和周尧均周旋一个时辰。 当即做出一副动怒的样子,用手指狠狠戳了他胸口几下,“郎君昨日好狠的心,那帕子甩的我脸颊现在还痛呢。不信你看看,是不是还红着呢…” 说着,鼓起粉嫩嫩的脸颊给男人看。 第71章 自投罗网 真是个会撒娇卖乖的。 周尧均忍俊不禁,俯身似模似样的端详芸娘俏脸片刻,赞同的点头,“的确伤了芸娘倾世容颜。” “我不依,我也要甩你脸上报仇不可。”芸娘作势要拿帕子打他。 只可惜她身量方到周尧均胸口,跳起来才勉强能把帕子甩到他脸上。 美人吐气如兰,又主动投怀送抱。 当他是柳下惠转世不成! 突然,正蹦跶着扮可爱的芸娘被人拦腰抱住。 她瞬间头皮发麻,无助的望着将她死死抱住的男人,“公子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也不知那吕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到。 她叫苦不迭,她好像坚持不了那么多时间。 昨日之事定然有她的手笔,堂堂大家小姐居然协同外男欺辱女子,也不知道是何家教! 她今日不仅要教训周尧均这个无耻之徒,还要教训吕小姐这个为虎作伥之辈。 周尧均声音带着喑哑,“不是你故意勾引我吗?” “谁勾引你了?”芸娘娇羞的反驳,“快放开我。” “那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来取我的衣物。”芸娘中气不足。 “哦?”周尧均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不知是什么衣物?” 真是无耻。 芸娘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拳,可惜她的力道不够看,周尧均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她在撒娇。 “好,我放开你。”周尧均逗猫似的哄道。 芸娘立刻抱着胳膊远离他,“你和昨日的吕小姐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吕四看中我姐姐的贵妃身份,所以想方设法想嫁给我罢了。” 啊? 居然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吗? 而是吕姑娘单方面相中了周尧均的家世地位? 周尧均和徐进才。 一个是国公府公子,家世显赫,背后还有贵妃姐姐罩着。 一个乡下小秀才,卖妻求荣被人赏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拖着个寡母妹妹。 孰高孰低,一眼分明。 吕姑娘本来的志向是嫁给周尧均,上一世却嫁给徐进才,其中落差不亚于从仙境坠入地狱。 仔细想来,吕姑娘也是个可怜的。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今日之行,可不是来拉家常的。 想及此,芸娘帕子一甩,抹泪哭道,“我可不信,定是你哄我的。你肯定更喜欢吕姑娘,所以昨日对我才那般粗鲁。那帕子甩的,我的脸现在还疼呢。” 明明知道是眼前女子故意胡搅蛮缠,周尧均却乐在其中,配合的笑着认错,“都怪我,不知夫人可能原谅我的过错?” “不能,”芸娘佯装生气的叉腰,“除非公子也在帕子上摸了香粉,让我把帕子也甩公子脸上,我才会罢休。” 她脸儿红扑扑,小嘴红艳艳,鲜活生动又吸引人。 周尧均鬼使神差下拿出指甲盖大小的精致盒子,“就是这个,是宫中妃嫔私下用的秘药,不会伤身子的。” 芸娘接过盒子,打开后举着在周尧均面前晃了晃,娇笑道,“这次换你来嗅。” 周尧均被她勾的神思不属,果然低头嗅了嗅,“没有芸娘的体香迷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4节 哪儿有什么体香,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些骗子,满口谎言,就会哄她! 芸娘主动送上香吻,“就会说甜言蜜语。” 周尧均有片刻失神,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被小女子压在了身下。 狐裘散落在地。 芸娘坐在他身上三两下解开他嵌着玉石的束封腰带。 这是从没有过的极致美妙感受。 不知是美色惑人,还是药效发作,周尧均觉得头脑有些昏沉。 只嗅了一下而已,以他的身体来说,不至于此啊…… 这时的他忘了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先别动…” 女子轻飘飘娇声命令,让本来准备翻身做主的周尧均奇异的乖乖照做。 第一次被女人压在身下,第一次有女人主动取悦她。 他不仅不反感,反而生出一丝期待。 直到冰凉的利刃刺破皮肉,周尧均才猛的从旖旎氛围中清醒。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只觉伤口处传来的刺痛险些让他无法呼吸。 芸娘一击即中,迅速拔出匕首还欲再刺,细白皓腕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 “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报复我?” 他眼中情欲尽消,转而换上一脸狠厉冷漠。 那只大手犹如铁钳般不可撼动,芸娘挣脱了数下都不得脱身。 她双眸迸射出强烈恨意,“呸”了一声骂道,“你这无耻之徒,快放开我!” 男人冷嗤一声,加重手上力道。 芸娘只觉手腕处一股剧痛传来,精致的匕首应声落地。 “美人真是能屈能伸啊,为了杀我居然能做出投怀送抱这种事。”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以为我自甘下贱来与你这畜牲媾和!” 既已事败,芸娘也懒得做戏,咬牙切齿骂道,“似你这种人,竟还妄想我会主动攀附,真是可笑!” “我畜牲?”周尧均怒极反笑,周身笼罩上一层让人窒息的低气压,“李二与我有何不同?为何你能接受他却不肯接受我!” “你浑身上下哪一点配与李燕归相提并论!”芸娘昂着下巴寸步不让,“你连他万分之一也比不上!” “还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男人嘴角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她。 “今日你的美人计用的不错,只可惜,那药对我没用,让你此番打错了算盘。” 明明胸口处在涓涓流血,周尧均却似没有五感般对伤口置之不理。 芸娘被他步步紧逼,只能步步后退,直到退至墙壁退无可退才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外强中干道,“技不如人我认输,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我有个秘密,世间无人知晓。”周尧均宽阔的身形笼罩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我从八岁起,凡入口的东西,贴身的衣物都被人下了各种秘药,幕后之人是想搞坏我的身体让我日后不能人道。可惜我异于常人,不仅没有被搞坏身子反而可……” 可什么? 芸娘被他勾起的好奇心,最后被周尧均用摆在面前的事实阐明一切。 又是熟悉的穴道被点。 这次不同的是,周尧均没有再念及与李燕归的兄弟情谊而选择罢手,反而眼都不眨的撕扯她身上的衣物。 银票随之洒了一地。 颈间腕间各式首饰眨眼间露于人前。 周尧均的视线从她身上堆积如山的首饰移到头上密密麻麻的发簪,又扫了眼地上散落的一沓一沓银票,“呵呵,”冷笑两声,“这是又准备逃之夭夭?” 第72章 农庄 “李二要娶妻,所以你准备拍屁股走人,临走前,还要捅我一刀才甘心?” 他慢条斯理的开始解芸娘颈间的玉佩,“是也不是?” 芸娘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厮这么不好对付,说什么她也不会自投罗网。 男人颇有兴致的耐心把她颈间挂着的十几枚链子尽皆除下,而后开始一个个褪掉她两个腕间的手钏手链。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滚出去!” 周尧均眼明手快扔出一枚玉佩砸到门上。 吕芳菲惊了一跳,立刻掩上房门,而后轻声开口,“不知周公子寻我所为何事?” “我愿娶你,只是你的陪嫁丫鬟需一同嫁过来。” 陪嫁丫鬟? 周尧均平时连她都懒得正眼瞧,又怎会看上她的丫鬟? 吕芳菲一头雾水,还待再问,只听门内传来男人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其他的事情不必多问,出嫁前一日,我会将她送去你府上。” 原来如此,她很快想明白个中缘由。 只怕娶她是假,将那唐芸娘趁机假作吕府婢女,好换个身份光明正大被他收入房中是真。 没想到周尧均愿意松口娶她,只是为了给只能当妾的外室女子铺路。 但那又怎样? 正妻名头可是实打实的,吕芳菲略一思索,“我明白周公子的意思,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这就退下了。”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等到回应,吕芳菲转身离去。 多年夙愿终于成真! 她终于得偿所愿,要嫁给最想嫁的人! 日后一旦周贵妃生下的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其中任意一位登上皇位,周尧均便是国舅! 她便是圣上的舅母! 当今太后的亲弟妹! 日后她的孩子也将荣华一世,尊贵不凡,再也不用像她一样受人白眼冷落讥笑! 丞相府嫡女两位,庶女却足有九个。 若非她早早对外流露出几分青睐周尧均的意思,父亲也欲留着她看能不能搭上周贵妃这条线,只怕早就被嫡母随意指给了哪个穷酸小官。 她生在花团锦簇贵不可言的丞相府,又怎肯自降身价,逼自己去适应那些柴米油盐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普通生活? 权势地位高高在上才是她该毕生追求的东西,什么美名美誉都是虚幻。 只有抓到手里的华服美饰环翠玛瑙以及人人艳羡的目光才配的上她。 她终于做到了! 吕芳菲平复了激动不已的心绪唤来婢女,“去准备些柴油柴火放在后院,一刻钟后,悄悄点燃。” 婢女领命去了。 采莲采心尽职尽责守在二楼拐角处,对她的举动听而不闻。 吕芳菲打量了二女一眼,“去通知你们公子,待会儿趁着火势带人离开。此处我会负责善后。” 这是她给周尧均的投名状。 她要向周尧均展示自己的办事能力,让他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二女对视一眼,颔首上楼。 一刻钟后,幽州城近来名声大噪的揽月居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店中浓烟滚滚,客人们四散奔逃。 杨天见势不对,当即率着护卫冲进去寻人。 奈何宾客们慌不择路往外涌,直把欲进门的杨天拦在门外寸步难行。 “走水了,走水了!” “哎呦,我的首饰!都不准跑,快去把台子里的金银首饰给我收好!”掌柜见小厮们无头苍蝇般乱跑,顿时急的跳脚。 小厮们忙着逃命,哪儿肯留下? 岂料却被掌柜揪着后脑勺“啪啪啪”打了几巴掌。 本就混乱的屋子里霎时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浓烟遮挡了视线,有人摔倒,而后摔倒之人又绊倒了其他人,场面一团乱。 杨天粗鲁的推开面前挡路的众人,掩住口鼻在大堂巡视一周,没有发现芸娘身影。 他心头生出大事不妙之感,一把拽过干嚎的掌柜,“瑞亲王府的姨娘在哪里?” 揽月居开业不满一月就被人放火烧店,掌柜杀人的心都有,哪儿还有心情管其他人死活? 只摇头摆手,“不知道。” “在你店里出了事,你说不知道!”杨天怒不可遏,单手拎起掌柜举至半空,而后重重摔下。 掌柜被摔的头晕目眩,满口鲜血,脑袋嗡嗡作响,半天爬不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瑞亲王府的姨娘在哪里。”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5节 掌柜看着颈间银光闪闪的钢刀,颤颤巍巍往后挪了挪,磕磕巴巴道,“好像…好像在二楼雅间…” “给我封锁大门,揽月居的掌柜小厮一个也不准离开此地。” 丢下这句话,杨天首当其冲,不管不顾直奔火势汹涌的二楼。 芸娘总算明白周尧均未出口的话是什么… 她被抱在怀中从二楼一跃而下。 周尧均活似背生双翼,抱着她这个大活人翻墙起跃如入无人之境,三两下把她晃得头晕。 直到五日后,周尧均终于放开她,穿戴整齐后神清气爽的理了理衣襟,“你先在此地住两日,我得空就来看你。” 芸娘嫌弃不已的拍掉他的手,“这种穷酸地方让我怎么住?” 此处是个偏僻的村庄,他们这几日就是在农庄里度过。 她皮肤娇嫩美色无双,又兼之青春正好,屈居陋室的确是委屈了。 周尧均温言安抚,“稍安勿躁,等过了这阵风头,我再把你接回府里。” “然后呢,让我不见天日?困于后院,成为你的禁脔?”芸娘毫不留情打断他温情脉脉的虚假面具,冷嗤道,“我所料不错,你连李燕归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又如何,你不知死活主动挑衅我,落在我手里,当然只能任我摆布。” 周尧均满腹柔情被她冷硬不屑的态度逼的尽数掩去。 芸娘扬手向他打去,可惜她软绵绵无甚威胁的一巴掌被男人轻而易举抓住。 “别闹腾了。” 芸娘越看他越厌恶,恨声道,“我就要闹,除非你放了我。” ”不可能!“男人毫不犹豫碾碎她的希望。 “你这混蛋!” 芸娘用力骂完,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坠痛,于是只能闭口歇息。 见她总算乖顺了些,周尧均安抚道,“既到了我手里就安心跟着我,我可不似李二那般好打发。” 看出来了。 芸娘厌恶的扭头不看他。 男人不理会她的拒绝,恶趣味的咬了她下巴一口,整整衣装转身离去。 第73章 泪痣 “夫人莫要咬着唇舌,”有轻柔女声响起,随后有人掰开她的嘴。 “夫人喝些水缓一缓。” 一杯温水入腹,芸娘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有人轻手轻脚的为她擦拭身上汗水。 芸娘抵不过身体本能,累极的她头一歪,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看着破旧的屋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迷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被周尧均带到了某处乡下。 喉咙发干不舒服,芸娘干咳两声,习惯性喊道,“采莲?” 话音刚落,立刻有穿着粗布麻衣的婢女推门而入,向她行了一礼才道,“夫人醒了?粥已熬好,夫人用些吧。” “哦,”她浑身无力,在婢女的搀扶下才坐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采月。” 采月? “你认识采莲和采心吗?” “认得,奴婢们皆是贵妃娘娘手下桂嬷嬷教导出来的。” 竟是宫里出来的,芸娘试探着道,“你也会武吗?” 采月生的白白净净,脸上有几个雀斑,看起来一团稚气,她恭恭敬敬道,“不敢说会功夫,奴婢们只是会些粗浅防身术。” 芸娘了然点头,并未再追问。 采月同采莲一样,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她伺候过芸娘用饭后安静退下。 看来她落入周尧均手里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他对自己势在必得,即使她不主动上门报复也逃不了他的魔爪。 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卧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 三日后,周尧均来了。 彼时芸娘正垫着枕头坐在窗前看风景,周尧均推门而入,愣在原地。 入目便是娇弱女子眼波流转望向窗外,修长脖颈纤细美好,仿若美玉无瑕令人心折。 她秀美鼻梁高挺小巧,红唇微微上翘魅惑难掩。 墨发披肩,脸儿煞白,冰肌玉骨,雪肤花貌,柳眉微蹙,一副春闺已识愁滋味的小妇人姿态。 也不知女娲娘娘是如何捏了这样一个可心儿人,处处合他心意,让他牵肠挂肚,彻夜难眠。 芸娘素面朝天,浑身上下光秃秃一件首饰也无。 枉费她离开李燕归身边时费尽心思带了那么多金银细软和银票,结果全便宜了周尧均这厮! 对于这个要钱又要色的恶狼,她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干脆对他视而不见,继续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枯树。 “别看了,你的尸身今日下葬,李燕归以后不会再找你了。”周尧均无视她的冷脸,泰然自若坐在床侧。 “你说什么?” 芸娘只觉自己听错了,世上怎会有如此荒谬无比的事? 她这个大活人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又哪里来的尸身下葬? “我还活着,哪里来的尸身下葬,你在说什么疯话!” “你没发现采心与你身形极为相似吗?” 恶狼从后面环抱住她,把下巴搁置在她肩头。 这个姿势实在亲昵暧昧,芸娘浑身不自在,往前躲了躲想逃脱他的控制。 而后,她又细细品味了周尧均的话,霎时浑身颤抖。 芸娘声音发寒,难以置信的转头直视男人,“你杀了采心?她不是你的人吗?” “不仅仅是采心和采莲,你那日选中的所有婢女皆是我的人。” 周尧均似乎觉得她震惊万分的表情很有趣,含笑描绘着她眉眼,“怎么这么呆?” 怪不得采心和采莲她们学规矩学的那么快,办事又那么爽利干脆。 原来……是带着使命来的。 “从一开始,你就没准备让那些侍女活着离开瑞亲王府,是吗?” “对,”周尧均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卷起她发梢放在指尖把玩,“你不必把她们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本来她们另有用处,是我临时起意将她们送到你身边。无论如何,她们都活不下来。” 芸娘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寒气,冻的她遍体鳞伤,她麻木的问,“你原本想做什么?” “那是我的秘密。” 周尧均抚摸她如绸缎般光滑细腻的肌肤,“卿卿只需知道,我离不得你就行了。” 芸娘直勾勾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实在不知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人命,无论在李燕归眼里,还是在周尧均眼里,好似都不值一提。 他们一念之间就可以摧毁别人的生活和性命。 眼泪悄然从眼角划过。 周尧均停下动作,轻柔的替她拭泪,“是不是痛?卿卿别哭,我轻些。” 直到日落西沉,周尧均才颇有兴致的替她挽起长发,一脸郑重的端详她眉眼,“美人儿哪里都好,只是若再添些风情就更妙了。” 相貌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如何能改? 芸娘嘲讽一笑,“公子看厌了,再换一个美人儿便是。” “我看夫人就很好,何必换人?” 周尧均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顺手点了她穴道,捧起芸娘的脸看了又看,终于挑挑眉,指着她眼下道,“就这里。” 在自说自话什么? 芸娘心里惊疑。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周尧均从扔在地上的一堆衣物中找到一枚细小竹筒。 而后从竹筒中捻出一枚寸长的银针。 芸娘看的心里直发毛,以为他要对自己用刑,柔柔弱弱哭求,“公子开恩,公子开恩…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我再也不敢了。” 原本气定神闲的周尧均被她一通求饶气的破功,“我怎会对你用刑?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反正不是好人。 芸娘身体动弹不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银针,“那公子拿这么长的银针做什么?” “为你点颗痣。” 男人拂上她颤抖不已的眼,“怕就闭上眼睛。” 芸娘忙不迭紧闭双眼。 左眼下一股刺痛传来,芸娘眼泪霎时盈满眼眶。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敷在刺痛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6节 痛感很快消散无踪,仿佛刚刚的一切皆是芸娘的幻觉。 “好了,睁开眼睛。” 一枚小小的铜镜放在眼前,芸娘微微侧脸看清了自己容貌。 左眼下一颗红色泪痣为她有些稚嫩的脸平添了几分魅惑和风情。 最可怕的是,那颗泪痣仿佛天生就长在她眼下,自然又贴合。 第74章 改名换姓 “芸娘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不如我为乖乖另取个名字如何?” “公子既已做了决定,又何须多此一举问我的意见?”芸娘嫌恶的避开他视线,“我何时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又冷又脏,我多留一刻都想吐。” “莫不是香儿怀了我的骨肉,所以才想孕吐?” 周尧均似笑非笑抚摸她小腹,“关于子嗣之事,我的想法和李二不同,什么庶子嫡子的我都不在意。只要是卿卿生的,我都喜欢。” “难不成我生旁人的孩子你也喜欢?”芸娘一把甩开他的手,“什么狗屁香儿,这个名字我拒绝。” 连个正经名姓都没有,香儿香儿,一听就知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女子。 哪怕采月采薇这种婢女的名字也有几分意境! 居然唤她香儿,活似她是青楼教坊里出来的风尘女子! 芸娘这段日子把自己所有冷脸厌恶的表情都给了周尧均。 可是这厮非但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而对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越加痴迷。无论她如何发脾气,他都照单全收并未动怒。 “卿卿不喜欢那便换一个,”男人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勾了勾她下巴,“绵儿如何?” “呵,我是你养的猫狗吗?绵儿香儿的哪里像个正经女子的名字!”芸娘气的火冒三丈,抬手向他打去。 看着娇娇弱弱,怎么这么爱动手打人? 周尧均无奈耸肩,不紧不慢握住她扇来的玉手,“卿卿的脾气是越发大了,不喜欢换一个便是,何须发火?” “依我看,公子唤狗儿也甚为贴合。”芸娘使劲想挣脱自己的手腕,无奈试了好几遍都逃不开狗男人的桎梏。 只能气喘吁吁作罢。 “只要芸娘喜欢,想怎么唤我都行。”周尧均猛的松开桎梏,芸娘一时重心不稳倒在床上。 她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我不想做你的妾,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都不重要,”周尧均的好心情丝毫未被影响,挑挑眉继续道,“我的婚期定在今年二月十八,届时你就可随吕四一起名正言顺嫁给我。” 芸娘声音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颤抖,“那不是只有一个多月了吗?” 难道她注定无路可逃,只能做妾? “是,只需再等两个月,我就可日日陪在卿卿身边。”身畔女子面容虽有些憔悴,却丝毫无损容貌,只是眉宇间的疲色让人有些心疼。 日日夜夜在一起? 实在太可怕了。 芸娘打了个哆嗦,“我怕自己撑不了两年,公子饶我一命吧。” 她这段日子被采补的面黄肌瘦无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来劲儿。 这种日子若是再来上几个月,只怕她就要一命呜呼英年早逝了。 周尧均只以为她在拐着弯奉承自己,强忍笑意,“怎么把自己说的这般可怜?” 芸娘紧皱眉头郁郁寡欢,她真的奉陪不起啊。 两人这么频繁,周尧均又不肯给她喝避子药。 说不定… 芸娘越想越烦躁,恨恨朝他胸口伤处捶了一拳,“我不改名字,而且我要喝避子药。” “名字是必须要改的,回头我仔细给你斟酌个好名字定让卿卿满意。”周尧均对她猫挠似的报复不甚在意。 “避子药并非我不愿给卿卿喝,而是我这实在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李燕归那都有。 这种高门大院侯门公子,怎么可能没有专门处理一夕欢愉的手段!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肯让步,不肯给她避子药罢了! 狗男人怎么不去死! 芸娘看见他就一肚子火气,干脆拉上被子盖住头脸,自顾自生闷气。 周尧均玩味一笑,伸手去扯她被子,芸娘死命拽住被子不松手。 两人拉拉扯扯数个来回都没有分出胜负。 男人眉眼间皆是淡淡笑意,故意高声道,“采月,收拾一下,我们今日就回府。” 话音未落,芸娘“腾”的坐起来,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我现在就去帮忙收拾。” 说着就要下床穿衣。 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细腰,“你一个主子只需坐着等人伺候便好,哪里需要你动手?” 比起和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一起坐在床上,她宁愿下地插秧。 这个姿势实在不妙。 芸娘立马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慌慌张张跑到床尾,与他遥遥相望,“公子快穿衣,别耽误了行程。” 周尧均果真听话的很,当即掀被下床,芸娘瞎了狗眼,立刻捂住眼睛。 她生平所见的所有无耻之人加起来没有周尧均无耻下流。 似是觉得逗弄够了可怜的芸娘,周尧均收拾妥当后终于大发善心乖乖关门离去。 给了芸娘足够的空间穿衣。 和周尧均在一起时总是没日没夜的,故此芸娘现在脑内一片混乱,根本不晓得今夕何夕。 路上有厚厚的积雪,马车行驶起来嘎吱嘎吱响。 不知是不是为了避人耳目,她们所乘坐的马车灰扑扑破旧不堪,不仅四处漏风甚至车内还湿哒哒的。 周尧均抢先一步上车,占据了车内那处干净干燥的位置,留给芸娘的只有湿淋淋的地方。 有寒风透过破烂的马车缝隙吹进来,让连日没下过床的芸娘打了个寒噤。 “到我怀里来。”周尧均似乎笃定她会主动投怀送抱,志得意满的张开双臂。 芸娘无视他热络态度,一屁股坐在了湿淋淋的位置上。 周尧均面无表情收回手。 芸娘抱着双臂抵御寒冷。 马车这一走好似没有尽头,听着嘎吱嘎吱有规律的声音,芸娘眼皮越来越沉重。 而后身子一歪,不省人事了。 迷蒙间,有个温热的东西一直贴在她的脸上。 她只觉身体变得异常沉重,好像有人在她头上放了千斤巨鼎让她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有又苦又涩的药灌进口中,芸娘一阵反胃,当即呕了出去。 随后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许多人跪地请罪,甚至还有“砰砰砰”磕头声。 “公子息怒,是奴婢伺候不周。” “奴婢马上再去熬一碗药。” 第75章 养病 她强撑着睁开眼,入目是周尧均满含心疼的脸。 真是晦气! 芸娘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头闭上眼,拒绝接受现实。 她如此不给脸面,让周尧均颜面扫地。 男人的磨牙声屋内众婢女听的分明,个个低头耸肩不敢大喘气。 “愣着干什么,伺候姑娘吃药。” 男人僵着脸把装死的芸娘从榻上拖起来抱在怀里。 芸娘懒得睁眼,嘴巴闭的紧紧的。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再死一次,可没人给你收尸。”他带着满满恶意的声音传进耳中。 芸娘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张口咬在他胸前的伤处。 “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人!” 对于这个多灾多难的伤口,周尧均早已放弃将养。 怀中女子活似个闹腾调皮的野猫,每次只要不顺心,就要拿他的伤口撒气。 结好的痂一次次被她故意撕裂,周尧均已然习惯。 这次也不例外,伤口处有殷殷的血液缓慢往外淌,很快浸湿了衣服。 芸娘毫无仪态的“呸呸呸”几下,吐掉口中鲜血,恶声恶气道,“都杵着干什么,还不上茶给我漱口!” 吓傻了的婢女慌里慌张给她倒茶,“请姑娘用茶。” 姑娘?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7节 芸娘心生疑窦,怀疑的扫视了一下身边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你搞什么鬼?我怎么变成了姑娘?” “你是吕家送来试婚的试婚丫头,将来要作为陪嫁丫鬟随着吕四一起嫁进安国公府。如今你无名无分,自然只能唤姑娘。等日后你家小姐进了门,下人们就可改口唤你姨娘了。” 真是疯子! 以为金蝉脱壳改名换姓就能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他就算再处心积虑为她更换新身份,可是只要这张脸不变,李燕归定能一眼认出她。 周尧均漫不经心重新把她按回怀里,“莫闹了,吃药的时辰不能耽搁。” 身体是自己的,她不敢大意。 当即乖乖喝了药。 周尧均摆摆手,屋内婢女见状都躬身退了下去。 “吃过药了,接下来该你履行试婚丫头的职责了。” 真是下流! 芸娘嘴里一阵苦味儿,身上乏力,不悦的冷笑两声,“你真能恶心人,滚!” “对着李二柔情似水,对着我就整日摆出一副死人脸?” 周尧均捏住她双颊逼迫她抬头,女子被迫高高昂起下巴。 “真是……有病!”她死命推拒着男人,可是周尧均却纹丝不动。 芸娘正浑身难受,又被他拉着亲热,烦躁的恨不得杀人。 她不管不顾的两个手胡乱一通抓挠。腿也不安分,蹬来蹬去扭来扭去。 让周尧均无可奈何。 “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周尧均突然开始低笑。而后直截了当放开了她。 这人难不成疯了? 芸娘心里直犯嘀咕。 “好,既然梦秋姑娘不愿意伺候未来夫君,我也不勉强,待你病好了再说。” “梦秋?是你给我取的新名字?” 芸娘满脸不耐烦的推着身边的男人,“别离我这么近。” “怎么,嫌弃我?”周尧均拧拧她气鼓鼓的笑脸,随后听话的离她远了些,“因我生辰在立秋日,特意给你取名梦秋,希望卿卿夜夜美梦中皆有我的身影,怎么样,喜欢吗。” 谁会喜欢天天做噩梦? 芸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罢了,总比绵儿和香儿像回事儿。 她无意和他辩驳,“这里眼生的很,不是梨花巷吗?” “这里是安国公府。”他语气飘忽,有种奇异的讽刺意味,“婚姻大事,还需高堂长辈为我操持。” “你不是说幼时起就有人给你下药,是谁?”芸娘疑道,“是你如今的嫡母?” 李燕归曾说周尧均七岁丧母,一年后安国公续弦。而周尧均曾言八岁起就有人给他下药,除了新入门的主母,她实在想不到谁人会出此下策。 “对,卿卿真是聪慧。”周尧均眼神冰冷,手下不自觉加重力道。 “嘶。” 她痛的一巴掌拍掉男人的手,“好痛。” 周尧均生平所见的所有女人,都没有眼前的女人奇怪。 她看似贪财,其实只要稍一接触就能知道她并非爱钱如命之人。 虽时常有几分小聪明但好似经常不够用。 明明倾心于李二,但被自己掳走强占后居然没有寻死觅活为李二守贞。 对自己这个毁掉她惬意生活的罪魁祸首,虽表现的嫌弃万分,却并没有刻骨仇恨之感。 实在处处和寻常女子不一样。 芸娘嫌弃不已的远离男人,暗道安国公夫人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想除掉当时还是孩子的周尧均和周贵妃。 结果忙活多年,两个孩子非但没死没残。反而一个入宫当了贵妃生下三个皇子,另一个还得屁颠屁颠亲自给他操办婚事。 想想都要呕死了吧? 一时不知道周尧均和他那位嫡母,到底谁更可怜。 芸娘养病养了五六日后终于神思清明,能正常进食下床了。 府里过年时的装扮还没撤下,到处喜气洋洋红彤彤的。 眼下泪痣为她纯真如花面容平添了几分魅惑。 周尧均越看越心喜,放下筷子凑上去吻她泪痣。 芸娘眼明手快覆上自己的眼,“能不能漱了口再亲我。” 正吃汤圆呢,黏黏糊糊的也不嫌恶心人。 “一个试婚丫头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周尧均勾唇一笑,“嗯?” 还演上瘾了? “公子除了陪女人胡闹,没有别的正经事做吗?” 徐进才好歹还需日日出门访友赴宴,李燕归也时常外出,怎的这个周尧均成日和她腻在一起,也不嫌烦。 “这是嫌我烦了?”他好整以暇的净面洗手后才悠悠道,“姐姐已经求陛下赏了个差事给我,成婚后我就可携家眷走马上任。” 芸娘心里一沉,攥紧手中筷子,“不知公子往何处任职?” “冀州刺史余海妄因贪墨败度大肆圈地被贬岭南,陛下特令我接任冀州刺史一职。” 啊? 芸娘直愣愣看着周尧均略显少年气的脸,“你?你才多大,居然做一州刺史?” 第76章 周贵妃 “古有甘罗十二为宰相,我如今十七,如何做不得一州刺史?” 刺史在前朝时,只负责监察境内官员上报天听。然而到了如今的大梁朝,刺史地位凌驾于知府太守之上,不仅可直接干预地方行政,甚至有调用军权的权利。 一方刺史说是本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芸娘一介草民,在她的认知里,刺史这样的朝廷大员至少应该至少为官二十载,满脸胡子威武不凡才能坐上刺史之位。 可眼前这个下巴光洁,虽矜贵傲气却一看便知是个毛头小子的公子哥儿居然能做一州刺史? 怪不得说书的先生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有个贵妃姐姐就是好。 还不到弱冠之年居然能官至三品! 芸娘震惊之下喃喃道,“你这样的人做官,岂不是戏文里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的贪官奸佞吗?” “你这张小嘴可真敢说,”周尧均含笑点了点她红唇,“这点卿卿可就错了。” “我非但不会做贪官,反而会竭尽全力做个好官。”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怅然若失道,“姐姐虽颇得盛宠,却也如烈火烹油需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几个皇子们都尚年幼,我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再行差踏错,给姐姐徒增烦忧。” 哦,还真让人感动。 芸娘面无表情。 “对了,下月初二,吕四会进宫觐见贵妃娘娘,届时你陪她走一趟。” “我不去!”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噌”一下跳起来,“要去你自己去。” “我当然也去。”周尧均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抗拒进宫,耐心安抚道,“是姐姐想见你一面,你无需做什么,只乖乖的莫要像在我面前发脾气就可。” “我一个连通房都不算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面见贵妃娘娘!”芸娘断然拒绝,“反正我不去。” 上辈子,被徐进才送给那人后,那人就三天两头入宫。若被他撞见自己,说不得周尧均也保不住她! “卿卿别使小性子,我姐姐特意叮嘱,让我带你进宫一趟。” 她真的不想去啊! 芸娘可怜兮兮的眨眼,“公子我真的不想去。” 可惜面对他的装可怜扮无辜,周尧均不为所动。 上次姐姐召他进宫时,满脸喜色恭喜他终于有了中意的女子,还说要把娘留下的首饰都送给他未过门的妻子。 吕四只是他拿来作摆设的正妻,怎配传承他娘亲的遗物? 周尧均委婉拒绝,“娘亲的首饰,姐姐留着便可,吕姑娘那边不必姐姐费心。” 弟弟与吕姑娘是下个月就要成亲的小夫妻。 可弟弟谈起未过门的妻子却毫无暖意,那声吕姑娘怎么听都觉得陌生疏离。 周沐容试探着问,“难道吕姑娘并非你倾心的妻子人选?” 周尧均笑笑没说话。 他这副样子很显然是有未尽之语。 周沐容屏退左右,将保养得宜的纤纤十指放在周尧均掌上,推心置腹道,“俗话说长姐如母,自从娘亲离世后,我就暗暗发誓要保你一世周全,让你事事顺心。婚姻是人生头等大事,你又岂可委屈自己?” “莫不是看上了哪家高门贵女,那人拒了你的情谊?你莫害羞,尽管和姐姐说,只要是你中意的女子,哪怕是当朝公主,姐姐也必让你如愿。” 瞧姐姐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去请皇上赐婚架势,周尧均无奈失笑,“姐姐莫急,吕姑娘是我心甘情愿娶的。只是我中意的并不是她,姐姐实在不必将娘亲的遗物转赠吕姑娘。” “姐姐在你眼里如此无能?竟还不让我的弟弟娶得心仪的闺阁小姐?”周沐容鲜艳的丹寇指甲微微颤抖,“我这贵妃当的还有什么趣!!” 万万没想到姐姐会如此动怒,周尧均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8节 周贵妃听罢一时难以置信,“你居然为了个旁人的小妾如此大动干戈?” “让姐姐见笑了,我实在喜爱她,只可惜她的身份见不得光,我只好为她改名换姓给她安排个新身份。” 对于弟弟的性子,周沐容也了解几分。 他心肠冷硬睚眦必报又兼之目下无尘,这样的弟弟居然会中意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 难不成那女子是褒姒妲己转世? 娘亲的遗物万万不能轻率的传给那样一个女子,还是暂放自己手里稳妥。 弟弟也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考量和思虑,她不能事事都横加干预。 周贵妃并未再提起娘亲遗物,温婉笑道,“都依你,改日带她来玉福宫给我瞧瞧。”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宜人。 芸娘在破房子里被冻出来了心理阴影,日日躲在房里不出门。 周尧均不肯给她吃避子药,她就欢好过后立刻沐浴,片刻也不敢耽误。 无论是李燕归还是周尧均,都不是她的良配。 他们身边太多美人儿太多诱惑,又是一样的生性凉薄。一旦日后对她没了兴致,孤身一人没有娘家撑腰的她该如何自处? 可她又万分不愿过苦日子,这实在是项难以两全之事。 最好的办法便是她嫁给某个略有家底的良善之辈,凭她的容貌定能引得夫君倾心以待,两人再生几个孩子。日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这样的人选,要去哪儿找呢? 是夜,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飘飘荡荡传来。 芸娘从梦中惊醒,吓得往周尧均怀里缩了缩,“公子,外面是什么动静?” 寂静无声的冬夜里,断断续续的哭声此彼起伏,伴随着寒风的呼嚎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别怕,只是有人在烧纸钱而已。” 祭祀? 还没出正月,怎会有人大半夜在深宅大院里祭祀? 平头百姓对此都忌讳的很,这些高门大户应该更忌讳吧? 她上一世当孤魂野鬼漂泊过一段时间,猛的夜半遇到烧纸祭奠这样的事,不免吓了一跳。 美人儿瑟瑟发抖身子颤栗,无异于最好的催情药。 周尧均翻身压上,“别怕,祭奠的只是个稚童而已。” 芸娘脑海中浮现出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孩童模样,摇摇头闭紧双目,“求公子别说了。” 第77章 正妻之位 “孟氏心思狠毒气量狭窄,独子早夭乃是她的报应。” 黄花梨木大床吱呀作响,男人的喘息中带着快意。 芸娘哪里还有时间担忧那些有的没的。。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周尧均近几年甚少在安国公府走动,他平日要么住在外面的宅子里,要么宿在酒肆之类的风月场所。 周贵妃自十四岁入宫就盛宠不衰,仅仅六年就诞下三位皇子。安国公府也一跃成为整个幽州城最引人注目的家族。 有不明真相的跟风者纷纷上门攀关系,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倒了不大不小的霉。 后来他们多番打听下,才恍然大悟自己送错了礼。原来现今的安国公府夫人与周贵妃并不和睦。 他们捧着万贯家财去攀安国公夫人的关系,可不就是表明要和周贵妃对着干吗? 这可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众人不敢再急吼吼的凑到安国公府表忠心,仔细找人打听好消息后才弄明白安国公府的复杂关系网。 安国公共娶了三位嫡妻。 发妻生下两子一女后亡故。 第二位续弦,也就是生下周贵妃和周尧均的那位国公夫人,没几年也病故了。 后来,安国公又娶了第三位妻子孟氏,也就是如今的安国公夫人。 孟氏嫁过来次年就生下一位小少爷,只可惜那孩童五岁时突发疟疾离世。 此后,孟氏再也未能诞下子嗣。 众人弄明白了安国公府的关系网,自是明白他们该拜的山头是周尧均,而不是什么安国公府世子和孟氏。 当今圣上对外戚宗室严防死守,不仅不允许瑞亲王领兵回封地,对各大开国勋贵之家的爵位也是一降再降。 比如曾经的伯爵府闵家,因屡遭圣上贬谪,如今已成了一家子平民百姓。 为了与勋贵世家们抗衡,圣上大力提拔出身不显的武将。曹蛟趁势崭露头角,从原本小小并州镇抚史一步步成长为令朝野上下侧目的陇西王。 圣上苦心遏制宗室亲贵执掌军权,却养虎为患喂出曹蛟这个心腹大患,不知是否心生悔意? 尽管满朝文武都对收拢了西北五十万兵力的曹蛟颇有微词,但不满的折子一个也没有。 毕竟曹蛟真刀真枪地打服了鞑靼人,大梁朝建国两百年来也首次受到了鞑靼人的来朝供奉和割地赔款。 陇西王虽然功高盖主手握重兵,可他年过三十仍膝下无子,对圣上又毕恭毕敬从无僭越,目前还看不出有反心。 百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天下太平。 寻常百姓只知陇西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哪里会想到他一个臣子谋反呢? 是以,除了圣上对曹蛟全力安抚予取予求外,寻常官吏仍旧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削尖了脑袋想往周尧均身边凑。 暖阳透过窗子照进来。 芸娘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她时常懒得上妆,素着一张小脸显得娇俏可人。每次他细细抚摸下去,只会摸到温香软玉满手滑腻馨香,而不会摸到一手厚厚的脂粉。 兴起之时,汗水打湿鬓发,她娇吟啼哦,绮丽无双的脸生动诱人,引得他越发心痒。 沉睡中的芸娘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脸上捣乱,不耐烦的伸手去拂。 口中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听不清的话。 脸蛋气鼓鼓的别提多可爱了。 周尧均看的心痒不已,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她娇嫩脸颊。 任谁被这样打扰都很难不醒,芸娘也不例外。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狠狠瞪了周尧均一眼,翻身继续补眠。 有危险的东西贴近她。 芸娘霎时被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我饿了,要用膳。” 她这几日病了没什么胃口,所以一直也没有好好用饭,周尧均闻听此言当即放她一马,亲自伺候她穿衣后才亲亲她泪痣,“我这就命人传膳。” 两人默默无言用了早膳,周尧均把玩着她葱白小手,“这几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车马都难以通行。你先在府里逛一逛,等成婚后我们离开幽州,你就可随意出门了。” 周尧均自认对她颇多宠爱容忍,跟着他与跟着李二无甚分别。 唯一委屈她的便是,她暂时不能自由在外行走。 为此,他特意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就是为了尽快带她离开,允她自由。 芸娘低低“嗯”了一声。 她父母早逝,世间除了自己,再也无人真心待她。 所以她更要好好保重身体,自己照顾好自己。 人生百年,她才将将十六岁,还有大好的时光等着她。 她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轻易割舍掉自己的性命。 被困囚笼又如何,只要她耐心等待机会,早晚会冲出囚笼,飞向自由。 “李二能给你的,我全部都能给你,甚至他不能给你的子嗣和名分,我也可以给你。” 周尧均托起她放在自己腿上,抬起她下巴让她与自己四目相对,“等你诞下子嗣,我会设法将你扶正。” 芸娘瞳孔猛的睁大,翕动着红唇半天不敢接话,良久后她才震惊无比道,“周尧均,你疯了?” “是哄我的,不可能的,对吧?”她睫羽轻颤,眼皮不安的抖动着。 “我周尧均生平从不信口开河。” 他的吻轻轻落在芸娘眼眸上,“你从李二身边逃走,不就是不愿做小妾吗?我可以给你正妻之位,”温热的气息慢慢下移,而后和芸娘鼻对鼻,口对口。 “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芸娘震惊之下忘了反应。 唇舌暧昧的声响让两人都有些脸红心跳。 她如坠梦中,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上天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李燕归表现的对她情深义重非她不可,一谈到子嗣却避而不答不愿多说。 她本以为周尧均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只是贪恋她的身体和欢愉。岂料他竟一眼看破自己的心思,竟然还言之凿凿说要娶她为正妻! 周尧均的正妻,她从没想过的一条路。 第78章 柳氏 “瞧你吓的,不是想当正妻吗?怎么我真松口了,你反倒惊大于喜?”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59节 芸娘慌乱无措的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我们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你家里人怎么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这你就不用担忧了,此事我会安排。只是委屈你先做几年妾室,我必定遂了你的心愿。”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带着某种神奇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莫名慌乱的芸娘也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她现在担忧太多也是枉然。 无凭无据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只是虚无缥缈的口头保证,难保他以后不会变心,将往日誓言尽数抹除。 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过呢? 就像她,如今不也乖顺的依偎在周尧均怀里吗? 至于李燕归,他如今只怕也是美人在怀逍遥自在吧。 “无论往后如何,此时此地,公子的一番心意芸娘都记在心里,”她握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铭感五内,牢记于怀。” 她表情认真虔诚,语气轻柔婉约,周尧均只觉芸娘一通话语如春风拂面让他通体舒适。 “我心恰如卿卿此刻之心。” 两人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既然无力反抗,不如顺其自然。 自此之后,两人相处也有了丝郎情妾意的味道。 时间倏然而过,很快就到了周尧均携未婚妻子入宫的日子。 芸娘抱着他的腰撒娇,“我真的害怕,我不敢进宫,公子饶我一次。” “有我陪着你,有什么可怕的?”周尧均心安理得惬意无比的享受着她的哀婉求饶。 “我不管,我就是不去。”她破罐子破摔的扭过身生闷气。 李燕归和周尧均皆是少年郎,虽因美色而对她起了心思,又使出手段困她不得脱身。 但两人毕竟年岁尚幼,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和心计。 郎才女貌卿卿我我相处久了,对她都是宠溺有加疼惜不已。 无论是她撒娇痴缠,蛮不讲理,还是故意摆脸色,两人都一笑置之,从没放在心上。 可是那个人不一样。 他是真正视女人如玩物的上位者。 更是半分不会理会芸娘的拒绝和态度。 想起上一世被诊出有孕时,那人仍不加节制每天享用她。 最终导致她小产。 芸娘就从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即使她刚刚经历小产,那人仍旧没有罢手,照样每日把她压在身下享乐。 她就像一个器物,在他眼中无悲无喜,存在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兽欲。 小产,自尽,都不能阻止他享用自己新收上来的美人儿。 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她平日连想都不敢想到那张脸。 又怎敢主动跑到宫里露面呢? “好,我的乖乖不想去,那就不去。”周尧均吻吻她发顶,“等我回来。” “嗯。” 送走周尧均后,芸娘开始心不在焉的绣帕子。 上一世被送给那人后,她惶惶不可终日,只想自尽一死了之。 她拒绝接受自己被旁的男人玷污清白的事实。 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来往,整日想方设法寻死。 所以,直到她死,她也不知道那人的真正身份,甚至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可是那张脸,她哪怕化成灰也记得一清二楚。 下人们都唤他王爷。 想来应该是哪个皇室宗亲,所以那时他才能经常出入皇宫。 芸娘晃晃脑袋,把脑海中那张可怕的脸挥散干净。 “你这刁奴,竟敢拦主子的去路!” 门外一声怒喝,惊的芸娘从回忆中抽身。 她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往外瞧了瞧,“什么动静?” 有婢女小声回道,“启禀姑娘,是府中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 二公子周存善的夫人? 作为与周其东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周存善只有个正室嫡子名头,无论身份地位都比世子周其东相差甚远。 甚至于两人的婚事也天差地别。 世子周其东的正妻是翰林院学士之女,可谓是门当户对,相得益彰。 而周存善一无爵位继承,二无才学,只花钱在朝中领了个芝麻绿豆大的闲差打发时间。 他的妻子柳氏则只是个六品武官之女。 柳氏尖酸刻薄为人善妒,婚后和周存善闹的是每日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你这狗奴才,瞎了你的眼,居然敢拦我!”柳氏见贴身婢女喝退不了拦路小厮,一把推开婢女亲自出面。 拦路的数名小厮面对她的指责丝毫不惧,语气恭敬却态度坚决道,“少爷此刻不在府中,还请二少夫人暂且离去。” 柳氏当然知道周尧均不在府里,她特意趁周尧均不在才来的。 她一个为人嫂子的,和未婚小叔子有什么可说的。 她是来找旁人的。 “五弟不在也没关系,我进去和梦秋姑娘坐坐说会儿话。” 柳氏自顾自往里闯。 她毕竟是主子,又是女子。几名小厮不敢伸手阻拦,被柳氏冲破了防线。 芸娘正迟疑着要不要出去时,屋内几名婢女见势不妙,一溜小跑冲出去拦下了柳氏,“给二少夫人请安,姑娘现在正在小憩,少爷临走前特意吩咐了,不可随意打扰姑娘。” 一个试婚丫头而已,算的什么姑娘? 柳氏不悦的“哼”了一声,“你去告诉她,就说我亲自来了。我不信梦秋姑娘还能不见我不成?” 她一个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主动来见一个试婚丫头,那丫头还不屁颠儿屁颠儿的速速来迎她? 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五弟出门,柳氏说什么也得见见那吕府丫头。 大嫂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平日见了她,话没说两句扭头就走。 直把柳氏气够呛。 就这还亲兄弟呢,不就是嫌弃她男人没爵位没差事? 哼! 都是一母同胞出来的,还这么狗眼看人低,呸! 柳氏自认在大嫂那儿受了委屈,转回头就和自家夫君诉苦。谁料那男人却说她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小肚鸡肠。 这可把柳氏气的倒仰,她一把揪住周存善耳朵,“到底谁是你媳妇?你向着谁说话呢!我不嫌弃你没爵位没差事,你反倒先嫌弃起我来了?” 第79章 绣帕子 周存善为了护住耳朵,下力推了柳氏一把。 柳氏当即被推的倒退数步。 这下可不得了,柳氏自认被欺负了,扑上去与周存善厮打。 两人闹的不像样。 屋外的婢女小厮们见势不好,一窝蜂冲进来分开二人。 “真是蛮不讲理粗鄙浅陋!” 周存善理理被抓乱的束发,一甩袖子离开了。 柳氏是家中幼女,自幼受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当即指天骂地的把周家上下骂了个遍。 亏的爹娘还以为她嫁入侯府能过上好日子,谁知竟是嫁了个窝囊废! 贴身婢女熟知自家小姐秉性,耐心劝道,“小姐可不能跟二公子闹的这么僵,若是把姑爷闹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其他女人?” 柳氏嘴硬道,“反正我已经生了儿子,就算再有十个八个庶子也越不过我的良儿。” “话虽如此,可良儿小少爷还小,往后仰仗姑爷的地方多着呢,可不能凉了姑爷的心。” “哼,他一个闲散的承事郎,每日只领着虚职拿俸禄过日子而已,又能帮得上良儿什么。” 贴身丫鬟不料自家小姐这么拎不清,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姑爷不上进,可府里还有世子,再不济还有五公子啊。只要小姐和世子夫人,和将来的五少夫人打好关系,将来也能为良少爷挣个好前程。” “哼,大嫂每次见了我都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明摆着就是瞧不上我,我才懒得热脸贴她冷屁股。” 无论是容貌,气度,才学,还是修养,身为世子夫人的林清芷都是当之无愧的世家女子典范。 只可惜柳氏言行举止实在上不得台面,林清芷和她打了几次交道后只能选择避而远之。 “小姐既然和世子夫人话不投机,不如和五少爷的夫人打好关系,日后两家多多走动,对良哥儿有益无害。” 柳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0节 虽说府里的公子们都姓周,名义上都可称得上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弟兄。可是与贵妃娘娘血脉相连的五弟毕竟还是比旁的公子们更亲近几分。 这不,五弟才多大,居然被圣上封为冀州刺史! 想及此,柳氏的帕子险些因过于用力而撕扯烂。 一个肚皮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柳氏嫉妒的眼睛发红也无可奈何。 谁让自家男人不是贵妃娘娘嫡亲的兄弟呢。 经过贴身婢女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柳氏总算不再把心思放在和自家男人斗气上,反而斗志昂扬势必要透过周尧均的女眷搭上贵妃娘娘这条线。 以往周尧均甚少在府里居住,她与这个府里的五少爷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再者毕竟周尧均没成婚,名声又不大好。她身为嫂子,也不好主动去周尧均院里走动。 现在不一样了,为了筹备婚事,最近五弟一直在府里住着呢。 “听说吕府送来的试婚婢女,少爷喜欢的紧,可见五少爷对吕府这门婚事是极满意的。待日后新妇进门,小姐可要多和吕氏走动走动。” 柳氏是个急性子,恨不得立刻就与吕氏来个促膝长谈,向她表衷心。 无奈离婚期还有一个月,她就算想亲近吕芳菲也没有门路。 柳氏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急性子,“不如我先去找那试婚丫头探听探听吕小姐的喜好。” “小姐是吕氏的嫂子,按理说吕氏进门后,应该她先登门拜访小姐才是。小姐稍安勿躁,不急于一时。” 柳氏连片刻都等不了,哪里还等的了一个月。 当即吩咐小厮去周尧均院里打听情况。 打听出来的结果是吕府送来的试婚婢女病了,五少爷守在病床前日日不离身。 这和五弟在外的形象不符啊…… 柳氏再大大咧咧直来直去,也不能在人病重的时候登门拜访,只能按耐住脾气等那吕府婢女病愈后再说。 终于等到吕府婢女病愈,柳氏趁着周尧均出府,无视贴身丫鬟的劝解,迫不及待领着下人们登门。 谁知这群胆大包天的奴才竟然敢拦她! 柳氏怒不可遏,大发脾气。 芸娘见她们闹的厉害,主动出门相迎,“见过二少夫人。” 还算有规矩。 柳氏是个直脾气,怒火来的快,息的也快。 见梦秋对她如此恭敬,不由喜笑颜开挽住芸娘胳膊,和她亲亲热热的寒暄起来。 芸娘摸不清她的用意,只认真听着不多嘴回话。 听了几句,芸娘总算弄明白柳氏来意了。原来是找她打听吕姑娘喜好,日后好投其所好的。 可她与吕四姑娘只见了两面,哪里知道她的喜恶? 故此只能模棱两可的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应付。 柳氏自降身价亲亲热热挽着芸娘胳膊问了半天,却什么有用的也没套出来,不免沉了脸色。 “梦秋姑娘这是防着我呢。” 芸娘丝毫不慌,抿唇浅笑,“我并非贴身伺候小姐的,故此对小姐喜恶不甚清楚,请二少夫人勿怪。” 哼,谅她一个丫头也不敢欺瞒自己! 梦秋看着柔弱良善,嘴巴却紧。柳氏东拉西扯半天,愣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问出来。 简直是白跑一趟! 柳氏气的一把甩开芸娘胳膊,领着下人气哼哼走了。 芸娘也不在意,继续回屋低头绣帕子。 晚上用膳时,周尧均见她有些无精打采,关心道,“怎么今日看你好似没什么精神?” 芸娘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无事,今日绣帕子绣的有些累。” 她许久没做过这种精细活,才绣了半晌,居然把她累的眼睛险些睁不开。 “小乖乖居然还会绣帕子。”周尧均来了兴致,“拿来我看看。” 芸娘起身从筐篚中取出绣好的梅花锦帕递给他,“公子瞧瞧。” “我竟不知芸娘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周尧均细细端详了帕子一会儿,俯身在她耳畔轻笑道,“难不成卿卿的肚兜也是亲自缝制的?” 她险些忘了这茬儿。 这厮还偷了她的肚兜。 芸娘不欲和他讨论这些私密之事,轻飘飘斜倪他一眼,“都是绣房的绣娘们绣的,公子好不知羞,居然偷拿我的肚兜。” 第80章 有孕 初见时,她与李二假山私会,李二顺走了她的肚兜。 当时周尧均只瞥见李二手中似拿了什么东西,当下也没在意。 后来他对芸娘日思夜想时,时常忆起李二掌中露出的细带子,不是肚兜还能是什么?这几乎成了搅得他夜不能寐的元凶。 终于,天时地利人和下,他得偿所愿。 她比想象中更加美味可口,销魂蚀骨。 尤其那一声声的夫君,小猫叫春似的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热血沸腾失去理智。 时间紧急,他匆忙结束。为她穿戴整齐后,他心痒难耐的又解下了她的肚兜。 迷见芸娘之事是他理亏在先,周尧均喜她故作生气实则撒娇的娇嗔模样,捏捏她下巴,“是我不好,任小乖乖处置。” 芸娘暗叹一声果然物以类取人以群分。 周尧均看着不好亲近性子冷硬,真相处起来,却也和李燕归一样,对女人很舍得做小伏低。 完全不在意脸面尊严。 “嗯…”芸娘装模作样的思考片刻,“就罚公子把我的私房钱还给我。” “哦?”周尧均老神在在的一根根把玩她手指,并未作答。 芸娘有心探探他对自己的忍耐度,故意抽回手,拿着帕子矫揉造作的试泪,“我又不似公子这般出身高贵,我一介无依无靠的小妇人,好不容易攒些家底,全都被公子收了。这让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身无分文,连打赏下人跑腿的铜板都没有,活的连个丫头都不如。” “我看公子根本不是真心待我好。”她抽抽噎噎说完,竖着耳朵听动静。 “你拿那么多金银细软有什么用,落到别人手里,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周尧均抽走她捂脸的帕子,“别装哭了,有话好好说。” 混蛋! 这是情趣懂不懂! 哪有你这么大喇喇拆穿的! 芸娘面皮发烫,甩掉帕子眼明手快扑到男人怀里,哼哼唧唧,“我不管,我就是要我的银子。” “银子你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周尧均话音一顿,瞬间把芸娘的心都提了起来。 “须得在你有身孕后才能给你。” 芸娘整个人都傻掉了。 有身孕了,她拿着银子还怎么跑? 她不自觉摸上小腹,想起上一世嫁入徐家五年后方有孕,不觉有些莫名害怕。 “说起来,你这月的月信还没来吗?” 啊? 她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周尧均能面不改色的和她讨论女人的月信… 她懵懵的,“是啊,好像没来。”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僵在当场。 今日是二月二。 她是年前腊月底被周尧均掳走的,自从离开李燕归,她再也没有喝过避子汤… 会不会… 周尧均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当即喝道,“来人,传大夫。” 芸娘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 上一世那个小产的孩子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让她一度心灰意冷,了无生志。 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是个称职的娘亲。 所以重活一遭,她对于孩子仍然是恐惧大于憧憬。 李燕归允她喝避子药,她就可以一日日将孩子的事往后推。 可是,周尧均任她百般乞求,都不肯让她喝避子药。 一个多月没来月信…… 难道… 大夫匆匆赶来,芸娘胆战心惊的伸出手让大夫把脉。 周尧均也紧张的握紧拳头,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芸娘细白手腕。 老大夫闭目探了片刻脉搏,双手抱拳恭喜道,“贺喜少爷,这位娘子有喜了。” “当真?!!!” 巨大的喜悦冲的他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周尧均不可置信道,“张大夫您探的真是喜脉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1节 “区区喜脉,老朽打包票不会摸错,少爷放心,这位娘子的确有喜了。” 芸娘整个人傻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上一世,和徐进才在一起,足足五年才有身孕。 为何这一世和周尧均在一起,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 命人送走大夫,周尧均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屋内踱来踱去,激动的停不下来。 “太好了,芸娘,”男人将她抱了个满怀,“我要做爹了。” “你刚刚说想要些私房钱是吗,好好好,我什么都给你。” 他越说越激动,抱起芸娘转了两圈才作罢,而后懊恼的“嘶”了一声,“不行,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受了惊吓。” 直到芸娘被他小心翼翼抱着放在床上,她还是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手中好似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芸娘眨着眼睛不解道,“公子?” “好芸娘,这是我的印鉴,以后你想要银子,拿着印鉴去亨元钱庄取用即可。”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妥,立刻改口,“不妥不妥,现在外面雪天路滑,万一摔了你怎么办?我这就命他们把银子送来。” 芸娘看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混混沌沌的大脑反而开始逐渐清明,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难以置信道,“我真的有孕了吗?” “张大夫把的脉,不会有错。”周尧均抱着她脸狠狠亲了两口,“芸娘,我们要有孩子了。” 她只觉如坠梦中,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真实感,“是吗?” 周尧均终于发现了她异于常人的反应,以为她不愿意生自己的孩子,当即心凉了半截,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这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这是芸娘盼了两辈子才盼来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伤害腹中孩儿? 她心情复杂的垂下眼眸,神思不属的频频抚摸肚子,“你让我静静。” 周尧均只当她至今仍牵挂李燕归,故而对有孕之事不喜反忧。原本欢呼雀跃激荡难言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漠然道,“我命采月采薇进来陪你。” 芸娘无暇顾及他的脸色,默然无语的消化着突如其来,把她打的措手不及的有孕消息。 她娘亲早逝,年幼时爹爹又去了。自此之后,芸娘尝遍世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她切身感受过没有爹娘庇护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第81章 养胎 芸娘出神的一遍遍摩挲自己的肚子,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神魂出窍中清醒过来。 “公子呢?” 她环顾四周,却没看到周尧均身影。 “奴婢们不知。”采月采薇连连摇头。 此时夜已深了,屋外寒风萧瑟,滴水成冰。 幽州的天气实在太折磨人。 这个孩子她盼了两辈子才盼来,她一定要好好保住。 无论她和周尧均是何种开场,无论她有再多不甘和怨恨。 现在都不必计较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 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先稳住周尧均,让他切莫因自己刚刚的失态而多思多虑。 芸娘披上大氅就欲出门,“我去寻公子。” “不可,”采月采薇惊了一跳,“夜深露重,姑娘还是先安寝吧,说不得公子待会就回来了。” 深陷情网的男男女女其实都是一样的。 都需要得到对方的肯定和爱意,才会觉得被重视。 她刚刚的举动伤了周尧均的心,所以一定要尽快挽回局面,不能让这枚刺横亘在两人之间越扎越深。 “你们不必相劝,我想现在就见到公子。” 芸娘穿戴整齐后径直往门外走,“你们在前带路。” 采月采薇见劝不动她,又怕她独自外出磕了碰了,于是提了灯笼在前为她照亮。 廊下挂着彻夜不灭的大红色双囍灯笼,把脚下照的宛如白日。 这是安国公府中为了周尧均大婚特意挂上的。 芸娘不愿多看,询问守院的小厮,“公子去了哪里?” “禀姑娘,小的瞧着公子似是去了浅云院。” “浅云院是贵妃娘娘昔日在闺阁时所居的院子,自从娘娘进宫后,院子一直闲置。”采月为她解惑。 原来如此。 “带路吧。” 三人在夜色中朝着浅云院走去。 芸娘盖着厚厚的大氅,身上热乎乎的。 三人跨过两道拱门,来到浅云院外。 浅云院大门紧闭,守门小厮正精神奕奕站着当差。 芸娘自从入了安国公府就没在一众下人面前露面,故此守门小厮不认得她。 但见芸娘容貌姣好身边又有婢女相伴,率先请安,“姑娘好,浅云院外人不得擅入。” 采薇上前一步护在芸娘身前,“我们是五少爷院里的人,特来求见少爷,还请小哥通禀一声。” 小厮不为所动,“少爷吩咐不得打扰,还请诸位姐姐暂且回避。” 眼见两方人僵持不下,芸娘苦笑道,“罢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让双方冷静一下也好。 外面这样冷,为了身子着想,她不敢久待。 回去的脚程慢了许多。 芸娘扶着采薇慢吞吞回到她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小院。 她没有时间过多伤春悲秋,梳洗后就上床歇下了。 这所院子承载了他幼时许多美好的回忆。姐姐虽然只年长他三岁,却对他事无巨细照顾妥帖。 幼时,孟氏跋扈心狠,父亲对她们姐弟俩不闻不问。 堂堂国公府公子小姐,竟时常饿的难以入眠。 姐姐抱着他,一遍遍唱歌谣哄他入睡。 他本以为世上除了姐姐,再也无人能左右他的情绪。 可是,芸娘轻而易举就可令他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的确美貌。 可繁花渐欲迷人眼,世上姹紫嫣红美人各有千秋,他为什么会被她吸引,进而渐渐沦陷? 是她梦中哭着呢喃“爹爹,爹爹…”时吗? 还是她层出不穷的主意引他时时记挂呢? 她滑溜似泥鳅,一时不察,可能就卷着细软逃走了。 他必须时时刻刻看着她才行。 周尧均豁然起身,抬脚往外走。 芸娘察觉到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迷迷糊糊张开双臂,“公子,抱我 。” 他鬼使神差抱住她。 芸娘单薄寝衣从肩头滑落,露出莹润肌肤,她小声抽泣着胡乱吻住他脖颈,“公子你别生气,我并非不愿生孩子,也并没有对旁人念念不忘。只是……” “只是我身世凄惨,乍然得知身怀有孕,一时感怀伤身,生怕孩子落得如我一般……” “公子走后,我又怕又担忧,公子别不要我…我不能没有公子…” 这话真假掺半,偏又说的情真意切动人肺腑。 周尧均面色不改,不知信了几分。 芸娘再接再励,眼含热泪抽噎着道,“孩子不能没有爹爹,也不能没有娘亲,往后我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公子烦心了。”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他,周尧均双手紧紧勒住芸娘腰身,嗓音低沉有力,“希望你说到做到。” 她身怀有孕,哪里还敢再折腾。 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安心养胎,好平安生下孩子。 芸娘不再整日阴阳怪气没个好脸色,也不再对着周尧均冷嘲热讽,开始每日沉浸在做小鞋小袜小衣服的喜悦中。 周尧均的院子自成一派,虽身处安国公府,院里却自设小厨房。平日院里的下人也甚少和其他主子院里的下人来往。 除了柳氏来过两次被周尧均冷着脸赶走后,再也没有旁的主子们登门。 院子里安静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丝毫看不出院子的主人即将大婚。 若不是廊下檐下的囍字灯笼太刺眼,就连芸娘也险些忘记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男人马上要做新郎官了。 “公子什么时候去冀州上任?” 她放下针线,主动依偎在周尧均怀里。 “二月底动身,”他搂着芸娘纤浓有度的身子,觑她神色,“不开心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2节 她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芸娘摇头浅笑,“妾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只是担心月份浅,不宜长途赶路。” 未满三月,长途跋涉的确不妥。 周尧均闻着她发香,“芸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妾没什么主意,一切听从公子安排。”她柔柔道,“还望公子时时怜惜妾腹中的孩儿。” 自从诊出她有孕后,周尧均再也没近过她的身。 可是芸娘却似换了个人般,开始对他痴缠不休。只要一见面,立刻娇笑着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不撒手。 这可真是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让他有苦难言。 第82章 待嫁 很快,周尧均就没时间苦恼于自己对芸娘只能看不能吃了。 因为他开始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随着婚期的一日日临近,院中的平静被打破,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除了芸娘。 她坐在窗前,有微风轻轻拂过面庞,正午的阳光晒的人暖洋洋的。 芸娘没有胃口,命人撤下午膳,沐浴在阳光下一针一针缝制着手中衣衫。 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逃不了做妾的命运。 只是她从镇上六旬员外的小妾变成了国公府公子的小妾。 不过短短半年,清水镇的一切好像都变得虚幻不真实起来。 当初她不甘被伯母卖给六十多岁的老员外做妾,拿着婚书主动找上徐进才,本以为能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谁知吃了那么多苦,落得个被转手送人的下场。 这一世,逃离徐家后她本以为手握重金能安稳度过余生。 可笑造化弄人,先是李燕归,然后是周尧均,每个人都不放过她,最后还是做了妾。 好似她的所有选择都是错上加错,哪怕她尽力反抗试图改变,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折腾了。 妾便妾吧,想来有了孩子陪伴,后院生活也不会太难捱。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安国公府已然迎来送往宾客满门花团锦簇鼓乐齐鸣。 芸娘命人关闭门窗,默默无言的继续做衣裳。 采月采薇见她不言不语,只当她心碎难忍,在一旁温言软语劝慰,“姑娘别伤心,公子那般宠爱你,就算新妇进门,也不会冷落你的。” “是啊,姑娘如今身怀有孕,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一切以身体为重。” 采云也在一旁帮腔,“无论公子有没有娶妻,姑娘都是公子面前头一份的。” 几人正七嘴八舌安慰芸娘,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公子吩咐送梦秋姑娘回吕府待嫁。” 芸娘没有多此一举追问周尧均的下落,颔首致意,“好。” 采月采薇一左一右扶着她,“我们陪姑娘同去。” 芸娘覆了面纱,在众人陪同下,坐上马车直奔吕府。 马车在侧门停下,几人在吕府婢女的带领下,往吕芳菲院子行去。 应是提前屏退了下人,芸娘到时,屋内只余吕芳菲一人。 新房内红烛摇曳,凤冠霞披静静的躺在梳妆台前。 “唐姑娘一路辛苦,请坐下歇息会儿。”吕芳菲颇有主人风度的请她落座。 所处闺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映衬的连面容有些寡淡如水的吕芳菲都添了几分羞涩娇俏。 “多谢。”芸娘依言坐下。 女子许是身怀有孕,比往日多了丝淡雅从容,完美无瑕的脸上不见半分瑕疵。 吕芳菲微微有些失望。 她所见过的怀孕妇人,或多或少都会容颜折损。 几经产子而越发妩媚多姿的除了贵妃娘娘,她生平还未见过旁的女子能这般幸运。 似是为了让芸娘打消戒心,吕芳菲拍拍她手背以示亲近,“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如何。你是周公子的心头爱,我又岂会触他的霉头?” 芸娘什么也没说,只浅笑点头。 “我的陪嫁丫鬟,另还有十一位。明日唐姑娘需随着她们与出嫁队伍一起离开吕府。到了安国公府后,会有人悄悄送唐姑娘先一步回去歇息。不知唐姑娘对我的安排可满意?” “并无异议,一切都听吕小姐安排。” “如此甚好,”她这么配合,没有仗着周尧均的宠爱故意颐指气使,吕芳菲也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了,姑娘身子不便,应早早安歇为宜。”吕芳菲亲自送她出门,“鹊儿,为梦秋姑娘带路。” “诶,”一个讨喜的圆脸丫头笑着上来搀扶芸娘,“梦秋姐姐随我来。” 即使只住一晚,吕芳菲也没有懈怠。厢房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屋内屏风玉石摆件应有尽有,松红林木桌上还放着簇新的换洗衣物以及两套成色极好的环佩头面。 应是为她明日准备的衣物首饰。 实在是面面俱到,让人安心。 这样的女子,无论男女,任谁也难以抗拒吧? 采薇采月检查了屋内一应事物,确认没有异常后,为她卸下头饰,扶她躺下歇息。 许是坐马车劳累,芸娘躺下便睡着了。 翌日,早早就有人在外拍门提醒她们起床。 大婚之日,所有人都忙的不得了,芸娘不欲给人添麻烦,也早早穿衣梳妆。 她虽面上如常,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这就是正经大婚啊。 她当初和徐进才成婚时,一个盖头一袭红布裙在徐家村摆了十桌酒席就算完成了仪式。 她甚至浑身上下连个银手镯都没有。 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芸娘被人带去和另外十一名陪嫁丫鬟汇合。 和其他陪嫁丫鬟不同的是,她佼佼乌丝玉戴珠花,眉如翠羽,脸似羊脂。不仅身穿大朵牡丹翠烟纱碧霞罗长裙,更是鬓间堆了金凤钗环。 一看便知和其他陪嫁丫鬟不是同类。 这些女子入了安国公府,若没有被公子看中收房,是要当一辈子婢女使唤的。采薇采月无视她们眼中的惊异,小心扶着芸娘坐下,“时候还早,姑娘坐下等。” 芸娘心情复杂的落座。 吕小姐眼光不错,选的十几名陪嫁丫鬟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一水儿的青葱俏丽。 外面喜气洋洋恭贺声不绝于耳,屋子里却静的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开房门,“迎亲队伍来了,诸位姑娘请随我来。” 繁花似锦,十里红妆,就连路过的树上也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看热闹的百姓人群涌动,络绎不绝。 芸娘被单独安置在一辆马车上,听着吹吹打打的乐声身子晃了晃。 “姑娘!”采薇眼疾手快扶住她。 “无事,起的太早,头有些晕沉罢了。” “都是奴婢伺候不周,竟忘了给姑娘准备茶点。” 采月边说边检查马车内的暗格,惊喜不已发现,“姑娘,原来车上备的有点心和切好的香梨。” “噢,”芸娘口渴的厉害,吃了几片香梨,“你们也饿了吧,也用些吧。” 采薇采月没有推辞,三人都用了些点心。 第83章 宠妾灭妻 迎亲队伍和送嫁妆的队伍井然有序从正门进入,芸娘所乘坐的马车却悄悄离开从小门拐了进去。 早早被人唤醒,又枯坐了一上午,对孕期越发嗜睡的芸娘来说可是个苦差事。 下了马车后,她头重脚轻,“扶我回去休息。” 采薇采月为她戴上面纱,避人耳目扶她离开。 这一躺下,芸娘就睡到了月落西沉。 夜色暗涌,到处弥漫着一股礼炮的特殊味道。 “姨娘醒了?” 两个婢女忙过来搀扶她。 她如今身孕不满三月,身边人处处小心周到,丝毫不敢大意。 芸娘之前劝过她们几次,她们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下次却依旧小心谨慎,把她当成个易碎的陶瓷娃娃般照顾。 “什么时辰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3节 “回姨娘,子时三刻。” 经过下午的补眠,芸娘现在精神抖擞,了无睡意,她想了想,“把我未做完的针线拿来。” “夜里烛火昏黄,不宜动针线,恐伤了眼睛。”采月一反常态拒绝她的吩咐,“姨娘还是歇着吧。” 诊出有孕后,做针线活是芸娘唯一打发时间的消遣。 如今不让她做针线,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 从前在乡下时,逢年过年,都有大户人家请人搭台唱戏。芸娘虽不识得几个字,却极喜欢看戏。 戏文里那些痴情女子负心汉此刻想来,不免物伤其类。 她呆呆坐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椅上,竟流露出几分无措和伤心。 几个婢女对视一眼,打起精神笑道, “不如姨娘陪我们打叶子牌吧。” “这个主意好。”采茶抚掌赞道。 几个婢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想方设法逗她开心,芸娘只能捧场的接话,“叶子牌是什么,我从没玩过。” 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都脑补了些什么,这些日子看她看的格外紧,生怕一个没注意她就悬梁自尽似的。 芸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哪里有时间吃未过门新妇的醋? 又哪里有时间哀叹周尧均连着几日未来见自己? 不过是前路迷茫,有些忧愁罢了。 周尧均负心薄性冷情冷肺,吕芳菲心思缜密面面俱到,哪一个她都不是对手。 在这样一对夫妻手下讨生活,她真能为了腹中孩子忍气吞声过几十年吗? 但这几个丫头一心认定,她为了周尧均的婚事心绪不佳不吃不喝,时常打断她做针线,然后拉着她谈天。 罢了罢了,她们一片好心,芸娘也不能视而不见。 她只好放弃因数次被打断,而至今都没缝制好的小衣,兴致勃勃听采薇讲解叶子牌的玩法。 上一世,她只知埋头做家务做针线,从没接触过叶子牌这样的游戏。 几个婢女有心哄她,故此每个人都给她放牌,芸娘连胜六场后已把缝制小衣的事抛到了脑后,和几个婢女打牌打的热火朝天有来有往。 直到采薇哭丧着脸说月钱都输完了要下场,芸娘大手一挥每人发了二十两银子,势要和她们再来五十圈。 芸娘作为主子一不苛责下人,二好伺候好说话,时日一久,几个婢女都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故此才敢大着胆子拉她打牌。 没想到,新婚夜,几人打牌打了一夜。 直到天微微亮,芸娘和几个丫鬟才横七竖八的睡成一团。 作为新人,周尧均和吕芳菲轮番向安国公府亲眷请安后方施施然折返回来。 想起昨夜温存,初为人妇的吕芳菲羞怯不已的跟在自家夫君身后。 可是,随后男人的一句话让她满脸娇羞褪了个干干净净,“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办。” 说罢脚步一转,直奔后院。 新婚第二日,居然公然甩下自己这个新嫁娘去探望小妾,任是修养极佳的吕芳菲也微微变色。 她握紧手中锦帕,试着挤出丝得体笑容,“是。” 一介不受重视的庶女居然一跃成为三品大员的夫人,放在以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吕芳菲心知肚明她的荣辱富贵皆系于周尧均,自己又不得他欢心,当下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笑容恬淡目送周尧均离去。 “小姐…姑爷怎么这就走了?”婢女鹊儿焦急的向男人远去的方向张望。 “是啊,国公府人多嘴杂,今日之事若传入其它几房耳中,岂不是打小姐的脸?” “休要多言,”吕芳菲昂起下巴目视前方,淡淡道,“你们两个把我的意思传下去,日后听风苑的人碰上梦秋姑娘,可要小心仔细着些,莫失了分寸。若被我发现谁私下对梦秋姑娘不敬,休怪我下手严惩。” 鹊儿呐呐称是,不敢多问。 周尧均推开房门,面前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黑漆云母玉石如意架子床上,几个女人和衣而睡,横七竖八睡的不省人事。 尊卑之别,犹如天堑。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亲眼所见主子和下人共睡一榻。 实在不合规矩。 “采薇采月。” 他轻轻开口。 话音未落,床上酣然入睡的几个婢女登时“噌”的坐起身。 入目就是公子面沉如水不辨喜怒的脸,采月等人轻手轻脚连滚带爬下床,跪地就拜,“奴婢们僭越了,求公子恕罪。” “休要吵闹,退下。” 婢女们心有余悸的忙不迭退到门外关上房门。 床上的芸娘一无所知,卸了钗环的脸莹白如玉,清水似芙蓉。 他静静的抚摸女子娇美面庞,柔情无限。 男人与女子不同,这些日子芸娘为了保胎许久没和他亲热。 许是身体躁动,也许是想暂时安抚住吕四,他并没有如提前设想的那般让吕四独守空房,而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可是芸娘势单力薄无人撑腰,他是芸娘唯一的靠山。 吕四出身高贵又手段圆滑,芸娘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唯有暂时压制吕四,才能让芸娘保胎期间安然无恙。 所以,事后,他命人给吕四送上避子药。 避子药都是主母为了辖制妾室才赏下的,如今她堂堂主母竟由夫君亲自奉上避子药。 吕芳菲眼圈通红,用锦被盖住刚刚承宠的身体,一饮而尽。 第84章 收拾妥当 可是此刻望着睡的无知无觉的芸娘,周尧均竟罕见的生出一丝愧疚之心。 虽然芸娘从未在他面前呷过醋,但他心底那丝慌张无措却来的毫无缘由,来势汹汹。 女子嘤咛一声,尝试着睁开眼睛。 见眼前居然是活生生的周尧均,她吓了一跳。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 那双堪可入画毫无瑕疵的手掐起她细腰,埋在她颈间嗅了嗅,“卿卿好香。” 这缕若有似无的香气绝非错觉。 除了在芸娘身上闻到过,旁的女子他只能闻到脂粉味。 即使向来以才学品德名扬幽州的吕四,身上也有挥之不去的香粉味道。 一想到他昨夜刚和别人洞房完,芸娘就心里直犯恶心。 幸好查出有孕后,两人都默契的未再同房,否则芸娘真不知道被恶心到极致的自己能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说来容易做时难。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保守怯懦的小妇人。 即使身侧的郎君并非倾心人选,她也接受不了男人刚从其他女人身上起来就与她缠缠绵绵柔情蜜意。 怀中女子身体格外僵硬,周尧均眸色一暗,放缓声音哄道,“我会把吕四留在此处,只有卿卿陪我共赴冀州上任。” 真是郎心似铁毫无心肝! 芸娘听到这个安排,不仅未觉欣喜,反而生出无边寒意。 作为新婚妻子,被夫君留在祖宅独守空房,转眼夫君却带着小妾走马上任。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只怕都无法忍下这股怨气吧。 色衰爱弛,以色示人,岂能长久。 再者将来周尧均上任后,说不得每日忙的不见人影,哪里还能像如今一样日日守在她身旁。 说到底后院妾室都是在正房夫人手下讨生活,现在把吕姑娘得罪的狠了于她有害无益。 眼前男人作为一家之主,吕姑娘奈何他不得。可是对付她一个小小妾室,正妻却可以有百种磋磨她的办法。 “公子此举有宠妾灭妻的嫌疑,只怕不妥。”芸娘温言劝慰,“况且将来公子上任后,后宅琐事还需由正妻出面打理。依妾看,公子还是带上大娘子为宜。” “卿卿果真贴心懂事的紧,”周尧均大手抚摸着她面颊,男人的声音淡淡从头顶传来,“可惜我意已决,卿卿不必再劝。” 这么看不上吕姑娘,为何要娶人家? 把人家三书六礼娶进门为何又要如此侮辱她? 连对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妻子都如此狠心无情,对旁的女人又能有什么温情? 同是女人,芸娘对于周尧均的偏颇宠爱非但没有心生窃喜,反而心中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罢了罢了,反正如何相处,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芸娘没立场管也懒得掺合,干脆闭口不言。 对于周尧均曾许诺会扶正她之事,芸娘从没往心里去。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她若是真较真儿,那才叫没趣。 既然周尧均想上演深情无悔的戏码,她安心陪着唱戏便是。 三日回门过后,周尧均又马不停蹄携吕芳菲去宫里谢恩。 “听说公子大婚,贵妃娘娘赏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连圣上也亲自赏了对珐琅玉如意。圣上和贵妃娘娘如此厚赏,公子进宫谢恩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公子这几日都宿在姨娘院里,可见心里还是最看重姨娘。” “姐姐说得对,公子的心还是姨娘身上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4节 周尧均前脚刚走,几个丫鬟立马开始对她各种宽慰,生怕她想不开钻牛角尖。 芸娘哭笑不得,“你们不用一日日的说这些好听话哄我。大娘子是正妻,我一个妾室岂敢吃大娘子的醋?” “是奴婢们想岔了,”采月讪讪道,“奴婢只是担心…担心姨娘闷坏了身子。” 芸娘觉得她和从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知为何左右婢女甚至周尧均时常会用担忧愧疚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便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了。 芸娘以往精力旺盛对着周尧均非打即骂整日没个好脸色,如今却温婉贤良的像换个了人,也难怪落在其他人眼里觉得分外奇怪。 周尧均从宫里回来后,下人们都随即忙活了起来。 一辆辆马车满载着书架行李率先上路。 “东西已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这两日就出发。”周尧均接过她手里的针线小衣,“这是你当娘的一番心意,回头让下人们都带上。” 芸娘的钗环首饰衣物鞋袜,也早早被下人们收拾出来了。 就连她惯坐的那把黄花梨嵌百宝缡龙古纹圈椅也被周尧均勒令搬上马车送往冀州。 芸娘目瞪口呆哭笑不得,“一把椅子而已,何必大费周章带去冀州?” “我看你时常坐这把椅子,定然是极喜欢的。说不得到了冀州遇不到这般可心的椅子,不如一并搬去。” 说着,又若有所思的一一打量屋内的缠丝熏笼,朱漆雕花描金花卉立柜,金丝楠木小方桌,玉刻湖光山色屏风。 为了避免他一时冲动把整个屋子都搬过去,芸娘立刻转移话题,“不知冀州是否像幽州这么冷,冀州的风土人情公子可知晓,不如说给我听听?” 冀州自古以来就是叛军四起之地。历史上曾有许多叛军盘踞于此妄图推翻当朝政权。 此地民风彪悍乱象频出,实在算不上是逍遥做官的好地方。 可冀州边境离国都幽州仅四百里,担负着守卫幽州的最后一道屏障,地理位置不可谓不重要。 倘若冀州刺史挥军北上有心谋反,全军昼夜不停只需四五日便可抵达幽州,兵临城下。 前任冀州刺史余海妄是圣上自小的陪读,出身显贵,与圣上情分非同一般。 如今,圣上把冀州这个地方指派给他,足可见圣上对他的器重,对姐姐的宠爱。 “冀州和幽州相距不算远,气候和风土人情也大差不差。” 噢,芸娘了然点头。 那她赶路时还需穿的厚厚的才行。 现在二月底,天气依然很冷,为了腹中孩子着想,她万万不能粗心大意把自己弄病了。 第85章 送礼 下人们脚不沾地的又忙活了两日,总算把该带的东西都装好了马车。 芸娘这日正在院中由丫鬟婆子们陪着散步消食,就听有人来报,“姨娘,夫人院里的鹊儿姐姐求见。” 自从吕芳菲进门后,她与对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没有来往。 为何今日突然遣人上门? 她不敢疏忽大意,亲自出去迎接。 鹊儿正规规矩矩在院外等候,见芸娘竟然亲自出来了,吓了一大跳,“姨娘身子不便,怎么亲自出来了?” “鹊儿姑娘首次登门,我岂能怠慢?”她含笑温婉,“进内歇会儿再说话吧。” 这么个得宠又身怀有孕的姨娘,鹊儿可不敢贸然进她的院子。若出了什么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多谢姨娘善心,奴婢不累。奴婢只是奉夫人之命传句话,待会还得回去伺候着呢。” 见鹊儿一脸惶恐不安,芸娘也不勉强,“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鹊儿连连摆手,“是夫人昨日得了宫中赏赐,特命我请姨娘过去挑些入眼的。” 原来是有好东西要分给她。 “多谢夫人美意,我即刻就去。” 鹊儿知自家小姐对这个姨娘既提防又拉拢,不敢和她走在一起,匆匆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回去复命。”就脚下生风离开了。 怎么跑的这么快? 采月手里准备的赏钱还没送出去呢。 主仆几人相视一笑,慢悠悠朝听风苑行去。 吕姑娘不愧出身钟鸣鼎食之家,驭下有方。院中下人井然有序,个个轻手轻脚,偌大院子竟落针可闻。 芸娘几人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两名俏丽的打帘丫鬟见状飞快跑过来迎。 看这两名丫头似乎有些面熟,芸娘仔细回想,不正是那日曾共处一室的陪嫁丫鬟吗? 这样好的颜色居然站在门口打门帘,真是暴殄天物。 芸娘被众人簇拥着进门,入目便是黑漆象牙雕芍药玉石插屏。墙角两侧还还摆着足有一人高的青玉缠枝莲纹瓶。 整个屋子素雅大气,让人倍觉舒适。 “劳妹妹走这一趟,实是不该。”吕芳菲因容貌不出众,故此时常穿浅淡色衣裙,意在突出自身气质,弱化容貌。 她招手指挥身侧的婢女,“快扶姨娘坐下歇息。” 芸娘落座后微微欠身,“这么多日竟未主动拜见姐姐,是妾身之过。” 她并非不敬主母,实在是真的忘了。 身边之人,无论是采薇她们还是周尧均,都无人提醒她妾室需日日向主母晨昏定省请安问好。 她一个小镇出来的乡下女子,哪里懂得后院女子的生存之道礼仪来往? 等她后知后觉问周尧均,是否需要主动求见主母时,他却道,“不必,你只需伺候好我便可。” 这是什么话? 芸娘不满的皱眉,“你正经点。我实在不懂这些才问你的,你还没个正形儿!” “听我的就是,”周尧均似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缠,“吕四很懂分寸,不会在意这些的。你只要好好养胎就可。” 他说的言之凿凿,芸娘又懵懵懂懂,这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妹妹身怀有孕需好好将养,请安一事不必挂在心上。” 吕芳菲能怎么办?只能强颜欢笑表示不在意。 夫君不喜,婆母不容,妾室独宠,还有柳氏这个咋咋呼呼的大老粗一天到晚往她面前凑。 女子嫁人后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但再不好过,她如今也是高高在上的三品大员之妻,夫君官职比两位嫡姐夫君官职还高。 回门那日,连一向不拿正眼看她的嫡母和嫡兄们也都表现的对她亲近非常,态度热络。 这只是个开始,等她诞下孩儿,坐稳正妻之位。 到时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周尧均想卸磨杀驴将她一脚蹬开,娘家父兄也绝不会答应。 罢了,就算周尧均和他的爱妾连摆在台面上的体面也不肯给她,也没关系。 只要对方愿意相安无事,也算她知进退。 如果芸娘知道吕芳菲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 她哪里敢对吕芳菲不敬,更没有不给她脸面。实在是她出自穷乡僻壤,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 至于周尧均,那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儿,她哪里劝的动? 新婚第二日,他就宿在自己房里,芸娘惶恐不安,磨破了嘴皮子劝他离开,他都置之不理。 两人也没做什么,只是亲亲抱抱。 他宁愿忍着憋着也死死抱住芸娘不撒手,芸娘苦不堪言。 她现在只想养胎,根本不想伺候周尧均这个大爷。 “把东西呈上来。”吕芳菲颇有正室风度的结束话题,微微一笑的对芸娘道,“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好东西,妹妹看喜欢哪个,只管拿去。” 主母有心恩赏,她自然不能推脱。 芸娘认真看了看桌上十几个锦红缎盒里的物件,一一略过碧玺麒麟,明玉玛瑙,紫檀底座羊脂玉佛,稚童戏牛紫竹笔洗,鎏金嵌南珠梳子,双鸾菱花红宝石小圆镜。 最后将目光放在青白玉镂空缡纹杯上,素手拿起细看,“这个倒小巧精致。” 吕芳菲淡淡笑道,“把杯子包起来送去姨娘院里。” 领了赏,不善言辞的芸娘自觉已无话可说。吕芳菲却一副推心置腹的派头,温言劝慰她好好养胎,平日务必不可劳神费力。若是院里缺了少了什么,只管派人来听风苑告知一声。定会把她安排的妥妥帖帖。 芸娘认真听罢,乖巧点头,“多谢姐姐,我记下了。” 二人的对话从头至尾没有出现周尧均的名字,仿佛吕芳菲和唐芸娘只是一对儿闲来无事坐着叙旧的小姐妹。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芸娘就趁机起身告辞。 待出了听风苑,采月才压低声音道,“听风苑的东西姨娘万不可沾手,回头我就把那杯子锁进箱笼。” “采月说的有理,姨娘现今需事事小心,不可轻忽大意。” 芸娘没生过孩子,见她们都如此如临大敌万般小心,也跟着点头,“我晓得。” 第86章 宴席 “听说今日你去了听风苑?”周尧均一进门就直入主题,“那边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芸娘如实回答,“宫里赏下一批东西,姐姐请我过去挑些喜欢的。” “嗯,”男人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在丫鬟的服侍下脱了大氅才道,“明日不要出门走动,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出发。” 他熟稔的拥芸娘入怀,带着寒气的大掌轻轻抚摸女子脸颊,“明日我会在府中宴客,届时会有许多宾朋前来为我提前饯行。”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5节 芸娘眼睛眨了眨,明白他的顾虑,于是重重点头,“好,我会乖乖在屋里绣帕子,哪里也不去。” 周尧均的担心实属多余,李燕归怎么可能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又怎么可能舍弃现在的安稳生活再次投入李燕归的怀抱。 尤其是她现在已经身怀有孕,更不可能冒着伤害腹中孩子的风险去找李燕归。 怀着周尧均的骨肉重回瑞亲王府?除非她失心疯了。 肩上的大掌越来越用力,似乎想将她嵌入身体,融入骨血。 芸娘吃痛,“嘶”了一声,轻轻开口,“公子是我的夫君,除了公子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 “你终于肯唤我夫君了!”男人很少情绪外露,此刻却满脸喜色,深深望着她的眉眼。 她无法直视这样赤裸毫无遮掩的情感,低头抿唇浅笑,“公子是我的夫君,是我腹中孩子的爹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妾日后一定会恪守妇道,绝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上位者皆爱憎喜怒无常。 芸娘曾听闻过一个典故。 从前有位国君非常宠爱宫中一位妃嫔,某日妃嫔吃了一个桃子觉得很甜,就把剩下的半个桃子送给国君。国君很高兴,说我的爱妃真是爱我啊,连剩了半个桃子都想着留给我吃。 后来,那妃嫔年老色衰,宠爱不复从前。因某件小事得罪国君后,国君大怒,斥责道你居然曾经给我吃你吃剩的桃子,实在是大逆不道。 结局就是国君将妃嫔逐出皇宫。 芸娘没读过书,但在某些时候她会有小动物般的凌厉直觉。她敏锐感受到周尧均对她曾委身李燕归之事有隐隐嫉妒,故而才做出保证令他安心。 男人不置可否,探手揉了揉她平坦如初的小腹,“怎么也不见大?”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芸娘没好气拧了他一把,“寻常女子怀孕四五个月才会显怀,我现在腹中孩子还不满三月,肚子当然不会变大了。” “原来如此。”周尧均有些可惜的“啧”了一声。 他是存有私心的。 芸娘有孕后非但风采不减,反而容貌更加眣丽,人也变得温婉多情。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体态风流,生的娇嗔乖巧,和从前一样勾人。 若是她肚子早早大起来,就算被李二撞破真相,只怕李二也不会再对她执迷不悟。 依他对李二的了解,一个怀着他人骨肉的女子,就算美若天仙倾国倾城。李二也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这些日子,李燕归的痛苦无助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好不容易抢到的芸娘,说什么也不能让出去。 芸娘说到做到,真的关闭门窗静静在屋里绣花。 她平日极喜欢坐在窗边软榻上边晒太阳边做些针线活。 今日却窗子紧闭,无缘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采月不言不语去外面巡视一周,低声回道,“姨娘,我看过了,外面没人,开会儿窗不碍事的。” 只忍耐一日而已,她能做到。 芸娘断然摇头,“不可擅作主张,今日的门窗谁都不能开。” 采月悻悻退下,“是。” 她面容恬淡安静的坐在那里犹如一幅美人仕女图。 怪不得公子这么喜欢姨娘,她要是男人,她也喜欢。 采月在心里嘀咕。 全神贯注忙了一上午,总算又做好一套婴儿孩穿的褂子。 芸娘伸了个懒腰,采薇等人见状,立刻上前为她捏肩捶腿。 她自怀孕后,就很嗜睡。 整日都困的不得了。 用过午膳,芸娘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打了个哈欠,“明日需随身携带的物件都收拾好了吗?” “姨娘放心,都收拾妥当了。” 那就好,芸娘揉着腰上床歇下。 一觉睡醒,夕阳西下。 “公子的宴席还没结束吗?”她担忧的望向窗外。 明日要赶路,万一周尧均今日被灌了太多酒耽搁了行程怎么办? 被困后宅,说到底她还是隐隐有些憋闷的。 能早日到冀州也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认得他。 届时她就可随意外出,随意走在街市而不用担心被李燕归发现行踪。 “宴席申时就结束了,”采薇一边偷偷觑她神色,一边迟疑着道,“听说公子又被拉着…” “姨娘别担心,估计待会儿公子就回来了。”采月瞪了采薇一眼,抢了她的话茬。 她只是个妾,又不是正室嫡妻,哪里有资格管束郎君在外花天酒地。 芸娘面色如常,了然的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她想了想道,“你们也闷了一日,既然宴席散了,你们就出去透透风吧。” 采月等人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要守着姨娘。” 芸娘没有勉强,随她们去了。 谁知,主仆几人这一等就等到亥时,眼看周尧均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芸娘心里焦急,“不若你们派个小厮去打听打听,公子是不是喝醉了?” 采月最伶俐,当即应道,“姨娘安坐,我现在就去前院打听打听。” 剩余几人都频频望向紧闭的房门,心生忧虑。 蒋珂作为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在一众勋贵子弟中名声很好。 周尧均有个好姐姐,初入仕途就是一州刺史三品大员。众人虽面上恭贺不断,心里却咬碎了满口牙。 好家伙,三品大员,比自家老爹官儿还大! 狐朋狗友们抱成一团,轮番敬酒,直把周尧均灌的连连摆手拒绝,“饶了兄弟这次,下次定陪各位喝个尽兴。” 第87章 暴露 “周兄又是加官进爵又是娶美娇娘,可把我们兄弟都比下去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了你,来来来,继续喝。” “今晚不醉不归,谁都别想走。” “严兄说的有理,什么好事都让你小子占了,今儿别想轻易离开。” 真论起来,周尧均李燕归蒋珂三人关系匪浅平日来往也颇深。其余人不过是闲来无事凑到一起玩乐的酒肉朋友罢了。 大家好意来给他饯行,周尧均本不欲动怒。谁知这群人却蹬鼻子上脸,越发胡闹。 蒋珂看出他脸色不虞,给李燕归打了个眼色,想邀他一起上去替周尧均挡挡酒。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蒋珂登时被他脚下散落的五六个酒壶惊住了。 李二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刚刚在宴席上,李二就默默无言的自斟自饮,仿佛与众人隔绝在外。 如今到了登乐楼居然又喝了这么多? 明明身处灯火通明嘈杂喧闹的酒肆,他却周身笼罩着难言的悲伤与低迷,好似灵肉已死,只余行尸走肉。 唉,真是。 女人有什么好? 两个兄弟,一个为了爱妾之死,整日失魂落魄郁郁寡欢酗酒度日。 另外一个,则娶娇妻纳美妾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听说吕四陪嫁了十二个容貌绝顶的丫鬟,周尧均这厮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罢了,李二既然指望不了,还是他自己上吧。 蒋珂和其他只知吃喝玩乐等着继承爵位的勋贵子弟不同,他是个正经读书人。 如今拜师当朝名士方大儒,因为人谦恭有礼学识渊源,故而在儒林中名声颇佳。 蒋珂一开口,那些混不吝的公子哥儿们都备觉无趣,纷纷放下酒杯重新落座。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周尧均连着被灌了一日的酒,自认给足了脸面,也不耐烦再伺候这群人,当下起身告辞。 众人也是借着酒劲儿才敢起哄,眼下明摆着周尧均不愿意再和他们纠缠,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表示无碍。 现今,周尧均还未走马上任,他们可以随意和周尧均胡闹攀扯,下次再见,说不得他们就要向三品大员行礼了。 不能想,越想越气。 自家怎么没有个入宫当贵妃的姐姐!!! 周尧均李燕归蒋珂三人向来同进同出,一个鼻孔出气。 一个要走,剩下两个也不会留。 蒋珂立即也起身告辞。 然后一把扯走了喝的忘我的李燕归。 李燕归活似失了魂魄,任他拉着前行。 周尧均也不好过,脚步虚浮,走的踉踉跄跄,还没走出酒肆大门,就猝不及防呕了一地。 合着刚刚的从容淡定都是装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6节 蒋珂无奈唤来随从,把架着的李燕归送到随从手里才心累的去搀扶周尧均。 这几个月,李二一直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蒋珂早就习惯。 命人送李燕归回府后,他尽职尽责的架着周尧均上了马车。 周尧均近日来风头太盛,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让随从们送他回府蒋珂还真不放心。 只能自己辛苦跑一趟了。 明明是兄弟,蒋珂总有种养了两个儿子的错觉。 罢了罢了,谁让他喜欢操心呢! 因周尧均醉的不省人事频频呕吐,马车便长驱直入直奔内宅。 听风苑众人早已歇下,吕芳菲睡梦中被人唤醒,“小姐,姑爷醉酒回来了,咱们快出去迎一迎。” 醉酒? 吕芳菲眼神一亮,想到了什么。遂火速下床穿衣,急急忙忙往外跑。 孰料,她刚急匆匆跑到院门处,只见马车已调转方向缓慢离去。 鹊儿和满院子的下人不料会有这种变故,顿时埋首闭口,谁也不敢说话。 吕芳菲握紧拳头,保养得宜的尖利指甲嵌入掌心。片刻后,她淡淡道,“夫君宴客辛苦,想必喝了不少酒,命小厨房煮碗醒酒汤送去梦姨娘院里。” “是,奴婢亲自去盯着。”贴身婢女浣纱领命去了。 “夜深风大,搅了大家的安眠我实在过意不去。鹊儿,每人赏一吊钱。” “奴婢遵命。” 下人们没想到竟会凭空发一笔横财,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散了吧。” 众人兴高采烈的退至院外,排队等着鹊儿姑娘发赏银。 听风苑这边人人有赏,芸娘院里却因主子未睡而灯火通明。 “姨娘,公子的马车回来了!!”采茶一阵风跑进屋报信儿,“从听风苑拐道儿过来的。” 都丑时了,总算回来了。 芸娘舒了口气,率着婢女出门相迎。 蒋珂和侍从一左一右搀扶着周尧均艰难前行。 醉鬼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去听风苑,要梦秋。” 想起刚刚在马车上提醒周尧均到听风苑时,周尧均激动的手脚并用险些当场爬出马车,蒋珂心里就升起一股奇怪之感。 他如此抗拒听风苑,抗拒吕四,为何要迫不及待的娶吕四进门。 幽州城凡男女婚嫁之事,至少需提前四五个月准备。三书六礼纳采请期,一套流程下来怎么着也得半年。 周尧均却一力要求尽快成婚,安国公府和丞相府两家多次协商,最终将婚期提前至二月十八。 从上门提亲到完婚,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 虽吕家不满婚期太匆促,显得不重视女方。但毕竟是个生母地位卑微的庶女,能攀上周尧均这门婚事,实在是意外之喜。 吕丞相也没有过分拿乔,嘱咐妻子一切配合安国公府即可。 丞相夫人自来看不上府里的庶女,没成想到头来,她看不上的庶女反而嫁的比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还好。 这糟心婚事,早早大婚也好。 于是两家人一拍即合,婚事一再提前,最终定在了二月十八。 “梦秋,梦秋……” 周尧均面色酡红,嘴里不清不楚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马夫是安国公府之人,熟门熟路的驾着马车来到了芸娘住所。 “夫君。” 芸娘到时恰巧马车也刚停下,她掀帘望去,只见马车内周尧均正昏昏欲睡。 而车厢内一位白衣出尘,气质高洁,容颜如玉,一派君子端方的公子正震惊万分望着她,“怎么是你?” 第88章 说教 芸娘心下一惊,难不成是以前的旧识? 可她根本不认得面前的男人。 采月反应迅速,对着蒋珂福了福身,“这是府里的梦秋姨娘。” 芸娘装作不肯和外男接触的害羞模样,抿唇小声道,“快扶公子进去歇着。” 容貌声音甚至身量,都和李燕归死去的那个小妾一模一样。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蒋珂带着怀疑的目光逡巡在芸娘和周尧均之间,而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芸娘,拼命想从她身上找到和记忆中那名女子的不同之处。 很可惜,他失败了。 眼前这位梦秋姑娘分明就是李二葬身火海的爱妾! 真是荒谬! 一个嫁过人的普通村妇,居然把他的两个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上。 芸娘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招呼招呼下人们搀扶周尧均回屋。 “夫人且慢!” 身后传来白衣公子的声音。 几个婢女对视一眼,齐齐挡在芸娘面前,“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分明心里有鬼。 她绝对就是之前的那个唐芸娘。 李二为了她要死要活,守着她尸身多日不肯让她下葬。最后还是瑞亲王出面,二话不说按着李二一顿家法,把李二打的奄奄一息此事才算作罢。 那女子也终于能入土为安。 这些日子,李二形容狼狈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周尧均也一清二楚。 为什么他能做到铁石心肠,将事实瞒的滴水不漏? 难道三人多年情分都是假的吗? 蒋珂眼神里充满了失望,负在身后的右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他面部肌肉紧绷,沉默片刻才开口,“不知梦秋姨娘是何时进府的?” 芸娘斟酌着小心道,“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随着夫人一同进府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周尧均一反常态,迫不及待迎娶吕四进门。 原来是金蝉脱壳,买椟还珠。 他要的不是吕四,而是改名换姓的唐芸娘。 可那唐芸娘,分明是李二先看上的,也是李二娇养宠爱的爱妾! 周尧均如此瞒天过海横刀夺爱,可有想过将来一朝真相大白,该如何对李二解释? “为我备间客房,今晚我就宿在国公府。” 蒋珂说完自顾自退至院外,仰头望向璀璨星空。 身上那道如有实质的怀疑目光终于撤去,芸娘浑身轻松,她拍拍采月的手,“去吧。” 采月得令,亲自去安置蒋珂。 待芸娘几人进了屋内,她才敢问出心中疑问,“刚刚那位公子是何来头?他好像认出我了。” 采薇等人也愁眉不展,“那位是蒋珂蒋公子,与我们公子是至交好友。” 既是周尧均的好朋友,说不定也是李燕归的好朋友。 怪不得他见自己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一定是认出自己了。 这下可怎么办呢? 主仆几人大眼瞪小眼,都唉声叹气。 “姨娘别担心,公子一定有办法的。”采薇安慰道,“姨娘还是先安寝吧,别熬坏了身子。”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只能等喝醉的周尧均醒来再说。 芸娘勉强一笑,“你们也早些歇息。”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芸娘还未睡醒,就听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进。” 采月一脸忐忑的进门,“姨娘,蒋公子要见你。” 从睡下到现在才两个多时辰,芸娘没睡醒,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她迷茫了了一会儿才道,“不见,让他有话亲自去问夫君。” “是。”原本柳眉紧蹙的采月听了她的回复,乐颠颠去复命了。 无论是李燕归还是周尧均,她从没有选择的余地。 也没有人给她选择的机会。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7节 所以,对于她如今的处境,世上任何人都无权指责她。 她不是不安于室,也不是红颜祸水。更不是分裂李燕归周尧均兄弟情的罪魁祸首,她只是一个命运多舛,身世凋零,只能随波逐流的可怜女人罢了。 她不会接受任何人高高在上的指责和鄙夷。 “采茶?” “姨娘,我在。” “吩咐下去,再检查一遍车架和行李,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 “奴婢遵命。” 身侧男人发出轻微鼾声,没有醒来的迹象。 芸娘心安理得的裹着被子接着睡。 半个时辰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补了会儿眠,总算清醒了些。 芸娘在婢女们七手八脚的伺候下很快梳妆完毕。 因今日就要启程去往冀州,为出行方便,她只穿了件简单的软蓝青罗云锦裙。灵蛇髻上斜斜插了一支流苏彩兰嵌珍珠步摇。妆容也是点到为止,整个人装扮的素雅大方,风姿绰约。 “传膳吧,我现在去唤夫君。” 说着莲步轻启移到内室,果然见周尧均仍在歪头酣睡。 她坐在床侧,抚上男人脸颊,“夫君,该起了。” 男人没有反应。 “夫君,夫君,蒋公子在外候着呢。” 话音未落,周尧均猛的睁开眼睛,“谁?” “谁在外候着?” 芸娘“噗嗤”笑出声,“先起吧,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男人揉揉因宿醉而昏沉疼痛的头,支起身子沉默片刻才道,“你怎么认识蒋珂?” 真是个小心眼,比李燕归好不了多少。 芸娘没好气拍了他赤裸胸膛一下,“是他昨日送你回来的,如今还巴巴等着你呢。” “什么!??” 周尧均一身酒气被惊吓了个干干净净,“蒋珂真的在府里?” 芸娘还从没见过他露出如此大难临头的表情,疑道,“你很怕他吗?” 怕是不怕。 就是有些怵。 蒋珂为人端方又爱说教,偏偏他君子风范自身又无懈可击,说教起来很难不令人信服。 虽是同龄人,李燕归和周尧均眼里无父无母,却都有些莫名敬佩蒋珂。 “一切都准备妥当,你用了膳我们就能出发。”芸娘拿帕子挥了挥满屋子的酒气,“下次别喝这么多了,我闻不惯酒味儿。” 第89章 孟氏 “为我更衣,我要先去见蒋珂一面。” 周尧均揉揉因宿醉而昏沉疼痛的头,坐在床侧等着芸娘伺候。 真是喝酒喝疯了! 芸娘皱眉唤道,“来人,伺候公子更衣。” 采薇采月等人平日只围着芸娘打转,甚少往周尧均身前凑。 如今见姨娘主动开口吩咐,这才蹲下替周尧均穿鞋袜。 梳洗过后,大脑总算清明些许。周尧均这才询问芸娘和蒋珂见面的详情。 芸娘照实回了。 千防万防,没想到临走前一天没防住。 罢了,纸包不住火,他早晚要面对。 周尧均叹了口气,“我去去就回,芸娘你在此处等我。” 只是那离去的背影怎么看都带了一丝慌乱。 芸娘掩唇低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尧均如此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呢。 不知那位蒋珂公子是个何等厉害的角色。 在小院中等待了两个时辰后,蒋珂终于等来了脚步匆匆的好友。 周尧均与他四目相对之时,身子一顿,竟生出一丝做错事的胆怯。 而后,他把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脑海中挥散了个干净才大步流星走向负手而立的蒋珂。 “多谢蒋兄昨日送我回府。” 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来只要他好好劝导,蒋珂应该愿意替他保守秘密。 “你这么做,对得起李二,对得起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吗?” 回应他的是蒋珂满面怒容,恨铁不成钢的斥责。 “就算你真的看上这个女人,大不了等李二对她淡了,你再开口要过去。好端端搞诈死这一套,把我和李二都蒙在鼓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方单刀直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完全没有听周尧均辩驳的意思。 周尧均原本的三分心虚此刻变的一分也无,他姿态舒展的在院中石凳坐下,漠然开口,“事已至此,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芸娘现在已经身怀有孕,她往后余生只能陪在我身边。还请蒋兄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周尧均,我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李二的朋友。这些日子,他过的怎么样你我一清二楚,我真不知道你入了什么瘴,竟为了个女人如此伤害自家兄弟?”蒋珂语气沉痛,他实在想不通,三人多年情谊居然会被个女人轻易撵碎。 “你的请求恕我无能为力。” “那我能怎么办?”周尧均重重一掌拍在石桌上,愤怒的嘶吼,“难不成把怀着我骨肉的女人重新送回李二手上?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从长街雨中重逢那刻的怦然心动,到后来她哀婉无助的在门内向他求救。 周尧均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芸娘吸引的。 随着采莲采心每日送回来的密报越来越多,他开始对芸娘越着迷越向往。 他不止一次后悔,如果当初漳州那场宴席上他先开口就好了。 明明他也对那穷秀才口中貌若天仙娴静美好的小妇人有兴趣,为何当初他没有率先开口。 反而对此不屑一顾,表示漳州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佳人? 蒋珂随口接了一句,正如牡丹国色天香,梨花淡雅从容。大家闺秀才貌双全德行优良,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蒋珂平日在众人谈论女子之事时,大多都沉默寡言。 所以此次一句小家碧玉也别有一番滋味,引起了李二的兴致,当即跃跃欲试要去会会那穷秀才的娇妻。 由此开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几人情感纠葛。 蒋珂对他的暴怒不为所动,“若想不为此女伤了你和李二之间的情分,可等那女子生下孩子后将她远远送走。我保证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不可能。” “什么?”蒋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要逼我,蒋珂。”周尧均站起身退后两步,神色淡然,“我和芸娘今日就会奔赴冀州,日后山高水远,各奔东西,我不可能舍弃芸娘和我的孩子。” “所以你选择舍弃兄弟?”蒋珂难以置信的微微一怔,“我实在不明白你和李二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地道,是我有愧于李二。只是,我并不后悔。送走芸娘之事你以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起。否则…” “否则怎样?”蒋珂气的胸口不住起伏,追问不止。 “否则你连我也容不得?连我也要舍弃?是不是?” 面对他满含怒火的质疑,周尧均沉默不语。 “好,哈哈哈哈,好,好得很。”蒋珂怒极反笑,“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对不起,”周尧均起身径直往外走,“别告诉李二,做兄弟的谢谢你。” 都疯了!!! 蒋珂气的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 不过一个女人,为什么李二和周尧均碰上她都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面目全非,让他如此陌生? 到底是为什么? 一踏出蒋珂视线,周尧均脚步立刻慢了许多。他眼神晦涩不明,慢慢往回走。 “五少爷,”有小厮与他迎头碰上,“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们都在院门口等着呢,爷快去吧。” 比起岌岌可危的糟心友情,此生都无法摆脱的所谓血脉家人更让人厌烦。 周尧均“唔”了一声,“先送姨娘出门,我去与他们辞行后就可出发。” 芸娘暂时做妾也好,也省的她和那些恶心的周姓之人相处。 “少爷,”小厮面有难色,“如今姨娘正在国公夫人面前回话呢。” “你这狗奴才,怎么现在才说!”周尧均情急之下一脚踹开唧唧歪歪的小厮,风风火火往回赶。 国公夫人孟氏虽还不满三十,却穿的老气横秋,和那些五六十岁的贵妇人打扮的一般无二。 看着实在有些怪异。 自从孟氏儿子早夭后,孟氏性子越发古怪难缠,周围伺候的下人都叫苦不迭。 这不,明知五少爷的爱妾有身孕,却还强迫对方奉茶。此举除了惹怒五少爷,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芸娘自从诊出有孕后,是吃得香睡得好,除了时常困倦,别的并无任何不适。 所以孟氏让她给在场诸位奉茶,她也觉得是小事一桩,并未放在心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8节 第90章 天生一对 采月采薇几人面面相觑,恨不能以身代之。 姨娘跪在地上,双手将温热茶水举过头顶。这个姿势她已经保持了半刻钟,孟氏却还是没有接过茶盏的意思。 满屋子主子,没有一个人开口为芸娘解围。 安国公已到了耳顺之年,此刻正在闭眼假寐。 孟氏把玩着手中的温润菩提爱不释手,对芸娘颤抖的双手视而不见。 世子妃林清芷静静喝茶,事不关己。 柳氏则幸灾乐祸的冲贴身婢女使眼色。 妾就是妾,再受宠爱,也只能跪在地上给主子们奉茶。 至于主子喝不喝,全看心情。 芸娘身子晃了晃,立刻稳住身形以免让自己跌倒。 吕芳菲见时机成熟,起身含笑接过芸娘双手高举的茶盏,“妹妹是双身子的人,不宜久跪,还是起来吧,娘这会儿怕是不渴。” 鹊儿亲热的把她搀扶起来。 尽管屋子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芸娘依旧觉得双膝酸痛。 她低头致歉,“是妾不懂规矩,多谢大娘子体恤。” “呦,瞧瞧咱们五弟妹,多会疼人儿啊。这满打满算,梦姨娘跪了还不到一刻钟吧。这小脸煞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娘故意责罚她呢。”柳氏意有所指的瞥了孟氏一眼。 林清芷垂下眉眼,目露厌烦。 孟氏此时才舍得把手中把玩的菩提放下,轻咳两声方道,“咳咳,是我的错,一时没注意时辰,倒委屈了均儿的房里人。素萍,赏梦姨娘一对珊瑚耳坠权当我的赔礼。” “多谢夫人。”芸娘屈膝行礼。 “嗯,是个懂礼的。”孟氏拿帕子抿了抿唇,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冲柳清芷道,“东儿今儿怎么没来?” 呵呵。 一个年近三十的继母唤同岁的继子乳名,真是令人作呕。 林清芷微微欠身规规矩矩回道,“夫君今日上值去了,他心里也记挂着五弟呢,出门前还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替五弟送行。” “我家夫君今日也上值去了,否则,肯定也亲自过来。”柳氏忙不迭接话。 这种话说出来也不嫌丢脸。 就周存善那有和没有都一样的差事,居然还时常挂在嘴边,也不知道柳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口子没一个明白人。 “东儿和善儿都是好孩子,”孟氏老气横秋的捶了捶右膝,“哎呦,我这腿,最近总也不得劲儿,也不知怎么了…说起来均儿也是个有孝心的,为了尽孝,竟让新进门的媳妇儿留在府里照顾我和国公爷…唉,你说说,他们新婚夫妻,我又怎好拆散他们这对新人呢?” 林清芷闭着嘴巴没出声。 柳氏却急不可耐附和,“娘这话说的有理,五弟妾室有孕,理应留在府中养胎。反倒是弟妹需陪着五弟上任,将来人情往来也好出面应酬。” 说完自以为是的冲吕芳菲使了个眼色,意在邀功。 “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孟氏沉吟片刻,“既如此,那就留梦秋在府中养胎…” “我的人不劳国公夫人操心!” 周尧均珊珊而来,一进门就听到孟氏要把芸娘留下,当即怒不可遏斥责采月等人,“你们是死人吗?姨娘院里来了客也不知道派人通知我?” 柳氏刚准备出声,就被贴身婢女死死压住手腕。 她偷觑了一圈其余人的脸色,识相的闭口不言。 “当着你母亲的面,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体统了?”一直闭眼假寐的安国公见儿子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摆谱,登时大怒,“还不快向你娘赔礼道歉。” 呵,一个从进门起就对他和姐姐百般刁难的佛口蛇心毒妇,也配让他唤母亲? 周尧均冷嗤一声,脸色铁青命令道,“先送姨娘上马车,我随后就到。” “是。”采月几人果断的护送着芸娘离开。 林清芷用帕子掩住嘴角,遮挡住自己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一个年过六十老态龙钟,一个却不过三十岁风韵犹存。是标标准准的老夫少妻组合。 妻子年岁小又知情识趣,安国公十分疼爱她。自然见不得娇妻受气,哪怕是受自己儿子的气也不行。 林清芷自认进退有度,处处守规矩,嫁过来这么多年,也被孟氏明里暗里折腾过几次。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惯来喜欢装腔作势的婆母受挤兑,当下乐的看戏。 还得是五弟啊。 啧啧,若是五弟时常住在府里就好了,孟氏也不至于越来越嚣张。 林清芷眼风一扫,柳氏也呲个大牙在看戏。 真是傻子,也不知道表情收敛点。 “你这逆子,眼里还有没有爹娘?!”安国公气的拍桌,“你娘说了要留你妾室在府里养胎,你却不管不顾执意送走那妾室。你如此忤逆不孝,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当爹的?” “即使是亲爹,也没有权利插手我房中的事,难不成爹想效仿玄宗之举?” 周尧均气死人不偿命接着道,“继母虽然出身不显,可也该知避嫌二字。莫说大哥二哥,就连我如今也是正值壮年。继母却仍然和幼时一样盯着我们兄弟的房中事,知道的会夸赞继母慈母心肠,不知道的还以为继母嫌弃爹年迈,故而总往我们房里走动。人言可畏四字还望国公爷国公夫人时刻谨记。” “你这逆子!”年过六十的国公爷听到儿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气的手脚直哆嗦,“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娘岂是那种人?” “我娘名于素素,扬州人士,已去世十载。”周尧均毫不留情面的打断安国公的横加指责,“爹莫不是忘了?” 于氏只是个填房,既非发妻,又非如今日日伴在身边的枕边人。再加上她已去世十年,若不是眼前儿子乍然提起,安国公还真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妻子。 周尧均看到所谓亲爹的脸色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呵呵,一个薄情寡义是非不分为色所迷的亲爹,一个面慈心狠即使死了儿子依旧整日兴风作浪的继母。 真是天生一对! 第91章 留在霸州 “时辰不早,儿子还需按时辰启程,就不劳爹娘忧心了。”周尧均长袖一甩,满面肃容,“吕氏,务必替我好好侍奉爹娘,家中一切事务都交予你了,你不要让我失望。” “夫君放心,我会好好侍奉爹娘,”吕芳菲颔首浅笑,“祝夫君一路顺风。” 林清芷也起身含笑点头,“祝五弟一切顺利。” 柳氏急忙接话,“哎呀,这天色是不早了,历来赶路只有早上出发,可不能过了晌午。嫂嫂也祝你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安国公仍旧在生闷气,孟氏闭眼假寐,没有开口的打算。 周尧均不甚在意那对名义上的爹娘,和林清芷几人告辞后径直离去。 柳氏勾着脖子目送周尧均背影消失不见才可惜不已的叹道,“弟妹,你说说,你怎么也不知道开口说几句软话。五弟这一去,说不得下次回来房里又要添不少人。” 作为正妻,夫君房里的小妾若是不得宠,大家大可相安无事。 可若是夫君为了妾室居然敢冷落无视正妻,哪怕不是自己夫君,同为正妻的柳氏也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 吕芳菲一派温婉可人的大度模样,“我不能随侍在夫君身侧,夫君身边多添些可心人伺候也无伤大雅。” “真是大方。”柳氏嘀咕一句,若是她家那位敢宠妾灭妻,她一定饶不了他。 主角走了,戏也唱不下去了。 几人齐齐看向安国公夫妇。 孟氏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目光一一扫视过三个儿媳妇,倒抽了口气,“哎呀,我这身子,真是一日日不中用了…嘶…清芷,快来扶着我。” 林清芷冷着脸走过去,麻木的搀扶着孟氏,意有所指道,“娘不过三十岁,整日身子不痛快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若我进宫求贵妃娘娘赏几个太医下来细细为娘探探脉,看看到底是哪里的病因?” “我的身子我知道,”孟氏装模作样的低咳两声,“不必请太医,多歇歇就好了。” 林清芷从未想过世上会有如此令她厌恶之人。 孟氏分明和她差不多大,偏偏因嫁了国公爷,整日倚老卖老的摆婆婆款。 偏生她为人儿媳,一顶孝敬婆母的大帽子扣下来,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这些年,若不是夫君还算上进,也懂得心疼她,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今日幸运,没被婆母拉着纠缠不休,柳氏心情大好的扯着吕芳菲要去赏花。 吕芳菲推脱不过,只能一起去了。 芸娘等人在府门外等了片刻,果然见周尧均面色不虞大步流星而来。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男人一声令下,“启程。” 车队缓缓前进起来。 “夫君?”她依偎在男人身边,“我们要行多久?” “如果一路顺利的话,大约要一个月。” “一个月?”芸娘震惊不已,“怎么要那么久?” “你身子弱,现在又是特殊时期,赶路的事急不得。” “我怕耽误了夫君差事。” “无妨,来得及。”周尧均揽上她细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日后,只你我二人,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动静让她一阵反胃,芸娘生生咽下那股劲儿,乖巧点头,“多谢夫君。” 她本以为那次的恶心之感是还不习惯马车的长途跋涉,过段时间就好了。 谁知自此以后,她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一上马车就吐的天昏地暗。 即使马车已经是龟速前进,也不能改变她的恶心头晕之感。 车队折腾了七八日才走出三十里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69节 照这么下去,只怕走到冀州遥遥无期。 才短短几日,芸娘小脸就瘦了一圈,她拿帕子捂住口鼻,眼圈通红,“都怪我耽搁了夫君行程…夫君别管我了,自己去冀州吧。” “这怎么行?”周尧均心疼不已的擦掉她眼角泪水,“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都怪我没用…”芸娘哭着扑进他怀里,“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最近总是反胃的厉害…” “傻子,女子有孕后都是这样的,”周尧均轻轻替她抚背顺气,“你让我想个妥善的法子。” 因芸娘往日吃的好睡得好从没有孕期反应,周尧均便想着带她上路应该无碍。 谁知却是如今这副惨况… 连着请了几个大夫吃了数帖保胎药,芸娘仍旧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周尧均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然我给你找个妥善的地方留下养胎,等你生产后再带着孩子去冀州。” 芸娘闻言紧紧抱住他腰腹,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夫君,我害怕…” 那日孟氏对她的刁难,众人对她的冷眼旁观,让芸娘再一次清楚明白知道妾室低人一等的事实。 周尧均在时,他们都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负她,若是日后她孤身一人在府中,谁来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 “芸娘别怕,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他抱紧怀中瑟瑟发抖的可怜女子,“此地离霸州不远,我先送你去霸州安置。你现在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勉强赶路了。” 她欲语泪先流,“夫君,我好怕…” “别怕,别怕…”周尧均一遍遍安抚她,“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也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车队改道去往霸州。 因顾及芸娘身子,故而马车驶的极慢,等车队磨磨蹭蹭赶到霸州时,又过去了五六日。 “我在此地也有产业,”周尧均耐心和她解释,“幽州天和号钱庄就起源于此地,最主要的是你一人留在此地我不放心,需找个人替我照顾你。” 听到不用回幽州安国公府养胎,芸娘松了口气。 霸州离幽州三四十里地,就算孟氏有心刁难,只怕也鞭长莫及。 她一人独自外出讨生活过,根本不惧离府别居。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有这么多丫鬟仆妇贴身照顾,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既然周尧均不放心想找个人照顾她,那就随他去吧。 芸娘估摸着周尧均会寻当地的父母官代为照看一二,谁知在霸州等着他们的却是个意想不到之人。 第92章 老妈子 城门口。 远远望去,有一白衣公子不染纤尘,傲然屹立,身姿如松。 “芸娘,醒醒,”男人轻柔的唤她。 她睁开惺忪睡眼,“夫君,到了吗?” “到霸州了。” 噢,芸娘打起精神,顺着窗子向外看去。谁知一看不打紧,远处那抹身影分明是对她不假辞色的蒋珂。 “夫君,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瞧见了蒋公子?” “别慌,是我唤他来的。”周尧均爱怜不已的抚摸她如玉脸颊,“留你一人在此我实在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唯有将你托付给蒋珂我才能安心。” “此地知府是蒋珂亲舅舅,有他照看,应保你安全无虞。” 芸娘不安的摇头,眼睛里蓄满泪水,“夫君,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卿卿别哭,我到冀州安顿好了就来看你。” 两人难舍难分的相拥而泣,连蒋珂骑马到来都浑然不知。 呵呵。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周尧均如此婆婆妈妈的时候。 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还要卿卿我我到什么时候?”眼看马车内的痴男怨女互诉衷肠没完没了,蒋珂不得不出声提醒。 “夫君,”芸娘吓了一大跳,“是谁在外面?” “为了避人耳目,我就不进霸州了。”周尧均心疼不已的吻了吻她额头,“蒋珂会替我好好照顾你,想我了就写信给我。” 虽然芸娘拢共也不识得几个字,但闻听此言仍然温柔点头,“我会的。” “那就好,”男人把她白嫩小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路上耽搁了许久,我还要接着赶路。你放心跟蒋珂走,他会妥善安置你。日后需要用银子就拿着我的印鉴去天和号钱庄取,日常衣食住行但有不顺心的,就派人通知蒋珂,记住了吗?” 芸娘垂下眼眸,含情美目盈满不舍,“夫君,你一定要时常来看我。” “你安心养胎,我会时时刻刻惦着你的。” “嗯。” 采月等人留下照顾芸娘,其余车队众人一分为二。一半跟着周尧均继续奔赴冀州,另外一半则就此停留,跟随照顾芸娘。 白衣公子不苟言笑冷若冰霜,连眼风也未给周尧均留。手握缰绳调转马头,声音悦耳动听,“进城。” 马车应声而动。 芸娘掀开车帘,望向留在城门外的周尧均。 玄色大氅,面如冠玉,身姿挺拔,高大威武。 随着芸娘马车越走越远,那站立不动的身影似乎往前走动了几步,而后,很快恢复如常。 芸娘芙蓉面泫然欲泣,万分不舍地朝他挥手。 那玄色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直至变成一团黑雾。 “姨娘,身子要紧,等生下孩子,再去与公子团聚也不迟。”采薇等人温言劝慰。 这些日子,姨娘因赶路而吃的苦头她们都看在眼里。 公子眼中的心疼和自责掩都掩不住。 既无两全其美之法,唯有妥善安置姨娘才是第一要事。 芸娘心绪复杂的放下帘子,望了望向前方腰背挺直芝兰玉树的端方君子,拿帕子掩住口清咳了咳,“我明白。”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 就连腹中的孩子也在帮她,她到底该不该听从本心? 可她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倘若自私的带走孩子,日后让孩子沦落到和她一般在底层社会苦苦挣扎,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怪她? 这孩子本该出生在安国公府,一生下来便是名门望族的少爷小姐,她怎么能自私自利的剥夺本该属于孩子的一切? 她到底该怎么办? “姨娘,该下马车了。” 周尧均在霸州的这处院子比梨花巷的院子更大更富丽堂皇。 芸娘被众人簇拥着送进新居。 蒋珂从头至尾没有主动搭理她的意思,而是招手唤来婢女从中传话。 明明两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只需声音大些就可以正常沟通交流。 他却一本正经的命婢女在中间传话,避嫌到如此地步,可见是有些嫌弃芸娘的。 芸娘现今有钱有人,又正逢孕吐,本就不舒服,哪里肯看蒋珂的脸色,冷着脸高声喊道,“多谢蒋公子护送我回来,若无其他要事,还请蒋公子就此离去,免得瓜田李下,凭空污了蒋公子的清白。” 真是个会做戏的两面派! 当着周尧均的面柔弱无依期期艾艾泪眼婆娑,在自己面前却话里藏针中气十足,哪里还有在马车上时半死不活的可怜模样? 也不知道他蒋珂上辈子欠了周尧均什么,这辈子才和他做兄弟。 临行前两人还不欢而散,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谁知上路不满半月,他就收到了周尧均的亲笔信。 信上说芸娘赶路以来日渐消沉,呕吐不止,形容越发憔悴。为了她身子着想,故而想就地停留,还请他代为照看一二。 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是可托付之人了? 蒋珂知道安国公府水深复杂,周尧均这是不放心把爱妾独自留在国公府养胎,所以才又想到了自己。 罢了罢了,他上辈子欠李二周尧均的。 所以这辈子只能跟在两人身后擦屁股。 比起把周尧均做的混账事捅到李二面前,蒋珂第一反应居然是帮着一起隐瞒。 他吃力不讨好的鞍前马后,居然还被这小妇人嫌弃? 蒋珂一甩袖子断然离去。 芸娘才懒得哄他,立刻吩咐婢女,“把我没做完的针线拿来。” 说来奇怪,她在马车上时吐的奄奄一息,一下马车回到脚踏实地的屋子里,孕吐立马消失不见。 采薇采月等人惦记着姨娘与公子分别时应承的话,笑着劝道,“姨娘可答应了要给公子写信的,不若奴婢们陪着姨娘练字吧。针线活安排绣娘做即可,姨娘可不能日日拿着针线不撒手,仔细伤了眼。” 啊? 芸娘有些无措,“我,我不会写字。” 她只略认得一些简单的字,真要拿起毛笔字写,她是一个也写不明白。 采月等人笑容不改,“没关系,我们会的字也不多,左右闲来无事,不如陪着姨娘一起温习温习。” 第93章 顺眼了 有了采月等人的陪同加吹捧,芸娘信心满满的勤学不辍,很快就能似模似样的写许多字了。 等她收到周尧均信件时,才猛然发觉二人居然分别已有半月。 周尧均信上说自己已顺利到达冀州,一切安好,请她不必惦念。又询问她身体有无不适,在霸州过的是否顺遂? 采月念完信,跃跃欲试的建议,“不如姨娘亲笔给公子回封信吧,公子收到姨娘的信一定很感动。”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0节 这太可怕了,就她那歪歪扭扭如同狗爬一样的字如何能让别人看到? 芸娘连连摇头,“我的字哪里能见人?还是莫要丢人现眼了。你们回信即可。” 采月见状只能无奈坐下,她姿势端正,提笔问道,“姨娘想和公子说些什么?我来写。” 这可问住了芸娘。 她这阵子忙于练字,根本无暇想起周尧均,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要和周尧均说什么。 她踟蹰半晌,咬着唇道,“你就写让他不许纳妾,也不许找旁的女人。否则,否则我就生气了。” 二人分隔两地,周尧均又那般喜欢折腾,说不定下次见面时,她又要多几个伶俐美貌的妹妹。 可她是不愿意的。 她不想周尧均身边美女如云,也不想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仗着身孕,她大胆提出这个要求,不知周尧均那边会不会认为她越俎代庖,恃宠生娇。 芸娘自认为她此举胆大妄为,谁知采月等人听了她的话眉毛都没抬,认真伏案书写后递予芸娘,“姨娘看看,奴婢写的可清楚明白?” 她接过看了看,采月在信件开头写她身子康健,已不复往日孕吐反应。霸州近来春暖花开,温度适宜,她正欲携婢女出门踏青赏玩。最后留了一句话,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哇,写的真好!”芸娘佩服不已的抚掌赞道,“采月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姨娘别夸我了,不过是替姨娘写封信而已。”采月羞的脸红。 “差事做的好自然该夸,”芸娘将信件密封好,“命人送去吧。今儿天气好,咱们出门逛逛。” 在宅子里闷了半个月,她倒是无所谓,只怕身边的采薇等人要憋闷死了。 几个丫鬟得知要出门,都欢呼雀跃的收拾东西。 看着她们开心,芸娘也微微露出笑意。 直到在府门口看到手握缰绳面色不虞的蒋珂。 芸娘早就把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见状停下脚步,一脸疑惑,“不知公子缘何会在此处?” “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蒋珂一脸公事公办的倨傲不逊,他眉梢眼角皆是冷冽,双眸闪烁着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疏离,浑身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上车。” 这脸色黑的,活像芸娘抢了他老婆。 芸娘今日是打算和几个可爱乖巧的婢女一起出门逛街买首饰买新衣,可不是打算和玉面煞神相看两相厌的。 现在是四月初,百花齐放,暖阳丰实。微风偶尔还夹杂着丝丝凉意,不热不冷的天气最适合外出踏青游玩。 芸娘身穿宽松不显怀的云霏妆花缎织百花飞蝶锦衣,显得人娇小玲珑面若桃花。 尤其眼下那抹泪痣更为她平添了几丝魅惑和风情。 活脱脱一副勾魂摄魄的宠妾模样。 她察觉到蒋珂的打量,气鼓鼓的抿唇,“不劳蒋公子费心,我会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蒋公子人贵事忙,不必在此陪我。” 她墨发如瀑,声如黄莺,肌肤如脂,杏眸流光,顾盼生姿,曲线玲珑。 这样的风情,漳州那小秀才怎么可能护得住? 一个无依无靠只有美貌的女子,除了身不由己的随遇而安,还能做什么呢? 亏他枉为读书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一个弱女子。 难道这就是他引为傲的君子之风吗? 蒋珂目光扫过女子平坦如初的小腹,“我不放心你独自出门,恰好我今日休沐,便陪你们一起吧。你不必在意我,权当我不在即可。” 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这里,除非她瞎了才能当看不见。 虽然对方态度不好,但毕竟也算一片好心,芸娘没有再拒绝,乖乖上了马车。 她不经意间抬眸一看,恰巧看到蒋珂靴子上有点点泥斑,好似是下雨时溅到的泥点子。 芸娘看了看车外干净清爽的青石板,压低声音问,“这两日下雨了吗?我怎么没注意?” “回姨娘,霸州这段日子并未下雨,反而是幽州这两日有雨。” 幽州下雨,难不成蒋珂是冒雨从幽州赶过来的? “不知蒋珂公子在霸州哪里落脚?”她询问采月。 采月对她的提问永远恭敬有礼,“回姨娘,据我所知,蒋公子并未常驻霸州。而是一直住在幽州。” “那他今日怎会出现在此地?” “回姨娘,今日是四月初五,蒋公子逢五休沐。所以才有时间来霸州护卫姨娘。” 居然真的是从幽州赶过来的。 芸娘一时心情复杂。 霸州距离幽州三四十里地,他长途跋涉而来,自己却言语无状丝毫不给他脸面,岂非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芸娘自责又后悔,暗暗决定日后要与蒋珂和平共处,再也不使小性子了。 霸州因距幽州不远,所以时兴的衣料首饰和幽州相差无几。 正值春暖花开之际,众人都脱下臃肿的冬衣换上轻薄春衫。芸娘大手一挥给伺候的婢女们都量体裁衣各做了两身新衣服。 当然,她也不例外。 现在她身段依然纤细苗条,但只怕两个月后就会渐渐显怀。 芸娘特意叮嘱店家把腰间尺寸放宽些许,才看向店内安坐如钟的贵气公子。 她悄悄嘱咐店家给那边坐着的白衣公子也做两身新衣。 店家言之凿凿表示,“夫人您就瞧好吧,我大眼一扫,就知那位公子的身量,定会做的妥妥帖帖。” 因芸娘选的布料皆是上好的浮光锦,云绫锦等名贵布匹,仅衣裳铺子,芸娘就花掉了六百两。 第94章 黑店 呜呜呜六百两,过惯了穷日子的芸娘心疼的直抽气。 以后还是由绣娘做新衣吧,这般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离自己而去的场景实在太令人痛心。 面对芸娘和蒋珂这样一看就知出身不凡的贵人,掌柜点头哈腰表示做好衣裳后会亲自送去府上。 采月微微一笑表示不必,届时会派人上店来取。 掌柜的本想多上门走动走动,日后好留住芸娘这个大客户,可看采月一脸高傲,只能悻悻作罢。 “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芸娘凑到采月耳旁悄声问。 “禀姨娘,还有三万八千五百六十八两。” “这么多??”芸娘抚抚胸口。 她的私房银子各色首饰等贵重物品都是采月负责打理的。 所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不声不响有了这么多银子。 原本银票都是她贴身收着的,自从有孕后,她不再想着逃跑也懒得再贴身藏银票,干脆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交给采月打理。 往日周尧均也三不五时赏些银票给她,她都转手交给采月,没想到积少成多,竟有了三万多两。 三万多两,放在以前,她连想也不敢想! 没想到,如今轻而易举就有了这么多银子。 可如今银子虽多,却再也没了最初八百两的快乐和彻夜难眠。 人都是欲壑难填的,她也不例外。 她的欲望一步步被填满,进而有了更大的欲望。 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是否该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按耐住自己疯狂滋长的野心,做一名本分乖巧的后院妾室呢? 芸娘放下手中红宝石耳坠,“这成色我很喜欢,有没有成套的头面?” “有有有,”掌柜忙不迭吩咐小二去后堂取,“夫人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瞧中了我们的镇店之宝。” “这套金嵌红宝石赤金头面可是大有来历,是宫里出来的老师傅亲自雕刻的,世上仅此一份。出了我这个店门,夫人您就算想买也买不到了。” 芸娘失笑,“那我倒要涨涨见识。” 蒋珂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眼睛深邃,俊美非凡,整个人气质高贵而内敛,风姿如玉,仿若天人。 即使是面对芸娘离开布庄转身就进首饰铺子的举动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尽职尽责的端坐一旁,静静喝茶。 掌柜口中夸上天的红宝石头面,芸娘细看了看,只觉做工不甚精细,并不十分满意,只笑笑不说话。 采月明白她的意思,“这套头面是不错,店里可有更好的,拿来给我们夫人瞧瞧。” 谁料采月态度和和气气的说完,掌柜的却冷嗤一声,“真是不识货,也不知哪里来的穷酸还想看更好的?我赵有财敢拍着胸腑打包票,除了我星辰楼,满霸州你也找不到比这套宝石头面更好的货色。” “大胆!居然敢当着我们夫人的面大放厥词!”采薇双手叉腰怒斥,“就你这破烂小店,还敢口出狂言?” 此话一出,那面白无须身宽体胖的掌柜登时大怒,“哪里来的野鸡充凤凰?当我不知道呢,你这主子一看便知是外室,算什么夫人?东西你们摸过了就得买,否则,今儿别想善罢甘休。” 自古做生意都讲究和气生财。 不仅采月芸娘等人被老板一反常态的恶言相向弄懵了,就连蒋珂也微微侧目。 他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敢张口骂顾客的铺子掌柜。 莫不是生意不打算做了? “好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黑店!” 芸娘被采薇等人护在身后,小嘴叭叭的叫骂不休,“你那什么狗屁红宝石头面分明是没人要的货色,上面划痕斑斑,也不知被人戴了多久。你欺负我眼生面善,拿那等旧货糊弄我。我好心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居然疯狗般反咬我一口。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 说来也怪芸娘等人人生地不熟,居然进了霸州城人人避之不及的星辰楼。 星辰楼背靠本地知府府上的大管家白平。但凡霸州城有人要想方设法送礼的,皆走的是星辰楼的路子。 时日一久,把星辰楼养成了城中一霸。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1节 但凡入门的顾客,就别想空着手离开。 众人都知星辰楼背后的真正东家是白管事,自知得罪不起,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这套被赵有才财准备强买强卖给芸娘的红宝石头面,是白管事托人送来的,言明要卖一千两。 可那头面一看便知有年头了,上面又痕迹斑斑,谁会花一千两买套别人用过的头面? 赵有财不敢对白管事说不,便寻人照着头面里的红宝石耳坠式样,做了个崭新的摆在台面上。 若有人看中,他再把人请到内室。 只要他舌灿莲花,不信说不动买货人。 芸娘正好碰到枪口上,她生的娇媚无双青春貌美,一看便知是涉世未深的受宠小妾。 只要他连哄带吓,不怕小娘子不买账。 至于陪同的男人,虽然穿戴不俗,但是生面孔,想来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 故此才有今日的冲突。 蒋珂目瞪口呆的看着怒不可遏的芸娘,要不是几个婢女死死把她护在身后,她大有跳起来和掌柜对峙的架势。 她不是有孕吗? 怎么丝毫不顾忌腹中孩子,居然大吵大闹的准备和人打架? 如果芸娘知道蒋珂的想法,一定会汗颜。 她哪儿有胆子和黑店掌柜打架,这不是狗仗人势,想着蒋珂在此,她一定不会吃亏吗? 可恶,她到底哪里表现的好欺负,居然被这奸商如此对待? 真当她是任人捏扁揉圆的受气小媳妇儿了? 芸娘叫骂过后,一溜烟跑到蒋珂身后,挑拨离间道,“蒋公子,这人空口白牙污蔑本地父母官,定不可轻饶!” 蒋公子? 赵有财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本地知府名崔皓。 赵有财从前依稀听说过,崔大人的嫡姐嫁的是幽州城的大官,好像就姓蒋。 眼前这位气质不同凡响的公子也姓蒋,难不成和知府大人有什么渊源??? “知道怕了吧?”芸娘幸灾乐祸的跳出来,“这位公子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还不快向这位公子磕头赔罪。” 第95章 异样 瞧瞧她这副作派,哪里像个良家温婉女子? 再说他赵有财从头到尾也没有得罪这位公子啊,怎么这小娘子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他就得罪了这位公子? 他得罪的分明是眼前这个上蹿下跳的小妇人! 赵有财能在霸州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自然有几分眼力见儿。 见眼前这位白衣公子眉目冷淡不苟言笑通身气派不似凡人,他将信将疑做了一揖,“都怪小的眼拙,冲撞了贵人。不知贵人可是从幽州来的?” “我们蒋公子可是大有来头!”芸娘双手叉腰意有所指,“你今日骂我,就是骂我们蒋公子。我们少爷一声令下,你这个店就等着关门吧你。” 她得意洋洋狐假虎威的模样实在俏皮可爱。 蒋珂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后迅速收敛笑意,不轻不重的扫了她一眼,满含警告。 芸娘讪讪住口,重新缩回蒋珂身后,狠狠瞪了掌柜一眼。 幽州来的,又姓蒋,难不成真是知府大人的外甥?这可真是踢到了老虎屁股。 赵有财不敢辩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诉道,“都怪小的眼瞎心盲竟然扰了蒋公子的清静…小的这就向如夫人磕头赔礼,还望如夫人饶小的一次。小的日后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如夫人,如同正室夫人般。 是民间商人百姓对于官老爷后院受宠的贵妾良妾的美称。 但在幽州城,如夫人之名是人人耻笑的。 正室便是正室,妾室便是妾室,不伦不类的如夫人说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芸娘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赵有财这厮是把她当成蒋珂的爱妾了,所以才会用如夫人的称呼讨好她。 很好,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芸娘黑着脸反驳,“什么如夫人,我夫家姓周,是蒋公子的至交好友。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乖乖,这是什么关系,领着知交好友的小妾出门买首饰? 怕不是偷情的奸夫淫夫吧? 蒋珂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那奸猾掌柜一脸伤风败俗的上下打量他和芸娘,偏生芸娘还直眉楞眼的站在他身边喋喋不休,“这么没眼力见儿是这么做生意的?” 蒋珂闭眼深呼吸数次后才无可奈何道,“你先出去等我。” “我?” 芸娘葱白玉指戳着自己的鼻子。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蒋珂面无表情的脸,识相的闭紧小嘴挑挑眉毛扭头出去了。 采薇等人立刻紧随其后。 “赵掌柜请起。”蒋珂语气温和,“本就是件可有可无的小事,赵掌柜实在不必如此。” 知府是从四品官职。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莫说是知府老爷,便是白管事都是赵有财费尽力气才巴结上的。 星辰楼每年近四成的利润都送到了白管事手上,即使如此,他也只不过是霸州城削尖了脑袋想往白管事身边凑的众多商户之一。 白管事敛财敛色贪得无厌,收了银子却不怎么办事。即使如此,诸如赵有财这样的商人也不敢多嘴多舌有半句不满。 连一个管事赏且如此目中无人,倘若眼前的公子真是知府大人的外甥,又怎么会如此和颜悦色? 不得不说,赵有财真是贱得慌。 芸娘趾高气昂口出狂言,他忌惮三分。 蒋珂大事化小,平易近人,他反倒觉得蒋珂心里有鬼身份作假。 知府大人的外甥,岂会对他一介商户如此和颜悦色?这人的身份一定是假的! “那怎么行,冲撞了蒋公子我实在过意不去。”赵有财眼珠子一转,故意道,“不如我送些上好的赔礼送去公子住处,不知公子住在知府大人哪间院子里?” 蒋珂的确是受周尧均所托对芸娘看顾一二,但他也并非成日无所事事,要围着芸娘打转。 作为方大儒的关门弟子,除了每月三次的休沐日,其余时间蒋珂都需日日侍奉在师父身侧嘘寒问暖程门立雪片刻不敢怠慢。 为了好友所托,他彻夜不眠从幽州奔赴霸州,只是为了确认芸娘是否一切如常。 替好友照顾妾室,这事说出去既不好听也不光彩。所以蒋珂不欲惊动外人,故此还没有上门拜访过舅舅。 求学之路异常艰辛,蒋珂除了随身所带的书童,并未带其他随从。 “不必多礼,赔礼我就不收了。恕在下多嘴一句,做生意最重诚信二字。赵掌柜需时刻记得今日之事,日后无论遇上谁,都不可鲁莽行事强买强卖。” 赵有财越琢磨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这对狗男女分明是扯虎皮做大旗的骗子,真要是知府大人的亲眷,又怎会出门连个随从都没有? 即使心里已经十拿九稳,赵有财也没有过早暴露出来,而是一脸诚惶诚恐的表示日后一定会诚信为本,决不再犯。 事情既已解决,蒋珂也告辞离去。 赵有财招手唤来小厮,“去找后街的老吴头跟着她们,务必给我弄清楚他们的住处。” 他要亲自去打听打听,最近知府大人府上到底有没有来贵客。 浑然不知被人怀疑身份的蒋珂翻身上马后,就看到马车帘子后钻出来一颗圆滚滚的毛茸茸脑袋,“公子,我想去城外踏青。” 罢罢罢,想去就去吧。 一个女人都如此难缠,如此状况百出,实在不明白李二和周尧均为什么乐此不疲到处找女人? 蒋珂心累不已的点头,“好。” 一行人转道去了郊外。 芸娘这阵子吃嘛嘛香,过的惬意无比,连悟性都比从前好得多。 车队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处停下。 芸娘心生欢喜,拎起裙摆直奔远处的小溪流。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漳州的小桥流水白墙黑瓦。 “姨娘,慢些走,小心摔跤。”婢女们见她跑的匆忙,个个吓得提心吊胆。 溪水冰冰凉凉,清澈见底。 阳光明媚的春日,四周绿意盎然。蜿蜒而下的小溪,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女子巧笑倩兮的笑脸似乎比暖阳更加光彩夺目,摄人心魂。 莹白如玉的皓腕捧起溪水肆意洒向婢女,采月冷不防被偷袭,佯装动怒,“姨娘再作弄我,我可不依。” 第96章 见色起意 “哈哈哈哈哈哈,”芸娘趁其不备,又朝她泼了一捧水。 采月作势要报复,采薇等人连忙入戏的保护芸娘,几人闹成一团。 蒋珂微微出神。 她分明像个还未出阁的小家碧玉,外人又哪里想得到她已颠沛流离的历经三个男人了呢?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2节 十六岁,哪怕她生在父母健全的贫苦之家,也断然不会经历这么多坎坷是非。 可她无父无母又生的美貌,世间没有至亲之人愿意护她周全。 依李二和周尧均的性子,看上她,又岂有让她说不的余地。 当初她既能抛下李二远走幽州,就说明她绝非水性杨花醉心权势之人。 后来的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 连他尚且无法处理李二和周尧均之间的关系,又怎能太苛责于她一个弱女子呢。 “蒋公子!” 芸娘喜笑颜开跑过来打断正在出神的蒋珂,“我近日学了许多字,还会写你的名字呢,不信你看看。” 她神采奕奕,额头挂着细微汗珠,整个人如初升朝阳般令人炫目。 蒋珂有片刻失神,再一细看,只见她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写蒋可二字。 “蒋公子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她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有奇异的亮光闪过。 采月凑近瞧了瞧,“姨娘,珂字写错了。应该是这样才对。” 边说边在可前面加了个王。 “噢,原来是这样。”芸娘认认真真又写了一遍才看向蒋珂,“蒋公子,你看我写的对吗?” 这实在是极不合规矩的。 她是好友的爱妾,怎能和自己说说笑笑毫不避讳呢? 可是采月等人好似根本没发觉哪里不对劲,也跟着芸娘信心满满等着蒋珂点头。 面对一众等着夸奖的青春女郎,蒋珂僵硬的点头,“对。” “我就说姨娘你悟性很好,比我们当初学认字学的快多了呢。”采薇捧场的拍手称快。 “对啊,姨娘简直是过目不忘,举一反三,让我们望尘莫及。” 采茶等人的好听话不要钱般往外扔。 芸娘知道蒋珂是有名的才子,当着蒋珂的面被婢女们如此夸奖,她羞的无地自容。皱着鼻子去捂她们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她都要羞死了。 颈后染上一抹薄红,显得那白嫩小巧的耳垂都变得分外动人可口。 蒋珂没来由的一阵口干舌燥。 迈开步子往马车处走去。 芸娘见他离开也松了口气。兴致勃勃蹲在地上继续写字,“采月,你看看,你的名字我写的对不对?” 直把众人名字都写了个遍,芸娘才慢吞吞开始写周尧均三个字。 随着笔画一笔笔落地,那个人的脸也在脑海中越发清晰明朗。 芸娘胡乱拿树枝擦掉还未完成的周尧均三个字,言不由衷笑道,“夫君的名字太难了,我回头要多练练才行。” 其余人不疑有他,立刻劝慰,“姨娘又不急着考状元,何必操之过急。慢慢来,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是啊,不必急于一时。 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思量。 芸娘摸上小腹,眸色晦暗难言。 一行人直在此处待到日落时分才折返回去。 经过今日之事,芸娘没那么讨厌蒋珂了。 只是他靴子上的泥点分外刺眼,遂开口劝道,“蒋公子,多谢你长途跋涉赶来看我。我在此地一切都好,日后你不必来回奔波了。若有需要,我会给你传信儿。” 蒋珂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浑身不舒服,突然感觉右脚发热,循着芸娘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自己靴上脏污不堪。 他霎时羞红了脸。 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 如此仪容不整,他居然还浑然不知的行走于闹市一整日。 真是…真是…… 简直有失君子风度。 让他日后还怎么面对唐氏和一众婢女? 蒋珂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涨红的脸色,匆匆率先骑马离开,“我先行一步。” “这是怎么了?”芸娘一头雾水。 那离去的白色背影怎么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感觉。 采月等人齐齐摇头,“奴婢们也不知。” 真是奇怪。 芸娘没有多想,只以为蒋珂另有要事,便稳稳坐在马车里向宅子行去。 与此同时,一位衣衫褴褛的年迈乞讨者在城门口看到芸娘等人的车架,立刻冲其他小乞儿使了个眼色。 身形灵活的两个小乞儿不动声色的跟在马车后。 “你说,那小娘子住在一座三进的大宅子里?街坊邻居平日都没见过家中男主人出入?” “可不是,依小人看,那小娘子定是哪个富商养在霸州的外室。说不定那富商厌烦了她,许久未来看她。故而那小娘子耐不住寂寞才寻了那白衣小白脸儿。” “嘶,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赵有财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我亲自去打听过了,知府大人府上近一年也没有贵客长居。那什么蒋公子定然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不过那外室既能住的起那么大的宅子,可见养她的富绅是有家底的。在我摸清楚他们底细之前,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记住了吗?” “掌柜的放心,小的省的。吴老儿手下的小乞丐日日守着那院子呢。 哪怕就是进出一只苍蝇,也必定给掌柜看个清楚明白。” “嗯,做的好,还算有几分机灵劲儿。”赵有财挥挥手,“先下去,有什么动静再通知我。” 实话实说,他赵有财在霸州经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似今日女子这般容色出众的。 那小娘子活色生香娇媚楚楚,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那行人走后,赵有财冷静下来一拍脑门道,“这不是送上门的美人儿吗?” 白管事眼光高,寻常美色皆入不了他的眼,说不定今日所遇的小娘子就是他赵有财攀上白管事乃至攀上知府大人的敲门砖。 故此赵有财决心要打听清楚那对男女的真实身份。 倘若他们只是寻常百姓,那这小娘子可就插翅难逃了。 在这霸州地界,白管事说话可比县太爷都管用。 第97章 字帖 芸娘自从开始学习写字,就把针线活丢到了脑后。 寻常女子除了每日下地劳作,操持家务,但凡有空闲时间都用来用针线活了。 上一世的芸娘也不例外。 针线活是她唯一能想到打发时间的活计,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大把时间可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比起针线活儿,她当然更喜欢写字练字。 作为只会绕着锅台灶房针线打转的妇人,芸娘私心里是很敬佩能识文断字的人,无论男女。 所以她在面对徐进才,乃至李燕归周尧均蒋珂,甚至吕芳菲时,都会不自觉矮了半截。 他们皆是能出口成章的读书人,不像自己,什么都不会。 所幸她现在除了安心养胎,什么也做不了。芸娘干脆全身心投入到读书识字的事情中去。 蒋珂再次到来时,看到的就是院中凉亭里埋头伏案书写的娇美女子。 春日转瞬即逝,上次来还春风拂面悠然自得。这次再来日头却已有了晒意,隐隐有了几分夏天的味道。 芸娘也换了更轻薄的夏衫,月牙白对襟羽纱衣显得她飘飘欲仙清纯似妖。 颈间雪白肌肤让人不忍直视,清晰可见的锁骨诱人无比,因低头的角度,甚至可见若隐若现的美好轮廓。 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蒋珂掩饰似的以手握拳轻咳两声。 女子被惊扰,抬头望去,只见院中一容貌出尘的公子正含笑冲她点头。 “蒋公子?”芸娘放下手中狼毫笔,“这么热的天,您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莫名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蒋珂话锋一转,“不知周兄近日可来过?” 芸娘嘴角的浅笑僵了一瞬,随后继续浅笑,“夫君刚上任,岂能随意离开冀州?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何必劳烦夫君来回奔波。” 蒋珂眼神闪了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附和道,“的确,是我失言了。” 他想开口问问她身子是否康健,又觉自己太突兀,只好闭口不言。 “院中热的很,蒋公子来凉亭里避一避。” 轻薄素纱挡不住欺霜赛雪的白腻肌肤,芸娘整个人雪白透亮,娇憨动人。 蒋珂从未和女子单独相处过,尤其对方还是好友爱妾。 可他也不知怎么了,芸娘只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他便似魂儿丢了般,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芸娘请他落座后,才发现自己写的字帖忘了收,立刻手忙脚乱开始收字帖。 身边的公子可是被人交口称赞的才子,她写的字怎么好被他看到? 岂不是班门弄斧? 谁知越急越出错,芸娘身边只有个采霞,这丫头傻傻的,见主子亲自动手收拾字帖,也不知道上前帮忙,反而只顾着给芸娘打扇子。 字帖不慎落到地上,飘到蒋珂脚边。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3节 他弯腰捡起,只见字帖上的字虽写的歪歪扭扭,但胜在娟秀。乍一看,还十分唬人。 “蒋公子,请把我的字帖还给我。”芸娘羞的耳朵都红了。 她写的字乱七八糟,居然被人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的字帖用的是隶书,隶书虽然清雅秀丽,适合女子。但我观你腕力不足,又是初学者,建议你不妨试试楷书。” 蒋珂一脸诚恳,他眉宇间满是认真之色,并无半分对芸娘狗爬字迹的鄙夷。 “楷书分赵体和柳体,赵体笔画圆秀间架方正,更适合你。” “噢,”芸娘傻傻的出声。 她哪里懂什么隶书楷书的,采月为她准备了字帖,她就每日勤勤恳恳照着练。 眼前小妇人并无任何嫁为人妇后谨小慎微低眉敛目的谦卑模样,反而仍如未出阁女子般眼神灵动清明,自带懵懂羞怯之感。 这就是芸娘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 她是重活一世之人,此生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任何男人的内人。 她是唐芸娘,她只是她,她也只为自己而活。 她不会再用什么女则女戒三从四德忠贞不渝的教条将自己牢牢束缚。 即使身份低微,她也要在能力范围内让自己活的舒心自在。 “笔给我。” 啊? 芸娘有些懵。 蒋珂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自顾自从她手里接过狼毫笔,下笔如有神,刷刷写了一篇《董美人墓志》。 “这便是赵体,日后照着临摹便可。” 芸娘凑过去细看,不禁暗暗赞叹,笔迹高雅端庄,即使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看了,也觉得字里行间行云流水飘逸流畅。 眼前的字可比徐进才的字好看多了。 她越看越欢喜,亲自将宣纸卷起,“多谢蒋公子赐墨宝,我会好好珍藏使用,绝不会让它明珠蒙尘。” 奇怪,明明眼前女子不通文墨大字不识,为何言谈举止并无粗俗无礼之感?甚至还能说出明珠蒙尘这样的词语? “你以前念过书吗?”蒋珂折扇轻摇,微微侧目,“我听你说话也颇文雅。” “我?文雅?”芸娘“噗嗤”笑出声,“那是你没见过我以前和人当街对骂的场景。” 心平气和,只有心平,才能气和。 她现在无需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每日只需想着如何打发时间即可。 经年累月下来,再火爆的脾气也都养的从容淡定起来。 “我的确没读过书,不过以前我爹爹还在世时,经常带我去听戏。时日一久,我会尝试着模仿戏台子上的人讲话,可不就是学的有模有样吗?” 她似乎想到了久远的美好回忆,整个人有些出神。 蒋珂眸色暗了暗。 是啊,她父母早逝,寄人篱下长大,其中心酸不为人知。 他正准备开口劝慰两句,谁料芸娘已原地满血复活。 “对了!”她红唇微张,洁白贝齿显露无疑,“我上次还给你做了新衣,你记得走的时候带上。” “采霞,”她无奈制止傻丫头的摇扇,“快去把蒋公子的新衣拿来。” “好。”傻丫头也不知行礼,闷头往屋内走。 芸娘摇头失笑,“这丫头脑子缺根弦,蒋公子别见怪。最近天热,采月她们昨晚为我守夜,所以我命她们补眠去了。” 她自然亲昵的解释给蒋珂听。 第98章 胡思乱想 蒋珂突然有种错觉,好似面前柔美可人巧笑倩兮的女子是自己的女人,这处院子是自己的府邸。 两人仿如老夫老妻般坐在凉亭里避热闲聊。 他怎么了? 蒋珂迅速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干净。 可是无法否认的是,从上次离开霸州他就数着日子等休沐。 他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在休沐日第一眼就看到她。 不巧的是,昨日恰逢家中小聚,爹娘都极力留他在府中用膳。 蒋珂只能暂且按耐下迫切的焦急心情,心不在焉的留在家中。 浑然不知自己最近的举动有多奇怪。 往日但凡休沐,他要么继续留在夫子身边聆听教导,要么守在府中陪伴娘亲祖母。 可最近这段日子,他却像急着去见什么人,每逢休沐日,连家门都不进,孤身一人骑马直奔城门口。 无人知他去了何处。 蒋珂的怪异之处连李燕归都有所察觉。 距离芸娘逝去将近半年,他渐渐从颓丧中抽身,开始尝试重新把生活步入正轨。 当今太后育有二子二女,长子荣登大宝,次子瑞亲王多年来闲云野鹤不理俗世。 两位公主早年间都和亲到了塞外,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其他原因,两位公主都早早离世。 痛失爱女后,太后把满腔母爱尽数倾洒到了圣上和瑞亲王身上。 圣上每日都会到太后的慈宁宫请安,母子能日日相见,反倒是常年缩在瑞亲王府的瑞亲王更受太后惦记。 太后八十高龄,鹤发鸡皮,头脑却仍然清晰无比。 瑞亲王不愿进宫,她便召见李燕归进宫聊以相思。 李燕归的卫尉之职便是太后向皇上要来的。 卫尉负责皇宫和国都幽州的保卫事宜,可全权调动禁卫军以及幽州五万驻军。 可惜李燕归一心扑在女人身上,到处拈花惹草不消停,白费了太后一片苦心。 领兵巡视过皇宫后,李燕归想起今日恰逢蒋珂修沐,便骑马直奔蒋府。 谁知下人却道,他们公子近来休沐日都不在府中,他们也不知道公子动向。 这倒是奇事。 蒋珂那脑袋瓜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每日不是泡在方大儒那里就是待在自家书房,还会去什么地方? 李燕归没有多想,当机立断转身离去,“今日之事不必告诉你们公子,我下次再来。” 往日形影不离的三兄弟,转眼间,周尧均离开幽州走马上任。 蒋珂这边又神龙见首不见尾。 徒留形单影只的李燕归每日勤勤恳恳上职。 蒋珂抱着新衣离开时,只觉脑袋都懵懵的。 他身上的衣裳鞋袜一年四季都是绣房准备的,甚至娘亲也不曾亲自给他准备过新衣。 没想到,芸娘居然会为他准备新衣…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让他居然无法形容。 他踏着夜色纵马离去,胸中畅意无限,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微风吹过耳畔,骑马男子白衣胜雪,墨发飘扬。 脑海中,两人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闪现,让他心潮澎湃。 芸娘炫耀似的冲他昂下巴,“这是我和采月一起种的甜瓜,等夏日成熟了,我就请蒋公子吃瓜。” 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好。” 尽管如今那瓜秧才刚刚发芽,还没他手掌长,蒋珂已经开始期待和芸娘一起坐在凉亭里吃瓜的场景了。 远离了安国公府的纷杂人际关系,院子里伺候的皆是合心意的婢女小厮。 芸娘越来越放松快乐,不仅领着蒋珂看了自己亲手栽种的甜瓜,还给蒋珂展示了后院的葡萄架子,“这是采月架起来的,等它们长大了,不仅可以纳凉,还有数不尽的葡萄可以吃。” “到时候蒋公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她大方的保证。 “多谢一番美意。”蒋珂折扇轻摇,遮住嘴角笑意。 他也不知为什么近来和她在一起,会时常憋不住笑容。 难道是天气原因吗? 马匹一路驰骋,很快离开了霸州城。 赵有财听到底下人的汇报,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你说,那蒋公子从不过夜,当天来当天回?” “对,我的人看的真真儿的,那姓蒋的刚刚独自一人已离开了霸州城。” “嘶,整日独来独往,连个贴身随从都没有,你说说,哪个大家公子会这么穷酸?”赵有财眼珠子一转,“呵,没想到我赵有财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为保万无一失,要不要小的跟踪那人去幽州查查他的底细?” “有什么好查的?”赵有财狠狠给了小厮一个爆栗,“查来查去要查到什么时候,谅那小白脸就是个骗财骗色的骗子。再等下去,说不得美人儿就被他得手了。” “传我命令,明日就上门拿人,定让那美娇娘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老爷英明,咱们不花一文钱就找了这么个美人儿,待讨得白管事的欢心,什么好处没有?届时,只怕老爷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说不得连县太爷都要给老爷几分薄面。” “嘿嘿,”小厮笑的谄媚,“等老爷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提携小的一把。” “那是自然。”赵有财胸有成竹的把玩着手中核桃,嘿嘿淫笑两声,“这么个美娇娘,若不是献给白管事,老爷我可就自己留着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4节 “老爷好眼光,那小娘子虽说有几分泼辣,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听说近日春玉堂来了一批新人,要不老爷去看看。” “走,陪老爷去看看。” 二人大摇大摆的出门,直奔霸州城最有名的销金窟。 芸娘得了蒋珂亲笔写的墨宝,早早起床就迫不及待拿出来照着誊写 。 直写的脖子酸痛方放下笔,采月见状,忙过来为她捏肩,“姨娘,再怎么喜欢写字也要吃饭啊,这早膳热了一遍又一遍,还吃不吃了?” “吃吃吃,嘶,”芸娘呲牙咧嘴的痛呼出声,“就是那儿,再给我捏捏。” 采月一边为她捏肩一边命人摆膳。 众人吃过之后,芸娘连连摆手,“你们忙去吧,不用陪我,我继续练字。” 第99章 被困 姨娘这阵子沉迷练字无法自拔,采月等人也无可奈何。 前阵子,几个婢女为了让姨娘别一门心思放在读书认字上,便拉着芸娘一起种了许多瓜苗。 眼下正是需小心伺候的时候,采月拎着水桶挨个给瓜苗浇水。 婢女们该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该浆洗衣服的浆洗衣服,人人各司其职,院子里一片祥和之气。 突然,猛的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蒋珂昨日刚走,她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并无相识之人,是谁大早上的上门拜访? 几人都没有在意继续各忙各的,采月放下水桶,“我去瞧瞧。” 可惜她来晚一步,守门小厮已打开了院门。 “不知是……”守门小厮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彪形大汉一脚踢开。 “你们主子呢?速速让她出来见我。”那凶神恶煞的大汉扬手一挥,立刻有十几名打手一拥而上在院子里四处翻找。 “这位爷,我们这是私人府邸,您这是做什么?”小厮不顾胸口疼痛,扑上去找他理论。 “哼,我家中失窃,失了金银细软无数。我等追踪贼人至此,眼睁睁看着贼人闯进了这座院子。你们窝藏贼人,是何居心?” 看门小厮已明白他们今日来者不善,不再和他们讲道理,怒斥道,“此处是冀州刺史周大人府邸,你们安敢放肆?” 冀州刺史? 大汉心下一惊,暗恼赵有财这厮居然哄骗他,说这是什么富商之所。 还言之凿凿承诺他,此次搜罗起来的财物两人二一添作五,对半平分。 可恶,说好的富商怎么变成了冀州刺史? 冀州作为距离幽州最近的上州,冀州刺史官居三品。要知道,如今霸州知府才从四品。 赵有财这混蛋居然敢诓骗他来动三品刺史的府邸? 凶神恶煞的大汉越想越慌,高声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到底找到贼人没有?” 下属们一头雾水,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了财物掳掠一空,美人儿装进麻袋带走吗? “哪个瞎了眼的王八说看见贼人翻墙进来了?找了这么久还找不到,是不是糊弄老子呢!” 大汉不顾属下们一脸懵逼,黑着脸扭头就走,“跟我去别处找找。” 老大一走,其余人也都呼啦啦跟着走了。 徒留被翻的乱七八糟的院子。 采月察觉到不对劲儿,早就提前将芸娘安置在假山里。 如今见气势汹汹而来的歹人尽数离去,她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开来,反而若有所思,“姨娘,我们只怕被人盯上了。” “那怎么办?”芸娘惶恐不安的摸上自己的肚子,“是谁要对我们不利?” “采薇,采茶,采霞,你们务必好好看护姨娘,不可离开姨娘半步,我现在跟上那伙人,看看和他们碰头的人是谁。” “姐姐放心,我们一定会护好姨娘。” “采月你一切小心。”芸娘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会的。”采月侧身出了假山,轻巧的从一丈高的墙头翻出去。 “姨娘,我们要不要派人通知蒋公子?” “要,”芸娘神思不属的点头,“你现在就命人去通知蒋公子。” 没有男主人,即使她这里奴仆环绕,居然也会被人盯上… 幸好她没有冲动之下独自带着孩子离去,否则… 不行,在她没有自保能力之前,绝不能擅作主张。 周尧均留下的小厮都是机灵会骑马的,得了芸娘命令,立刻有两名小厮翻身上前去报信。他们皆是马术精湛之辈,只要轻装简行快马加鞭赶路,最多不过数个时辰就可到达幽州。 “姨娘别担心,蒋公子待会儿就会到。”采薇不停安慰她。 芸娘焦急不已的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伙人专门等蒋珂离去次日才登门,说明早就盯了她们许久。 强龙难压地头蛇。 那些人既做了万全准备,又岂会容他们逃走报信儿?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芸娘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几人这一等就到了晌午。 眼看无论是报信儿小厮还是采月都没有回来的迹象,采薇也生出几分忧虑,“怎么还没回来,都晌午了。” 芸娘强自镇定,“先别慌,不可轻举妄动,说不定现在他们正在门外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可是该吃晌午饭了,”采霞直眉楞眼道,“姨娘有孕了,不能饿着。” “没关系,我不饿。”芸娘笑着拍拍她手,“我们再等等,说不定采月马上就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芸娘话音刚落,采月从墙头一跃而下,身形利落的钻进假山,她一脸庄重,“姨娘,我们被人盯上了,有人要拿你讨好本地知府大人的管事。” “是谁?” 是谁对她动了歪心思? “是那星辰楼的赵掌柜。” 原来是他? 怪不得,芸娘自认到霸州后深居简出,甚少在人前露面,刚刚还奇怪为什么会被人盯上呢。 原来是那黑店掌柜! “一个小小管事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姨娘头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采薇登时大怒,“若被公子知道,定让他们死无全尸。” 可惜此刻周尧均远在冀州,远水解不了近渴。 现在她唯一能希冀的人选只有蒋珂。 “派去通知蒋公子的人到现在也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芸娘焦虑不已。 采月面色难看,“这就是我回来这么晚的原因。那两名小厮在城门口被群乞儿暗算,如今受了一番严刑拷打,怕是凶多吉少。我本想着能不能找机会救他们出来,谁知,那伙人看守严密,我苦等许久找不到机会,只能先回来见姨娘。” “那怎么办?”连蒋珂也指望不上了,还有谁能救她?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为今之计,只有找上崔知府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是了,崔知府是蒋珂的亲舅舅。 只要对崔知府阐明自己和蒋珂的关系,必能逃过一劫。 “采薇,你现在即刻改头换面避人耳目混出城,务必亲自见到蒋公子,对他阐明我们的处境,我要亲自去崔知府府上走一趟。” “是,姐姐。”采薇双手抱拳,身形利落的钻出假山。 第100章 手起刀落 “今日强闯进来的那批人是赵掌柜找来的打手。” 采月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众人听,“打手们和赵掌柜碰面后,说赵掌柜不地道,竟让他们惊扰了刺史大人的府邸。” “岂料那脸白心黑的赵掌柜一口咬定姨娘是被富商抛弃的小妾,不可能是刺史爱妾。还讽刺那群打手被人忽悠了。” “两方人马谈不拢,吵作一团。” 芸娘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过,熟知先敬罗衣后敬人,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的道理。 莫说是蒋珂这样的身份,哪怕是家里有几分家底的富户,都恨不得出门时前呼后拥,使劲做出一副人上人的派头。 蒋珂为了避人耳目孤身一人,无下属跟随。落在赵有财眼里,不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骗子吗? 所以即使赵有财看出蒋珂出身不凡,仍自我安慰那都是假的,没有十几二十个下人随身伺候,那就不是高门大院的做派。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芸娘大脑疯狂运转,“在此坐以待毙无异于自寻死路。” 采月惆怅的打量那一丈高的墙头,“姨娘身子不便,只怕不可擅动,恐惊了胎气。不若这样,姨娘继续留在府中,我去求见崔知府。” “可我们没有蒋公子的任何信物,崔知府能相信我们的一面之词吗?而且,既然赵有财要将我送给知府大人府上的管事,又岂会这么容易让你见到崔知府?”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奴婢暂且一试。采茶,速去前院唤采彤采荷以及风间他们都来后院,你们务必护姨娘周全,在我回来之前,不可让任何人碰姨娘一根手指,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铿锵有力的齐声喝道。 “我房中有些兵器,你们捡些趁手的拿上,务必坚持到我回来。” “姐姐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5节 芸娘被这副准备一决生死的场面吓得心扑通扑通狂跳,情急之下拉住采月,“你孤身一人还是莫要乱跑了,不若在此陪我我们一起等采薇的消息。” “除非那赵有财能请的动知府府兵,否则采彤风间等人一定能保姨娘安然无恙。为保万无一失,奴婢必须走这一趟。夫人不必忧虑,我去去就回。采茶,护送姨娘回屋安歇。” 采茶得令,立即搀扶着芸娘小臂离开假山。 芸娘放心不下,一双美目频频向后打量,“采月,一切小心。” 众人谁都没有心思吃饭,芸娘不安的坐在房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天不遂人愿,她等来的不是采薇也不是采月,而是气势汹汹破门而入的赵有财。 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芸娘心跳如擂鼓,手脚直哆嗦。 如果她只身一人,自然不怕。可是她腹中还有孩子,万万不能让孩子出任何意外。 赵有才似乎对院子颇为熟悉,带着下人直奔芸娘所在的后院。 风间阿升等五六名小厮见势不好,当即抽到刀拦在门外,“大胆,冀州刺史周大人的府邸也敢擅闯,不要命了吗!” 赵有财丝毫不惧,不屑一顾的嘿嘿两声,“周大人?我还是皇帝老儿呢!编也不知道编个让人信服的!周大人好端端的怎会将外室安置在百里之外的霸州?当我是徐老大那等好糊弄的?” “来人,动手!” 阿升等人只以为他们要硬闯,纷纷抽出刀剑御敌。 谁知,赵有财的人却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抱出一罐罐桐油,把院子洒了个彻彻底底。 “乖乖束手就擒,我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今儿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简直欺人太甚,一个商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闯进旁人府里行凶! 芸娘咬牙切齿拍案而起,“采茶,不必顾虑我,我谅他们不敢放火。现在就给我拿下他们。” “可是…姐姐吩咐,我们不可离开姨娘半步。” “死到临头了还束手就擒?”芸娘气的脸色涨红,“不过是些粗通手脚的常人,凭什么我们被逼到如此地步?” 采月处处顾忌她的身子,生怕闹出冲突会惊吓到她。所以才处处束手束脚,想兵不血刃的完美处理好这事儿。 芸娘却顾不得那么多,噔噔噔走到门口,“和他们废什么话,给我拿下他们!” 采茶采彤等人略一迟疑,正犹豫该不该听姨娘的吩咐谁先出手。只见采霞越过众人,飞身而出,手执长剑,一剑刺向赵有财。 赵有财不料他们一屋子下人居然敢反抗,骇的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往外逃。 乖乖,看着瘦瘦弱弱只会刺绣擦桌子的小丫头,怎么还会使剑啊! 采霞一出手,其余众人也纷纷撇下芸娘加入战斗。 他们皆是周尧均留下贴身保护芸娘的,身手武艺都不错。很快把赵有财带来的十几个下人打的抱着肚子哀嚎不止。 而赵有财也被采霞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她就知道周尧均不会留下无用之人,芸娘目光冰冷来到赵有财面前,“敢打我的主意?” 赵有财鼻青脸肿后悔不迭,“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奶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这欺软怕硬的无耻之徒!”芸娘狠狠踩了他手腕一脚,“给我杀了他。” 似这等奸猾阴险的小人,留着只会后患无穷,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之杀了,一了百了! 赵有财不料眼前娇滴滴的魅惑小妇人张口就敢杀人,哆哆嗦嗦道,“你们若敢杀我,白管事不会放过你们的!” 今年这季度的分红,一万两白银还没上交给白管事,哪怕就是为了这一万两银子,白管事也绝不会对他的死视而不见。 满霸州人人皆知,他赵有财是白管事手下的狗,如今狗被欺负甚至被宰了,分明是不把白管事放在眼里! 白管事岂能善罢甘休! “那我就等着他来找我。”芸娘一把夺过采霞手中长剑,手起剑落,一剑刺穿赵有财咽喉。 不仅风间采茶等人,连痛苦哀嚎的赵有财那派下人也都吓傻了。 第101章 七狗 “把剩下的人全都捆起来。”芸娘拔出血淋淋的长剑,目光森寒。 风间等人如梦初醒,忙不迭听从姨娘吩咐将剩余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转眼间,凶神恶煞的赵有财魂归地府,带来的打手也都悉数被擒。 形势瞬间逆转。 此地不可久留,芸娘摸摸肚子在心里默念,“孩子,不要闹腾,娘现在需要马上逃命。” 她将长剑递回给采霞,“速去准备车驾,我们即刻出城。” “可是采月采薇姐姐还没回来,”一根筋的采霞面露迟疑,“阿沐和迎松也还没回来。” 阿沐迎松? 是那两名被俘的那两名小厮? 芸娘对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个个熟悉,对外院的小厮反而都不怎么认识。 她今日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几个小厮的名字。 “我们先走,给他们留个暗号告知我们去向即可。”芸娘不安的望向敞开的大门,心里没来由一阵恶寒。 不过是知府管事下面的一条狗,居然敢肆无忌惮闯上门强抢民女! 看赵有财熟门熟路的架势,也不知道过往祸害了多少女子! 真是死有余辜! 阿升等人很快备好了车驾,芸娘当机立断,“走!” 可他们谁也没注意,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巷子角落里,一个小乞儿就侧身闪进了院内。 偌大的前院空无一人,小乞儿轻手轻脚来到后院,眼前景象让他震惊万分。 “赵老爷!您怎么了?”他一溜烟跑到浑身是血的赵有财面前探他鼻息。 一探不要紧,地上的赵有财哪儿有气息?分明死透了! 小乞儿浑身一震,咽了口唾沫。 他这才注意到赵有财脖子上有一个血呼啦岔的大洞。 小乞儿嘴角微微上扬,断了小指的右手微微颤抖。 这个该死的恶人终于死了! 被捆成活粽子的其他人口中塞了满满的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乞儿无视他们的狼狈模样,用食指抹了把地上的柴油放在鼻尖嗅了嗅,“真是天助我也。” 明明是脏污不堪,脸上一团乌黑,臭不可闻的小乞丐,此刻他的脊背却异常挺拔。 小乞儿从腰后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火折子随之点燃。 他浅笑着退后,随手一掷,火折子瞬间点燃地上的柴油! “轰!” 大火霎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热浪,满地柴油立时被点燃。 地上动弹不得的打手们拼命挣扎“呜呜呜呜呜”唤个不停。 只可惜他们的挣扎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自己被大火吞噬! 冲天火光映照下,小乞儿脸上是大仇得报的狞笑。 他没有多停留,确认火势蔓延无法阻挡后,小乞儿拔腿就跑。 作为日日流浪在霸州城的小乞儿,七狗对城里的大小街道熟记于心。 他七拐八拐穿街走巷直奔城门。 七狗脚程快,刚从城门溜出来,就看到芸娘车驾风驰电掣而来。 他看准时机,抱着膝盖一头往马腹下撞。 “吁!” 驾车的阿升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孩子横冲直撞,眼明手快的勒停马车。 车厢内的芸娘一时身形不稳,险些栽到地上,还好采茶等人及时扶住了她。 “阿升,怎么了?”采荷问道。 “有个孩子突然冲出来,我一时不察让马匹受惊。惊扰姨娘,实在该死。” “时间紧急,不必多说。”芸娘掀开车帘,“孩子怎么样了?” 阿升风间跳下马车,抱起七狗仔细端详过后才道,“孩子晕过去了,看他模样,好似是个小乞儿。” 芸娘不想浪费时间,命采霞接过孩子,“先把孩子抱过来,我们继续赶路。” 马车很快再次上路。 一直驶出霸州十几里地,阿升才停下马车,“姨娘,歇息会儿吧,您的身子不能长途跋涉。” 此地渺无人烟,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是个适合躲避搜查的藏身之所。 芸娘直到现在都未进食,饿的肚子发虚,她拍拍小乞儿的脸,“起来吧,别装了。” 七狗纹丝不动,继续装晕。 倒是个耐性好的。 “你睫毛抖个不停,还装呢,打量我们都是傻子?”芸娘嫌弃的拿帕子擦干净手,“说,赖上我们打算干什么?” 事已至此,既然被人揭穿,七狗也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装晕,只好一呼噜爬起来。 他“嘭嘭嘭”给芸娘磕了三个响头,“恩人在上,请受七狗一拜。” 采霞是个一根筋,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脏兮兮的小乞儿是骗子,扬手拎住七狗后脖颈衣裳把他扔下马车,“来历不明之人,不可靠近姨娘。” 七狗活似野猫成精,被扔下马车立刻就地打了个滚,三两下又爬到马车前,“我愿意为恩人卖命,恩人只需管我一天两顿饱饭即可。”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6节 阿升等人见他如此难缠,手握长剑逼近一步,“滚开,速速离去。” 芸娘心念一动,抬手制止两人,“且慢。” 她冲七狗招招手,“把你的身世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下你。” 七狗黑曜石般灵动的双眸瞬间亮晶晶的,他“噌”一下手脚麻利站起来,“恩人在上,小的不敢有半分隐瞒。我本是霸州城高山村人士,上有两个姐姐。大姐早已嫁人生子,二姐却因旱灾被爹娘卖给了城中大户赵家为婢。” “后爹娘攒够了赎身银子,拿着银两去赵家替二姐赎身。谁知他们却说二姐因偷盗主家财物羞愧跳井而亡。爹娘悲愤之下要带二姐尸身回老家葬入祖坟。谁料那赵家家丁却对我爹娘大打出手,爹娘被打的重伤不治,回老家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虽年幼,也知杀父杀母杀姐之仇不共戴天!我改名换姓来到霸州城想追查姐姐真正的死因。岂料因人小势微,被老乞丐日日打骂强行要求我在街边乞讨供他驱使。” 芸娘把目光放在他缺了一指的手上,眸光闪动,并未插话。 “谁料我竟因祸得福,替老乞丐运送尸身往乱葬岗时,在乱葬岗看到了二姐姐的贴身铜项圈。那是卖掉二姐当天,爹娘特意给她戴上的。” “我追查线索得知,害死我二姐的人就是她的主子赵有财!” 第102章 采月 “恩人杀了赵有财,就是我七狗全家的恩人!七狗日后但凭恩人差遣绝无怨言!” 他小小年纪,这句诺言却说的铿锵有力。 芸娘示意阿升扶起他,“我杀了赵有财,得罪了白管事,你不怕被我牵连丢了性命吗?” “我不怕!” 七狗声音洪亮,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 “不过…”他话锋一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如果能不死,最好还是不死。” 芸娘“噗嗤”笑出声,“对,能不死当然不死。你有什么好办法?” 七狗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白管事可是个极厉害的大人物,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他话音刚落,采霞等人都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芸娘但笑不语,小小一个管事,算什么厉害人物。 若换做以前的自己,可能也会被堂堂知府管事吓得一哆嗦。 可如今,跟在李燕归周尧均身边久了,和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厮混熟了。她有了一种自己也拥有权利的错觉。 虽然她清楚知道那只是错觉,可是内心再也回不到清水镇时小心翼翼谁也不敢招惹的平头百姓心态。 “不必担心,只需过了今晚,我们就能重回霸州。” 蒋珂父亲蒋怀英乃堂堂参政知事,乃是朝廷二品大员。参政素有副丞相之称,一旦吕丞相告老还乡,蒋珂父亲蒋怀英便是当仁不让的丞相人选。 有蒋珂出马,拿下小小知府府上的管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崔知府是蒋珂亲舅舅,有这层关系在,哪怕白管事有通天之能也只能任人宰割。 芸娘饿的腹痛,再也无暇顾及其他,“能否找些东西裹腹?我饿了。” 她一声令下,几个小厮都冲进树林找野鸡野果。 七狗也自告奋勇要去为她寻吃食。 芸娘含笑点头,“去吧。” 不过片刻,阿升等人就猎到了两只兔子,七狗也捧回了一堆红红的果子。 总算喂饱了肚子,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幸好现在春暖花开温度适宜,不盖被子也不会冷。 风间点燃篝火,噼里啪啦的火苗让马车内的芸娘觉得分外安心,“姨娘歇息吧,我来守夜。” 她神经紧绷了一天,此刻吃饱喝足终于放下心神,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芸娘突然从梦中惊醒,“是谁?” 正闭眼假寐的风间听到她的询问,看了看黑漆漆的树林,“回姨娘,没有人。” 是吗? 难道是自己做梦? 芸娘没有睡意,干脆下了马车坐在篝火旁,“我睡醒了,我陪你一起守夜吧。” 风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红着脸嗫嚅道,“夜深露重,姨娘还是回马车内歇息吧。” 她轻轻摇头,“我想在外面坐会儿。” “噢…”风间俊秀脸上满是拘谨,讷讷不敢回话。 芸娘翻动着篝火,把未燃烧殆尽的树枝尽数点燃,而后不紧不慢往里添树枝。 两人默默看着篝火,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 风间侧耳细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火速跳上马车唤醒众人。 众人不敢大意,齐刷刷围成圈将芸娘护在中间。 蒋珂率着知府府兵循着城外官道一路走来一路搜查,彻夜未停。 终于有人发现了树林中的亮光,高声喊道,“公子,林里有人!” 蒋珂手握缰绳,调转马头,直奔树林深处,“进去看看。” 正在全神戒备的采霞等人甫一与蒋珂照面,双方都呆住了。 芸娘活似见了救命稻草,原地蹦着喊道,“蒋公子,蒋公子,是我!” 黑夜中,白衣公子身姿无双,肩宽窄腰,绝代风华。 蒋珂利落的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来到芸娘面前。 他神色难以形容,眸中泪光闪烁,如玉面庞满含歉疚和懊悔。他如痴如醉打量芸娘片刻,才勉强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采薇越过举着火把的府兵众人,一把抱住芸娘抽噎着哭个不停,“姨娘,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芸娘替她拍背顺气,“别哭了,我没事。” 她就知道,有蒋珂在,她绝不会出事。 “采月呢?”她没在人群中发现采月身影,疑惑道,“你们没和采月汇合吗?” 蒋珂既然是带着府兵来的,又怎会没见到采月? “姨娘…”采薇眼泪刷的流个不停,“采月她…” 芸娘心里一紧,几乎立刻想到了什么,她眼明手快捂住采薇的嘴,“住口,回去再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回霸州城。 “姨娘,我和蒋公子赶回宅子时,宅子起了好大的火。我还以为……还以为……姨娘遭了不测,幸好姨娘安然无恙。” 一向沉稳的采薇抱着芸娘哭个不停。 宅子被烧了? 芸娘想起和赵有财有深仇大恨的七狗,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小子,烧了她的宅子居然还敢凑到她面前讨好卖乖求收留? 真是胆大。 不过,这么个胆大心细又有韧性的孩子,好好养大,说不定将来有用处。 芸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暗思量。 宅子被毁,众人只能暂住客栈。 蒋珂留下一队府兵守在客栈外,而后率着众人回府衙复命。 芸娘屏退众人,只单独留下采薇,“采月呢,她到底怎么了?” 话音未落,采薇已哭成了泪人,“姨娘,我和蒋公子赶到时,采月已经被那白管事折磨的只剩一口气…” “若是我们再晚到一会儿,只怕采月姐姐就不在人世了……” “蒋公子怒不可遏,当即就命人拿下那恶人。审问过后才知,采月姐姐潜入知府后院时,被那白管事察觉,遭了暗算后被当场拿下。若非采月姐姐绊住了那白管事,只怕那色欲熏天的白管事早就和姓赵的一起上门欺负姨娘了。” “采月呢?她如今在哪儿?”芸娘怒火冲天,恨不得亲自杀了那素未谋面的白管事! “采月姐姐在偏院,已经找大夫为她上过药了。只是采月姐姐说她身子脏污,以后不配侍奉姨娘,让我们不必在姨娘面前提起她……” 真是个傻的! 芸娘想起上一世同样痴傻的自己,气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一把抹掉眼泪,“带我去看看采月。” “可是,姨娘,采月姐姐说她想静静,吩咐我们不能打扰…” 什么!! 芸娘听的大骇,恨铁不成钢瞪了采薇一眼,“你这蠢丫头,采月可能要自尽,快带我去!” 采薇人都傻了,“啊?怎么会?” “愣着干什么,走啊!”芸娘一把拽过采薇。 两人一口气跑到采月养伤的住处,采薇欲推门而入,孰料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人从内锁上了。 芸娘心里一沉,“撞开!” 采薇后退几步蓄满力量,飞身一撞,房门应声而破。 第103章 劝解 采月是这批婢女的领头羊,不仅功夫最好心思最细腻,平日也与芸娘关系最亲近。 芸娘从未想到有一天会看到采月双目紧闭,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7节 锦被散落在地,显然是采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锁门后体力不支倒下了。 女子洁白手臂包着厚厚白布,血迹隐隐渗出。 她的手执着的向着某个方向徒劳的抓着,芸娘循着视线望去。 小榻上一柄匕首静静躺在那里。 一股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让芸娘险些不能呼吸,她急忙上前扶起采月,“病了就好好养病,谁允许你死的!” 脸色苍白如纸的姑娘再无往日的灵动俏丽,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奴婢不洁,还请姨娘勿要碰我。” “什么狗屁洁不洁的!” 芸娘愤怒的一拳捶在地面,“你就是你,你就是采月,要脏也是臭男人脏,要不洁也是他们不洁。你干干净净的很,谁敢说你不洁!”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我们凭什么寻死!我们偏不死,不仅不死,我们还要活的好好的,活的比所有人都长久!” 芸娘想起上一世失了清白后百般寻死的自己,一边劝说采月一边泪如雨下,她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采月,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为了那种烂人死,不值得!” 她避开采月浑身青肿的的伤处,和采薇一起将采月扶到床上,小心为她盖上被子,“相信我,只要你熬过这段日子。一年后你再回想今日,只会觉得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无论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我们永远不能放弃自己的性命。记住了吗?” 采月不言不语,把头侧向一边,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 芸娘紧紧握住采月的手,命采薇把屋内所有尖锐物品收起来。 待采薇忙好一切,芸娘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她拉着采薇出了屋门,小声道,“可有给采月喝避子汤?” 采薇张口结舌,“没有。” “时间还来得及,”芸娘算算时辰,“现在去准备,做好后速速端来。” 小丫头忙不迭去了。 芸娘再次推门而入,只见床上的采月把头歪向内侧,似乎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世上再也没有别人比她更能对采月所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 “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你们公子从李燕归手上抢过来的吧?” 芸娘自嘲一笑,不等采月反应就继续道,“其实在李燕归之前,我还有一个拜过天地行过大礼的夫君。” “人人都说一女不侍二夫,我却连侍三夫,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水性杨花浪荡不堪?” 采月再也不能对芸娘视而不见,她神情恳切的连忙摇头,“奴婢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我会有这样的想法,”芸娘淡淡一笑,抚摸上采月年轻稚嫩的脸,“我曾认为自己不够忠贞,也想过自尽而亡,保全名节。” 床上女子瞬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可我最终没死。” 她一下一下替采月梳理着发丝,脸上是一片漠然,“我不愿死,男男女女,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儿。在生死面前,什么名节名声都是狗屁。一旦我死了,我的尸身会被埋在泥土里受蛇虫鼠蚁的啃咬。只要一想到我死了,旁人却都活的好好的,我就不服气。除非这世上的人也都陪我一同赴死,否则凭什么只有我死?” “亏本的买卖咱可不能做。” 芸娘擦掉采月眼角泪水,“为了畜牲搭上自己一条命实在不值得,九泉之下若与那畜牲相遇,他岂非要笑掉大牙?” “你说是不是?” 采月什么也没说,眼泪流的更凶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争先恐后从眼眶滑落,她神色凄楚,避开芸娘视线,默默无言的流泪。 恰在此时,采薇端来熬好的避子汤,芸娘扶起采月,温言劝慰,“喝药吧。” 那黑乎乎的汤药足有一大碗,采月鼻头通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刚喝过药吗?” “这是我又找大夫给你开的新药,先喝了吧。” 主子开口,她岂敢不从? 芸娘哄着采月喝下避子汤,总算松了口气。 明明白日时,采月还行动如常身形利落,现在却一身用刑后的痕迹,单薄寝衣遮不住满身血痕和紫色肿胀的伤口。 芸娘看的满腹怒火,命采茶寸步不离守着采月后径直往客栈外走。 此时已是后半夜,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梦乡。 采霞采薇见她往外走,都赫了一跳,“姨娘,有什么事咱们天亮再说。这大晚上,您要上哪儿去啊?” “我要去看看那手眼通天的白管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居然敢打我的主意!!” 采月是为她受辱,她必要亲眼看着白管事死无全尸才能泄心头之恨! 采霞奔赴幽州见到蒋珂后,两人马不停蹄折返霸州。 因蒋珂来的匆忙,并未带人手。二人遂直奔府衙,见到崔知府阐述缘由后,崔知府当即命人唤来白管事对峙。 谁料白管事一问三不知,一口咬定他不知情,定是底下人打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 采薇气不过,悄悄对蒋珂道,采月姐姐提前到了崔府,说不定找到了证据,可请采月姐姐出来一见。 蒋珂了然点头,询问舅舅有无见过周大人的婢女? 一个婢女,哪里有资格面见他?崔知府摇头。 采薇自知自己姐姐言出必行,既然说了会亲自到知府府上走一趟,就绝不会空口白牙说大话。 当即怒道,“定是白管事拦下了我姐姐,快把我姐姐交出来!” 白管事跟了崔知府二十余年,情分非比寻常,崔知府怎会为了一小小婢女处理白管事?当即面露不悦,挥袖斥责道,“大胆!” 即使蒋珂是自己的亲外甥,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嫡子。也不能领着个疯丫头在自己府衙胡闹。 白管事见崔知府站在自己这边,当即有恃无恐的对蒋珂躬身行礼,“还请蒋公子切莫被刁奴蒙蔽,白某跟随老爷二十多年,自问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又怎敢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采薇都快急哭了,“公子,我姐姐一定在这里。姨娘最喜欢姐姐了,求公子开恩救我姐姐一命。”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犹疑不定的蒋珂,原本准备调兵就走的他闻听此言,当即恳请崔皓,“是与不是,一搜便知。还请舅舅为了白管事清白容我对他住所搜查一番。” 白管事面色登时僵硬难看,“老爷,这兴师动众的,若传到有心人耳中,只怕有损老爷声誉。” 比起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管事,蒋珂这个有二品大官亲爹的外甥自然更受重视。更别提蒋珂本人素有才名颇受陛下赏识,一旦出师,少说也是随侍陛下左右的翰林学士。 第104章 报仇 如今蒋珂既然亲自开口,崔皓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个下人驳斥他的请求,遂安抚白管事道,“不过例行公事搜查一遍而已,又有何惧?” 孰料,不搜不要紧,这一搜查不仅找到了被凌辱的不成人形的采月,还在白管事住所内搜出了黄金上万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崔皓不是那等子迂腐不知变通的清官,平日里也收过不少孝敬。 可他万万没想到,白管事一个下人,竟随随便便就窝藏了上万两黄金! 简直岂有此理! 这厮背地里是不是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敛财败坏他名誉? 救出采月后蒋珂不敢再耽搁,领着府兵直奔芸娘所居的宅子。 岂料他们没找到芸娘,反而目睹了一场大火。 蒋珂心神巨震,以为芸娘葬身火海,奋不顾身要冲进去救人。 采霞眼明手快拦下他,“公子,我看到了姨娘留下的信号,她们出城去了。” 蒋珂心跳如擂鼓,手脚冰凉,眼睛直勾勾盯着火海,“什么?” “姨娘不在这里,她们留下信号,说出城去了。” 这一波三折的变故让蒋珂几番从天堂坠入地狱。 那名唤做采月的婢女,他有几分印象。 他带人闯进白管事住处时,那名婢女被困住手脚双腿大张吊在空中。 浑身赤裸的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已经失去意识。 空气中隐隐还有烧焦的糊肉味道。 蒋珂一眼看清房内情形,当即喝退身后众人。 采霞哭着扑上去把采月放下来,满屋子血腥味儿浓郁的让人想吐。 蒋珂默默关门退了出去。 他刚刚在屋内时险些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倘若芸娘被俘,倘若被吊在半空的人是芸娘…倘若受尽酷刑折磨的人是芸娘… 他后怕的身子一晃,勉强扶住红漆木圆柱,他不敢想…… 蒋珂啊蒋珂,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就是你的责任心吗? 这就是你口中应承的会保护芸娘周全吗? 当初顾惜自己名声不想惊动舅舅,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与一妾室来往,结果险些酿下大祸! 是他的错,他从头至尾没有真正在意过芸娘安危,是他险些害了她! 芸娘领着婢女怒气冲冲离开客栈,此时外面漆黑一片,唯有负责守卫的府兵站立如松。 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袭白衣胜雪的蒋珂分外夺目。 “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芸娘摸不着头脑,蒋珂好端端的怎么守在客栈大门口? 他不是带着府兵回府衙了吗? 按理说应该宿在他舅舅府上,怎会守在她门口? 蒋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微微错愕抬头望她,“你要去哪里?” 芸娘一肚子火气,恨声道,“我要去剁了那畜牲的孽根!” 她如此言语粗俗心狠手辣,蒋珂却面色如常,“我陪你去。” 有蒋珂陪着自然最好,否则就算她扯出周尧均周贵妃这面大旗,只怕也唬不住崔知府。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8节 “白管事收受贿赂,中饱私囊,已被崔知府下了牢狱。”马车缓缓行驶,蒋珂骑马护在马车右侧,向她说明如今的局面。 “不会关个三五日就放出来吧?”芸娘讽刺一笑。 蒋珂也不确定舅舅到底会怎么处置白管事,毕竟是跟了舅舅二十多年的老人,想必多少也会给白管事留些颜面。 面对芸娘的质问,蒋珂也无法多说什么,“我也不知,毕竟是舅舅家事,我不好过多追问。” 呵,家事。 纵容下属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奸淫良家女子是家事。 芸娘双手紧握成拳,“唰”的放下车帘。 被愤怒冲晕头脑的她可耻的发觉自己居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庆幸之感。 幸好周尧均有权有势,才能让她今日可以无所顾忌为采月报仇,为自己雪耻! 倘若她仍是清水镇的平头百姓,莫说知府大人府上的管家,怕是县太爷家里看门的小厮她都惹不起。 “我今日不但要一刀斩下那畜牲的孽根,还要亲手杀了他!”芸娘眼眸中爆发出熊熊怒火,往日言笑晏晏的一张脸此刻绷得死紧。 “不知蒋公子可愿为我善后?”她掀开车帘,黑夜中熠熠生辉的眼眸格外坚定。 作为公认的谦谦君子老好人,蒋珂面对芸娘冷峻的脸,毫不犹豫重重点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有顾虑。” “多谢蒋公子。” 不知是不是动了肝火,芸娘有些腹痛,她揉了揉肚子安抚道,“别闹,娘现在有要事要办。” 有府兵在前开路,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大狱。 白管家不愧是跟了崔知府二十多年的老人,一朝沦为阶下囚,待遇也非同常人。 狱房内不仅有高床软枕茶水点心,还备了个可沐浴的圆木桶。 “呵!” 芸娘眼神冰冷,犹如看死人般看着终于见面的白管事,“白管家真是悠闲自在,羡煞旁人啊!” 正背对众人独自品茶的白管事听到她的嘲讽,回头一看,入目却是个陌生的娇媚小娘子。 那小娘子身量纤纤,小脸虽不施粉黛却自带风情。 眼尾上挑仿若狐媚成精,一滴泪痣画龙点睛霎是勾人。 红唇不点而朱,形状饱满诱人。 最难得乳翘臀圆,身姿却又兼顾了腰肢不盈一握,实在是万中无一的极品美色。 一个照面,阅遍女人的白管事不动声色将芸娘打量了个遍。 赵有财这厮的确有几分眼光,这女人实在不错。 倘若不是被那会功夫的贱婢绊住了手脚,说不得眼前的绝色已被他收入囊中。 实在是可惜! 芸娘上一世卖豆腐时没少被人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 白管事只需一个眼神她就明白这厮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意淫她! “打开牢门。” 她昂着下巴直视白管事。 今日之事闹的这般大,府衙上下都摸清了蒋珂的身份。 负责守卫的狱卒瞧了瞧白管事,又瞧了瞧知府大人的亲外甥,心一狠牙一咬,果断打开了牢门。 “采薇,”她凑到采薇耳边悄悄嘱咐了句,采薇听罢轻轻点头。 蒋珂知她要对白管事动手,于是遣退狱卒,“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白管事说。” 听说这位不仅是知府大人的亲外甥,还是幽州来的贵公子。 狱头不敢得罪,手一挥带走了其余狱卒。 眼看狱卒转眼间撤退了个干干净净,白管事终于知道害怕了。 他警惕的退后几步,直至后背抵上牢墙才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老爷没发话前,你们不能动我。” 第105章 泡酒 “不知白管事今年贵庚?” 芸娘手指执利剑步步逼近,声音森寒。 留着寸长胡须一脸精明强干的白管事眼见避无可避,双眼闪过一丝狠厉,犹如饿狼扑食扑向芸娘。 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长剑。 “小心!”蒋珂奋不顾身挡在芸娘面前。 采霞采薇比他动作更快,白管事还没碰到芸娘衣角,二人便飞身而出,一脚把白管事踹的飞出数米远。 他沉重的身体重重砸在墙上,而后坠落在地。 芸娘嘴角扯出冷笑,“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好,今日我就送你上路!” “你这贱人!”白管事额头青筋暴起,胸腔处似乎有什么断裂的声音。他忍住噬骨疼痛,喘着粗气讥讽,“你有什么能耐杀我,不过是个任人玩弄的女人…” 话未说完,一柄利刃刺穿他胸膛! 鲜艳的血液飞溅而出,喷射到素雅整洁的狱房墙壁上。 “你……” 白管事双目圆睁,血丝遍布的眼球陡然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 芸娘微微昂着下巴继续逼近,在白管事惊恐万分的神情下一剑砍在他裆部。 “啊啊啊啊啊………” 怒吼尖叫声响彻牢房。 胸前的血洞正争先恐后往外冒血,剧烈的疼痛阻止了他说话的声音。 “看你老态龙钟,姑且当你今年五十三。”芸娘用剑将砍掉的那团软肉随意扒拉到角落。 她随手把剑递给采霞,“能否确保他五十三剑后再死?” “姨娘放心,这点小事,奴婢能做到。” “那就好,”芸娘施施然在狱房的藤椅上坐下,“动手吧。” 采薇扯烂自己的袖子,默默把角落里的软肉包起来。 白管事瑟缩着妄想躲过采霞刺来的剑,可是那剑却如影随形,让他避无可避。 一次次举起又一次次落下。 削铁如泥的宝剑次次刺破皮肉带来钻心疼痛。 白管事的哀嚎凄厉可怖。 整个牢房里都回荡着他此起彼伏的惨叫。 不过片刻,他浑身上下多了几十处剑伤,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美髯也被采霞挥剑斩断。 “毒妇!”伴随着他咬牙切齿的怒吼,口中鲜血随之喷出。 采霞拿帕子擦干净剑身血迹才呈予芸娘,“姨娘,已刺够五十二剑。” “做的好,”芸娘接过长剑,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濒死之人,“你凌虐别人时,是否想过自己也会落入同等境地?” 白管事因失血过多身子发抖,他用力睁开被鲜血染红的眼皮,双手死死扣住地面青石板,“贱…人…” 芸娘注意到他的动作,冷笑一声,“难不成还想着日后翻身找我报仇?” “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她话音未落,一剑砍下白管事右手,那只枯瘦的手滚了两下落在芸娘脚边。 芸娘没有片刻停留,向前迈了一步,又是手起剑落,白管事另一只手也应声落地。 采薇见状,又撕破袖子忙不迭捡起两只断手将之包起来。 “可惜采月正在养伤,否则,最后一剑应该她来。” 她可惜的喟叹一声,手中长剑稳准狠直直刺入形容狼狈凄惨的白管事咽喉 。 随着利剑拔出,白管事脖子一歪,双眼无力的阖了几下,最终手掌无力摊开,魂归地府。 采薇蹲下探了探他鼻息,确认白管事死透了,才冲芸娘点了点头。 大仇得报,芸娘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身子晃了晃,有气无力的扶住桌子,“我有些头晕,替我叫大夫。” 蒋珂眼明手快扶住她腰身,“芸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真是个愣头青。 正假装虚弱的芸娘闻言不悦瞪了他一眼,“白管事见色起意欲对我不利,我的婢女因护主心切而失手杀了那畜牲。还不速速替我叫大夫?” 说罢,双眼一闭人事不知的倒在蒋珂怀里。 怀中女子馨香四溢柔若无骨绵软异常。 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连手脚都软了。 良久后,蒋珂才反应过来,打横抱起芸娘边走边喊,“大夫,大夫呢,快去请大夫。” 狱卒们凑在一起嘀咕,“里面怎么叫那么惨,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狱头没好气的给了那多嘴多舌小子一脚,“天塌下来有个高的盯着,我们只管领俸禄就行。” “老大,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大夫?” 狱头拧眉细听,果然从牢房深处传来唤大夫的声音,“走,去看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79节 且不说牢房这边发现白管事的尸体如何乱成一锅粥,只说芸娘装病后,尽职尽责的在床上躺了两日才下床。 “这两日有什么人来过吗?” 她杀了崔知府的管事,也不知崔知府有没有上门问罪? “回姨娘,并无其他人来过。” “采月怎么样了,东西送去没有?” “送去了,采月姐姐说要留着泡酒,如今正摆在房中日日观赏呢。” “咦,采月也不嫌恶心,居然还留着泡酒,不如直接拿去喂狗省心。”芸娘边说边穿鞋下床,“蒋公子回幽州了吗?” “没有,听说这两日在崔知府府上住着呢。” 芸娘打开窗子深呼吸片刻,闭眼感受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这两日有公子的信吗?” 采薇觑了觑她的神色,声若蚊蝇,“没有。” 两个月,她只收到周尧均寄来的一封信。 “七狗呢,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那小子如今正和风间住在一起,听说日日缠着风间教他功夫呢。” “既如此,以后每月给风间涨十两银子,权当我替七狗交的束脩。”芸娘微露笑意,“给我传句话,务必让那小子好好学,学好了以后提拔他当我的护卫。” 在全都是成人的院子里,突然来了个七八岁的孩童,院里众人都乐意逗他玩。 “那感情好,”采薇掩口而笑,“待那小子学好了本事,就让他跟我们一起保护姨娘。” 山不过来,她过去也是一样的。 总不能孩子还没生下来,她这个当娘的就失宠了吧? 一个无宠无靠山无娘家的妾室,生下的孩子也不会被人重视。 她不能将腹中孩子陷于那等不堪境地。 芸娘展开信纸,提笔写字。 幸好这段日子已经把字练的颇能入眼,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打破她和周尧均之间的僵局呢。 第106章 害羞 芸娘提笔写了封缠绵悱恻的肉麻情书命人送去冀州,脚步一转去看望采月。 采月房中红漆梨木桌上果然整整齐齐摆放着三个酒罐。 希望那畜牲的死能慰藉采月受伤的心灵。 芸娘只瞥了眼酒罐就收回视线,笑着坐在采月床头,“养了两日可好些了?哪里痛的厉害就告诉大夫,有什么缺的只管和采薇说。我这别的没有,银子管够。” 周尧均在安国公府势单力薄无人照拂。 周贵妃入宫后就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弟弟,自得宠后她就开始源源不断往弟弟身边送人。 唯有自己人照看着弟弟她才能放心。 采月风间等人就是周贵妃命人调教好了送到周尧均身边伺候的。 故此在采月心里,偌大的安国公府,她只认一个主子,那就是周尧均。 可是,唐姨娘对她这样好,又替她报仇杀了那恶人。 她心里也开始渐渐把姨娘当成主人了。 深宅大院里的阴私之事她见过不少,似姨娘这样真的把她们这种下人放在心上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她被人凌辱,姨娘非但没有斥责她失了颜面远离她。 反而对她诸多安慰关心,还亲自日日安慰她。 如此大恩大德,她万死不能报答。 “多谢姨娘关心,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姨娘受惊动了胎气,才应该好好休息。姨娘不必担心我,奴婢会好好养伤,待养好了伤就立刻去姨娘身边当差。” 采月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眼眸中却显出几丝生机盎然,再无心死之兆。 这点芸娘看的分明。 芸娘又和采月聊了会儿,听采月话语中不再自怨自艾才起身离开。 原先的府邸被烧,长留客栈不是长久之计,芸娘本欲重新购置个宅子。蒋珂却道她的身体不能操劳,再者留在霸州也只是权宜之计,可暂住他的住处。 芸娘手里有钱,又不缺买宅子的银子,如何肯住,遂摇头拒绝,执意置了宅子。 经过白管事赵有财此事,众人也算共度难关,彼此之间熟络了不少。 对于前院小厮,芸娘也终于都认识了个遍。 尤其七狗前院后院跑来跑去,整日在她面前撒娇卖乖,不是赞叹风间剑法凌厉,就是夸阿升轻功好。 导致芸娘虽甚少和前院小厮相处,却对他们都颇为熟悉,对他们的功夫和武器都如数家珍。 一切都和从前并无区别,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如今宅子外日夜都有衙役巡逻值守。 四月眨眼而过。 对于蒋珂三不五时登门拜访,芸娘憋了许久终于问出心中疑问,“你不是每月三日修沐吗?为何最近来的这么频繁?” 她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有赶人的嫌疑,连忙找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耽误了你的学业…你千万别多想。” 可能因为天气渐渐热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近来芸娘时常懒得梳妆,三千青丝随手用丝娟系在腰后,春衫早早换下,只穿了轻薄透气的醒骨纱制作的衣裙。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她手执团扇,轻轻摇动,带来丝丝微凉。 莹白如玉的锁骨形状美好,一滴汗珠从颈后滑落,引入胸前衣襟。 蒋珂头脑发热,避开眼前美景,面不改色的说谎,“盛夏来临,老师体恤,特许我可随时进学。” “哦。” 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恍然大悟。 也是,蒋珂出身不凡,自然不可能和普通学子一般需要日日早起去书院念书。 “既如此,你大可留在幽州避暑,又何必这样三天两头的往我这跑?”芸娘是真心实意的不理解,“我这儿日日都有衙役守着,不会再有似赵有财那般不长眼的对我下手,你实在不必如此奔波劳累。” 自她留在霸州,蒋珂少说来了二三十趟。 反而当初说好安顿下来就亲自来看她的周尧均再也没有露面。 她舍下身段主动给周尧均写了封浓情蜜意的信后,那边也一直没有回信儿。 芸娘没有胡思乱想,也没有怀疑周尧均移情别恋,干脆放下此事,安安心心好好养胎。 也不知她肚子怎么回事,眼看都四个月了,小腹还是平平的,没有隆起的迹象。 她放心不下,唤来大夫把脉,大夫说一切都好,不必忧虑。 既然大夫说没事,芸娘也不再执着肚子的大小,每日心情愉悦的好吃好喝。 这段日子,蒋珂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她被赤裸着吊在半空的场景,这让他既恐惧又不安。 他生怕只要他一离开霸州,芸娘就又被人暗算了去。 故此每日寅时早早起床,一路驰骋奔赴幽州进学。 晚上则快马加鞭赶回霸州。 因他日日都回舅舅府上安歇,舅舅还以为他这段日子都留在霸州,还曾担忧他学业。 蒋珂也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只知自己必须每晚在宅子外远远看一眼才能安心。 即使没能与她见面,可心底那处却觉得塞的满满当当的。 为了不让芸娘觉得他言行奇怪,蒋珂逼着自己三日才登一次门。 没想到三日登门一次照样引起芸娘的警觉。 “我并不觉得奔波劳累。”他耳后微微泛红,“左右我也无事可做,不如多来看看你,也省得再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是吗? 芸娘怀疑的盯着蒋珂的脸。 他眼中分明血丝遍布,眼下有淡淡青黑,一看就知没有休息好。 朋友做到蒋珂这份上,实在是无可挑剔。 也不知品性优良端方有礼的他是如何和周尧均李燕归成好朋友的? 三人在一起的画面… 芸娘在脑海中想了想…实在是怎么看都觉得诡异,不寻常。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衣公子。 蒋珂不安的眨了几下眼睛,薄唇轻轻抿了抿,身子不自觉坐直了些。 糟糕…… 他昨夜从幽州马不停蹄赶回霸州,因时间匆忙没有梳洗就睡下了。 会不会身上有异味? 他清晨因急着来见她,简单沐浴后随意束发戴了玉冠,会不会显得仪容不整?有损风仪? 第107章 周尧均现身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0节 “我瞧着你脸色不好,”芸娘收回视线,没有多想,“天气一日日热了,你也注意身体。” 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发展成如今这样的? 他也说不清楚。 蒋珂低低“嗯”了一声。 她是好友爱妾,随口所说的关心之语只是出于礼貌的寒暄,他在多想什么? 蒋珂告辞离去后芸娘被采薇搀扶着回房里用早膳。 踏出大门后,蒋珂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而后垂下眼眸,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今日肯定又要迟到,他该找什么借口和老师解释呢? 采霞疑惑的看着芸娘鬓发间的细汗,“姨娘,你怎么那么热?” 现在还是初夏,远没有盛夏那般难熬。 姨娘在这样的天气就热的受不了,那漫漫盛夏又该怎么熬过去呢? “我也不知,”芸娘拿帕子擦掉颈间汗水,“我往常也没有这么苦夏过,可能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吧。” 几个丫头都是小姑娘,没有一个生过孩子,对此也不甚了解,迷茫的对视一眼,“要不再找个大夫看看?” 几日前才找了大夫把脉,说她一切都好。芸娘摆摆手,“不必,我不出门便好。” 她怀孕后本就身子惫懒,如今外面艳阳高照晒的人头晕,她就更不愿出门了。 主子好伺候,几个丫鬟也越来越自在,几人凑在一起打了几圈叶子牌,芸娘就困的只打哈欠。 “我不吃午饭了,你们自便即可。”她困的哈欠连天,自顾自在床上躺下休息。 婢女们关上房门,小心退下。 一觉睡醒,外面天色阴沉沉的。 芸娘打开窗户,瞬间一阵狂风卷入,把屋子吹的乱七八糟。 她眼疾手快关上窗子。 采茶等人推门而入,“姨娘你醒了?晌午后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空中乌云密布,只怕要下雨。” “姨娘添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午膳已备好了,姨娘多少吃些。” 几人有条不紊的伺候芸娘用膳,芸娘添了件外袍,觉得燥热的很,但为了身子着想,不敢脱衣。 匆匆吃了几口,她实在吃不下去,便搁了筷子,忧心忡忡问道,“我们种的瓜苗可盖好了?别被雨水冲坏了。” “盖好了,”采薇笑道,“姨娘有多宝贝这些瓜苗,我们都看在眼里,又怎么敢疏忽大意?” 那就好,风雨欲来之际,屋子里越发闷热难言。 芸娘受不得热不顾婢女阻拦,坐在廊下吹风。 狂风呼啸咆哮,席卷漫天乌云,突如其来的金色闪电,将天空撕扯成无数碎片。 院中狂风四起,尘土飞扬。 芸娘生在四季如春的南方,从未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 她非但不怕,反而聚精会神期待的望着浓黑如墨的天空。 突然间,豆大的雨点开始滴落,倾盆大雨随之而来,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院中青石板和屋檐上。 芸娘托着下巴兴致盎然的观赏眼前美景。 雨势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这场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晚上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就这样坐在廊下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下午。 吃完晚膳,婢女们好劝歹劝才把她拖到屋子里。 “外面风大雨大有什么好看的,”采霞不理解,“姨娘还是在屋里待着吧,万一被吹的着凉那可不得了。” “就是,姨娘可不能任性。”采薇又给她披了个外袍,“姨娘多穿点,别受了风。” 众人七嘴八舌劝她留在屋子里,芸娘拗不过,只好命人紧闭门窗窝在床上小憩。 睡的迷迷糊糊间,有人兴高采烈在她耳畔喊道,“姨娘,快醒醒,公子到了!” 公子? 她睡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问,“蒋公子来了?” “姨娘!!”采薇无可奈何纠正道,“是我们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看您了!!” 周尧均? 慢半拍的芸娘终于反应过来。 她匆匆穿上鞋袜,打量空空如也的房门,“夫君在哪里?” “公子淋湿了衣物,怕给您过了寒气,去厢房换衣服了。” “带我去看看。”她披了个外袍往外走。 采彤采荷立刻一左一右扶住她,“我们扶姨娘过去。” 芸娘心里直坠坠,两个多月没见,她仿佛快把周尧均这个名字遗忘到脑后。 可是,当这个名字再次清晰无比的映入脑海时,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欣喜。 远远的,厢房门打开。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个人现身的太猝不及防,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芸娘停下脚步,静静望着那道玄色身影。 察觉到远处过于炽热的目光,周尧均不经意抬了下眼皮。 两人视线遥遥相望。 男人眼中情绪翻涌泪光闪动,愣了片刻后抬脚向她跑来。 周尧均一身家常玄色窄袖锦袍,腰间配白玉玲珑腰佩,显得富贵逼人,贵气天成。 眨眼间,隔了数米远的男人就近在咫尺,“芸娘…” 他紧紧把日思夜想的女子拥入怀中,男人下巴上冒出来的青黑胡茬磨的芸娘额头有些痛。 她迷茫了片刻,伸出双臂如法炮制抱住男人的腰身。 “夫君,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好害怕,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芸娘小声抽噎着在他怀里诉说思念。 “我怎么会不要你?” 周尧均深深吻上她红唇。 男人略带薄茧的手托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而后重重加深了这个吻。 芸娘的泪水不期然滑落,流到两人交缠的唇舌上。 她品尝到自己眼泪的味道,咸咸的,还有些涩涩的。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是我的错。” 周尧均本意是不欲惊动离幽州不远的安国公府和吕府,所以私下里托蒋珂照顾芸娘。 霸州知府是蒋珂亲舅舅,只需蒋珂给崔皓打个招呼,芸娘在霸州就可安枕无忧。 可他万万没想到,蒋珂因避嫌,竟并未向崔知府表明芸娘身份。 这才让芸娘有了无妄之灾。 幸好他的芸娘吉人自有天相,遇事逢凶化吉,才得以安然无恙。 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周尧均简直不敢想象。 第108章 孟氏奸情 两人许久未见,好不容易重逢,周尧均紧紧抱住她良久没有分开。 即使芸娘被他勒的呼吸困难也没有打断他,任他抱着没有半句怨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芸娘。 周尧均一如既往俊美耀眼,只是发丝潮湿,显然是冒雨前来。 芸娘抚上他湿漉漉的鬓发,“你是淋雨来的?” “不碍事。” 他覆上她白嫩小手,微微摇头,面上满含歉疚和执着,“是我之过,竟让你平白受此委屈。” 今日下了那么大的雨,现在外面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他千里迢迢从冀州而来,即使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事实摆在眼前,她暂时不需要担心了。 周尧均没有变心,她仍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我并未有半分损伤,”芸娘心疼不已的将手指插入他发间,“头发都湿透了,快拿帕子擦干吧。” “我急着见你,顾不了那么多。”短短两个多月未见,男人成熟了很多。 他嗓音低沉,把芸娘葱白指尖握在手中吻了吻,意有所指,“你来给我擦。” 芸娘抿唇一笑,红着脸点头。 小别胜新婚。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1节 周尧均本就不是个节制的性子,自芸娘有孕后,两人一直没有同房。 如今干柴烈火,美人在怀。 他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欲望,拽着芸娘的手… “乖乖,帮我。” 夫妻敦伦,阴阳调和,乃人之常情。 他又不是六根清净的和尚,四大皆空没有世俗杂念。 要想长长久久的保住宠爱,床帏之事不可一味推拒。 芸娘顾忌孩子,不肯让他近身,可夫妻间的情趣不能疏忽大意。 她生疏粗糙的手法却带给他无上快乐,周尧均埋在她颈间不住亲吻,着迷的声声低唤她名字,“芸娘…芸娘……” 最初两人还郎情妾意难舍难分,最后芸娘实在没力气,只好哭丧着脸求饶,“夫君……” 她的手都要断了! “嗯,”他呼吸急促,握住芸娘的手… 窗外雨声残响,久久未散。 屋内春意盎然,红烛彻夜未停。 天地茫茫,只余连绵不绝的雨势。 蒋珂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望着芸娘住处外突然多出来的重重守卫心下了然。 是这所院子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他自嘲一笑,掀掉头顶斗笠,扬手掷于地上。 没有了斗笠遮挡,雨水肆无忌惮顺着脸颊滑落。 有雨水渗进眼里,眼眸霎时疼痛难忍。 睫毛不知被雨水,还是泪水打湿,像把湿漉漉的小扇子不安抖动。 他除下蓑衣,静默无言片刻,起身离去。 两人胡闹到天亮才歇下,再次睡醒已是黄昏时分。 芸娘生怕他又缠着自己,一睁眼就跳下床,招呼婢女进来替她梳妆。 周尧均回来了,她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蓬头垢面。 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美貌,免得遭了他的嫌弃。 她这厢刚梳妆完毕,床上的男人就难耐的低咳一声。 芸娘示意众人退下,亲自奉茶,“夫君,是不是口渴了?喝口茶水吧。” 三日未合眼的周尧均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才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明眸皓齿,眼角弯弯的美人儿。 他在芸娘艳丽红唇上印上一吻才道,“我的卿卿一如既往美貌。” 芸娘浅笑嫣然,“夫君起身吧,晚膳已备好了。” “好。”他动作麻利的从床上起来,“我待会儿去崔知府那走一趟,把你的事情过了明路,日后就不必劳烦蒋珂照看你了。” “可否会惊动安国公府的人?”芸娘听采薇说周尧均昨日带了许多兵马回来,一时担忧不已。 除了白管事赵有财的不愉快经历,整体来说,她在霸州过的有滋有味,逍遥自在,颇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惊动了也无妨,无人敢说什么。” 因屋内没有伺候丫头,周尧均只好自己穿鞋袜。 “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毕竟是名义上的长辈,若他们开口让我回府,我又怎能拒绝?” “不会有那么一日,”周尧均把她抱到大腿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孟氏因行为不端,被罚在祠堂面壁思过三年。她自顾不暇,如何罚你?” 此言一出,芸娘吃惊的掩口惊呼,“国公夫人被罚?” 国公夫人孟氏是整个安国公府地位最高的女人,即使是周贵妃,也要称呼孟氏这位嫡母一声母亲。 何人能罚她到祠堂面壁思过,还是整整三年? “孟氏放荡不堪,勾搭外院小厮,被父亲抓奸在床。”周尧均嘴角冷笑,眸光寒凉。“若非为了安国公府和孟家的脸面,只怕爹早就把孟氏扫地出门了。” 这这这…… 这也太不小心了,和人勾搭就算了,居然被安国公抓奸在床! 可是和小厮有染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有几分奇怪,依孟氏高傲的性子,就算要偷人,也不会偷个低贱的小厮吧? 芸娘小声嘀咕,“会不会是被人陷害了?” 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和身份低贱的小厮,怎么看也联系不到一起啊… “你这傻姑娘,”周尧均捏捏她脸蛋,“别想那么多了,陪我用膳。” 他明显不欲继续谈下去,芸娘也只能按耐下好奇心,温温柔柔陪周尧均用膳。 就算爹明知孟氏是被陷害的又怎样? 那孟氏赤条条被个小厮压在身下,双腿大张,丑态毕露,被父亲抓个正着看个分明。 就算孟氏再巧言善辩心思玲珑也不可能再挽回父亲的心。 孟氏生了儿子后,自以为有了依仗,在府中越发趾高气昂。日日在安国公府耳边吹耳旁风。 给周尧均挖了不少坑。 让安国公与周尧均的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周贵妃忍无可忍,一不做二不休下手除掉了孟氏的儿子。 周尧均因不欲和女人一般见识,故此对孟氏从来都是退避三舍。 尤其孟氏失了儿子后,疯疯癫癫的整日夜半时分偷偷烧纸祭祀,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念叨些什么。 让他更是对孟氏避而远之。 没想到他的退让却让孟氏以为他柔善可欺,竟把主意打到了芸娘和腹中的孩子头上。 妄想用婆母身份拿捏芸娘和腹中孩子? 既然孟氏如此不知死活,也别怪他狠毒无情! 第109章 斩草除根 “你一人住在此处我实在不放心,尤其又出了这样的事,更是让我心痛难言。” 周尧均勾住她细腰把她带入怀中,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头顶,“我问过大夫了,你现在坐稳胎后是可以坐马车的。随我共赴冀州吧,芸娘。” 去冀州? 芸娘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在霸州住的逍遥自在,惬意无比,根本不想去冀州。 而且她现在的身子不能侍奉周尧均,说不定他在冀州已经有了其他女人。 她大着肚子和其他女人同住后院,于腹中孩子有百害而无一利。 冀州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她实在不想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继续留在霸州,等生下孩子后,再带着孩子去冀州。 届时她身子恢复容貌恢复,就算周尧均身边有了其他女人,她也可以放心争宠。 可惜,周尧均不会真的听取她的意见。 这一点,芸娘很明白。 “冀州路途遥远,我怕我的身子不争气上不了路。”她低低叹了口气,“都怪我,若我身子康健,又岂会让夫君如此忧心?” “千万别这么说,”他不赞同的反驳,“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自然该处处小心。只是冀州那边离不得人,我不能陪你上路。你大可带着护卫慢慢走,哪怕走上三五个月也无妨。” “就会混说!”芸娘举起小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再有五个月我就生了,难不成让我生在路上?” “呵,我当然不会让卿卿在路上生产,”他停顿片刻,抚上芸娘依旧平坦的小腹,“我只想你离我近一些,这样我也好方便照顾你。” 无人知晓,他收到崔知府信件时是何等五脏俱焚! 他顾不得广威将军的挽留,当即点兵五百昼夜不停直奔霸州。 他无暇考虑为什么芸娘出了这样大的事,蒋珂却无只言片语。 若不是崔知府来信,他还被蒙在鼓里,对一切浑然不知。 不仅是蒋珂,为什么采月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芸娘出事,采月不可能不知道! “可我这是头胎,”她柳眉紧蹙,俏丽的脸上满是担忧,“若是长途跋涉赶路,路上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只怕后悔莫及。” “夫君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吧,”芸娘仰起脸,期盼的望着面色凝重的周尧均,“蒋公子隔个三五天就来一趟,我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此言一出,周尧均自持严肃的面孔瞬间破裂。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目不转睛盯着芸娘的脸,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说,蒋珂三五日便来一趟?”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奇怪。 芸娘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像只受惊的小猫无意识抓紧周尧均胸前布料,“夫君,我哪里说错了什么吗?” 周尧均和蒋珂不是互相信任的好友吗? 他当初把她托付给蒋珂足以证明他对蒋珂的信任和信赖。 为什么现在提起蒋珂却是这种语气? 芸娘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语气,只是心头冒出的那股不安让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你没错。”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2节 周尧均用指腹擦掉她唇上艳丽的口脂,而后像没见过她一样,仔仔细细打量了数遍她的眉眼才收回目光。 “我刚刚上任,冀州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能离开冀州太久。” 他的话带着某种宣判的意味。 芸娘抱着他的腰,眼带哀求,楚楚可怜。 可惜她的示弱求饶周尧均视而不见,他不容商量的断然决定芸娘的去留,“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后日你随我一起出发。” 她不想去! 芸娘欲语泪先流,两颗滚圆的泪珠从眼眶滑落,“万一我的孩子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我不想走。” “不想走也要走。”周尧均冷硬无情的宣布自己的决定。 怀中女子哭的实在可怜,他于心不忍,俯身吻掉芸娘眼角泪水,“别哭了,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任何意外的。” 可是,可是…… 可是她不想去… 如果就此被周尧均厌弃,留她在霸州独自养大孩子,她也能承受。 可惜一切都是奢望,腹中不仅是她的孩子,也是周尧均的孩子。 男人大多重视子嗣绵延,周尧均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难道她此生归宿就是与源源不绝的女人争宠内斗吗? 两次被迫舍弃安稳美好的独居生活都是因为周尧均。 第一次是独自在幽州赁房,和罗嫂子一起在布坊做工时。 第二次就是现在。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第一次时她可以对周尧均破口大骂使出百般手段逃走,可是如今,她只能乖乖点头。 安抚好芸娘后,周尧均信步踏出院子直奔知府府衙。 “下官霸州知府崔皓见过刺史大人。” “崔大人不必多礼。”周尧均亲自扶起年过四旬的崔皓,“家中琐事劳烦崔大人惦记,应该周某道谢才是。” “唉,实在是家风不正,竟出了此等胆大包天的刁奴!”崔皓连连叹息,“周大人大人大量,不与下官计较,下官却是万万过意不去。” “我已命人把那刁奴暴尸荒野,永不得下葬。另可将那刁奴名下的数万两黄金八万两白银及店铺珍宝若干送予如夫人压惊,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不义之财本官怎可收下?”周尧均姿态舒展的理了理云纹金边袖口,“还是留给崔大人处置吧。” 这…… 不肯收钱,难不成嫌诚意不够? 崔皓眼珠子一转,咬牙准备添上自己的私房,正欲再开口劝说,只听上首的年轻三品刺史大人轻飘飘道,“不知畏罪自尽的犯人家属如今在何处?” 这是要连坐? 崔皓不敢大意,恭恭敬敬答道,“犯事者白某的家眷如今正在城中。但凭大人处置。” “俗话说祸不及家人,本官身为父母官,又岂可知法犯法?”周尧均漫不经心的“嘶”了一声,“不过,此事毕竟掺合了十几条人命,不可轻忽大意,否则一旦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只怕难以收场。” “下官明白!” 第110章 抄家 崔皓满口应下周尧均未宣之于口的要求,两人相谈甚欢的聊了会儿,周尧均才止住话题,“不知蒋公子可在府上?” “在,我那外甥如今正在府上小住。” “哦?” 小住? “他受大人所托,照看大人的如夫人,却让如夫人受了惊吓。我那外甥自觉有愧大人信任,故此近日长留霸州,时时注意如夫人安危。” “是吗?”周尧均垂眸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蒋公子素来君子端方,能与之相识是我之幸。” 崔皓没料到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刺史大人居然对蒋珂的评价这么高。当即喜不自胜的提议,“不如请蒋珂过来陪大人叙叙旧?” 周尧均嘴角的笑转瞬即逝,他豁然起身,“时候不早,改日再与蒋公子一叙。多谢崔大人款待,我就不多留了。” 还以为刺史大人登门是兴师问罪的,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崔皓恭恭敬敬送走刺史大人,待周尧均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挺直腰杆一挥袖子怒道,“让张言来见我。” 张言是府中幕僚,往日就时常与白管事不对付。 两人都是崔皓的信任之人,崔皓许多秘而不宣的事皆由张,白二人私下处置。 如今白管事已死,张言则一跃成为了崔皓手下第一人。 “小的参见大人。” 书房中,张言规规矩矩给崔皓磕了个头。 近日崔府上下都行事万般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概因满府上下皆知,白管事作死得罪了冀州刺史,连累崔大人也提心吊胆多日。 张言收到崔皓的口信儿也是心里直打鼓,故此不敢懈怠,把头磕的发出一声闷响。 “白万兴阖府上下共计多少人?”高坐红木彩漆雕花椅的崔皓捋须问道。 “禀大人,白万兴妻妾二十五人,名下孩子共三十三人,城中共计七处私宅,总计仆役五百八十八人。” “呵,一介管事,过的比我这个朝廷命官还逍遥。”崔皓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家眷尽数处理,仆役命人牙子远远发卖了。” 这是要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张言和白管事斗了二十年,万万没想到白万兴居然会死于美色。 死便死了,妻妾孩子居然也被连累的尽数随他而去。 真真是…… 张言物伤其类,身子抖了一下,重重磕了个头,“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唉,”崔皓从紫檀木书桌后起身,亲自俯身扶起张言,“不是我不念旧情,实在是万兴得罪了他惹不起的人。日后你也要引以为戒,万不能行事无所顾忌,明白了吗?” “多谢大人提点,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大人办事,断不会和白管事一般在外招惹是非。” “明白就好,去吧。”崔皓摇头叹息不已,“那几处宅子都是民脂民膏,你看着处理即可,不必回我。” 这可真是天降横财! 张言不料有这种意外之喜,那白万兴敛财手段了得,不知府上藏了多少金银珠宝。 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说那些珍宝都赏赐给自己了!???? 原本还垂头丧气胆战心惊的张言霎时精神抖擞,“多谢大人,小的一定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帖帖,必不会让大人失望。” 崔皓捋须浅笑,微微颔首。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即便不是天子,只要上位者一句话,便可令普通百姓家破人亡,流血千里。 芸娘心情郁郁的看着众人收拾行装。 即使心里万般不情愿,她也不能做出任何不满的表情。 周尧均负手而立,语气淡淡,“都退下。” 正托腮叹气的芸娘看到他出现,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夫君你谈完事情了吗?” “嗯。”男人在外万年不变的倨骜不驯和冷淡疏离,只要一见了她,立刻消散无踪。 芸娘笑着扑进他怀里,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脖颈,“夫君,我好想你。” “你一离开我,我就想你。” 她毫无愧色的说着情意绵绵的假话,香舌试探性舔舐男人的喉结。 男人喉头滚动,单手托起她屁股。 芸娘双脚离地,惊吓之下,双腿自发缠上他腰腹。 “别勾我。” 他呼吸急促,不轻不重咬了口芸娘红唇。 芸娘不退反进,嘤咛一声,伸出红艳艳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薄唇。 战火一触即发。 周尧均用尽所有自制力才推开勾人魂魄的小妖精,“你身子弱,别再勾我了。” 此言一出,芸娘鼻子一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哭的楚楚可怜,“我不能为夫君分忧,夫君是不是要去寻别的妹妹?” “夫君在冀州是不是房中又添了好几个美人?” “我知道我不该小心眼儿,可是,…我不想夫君被别的女子勾了去。”瓷白如玉的小脸滑落两行清泪,她握着周尧均的手覆上自己满面泪痕的脸。 “夫君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 眼泪浸湿手掌,他手心都是湿漉漉的泪痕。 周尧均整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让他险些不能呼吸。 他用有些粗粝的掌心擦掉芸娘脸颊泪水,语气堪称轻柔,“冀州并没有什么美人儿,我只你一个。” 不管事情真相是什么,只要他还愿意哄她骗她,就证明他还没有厌烦她。 芸娘心里大石落地,把脸放在他掌心轻轻摩挲,“我相信夫君。” 她像只乖巧听话的猫咪,极尽讨好求欢之能。 从没有那个女人能轻而易举牵动他心神,让他如此放不下。 罢了,既然她这么爱吃醋,就先宠着吧。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3节 翌日,下人们照旧忙忙碌碌打包行装。 芸娘亲自去探望采月,采月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她淡淡一笑,“多谢姨娘记挂,我明日可随姨娘一同上路。”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还是养伤要紧。我身边不缺人手,你不必急着回来伺候。” “多谢姨娘心疼奴婢。” “我就是来你看看你,没什么旁的事。”芸娘边说边起身,“你继续躺着吧,我这就走了。” 第111章 镜花水月 很快到了启程离开这日。 芸娘抚着小腹心里直坠坠,老天保佑,希望她的孩子不要出任何意外。 身穿铠甲的肃穆兵士在前开路,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霸州。 芸娘怕热,命人掀开车帘让凉风透进来,她朝身后瞟了一眼,随口道,“蒋公子没来送行吗?” 城门口那堆黑压压的人群里,她找了两遍也没看到蒋珂。 采霞大大咧咧,“我也没有看到,可能没来吧。” 哦。 芸娘心里有几分失落,蒋珂脾气好性子温和,两人相处的很愉快。 一想到此去冀州,说不得两人三五年没有相聚之日,她竟有些不舍。 离别之日,朋友之间理应互相说句后会有期。 可是蒋珂却不见踪影。 算了,她一厢情愿把蒋珂当朋友,也许人家根本不屑与她来往呢。 他本就不耻她为人,认为她三心二意在李燕归和周尧均之间左右逢源。 之前对她的照顾也是迫于好友周尧均所托,现在正主周尧均现身,蒋珂一定迫不及待离开了吧。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芸娘都没有朋友。 上一世她全部心神都围绕着徐家打转,根本没有余力分给自己。 她仿佛一只被蒙了眼睛的蠢驴,嗅着面前的胡萝卜香味,一圈圈拉着石磨跑个不停。 这一世,她的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颠沛流离随遇而安,身若浮萍身不由己。 朋友意指志同道合,情意相投,彼此交谊深厚的人。 她小小女子,不敢说和蒋珂志同道合,但两人相处时也颇有几分默契。 蒋珂知她过往一切遭遇,虽然初识时对她不假辞色。 但几经相处下来,他反倒对她卸下心防,他会慷慨大方的指点她的笔迹和握笔姿势,也会对她碎碎念的鸡毛蒜皮小事给予适时回应。 他不曾因为她为人妾室就言语贬低,反而会心平气和与她一起谈天说地。 这是芸娘从没有过的奇妙体验。 蒋珂一不觊觎她美色,二不鄙薄她身份,三又言行端方,并无任何让她不虞之处。 想当初还夸下海口请他吃甜瓜吃葡萄,后来宅子被烧,芸娘火速又在新宅子里种了瓜苗架了葡萄藤。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一切美好幻想都止步于周尧均的一念之间。 她曾想过等葡萄成熟,她就日日在葡萄架下读书练字,累了就摘颗葡萄放入口中。 也曾想过亲手种下的甜瓜成熟,一定笑吟吟唤来院里所有人,大家一起切瓜吃瓜,届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不知有多开心。 可是,这一切美好都是周尧均赐予的。 采月采霞风间阿升等人都是周尧均的人,甚至买院子的银子都是周尧均的钱。 一旦离开周尧均,这些她自以为是的美好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所以,她不敢再同周尧均闹。 她只能小心试探,小心翼翼讨好,才敢提出自己压在心里的要求。 “姨娘你在找公子吗?”采霞见她望着窗外神思不属,指了指前方某处,“公子在那里。” “我看到了,谢谢你。”她收回视线,停止脑内的胡思乱想。 她几乎每日都会想象自己离开周尧均后会遭遇什么。 七狗可能是唯一愿意随她离开的人,可七狗还是个孩子,不但不能保护她,反而还需要她保护。 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妇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身怀巨款,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安然度日? 要知道,这世间到处都不缺赵有财,白管事这样的饿狼。 可能是心中的祷告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芸娘这次上路,一路都风平浪静,再无上次坐马车赶路时的上吐下泻之态。 即便她并无异状,周尧均也不敢疏忽大意。不仅随行带了两个大夫随时候命,还走两个时辰就停下歇息。 这样拖拖拉拉的赶了三日路,队伍才走出五十里地。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情况。 只怕周尧均没有这么多时间陪她一起耽搁。 果不其然。 又过了两日。 一身黑色劲装俊美无俦的周尧均命队伍原地休整后,催动马匹来到芸娘马车前。 他两道浓密的剑眉微微蹙起,眉宇间有丝担忧之色,“芸娘,我刚刚收到广威将军的来信,称陇西王突然到访冀州。我必须马上回去,不能再耽搁了。” 芸娘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体贴笑笑,“夫君正事要紧,不必顾及我。既夫君公务在身,可先行一步。” “我就知我的芸娘懂分寸,”周尧均略一沉吟,“我留下三百兵士贴身护卫你,你只管慢慢走,不必着急。等我忙完会亲自来接你。” “好,”她美目含情欲语还秀,不舍的伸出素白玉手,“夫君一路顺风,我会时时刻刻惦记夫君的。” 周尧均握住她白嫩手掌用力吻了吻,“是我冷落你了,待日后到了冀州,为夫一定好好补偿你。” “芸娘明白。”她抿抿唇,做出一副依依不舍之态。 “负责护卫你的统领名孙庆,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命他处理即可。”周尧均手握缰绳,再次抬眸望向远处,“我今日就要快马加鞭赶回冀州,你一切保重。” 她含泪点头。 男人没有再婆婆妈妈,松开她柔若无骨的手,催动身下马匹径直奔向队伍前方。 原本松散休憩的队伍在他一声令下,立刻整装待发,个个昂首挺胸神情肃穆。 因距离太远,芸娘听不到他们都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尧均点了两列队伍后头也不回的策马扬鞭离去。 很快,留下的队伍里有一人腰挎长刀疾步而来。 “卑职孙庆见过夫人。” “孙大人请起,”芸娘虚虚抬手,“路途遥远,一切都仰仗孙大人了。” “不敢当。”孙庆身高七尺,一张国字脸显得正气凛然,他从头到尾没有抬头直视芸娘,只双手抱拳恭敬道,“但凭夫人差遣。” 大人临走前,几番叮嘱他事事以夫人为先,让他务必保证夫人安全。 据孙庆所知,队伍里的明明只是个妾室,说声如夫人都是抬举她了。 大人却口口声声称呼其为夫人,足可见对她的宠爱。 第112章 徐长史 周尧均一走,整个队伍瞬间活泛起来,再也没有他在时的压抑低沉。 七狗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不耐烦坐马车,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 采月几次三番称身子养好了,要回到她身边伺候,都被芸娘按回马车里,“你当采霞采薇她们都是摆设吗?我这不缺人手,等你身上的伤彻底好了再回来。” 那两名受伤的小厮,阿沐和迎松。因受的都是皮外伤,早就恢复如常活蹦乱跳了。 采月见他们行动如常越发焦急,可是姨娘态度强硬,她一个婢女只能听令。 众人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一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人疲马倦的,脚程比之前更慢了。 芸娘几乎每日都捂着肚子祈祷一路平安,这是她盼了两辈子才盼来的孩子,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姨娘,还有三十里地就进入冀州境内了。”大病初愈的采月一改往日的爽利大气,如今变得沉静淡然。 “终于快到了。” 盛夏的六月,酷热难忍不说,还天气突变。 往往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可能就狂风暴雨,把众人淋成落汤鸡。 “日头太晒了,让孙统领就地休整,你们也各自找树荫乘凉吧。” “诶,姨娘心善,我这就去通知孙统领。”采霞风风火火往队伍前方跑。 不同于在霸州时的小腹平坦如初,如今身孕五个多月的芸娘小腹隆起,双脚浮肿,因连日赶路而脸色憔悴,再无当初魅惑不自知的美貌。 采薇采月两人扶着她下了马车,而后三人慢悠悠的在树荫下走了几圈才作罢。 成日窝在马车上,芸娘不仅被颠的难受万分,还因缺少锻炼而双腿浮肿。 队内随行的大夫为她把脉后,嘱咐她每日要适当走动,将来孩子才好生养。 芸娘连连点头,自此之后,每日都要走动一阵儿才能安心。 从前不显怀时,她很多时候会忘了自己是个孕妇,每日该吃吃该喝喝。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4节 如今,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虽然身子一切如常,芸娘却不可避免的时常胡思乱想。 整日在马车上颠来颠去,会不会把她颠流产? 听人说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将来她会不会难产而亡? 周尧均会不会后院已经纳了许多美人,她大着肚子进府,会不会被人暗算陷害? 那些女人会不会对她腹中孩子下手? 假如她难产死了,将来她的孩子会不会被欺负? 芸娘从不觉得自己是伤春悲秋的人。可是,那些奇怪的想法却日日都盘旋在她心头,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她一日日越发沉默寡言。 周围一众婢女想方设法讨她开心都无济于事。 众人只好越发小心的伺候着,生怕一个没注意,姨娘就钻了牛角尖。 风平浪静。 又这样走了五六日,队伍终于踏入冀州境内。 芸娘心头隐隐生出几分失望,她以为周尧均会亲自出城相迎,谁知…… 罢了,不管怎么样,她和腹中孩子安然无恙抵达冀州已是万幸。 孙庆熟门熟路领着队伍直奔刺史府。 芸娘透过马车车窗向外打量,冀州城内百业兴旺,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目之所及,皆是繁花盛景,店铺林立,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徐大人,并非在下不肯通融,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金灿灿的大堆金子摆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拿,马牧远可惜的连连叹息摇头,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如今,上头那位刺史大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马牧远本是刺史府一名小吏,因谨小慎微没有银钱上下打点,故而被人排挤,只好每日只闷头做事。 孰料上任刺史余海妄一朝被贬,与之来往过密的官员纷纷落马。 反而是不起眼的马牧远逃过一劫,得以安稳度日。 没多久,朝廷就派下一位新刺史。 这位年轻气盛的刺史大人一上任就整顿军务吏治,把底下人折腾的苦不堪言。 有不安分的属官悄悄联络对新上官的不满者,盘算着要给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下几个不大不小的绊子。 马牧远偶然得知此事,吓得六神无主,当即婉拒那人,扭头就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摸摸去见了新任刺史大人。 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瞬间流产,那些暗地里动心思的属官尽皆被控制起来,唯有马牧远踩着众人上位,得以高升,一跃成为刺史府内的长史。 他一番话说完,却见对面英俊年轻的徐大人直勾勾盯着闹市中的马车,好似丢了魂儿般久久没有回神。 马牧远勾着脑袋从雅间窗户往外瞧了瞧。 不瞧不要紧,一看居然是老熟人。 他“嘶”了一声,“怎么是孙庆,难不成马车里护送的是大人的亲眷?” 的确是听说大人在幽州娶妻了,难不成上次大人突然离开冀州,是领着兵马回幽州了? 回去他得好好打听打听。 马牧远伸出手在徐进才眼前晃了晃,但见对面之人仿佛入了魔瘴,对他的手视而不见,身子微微往外倾,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直到马车队伍消失在眼前,徐进才方缓缓回过神,他戴着黑色护具的右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马车里那个人,的确是芸娘! 他不会看错! 她还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可是,记忆中那个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害羞小妇人好似越来越模糊。 有的只是刚刚惊鸿一瞥云鬓高耸锦衣玉垂奴仆环绕的美艳女子。 她不是跟了李燕归吗? 按理说应该在幽州的深宅大院,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冀州? “徐大人,徐大人??” “徐大人?” 马牧远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数下面前失魂落魄的右长史,暗自嘀咕,莫不是和哪个随行队伍之人有什么渊源? 徐进才颤抖着饮了一杯茶水才勉强笑道,“抱歉,一时失神,还请马长史休要见怪。” “天干物燥,难免的,难免的。”马牧远把桌上金灿灿的金锭子往前推了推,“无功不受禄,这些还请徐长史拿回去。” 第113章 私情 “我与马兄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听闻马兄喜得贵子,小小心意权当我给贤侄的见面礼,马兄不必客气,尽管收下。” 说起子嗣之事,那可真是鞠了一把辛酸泪。 想他年过三十,妻妾共有四人,忙活了十余年,只生了七个女儿。 上个月,小妾总算生了个儿子,他马家也终于有后了。 这些年,家中人口越来越多,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 他以前可以领着微薄的俸禄勉强养家糊口,哪怕吃糠喝稀也从没想过走歪路。 可是现在他有了儿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儿子那么小,他又怎舍得儿子吃苦? 所以,他才一反常态大着胆子举报那批准备寻衅闹事的同僚。 没想到竟因此被刺史大人看中,调到身边随侍。 他的俸禄也一跃翻了好几番,可是仅凭俸禄还是养不起儿子。 自从小妾生了儿子,妻子就喜的不得了,日日抱着孩子不撒手。 不仅大手笔的给儿子打了戴在脖子上的金项圈,纯金长命锁,还打了四个精致的金手环,分别戴在手脚上。 小家伙一身金灿灿的,别提多好看了。 好看是好看,这一打扮,把家里仅有的存银花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一家子一筹莫展,为了下月生计发愁时,陇西王的人找上了门。 马牧远想起捉襟见肘的俸禄,再想想家中嗷嗷待哺的儿子,心一狠牙一咬,“那愚兄就却之不恭了,陇西王但有吩咐,我马某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 “马兄言重了,王爷是爱才之人,似马兄这样胸有丘壑的人才正是王爷需要的。”徐进才羽扇轻摇,信心笃定,“待时机成熟,王爷自会亲自向周大人开口要人,现在还请马兄稍安勿躁,静待佳音。” “我明白。” 不管陇西王要做什么,他马牧远都没有回头路了。 既已谈拢,二人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后从雅间离开。 徐进才解开右手黑色护具。 手掌中间,一个紫黑色的丑陋疤痕异常醒目。 他闭上双目不死心的尝试紧握成拳。 可是,右手却颤抖不止,根本无法用力。 五指摊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线条流畅干净。 可是,这却是一只废手! 不仅无法握笔写字,甚至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多年心血一朝被废,一个连毛笔都拿不起来的读书人,和目不识丁的庄稼汉有什么区别?!! 芸娘…… 他默念着舌尖上的这个名字,只觉苦涩难言,他和芸娘,到底为何会走到如今这步? 芸娘“阿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继续前行。 采月却不敢轻忽大意,“姨娘别是受了风寒吧?” “这大夏天的怎么会受风寒?”她不在意道摆手,“可能是闻不惯府里的花儿吧。连日奔波,你们也辛苦了,我这不用伺候,都下去歇着吧。” “那怎么行?”采月扶着她进屋躺下,“姨娘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 “我瞧着外院站了好些小丫头呢,我使唤她们也是一样的。你们累了许久,也该歇歇。” “姨娘现在是特殊时期,怎可让那些不知底细的丫头近身?”采月断然拒绝她的提议,“让采薇她们下去休息,我在这陪着姨娘。” 芸娘拗不过她,只好拉她上床,两人一起歇下。 连日跋涉,总算平安到了冀州刺史府。 所有人都卸下心防,连晚饭都懒得用,直接两眼一闭美美睡了过去。 得知芸娘到来的消息,周尧均从西郊兵营策马疾驰直奔刺史府。 孰料,他风尘仆仆赶回府中时,看到的居然是采月和芸娘同床共枕的画面。 他眼神冰冷,抽出腰间长剑抵在采月喉间。 刺骨寒意游遍全身,采月心神一震,从睡梦中迅速睁眼。 入目就是公子不辨喜怒的脸,她不敢推开颈间长剑,抖着身子问道,“请公子恕罪,奴婢这就退下。” “滚出来。” 他移开配剑,率先踏出房门。 采月避开芸娘熟睡的身体,小心翼翼跳下床。 她掩好房门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公子责罚。” 长剑闪着银光“嗖”的收剑入鞘,周尧均压低声音用剑柄挑起她的脸,“把夫人和蒋珂之间的交往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5节 采月不解的瞪大双眼。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僭越举动引公子动怒,没想到公子却问姨娘和蒋公子的事? 姨娘和蒋公子进退有度,并无任何逾矩之举,公子难不成怀疑姨娘的清白? 采月“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不知公子是听了何人的谗言。奴婢以性命起誓,姨娘和蒋公子清清白白,绝无私情。还请公子明察。” “好个忠心耿耿的忠仆,你还记得你的主子是谁吗!”周尧均一脚踹在她肩上。 采月身子晃了晃,勉力支撑后稳住身形才没有倒下。她咽下涌到喉咙的腥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说。” 公子是她的第一主人,采月不敢隐瞒,当即把芸娘和蒋珂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透彻。 她自认为姨娘和蒋公子之间并无不妥之处。 可是她说完后,公子手中长剑却“当啷”掉落在地。 采月不敢抬头观察公子神情,只能用余光瞄了喵公子的鞋面。 那双脚停顿片刻,而后越过她朝姨娘所在的屋子走去。 短短几步路,公子却走了许久。 采月心生疑惑,正准备转身抬头细看,只听背后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 “退下。” 她听的分明,当下不敢耽搁,头也不回的退出院子。 周尧均推开房门,默默无言走到床前。 芸娘恬美睡颜一览无遗,她似是睡的不安稳,双手贴在肚子上,好似睡梦中也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一个多月不见,她的脸比从前又小了一圈。 周尧均伸出手抚摸她娇美容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比芸娘雪白的小脸还大。 因酷暑难耐,她只着轻薄透气的薄纱,此刻薄纱半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胸前些许浑圆。 第114章 吃醋 屋里闷热,芸娘本就睡的不安稳。 谁知睡梦间感觉身上像压了个巨石般让她陡然挣脱不得。 她费力的推拒着身上的重物却没有效果。 惊恐愤怒下,芸娘睁开眼睛。 她还没看清楚眼前情形,周尧均带着热气的唇就吻了过来。 “别…我的肚子…” 芸娘双手护住肚子,企图逃离他的入侵。 可是今日的男人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强硬侵占了她。 上一世她有孕后,那人仍不管不顾强行同房,结果害死了她的孩子。 这个惨痛教训让芸娘自有孕后再也不敢让周尧均近身。 谁知他今日不知怎么了,任凭她如何抗拒求饶都不停手。 她哭的满脸是泪,“夫君,不要这样…我害怕…” “我腹中还有孩子,求夫君不要这样…” 周尧均无法理解她的惧怕,喘着粗气安慰道,“我问过大夫了,三个月后是可以同房的。芸娘别怕,我轻一些。” 不可以,不可以。 她曾因为孕期同房害死了未出世的孩子,才不会信大夫和周尧均的鬼话。 芸娘手忙脚乱往床脚逃,“夫君不要,你不要逼我。” 即使最初被自己从李燕归身边掳走,她也没有如此抗拒过。 周尧均看着眼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形容凄楚可怜的女人,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背叛感。 他单膝跪在床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透露出几分讥讽失望,沉默片刻后,周尧均淡淡道,“我不动你了,你过来。” 芸娘怎么敢过去? 她胡乱扯过丝滑冰凉的锦被盖住自己赤裸身体,无言摇头。 此刻她顾不得什么争宠,什么后院生存之道。 她只知道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远离危险的根源。 男人身形高大,年轻的身体肌理分明,线条清晰,隐约可见蓬勃朝气。 芸娘可怜巴巴的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她鬓发散乱,眼圈通红,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唉。” 周尧均叹息一声,向前两步,连着被子,把不愿见人的芸娘拥入怀中,“我只是太想你了,芸娘你别害怕。” 即使隔着被子,也能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身体。 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欢愉,芸娘更怕了。 她乖乖巧巧依偎在男人怀里,“我也想夫君,可是我腹中有孩子,万万不能有任何意外。是我之前任性小心眼儿,没有替夫君考虑。夫君不若再纳两房妾室,有别的妹妹替我伺候夫君,我也可以安心了。” 不管是李燕归还是周尧均,她都不喜欢看到他们左拥右抱,美人环伺。 这会让她觉得恶心。 对,不是嫉妒吃醋,而是恶心。 芸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只要想到周尧均今日和她亲热,明日后日就和别人亲热,她就抑制不住的恶心想吐。 可是,现在的周尧均实在太危险,她这次用眼泪阻止了他。 下次呢… 为了腹中孩子安危,周尧均想去找别的女人就去吧。 “我的芸娘真是宽宏大量体贴入微。”男人语气变幻莫测,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嘲讽之感。 她大感不妙,仰着脸去瞧男人脸色。 谁知男人却用大掌盖住她的眼,随后带着欲望的吻紧随其后。 不是说好不动她了吗? 芸娘挣扎不已,再次想逃。 可她却眨眼间被压在床上。 “别跑…我不动你。” 她胆颤心惊,只能提心吊胆的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周尧均真的说到做到,可是即使如此,芸娘也险些被他折腾的散了架。 怀中女子肌肤如雪媚骨天成。 周尧均描绘着她的眉眼,发现她和从前好似有些不一样。 初见时,她娇憨可爱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既动口又动手,毫无淑女修养。 如今却像换了个人,不仅外貌悄然变得媚色无双,脾气也温和乖顺许多。 想起她刚刚满脸是泪的求饶模样,他竟一时不敢把她和记忆中初见时脾气火爆的芸娘联系到一起。 难道女子有孕后都会性情大变,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还是说芸娘不敢在他面前再肆无忌惮表露真性情? 她怕他? 女子红唇饱满诱人,他越看越喜欢,再次低头含住。 睡梦中的芸娘不满的打了他一巴掌,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呵,还是和以前一样,是暴脾气。 想起崔知府信件上所写内容,芸娘不仅杀了对她心怀不轨之人,还放火把他们烧了个面目全非。 又亲自去牢里结果了罪魁祸首,砍了他双手和孽根。 这样眦眦必报快意恩仇的芸娘,为何到了他面前就柔弱无依只知流泪? 她到底在怕什么? “嘶,”睡醒准备起床的芸娘刚准备翻个身,就痛苦的扶住后腰。 她的腰! 要断了! 哎呀呀,不能动,一动就痛。 芸娘哭丧着脸冲门外喊道,“来人。” 采月推门而入,“夫人,您醒了?午膳已备好了,奴婢这就给您梳妆。” “先过来扶着我,”她一脸痛楚的呲牙咧嘴,“我腰疼。” 采月听了忙不迭上前搀扶她,谁知凑上前一看,小丫头却羞红了脸。 芸娘脖颈和胸乳上满是吻痕和指印,弧度优美的浑圆弹性十足,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你看哪里呢?”芸娘含羞带怒的瞪了采月一眼,她后腰痛的动也动不了,只能道,“先拿衣服给我披上。” “哦哦,”采月耳根通红,连忙替她遮盖住承欢过度的身体。 芸娘勉强下床吃了饭,就被搀扶着再次无力的倒回床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6节 她真是疯了,似周尧均这样索求无度的,若是要求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照周尧均的折腾法,只怕她活不过三十岁。 罢了罢了,他还是纳妾睡别人去吧,她真是奉陪不起。 采月看着无知无觉的芸娘,心中犹豫再三,还是关闭门窗,凑到芸娘耳边小声道,“公子昨夜特意询问了夫人和蒋公子相处时的细节。还请夫人以后多留个心眼,只怕是有人在公子面前进了谗言。” 第115章 噩梦 啊? 芸娘听的云里雾里。 她和蒋珂? 难怪周尧均昨夜一反常态,脸僵的跟老婆偷人了似的,原来真的怀疑她偷人了! 他自己其身不正,觊觎兄弟的女人,怎么还敢怀疑她? 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居然怀疑她偷人?!!! 芸娘越想越气,小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 最终还是选择咽下这口气。 她勉强挤出个笑安慰采月,“你别多想,可能夫君只是关心我在霸州的起居所以随口问了一句。我知你都是为了我好,多谢你采月。” “夫人心里有数就好。” 采月不好过多掺和公子和夫人之间的感情,“采荷会穴道按摩,不如唤她给夫人捏捏。” “好。”芸娘浑身酸痛,腰疼的厉害,连起身力气也没有。 采荷捏过之后,她总算可以翻身了。 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终于缓过来的芸娘随口道,“夫君昨夜没回来吗?” “公子宿在前院书房了。” 哦,不来闹她也好,她实在扛不住。 主仆几人悠哉悠哉的日日在凉亭里打叶子牌打发时间。 等芸娘猛然想起周尧均的名字时,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已多日未曾踏足后院。 “夫君多久没来了?” “公子近日一直宿在前院,约摸有七八日没来后院了。” “府中有新进来的妾室通房吗?”芸娘手中折扇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没有,听书房的大顺说公子都是一人睡下的。” 听到这个答案,芸娘提起的那颗心落了地。 “随我去前院看看。” 男人也是需要哄的,当初和李燕归在一起时,她尚知道买些小玩意三不五时哄李燕归开心,怎么如今反倒不如从前了。 周尧均上次明显是吃醋了,她晾了他这么久,也该主动投怀送抱,给他个台阶下。 一行人施施然向前院行去。 前院是会客办公的地方,芸娘多少也知道些,遂提前遣婢女问了问。 待打听清楚今日并无贵客后,她方迈着小碎步敲响了书房大门。 守门小厮恭敬给她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屋内没有回应。 芸娘微微侧身又敲了三下,才试探着唤道,“夫君,我可以进去吗?” 话音刚落,书房门豁然开启,周尧均一把将她拖进去。 而后,房门再次关闭。 芸娘被顶在门后,有些无助的望着将她圈在怀里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 周尧均深深看了她半晌,自以为冷淡的放开她,径直走向书桌。 芸娘忍笑,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结实有力的腰腹,把脸贴在他后背,泫然欲泣,“夫君怎么这么久不去看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不是每日过的逍遥自在吗?”他语气酸涩。 “没有夫君陪在身边,我吃什么都没胃口,做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我以为夫君嫌弃我了,嫌弃我不能承欢,所以不想看见我…” 这番控诉实在让他无法忍受,周尧均转身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为了你,我当了好几个月的和尚,你居然敢这么想我?” 他咬牙切齿,气的似乎想咬芸娘一口解恨。 “那你为何两个多月才给我写了一封信?”芸娘不服输的与他瞪眼,“我舍下脸面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我。” 她越说越委屈,“我看你分明就是厌烦我了…所以才不想理我…” “乖乖不哭,都是我不好。”周尧均擦掉她眼角的眼泪,耐心哄道,“是我前段日子太忙了,不是故意冷待你的。” 即使没做过官,芸娘也知道新官上任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周尧均一无资历,二无经验。 人人皆知他是有个贵妃姐姐,才能未到弱冠便独领一州刺史之职。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年仅十八岁的刺史大人若不拿出雷霆手段震慑住下面的人,只怕会被架空势力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上官。 他初来乍到必然忙的分身乏术,暂时把她抛到一边也情有可原。 “我虽出身农家,也知夫君为官不易。”芸娘眼中带泪,唇边却漾出甜美笑容,“夫君是做大事的人,我又岂能不懂事惹夫君分心?” “好芸娘,我就知道你贴心伶俐。”周尧均单手揽上她腰腹,把她带进怀里,“来,让夫君看看,你这段日子埋头苦练的效果如何?” 说罢,将书桌上厚厚几摞公文推到桌角,摊开宣纸坏笑道,“夫人,请。” 芸娘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的娇笑连连,她斜睨了看好戏的男人一眼,“哼”道,“等着吧,让你大开眼界。” 她把烂熟于心的董美人墓志行云流水默写完毕,狡黠一笑,“夫君请看。” 在幽州时,芸娘还是连笔都不会握的小妇人,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短短数月过去,芸娘竟练得一手好字。 “夫人果真丹青妙手矫若惊龙,让我自愧不如。”男人眼神深邃又认真,微勾起一边唇角,难掩笑意。连一向冷硬的侧脸线条都显得有几分柔和。 “你!”芸娘羞的举着小拳头要报复他,“不准打趣我,哼,别看我现在写的一般,早晚写的比你还好。” “那是自然,我的芸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突然俯身凑近,与芸娘鼻尖对着鼻尖,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一股难言的暧昧氛围萦绕在书房内。 “我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她生怕又勾起周尧均色心,那可是个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的主儿。 芸娘眨了几下眼睛讪笑着远离书桌,“夫君先忙,我下次再来看夫君。” 她活似背后有饿狼在追,护着肚子三两下跑出书房,消失在视线里。 真是个小可怜儿。 芸娘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周尧均冷峻坚毅的脸瞬间如冰雪消融,唇角上扬,眼尾微弯,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和。 原来他喜欢自己同他玩闹置气撒娇,芸娘摸清楚讨好周尧均的路数,放缓脚步慢慢踱步。 “夫人,前方有人,我们可要回避一下?” 芸娘不经意抬头,数步之外的人却瞬间让她血液倒流,浑身冰冷,整个人如坠冰窟难以思考。她控制不住的发抖发寒,“采月,扶着我。” 第116章 西北之王 芸娘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 那个人。 那个让她痛不欲生,带给她无尽噩梦的男人,让她数次寻死也不愿活下去的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夫人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冷,怎么一直在发抖?” “采茶,速去唤大夫。” 采月小心翼翼扶着她,言语间关切无比,“夫人,除了浑身发冷,还有哪里不适吗?肚子痛不痛?” “无事,”她察觉到远处那个男人的视线,恨不能原地消失,芸娘强自镇定,嘴唇抖个不停,“我歇会儿就好。” 曹蛟身穿青铜铠甲,腰挎长剑,简单布衣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他面庞刚毅而深邃,坚定的眼眸中透露着不屈和势在必得的光芒。 不同于李燕归和周尧均的少年意气,曹蛟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年近三十从容淡定不怒自威,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不敢小觑。 他旁若无人的目视前方越过芸娘众人,好像周身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长长的披风随着步伐而飞扬,带着无形中的凛冽气势。 直到那个男人消失在拐角处,芸娘依旧浑身发软,站不起身。 她抚上急促跳动的心脏想让它恢复冷静,可是心脏依然“咚咚咚”几乎跳出口腔。 “刚刚过去的是谁?”她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回夫人,是陇西王。” 陇西王。 原来他不是什么有名无实的亲王伯爵,而是以赫赫战功封王的陇西王曹蛟。 曹蛟,梁朝百姓上到八十老翁,下至黄口小儿,都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他出身不显,自十四岁从军就展露出惊人的作战天赋。即使拿着最简陋的兵器他也能一战砍掉敌军二十个头颅。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7节 梁朝以敌军头颅数军功。 曹蛟神勇无敌很快在军中崭露头角,可他势单力薄无人扶持,即使每次拼命冲锋陷阵也不得上峰赏识重用。 直到那场足以改变梁朝和鞑靼强弱关系的战役,榆关之战。 庆元九年,鞑靼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挥军南下,西北各州慌了手脚,纷纷固城自守不敢出城迎战。 鞑靼大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路畅通无阻,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死伤无数,空城累累。 当时声势之浩大吓得高堂之上的百官和庆元帝险些迁都金陵。 举国百姓都以为梁朝此番必败,大好河山就要拱手让人,谁知鞑靼在榆关损兵折将再也无法寸进半分。 榆关一过,鞑靼便可长驱直入,剑指梁朝国都幽州。 山河易主只在旦夕之间。 孰料镇守西北的数名大将都尽皆被屠,反而是小小榆关阻拦了鞑靼南下的脚步。 原来是榆关守将见鞑靼兵临城下软了腿脚,当即就要开城门投降。曹蛟苦劝不下,干脆一刀斩了上峰头颅接管榆关两万军队,同时派人向幽州求助。 梁朝和鞑靼打了几十年,总是输多赢少。这些年,没少向鞑靼割地赔款。可庆元帝万万没想到,他精心挑选的大将居然被残暴不仁的鞑靼吓破了胆,一个个还没打就想着投降。 臣子可投,君主不能降。 庆元帝不顾百官反对,坚持调遣护卫国都的三万兵马派去榆关支援。 榆关本就在苦苦支撑,如今有了外援,里应外合之下居然士气大涨大败鞑靼十万精锐铁骑。 曹蛟也凭借榆关之战一战成名,成为享誉梁朝的大将。 此次的教训太惨痛,西北几州本应联合纵横同气连枝共同抵御外敌入侵。谁知兵临城下时,各州兵马却各自为战,丝毫不知共进退。 庆元帝大怒,一道圣旨下去,守城不利的官眷尽皆流放岭南。 此次战役,可以说是两败俱伤,鞑靼精锐倾巢出动却大败而归。梁朝名将死伤过半,一时青黄不接,竟挑不出几个能守城的将领。 庆元帝只能将目光放在彼时年仅十八的少年将军曹蛟身上。 曹蛟从此一飞冲天,手握西北五十万兵马成为赫赫威名的陇西王。 以后数年,鞑靼多次领兵入侵都被打的落荒而逃。曹蛟一步步收拢手中兵马,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北之王。 “扶我回去。”噩梦再临,芸娘整个人如坠梦中,手脚直打颤。 他看到她了。 芸娘知道。 虽然那视线转瞬即逝,可是芸娘可以确定,他真的看到她了。 她该怎么办? 现在就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不行,现在她腹中孩子已五个月了,她大着肚子能逃去哪儿? 芸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满脑子想着如何自保,如何护住自己腹中孩子。 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唯一确定的就是周尧均如今对她正在兴头上,绝不会把她转手送人。更何况她还怀着周尧均的孩子,哪怕他有一丝男儿血性,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献出去。 可是孩子生下来后怎么办? 芸娘惶惶不安,以后周尧均会不会把她送出去? 她被自己漫无边际的念头逼的险些发疯。 采月等人都被她赶了出去,芸娘锁好门窗,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才能安心。 如果她今日没出门就好了,如果她没有出门,就不会碰上那个人。 那种犹如猎物被锁定的感觉让她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芸娘,开门。” 门外周尧均声音一如过往的矜贵傲气。 她透过被子的缝隙朝外看了看,确认屋内没有别人才蹑手蹑脚下床开门 。 “夫君!”芸娘八爪章鱼般死死缠住他。 “怎么了这是?”周尧均嘴角噙笑,试图拨开她,“脸怎么这么红?” “听说今日你不舒服,怎么还不让大夫进门?你如今正是需要事事小心的时候,讳疾忌医可不行。” “乖,听话,我这就唤大夫给你把把脉。” “不要!!!”芸娘断然摇头,她死死抱住周尧均不松手,“夫君,我没事不用大夫。” “那你这是怎么了?” 对芸娘的投怀送抱颇为受用的周尧均,把下巴抵在她头顶轻轻摩挲,“这么想我吗?” 第117章 我要做夫人的靠山 芸娘心中的恐惧无法对任何人阐明,上一世被转手送人的惨痛教训让她至今无法忘怀。 即使知道周尧均不是徐进才,她也不敢放松警惕。 “夫君,今日我在府中瞧见了个客人,听采月说那人是陇西王。”她身子瑟瑟发抖,越发用力的抱紧男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传闻陇西王暴虐成性喜好美色,我好害怕。” “从哪儿听的道听途说的谣言?”周尧均不甚在意的吻了吻她发顶,“曹将军年近三十还未娶妻,府中也就两房妾室,可算不得什么喜好美色。更别提曹将军奖罚分明以身作则军纪严明,暴虐传言只是空穴来风。你不可人云亦云,知道吗?” 什么? 芸娘不可置信的摇头,曹蛟分明是个暴虐无情的狠辣之人,连身怀有孕的她都不放过!且他后院二十几个姬妾环肥燕瘦争宠不断,怎么可能只有两房妾室? 不对,她上一世被送给曹蛟时,是庆元二十四年,也就是三年后。 难道是她错了? 现在的曹蛟还没有变成上一世那个残暴不仁的大恶人? 那是不是说明,她现在不需要再惶惶不可终日了。 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 现如今一切都和上一世不同,上一世她只是一个穷秀才的糟糠之妻。可现在她是三品刺史的爱妾。 曹蛟也许根本没看上她,也许根本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也许是她杞人忧天了。 希望如此。 芸娘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笑容,“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原来是我错怪了曹将军。” “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之事,不可尽信。”周尧均俯身吻了吻她唇角,“我也想你了,真的不需看大夫吗?” “不用。”芸娘心不在焉的摇头。 从前芸娘不在身边时,周尧均尚可以忍受身体的躁动。可如今活色生香媚骨天成的佳人吐气如兰俏生生陪在身侧,他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内的那股火。 等芸娘回过神才发现周尧均的手又不安分起来,她无奈拿掉他在自己胸前流连忘返的手,撅着红唇不满道,“你怎么又这样?” “我想你……”周尧均迷乱的在她耳后胡乱亲吻,“像上次一样好不好…” 为了让他没心思找别的女人,芸娘只能以身饲虎,主动攀上他后颈送上香舌。 使出浑身力气伺候完精力旺盛的男人,芸娘累的倒头就睡。 周尧均大掌细细摩挲芸娘隆起的白嫩肚皮,把熟睡的女子往怀中带了带,也闭眼睡下了。 为何周尧均口中的曹蛟和她记忆中的曹蛟完全是两个人? 芸娘放心不下,找采月和七狗分别打听了有关曹蛟的流言。 得到的结果和周尧均所说一般无二。 作为镇守西北的陇西王,曹蛟年近三十却膝下空虚,连个一儿半女都无。 这实在不寻常。 更别提以他如今身份地位,哪怕开口要皇帝的女人,皇帝也会双手奉上。 这样的人,既没娶妻,也没有什么桃色传闻。听说只有两房年少时纳的妾室,已跟了他十几年。 简直可笑又荒谬,她从旁人耳中了解到的人好似根本不是曹蛟。 芸娘挥挥手屏退众人,独自坐在凉亭里纳凉。 七狗本来表态要在她面前当个跑腿小厮,被芸娘驳斥了回去,“我这不缺小厮,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好好学本事,将来当我的娘家人让我依靠,也算报了恩情。” 七狗流浪当乞儿时,每日烦恼的也不过就是如何填饱肚子,那赵有财何时会遭天打雷劈被雷劈死! 他本以为自己会碌碌无为的过完一辈子,谁知天降贵人! 夫人不但为他报仇雪恨还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 现在他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人教他读书写字。过得简直比富贵人家的少爷还好! 这样的好日子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夫人居然还纡尊降贵说拿他当娘家人! 七狗听的热血沸腾,“砰砰砰”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夫人放心,七狗一定会好好学本事,以后奉养夫人。” “这还像个样子,起来吧。” 七狗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带着几分讨好和傻气,直勾勾盯着美丽和善的芸娘。 “以后你和其他人一样,每月十两月钱,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上进绝不会让夫人失望!”八岁男孩的保证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芸娘摸摸他脑袋,浅浅一笑,“去吧。” 七狗晕乎乎的走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8节 家中长姐年长他十五岁,七狗出生那年,长姐就嫁人了。 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长姐嫁人后,一年半载也不回家一趟,即使长姐嫁的不远,只离家里十几里地。 爹娘谈起长姐总是唉声叹气。 比起长姐,七狗和二姐的感情更好。二姐比七狗大六岁,从小就背着七狗下地干活,给他洗衣服洗身子任劳任怨。 可是自从二姐被卖掉后,家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一家子都愁容满面。 再后来,爹娘死了,二姐也死了。 长姐只在爹娘下葬那日回来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 姐弟两人形同陌路,比陌生人都不如。 天下之大,七狗再也没有亲人了。 可是现在,那个高高在上却平易近人的美丽夫人却说让他好好学本事,将来当她的家人。 这简直和做梦一样! 七狗摸着咚咚咚跳动的心脏,眼角的眼泪不期然掉落。 他终于又有家人了! 爹娘和二姐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替他开心。 听阿升哥哥说,夫人是孤身一人进府的,从没有见过夫人的家里人。 说不定夫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没有家人的可怜人,所以才想和自己做家人! 七狗粗鲁的擦掉脸上的泪水,他不能哭,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他以后要做夫人的娘家人,要做夫人的靠山,他不能软弱,更不能哭! 家人,真是一个只在心中默念就觉得温暖的词语。 从此以后,夫人就是他的家人了。 第118章 临盆之际 曹蛟的突然出现吓破了芸娘的胆子。 她再也不敢蠢蠢欲动想着离开周尧均,独自出去讨生活。 芸娘命采月采薇等人寸步不离守着自己,再也没有踏出后院一步。 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人,虽是妾室,但她身怀有孕,周尧均的正妻又远在幽州。 冀州那些心思活泛的官员打听清楚后,都把目光放到了备受宠爱的芸娘身上。 于是,没过多久,芸娘就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帖子。有请她赏脸游湖的,有请她赏花的,还有请她品鉴家中祖传宝物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时候就体现出当家主母的重要性了。 迎来送往盛宴款待笼络下属传递消息,女人们的宴席可一点都没闲着。 这些都是吕芳菲的看家本领。 可惜芸娘对此一窍不通,再加上她心中惧怕出门碰上曹蛟,吓得命人把帖子原路送回,“我要安心养胎,不便外出,都替我婉拒了吧。” 采月二话不说,将帖子一一收好。 就这么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了三个月,芸娘安然无恙,周围并无什么风吹草动。 看来是她多心了,她大着肚子,曹蛟怎么可能会对她出手? 随着胎动越来越频繁,芸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她从不知亲自生育一个孩子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等了两辈子,她终于要等到自己的孩子了! 孩子的衣服鞋袜尿布早早都备好了,产婆也都养在了府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了腹中孩子,即便再热,芸娘也没有用冰,就这么辛苦的一日日熬着,夏日总算熬过去了。 夏去秋来,燥热的天气重新归于凉爽,芸娘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这里的日子仿佛和霸州没有什么分别。 周尧均每日勤于政务,后院只有婢女们陪着她说话打发时间,七狗三不五时便来看她。 说起来,周尧均除了偶尔夜不归宿外,并没往府里添什么女人,夜里也都会陪芸娘同睡。 芸娘懒得追问他夜不归宿去了哪里,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还是很幸福惬意美满的。 大夫把脉后说胎儿一切正常,只是芸娘需要少吃多动,免得将来孩子头大难产。 芸娘点头如捣蒜,听话的很,果真三餐减半,饭后都会绕着院子走一趟。 七狗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夫人,你的肚子好小啊。” 在七狗记忆里,怀了身孕的妇人都会用手扶着腰,顶着硕大无比的肚子爱意满满。 可是夫人下月就要生了,怎么肚子还这么小? 芸娘本就身量纤细小巧,再加上苦夏胃口一直不好,人很快就消瘦下去。 她左瞧右瞧也不觉得自己肚子小,“我瞧着挺大的,大夫说孩子大了不好生,所以要少吃些。” “哦,原来如此。”七狗恍然大悟。 怪不得村里的孕妇时常难产,原来是肚子太大,孩子太大导致的。 芸娘看七狗好奇的盯着自己肚子瞧个不停,笑着道,“你想摸摸吗?” 七狗吓得连连后退,“不想。” 男女有别,他怎么能摸夫人的肚子呢?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再过几年,他都能娶媳妇了呢! “看把你吓得,哈哈哈哈哈哈。”芸娘扶着腰笑出声,“我还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呢。” 她站了会儿觉得有些累,就扶着石桌坐下,朝七狗招招手,“过来。” 七狗忙不迭跑到她面前挺直身板站好。 “你一日日长大,想必也懂事了。想不想换个名字?” 七狗除了日常替芸娘跑腿还要和风间学功夫,跟着阿沐认字读书,每日忙的不得了。 也有下人取笑过他的名字,可是七狗一点也不在意,闻言断然摇头,“不想。这是我爹娘给我取的名字,说七狗名贱好养活。” 事实证明,七狗的爹娘没错。这个名字的确让七狗安然长大。 芸娘低低叹息一声,见这孩子执意不肯换名,也不再勉强,“好,就依你的意思,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忙去吧。” 七狗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自从夫人说要做他的家人后,七狗就莫名对夫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总是不自觉想多和夫人相处一会儿。 可是夫人毕竟是主子,他仗着年纪小可以随意出入后院。 倘若等他长大了呢? 他还有什么理由能和夫人相处? 小小的七狗发现自己最近的烦心事越来越多了。 日盼夜盼,终于等到十月份。 自从进入十月,芸娘的神经就日日高度紧张,她几乎每日都要问大夫在不在府里,产婆在不在?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能放心。 这两日总觉得肚子发紧,芸娘不安的和产婆说了情况,产婆经验丰富,笑着恭喜,“这是快生了,夫人不必担心。” 快生了? 芸娘瞬间心提到嗓子眼。 她咽了口唾沫,“真的吗?我要生了?” “夫人放心,我们都是经验老道的产婆,从我们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必能保夫人母子平安。” 产婆信心满满的话给了芸娘些许底气。。 从怀了这个孩子开始,芸娘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孩子和上一世无疾而终的孩子一样离她而去。 万幸什么意外也没有。 终于熬到快临盆,芸娘六神无主,她茫然的打量了下院中萧瑟的秋景,“夫君呢?今日又不在府里吗?” “听说是和曹将军一起练兵去了。” 哦。 芸娘没有言语。 周尧均年仅十七,和他同龄的李燕归还没娶妻,蒋珂还在方大儒门下求学。 他本就是少年心性,不能强求他事事妥帖顺心。 芸娘双手捧着肚子起身,“我有些冷,扶我回屋。” 深秋时节,秋风轻拂,落叶纷纷。万物都渐渐进入凋零状态,整个世界都透露着萧瑟和宁静。 主仆几人小心搀扶芸娘迈过门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芸娘不经意间回头,恰与正疾步而来的蒋珂来了个四目相对。 “嫂夫人安好。”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89节 数月不见,他风采依旧。 蒋珂一袭白衣,衣诀随风飘动。他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五官俊雅绝伦。此刻双目微微闪动现于秋风萧瑟的院中,宛如画中仙,让人心生摇曳。 第119章 蒋珂来访 “蒋公子?” 芸娘错愕之下拂掉婢女搀扶着的手,捧着肚子向那白色身影慢慢走去,“蒋公子何时来的冀州,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上次分别时,她还楚楚动人纤腰细腿宛若少女。 如今再见,她腹部高高隆起,整个人恬淡安宁,温柔似水。比记忆中的她多了几分柔美可人。 她小心翼翼护着肚子迈过门槛,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蒋珂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最终紧握成拳,抑制住了自己冲上前搀扶她的冲动。 “好久没有见到蒋公子了,”芸娘日日守在后院甚少见外人,乍然得见好友欣喜万分。 “蒋公子快请坐。”她招呼蒋珂在院中藤椅上坐下。 素雅公子含笑坐下,“不必客气,你也坐下歇会儿。” “我成日坐的腰酸腿疼,站一会儿也不妨事。”芸娘笑魇如花,“今日见到蒋公子实在是太开心了,之前那篇字帖我已练的十分熟练,待会儿可让蒋公子看看我的字迹有无进步。” 蒋珂把目光从她隆起的腹部移到她巧笑倩兮的脸上,“你悟性好又聪慧,定然进步神速。” 啊? 芸娘从没有被人如此夸赞过,一时慌了手脚。 她羞涩的摇头否认,“我愚笨的很,哪里算得上聪慧?” “短短几个月就把字写的娟秀清晰,没有悟性是做不到的。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确聪慧又勤奋。” 芸娘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如此被人当面夸赞过。尤其蒋珂神情认真,语气真诚,很容易让人信服。 她嘴角微微勾起,不自觉鼓了鼓脸颊。只觉身体轻飘飘的,恨不能原地跳几下来表达兴奋之情。 怎么这么禁不住夸赞?芸娘暗暗唾弃自己。 为了避免自己得意忘形,芸娘故意转移话题道,“蒋公子今次来冀州定是有事要寻夫君吧?” 她扶着藤椅慢慢坐下,侧头望向白衣公子,“夫君这段日子一直忙于练兵,甚少在家里。不若我现在派人去通知他一声?” 面前女子眼神澄澈,不施粉黛的小脸软乎乎白嫩嫩,隐约可见脸上细小绒毛。 明明是一副娇憨可人的闺阁女子做派,谁能想到她是马上要临盆的小妇人呢? 蒋珂问心有愧,低低“唔”了一声。 这次冀州之行,他并非为好友而来,而是为了眼前女子而来。 周尧均带她离开霸州时,不仅没有知会他一声,甚至周尧均登门拜访舅舅时,也没有顺道见他一面。 这实在不寻常。 蒋珂与李燕归周尧均三人从小亲密无间长大,三人都对彼此知之甚深。 他对芸娘超乎寻常的在意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周尧均一定会察觉。 蒋珂猜的没错。 周尧均察觉他对芸娘的心思后,开始慢慢疏远他。不仅在霸州不辞而别,这几个月和他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联系。 李燕归慢慢走出了爱妾葬身火海的阴霾,整颗心扑到公务上。每日往返于禁卫军和瑞亲王府,整个人脱胎换骨,再无往日嬉笑玩闹的纨绔公子模样。 而他呢,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为色所迷一时鬼迷心窍还是真的对芸娘动了心。 只是返回幽州后,他脑海时常会出现芸娘对他浅笑的模样,挥之不去,无法忘怀。 他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悸动和躁动不安。 可是,他失算了。 数月过去,脑海中芸娘的身影越发清晰,他的心魔也一日日壮大成长,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随着时间流逝,他想见芸娘的心也一日日加深。最终他臣服于自己的心,匆匆向老师告假后连行装也没来得及收拾,就奔赴冀州。 采薇命人给周尧均传信儿。 采月则紧张的盯着门口,生怕公子突然回来,撞破夫人与蒋公子在一起的画面。 虽然夫人和蒋公子规规矩矩,没有什么过分之举。 但上次公子震怒时的模样让采月一直心有余悸,她斟酌着劝道,“蒋公子一路奔波想必累了,可要先去休息片刻?” 主子没允许她开口,她是不能擅自开口的。采月知道自己言行不合规矩,但为了夫人着想,她只能僭越了。 芸娘看采月一脸凝重,恍惚想起数月前周尧均莫名其妙吃醋时的场景。 她虽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不愿平白牵连无辜的蒋珂,遂附和道,“瞧我,只顾着和蒋公子说话,竟忘了蒋公子长途奔波而来。采月所言有理,蒋公子先去歇息吧。等夫君回来,你们便可把酒言欢。” “多谢嫂夫人。”话已至此,蒋珂无法推拒,起身告辞。 送走蒋珂,采月屏退众人,委婉劝谏,“夫人,虽说蒋公子和公子是知交好友,可你这样和蒋公子单独见面也是极不合适的。” “哪里单独见面了?”芸娘顿觉无语,“院里少说十几个下人看着,这也算单独见面?” “公子极为在意这件事,夫人日后还是注意些吧。”采月耐心劝解。 和蒋珂坐在一起说话,芸娘真的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上辈子她日日出门卖豆腐,买豆腐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每日不知要和多少人说话。 这算的上什么不合规矩? 难不成嫁人后,只能和旁的男人退避三舍,连光天化日之下和朋友说几句话都算不守妇道? 虽然不知道蒋珂愿不愿意当她的朋友,可是芸娘私心里已经认定蒋珂是自己的朋友了。 她一没有和蒋珂搂搂抱抱言语暧昧,二没有和蒋珂有任何身体接触。只是坐着说几句话而已,若是周尧均以此责问她,她定然不依! 芸娘心情不虞,独自锁在房间里练字。 许多日常所说的话,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原来用毛笔写下来是这个样子…… 这种奇异的满足感让芸娘沉迷于练字无法自拔。 直到手腕酸痛,她才放下手中毛笔,揉揉僵硬的脖子,懒懒唤道,“采月,什么时辰了?” “亥时一刻了。” 男人坐在阴影里,声音如玉石相击,低沉优雅,清冽阴郁。 第120章 生女 “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芸娘惊喜不已的捧着肚子慢慢向他走去,“我忙着练字,竟然没发现夫君回来了,真是不应该。” “夫君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传膳?” 她一叠声说完,却见周尧均无言的望着她,面色沉静如水,让人不辨喜怒。 “夫君,你怎么了?” 芸娘缩了缩脖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与他对视。 “你很喜欢写字?”男人意味深长,手中把玩着玉石扳指,面无表情。 这是又发什么疯? 芸娘心里把周尧均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期期艾艾的咬着下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姿态,“夫君你怎么了?你这样我好害怕。” “蒋珂给的东西,你就那么喜欢?”他随手将玉扳指掷在地上,高大的身形瞬间笼罩住娇小的芸娘。 真是有病,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芸娘无视周尧均浑身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一头栽进他怀里,“夫君误会我了,我只是喜欢写字,绝不是喜欢蒋公子的东西。如果夫君不喜欢,我再也不用旁人的字帖了。我以后只用夫君的字帖。” 明知她喜欢写字,也不见抽空给她写个字帖。如今倒好意思来吃蒋珂字帖的醋? 她娇娇柔柔牵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夫君,我这两日总觉得肚子紧的很,产婆说快要生了。夫君我好怕,你留在府里陪我好不好?” 周尧均满腹怒火三两下被她消散了个干净。 他把手放在芸娘圆润肚皮上,摩挲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好。” 是蒋珂对她动了心思,她并没有错。 周尧均说到做到,真的日日守着她身边。 芸娘习惯了白日自己在宅子里,猛的身边多个男人,总觉得处处掣肘。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甜甜蜜蜜缠着男人说些温柔小意的甜言蜜语。 到第三日,芸娘几乎演不下去了。 没想到两人刚用完午膳,芸娘就发觉裤子湿了,她登时六神无主的扯住采月袖子,“快叫稳婆,快!” “芸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周尧均立刻起身把她抱到床上,“你别怕,产婆马上就来。” “我不怕。”芸娘腹痛难言,喘息着摇头。 这是她盼了这么久才盼来的孩子,怎么会怕呢? 产婆被采茶等人拖着进门。 “快来看看,夫人是不是要生了?”周尧均握紧芸娘左手,头也不回道命令道。 “大人请回避,夫人产期就在这几日,应是要生了。” “芸娘你安心生产,我在外等你。”他松开芸娘小手,起身在她眉间印下一吻。 床上女子疼的脸孔扭曲,对他的叮嘱没有任何回应。 产婆褪下芸娘衣物,探手查看了下,才有条不紊吩咐婢女准备热水和干净棉布。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0节 芸娘默默咬牙,忍受着一阵一阵的剧痛。 采月心疼的直掉泪,“夫人,您别忍着,疼就叫出来。” 在这深秋天气,不过片刻,她浑身就被汗水浸湿,女子痛苦的呻吟响彻整间屋子。 屏风后众人忙碌的身影让人揪心。 周尧均听着屋内传来的芸娘凄厉惨叫,急的来回踱步,“生了没有?” “公子别急,女人生孩子急不得,生个一两日也是有的。” 一两日? 难不成芸娘要活活疼一两日? 周尧均此时再也顾不得吃什么飞醋,坐立难安的徘徊在门口。 甚至连蒋珂何时到来也没注意。 他年仅十七,从未接触过女子生产之事。往日,他只以为女子生产是理所当然天道如此。 如今,芸娘痛苦的哀嚎声声入耳,听的他心脏都揪成一团。周尧均终于知道,女子生产是何等痛苦之事… 不知过去多久,房内终于响起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 “生了???” 他心下一定,欲推门而入。 谁知,两个产婆动作比他更快。周尧均刚抬脚,门就被从内打开,两个产婆赔着笑脸贺喜,“恭贺大人弄瓦之喜,夫人生了个俊俏的千金。” 他匆匆看了眼孩子就直奔内室。 芸娘形容狼狈,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无力,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她嘴唇异常红肿,此刻唇角仍有丝丝血迹流出,显然是咬破了唇舌。 “芸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子轻轻闭眼摇头,“我的孩子呢?” 两个产婆本意是抱着孩子先给周尧均看,好讨个赏钱。 谁知男主人却一心只念着大的,只好重新抱着孩子返回内室,满脸堆笑,“哎呀,夫人,你瞧瞧小姐生的多白嫩漂亮,将来准是个美人儿。” 襁褓中的婴儿五官颇大,肤色紫红,活像个猴子。 芸娘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满腔母爱瞬间透心凉,这么丑…怎么会是她的孩子? 毕竟是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再丑也不能嫌弃。芸娘打起精神亲了亲小家伙,“今日辛苦两位妈妈了,赏。” 周尧均经她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表态,当即大手一挥,“夫人平安诞下子嗣,阖府上下统统加赏一个月的月钱。” “多谢公子。”满屋子下人皆喜笑颜开道喜。 “公子,夫人累的很了,需要好好休息。”采月轻声提醒。 床下一团团带血布料刺的他无法直视,周尧均轻柔抚摸芸娘疲惫不堪的脸,“把孩子抱去奶娘处,你们都退下。” 芸娘闻言微微摇头,“别,把孩子留在这,我想陪着她。”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养好身体再照顾孩子也不迟。”周尧均眼风一扫,加重语气,“还不退下!” 屋内众人不敢停留,纷纷躬身退下。 芸娘有心无力,随着房门关闭,她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方醒。 她尝试坐起身,却觉得身下又痛又麻,仿佛没了知觉。 采月正巧推门而入,见她醒了,快跑两步把她按回被褥里,“夫人可不能坐起来,受了风将来要头疼的。” 边说边把她手脚麻利的裹成个粽子。 “好,我不起。孩子呢,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第121章 愧疚难言 “少爷怕奶娘和小姐吵到夫人休息,让她们住到偏院去了。” 采月仔仔细细替她掖好被角,“昨日下了雨,外面正冷着呢。等天晴了我就把小姐抱来给夫人看。” 刚出生的孩子的确要小心谨慎养着,万不能着凉,芸娘表示理解。 用过饭后芸娘就又睡了过去。 就这么日夜颠倒的闷头睡了几日,芸娘总算恢复了些力气,眼前也不阵阵发黑了。 生产后犹如被抽走全身筋脉的身体经过连日休整,总算恢复了几分。 芸娘枕着软垫,侧头望向窗外,“今日天气怎么样?” “今儿天气可好着呢,”采月拿帕子给她净手净面,“只是夫人在坐月子,不可吹风,暂时不能开窗。” “无碍,把小姐抱来我看看。” “奴婢这就去。” 采月片刻就归,把襁褓中的婴儿递给芸娘,“夫人抱抱小姐。” 几日未见,小婴儿比出生时胖了些许,肤色也变得白皙滑嫩。原本丑的不忍直视的五官也变得清晰明朗。 这是她生的孩子? 芸娘爱不释手的抱着女儿猛亲了五六口才停下。 天呐,她居然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 小婴儿正在熟睡,被她几次三番的亲吻弄的不耐烦扭来扭去。 芸娘见状,不敢再乱动,满目柔情的痴痴望着自己的女儿。 好不容易见女儿一次,这一见她就不舍得再把女儿送去奶娘处了。 “让奶娘搬到屋里住。”她戳着女儿小脸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采月张口欲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芸娘逗弄够了女儿,将女儿小心放在床上,确认把她盖的严严实实才发现采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直言便可。” “夫人,”采月抬眸望了望她神色,沉默片刻才柔声劝道,“公子吩咐让夫人好好养身子,不可操劳。” “我并没有操劳啊,”芸娘一头雾水,“我这几日连床都没下,操劳什么了?” “公子的意思是,是,是……”采月磕磕绊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到底怎么了?看把你吓得。” “公子说让夫人好好坐月子,出了月子再照顾小姐。” 芸娘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周尧均体谅她生产辛苦,想让她好好休养生息。遂温婉笑道,“我知道夫君都是为了我好,只是天下所有当娘的,哪个肯和儿女分开?我想日日看着小姐,传我命令,让奶娘搬来我这住。” “夫人三思!” 采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不忍打破芸娘的希望,却只能迎着芸娘不解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公子曾吩咐,夫人出了月子才能照看小姐。还请夫人将养身体为重。” 这是采月第一次明确拒绝她的指令,芸娘冷了神色,“我要见夫君,当面向他问清楚缘由。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跪着。” 采月惴惴不安的起身,觑着芸娘紧绷的脸什么也不敢说。 “现在就去请夫君来一趟。” “奴婢遵命。”采月躬身退下。 这是她的女儿,她为何不能亲自照看!!! 任何人都不能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任何人都不可以! 芸娘心里发寒,面色冷若冰霜,那股压抑不住的怒气险些冲出胸腔,让她发疯发狂。 “吱”,房门开启。 一身绯色官服的周尧均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自若,让人不敢靠近。 他步履从容缓缓走到床前,抬手欲抚摸芸娘的脸。 芸娘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似乎没料到床上女子会是这种反应,周尧均愣神片刻后再次抬手欲抚摸她的脸,“芸娘,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芸娘满含厌烦的目光,“我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望大人的真心以待。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凭什么不让我抚养?难不成大人认为我不配抚养安国公府的小姐吗?” “你刚刚生产完,应该好好将养。”周尧均眉宇间显得疲惫不堪,他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小心哭坏了眼睛。” “我知道,我身份低贱又曾嫁为人妇,不堪为妻。我从未奢望过大人的正妻之位,我只想安安分分带大我的孩子,为何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肯同意?” 芸娘抱着他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只是个女儿,将来既不需要出将入相光耀门楣,也不需要科举入仕出人头地。我会教她克己守礼三从四德,不会让她像我一样不守妇道。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她,不会让她行差踏错半步,你就把她给我吧,好不好?” 她哭的声嘶力竭,仪态尽失。全然不似从前那般哭的我见犹怜柔弱可人。 可惜对于她卑微的乞求,周尧均只面色凝重的拥她入怀,“你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你既看不上我,为什么要掳走我?为什么要我生孩子!!!”芸娘积攒多日的怒气涌上心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算我看错了你,你给我滚!” “别闹了,芸娘,”周尧均脸上指印清晰可见,他全然不在意自己被打,一下下轻抚着芸娘后背,“你也别哭了,等你养好身子我再和你细说。” “不必等日后,现在就和我说清楚!!”她喘着粗气一把推开深情款款的男人,“你觉得我不配抚养你们安国公府的孩子,是也不是??” 芸娘双目喷火,泪水蓄满眼眶,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矜贵傲气的周尧均,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难道往日的迷恋温情都是假象吗? 为什么自从霸州分别后,他就像换了个人? 明明他身边没有出现别的女人,为什么她却总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层无法捅破的隔阂。 “是我对不住你。” 周尧均神色哀戚,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了这句话。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1节 “那是我的孩子,你没有权利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芸娘发疯似的抓过枕头一股脑朝他头上砸去,“那是我的孩子!” 第122章 自救 “别哭芸娘,你是孩子的亲生娘亲,等她长大了还会认你的。”周尧均不顾她发疯的可怖模样,尝试温言劝慰。 芸娘沉浸在会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完全不理会他的示弱。她下颌咬的死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把我的孩子送给吕芳菲?” “不是,你误会了。”男人断然否认。 他似是没想到芸娘对孩子会这么看重,无法直视芸娘嗜血的目光微微侧头不忍道,“孩子不会现在就离开你,你先别急。” “不是吕芳菲…” 芸娘混乱的大脑有片刻迷茫,她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又拍拍自己的双颊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难道是贵妃娘娘?”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要抢走我的孩子?” 这下周尧均无法再避而不答,他抬眸看着面前苍白如纸眼眶发红的可怜女人,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姐姐说想把孩子接到宫中抚养。” “她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为什么还要抢我的女儿?”芸娘想不明白,“她又不是不能生,她喜欢孩子再生一个就是了,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周尧均无法对她坦白实情。 姐姐早已暗地里打听清楚了芸娘的过往,曾委婉劝他,这等女子宠宠便可,万不能让她生下孩子,免得将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子不严败坏门风。 可惜当时周尧均并未明白姐姐的言外之意。 芸娘是他喜欢的女子。 与心爱女子诞下子嗣,是何等快意之事? 堂堂七尺男儿,倘若不能护心爱女子周全,那活着还有什么用? 再者说,安国公府的门风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早已不把自己当成安国公府的人了。 “姐姐是孩子的亲姑姑,她会对孩子好的,等回了幽州,我们可以随时进宫……” “我不同意!”芸娘红着眼睛冷声打断他的话,“我不同意,这是我的孩子,只能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贵妃娘娘看不上我,我可以带着孩子走,离你们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碍贵妃娘娘的眼。”她神情恍惚,边说边下床收拾衣物。 即使是对女子之事知之甚少,周尧均也知道女子坐月子期间是不能下床的。 他心痛不已的抱住失魂落魄的女子,“是我的错,我不会姐姐带走孩子的,你别吓我,芸娘。” “夫君,我不能没有孩子,我不能让她离开我,求求你夫君,”她窝在周尧均怀里肆意大哭,口中呢喃不止,“求求你夫君,别把孩子带走。” 长姐如母,这个词放在周贵妃和周尧均身上再合适不过。 周尧均身边的所有下人都是周贵妃亲自挑选调教好了送来的。 甚至以前姐姐也没少给他送女人。 他从不曾违逆过姐姐的任何要求,所以姐姐来信说将来芸娘生下孩子,就送入宫中由她亲自抚养时,周尧均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姐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总不会害他。 可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他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尤其是他在霸州再次与芸娘重逢时,芸娘对孩子的百般重视,更是让他对自己的草率决定生出满满愧疚。 周尧均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他生于花团锦簇的安国公府,又被周贵妃保驾护航,人人艳羡畏惧,哪里知人间疾苦? 脑海中关于娘亲的记忆很模糊,有的只是姐姐的谆谆教诲和和颜悦色的温柔以待。 是他错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他不是女子,又怎能体会到女子怀孕时一日日累积的期待和欢喜。 “我会回绝姐姐,别哭了芸娘,孩子由你抚养,不会有人抢走你的孩子。” 芸娘把脸贴在他胸膛,眼神冰冷,心如死灰。早已干涸的泪痕挂在脸颊显得她柔弱无依伤心欲绝。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上那股由内而外蔓延出的刺骨寒意让她浑身颤栗,牙齿咯咯作响。 她可以受尽委屈身若浮萍随遇而安,可是她不能没有孩子。 芸娘眼神坚定,心中有了决断。 有了周尧均的亲口保证,芸娘还是不放心。她命奶娘住在自己屋里,好方便她能时时刻刻看到自己的女儿。 一个月转瞬即逝。 芸娘出了月子后开始琢磨如何抱着孩子逃跑。 如今已入了冬,外面天寒地冻,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芸娘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孩子离开。 可是,周尧均前日收到周贵妃的来信,让他过年时带着芸娘和孩子入宫给她瞧瞧。 芸娘听的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凭空生出双翼,立刻带着女儿逃得远远的。 她假作顺从,乖乖点头。 周尧均近来沉迷练军,每日不是在驻地,就是在校场。 芸娘所有的财物都由采月收着,她刚出月子就从采月手里收回钥匙。采月虽心中疑惑,还是将钥匙递给了她。 贵重首饰等物无法带走,芸娘只悄悄把抽了几十张银票藏在身上。 万幸她奶水充足,就算孩子跟着她,也不会饿肚子。 暗地里准备好一切,芸娘才命人唤来七狗。 临近年关,七狗穿的喜气洋洋,和从前蓬头垢面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黝黑的小脸现在变白几分,凌厉精致的五官更加夺目。 “夫人,”他眼睛亮如星辰,噔噔噔跑到芸娘身边,“夫人有什么吩咐?” 芸娘揉了揉他脑袋,“喜欢府里吗?” “喜欢!!”他声音洪亮,腰板儿挺得直直的。 这里吃得饱穿的暖,人人对他和气又亲热,每月还有月钱拿,他喜欢极了。 还是个孩子… 芸娘哂笑,她这是怎么了? 连这么小个孩子都不如吗? 枉她两世为人,居然还想依靠个七八岁的稚童? 一辈子将期望放在别人身上,结果只能次次落空! 望着七狗纯真的笑脸,芸娘长久以来的担忧和不安突然烟消云散,她随手拿了个玉佩递给七狗,“这是我送你的新年之礼,祝你往后顺遂如意,健康平安。” 第123章 寻衅滋事 七狗敏锐的察觉到了芸娘的不对劲儿,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了望芸娘,又望了望那枚温润名贵的玉佩,“现在离过年还早着呢,不如夫人等除夕夜再送给我。” 真是个心思多的小滑头! 芸娘抿唇浅笑,扬手把玉佩扔到他怀里,“年前我要陪大人回幽州,新年礼物只能提前给你,若不要,现在就还我。” 原来如此。 七狗放下戒心,迫不及待把玉佩塞入袖中,冲芸娘赔礼做了个揖,“多谢夫人的赏,七狗一定好好收着。” “我这也没旁的事了,退下吧。” 得了赏赐,七狗美滋滋离开了。 芸娘挂在嘴角的浅笑慢慢收回,她打开双手仔细端详。 这是一双保养得宜,骨肉均匀,修长美丽的手。 虽然因要亲自抚养女儿而未戴任何首饰,但只凭这双手,就可看出她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 原本在徐家辛苦劳作磨出的那些薄茧早已消失不见,只余白嫩掌心白里透红仿若美玉。 麻雀终究是麻雀,变不成凤凰。 她妄想只凭皮囊偏安一隅,却不想与世无争只是幻想,一旦上位者张口,她就只能任人宰割。 “别怪娘心狠,斩了你的富贵路……”她抱着女儿亲了又亲,泪水悄然而至模糊了视线。 襁褓中的女婴睡的安然,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很快就会因娘亲的决定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从她有孕后,就从未与周尧均同过房。 他又是年少轻狂,热血方刚的时候,初时为了怕芸娘拈酸吃醋还忍了几个月。 后来芸娘到冀州后,日日与她共枕眠实在忍无可忍,和芸娘的浅尝辄止解不了渴,便在外宿过几次。 虽然芸娘从不过问他在外面的事情,与他相处时也是一贯的柔媚可人,可周尧均就是感觉芸娘对他不复往日的亲近依恋。 随着芸娘产期临近,他无暇顾及身体的躁动,开始日日担心芸娘的生产。 终于等到月子结束,他一刻也忍不了,当晚就命人抱走孩子,和芸娘翻云覆雨抵死缠绵。 长久的等待是值得的,芸娘比记忆中更加鲜美可口。 她的娇声呻吟刺激着他的神经,那双柔荑四处游走让他热血沸腾。 她下巴高高昂起,修长脖颈紧紧绷成一条线,如一条美人蛇紧紧缠在他身上。醉人的喘息和呻吟吹进耳内,让周尧均更加燥热。 实在是个勾魂的女妖! 两人不眠不休的折腾了一整晚,直至清晨方气喘吁吁的停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2节 芸娘媚眼如丝,脸色潮红,红唇微张,柔柔依偎在他怀里,两人交颈而眠,难舍难分。 周尧均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享受怀中女子全身心的依赖和臣服,搂着她纤纤细腰,周尧均不得不承认,世上任何女子都比不上她。 刚歇下一会儿,男人就小心翼翼抽走芸娘抱在怀中的胳膊,起身离开了。 芸娘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身侧,翻身继续睡。 再次睁眼已是晌午,芸娘饱饱美餐一顿,避人耳目贴身收好银票,泰然自若命乳母抱来孩子。 此时太阳高悬,明媚的阳光为滴水成冰的冬季平添一丝温暖。 她裹好大氅,漫不经心吩咐道,“备马,我要出去看看。” “夫人,您刚出月子,外面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凉怎么办?不若等来年雪化了再出门。” “来冀州这么久,我还没出去过呢。”芸娘叹了口气,“唉,我实在是憋闷的很,想出去随便看看。你们不用劝了,备马吧。” 采月等人无法,只好从命。 给车厢铺好软垫燃好炉子,众人却见芸娘抱着襁褓中的小姐欲上马车。 婢女们都吓了一跳,奶娘也一脸焦急的跟在身后。 “夫人,小姐才刚满月,怎好外出受风?” “采月姐姐说得对,夫人不若把小姐留在府中,我等定会尽心尽力照看,绝不会让小姐有丝毫闪失。” 芸娘不为所动,抱着孩子冷脸道,“哪里来恁多的话!我想抱自己的孩子还需你们同意不成?采霞,你跟着我,其余人皆扣半月月钱留在府中思过。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伺候主子!” 自从采月等人侍候芸娘以来,芸娘一直都温柔和善体恤下人,众人还从没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婢女们不知哪里触怒了她,“扑通”跪了一地。 芸娘看也不看,径直抱着孩子上车,“走。” 采霞一脸懵的迅速跟上。 马车直奔冀州最大的首饰铺子壹心堂而去。 采霞心思单纯,有点愣头愣脑,打发她不成问题。 难就难在冀州并无水路,无法像当初逃离漳州时一日千里。 不过只要她逃出冀州城,再小心隐藏踪迹,天下之大,周尧均想找到她也并非易事。 芸娘心中有了计较,抱着女儿踏入壹心堂。 护卫们守在门外,只有采霞一人跟随她入内。 壹心堂不愧是冀州最大的铺子,出入者皆是达官显贵奴仆成群。 她快速打量了一番店内客人,而后慢慢踱步到一衣着华丽的三十许妇人身旁。 那妇人柳叶弯眉盈盈美目,一派温婉贤良之姿,正在欣赏掌柜呈上来的一套红宝石点翠头面。 那妇人身后跟着七八丫鬟仆妇,显然绝非出身绝不普通。 芸娘怀孕时除了肚子大些,双腿双脚浮肿了些,胸乳饱满了些以外,其余部位并无明显变化。 等她分娩后,双脚浮肿不药而愈,身姿很快变得和从前一般四肢纤细,体态婀娜。 芸娘抱着孩子往那陌生妇人面前凑了凑,撇嘴“啧啧”两声,“什么破烂东西也当个宝贝?” 此言一出,不仅那妇人和她身后婢女对芸娘怒目而视,甚至壹心堂的掌柜和小厮也都目瞪口呆。 那可是他们壹心堂的镇店之宝,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破烂? 温婉妇人面色不变,毫不理会芸娘的挑衅,她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首饰,“这套头面我要了,麻烦掌柜的送到……” “真是巧了,那套头面我也看上了!” 第124章 徐进才?? “采霞,把头面拿来我瞧瞧。” 芸娘旁若无人的自顾自坐下,无视店内所有人的侧目,亲了亲女儿粉白的小脸。 如此没有礼数,不懂规矩的行为连开店多年见多识广的掌柜也愣住了。 采霞是个缺根筋的,芸娘吩咐什么她便做什么。 得令后她果真大喇喇冲到那妇人面前,伸手欲抢。 “大胆!” 妇人身后的婢女怒斥出声,“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套头面明明是我们主子先看上的。你们连番挑衅,到底意欲何为?” 几个婢女边说边挡在自家主子面前与采霞对峙。 采霞才不耐烦与她纠缠,随手一推把那婢女推的摔了个跟头。 怎么活像个面人,一推就倒?采霞心里奇怪,但她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仍伸手去拿首饰。 “简直欺人太甚!” 温婉妇人气的脸色涨红,“敢问夫人是哪个府上的,行事居然如此乖张!” “关你什么事!”芸娘把孩子往怀中搂了搂,“采霞,她们对我无礼,给我教训她们一顿。”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居然敢在我们主子面前大放厥词?” 那妇人身后的丫鬟婆子都瞠目结舌,似乎没料到居然胆敢有人敢对她们主子不敬。 是惹不起的人就对了。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第一次出门寻衅滋事就正巧碰上身份高贵的靶子。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浪费。想及此,芸娘高声唤道,“外面的都给我滚进来,有人对我不利,给我拿下她们。” “简直颠倒黑白!”那妇人身后的婢女们见芸娘居然反咬一口,都险些气死。 护卫们冲进店里,抽刀拦在芸娘面前,“何人胆敢放肆?” 雪白锃亮的钢刀出鞘,妇人和身后婢女都吓了一跳。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 更何况芸娘屡次三番的主动挑衅,那妇人再好的脾气也被激的动了怒。她面色不善斜倪了芸娘一眼,而后冲身侧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悄悄从大门溜了出去。 芸娘只做不知,好整以暇的继续和对面对峙。 片刻后,那溜走的婢女就带了一列身穿甲胄的骑兵过来。 整个壹心堂瞬间被围的水泄不通。 真是天助她也! 骑兵首领跨门而入,正欲开口询问芸娘等人的身份。 只见芸娘扬手一茶壶直直砸在那妇人肩头,“敢跟我作对,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还不动手!!” 双方人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那妇人捂住疼痛不已的胳膊,再无贤淑的温婉气质,拧眉怒道,“给我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回头王爷问起,我亲自回话。” 此言一出,骑兵队伍再无顾虑,抽刀逼近。 对方亮了兵器,芸娘这边的护卫也没有犹豫,直接挥刀迎上。 两方人马瞬间打成一团。 采霞护在芸娘身侧,“夫人我们先走。” 芸娘点头,两人避开打打杀杀的众人退到店外。 原本凑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见几十个人居然真刀真枪的打了起来,一个个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我的头面还没拿呢!”芸娘正欲上马车,突然想起心爱的首饰还没到手,怒气冲冲命令道,“采霞,你带着马夫去把首饰给我取来,取不来你以后就别跟在我身边。” 那套头面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个首饰,一个人确实不好拿。 采霞没多想,一把拽住马夫往铺子里走。 芸娘紧张的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 直到采霞的背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芸娘才火速解下大氅盖在婴儿身上,而后驾着马车直奔城门。 一鼓作气跑到城外,芸娘才停下马车,三两下脱掉身上锦绣云纹织锦棉袍,里面赫然是粗布棉衣。 然后她手脚麻利的拔下钗环耳饰,刚刚的雍容贵气小妇人转眼间变成了衣着普通的老百姓。 因是冬季,马车用的是可开合的马车门,关好车门,确认孩子仍在熟睡后,芸娘手握缰绳,再次催动马匹。 她不知道的是。 远处,有道骑马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 芸娘顺着官道一直往南走,片刻也不敢停。 直到马儿再也跑不动,任她如何催动也不愿再迈蹄一步时,芸娘才停下马车,进入车厢抱起婴儿查看。 小家伙似乎早就醒了,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周围环境。 芸娘把手伸过去点了点她嘴巴,小家伙立刻张嘴欲咬。 这是饿了。 芸娘解开衣襟,喂她喝奶。 小家伙喝的咕嘟咕嘟响。 吃饱后,小家伙一秒钟也不耽误,头一歪,睡了过去。 芸娘看的心都化了,亲亲她小脸把她重新放下,而后关上车门。 马儿不满的打着响鼻,双蹄躁动不安,显然为又累又饿还没有粮草而烦躁。 芸娘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无助的围着马儿打转。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有道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3节 追兵来了??? 她火速藏身于马车内。 只听“咚”重物落地的声音后马蹄声渐行渐远。 芸娘心下一惊,打开车门查看,地上是一包黑豆。 马儿闻到了喜欢的豆子味道,低头拱着袋子。 芸娘环视四周,渺无踪迹,只余光秃秃的树木。 看样子对方是友非敌。 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 芸娘解开麻袋让马儿大快朵颐,马儿吃饱喝足后,总算愿意上路了。 就这么马不停蹄的赶了一日的路,夜色来临,人疲马倦的芸娘在一处小镇停下。 大氅太引人注目,芸娘只能把它锁在马车里。 单身妇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难免让人多想,可是眼下芸娘别无选择,只能迟疑的抱着孩子步入客栈。 “客人要几间房,可有陪同的家人?” 掌柜见她衣衫褴褛怀中孩子的襁褓却用料上乘,绝非凡品,心下存疑。 莫不是拍花子吧? 芸娘因双手抱着孩子,无法拿腰间钱袋,正欲放下孩子。 只听“哐啷”一声,一枚碎银子稳稳落在柜台上,身后响起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掌柜的开一间上房即可。” 这声音? 她听了两辈子,绝不可能听错! 芸娘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见来人一袭黑衣在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他面白如玉,目似繁星,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浅笑。 徐进才仿佛看不到她呆若木鸡的傻样,覆着黑布的右手揽上她细腰,“夫人一路辛苦,先带着孩子回房歇息吧。” 第125章 绝不会负你 魂游天外的芸娘如坠梦中,傻呆呆跟着带路的小二往客房走。 直到坐在床上,她仍缓不过神。 只觉刚刚好似做了一场梦。 她怎么会梦到徐进才呢? 这太荒谬了。 可是,下一秒,房门被人轻而易举推开。 徐进才缓步踏入屋内。 芸娘条件反射的抱起床上的孩子对他怒目而视,“你跟踪我想干什么?” “你想报仇是不是?” 徐进才头戴玉冠,脚踩金履,举手投足间风采动人,和清水镇时的他判若两人。 他仿佛意识不到芸娘对他的抗拒,微微一笑在她三步远外停下,“周尧均已封锁冀州,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只怕明日就会追查到这里。” “那又怎么样?!”芸娘稳住心神,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就算他找到我,也不舍得责罚。” 话音刚落,徐进才勾唇轻笑,“的确。” 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即使被她毁了右手,也没有记恨她,反而对她思念至今。 “你怎么会在冀州?”芸娘一眼注意到他被黑布覆住的右手。 想到男人右手的遭遇,于是越发警惕,“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跟踪了我多久?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今日逃跑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做什么周全计划。 徐进才却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后,又提前为她准备好了马料,种种举动证明他绝对在暗地里窥伺她良久。 “我不想做什么,”男人察觉到她显而易见的警惕和提防,没有再次上前,而是脚步一转,坐在了红木椅上。 “你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早晚会被捉回去。我只想送你离开。” “你为什么会好心送我离开?”芸娘不相信眼前男人会以德报怨,“与其跟着居心叵测的人离开,我宁愿打道回冀州。” “想回冀州也可以,”徐进才好脾气的点头,“明日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真是诡异! 面前这个徐进才怎么看都不正常。 她毁了他的手,下毒毒害他老娘妹妹,如此作恶多端,为何徐进才见了她非但半句不提报仇之事,反而对她和颜悦色? 甚至还说可助她离开? 他脑子坏掉了?? “是走是留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芸娘始终觉得眼前男人另有所图,不堪信任。她不客气的指着门口,“请你离开。” “你走错路了,这条官道通往甘州,”徐进才微微侧身直视她面容,似乎想看清楚她听到这句话的表情。 “什么!!!??” 芸娘愣在当场。 她红唇轻启,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眸此刻闪烁着迷茫无助和恐惧,“去往甘州?” 西北甘州? 她疯了才会去西北!!! “我会送你回南方,我在榕城有个同窗,届时他会照顾你。孩子还小,外面冰雪霜天,不宜在北方蹉跎。” 话毕,他低低咳了几声。 芸娘心里一团乱麻,她看了看怀里睡的无知无觉的女儿,又看了看面前身形消瘦气质不同于往的徐进才,沉默片刻才道,“你为什么帮我?” “我立过誓,此生绝不会再负你。” “呵,可真是让人感动。”芸娘语带嘲讽,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两人之间隔着太多的怨恨不甘和误会,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徐进才没有过多解释,沉声道,“你睡吧,我在这守着。” 芸娘累了一日困倦无比,她干脆利落的放下帐子闭眼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婴儿啼哭声响起,芸娘挣扎着起身为孩子换尿布。 换完尿布,她迷迷糊糊的解开衣襟喂女儿吃奶。 可能是饿的狠了,婴儿吮吸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漆黑如墨的房间里,徐进才完好无损的左手握紧扶手,眼神晦涩难懂。 喂好女儿,芸娘轻轻呢喃着歌谣哄婴儿入睡。 想起上一世多年无所出的芸娘,徐进才无力的握紧右手。 如果上一世他和芸娘也有个孩子就好了… 但凡他们有个孩子,也不至于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重活一次,犹如大梦一场。 过往之事如今再一一审视,仿佛在品味他人人生一样,让他把一切看的分明。 明明最开始时,他心悦芸娘,芸娘也心悦他。 两人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彼此相知相惜。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他久试不第,渐渐变得刚愎自用焦躁不安,时日一久,他开始荒废学业,妄图攀附权势另寻出路。 在外面,他低三下四赔笑脸做出种种丑态博贵人一笑。回到家里,芸娘也愁眉紧锁没个笑模样。 她不仅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当个解语花对他温言软语劝慰。反而对他的碰触总是推三阻四,不是说自己累了就是解释还有一堆家务活要做。 他当时年轻气盛,哪里肯受芸娘的冷脸,几次三番下来,对芸娘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心疼。 夫妻俩关系越来越僵,除了十日一次的同床,几乎再也没有别的接触。 再后来,他流连花楼,和芸娘连屈指可数的同床都没有了。 那时他只沉浸在自己屡试不第,明珠蒙尘,无人赏识的自怨自艾里,哪里注意到芸娘从早累到晚的疲惫身躯? 又哪里会注意到娘亲秀秀对芸娘的百般苛待和欺压? 再加上娘亲秀秀整日在他耳边念叨芸娘外出卖豆腐时与人勾勾搭搭不甚检点。 长年累月下来,他对芸娘已只剩厌恶和嫌弃。 所以,在他听到陇西王的长史流露出几分意思后,他思虑再三还是把芸娘药倒送去了陇西王府上。 芸娘彻夜未归,娘亲和秀秀大发雷霆,一口咬定芸娘是勾搭了米粮店的掌柜做下了丑事,当即就叫嚣着要去报官。 徐进才无奈之下只能拦下娘亲和妹妹,向她们说明了缘由。 “那丧门星居然被贵人看上了???”徐秀秀嫉妒的险些把帕子拧烂。 想她徐秀秀正值青春貌美,怎么就没有贵人看上她呢!!! 可恶,居然是那个丧门星被贵人看上,以后那丧门星岂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徐周氏活了半辈子,思虑周全,想的也长久,“那小贱人得了宠,会不会报复我们?”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4节 第126章 同宿 如今再想起前尘往事,徐进才只觉羞愧难当。 芸娘自从入了徐家就一直辛苦操劳,娘亲和秀秀当着他的面却唤芸娘小贱人丧门星。 她是自己的妻子,娘和秀秀如此作贱芸娘,为何上一世他却充耳不闻,不觉奇怪呢? 不知不觉又入了迷障,枯坐在房中的男人静静望着床铺,沉默不语。 小家伙极其乖巧,只要吃饱喝足就很少哭闹。 芸娘睡醒后精神奕奕,她亲亲女儿小脸下床穿鞋。 可是,一股炙热的视线粘在她身上,让她难以忽视。 她循着视线望去,饭桌前徐进才正温柔浅笑,“时候不早了,用过饭我们就要继续赶路。” 芸娘仍旧穿着昨日的粗布棉衣,可是荆钗布裙也难掩国色。 三千青丝尽数倾泻而下,为她增添了几分稚气。 面对男人自来熟的举动,她美眸轻轻颤了颤,而后很快归于平静。 秀美的琼鼻高挺小巧,不点而朱的红唇不安的紧抿成一道线。 芸娘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迈着步子坐下认真吃饭。 她现在要好好养身子,女儿才有足够的奶水喝。 用过饭后,芸娘随手把青丝编成两个麻花辫甩在后面。 赶路要紧,她没有心思再给自己梳什么复杂的发髻。 她把女儿绑在胸前,以确保能时时刻刻看到孩子。 马儿经过一夜休整现在精力旺盛。 徐进才将自己的马匹也套在马车上,然后买了两袋豆子放在马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忙活好一切,马车应声而动。 芸娘坐在马车里心绪复杂。 昨日还空空如也的暗格里不知何时塞满了糕点和肉干。 仅水囊准备的就有三个。 另还有一包干净的炭火。 马车的垫子上又铺了厚厚两层被褥,她和孩子另还有个干净松软的被子可以盖着取暖。 昨日坐起来还颠簸不已的马车,今日再坐却温暖舒适平稳异常。 她放下熟睡的女儿,偷偷打开一条缝隙向外瞧去。 徐进才覆着黑布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他单手握紧缰绳控制马匹的方向,看起来居然有些心酸。 芸娘迅速制止自己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和愧疚感! 她上辈子为徐家当牛做马多年,凭什么如今徐进才只为她做了些微小事,她就要满腔感动?? 他欠她的多了去了。 她不需要愧疚不安,更不需要感动。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不辨方位,马车飞速行驶,她却不知目的地,心中实在不安。 “我们现在改道去滨州,等到了滨州你就可坐船顺流而下,直奔榕城。” 芸娘不知滨州在哪里,但看徐进才目光坚定奋力前行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关上了车门。 为了争分夺秒的赶路,两人只停下喂了会儿马,连干粮也没时间吃,就继续上路。 行至傍晚,寒风呼啸,风刮在脸上如刀削般疼痛难忍。 芸娘缩着脖子探出去唤道,“就地停下把,起风了,再走只怕有危险。” 徐进才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色,目露迟疑。 按照他心中的计划,今晚应该披星戴月赶到滨州。 明日一早滨州城门大开,芸娘就可以第一时间坐船离开。 可是现在突生狂风,再贸然赶路,伤了马匹车架是小事,万一伤了芸娘和孩子就遭了。 他思索片刻,只能无奈停车。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处荒无人烟之地。 狂风大作,震得马车左右摇摆。 芸娘脑袋猛的撞到车厢上,瞬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打开一丝门缝,“这么大的风,不宜赶路,我们到林中避一避吧。”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徐进才赶着马匹去往林中深处。 拴好马后,他下车探查了一番周围环境。 并无野兽出没的踪迹,看来此地应该安全无虞。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凛冽寒风中,他身姿清瘦,长发随风起舞。 大风吹起他的袍角,他傲然站立,岿然不动。 这个陌生的男人,除了脸和徐进才一样,其他做派简直与芸娘记忆中的徐进才南辕北辙。 怀中婴儿似乎被带着哭嚎的风声吓到,委屈巴巴的咧着嘴哭泣。 芸娘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抱着她哄了又哄,亲了又亲。 小婴儿好像是哭累了,于是只能含着委屈睡下。 马上要腊月了。 数九寒天,寒风刺骨。 便是野兽也知挖个坑取暖,徐进才却孤零零守在马车外,一袭黑衣孤傲凌厉,带着股莫名的萧瑟之感。 她逼着自己移开视线,心中暗恨,做出这副可怜模样给谁看!! 她是不会心软的! 可是,马车内裹着被子的芸娘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许久,“噌”的坐起身,这混蛋把自己折腾病了,谁送她离开? 她连滨州在哪儿都不知道! “别装模作样了,快进来睡!”芸娘没好气的吼道。 马车是刺史府的车驾,车厢做的宽敞明亮又大气,足以保证两个人安歇。 芸娘还是一样的心软啊。 徐进才唇边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笑,什么也没说,径直上了马车。 两世夫妻。 如今再独处,只余尴尬和疏离。 芸娘把孩子抱进怀里,以守护的姿态缩在马车一角,“实不相瞒,离开你后,我先是委身李燕归,而后又委身周尧均。这孩子就是周尧均的。想来徐老爷才华横溢心比天高,应该看不上我这等轻浮不堪的女子了吧?” 这是在委婉告诉他,别碰她。 本来宽裕的车厢,多了个徐进才后陡然显得逼仄狭小起来。 芸娘极力避免和徐进才身体接触,她垂下眼眸低低道,“我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芸娘。徐公子此番相助之恩,我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一二。”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车内漆黑一片,徐进才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睡吧。” 马车内身量娇小的芸娘躺下正合适。 可徐进才却仍有半截腿无处安置。 清醒时,她是牙尖嘴利对他不假辞色的唐芸娘。 可睡着后,她却如孩子般轻轻打着鼾。 “芸娘,”黑暗中,他无声唤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对不起。” 第127章 活捉 因接连两日马不停蹄赶路,他们可以说是人疲马倦。 徐进才无法躺平,干脆收起无处安放的长腿,坐起身背靠车厢,就这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芸娘好似听到远处有“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她正欲起身查看,怀中婴儿小手却死死抓住她衣襟,无意识的张嘴含住她胸前衣衫。 她穿的是粗布麻衣,怎能让女儿入口? 芸娘按捺下不安,从女儿口中抢下衣衫,掀开衣襟喂她吃奶。 如愿喝到乳汁,小婴儿握紧拳头大快朵颐。 她起身的动静惊醒了沉睡的男人,徐进才听着近在耳畔的声音,耳根泛上一抹红。 喂饱孩子,芸娘悄悄起身想越过外侧的徐进才查看外面的动静。 孰料,她双手刚刚碰到车厢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一股携着怒火的力道从外“哐”打开车厢门。 熊熊燃烧的火把刺目非常,乍然在黑暗车厢睡了一晚的芸娘猝不及防被闪了眼睛,当即难受的遮住视线跌到徐进才身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5节 “芸娘你怎么了?” 马车内的徐进才稳稳接住她,以免她磕碰到孩子。 “好一对奸夫淫妇!” 怒极反笑的周尧均举着火把,一脚踹的马车往后挪了三寸。 马儿受惊,嘶鸣不止。 火光映照中,周尧均脸孔微微扭曲,那双漆黑望不到底的黑眸中带着嗜血的冰冷和残酷。 “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拖下来!” 他扬手扔了火把,铁色铁青的退后两步,目不转睛盯着漆黑车厢内两道交缠的身影。 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熟睡的婴儿,小婴儿哇哇大哭。 芸娘正欲去抱女儿,却被人拉住手臂从马车里硬生生拖了下去。 她被狠狠摔在地上,枯枝划烂了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脸上渗出丝丝血迹。 衣襟散乱,披头散发,脸上带血,这副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周尧均死死盯着她半敞开的衣襟,咬牙切齿脱了大氅,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简直不知羞耻!” “咚!” 徐进才被人七手八脚拽下马车,而后数枚钢刀抵住他喉头,让他动弹不得。 “堵住嘴,捆住手脚,拖在马后。” 周尧均冷冷的命令。 有不长眼的欲上前捆芸娘手脚,被眼皮子直跳的孙庆一脚踹开,立刻有懂眼色的府兵一把拉开那愣头青。 马车内婴儿哭的震天响,芸娘听的心急如焚。她一把推开身侧的孙庆,慌不择路爬上马车。 徐进才被按倒在地捆住手脚,他死到临头却没有求饶,反而淡淡一笑,“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漳州府衙有我二人登记在册的名录。奸夫淫妇四字,周大人只怕用词不妥。” “真是找死!” 孙庆低低骂了一声,火速冲过去拿破布堵住徐进才的嘴。 周尧均冰冷的目光扫过徐进才的脸,仿佛此刻才认真看清对面的男人是谁。 他讥讽一笑,“拖下去。” 受了惊吓的婴儿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芸娘耐心哄了好久,终于把女儿哄睡。 她爱怜的为女儿掖好被子,准备下车和周尧均解释原委。 谁知就在这时,一身铠甲的男人目光不善的打开车厢门。 “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 他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步步逼近。 芸娘退无可退,只好先服软求情,她放软声音解释,“我没有和任何人勾搭,我只是不想女儿离开我,所以一时冲动选择逃走。” “其实我已经后悔了,夫君,没有你,这两日我度日如年,我不该这么任性……” “你们这两日都共处一室?”周尧均打断她明显带着讨好的解释,一把揪住她半敞开的衣襟。 意识到周尧均误会了什么,芸娘连忙解释,“这是我喂奶时解开的,我和他并无私情。” “是吗?” 他一把将芸娘按倒在车厢内,然后重重压了上去,“我会自己检查。” 外面那么多人… 芸娘就算再厚颜无耻,也不能接受这种无异于当街媾和的行径。 可是现在的周尧均正在气头上,她不敢再刺激怒气上涌的男人,放缓声音劝道,“夫君,外面太冷,我们回府再说。” 回应她的,是男人不屑一顾的冷笑。 马车起伏不止,间或伴随着男女的喘息和闷哼声。 芸娘被捂住口鼻,承受着他的检查。 没有任何准备,她只有疼痛没有欢愉。 只要他一开始,没有三五次是不会停下的。 芸娘对这一点早已熟悉。 为了不吓到女儿,她闭紧嘴巴,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直到天光大亮,男人才渐渐停下动作。 他捏住芸娘脸颊,瞥了眼从眼前女子身上搜出来的一沓子银票,冷嗤一声,“以后,你没有喝避子药的资格。” 情事上的折磨她可以忍受,可是唯独孩子,她不会退让半分! 芸娘失了银票又被他下狠力气折腾一番,气的张口狠狠咬住他肩头,“你这个畜牲,你没资格让我给你生孩子。” “你大可以寻死…”男人脸上挂着恶意满满的讽刺笑容,“或者,放弃你的孩子。” “你!!!” 她不可抑制的浑身轻颤。 他什么都明白。 他清楚的知道她放不下孩子。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用孩子威胁她。 “周尧均,你不是人!”她无力的喘息,洁白如玉的纯白裸体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乖,你从一开始不是就知道吗?” 周尧均出手如电点了她穴道。 男人掩去眸底的心疼,捏住她下巴,探入唇舌,与之纠缠。 芸娘头脑一片昏沉,没有余力思考其他,厌恶的别过目光。 马车缓缓启程,一丝不挂的芸娘被他抱在怀里亲吻。 在孩子面前衣冠不整的亲热,芸娘羞愧难言。 她自知如今寄人篱下,身陷囹圄,不该有妄想和奢求,但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还是忍着羞臊求道,“夫君,我好冷,让我穿上衣服吧。” “莫急,待会儿就热了…” 他含着女子的耳垂,舔舐轻咬。 马车内春光乍泄,分外妖娆。 被拖在马车后的徐进才忍受着地上粗粝石头和沙砾的折磨,胸腔间涌上滔天恨意。 周尧均,周尧均!! 上一世是他,这一世也是他!! 第128章 尿布和周尧均 芸娘数次栽在这个男人手里,又被他不留情面的狠狠羞辱,对他再难摆出什么好脸色。 孩子又哭了起来,芸娘有气无力的朝女儿方向看去,“解开我的穴道,我要抱孩子。” 男人什么也没说,默默解除穴道。 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芸娘扶着车壁勉强坐起来,轻柔的抱起女儿哄她吃奶。 洁白莹润的女体炫目迷人。 面对他时厌恶冷淡的脸,面对孩子时变得柔美温和。 她满腔爱怜的抚摸孩子的脸,然后把乳头塞到孩子口中。 形状美好圆润的胸乳比往日更大了些,让周尧均看的移不开目光。 芸娘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把扯过大氅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一个多月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 孩子屁股下黏腻腻的,又隐隐有臭味传来,应该是拉屎了。 她从暗格里取出干净尿布,解开襁褓。果然屁股拉的臭烘烘,芸娘换下脏污尿布,顺手递给发愣的男人,“命人拿去洗了。” 啊??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布料上都是屎,洗洗还能用吗? 一股子屎,洗干净了也脏污不堪。他的女儿怎么能用这种脏东西!!! 周尧均忍着恶心接过尿布,随手扔出马车,“这等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谁准你扔我尿布的!!!”芸娘气的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虽然那巴掌没有落在脸上,而是落在了胸膛上,周尧均仍觉不可思议,“你敢打我?” “打便打了!你堂堂男子汉怎能和我一弱女子计较!” 她嫌弃的瞪了男人一眼,“快把我的尿布捡回来,等会孩子没有尿布换了!” 周尧均怎么可能去捡一块沾屎的布? “不就是布料,回了冀州你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孩子待会儿就要拉屎,你让我拿什么给孩子换?” 什么,这小崽子一天拉一次还不够吗? 芸娘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什么都不懂。 也是,孩子的事情她全权包办,周尧均只负责回来偶尔逗弄下,别的一概不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6节 这本也无可厚非,男人在外行走,女子守在内宅。 男女各司其职而已。 可是现在周尧均表现的对孩子之事如此陌生和无知,芸娘却从心底冒出一丝火气。 就好像她千宝贝万宠爱的女儿,不被自己亲爹重视般让她难以忍受。 “她一天要拉四五次,尿布洗干净后要放在暖炉上烤干。我带的尿布本来就不多,扔一片少一片。” 她语气淡淡的,脸上表情也淡淡的。 可即使如此,周尧均也能从她淡然的语气中听出她压抑不住的怒气。 “是我不对,”娇妻幼女面前,认个错也没什么,男人吻吻她唇角,“到下个城镇,我就命人采买几匹布料。” “多谢夫君。” 芸娘是个识时务的,她和孩子的安危都在周尧均一念之间。 她惹怒男人,除了让两人关系更僵,更加难以收场外,并无什么实质性作用。 既然如此,还不如像以前一样讨好卖乖,也可为自己和女儿争取一条舒服的坦途。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果真在一处小镇停下。 周尧均从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他出入一向喜欢骑马而行。 此番若不是有芸娘相伴,他根本不可能缩在马车里。 队伍刚刚停下,他就迫不及待翻身上了自己的枣红色骏马。 女儿正在熟睡,芸娘便没有抱她,眼看周尧均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连忙扶着车架下车,“带我一起去,尿布要选绵软柔和的布料才……”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被拖在马车后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徐进才。 他束发的玉冠早已消失不见,墨色长发胡乱披散在肩头,此刻发梢沾了尘土沙砾和血迹,已然紧紧糊在一起,狼狈又难堪。 因马车停下,他身上的折磨也暂时停止。 他双手被缚,被人用一根绳子拴在马车后。因长时间拖拽,他的胳膊和脸颊都伤痕累累,正往外渗血。 最令人揪心的,是他的腿。 徐进才长袍被树枝和石块割裂的乱七八糟,不知被拖了多久,他双膝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视。 芸娘心颤了一下,逼迫自己移开视线。 可是,她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张生死不知的脸上移开。 当日,她毁他右手时曾说过。两人恩怨尽消,往后各不相欠。 可徐进才却因助她逃跑而遭受这般折磨,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视而不见。 芸娘脚步一转,走到马车后,试图用手解开捆成死结的绳子。 “夫人,”孙庆见势不妙,硬着头皮跑来劝阻。 明明是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此时却嘿嘿赔着笑脸,“绳子粗粝,仔细伤了夫人的手。” “放了他。”芸娘解了半天解不开死结,反而把手指弄的通红一片,无奈只能命令孙庆。 孙庆脑子里的那根线霎时绷紧,他呵呵笑道,“不如先请示一下大人?” “你先放了他,我自会和大人解释。” 大人不会对你如何,但对我可就没那么和颜悦色了。 孙庆只呵呵赔笑,就是不动手。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让步。 直到一道冰冷的声音插进两人之中,“这是在干什么?” 芸娘循声望去,只见周尧均抱着一沓子裁好的方形尿布正站在不远处。 听到这声质问,孙庆险些没尿了裤子! 天地良心,他和夫人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一尺!二人光天化日之下隔了一尺距离说话,还能干什么??? 出于自保,孙庆连忙躬身跑到周尧均面前说明原委,“夫人命属下放了此人,属下不敢从命,所以……” “夫人让你放,你却不放?”抱着一沓子尿布的周尧均虽然有些突兀,周身气势却不容小觑。 孙庆被他不咸不淡的一瞥,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请罪,“属下知错,还请大人责罚。” “去向夫人请罪。” 经周尧均提点,孙庆连忙膝行至芸娘面前,“请夫人恕罪。” “不必如此,”芸娘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过多纠缠,“孙统领请起。” 第129章 回府 孙庆依言起身,二话不说解开徐进才的绳子。 “妥善安置了吧。” 芸娘只丢下一句话,就越过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朝周尧均走去。 她上手摸了摸,布料柔软舒适,心下很满意,“多谢夫君费心。” “何必同我这般客气。”周尧均嘴角噙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围观全程的孙庆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备受宠爱的夫人不是带着孩子和外男私奔了吗? 两日前,周大人提起私自逃跑的夫人还咬牙切齿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为何见了夫人却态度大改? 不仅没有责罚夫人,甚至也没有取奸夫狗命? 真是奇也怪哉。 芸娘孕期一直担忧腹中孩子能否平安生产,故此不敢提前给孩子取名。 等生下孩子,她又被贵妃娘娘觊觎女儿的事气的夜不能寐内心惶惶。所以,时至今日,女儿居然还没有个正经名字,甚至连个乳名也没有。 她把烤的干巴巴发硬的尿布都随手扔了,给女儿换上新买的柔软尿布。 女子体态婀娜,举手投足风情无限。 周尧均再次庆幸自己抢先一步让芸娘生下孩子。 有女儿牵制,她就算有了旁的心思,也会顾虑一二。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个名字呢,”芸娘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羞涩又风情,“不如夫君为孩子取个名字?” “就唤暄妍吧。”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宋代林逋的这首山园小梅形容芸娘再合适不过,凌寒傲雪之下她自有一股勃勃生机。无论沦落到何等境地,她都会很快收起愤懑和不满,尽量找到让自己舒适的生活状态。 “好听是好听,只我才疏学浅,不知暄妍二字何意,还请夫君明示。” 事关女儿,芸娘身体不由微微向他倾斜,灿若星辰的眸子定定望着他。 “暄字意指扶摇直上,前程似锦,妍字则代指容貌美丽,我们的女儿以后定然金尊玉贵,一生顺遂。” 他话中有话,漆黑如墨的双眸深深望着芸娘。 芸娘明白他的意思,女儿只有留在他身边才会贵不可言地位尊崇。一旦她带着女儿逃离,女儿瞬间就会变为身份低贱的平民。 女儿的往后前程,皆系在她身上,端看她怎么选择。 “对不起,夫君…” 她哭着扑进周尧均怀里,泪水打湿面庞,显得她脆弱美丽,宛若一株即将凋落的茉莉。 “我怕你把女儿送去给贵妃娘娘,又怕将来吕芳菲抢走我的孩子,才…才一时鬼迷心窍逃走的…夫君,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妍儿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也疼她。” 总算知道服软,周尧均不紧不慢的安慰道,“我向你保证,以后妍儿由你亲自抚养,任何人都不会抢走她。” 男人的话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芸娘根本不信他所谓的保证。 情到浓时,男人什么鬼话说不出来。日后一旦年老色衰,情爱不再,昔日誓言连狗屁也不如。 罢了罢了,既然逃走无望,只要他愿意信守诺言,她就带着女儿好好生活吧。 她受制于人,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如何? 车队行了两日才返回冀州。 芸娘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劝道,“徐公子是读书人,经不起折腾,夫君还是放了他吧。” “我也是读书人,平日身子骨也弱的很,芸娘日后也要多心疼心疼我才行。”男人意有所指的把她按在怀中揉捏。 什么地痞流氓做派! 芸娘媚眼如丝打掉他作怪的手,“光天化日的,你正经些。” “不劳芸娘操心,你那徐公子自有出路。”他收敛脸上笑意,打开车厢门,足下借力一跃,轻飘飘落在马背上。 什么出路? 芸娘钻出马车,正欲追问。城门口一行整装肃容的士兵让她僵在当场。 为首的曹蛟,即使是一袭布衣也难掩杀气。 他不经意扫了眼马车上的芸娘而后大笑着迎向周尧均,“周大人一路辛苦,快随我去春风楼喝两杯。” 那个带给她无尽苦楚和噩梦的男人只一个照面,就吓得芸娘浑身血液倒流,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 她僵了许久才勉强能移动身子。 曹蛟…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7节 他为什么还在冀州? 他不是应该在西北吗?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孙庆拎着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徐进才,把他交到了曹蛟那方人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徐进才怎么又攀上了曹蛟?!! 她越想越觉得前世今生一团乱,好像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孙庆,过来。”芸娘向远处的国字脸男人招手。 孙庆一脸憨厚的上前听命。 “徐进才和曹将军是什么关系?” “听说是曹将军府中的长史。” 长史?芸娘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再次回到刺史府,芸娘心情复杂。 短短几日过去,这座府邸好似变得有几分陌生。 她抱着女儿径直踏入后院,谁知院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儿都无。 只余几名送她回来的小厮站在门外听候命令。 “唤七狗过来。” 房间里温暖宜人,芸娘解下女儿厚厚的襁褓,又换上一身轻便爽利的淡雅素绿对襟襦裙才疑道,“奇怪,伺候的人呢?” 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全都躲懒去了吧。 她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瞬间睁大双眼,“噔噔噔”打开房门,语气难掩焦急,“采月呢?她们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小厮低眉顺眼回道,“夫人院里的下人伺候不周,被大人责罚在静室思过。” 还好没有用刑,她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万一用刑日后身上留了伤疤怎么办? 芸娘没有多想,只以为她们被责罚面壁思过,闻言笑道,“把她们都放了,院里没人伺候,也不像个样子。” 下人们领命去了。 芸娘想起被周尧均没收的银票气的咬牙。 这人真是她的克星!!! 加上这次,已记不清到底拿走她多少私房钱了!! 不行,她不能吃这个闷亏。 她一定要加倍从他身上抠出更多银子! 第130章 公平二字 不多时,一众婢女相互搀扶着出现在她面前。 芸娘大惊失色,“你们这是怎么了?” 采月等人皆形销骨立,眼窝深陷,人不人鬼不鬼,毫无半分生气。 一众婢女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 采月气息微弱,挣扎着回话,“夫人一切平安就好。” 真是要气死她了! 周尧均到底怎么折磨她们的? 她眼眶湿润,自责又后悔。 若早知道会逃跑失败,她就不折腾了。如今灰溜溜被抓住不说,还牵连了一众婢女凭空遭此横祸。 “是我不好,牵连了你们。”芸娘扶住摇摇欲坠的采月,“你们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说。” 采月虚弱一笑,微微点头。 安置好一众婢女,芸娘心情沉重的返回屋子。 她无所事事,便想盘点下自己妆匣里没带走的玉石银票。 谁知,一看不要紧,原本塞的满满当当的妆匣居然空无一物!!! 堂堂刺史府,难不成遭贼了??? 那可都是她的压箱底宝贝! 逃跑前,为了不引起婢女们的注意,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才狠下心将它们留在府里! 哪怕打赏给采月她们,也好过被贼劫掠一空啊!!! 芸娘气的心肝直颤!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混蛋偷走了她的宝贝! 她的满腹怒火无从宣泄,气呼呼唤来小厮,“速去报官,说我屋里遭贼了。” 这这这… 小厮张口结舌,“咱们大人就冀州最大的官啊。” 还真是,芸娘险些气糊涂。 她无奈挥手,“先下去。” 匣子里还有那么多银票呢,居然便宜了贼人,真是想想就心痛。 幸好奶娘没有被责罚,芸娘命奶娘照看妍儿,抬脚去了采月的下人房。 采月桌上放着几个空碗,人却直接昏倒在长桌上。 “醒醒,采月,困了就去床上睡。” 她尝试搀扶采月,采月看着纤细,但是芸娘只凭自己的力气居然拉不动她。 下人房里是没有地龙的。 芸娘累了半天采月还是纹丝不动,她无奈至极只好脱下大氅盖在采月身上,而后命人传大夫为采月诊治。 大夫说采月是神思倦怠,疲乏不堪所致的晕倒,养足气血即可。 她唤了两个外院的粗使丫头留下照顾采月就悄然离去。 一众婢女里,只有采月是单独房间,其余婢女都是两人一间。想来其余人都有人照应,应该无甚大碍。 及至深夜,周尧均方浑身酒气归来。 芸娘不动声色嗅了嗅,除了酒气,男人并无脂粉味儿。 她柔顺的为他脱衣换鞋,一派贤妻良母温婉可人之态。 “你不喜欢我身边有其他女人?”醉气熏天的男人开口时,声音却并无醉意。 “难道夫君喜欢我身边有其他男人?”芸娘笑容灿烂,为他解开最后一颗扣子。 “你我怎能一样?”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哪里不同?” 芸娘那两汪清水似的美眸明亮异常,她乌发如墨,肌肤如玉,美目流转,一颦一笑有种独特的勾人风韵。 那双玉手十指纤纤,指若葱削,极适合染艳丽丹蔻。 可芸娘却并未为十指着色,她指甲粉嫩莹润,再衬上一身好肌肤,更显美人丽质天成。 “夫君以权势夺我,我以美色侍人。夫君可凭借权势阅遍美色,我貌美倾城又为何不能用美色换取更大的权势?” 话一出口,她如愿从周尧均眼中看出震惊和难以置信。 大概他从没有想过,女人和男人一样,也有选择的余地。 “三品之上有二品,一品,甚至,”芸娘指腹缓缓划过他薄唇,“还有…天下之尊。” “我愿意留下,并非我走投无路,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并非夫君以权势压我,我不得不从。而是我为了妍儿心甘情愿留下。” “所以,我身边一日没有别的男人,夫君就不可以有别的女人。如此,才称得上公平。” 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惊的周尧均瞠目结舌眉头紧锁。 简直荒谬! 女子怎能和男子一样!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天道如此。 妇人有三从之义,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既然嫁给自己,理当三从四德,忠贞不渝,居然还敢侃侃而谈什么公平。 周尧均正欲动怒反驳,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突然卡了壳。 芸娘的正头夫君不是他,而是那姓徐的。 离开徐进才后,她选择委身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李燕归。 若真拿出三从四德那一套,套在她身上。她第一个该顺从的也绝不是他周尧均,而是旁的男人。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的感觉让他有苦说不出。 他本以为芸娘一介孤女,身世凋零,无依无靠,唯有靠自己庇护才能活下去。 谁知芸娘今日的诘问打破他心底那丝隐秘的不堪。 一树梨花压海棠。 周尧均是男人,所以他对男人了解甚深。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8节 权势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但凡身居高位者,后院有十几二十房妾室简直稀松平常。 就连他生平所识,唯一不喜美色的蒋珂,也对芸娘生出几分心思。 是以,芸娘所言,绝无虚假。 一旦离开他,她立刻可以攀上更高的高枝。 他想了良久也想不到芸娘话中破绽,只能苦笑一声。 真是匪夷所思,他周尧均居然也有被女人拿捏的一天。 芸娘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大逆不道,可是她实在受不了身边的男人左右逢源来者不拒。 既然无路可逃,又避不开周尧均的宠幸。她至少要给自己留一条能喘息的路。 妍儿乖巧又懂事,不管是芸娘陪着,还是奶娘陪着,小家伙只要吃饱了就万事大吉,基本不会闹腾人。 芸娘俯身摸摸妍儿滑嫩小脸蛋,确认她已睡熟后,欲起身离开。 谁知,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有力大手覆上她前胸。 “真是出息了,敢跟我提条件?” 男人独有的清列檀香气味将她包裹,带着热气的喘息喷洒在她颈后,带给芸娘阵阵颤栗。 第131章 再见李燕归 “夫君是否应下了我的要求?” 事毕,她浑身汗津津的极为不适。 男人恶劣的揉捏,“如你所愿。” 芸娘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不耐烦的推开身侧男人,“我要沐浴。” “我陪卿卿一起。” 她双腿直打颤,站都站不稳,没有精力再陪他胡闹,闻言徒劳的反抗,“不行。” 周尧均今日却像喝了鹿血,不容拒绝的抱起她踏入浴桶。 芸娘被翻来覆去的折腾,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场交代了。 “我是最厉害的,是不是?”因动作太大,温水洒了满地。男人霸道的占有,让她有片刻失神。 你是最要命的那个,芸娘心里哀嚎。 放任周尧均找别的女人,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可是任周尧均折腾下去,说不定两个月后,她又要有身孕了。 必须想个办法避孕才行。 采月等人养了两日就都来伺候了。 芸娘劝她们多歇息一段时日,她们却都摇头拒绝。 众人中唯有采霞精神奕奕,全不似旁人那般灰头土脸无精打采。 她心中奇怪,招手唤来采霞,“那日我离开后,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采霞大大咧咧道,“只可惜奴婢进去时,那套头面被人混乱中砸到了地上,奴婢凑了许久也没凑到全部首饰。” 真是个傻丫头,芸娘心中有愧,“对不起,我并不喜欢那套头面,是我故意找借口把你支开的。” “奴婢知道。”采霞满不在乎的抬了抬下巴,“夫人不用跟我道歉。” “你知道?”芸娘震惊万分。 “奴婢又不傻,当然明白夫人故意责罚采月姐姐等人,又单独带我出去是想逃跑。夫人你别灰心,这次跑不了,下次一定能成功逃出去的。” “你这蠢丫头,”采月见她越说越不像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捂住采霞的嘴。 其余婢女也都一脸,这能说出来吗?的表情。 这下换芸娘心塞了。 合着她的逃跑计划,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知道。 采月一脸歉然的呵呵笑了两声,“夫人别听采霞这蠢丫头瞎说。” “谁瞎说了,我可没跟公子说过!”采霞拼命挣扎。 “都退下,日后都管住自己的嘴!”采月动怒,厉声斥责。 她一发火,众人都不敢再看戏,几人扯着采霞退出屋子。 待屋内只余芸娘和采月两人,采月才握住芸娘的手语重心长道,“夫人,小姐尚年幼,此时离府绝非明智之举。不若夫人等小姐年岁大些,能跑能跳了再寻出路。” 芸娘知她所言都是为自己考虑,含笑点头,“我记下了,劳你费心了。” “我也没为夫人做什么,”采月苦涩一笑,“夫人下次走时,切莫孤身离府。奴虽不才,也有身三脚猫的功夫,可随身护卫夫人。” 什么? 这意思,难不成? 采月愿意随她离开? 这实在是出乎芸娘意料的喜事,她不可置信的颤抖着问,“你,你愿意?” “奴婢愿意。” “先不急,先不急。”芸娘消化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激动的难以自持,“你所言有理,妍儿现在太小,不宜离府。我之前一走了之也是冲动之举,现在当务之急是我必须尽快服避子药。” 和采月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谈论这种事,芸娘有些羞怯。 她不安的抖动睫羽,“公子不允许我服用避子药,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本来我想托七狗帮忙,又怕他一个小孩子不明白此事。” “夫人放心,此事我会处理。”采月听罢并未眉头紧锁,反而胸有成竹。 “多谢你,采月。”芸娘不知该如何感谢她,想了一下道,“我匣子里的银票都不翼而飞了,害我现在连赏钱都拿不出来。这次的攒着,回头我一并赏你。” 采月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她苦恼不已,小声解释,“是公子命人拿走了夫人房中的银票。” “啊?周尧均?” 他堂堂一州刺史又不缺钱,偷她的银子干什么!?? 芸娘心里一惊,死死抓住采月手腕,“你那的银票呢?还在不在?” 采月不忍打击她,可是事实如此,她只能无奈摇头,“被公子收走了。” 这个天杀的周尧均!!!! 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谁家做妾做成她这般惨况!!! 连私房银子都守不住!! 好个尊贵无匹,道貌岸然的周刺史,连自家小妾的脂粉银子都拿,还要脸不要! 芸娘怒发冲冠,五脏俱焚。 她怒气冲冲闷头往外走,这个混蛋,把她的钱还回来! 那都是她累死累活承欢得来的赏钱! 现在她的腰还酸疼着呢! 芸娘两道柳眉紧紧拧到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锋一般锋利的光芒。她双手紧握成拳,脚步坚实有力,含着滔天怒火直奔前院府衙。 阿升见势不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拦道,“给夫人请安,大人现在正在见客。容小的通禀一声。” 只可惜芸娘的理智已经被怒火燃烧殆尽。 见什么客? 哪怕里面是曹蛟,她也不怕! 居然一文钱也没给她留下,这个周扒皮! 芸娘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咬周尧均这个畜生一口。 她一刻也等不了,推开阿升径直往里冲。 刺史府上下,谁人不知这位姨娘异常受宠? 也就阿升仗着自己在芸娘面前有几分眼熟,敢上前拦一拦。 其余人看到擅闯的芸娘,都识相的缩着脖子当没看见。 阿升一个下人,又不敢对芸娘动手动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芸娘推开书房大门。 书房内,正低声交谈的两人被突兀的开门声吸引,一同抬眸向门口望去。 四目相对之时,李燕归和芸娘都霎时僵在当场。 要命! 芸娘宁愿现在屋子里坐着的是曹蛟。 她自知闯祸,眼明手快关上房门,扭头就往后院跑。 李燕归怎会容她离开? 芸娘刚迈出左脚,“轰”书房大门应声破裂。 李燕归身形如电,稳稳落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他震惊之下脸孔微微涨红,甚至五官都有些变形扭曲。李燕归声音发抖,呼吸急促,眼底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芸娘,你,你是不是芸娘?” 第132章 得知真相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99节 “不是!” 芸娘双手捂住脸,闷声闷气道,“公子认错人了。” 连声音也一模一样,还说自己不是芸娘? 李燕归用大掌托住她下巴仔细瞧了瞧她左耳,果然耳内有颗小痣。 脸一模一样,声音一模一样就罢了,总不能连耳内小痣的位置,天下也有两人长的一模一样吧! 李燕归本以为他早就从芸娘葬身火海的阴霾中走了出来,谁知今日一见,他才明白他根本没有忘却芸娘。 “芸娘,我就知道你没死,太好了,”死而复生的爱妾就在眼前,李燕归再难把持,低头朝她吻去,“万幸你没事。” 芸娘心里直尖叫,这个周尧均搞什么鬼! 李燕归来了,他居然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害她居然和李燕归撞了个正着。 两人分别足有十一个月,这十一个月足以改变一切。 她已为周尧均诞下孩子,是绝不可能再与李燕归再续前缘的。 芸娘捂住嘴才没有让李燕归得逞,她慌不择路往后退,“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岂料她这一退正好退到周尧均怀里。 周尧均面不改色揽住她纤腰把她护在身后,“这是我的爱妾,李二你怕是认错了人。” 李燕归和周尧均相识多年,自认为两人是莫逆之交。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才知自己被耍了。 “你的爱妾?” “哈哈哈哈哈哈,简直可笑。我的人被你抢走,就变成你的人了?” 李燕归脸上可怖的笑容戛然而止,而后换上一副强忍泪水的倔强神情,“周尧均,多年兄弟,这就这么对我?” 他眼眶发红,泪水在湿润的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坚持不肯让眼泪落下。 这般故作坚强的心碎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形容。 周尧均微微避开他视线,声音冷硬无波,“抱歉。” “哈哈哈哈哈哈,抱歉?哈哈哈哈哈。” “这一年来,你是怎么看我的,”李燕归牙关咬的死紧,眼圈通红眼睫湿润,“觉得我愚笨好糊弄,还是觉得我不配做你兄弟!” “李二,我并非有意…” 可惜他的道歉还未说完,就被李燕归粗暴打断,“芸娘是我的女人,现在你应该物归原主。” “孩子刚满月,离不得娘亲。”周尧均负在身后的手握住芸娘,“这是我从吕府迎进门的妾室梦秋,恕我无能为力。” 李燕归似乎承受不住打击身子晃了晃。他勉强稳住身形,口中声音飘渺虚无,“芸娘已经给你生了孩子?” “是个女儿,已经足月。” “好好好,好得很。”李燕归被接二连三的事实打击的体无完肤。 他失魂落魄的退后两步,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蒋珂也知道,是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呵呵,原来只有我不知道……” 李燕归神情恍惚,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周尧均拍拍芸娘的手示意她离开。 芸娘缩着脖子,轻手轻脚离开令人窒息的现场。 原来还不到一年啊。 可惜短短一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如今再回想起和李燕归相处的记忆,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醒时分,那些模糊的记忆都烟消云散了。 她和李燕归再也回不到从前。 当初的一时心动早已被她尽皆埋葬,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芸娘素手抚上脸颊,她才十六岁。为何内心却千疮百孔,再无上一世的单纯懵懂? 一切的多愁善感在见到女儿的一瞬间都被她抛诸脑后。 芸娘满脸笑容抱起女儿,“妍儿是不是想娘亲了?娘亲只是出去一会会儿,马上就回来了。” “妍儿想娘亲了,是不是?”襁褓中的婴儿粉粉嫩嫩,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别提多可爱了。 芸娘越看越喜欢,抱着女儿亲了又亲,直亲的女儿微微抗拒,才解开襁褓为她换尿布。 这一晚周尧均没有回来。 她有女万事足,自顾自抱着女儿睡下。 因妍儿夜里总要吃一两次奶,芸娘念叨着女儿要吃母乳睡的一向不安稳。 她睡的迷迷糊糊摸向身侧女儿时,却摸了个空。 满腔睡意登时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芸娘心里直发虚,她睁开眼睛猛的坐起身,高声道,“来人,点灯。” 满室寂静,唯有床侧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屋里一片漆黑,但芸娘敏锐察觉到了床侧的男人不是周尧均。 她不动声色的在床上摸索了一圈,还是没有摸到妍儿,不禁越发焦急。 “我的孩子呢?” 暗夜里,她声音发狠,一个箭步冲到李燕归面前,“我的孩子呢?快还给我!!!” “在我背上。” 李燕归清越动听的声音响起。 背上? 芸娘脑子懵了一下。 还不等她想明白,李燕归出手如电扣住她双臂,芸娘正欲高呼救命,一团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双手被缚于身后,很快双脚也被如法炮制捆了起来。 芸娘眨眼间就变得动弹不得。 “唔唔…”她徒劳的挣扎。 周尧均这个废物,到底死哪里去了? 人家都上门抢人了,他倒好,不见人影!!! 李燕归发挥自己多年来,夜半时分偷香窃玉的经验,抱着芸娘越过墙头,转瞬消失不见。 寒风料峭,芸娘冷的瑟瑟发抖。 李燕归抱着她这个大活人翻墙越户如履平地。 走街串巷一刻钟后,李燕归抱着她来到一处庭院。 因夜色深深,芸娘无法辨别方位。她睁着美眸打量这所院子,却不曾想一张俊脸随即覆了上来,“不准看。” 芸娘偏要看,本就水汪汪的眼睛瞬间瞪大,偏要看个分明。 虽然生了孩子,性子却仍然和以前一样。李燕归低低笑出声,轻柔的吻落在她眼皮上。 怎么来这招? 芸娘迅速闭上眼睛,侧头妄想逃避他的亲热。 李燕归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抬脚踢开房门。抱着芸娘步履平缓的径直走向屏风后的大床。 怀中女子不停摇头,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第133章 回到原点 李燕归总归还是比周尧均更像个人。 他把芸娘放到床上后,顺手解开了缚住芸娘双手双脚的绳子。 芸娘得以自由,“噌”的从床上跳起来,“我女儿呢!” “稍安勿躁。” 李燕归褪掉身上大氅,解开绑在胸前的布料,背后赫然是沉睡中的婴孩。 “你这混蛋!” 芸娘小心翼翼接过女儿,确认孩子仍有气息才有力气发火,“居然背着孩子上窜下跳的翻墙越户,若是摔了我女儿,我跟你没完!” 屋子里没有地龙,习惯了干燥温热屋子的芸娘有些发冷,她把襁褓里的女儿重新放回被子里后,才有时间和李燕归交涉。 “你和周尧均的恩怨与我无关。”她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弱女子,旁人看上她,千方百计掳走她,她能怎么办? “我是被他强行掳走的。应该承受你怒火的另有其人,绝非是我。” 黑暗中,她那双总是狡黠机灵的眼睛带着不甘和愤怒,昂首挺胸和他对视,没有半分心虚。 “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李燕归自嘲一笑,那些甜蜜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他无法自拔,“我以为你至少会关心一句,我这一年过的好不好?” 他试图挤出一丝浅笑来掩饰内心痛苦,但最终只化为泡影。 “李公子风流多情,年少英俊,少了我,自然会有别的美人伴在身侧。”芸娘拒绝接受他的谴责和不满,“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是吗?”李燕归低低笑了几声,“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天下男儿皆薄幸,我不仅这么看李公子,也是这么看天下男子的。”因过于寒冷,芸娘声音有些微微发抖,“我没有错,你休想问责我。” 眼前芸娘好像和他记忆中娇柔灵动美貌的小妇人形象有几分出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0节 她自来以柔弱姿态示人。 想达到什么目的时,总是软在他怀里娇娇怯怯勾他,把他迷的神魂颠倒。 可是,如今。 她却铿锵有力,振振有词表达自己的意愿。 果然是为母则刚吗? “自从得知你的死讯,我连着几个月酗酒度日失魂落魄,最近一段时日才渐渐走出阴霾。” 他像是在讲述旁人的事情般语气平缓无波。 “自你走后,我身边一直没有别的女人,”他语气顿了一下才道,“本想着年后就把生活步入正轨娶妻生子。没想到,造化弄人,让我得以与你重聚。” 李燕归所言让芸娘微微讶异。 周尧均从未和她讲过李燕归的事情。所以她从不知道李燕归居然会为了她守身如玉。 她以为,以李燕归的风流浪荡秉性,过不了三日就会把她的死抛诸脑后,继续逍遥快活。 谁知,事实却和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得知真相的她沉默片刻才轻轻开口,“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只是,如今我已有了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你破镜重圆。” “昨日种种,只当镜花水月一场,我们往后就各自安好吧。” 屋里没有燃烛火,只余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一片暖白。 “你能轻易将旧事掩埋,我却不能。”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芸娘却神奇看清了男人紧绷的姿态和势在必得的坚定目光。 李燕归一改刚刚的颓丧和低落,陡然换上一副冷然面孔,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危险的气息随之而来。 芸娘出于逃避危险的本能,悄悄往床内侧躲。 “你冷静点,李燕归。我们有话好好说。”她妄图让眼前危险的男人保持冷静。 可惜她的安抚没有任何作用。 男人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躯仍旧在逼近。 一种死到临头的氛围让她汗毛直立。 “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芸娘别无他法,甚至开始自贬,“李公子实在不必为了我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脏了自己的手。” 她的女儿还这样小,她不想死。 “我愿意伺候李公子…”被睡总比被杀好。 芸娘眼泪不期然落下,她顾不得泪水糊了一脸,手忙脚乱解开衣襟。 春衫轻薄,很快两团饱满诱人的玉兔就现于人前。 她战战兢兢露着胸乳挪到李燕归面前服软求饶,“求公子息怒,我再也不敢顶嘴了。” 美人低泣,酥胸半敞,我见犹怜。 李燕归满身杀气腾腾转瞬间化为绕指柔,他托起芸娘下巴轻柔似水的吻了上去。 芸娘被他刚刚骇人姿态吓得不敢反抗,仰着脖子任他亲吻。 少年人的欲望总是一点就燃。 直到被李燕归压倒,芸娘眼角泪水才从眼眶滑落。 为何她的生活总是这样? 每当她准备迎接安稳平和的未来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打破她的幻想,让她重新跌回更不堪的境地。 “卿卿别哭,你本来就是我的,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 他胡乱吻掉芸娘脸上的泪,“你喜欢生孩子是吗?好的,我都如你的愿,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你的女儿我也会视如己出,断不会刻薄她分毫。” 他嘴上温柔缱绻百般讨好,动作却毫不留情。 芸娘咬唇不语。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她才漠然道,“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和妍儿?” “我会对父王说你是我养在外面的外室,以后妍儿可入皇族宗室玉牒。” 李燕归扯过锦被盖住两人身体,轻轻吻她脸颊,“幸好你没死,幸好你又回来了。” 他表现的深情无悔感人肺腑。 只可惜芸娘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冀州是周尧均的地盘,你怎么可能带着我和孩子离开?” “我自有办法。”大喜大悲后,李燕归头有些隐隐作痛,他几不可闻的喟叹一声,把芸娘往怀里带了带,“快卯时了,睡会儿吧。” 芸娘眨了眨酸涩不已的眼睛,她本以为自己会痛苦难眠,难以入睡。 谁知,在李燕归温暖霸道的怀抱中,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芸娘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高大英俊眉飞入鬓的男人,墨发如瀑容颜如玉的女人,还有床内侧沉沉睡着的婴儿。 这副和谐的画面,仿佛三人真的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年轻夫妻。 第134章 去意已决 床上女子睡颜恬淡,酥胸半掩,朱唇微翘,眼眸紧闭,模样妩媚动人。 李燕归目光扫过她浓密卷翘的睫毛,红润有光泽的蜜唇,最后视线落在她白皙透亮的圆润香肩上。 被裘凌乱,她一头乌发如散开的黑色绸缎铺满床面。 即使是睡梦中,她眉宇间也拢着淡淡的愁雾。 眼角下那颗红痣风情万种,尽显多情。 就像她这个人一般,无情又多情。 婴儿的哇哇哭声让睡梦中的芸娘头皮一紧,霎时睁开眼睛。 岂料眼前场景却让她微微错愕。 李燕归一袭深蓝云翔符纹锦袍,腰配犀角带,左右两侧各缀着一枚乳白色玉佩,俊美中又有天生自带的贵气。好一派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美仪容。 他似乎没发觉芸娘醒来,手忙脚乱尝试安抚怀中哭闹不休的孩子。 “别哭了,是不是饿了?”小小婴儿哭的脸色涨红,李燕归浓眉紧锁,那双桃花眼满是慌乱无措。 他无奈劝道,“别哭,等会娘亲醒了,就可以抱你了。” 可惜,才一个多月的婴儿听不懂人话,也完全不配合他的安抚,只知道扯着嗓子哭闹。 芸娘被李燕归抱着孩子的画面惊得心神巨震。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发现,妍儿的亲生爹爹,周尧均本人好似都没有这样哄过妍儿。 府里有奶娘,妍儿不是在芸娘怀里就是由奶娘抱着。 周尧均只负责下值后瞧两眼便好。 往日芸娘从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可是如今看到李燕归耐着性子轻哄哭闹的妍儿。 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孩子饿了,把她抱给我。”屋里寒冷,芸娘裹住被子低低道。 李燕归重重叹了口气,“吵醒你了?我实在不知怎么哄孩子。” “没关系,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她接过孩子哺乳。 屋子里一旦静下来,就有种莫名的尴尬和难堪。 李燕归避开视线,故作镇定的在窗边的贵妃榻坐下。 妍儿吃饱后小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芸娘放下帐子穿衣。 因裙子是春装,她不免冻的脸色发白。 李燕归见状,一把捞起大氅盖在她身上,“委屈你了。” 昨夜做了那么亲密的事,谁知一觉睡醒,两人却都尴尬的无所适从。 女子抿着红唇,低眉顺眼,没有出声。 她身量娇小,堪堪到李燕归肩头。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像做了什么错事,深深埋在胸口,不敢抬头。 “是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被人掳走。”李燕归摸上胸前那颗脑袋,“是我的错,我不该怪你。” “跟我走吧,芸娘,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也会对妍儿视如己出。你不喜欢我娶妻,我可以不娶。你不喜欢我身边有婢女伺候,我可以都换成小厮。”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好。” 老天有眼,让他和芸娘再次重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次离开自己。 她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 芸娘浅笑嫣然,“你做主便好。” 不管是李燕归还是周尧均,在她眼里并无分别,都是一样的独断专行,我行我素。 如今她和女儿落在李燕归手里,除了忍气吞声保全性命,她什么也不想考虑。 这些天之骄子她得罪不起,也反抗不了。 她没有和他们平起平坐,谈条件的资格。所以他们也不必给她尊重和体面。 “你先在此陪着妍儿,等我安排好我们就出发。”李燕归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柔情似水,“等我回来。” 说罢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恢复平静。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1节 芸娘拢紧身上大氅打开房门,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难道李燕归没有留下人手看管她? 她有心出去探查情况,但又不放心女儿一个人留在屋里。思来想去,还是折返回屋内,选择陪着女儿。 随便周尧均和李燕归怎么折腾,她谁也不要。 无论女儿跟着谁她都不放心。 除了她,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对女儿不利。她必须带着女儿远离这些高高在上的疯子偏执狂。 一个时辰后,李燕归匆匆赶回。 他身上覆了薄薄一层雪花,整个人散发着幽幽寒气,“我们现在就离开。” 她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资格,麻利的收拾了些赶路所需的物什。 等她再次抬眸,却发现李燕归已经似模似样抱起了女儿,他顺手牵起芸娘的手,“我们走。” 芸娘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默不作声的跟上。 幽州冀州的冬季已经滴水成冰了,可是他们越走,芸娘觉得越冷。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裹着被子疑道。 马车一路疾驰,片刻也不敢停。 男人透过缝隙朝外望了一眼,“去甘州。我们需避开冀州地界,到达甘州后再转道去幽州。” 那岂不是要从西北绕一大圈? 她自己可以忍受长途奔波,可是妍儿这么小,万一路上病了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吗?”芸娘忧心忡忡,“我怕妍儿受不住这么长久的颠簸。” “是我思虑不周,容我想想,”李燕归喝停马车,抱起沉睡的小家伙看了看,“那就走水路吧。” 当年芸娘就是走水路坐船从漳州逃到幽州,被蒙在鼓里的自己还封锁漳州在城内大肆搜查半个月。 这件极不愉快的过往经历让李燕归对水路深恶痛绝。 水路变数太多,一旦芸娘抱着女儿逃往别的船只,他便是有三头六臂都无能为力。 可是,孩子是芸娘的死穴,他不能置孩子安危于不顾。 “离这儿最近的码头在滨州。”怀中婴儿白嫩惹人爱,李燕归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家伙的软乎乎的脸蛋儿。“我们现在就调转马头改走水路。” 和徐进才规划的逃跑路线一样。 只不过徐进才让她一路向南逃往榕城,李燕归却打算带她重返国都幽州。 幽州,在大街上随便撞个人也能撞到官宦子弟的显贵之地。 不是她心之所向。 抱歉,李燕归,我不能跟你走。 对芸娘去意已决毫不知情的少年抱着婴孩逗弄的不亦乐乎。 第135章 跳船 “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委屈芸娘你暂且扮作男子。等出了城,你就可恢复女儿身。” 女扮男装罢了,算什么委屈。 她乖乖点头,“好。” 芸娘换上男装,束起头冠,又用黄土抹匀裸露在外的肌肤。原本动人心魄的美娇娘转眼间变成个瘦弱矮小的男人。 “孩子怎么办?”芸娘忧虑不止。这么大个孩子,该如何安置? “用大氅盖一下便可,谅守城门的人也没胆子细查。” 收拾停当,马车再次启程。 赶了两日路,马车终于到达滨州。 滨州城在冀州管辖范围内,因临近海域,滨州水运发达,百业兴旺。 李燕归轻装简行,除了赶车的马夫,并未带任何随从。 城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个个叫苦不迭,抱怨不断。 “官府这两日在盘查什么呢?” “莫不是在抓江洋大盗?” “肯定是出了大事儿,守门士兵要一个个检查呢,通过了才会放行。” “说不定就是为了克扣铜板,我听说这两日进城的百姓,一人要交两个铜板才能进去。” “你听谁说的,我昨日就进城了怎么没收我的铜板?”一个汉子不满的纠正。 “哎呀,我的鸡蛋!这可是我要拿去城里卖了换钱的!”一位三十余岁的大婶挑着两个箩筐拼命叮嘱周围人注意着些,免得磕坏了她的鸡蛋。 百姓把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马夫为难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冲过去。”李燕归淡淡道。 马夫得令,一甩马鞭,马儿嘶鸣不止,向前奔袭。 马儿这一动,前面人挤人的队伍瞬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这年头,能用上骡子的就是大户人家。更别说用这么神气的高头骏马拉车,车内主人定然是普通老百姓惹不起的大人物。 马夫丝毫不顾百姓安危,把个鞭子舞的虎虎生风。 不少人都被殃及池鱼。 芸娘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李燕归小心把大氅盖在婴儿的襁褓上,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马车一角的孩子。 而后抬脚踹开车厢门,随手丢了个令牌给守门将士。 那名士兵稳稳接住飞来之物,拿到眼前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枚象牙玉牌上赫然写着禁军总司四字! 这可是掌幽州皇宫诛门囤兵及国都驻兵的禁军最高令牌,手执此牌者可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非皇亲国戚不能胜任也。 “参见大人!” 守门将士双手呈上象牙玉牌,“因小的职责所在,需对大人车驾检查后才能放行,还请大人恕罪。” “尽忠职守,值得嘉奖。” 李燕归扬手又扔了个银锭子,“本官要务在身,速速检查后放行。” “是。” 两名兵士硬着头皮上前,略扫了眼车厢,见车厢内除了跟随的一名小厮并无旁人。 忙躬身退下,“属下得罪,请大人进城。” 芸娘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李燕归却一派坦然,姿态优雅。 直到马车顺利进城,芸娘仍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就进来了?” 这么简单? “跟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单纯懵懂,双眼放光一脸不可置信的呆愣模样取悦了李燕归。 他一时手痒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 芸娘含羞带怒的瞪了他一眼。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马车直奔码头。 李燕归出手阔绰,直接包下一艘船。 船家乐的直搓手,“公子可要去岸上采买东西?若不去的话,现在就能开船。” 码头上大大小小的各色船只都在等待客人上船。 这些船只会顺着江河直流而下,奔赴沿海州府的各个码头。 一旦开船,便可一日千里,再难追上。 芸娘透过襁褓,狠下心偷偷掐了把女儿的屁股。 小家伙立时扯着嗓子哭嚎不止。 她做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焦急万分道,“妍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的这么厉害?” 李燕归一个万事不愁的公子哥儿,哪里懂孩子的事儿? 他凑过来瞧了瞧,小婴儿哭的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一旦开船,除了中途停靠码头,其余时候是无法停船的。 芸娘心中焦急,手下暗暗使劲儿,小家伙越哭越凶。 尖利的哭嚎吵的李燕归耳膜生疼,他迟疑不决,“不若请个大夫随我们一起走?” 芸娘把女儿视作命根子,此番亲手掐女儿,她心里也不好受。 女儿的哭声引得她也泪水涟涟,“这孩子是不是怕坐船,所以才哭成这样?” 一大一小哭成一团,一个比一个哭的还可怜。 李燕归微微动容,替她拭去脸上泪珠,“别哭,我命船家去请个大夫。” “嗯。”芸娘头也没抬,全神贯注盯着女儿的脸。 “外面风大,你先抱孩子回房间歇着。” 他们上船时,已经有部分客人提前上船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2节 此时宾客都在房间里,只有李燕归和芸娘站在甲板上。 马夫在打扫房间。 芸娘一边哄着女儿,一边用眼尾余光偷瞄李燕归的动向。 视线里,那双黑色云纹皂靴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心跳如擂鼓,装作哄女儿的模样慢吞吞挪到甲板边。 恰在这时,周围有几艘规模小了一圈的客船正在卖力揽客,“开船了,开船了啊!福州,漳州,榕城,羊城都可到达,上船的客官快些咧!” 芸娘所在的这艘客船体积庞大,比之周围船只都大了一圈。 她目测了一番,从甲板跳到那艘小船的甲板约摸有两米高。 这距离,最多摔伤胳膊腿,肯定摔不死。 眼看着小船已经准备扬帆离开,芸娘顾不得考虑其他。手脚麻利的脱掉身上男装,用衣服把女儿牢牢捆在胸前,而后双臂紧紧护住女儿纵身一跃! 她怕伤到怀中孩子,选择用背部着地。 “咚。” 芸娘重重摔在甲板上,腰椎处一股巨痛传来,让她一时难以起身。 正在甲板上准备开船事宜的水手等人也被天而降的芸娘吓得一个激灵。 第136章 你到底想要什么 “妍儿,妍儿……你有没有事?” 刺骨疼痛让芸娘无法起身,她只能颤抖着向其他人求助,“求好心人搀扶我一把…” 远处的船夫见状,立刻小跑着过来扶起她,“这位娘子莫不是不小心跌下来的?这艘船马上要开了,我们现在就送你下船。” “别!” 芸娘话刚出口就痛的倒抽一口冷气,“我上错了去往幽州的船,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麻烦诸位扶我进船舱休息片刻即可。” 眼前的小娘子满脸痛楚,又抱着孩子从大船上跳下来,万一伤到哪里? 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芸娘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甲板上的客人都三三两两朝她围拢而来。 万一李燕归回来发现她的踪迹怎么办? 她心中焦急万分,忍着痛楚不动声色褪下妍儿手上的镯子悄悄塞到船夫手上,“还请这位大哥帮忙我扶我起来,再为我寻个房间。” 做工这么好的金镯子,可要值不少钱呢! 船夫心念一动,果真搀扶芸娘起身。 因芸娘上船晚,已经没有什么空房间了。船夫只能让她暂住存放货物的杂物间。 杂物间逼仄狭小不说,空气里还有股浓郁的鱼腥味。 不过能有个栖身之所已经很好了。 芸娘锁好门窗后迫不及待开始检查女儿四肢和身体。小家伙白白嫩嫩,以为娘亲在和自己玩闹,笑的见牙不见眼,可见健康无虞。 真是老天保佑,妍儿平安无事。 后腰处传来的阵阵痛楚让芸娘苦不堪言,她尝试扶着床沿起身,最终还是无力的跌回床上。 难道自己摔断了腰吗? 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她卧病在床,谁来照顾女儿? 周尧均收走了她的全部私房钱。 和李燕归相处这几日,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开口向李燕归要银子。 如今她和妍儿孤儿寡母的只身上路,唯有典当妍儿身上的首饰方能度日。 她这个做娘的真是太没用了。 “对不起,妍儿。”芸娘抚摸女儿的小脸,内心愧疚难言。 谁知,就在这时! “咚!”一声重响。 脆弱的房门四分五裂,应声落地。 随后,一个让芸娘避之不及的男人赫然出现在门口。 李燕归逆光而站,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芸娘条件反射的抱紧怀中女儿,心如死灰,“这是你的试探?”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李燕归步履轻盈,缓步向她逼近。 她只能徒劳的往后躲,直到后背抵着墙壁,再无可退之路。芸娘才鼓足勇气直视携着怒气而来的男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燕归虽然气势骇人,眸中却并无多少凶狠和狠辣。 和盛怒时的周尧均很不一样。 事到如今,再多狡辩也是枉然。 她此举狠狠打了李燕归的脸,李燕归不可能不动怒。 芸娘正在心里酝酿如何给自己的行为打圆场,头顶却突兀响起一道男声,“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你不怕吗?” 怕,她当然怕。 可是再怕,也没有失去女儿更让她害怕。 无论是跟周尧均还是李燕归,她都只能做妾。 一旦做妾,将来妍儿只能唤她为姨娘,却要唤主母为母亲。 一旦做妾,将来主母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抢走她的孩子。 甚至若干年后,孩子的婚事她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周贵妃的举动狠狠把她打醒了,打的她痛彻心扉的明白。 无论是面对吕芳菲还是周贵妃,人微言轻的她,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李燕归也亦然。 认真算起来,她逃了数次,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再次落到李燕归手上,她无话可说,只抱紧女儿漠然道,“不必多说,我随你处置。” 眼前女子分明哀莫大于心死,她如一个即将支离破碎的瓷娃娃,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助和彷徨。 “芸娘,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毅然决然的抛弃自己和周尧均,所求到底是什么? 李燕归真的不知道。 但凡她在滨州城门口喊一声救命,李燕归就绝无可能带她离开。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并不心系周尧均。 难道芸娘依然爱着自己,心悦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李燕归欣喜不已。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在船上,芸娘故意找借口支开他时,李燕归难得的迷茫了。 她既不要周尧均,也不要他,那她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芸娘冷笑一声重复着舌尖的这几个字。她盈盈美目满是热泪,“我要自由,我要尊重,我要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你要做正妻之位?” 李燕归吻掉她将落未落的泪水。 “不,我要的只是远离你们。” 远离这些一味强取豪夺,永远只会我行我素的贵公子。 原来如此。 李燕归终于弄明白了芸娘真正的想法。他探手抚上芸娘后腰,“疼的厉害吗?” 芸娘倒抽一口冷气,低低“嗯”了一声。 “孩子还小,你别再折腾了。”风流公子无奈叹息一声,“你不愿为妾,无非是怕将来孩子受人摆布。这事儿简单,我娶你便是。” 婚姻大事绝非儿戏。 尤其他还是亲王府的世子,是太后的亲孙子,皇上的亲侄子。 如此天潢贵胄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娶自己? 芸娘只觉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呆愣片刻才道,“你说什么?” “我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光迎娶你,不知芸娘是否愿意嫁我?”他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桃花眼温柔多情,熠熠生辉注视着面前女子。 “我…我…” 芸娘被他突如其来的求亲打了个措手不及,嗫嚅半晌才垂下眼睫,“世子莫同我玩笑了,我哪里配得上世子?” “我说配得上就上配得上。”李燕归手法轻柔的替她揉捏疼痛不已的后腰,“别的不需要你操心,你只用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当然愿意。 可是,被世事磋磨了这么久,芸娘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她不能用自己破损不堪的心去回馈李燕归炙热如火的深情。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3节 第137章 勇敢一次 “对不起,我不愿意。”芸娘泪盈于睫,脸色发白。 “你在害怕什么呢,芸娘?”李燕归挑起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为何你的第一反应永远是逃避,你到底曾遭遇了什么?” 她无法把上一世的阴霾宣之于口,只不停摇头,“李燕归,我真的配不上你,你放了我吧。”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少年微微侧头含住她红唇,“但我可以保证,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他得话掷地有声,让芸娘心神一震。 那双水润多情的眸子不可置信的颤了颤,而后迅速阖上。 他的手好似带着神奇的魔力,被他抚过的地方都瞬间变得温暖。 吕芳菲和周尧均大婚时的场面仍历历在目,芸娘无法自拔的畅想了片刻她大婚时的场景,而后暗暗唾弃自己的胆大包天。 她实在不应该痴心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李燕归太年轻,他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会遭受多大的阻碍。 一个早已嫁为人妇,又为他人诞下孩子的女人。 甚至连为他妾室的资格也没有,又怎么可能成为他的正妻?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李燕归嘴角噙笑,不轻不重的叩了两下她的头,“人生短短几十载,何必畏首畏尾,应及时行乐才对。” “难道你不想试试做世子夫人的滋味吗?” 他眉峰微挑,一脸肆无忌惮,好似天大的事情摆在面前都不能让他面露愁容。 芸娘原本沉重难言的心情被他轻松自如的姿态感染,不由得暗地里松了口气。 是啊,何妨一试! “谢谢你,李燕归。”她望着少年那张气宇轩昂朝气蓬勃的脸,不禁心生摇曳,“我愿意。” “这还差不多,走吧,我的世子夫人。”他像上次一样,把孩子背在身后,然后打横抱起受伤的芸娘。 万幸南下的这艘船一直没有启程,二人下船后重新返回去往幽州的大船。 “立即开船。” 上船后,李燕归冷声命令。 船家不敢怠慢,忙不迭指挥拔锚启程。 “我送你回屋。” “好,”芸娘点头。 恰在此时,一阵杂乱无序的马蹄声气势汹汹而来。 芸娘立时紧张的攥紧身旁少年的衣襟。 “别怕,船已经启程了,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是吗? 芸娘抬眸望去,果然注意到船只正在缓缓驶离码头。 码头上,人群中央。 为首的周尧均紫衣金冠目下无尘,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定定望着缩在李燕归怀里的女人。 “我想回房间。”她难以自制的微微发抖。 “别怕,芸娘。” 李燕归无视岸上周尧均铁青的脸,俯身吻了吻她唇角,“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周尧均握紧手上缰绳,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大夫把过脉后称芸娘并无大碍,之所以腰痛,可能只是扭伤了,只需好好养个五六日就能恢复正常。 听到诊断结果的芸娘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由于未带婢女,芸娘又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为妍儿换尿布的事情便落在了李燕归头上。 这实在是项足以令人崩溃的任务。 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没想到看起来香软可爱的小婴儿拉的屎会那么臭。 他忍着恶心为小婴儿洗干净屁股就迫不及待打开窗户通风。 芸娘看的直发笑,“真是辛苦你了。待我伤好,就不必再劳烦你。” “那是什么话,”李燕归打开窗户狠狠呼吸了数口新鲜空气才觉得终于捡回半条命。“妍儿也是我女儿,为她换个尿布不算什么。” “你,你不介意吗?”芸娘猜不透李燕归的想法,“你不介意这是旁人的孩子吗?” 若是外人的孩子,李燕归还真不一定能心胸宽广的捏住鼻子认下。 但换成周尧均,这事儿就另说了。 姓周的这厮拐走芸娘又设了个假死局。让他痛不欲生半年之久,现在想起来,还气的他后槽牙疼。 呵,周尧均,以后你的女儿会唤我为爹爹,等着活活呕死吧你。 想到日后周尧均那张吃了屎的难堪表情,李燕归心情大好的“吧唧”亲芸娘一口,“我早已将妍儿当做我的亲生女儿,以后这种问题不必再问。” “嗯。”芸娘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充满希冀的闪了闪,双臂抱住少年腰身,“我记得了。” 八日后,船只在幽州码头靠岸。早有三十余护卫候在码头等候,李燕归牵起芸娘的手下船,“还有几日就是除夕夜,你先随我回府居住,过了年我们就成亲。” 相比于李燕归可能会遭受的来自世俗礼教的种种压力,无父无母的芸娘几乎什么都不需要付出。 和安国公府复杂的姻亲关系比起来,瑞亲王府简直可以说是人口凋零。 如果真的能嫁给李燕归,以后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至少李燕归没有一个对妍儿虎视眈眈的贵妃姐姐。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长街之上人群涌动,商贾云集,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没想到再次回到幽州,会是这种情形。 芸娘近乡情怯,不安的抠着手指,“府中不少人都见过我,我…我该怎么自圆其说?”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李燕归接过她怀里的婴孩,“府中无人敢当面质问你。” “万一王爷问起怎么办?” “我爹?”李燕归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低落几分,“他从来不关心我的事,他不会理会此事的。” 自己独子的亲事也不关心?芸娘无法想象。 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父子关系? 多思无益,李燕归明显对此不愿多谈。芸娘也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回王府。 连日坐船芸娘并无不适,反倒是折腾坏了襁褓里的婴儿。 往日异常乖顺的妍儿,自从上了船就变得易哭易闹,把芸娘折腾的苦不堪言。 再次回到瑞亲王府,原本惴惴不安怕被旧仆发现自己死而复生的芸娘,却惊愕察觉到院里伺候的下人居然全是生面孔。 第138章 敲定婚事 “你好好休息,我要去见父王一面。” 芸娘面色纠结,“要不,成亲之事还是就此作罢,瑞亲王绝不会同意婚事的。” “瞧瞧这阵子把你愁的,脸都小了一圈。”李燕归挑眉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这是我的事,我自会解决,你和妍儿等我回来。” 襁褓中的孩子好似也感知到自己回到了脚踏实地的陆地上,安心熟睡了。 她无可奈何点头,“好,我等你。” 房中伺候的丫头婢女都是生面孔,芸娘挥退她们后就抱着女儿睡了过去。 瑞亲王府书房内。 李燕归跪的笔直,“我有一钟情女子,想和她结为连理,请父王成全。” 年近四旬的瑞亲王龙精虎猛并无丝毫老态,他对地上直挺挺跪着的儿子视而不见,专心致志擦拭手中红缨枪。 “你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瑞亲王从头至尾没有把视线分给儿子半分,“是哪家的姑娘?” “是我的外室,她已为我诞下一女,我想娶她为正妻,还请父王成全。” “外室?”瑞亲王擦拭红缨枪的手一顿,那双鹰目直直射向面前跪地不起的儿子,“你在同我开玩笑?” “我所言千真万确,绝非儿戏,请父王恩准。” “一个外室女,居然妄想做亲王府的世子妃?”瑞亲王冷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 “立刻滚的远远的,少到我面前碍眼。” 李燕归不为所动,依旧跪的笔直,“若父亲不同意,我会亲自进宫求圣上赐婚。” “蠢物!”红缨枪猝不及防袭来,闪着银光的刀锋险险掠过李燕归喉头。 少年身法极快,迅速向后俯身躲过,而后足尖点地,一个闪越退至三米开外。 “堂堂亲王府世子居然要娶一个外室,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竟然还口出狂言,要到圣上面前丢人现眼!!真是不知所谓!” 红缨枪再次如影随形袭来,枪枪直刺要害,全无留手。李燕归走转腾挪间闪避躲藏,仿佛已做了无数遍般轻车熟路。 “我娘当年也不过是江南富商之女,和父王的身份也不堪匹配。为何爹能娶娘进门,我却不能?” “还敢拿你娘当借口!”红缨枪陡然间气势凌人,如灵蛇出动矫健迅猛,舞动间风声呼啸让人心下胆寒。 “为何不能?” 李燕归停止一味逃避,改守为攻。赤手空拳,以手做刃,硬生生扛下红缨枪的攻势。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4节 瑞亲王眼皮一跳,收回戏谑之心,不敢轻敌。 两人有来有往的缠斗三刻钟,最终以瑞亲王力竭,李燕归空手夺下红缨枪而结束。 父子对战多年,这是李燕归第一次主动攻击。 真是老了… 瑞亲王感受着体内急促跳动的心脏,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真是老了…” 少年横枪肃立,斗志昂扬,所向披靡。 瑞亲王苦笑两声,“把枪给我。” 李燕归扬手将枪掷了过去。 瑞亲王稳稳接住,“燕归,还记得你娘吗?” 这个问题让李燕归征愣在当场。 娘死的时候,他才两岁。如今他十八,哪里还记得娘的样子? “应该是不记得了,”瑞亲王深深叹息一声。 随着他的这声叹息,原本精神抖擞身量高大的男人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跪下!” 瑞亲王陡然厉声命令。 李燕归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他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父王为何突然间翻脸,身体已经自发跪了下去。 “今日,我要告诉你一件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燕归,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仔仔细细听着,牢牢刻入骨髓,此生绝不能忘!” 李燕归心底猛然升出一股莫名的惧意,他屏住呼吸,艰难的抬头。 芸娘睡醒后第一时间查看身侧的女儿,小家伙仍在熟睡。 她含着笑意起身,正欲张口唤婢女梳妆簪发。 只听“砰”一声,房门被人强硬的一脚踹开。 李燕归神情恍惚,跌跌撞撞扶着门框进门。 “怎么了这是?”芸娘顾不得穿鞋,忙不迭下床搀住摇摇欲坠的男人。 李燕归仿佛三魂被人抽掉了七魄,整个人踉踉跄跄魂游天外。 “李燕归?你到底怎么了?”芸娘小心翼翼替他抚背。 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芸娘…”双目无神的男人喃喃自语些什么。 她凑近细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你别吓我,芸娘扶他到软榻坐下,“你等着,我这就传大夫过来。” 谁知她刚转身,就被人拦腰抱住腰肢阻断了去路。 “别走,芸娘…”少年迫切的拥她入怀,带着热气的吻落在她颈后,“别走…” “我不走,”芸娘看不到背后少年的模样,伸手向后探去。 孰料她却摸到一手湿润,显然是泪水。 “你哭了?”芸娘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王爷责罚了?让我看看你……” 她话音未落,李燕归已…… 芸娘再也无力关心其他,只能软着嗓音不让呻吟溢出去。 直到屋内响起婴儿哭嚎,沉沦欲海的两人才逐渐清醒。 女子衣襟半敞,露出大片雪白透亮的肌肤,她红着脸胡乱拉上衣裙,焦急的抱起女儿喂奶。 李燕归一改刚刚的颓丧低落,随手扯了扯凌乱的衣衫,大跨步来到床前,声音出奇的冷静,“父王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真的???!” 芸娘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堂堂亲王府世子,婚事怎么可能如此儿戏随意? “真的,”李燕归把视线落在那圆润绵软处,“正月二十大婚。” 那婚期岂不是近在眼前? “为何如此仓促?”芸娘不解,怎么比当初周尧均娶妻时还匆忙。 二十多天的时间,哪里够准备婚事,只怕连嫁衣也绣不完。 “婚事皆有由太常府操办,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用安安心心当新娘子便可。” 这么简单,她什么都不用做? 芸娘心中空落落的,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眼睛颤了颤,“我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哄我的?” “我哄你做什么?”李燕归单手托住她白嫩下颌,迫她抬头,俯身吻上她细长脖颈。 第139章 不同寻常 瑞亲王府外围满了禁卫军,芸娘所居的清远阁另有护院一天十二时辰昼夜不停的巡逻。 这般架势,怕是连个来历不明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说来奇怪,分别数月,再次重逢。 她与李燕归之间神奇的没有陌生疏离感,两人相处和谐自然,好似未曾分别过。 孩子还小,芸娘担心奶娘伺候不周,于是事事亲力亲为。 她把全副心神放在妍儿身上,自然没有过多精力操心婚事。 幸而李燕归自己也忙的不可开交,每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方回府。 芸娘每夜都会被他折腾醒。 他的动作总是粗鲁又急切,和以往大不相同。好似身上背负了什么难以释怀的事情,让他急于找一个发泄口。 而芸娘就是这个发泄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从定了婚期后就日渐沉默内敛的李燕归,只好紧紧抱住他,和他脸儿贴着脸儿,“夫君,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激烈的动静听的人耳红心跳。 芸娘说的是心里话,李燕归为了娶她,定然承受了外界难以言喻的压力。她不是狼心狗肺之辈,有人如此深情专一的待她,她又怎能视而不见不受感动? 王府人口简单,除夕夜时,两人坐在院中看烟火。 噼里啪啦的震天爆竹声中,隐约有刀剑相撞声传来,芸娘闭口不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今夜是除夕夜,你不用陪王爷团聚吗?”两人依偎在一起,共享同一件大氅,能轻易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不用。我自小便是一个人守岁的。”李燕归淡淡抬眸瞥了眼夜空中即将消散的烟火,面沉如水,声音清越入耳。 “以后我陪夫君一起守岁。”芸娘微微直起腰,吻了吻俏郎君那近在咫尺的侧脸一下。 “好。” 李燕归大掌抚上她脸颊,男人带着温热气息的紧迫感扑面而来。他俯身含住芸娘红唇,轻柔舔舐,与之唇舌纠缠嬉戏。 她被夜色蛊惑,低低喘息,如玉双臂攀上男人脖颈,主动送上香舌。 以前,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于是只能一日日随波逐流得过且过。 可是,现在,她无比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是有尊严的活着,她要的是妍儿也有尊严的活着。 芸娘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奢求李燕归和周尧均的正妻之位。 所以即使他们对她强取豪夺,迫使她留在身边。她想的也只是逃跑,悬殊的身份让她不敢对他们提要求。 因为她知道她不配。 可是,心底的那丝不甘却始终折磨着芸娘。 她不愿意把身家性命都交予旁人,更不愿意把孩子也交予旁人。 既然无力反抗,她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要么逃,要么死。 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她绝不会主动寻死。 所以她逃离了一次又一次。即使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她也不愿放弃,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继续逃。 可是,李燕归看出了她的心结,他掷地有声的允诺会娶她为妻。 他已做到了这般地步,她向前迈一步又怎样? 两人在夜色中拥吻。 府中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所以男女难舍难分的姿态分外清晰。 翌日,芸娘醒来发现身侧床铺已然冰凉一片,可见那位置的主人早已离去。 原本肆意张扬的李燕归,在冀州时还喜形于色情绪外露,俨然一副少年之态。 自从回府见过瑞亲王后,他就变得异常沉默,不苟言笑。甚至芸娘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孤独绝望和无助。 随着婚期临近,她心底的不安和惊惧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扩大。 芸娘胆战心惊的数着日子,明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府中下人虽忙的不可开交却个个脸带笑意。 除夕夜,世子出手阔绰每人赏了一个月的月银,明日是元宵节定然还有赏钱。过了元宵节紧接着就是世子大婚,届时赏钱定然也是少不了的。 短短一个正月,下人们能拿到三份重重的赏钱,可不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绣房日夜不停的赶工,总算在十五这日把嫁衣做出来了。芸娘哄睡女儿后在婢女服侍下亲自试穿。 嫁衣火红似火红的炫目,镶嵌了一百零八颗南海明珠的凤冠雍容华贵,沉重异常。芸娘凤冠霞帔,回眸望向梳妆镜,镜中女子素面朝天却不显清淡,乌发如墨更衬得小脸白净可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5节 烛火映照下喜服熠熠生辉流光溢彩,芸娘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布料里掺了一层层的金丝。金丝双层广袖边缘绣着鸳鸯石榴图案,意欲喻多子多福夫妻情深。裙摆绣着百子百福花样,最引人瞩目的是裙身那对凤凰朝阳,做工栩栩如生如若亲见,甚至连羽翼都分毫毕现。 李燕归踏着夜色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新嫁娘。 他迈出去的左脚愣在当场,久久没有收回。 婢女识趣的躬身退下。 芸娘莞尔一笑,莲步轻启,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毯上,犹如一朵绽放的华丽牡丹。 “好看吗?” 她笑着问呆若木鸡的少年。 “好看。”李燕归不假思索肯定道。 芸娘浅笑拉他进门,“傻站着干什么,忙了一日定然累极,我陪你沐浴。” 少年手中长剑“哐啷”掉落在地,任芸娘牵制着一步步上前。 李燕归身材修长,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充满力量的同时又不显得过分夸张。芸娘卷起宽大的嫁衣袖口替他擦拭身体,肌肤相亲时,两人都不自觉绷紧了神经。 眼前少年身体的每一寸线条仿佛都经过精心雕琢,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啊。” 正在专心致志替他擦背的芸娘冷不防被人拖到水池里。 “我的嫁衣!” 她情急之下欲逃出水池,却。。。 火红裙摆晃晃悠悠飘荡在水面上,带起水波阵阵,泛起层层涟漪。 “我的嫁衣…” 芸娘头昏脑胀之际,口中仍喃喃念叨着自己泡水的嫁衣。 “乖,别那么紧张…” 第140章 异变陡生 “你愿意陪我同生共死吗?”水已然凉了,可是他却执拗抱着芸娘不肯放手。 李燕归的轻微动作,让早已手脚发软的芸娘不可抑制的轻颤。 情与欲的结合,最使人沉沦。 亦最容易让人生出许多妄念。 “我不愿死,”芸娘颤抖着抱紧他,“也不愿让你死。” “我们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不好吗?” 她的妍儿还那样小,她怎么可以抛下妍儿寻死? “好,我们都不死。” 李燕归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他微微一笑令人动容,“我们都不死。” 因两人这通胡闹,芸娘毫不意外的发热了,反倒是出人又出力的李燕归精神抖擞一切如常。 “今晚圣上在宫中设宴与宗室一同欢聚佳节。我本欲带你同去,没想到你这病来的倒不是时候。”沉静如水的少年探了探她额头温度,“罢了,我今晚独自前去赴宴即可。你在家中安心养病,知道吗?” 床上女子萎靡不振,满面疲容,缓缓点头,“还有几日就要大婚,我会尽快养好身子。” “你好好歇着,不必想太多。”李燕归低头吻了吻她眉心,“等我回来。” “若我………”他刚刚起了个话头就猛然止住,而后勾唇淡淡一笑,“届时你带着妍儿自行安置即可。” 芸娘烧的大脑昏沉,听不清他话语,胡乱点了点头。 少年一身戎装,英姿勃发,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藏着未知的风暴。 他重重握了下床上女子的手,而后果决刚毅的转身离去。 服了药也不见好,芸娘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一整日。 及至月黑风高,圆月高悬。 她才仿佛有了丝力气,芸娘强撑着坐起身,哑着嗓子唤道,“来人。” 可是她唤了几声,房门依然紧闭,没有打开的迹象。 “来人。” 屋里静悄悄的,连丝声响都无。 芸娘混混沌沌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她居然一整日都没有看到妍儿。 明明睡前,妍儿就躺在她身边!! 妍儿和她形影不离,没有她的命令,谁敢带走妍儿!! 一股大事不妙的念头陡然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原本虚弱不堪头脑昏沉的芸娘瞬间神思清明,她当机立断从床上坐起,翻找遍了整张床也没看到女儿的身影。 “妍儿!” 她喘着微弱气息忙不迭下床,急切的打开房门,“伺候的人呢,我的妍……”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僵在当场,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栗发抖。 平日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上,此刻躺满了尸体。有嘴甜面嫩的婢女,有伶俐讨巧的小厮,有眼熟的健壮护院……… 此刻他们都双目圆睁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暗红色的血液淌了一地,空气中充斥着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味儿。 甚至有颗圆滚滚的头颅瞪着双眼滚落在门口。 满地死尸没有让芸娘退却,她拧了把大腿,让自己僵硬的身体重新活过来。而后一脚踢开门口挡路的人头,毅然决然踏出房门,在月色和廊下红灯笼的映照下一个个翻找尚有气息的活口。 妍儿…妍儿… 她的孩子! 她的妍儿到底去了哪里? 可惜,她翻找遍了院中死尸,却没找到一个活口。 除了被抄家,谁敢大肆屠杀瑞亲王府? 李燕归今日不是去宫中赴宴了吗? 为何瑞亲王府好端端的会遭此横祸! 芸娘不懂权力倾轧朝堂博弈,她也没有心思细想今夜的不寻常和诡异之处。确认院内死尸无一存活后,她跌跌撞撞奔向瑞亲王住处。 李燕归堂堂世子,他的清远阁居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屠戮殆尽。若说府内还有一个安稳之地,只能是瑞亲王住处。 她一整日水米未进,只喝了两碗药汁。心神巨震下不仅没有手脚发虚,反而血液中沸腾着莫名的力量,芸娘一鼓作气跑到了瑞亲王院子才扶墙喘息。 一路行来,遍地都是死尸。 芸娘生怕哪个人没死透,趁她不注意抱住她腿脚,故此吓得一路不敢有片刻喘息停留。 她偷偷探头探脑往瑞亲王院子里瞧了瞧,里面丫鬟仆役的尸体堆积如山,比之别处都更惨绝人寰,仿佛血煞地狱再现人间。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发虚,一时没有力气抬脚。 踌躇再三,找到女儿的心战胜了恐惧。芸娘心跳加速,沿着廊下轻手轻脚前往主屋。 待走的近了,微弱的婴儿呓语飘入耳中。是妍儿!肯定是妍儿! 芸娘霎时热泪盈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激动之下加快脚步直接推门而入。 随着房门开启,房间内的一切都清晰无比映入眼帘。 上百名黑衣人肃然静默守在瑞亲王身后,目视前方,不言不语。若非他们直挺挺站着,个个手握长剑,芸娘还以为他们都是魂魄假人。 屏风后,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成熟稳重气息的瑞亲王正漫不经心的哄着襁褓中的婴儿。 芸娘看的心神一紧,顾不得其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年近四旬却风采依旧的男人面前,“请王爷把孩子还给我。” 这是她第一次见李燕归的父亲,瑞亲王。 瑞亲王年近四旬却风姿卓然,气度不凡,更显从容不迫淡定优雅,不愧是天潢贵胄皇族中人。 “还算有几分胆识。”一袭黑衣的瑞亲王不置可否的勾唇轻笑,双手递过孩子。 芸娘迫不及待接过妍儿,只见襁褓里的孩子正吐着舌头啃手指,完全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今夜幽州动乱,你带着孩子留在府里,不可擅自离开。” 芸娘听的眼皮子直跳,动乱? 哪里来的动乱? 幽州可是大梁朝的国都,又岂会轻易动乱? 难不成有乱臣贼子谋反? 可是即便有乱臣贼子谋反,皇城禁卫军和幽州守军足有五万人,足以抵挡月余等待各地州府驰援。 为何昨日还国泰民安,今日就突生动乱,李燕归手握禁军又岂会…… 啊!! 芸娘们猛的堵住险些叫出声的惊呼,她浑身冷冰,无力的瘫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瑟瑟发抖的抱紧女儿,不敢再深想下去。 瑞亲王将她动作神情尽收眼底,抬眸望了眼时辰,悠然起身淡淡吩咐道,“天一至天十留下,其余人随我走。”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声,最终只能闭上嘴巴。 百余人的队伍行走间无一丝响动,屋内只余芸娘惊恐万分的喘息声。 直到瑞亲王率众黑衣人消失在夜色里,她才如濒死的鱼大汗淋漓,浑身冰冷。 造反? 李燕归?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6节 第141章 动乱 芸娘拼命在脑海中回想上一世的记忆。 可她上一世只是个每日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哪里接触过皇室,又哪里知道皇家秘辛?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上一世,直到她死前,大梁朝也没有改朝换代。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李燕归的谋反必定会败? 她越想越心惊,右手死死扣住椅子,连指甲因用力过猛断了也没察觉。 一旦李燕归失败被抓,牵连到她,岂非妍儿也逃脱不掉被清算的命运? 想及此,芸娘险些夺门而逃。 可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不对,妍儿是周尧均的女儿,就算李燕归失手被擒,周尧均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她不动声色瞥了眼屋内仿佛隐身的十个暗卫,他们有种神奇的魔力,即使直挺挺站在屋里,也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幽州大乱,即使她带着孩子逃出王府,也难保有活路。权衡利弊之下,只有留在府中才是最稳妥的。 分析清楚利害关系后,芸娘干脆安之若素静下心重新审视眼下局势。 若她猜的没错,府中下人应该都死于身后这批黑衣人之手。瑞亲王为避人耳目洗清嫌疑宁愿血洗王府,足以证明他并无称帝之心。 最大的可能就是瑞亲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圣上共有五子,周贵妃一人就生了三个皇子。周家世代簪缨,周贵妃娘家势大,瑞亲王绝不可能选择周贵妃生的的皇子做傀儡。 甚至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芸娘惊恐的掩口惊呼,若真如她想的那般,李燕归和周尧均此后只能不死不休,反目成仇。 王府静的吓人,似乎天地间除了她和女儿,其余人都消散不见了。 红色的喜烛燃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油尽灯枯。 妍儿睡醒就吃,吃饱倒头就睡,异常乖顺。 芸娘受够了自己无边无际的想象和恐惧,豁然起身命令道,“天一,出去打探下消息。” 离她最近的黑衣人黑布罩面,只露出深邃的眼睛,闻言躬身抱拳,“属下遵命。” 天一身法敏捷,几个起跃就消失在围墙外。 她重新落座,逼着自己用点心裹腹,无奈实在吃不下去,只能作罢。 外出打听消息的天一很快回府复命,“回禀主子,外面有传言说圣上元宵宴中毒不浅,太医院正在全力救治。城中守军一切如常,并无异动。” 难道昨晚并没有亮刀剑?只是下毒? 芸娘心下惊疑不定,抱紧女儿咽了口唾沫。 正月十六这日,城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人都沉浸在元宵节的快乐中欢欣鼓舞。 异变发生在晚上子时一刻。 热闹了两日的百姓看完花灯后都早早进入梦乡,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凄厉骇人的尖叫,一嗓子嚎醒了半个幽州城的人。 怀中女婴似乎也有所感,抖了下身子就欲睁眼。好在芸娘眼明手快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婴再次沉沉睡去。 她抱紧女儿打开房门,只见城东方向燃起冲天火光,映衬的黑夜仿佛一只躲在暗处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欲把整个幽州吞入腹中。 “请主子入内,”天一横刀挡在她面前,“今夜务必不能露面。” 芸娘听的头皮发麻,立刻退回屋内。 与此同时,其余黑衣人都随着天一抽刀守在院内。 终于要开始了吗? 她顾不得此处是瑞亲王房间,抱着女儿缩在床上,紧张到险些停止呼吸。 片刻后,震耳欲聋的厮杀怒吼声打破幽州城的平静。 这就像某种信号,瞬间点燃了幽州城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涌。 有越来越多的兵器相撞声传来,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 直到鼻尖嗅到浓浓的烟味儿,芸娘才“噌”一下跳起来,扒在窗户上向外偷窥。 府内西南角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势凶猛浩大。 西南角是下人房隶属前院。瑞亲王所居院子和前院隔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碧色小湖。一座小桥连接前院后院。 一旦火势太大,只须毁了小桥,便可将火势阻隔在外。 对此芸娘心知肚明,所以并不担心。 这场令人心惊肉跳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光破晓,才有传令官敲锣打鼓高声喝道,“妖妃周氏勾结外戚毒害圣上,妄图颠覆朝纲,乱我大梁。现已被圣上下令杖杀,昨日之祸端皆由乱臣贼子而起,陛下仁慈,开恩福泽,若有家中房屋受损,家人死于祸乱者,可前去府衙登记,日后朝廷皆有抚恤。” 百姓心惊胆战熬了一整夜,如今终于明白事情原委,个个打开家门一股脑直奔县衙。乖乖,皇帝老儿赏下的的抚恤金,定然是大手笔,可不能落于人后,被别人占了便宜。 传令官纵马驰骋在幽州城的主街道,一遍遍宣读着圣上旨意,听到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跃跃欲试。 想来宫中已经大局已定。 瑞亲王府至今没有被官兵抄家,足以证明李燕归事成了! 芸娘揪了整整两日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她打开房门,无视一地死人,“为我备膳。” 可能暗卫从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的命令,十个暗卫居然都傻站着没动。 芸娘饿了两日,连奶水都少了许多,既然情况已尘埃落定,那她也该吃吃该喝喝,不能委屈妍儿。 府中灶房的人只怕也死完了,芸娘解释道,“不必你们亲做,去街上随便买些胡饼馄饨回来即可。” 还好还好。天一不易察觉的松口气,“属下遵命。” 总算吃了口热乎的,芸娘吃饱后觉得身子舒适温暖许多。她刚喂完女儿,只听得一阵有序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她推开房门,只见一列五十余人的禁卫军整装待发立于院内,为首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下官禁卫军步军统领王若松参见夫人,我等奉命请夫人入宫与世子相聚,请夫人上马。” 芸娘没来由的哆嗦一下,折返回去抱紧女儿才再次现身于人前道,“有劳王大人,多谢。” 第142章 幕后黑手 远远望去,巍峨堂皇的宫殿矗立在天地间,无端生出一种压迫感。 马车缓缓行驶进入皇宫。 芸娘两世为人,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坐着马车堂而皇之踏入这所世间最神圣最令人向往的殿宇。 朱墙黄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穿过重重朱门,马车在福阳宫停下。 凌月身穿宫装率着宫女笑意盈盈上前搀扶她下车,“世子妃一路劳累,快随我入内休息。” 芸娘望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阵才道,“可是王爷书房里伺候的凌月姐姐?” “奴一介婢子,万万不敢当世子妃的姐姐称呼,”凌月等人簇拥着她进入宫殿,“奴伺候世子妃用膳。”说着极其自然的从芸娘手中接过孩子。 乍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所,有过一面之缘的凌月让她不自禁生出几分亲近,“世子如今在何处?” “皇上病重,世子正陪着太后王爷守在长定殿。” “原来如此。”芸娘浅笑,并没有再追问。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她不敢乱闯,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这一住就住了整整六日。 李燕归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第七日深夜,一直浅睡的芸娘敏锐的听到殿内有收剑入鞘的声音。 她猛的睁开眼睛,只见黑漆漆的殿宇内,一个清瘦有力的人影缓缓向床铺靠近。 她倒抽一口冷气,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剪子护在身前。 “别怕,是我。” 李燕归矜贵冷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芸娘手中剪子随之落地,她顾不得其他,赤着脚飞扑进男人怀里,语带哽咽,“你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 “不怕。”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芸娘头顶,“不怕,我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吗?”芸娘抽噎着从他怀里起身,在他肩上腰腹上摸索一阵,果然并无包扎痕迹,这才放心,“我真不知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去的,幸好你平安无事。” “对不起,我错过了我们的婚期。”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他身上带着干净清爽的凉风味道,让人为之迷醉。 “没关系,”芸娘轻轻摇头。 她早已想明白,所谓大婚不过是瑞亲王府迷惑众人的幌子而已。 也许李燕归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当初的诺言和深情,也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她和妍儿如今仰人鼻息,她不能生气,也不能翻脸无情。唯有扮演好善解人意的形象,才不会冷了李燕归的心。逞口舌之快除了惹人厌憎外不会有任何用处。 “这段日子正值多事之秋,委屈你暂且无名无分跟着我,等忙完这阵我一定会尽快与你完婚。” “嗯。”她乖乖点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当初李燕归一时冲动,应承要娶她为妻的心是真的。现在局势动荡不安,城中人心惶惶,不适合大婚也是真的。 而芸娘的失望也是实打实的。 周尧均也曾说过要娶她为妻,不过需要先委屈她做几年妾室,等他羽翼渐丰就可光明正大不受任何人的阻拦。 可惜两人连一年的缘分都没有,她颠沛流离又辗转回到了李燕归身边。 李燕归也言之凿凿要娶她为妻,还昭告天下,甚至嫁衣她也亲自试过了。可是到头来,她所期盼的大婚不过是一场戏,戏台上有任何人,唯独没有她。 她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个,因为她没有和他们平等相处的资格。 “听说周贵妃连同外戚下毒谋害皇上,不知如今宫中可安稳了?圣上龙体康健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7节 她依偎在李燕归怀里,仰着脸望他。 “圣上龙体欠安,周贵妃已被杖杀。”他似乎不愿多谈,疲惫不已的低低叹息一声,“芸娘,我有些累,陪我安歇吧。” 此情此景,他话语间的破碎和低落让人一览无遗,那股呼之欲出的无助和歉疚让芸娘也感同身受。女子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好,我陪着你。” 两人紧紧相拥,交颈而眠。 李燕归躺下的一瞬间,就立刻睡着了。 夜幕沉沉,殿内没有燃灯,但就算目之所及,皆是黑乎乎一片,芸娘也能想象到他眼底的血丝和满脸的疲惫。 她摸索到身畔之人的唇,轻轻吻了片刻才伏在他怀中睡下。 直到怀中女子呼吸平缓,李燕归才慢慢睁开眼睛,脑海中众人七窍流血的可怖模样让他难以入眠。 只要他一闭眼,就能看到周贵妃和几个小皇子死前不可置信的脸以及满地死尸的皇宫。 有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李燕归默然无语任它肆意流淌。 自此之后,他就是大梁朝的乱臣贼子,窃国之臣。史书上会如何书写他呢? 无君无父,心怀不轨的小人? 他是皇室宗亲,是圣上的亲侄子,是太后的亲孙子。 圣上对他信任有加宠眷非常,放心将幽州守军和皇城禁卫军尽皆交到他手里,可他是怎么回报皇伯父的? 他杀了周尧均的亲姐姐和亲外甥,日后他还有何颜面再见昔日故友? 枕边人的低泣吵醒了芸娘,她循着夜色望去,只见床外侧的李燕归正以手掩面低低哀泣。 “怎么哭了?”自从生了孩子后,芸娘身上就带了丝母爱。她素手抚上李燕归湿漉漉的脸颊,“莫哭,有什么委屈之事和我说说。” “芸娘,”十八岁的少年郎带着哭腔把头埋在她胸前,“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虽然两岁丧母,亲爹疏远。可李燕归自幼备受太后喜爱,庆元帝对他也颇为疼宠,偌大的瑞亲王府,他是说一不二的世子爷。 满幽州城掰着手指头细数,身份尊贵无匹的公子哥儿,他李燕归是独一份。 他生性风流多情嬉笑怒骂没个正形。就这么没心没肺的混了十八年。 直到那日为了婚事求见父王,他才得知,他这十八年的安稳人生是用娘亲的性命换来的。 是用父王深居简出,酗酒度日的人生换来的。 而那慈爱面善的太后祖母,宅心仁厚的皇伯父,则是让他无父母庇护的真正幕后黑手。 第143章 小可怜哭唧唧 他后悔了,他不该在父亲语重心长的胁迫下参与这场宫廷绞杀。 他是个胆小鬼。 他本应像当年逃离幽州,躲在漳州浑浑噩噩度日一样,随便选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他却一时热血上涌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芸娘,我好后悔…”他把头埋在女子绵软双乳间闷头哭泣,“日后我什么都没了…” 杀了周贵妃和三位皇子,下毒毒害当今圣上,若日后圣上无子嗣送终,说不得同是皇室血脉的李燕归就是下一任皇帝。 如此贵不可言的身份地位,又怎会什么都没有… 芸娘耐心抚慰他,“没关系,你还有我,我永远也不会主动离开你。” “我永远也不会主动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柔软的触感让李燕归千疮百孔的心奇迹般安定下来,他解开芸娘衣衫,双手覆上去,“我知道。” 入手滑腻绵软,他俯身。。 女子低低惊呼一声,上下夹击下,她很快举手投降。 “当年,我被父王一番痛斥后自觉失了颜面,于是跑去江南母族。我娘也姓李,在江南住的久了,旁人便以为我是江南李氏家族子弟。” 怪不得重生后的徐进才刚开始也以为李燕归只是普通富家子弟。想来上一世他一直留在了漳州,故此在幽州为官的徐进才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我一直以为娘亲早逝,父王生来性子冷漠故此才对我不理不睬。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他埋首在芸娘颈间,温热的泪水顺着芸娘颈间肌肤一直流到胸前。 “日后,我就是人人唾骂的奸臣贼子…芸娘,你会不会和别人一起骂我?” “不会,”芸娘断然否认,她纤纤十指插入男人发丝间揉捏按摩,“我知道你秉性,你是个重义气又正直的好儿郎。” “真的吗?”李燕归抬起泪流满面的脸与她四目相对,“你真的觉得我是忠君爱国的好儿郎?” “对。”芸娘爱怜的抚上他脸颊。 没想到李燕归内心是个缺爱又缺乏认同的人。 他活像个小哭包,一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芸娘手忙脚乱安慰了他一整晚,他才慢慢不再流泪。 “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们便离开这里返回漳州,日后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举案齐眉,你说好不好?”天光微亮,他眼圈红红,话语中带了淡淡的鼻音。 届时只怕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芸娘含笑颔首,“好,无论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谢谢你,芸娘。”他睫毛湿润,把芸娘白嫩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我就知道,我对卿卿之心恰如卿卿对我之心。” 皆是虚情假意吗?芸娘不合时宜的想。 在床上时,李燕归哭哭啼啼脆弱万分,一旦下床,他又变成了那个面容冷肃,锋芒毕露的卫尉大人。 长定殿。 宫女们扶着颤颤巍巍的太后来到龙床前,床上的庆元帝双目紧闭,脸色灰败,一副了无生机之象。 “我的儿…”太后老泪纵横,心痛难言。 “太医院那边怎么说,还没有个章程吗?”太后气的狠狠杵了杵鸠仗,“皇家养着他们还有何用,皇上都躺了这么久还没弄清楚个子丑寅卯,到底是他们不尽心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满室寂静,无人敢言。 毕竟敢说话的几日前就死掉了。 “我老了,不中用了,也没人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太后呵呵冷笑两声,“传钟院判。” 宫女领命而去。 不多时,太医院钟院判匆匆赶来。 入目就是太后娘娘横眉冷对的铁青脸色,钟院判硬着头皮请安后却迟迟听不到命他起身的话,于是只能一直跪在地上。 身后跟着的两名御医也直挺挺跪着,不敢抬头。 直跪的三人膝盖发酸,各自心中想了无数遍一家子人头落地的场面,上首才传来淡淡的,“起来吧。” “钟院判,圣上一向器重你,哀家也对你甚为信赖。此番皇帝昏迷不醒,太医院却诸多推诿敷衍,莫不是有了不臣之心?” “太后娘娘息怒,臣万万不敢!”钟院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愚钝,实在查不出陛下病因,自请告老还乡,还望太后娘娘恩准。” “死到临头,居然还妄想能保住你那条小命!”太后眼神狠厉,“钟代敷衍圣恩藐视皇家,即刻起,革除太医院院判之职,杖八十以儆效尤。” 宫廷刑仗用的皆是带铁钩的长仗,八十仗下去必死无疑。 奇怪的是,太后一声令下,负责守卫的禁卫军皆不动如钟。反而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合力押下钟院判欲拖走行刑。 “皇祖母何以动怒。”李燕归负手踏入大殿,“钟院判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若连他都没把握下针,只怕天下间再也无人敢为陛下医治了。” 钟院判低垂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表情。 “皇祖母不过是一时之气,你们这帮子下人非但不劝诫着些,反而火上浇油,简直胆大妄为。”他斜睨太监宫女们一眼,宫人们吓得立刻跪了一地。 “好生送钟太医回去。”李燕归越过宫人大步流星来到龙床前。 禁卫军搀扶钟院判离开。 吵闹闹腾的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真是一出好戏!”太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沟壑纵横,再无往日和善可亲,反而阴云密布阴狠吓人。 “是哀家瞎了眼,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竟劝皇帝把禁卫军放在你手里。” 当年十三岁的李燕归和瑞亲王发生矛盾,负气出走,一走就是几年不回幽州。 太后几次三番派人去请,他都不肯回来相见,与亲爹瑞亲王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后来又听闻他在江南闹的不成样子,整日流连花丛,没甚正事。 就这么僵持了几年,太后因思念这个孙儿,便央求皇帝出面,给他赏个差事,好哄李燕归回来。 正巧当时禁卫军统领因病告老,太后便提议把差事给李燕归,左右是一家人。这孩子又是个心性不定的,正好可磨磨性子,也省的他成日躲在外面不回家。 第144章 疯狂 虽说天家无父子,可太后和庆元帝因愧对李燕归,便对他多了丝宠溺和心软。 刚登基时,庆元帝忌惮宗室,忌惮外戚,忌惮任何有可能会觊觎他皇位的人,为此做了许多心狠手辣之事。 或许正是他杀伐过重才导致他子嗣艰难。庆元帝登基十余年才得两子,大皇子体质羸弱,是个走一步三咳嗽的病秧子,二皇子则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随着年纪增长,庆元帝心态逐渐有了变化,他开始向往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氛围,也开始日夜担忧将来的大位继承者。 奈何他虽然广盈后宫,满宫嫔妃肚子却没什么动静。 心灰意冷下,庆元帝想把自己抛弃多年的兄弟情捡起来,也多番尝试修补与瑞亲王之间的关系。可惜瑞亲王对庆元帝所召从不肯奉命,躲在王府闭门谢客拒绝见人。 无奈之下,庆元帝只能把目光落在李燕归这个侄子身上。 李燕归人长得俊俏性子活泛很讨人欢心,太后和皇帝都很喜欢他。冷冷清清的皇宫因李燕归时常到来插科打诨,也有了丝寻常百姓家里的温暖暖意。 是以后来周贵妃进宫后连生三子,另有妃嫔也诞下一子,拢共有了五个儿子的庆元帝也没有减少对李燕归的宠爱。 李燕归这个在庆元帝心里爱笑爱闹且长不大模样的侄子,并未让庆元帝产生丝毫防备之心。 即使庆元帝杀了这个侄子的娘亲和哥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8节 “我对皇位并无觊觎之心,将来登上帝位的只能是宫中的皇子,这点皇祖母可以放心。” 太后听罢不怒反笑,“乱臣贼子,哀家为何信你!” “皇祖母信也罢,不信也罢,孙儿都绝无此心。”李燕归俯身俯身瞧了瞧庆元帝脸色,见对方依旧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面无表情直起身,抬脚就走。 即使再怒不可遏,可如今李燕归掌管宫廷卫队,宫中的消息一条也传递不出去,她暂且只能先虚与委蛇。 太后心疼的抚摸庆元帝的脸,那双浑浊的双眼满是泪珠。 她的两个女儿和亲外族早早离世,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为何两个儿子不能和平共处,要自相残杀? 这让她该如何抉择,如何取舍? 李燕归一走出大殿立刻垮下身子,他眸中的迷茫之色更加凝重。迟疑片刻后,他改道直奔玉福宫。 经过多日轮番清洗,皇城里里外外的血渍都洗了个干干净净。但是唯有周贵妃生前所居的玉福宫血腥味浓郁,怎么清洗都有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天气寒冷,几具死尸静静躺在棺材里,暂时没有异味蔓出。 玉福宫满宫婢女太监全都死于霍乱之日,现在富丽堂皇精雕细琢的玉福宫只余腰挎长剑的禁卫军镇守。 但只要有心之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禁军并不似别处禁军般昂首挺胸,反而每个人都下意识不与人直视,避免让人注意到他们的脸。 “拉去皇陵悄悄埋了吧。”李燕归怅然道。 父王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三个皇子的死讯,所以太后以及众多朝臣都以为死的只有周贵妃。 殊不知庆元帝的五个儿子已经死了四个,唯有不满三岁的五皇子尚存人世。 “小的暂未接到王爷命令,不如世子先去请示王爷?”为首的禁军教头抱拳道。 “些微小事,何必惊动父王,你们只管去办,此事由我做主。” 暗卫们不敢辩驳,低头称是。 大皇子身子虚弱,宫变当天就惊惧而死,周贵妃的三个皇子尽皆死在瑞亲王府的暗卫手中。 他们此番横死已是不幸,父王却为了避人耳目一力封锁消息不允许他们下葬。这让李燕归心里实在煎熬。 命人好生埋了几个皇子后,李燕归站在巍峨庞大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只觉满心仓皇失措。 “燕归。” 瑞亲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重重拍在他肩上,“你娘和你哥哥若地下有灵,知道你为他们报了仇,一定会倍感安慰。” “是吗?” 自从宫变那日起,李燕归就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懊恼自厌情绪所笼罩。 他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有的只有深深的怀疑和自我唾弃。 “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他们害死你娘,害死你哥哥,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瑞亲王沉默半晌才接着道,“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既然已经做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万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啊!” 李燕归冷笑一声,“难不成父王你还想当皇帝?” 瑞亲王并未在意他的冷嘲热讽,长长叹息一声后方道,“爹老了,爹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你娘报仇。如今大仇得报,我也该功成身退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不需爹再教你吧?” 主弱臣强,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地位稳固,再除掉小皇帝取而代之。 这是瑞亲王替他畅想的未来。 可是不提各州刺史是否会乖乖听令于他,只说手握五十万大军的陇西王,就绝不可能放任他把持朝政。 “一旦陇西王打出清君侧旗号挥兵剑指幽州,只凭我手中的五万兵马如何抵挡的住?”李燕归眺望远方群山峦嶂,不自觉握紧拳头。 一步错步步错。 就算他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一旦曹蛟兵临城下,那他就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是大梁朝李姓皇室的正统血脉,辅佐朝政合情合理,届时大可号令各州兵马群起而攻之。我李家乃天命所归皇室正统自有天命庇佑。孰胜孰败还未可知,我儿又何必妄自菲薄?” “北方突厥鞑靼不过刚朝贡十几年,难道父王就忘了当年他们如何蚕食我大梁土地,如何大肆虐杀我大梁百姓?”李燕归眸光微动,闭眼不愿多想,“一旦国都不稳朝纲动荡再生战乱,岂不正是北方势力反扑之时?” “天下大乱正合我之意,”瑞亲王嘴角微微抖动,面上洋溢着某种疯狂的执念,“这天下早就乱了,越是民不聊生动荡不安越是让我快意。” 第145章 瑞亲王之死 李燕归错愕的看着陷入疯狂的父亲,难以置信的反问道,“父王你到底恨得是谁?是太后陛下还是天下人?” 瑞亲王嘴唇抖动几下,那张多年都古井无波的脸陡然狰狞起来,他毫无预兆的流下两行清泪,“我恨天下人,我恨他们夺走了我的锦娘!所有人都该死,所有人都死有余辜!” “锦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她自知凭商女身份不配嫁与我做正妻,于是百般躲避我。我却不知她心中惶恐,强行带她回幽州请求先帝赐婚。” “先帝本属意我为太子,命我娶朝中重臣之女为妻,我年少气盛顶撞先帝自行与你娘完婚。婚后她因不懂宫中礼仪频频遭人嘲笑,日日以泪洗面。可是自从诊出身孕后,她再也没有流过泪,她说不能哭坏了腹中孩儿。” “这个孩子倾注了我和锦娘的全部心血,她也时常劝诫我不可顶撞先帝,谁知十月后却生下个死胎,锦娘险些哭死过去。因我行事乖张先帝便传位于庆元帝。我与他一母同胞也甚为替他开心。” “没想到我这位一母同胞的哥哥上位后,就迫不及待想铲除我。彼时锦娘好不容易才再次有孕,我们夫妻二人百般小心,没想到最后却在你皇祖母的寿宴上中了招。我和锦娘尽皆中毒,锦娘自此以后需每日喝五碗汤药才得以保全腹中胎儿。可是最终她却因身子亏损,在你两岁时离世。” 说到动情处,瑞亲王几度哽咽难言,“他们害我至此,害你娘至此,我便是屠尽皇城中人又有何妨!这天下早就该散了!倒不如一同大乱,全都去地下陪你娘共赴黄泉!”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瑞亲王擦掉脸上泪水,老怀安慰的重重拍了儿子一掌,“好小子,出手雷厉风行果敢绝决,不愧是我和锦娘的儿子!” “爹去长定殿一趟,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你如今也有妻有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妻女考虑考虑,凡事心狠一些才能活的长久。爹去了。” 李燕归望着瑞亲王远去的背影心中苦涩难言。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进对不起家国百姓,退对不起枉死的娘亲哥哥和父亲。 他到底该怎么做? 宫中难捱,芸娘便写字打发时间。 谁知她刚写完两张大字,李燕归就推门而入,宫人们躬身退下。 他一袭紧实的黑色劲装勾勒出独属于少年人的身形。 “原来芸娘还会写字?”他颇有兴致的从后面揽住芸娘纤腰。 芸娘放下毛笔,被他压在身上的重量微微前倾,幸而眼疾手快扶住书桌才不至于跌倒,她自得不已道,“看我写的怎么样?” “的确不错。”李燕归似模似样端详片刻轻轻颔首。“只是,这字迹好像有几分眼熟?” 按理说芸娘跟了周尧均,就算学字也该仿的是周尧均的字迹,为何眼前两张大字隐约有几分蒋珂的风骨? 这些人的眼睛都是怎么长得? 只用看一眼字就能察觉和谁的字迹相像吗? 芸娘举起自己墨宝看了又看,也看不出字迹和别人的哪里不同,挫败不已道,“世子爷好眼光,的确是仿的旁人字迹。” “是蒋珂吧。”身后男人淡淡道。 “世子爷英明。”芸娘转过身投入他怀抱,转移话题,“我们日后都要住在宫里吗?” 她娇滴滴抱着李燕归的腰撒娇,“宫里这么大,我住着害怕。” “不必害怕。”馨香柔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让他心底那些不安似乎得到了安抚。“想去哪里便让凌月陪着,我每晚都会回来与你共寝。” “嗯。” 她轻轻嗯了一声,停顿片刻后牵起李燕归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轻抚,“府中失火,可能修缮也需要一段时间。等修缮完毕,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芸娘能感受到李燕归的彷徨不安,心绪不宁,无奈浑噩。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尽力让自己温顺可人,替他说出心里话。 “好,等王府修缮好了,我们就回去。” 两人共用午膳后,李燕归正抱着妍儿逗弄,突然有宫女慌慌张张未经通秉擅闯进来,那宫女进门就磕,“瑞亲王自戕了,还请大人速去长宁殿。” “什么!” 李燕归只觉天旋地转难以站立,他身子晃了晃,声音发抖,“你说什么?” 宫女头皮发麻,埋着头又说一遍。 芸娘赶忙上去扶住他,又不动声色命宫女接过妍儿才道,“许是弄错了呢,我陪世子走一趟。” 李燕归嘴唇翕动数下,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脸色煞白,神情恍惚,良久后才喃喃道,“走。” 一行人直奔长宁殿。 还未踏进殿内,就听到老妇人痛彻心扉的哭嚎,“我的儿……你这是要母后的命啊……你就这么走了,让母后以后怎么活……” 原本魂飞天外活似失了魂魄的李燕归听到殿内传来的动静,猛的推开身侧众人,慌不择路进殿内。 大殿中央,瑞亲王七窍流血倒在太后怀里。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太后紧紧把瑞亲王抱在怀里,老泪纵横,令人不忍直视,“你也抛下娘走了,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儿…娘从来没有怪你,你说的那些话是在诛娘的心啊……” 李燕归知道,太后所言句句肺腑。宫变至今,她恨的一直都是自己以及那些胆敢犯上作乱的宫廷守卫军。 太后从没有对儿子瑞亲王有过半句怨言,也没有说过瑞亲王半句不是。 此时的太后比之上午仿佛苍老了十岁,她痛苦的流泪,不愿相信自己又死了一个孩子的事实。 这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当年正是有了这个儿子才得以让她一跃登上后位。 更何况这儿子自小天资聪颖最得圣心,先帝早就属意他做太子。 可惜后来,一切都被个江南女子毁了! 这江南来的狐媚子不知怎么勾了儿子的心,为了娶那狐媚子进门,儿子和先帝离心离德,最终无缘大位。 即使继位的是自己另一个亲儿子,也不能抹除她对那狐媚子的厌恶和憎恨。 第146章 劳心劳力 “父王?” 李燕归跌跌撞撞跪在瑞亲王面前,短短几步路,他走的艰难万分,数次跌倒而后又晃晃悠悠勉强站起来。 芸娘小跑着过去搀扶他。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09节 “父王…” “你果真是那狐媚子的种,你们母子就是专门来克我儿的!”此时的太后仿佛一瞬间变得垂垂老矣,再无往日的精神矍铄。 “父王…”李燕归颤抖着用手去摸瑞亲王眼睛鼻子和嘴里的血迹,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皇宫尽在掌握,父王出入又有暗卫跟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 太后一双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她满脸悲切,伤心欲绝,死死盯着往日疼爱无比的孙儿,“好,既然你这乱臣贼子想造反上位,哀家就扶你一把。” “也不枉你爹临死前的嘱托……” 中毒甚深的庆元帝若非日日用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只怕早就去了。太医院为此吓得不敢用药,生怕用的不对,庆元帝当场驾崩。 太后一生共生育了两子两女,转眼间,四个儿女都魂消魄散,怎能不让她心痛? 老大当年为了皇位确实做了许多错事,既然老二想夺回自己的一切,那就遂了他的意吧。 如今形势比人强,比起宫中仅剩的三岁黄口小儿小皇子,未及弱冠便敢逼宫犯上的李燕归更能守住李氏江山。 罢了罢了,都是她的孙儿,都是李氏子孙,谁当皇帝都一样。 李燕归已然泣不成声,哭的不能自已。 芸娘见他晃晃悠悠连跪都跪不稳,赶紧跪在他身边扶住他防止他两眼一翻栽倒地上。 庆元二十一年,元宵佳节宫中盛宴。安国公府之女周氏贵妃胆大包天在宴席酒菜周末好下毒毒害圣上,勾结外戚意图谋反。被宴席之上的瑞亲王及时察觉,当场拿下。 圣上龙颜大怒,当即命令杖杀周贵妃以及她膝下的三位皇子。太后及百官苦劝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庆元帝盛怒之下处死了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大皇子生来羸弱,又在宴席上受了惊吓喝了毒酒,回去不久就撒手人寰。 瑞亲王因被毒酒波及毒素渗入肺腑,和庆元帝相继离世,举国哀切,斋戒百日。 半月后,年仅三岁的五皇子在百官见证下荣登大宝,年号盛同。瑞亲王之子李燕归临危受命辅佐幼帝,代理国事,被百官奉为摄政王。 “父王离世,我需守孝三年。”先是庆元帝国丧,接着马不停蹄准备幼帝登基事宜,李燕归几乎每日都没有合眼。 终于安顿好一切,他抱着芸娘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沉沉睡去。 女子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把脸颊贴在他胸口,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如今是二月底,妍儿也快四个月了。小家伙长得白白嫩嫩,一日比一日好看,芸娘每天抱着女儿,被她的可爱模样喜的心都要化了。 守孝期间不可同房,也就是说她至少三年内不会再生别的孩子。 想及此,芸娘不厚道的偷偷松了口气。 妍儿毕竟不是李燕归亲女,二人需要多多相处才会有感情。可惜自从她与李燕归重逢后,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波折,让这对父女俩难以相守。 如今,李燕归需守孝三年,这三年正是打开他心扉,让他从心底接纳妍儿的好时机。 她既生了妍儿,就需竭尽全力为妍儿打造一个享乐肆意的人生。绝不能让妍儿似她这般任人欺凌,受人摆布。 李燕归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沉静如水的美娇娘。她因枕在他胸口,原本恰到好处的鹅蛋脸被挤的有几分圆润,那张红艳艳的小嘴微微张着,似在索要亲吻。 整个人透着股娇憨之气。 李燕归看的心念一动,翻身压上,探入唇舌与之纠缠。 芸娘呼吸不畅,很快被憋醒。 “唔…”她放软身子任对方予取予求。 李燕归越发情动,最后强自忍耐住从她身上爬起来,“孝期不可纵酒纵色。” 芸娘红唇潋滟,闪着微光,羞愧的低下头,“都怪我,险些让世子…不对…是摄政王” “怎能怪你?”李燕归见她眼眶湿润,当即打断她的话,“是我一时没忍住,只是委屈你需陪我一起守孝。” “我与你虽未成婚,却情意相通早已夫妻一体,自然应当与你一同守孝。”芸娘说的情真意切。 “芸娘,经此一事,我才发觉以往浪荡人间流连花丛的自己多么幼稚可笑。日后,我会像爹娘相守般与你白头偕老,绝不会再伤你的心。” 她泪水涟涟,抿了抿唇,不敢相信似的捂住红唇,“我何德何能得郎君如此深情,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会负你。” “芸娘,”两人紧紧相拥,谁也不舍得分开。 也许从前李燕归只是胜负心作祟所以才对她势在必得。可是经过瑞亲王之死后,芸娘明显察觉到李燕归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沉淀下来,再无以往的肆意轻佻。 幸好他低谷万分时,是自己陪在他身边。有此番情谊加持,就算日后她年老色衰,想必念着这段相互扶持的情分,李燕归也会对她以礼相待。 一切麻烦都迎刃而解,往后定然皆是坦途。 她终于熬出来了。 幼帝年岁太小,国事一力压在李燕归身上,他每日早出晚归,神色疲倦,哪里有半分大权在握的潇洒畅意? 芸娘贴心的为他揉捏按摩,“我瞧着你这段时间忙的分身乏术,神色越发憔悴了。就算国事紧急,也当慢慢处置,万不能累坏了身子。” 豫中大旱,国库空虚,军饷吃紧,另还有西北各州拒交税银更是雪上加霜。再这么下去,只怕朝中大臣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 十八岁的李燕归心生迷茫,当皇帝劳心劳力呕心沥血,到底有什么好处? 为何历朝历代以来,为了皇位厮杀者数不胜数,那些人真的知道当皇帝后要做什么吗? 芸娘听到西北两个字就眼皮子直跳,那是曹蛟的地盘。他手握重军,甚至可不受皇权约束,听李燕归话中意思,曹蛟是不愿再对幼帝俯首称臣了吗? 第147章 凌月 芸娘手下一顿,陷入沉思。 李燕归察觉到她动作,顺势一带,把她拽进怀里,不容拒绝的俯身吻上。 虽然不能同房,可李燕归毕竟是年少易冲动的年纪,两人平日没少亲昵。 夫妻之事在夫妻相处中是必不可少的。芸娘自然不会学那些古板老学究,对李燕归的行为大加斥责,而是柔顺可人的承受他的爱抚和依恋。 反正李燕归不会做到最后一步,她又何苦做个恶人百般推诿? 果然,两人口舌相接良久后,年纪轻轻的摄政王就喘着粗气放开了她,“朝堂上的事历来总是如此,不过你别担心,总会有法子解决。” “只可恨我无才无德,不能助益夫君,”她环抱住少年腰身柔柔道,“我唯有时时刻刻守在夫君身边方能安心。” “家国大事哪里需要你小小女子操心?”李燕归哑然失笑,“你只须照顾好自己和妍儿即可。” “对了,这段日子我忙于朝政,一直未陪伴妍儿,把她抱来我看看。” 芸娘含笑,“她听话好养的很,越来越白嫩喜人。” 少年接过襁褓中的婴儿,不禁大吃一惊,“比我上次见时壮实了不少,连脸儿都大了一圈。” “可不是,我也觉得她抱起来越来越吃力。”她满目柔情望着女儿,唇角带着温柔笑意。 “怪我忙的晕头转向,一直未宣布妍儿的身份,”李燕归亲了亲可爱白嫩的小家伙,“我明日就将妍儿计入宗室玉牒,以后她就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女儿。” “多谢夫君。”芸娘感动的落泪。 待妍儿身份既定,芸娘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再也不怕任何人抢走妍儿了。 皇宫庭院深深,错落有致,碧瓦朱楹,巍峨堂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芸娘只觉这深宫大院仿佛隐隐带着无言哀恸,让她每日都无法展露笑颜。 自从瑞亲王死后,凌月就来到她宫里当差。 满宫数起来,芸娘认得的只有凌月和李燕归两人。 正巧她是个不爱出门的,每日送走李燕归后她干脆关起宫门练字读书抚养女儿,过的也算逍遥自在。 她没有向任何人打听过周尧均的动向。 芸娘不认为自己对周尧均有情,可是偶尔在逗弄女儿时,她会冷不丁想起那个人。 周贵妃背负着毒杀庆元帝的骂名而死,周家定然会被满门牵连,那周尧均呢,他如何了? 是不是…已经… 死了? 想到那个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男人竟有可能已经深埋地底,芸娘就不可自控的怔愣当场。 虽然李燕归周尧均蒋珂三人同龄,都是十八岁。按时下二十岁加冠来算,三人都是弱冠之年。 可是奇怪的是,周尧均虽面貌是少年模样,平日相处时却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个男人,而非少年。 那么采月采霞七狗等人呢,她们都怎么样了? “夫人,夫人。” 啊?芸娘从沉思中惊醒,“怎么了?” “墨汁滴到袖子上了。”凌月提醒。 “哦,无碍。”芸娘放下毛笔,“我去更衣,把东西收了吧。” 凌月娇俏美貌,很有几分姿色。平日李燕归在时,她也异常活络,是个不肯安分的。 但她毕竟是王爷的人,瑞亲王又刚刚离世,此时动她绝非明智之举。 且再等一年半载吧,若她到时还是处处掐尖要强,喜欢在李燕归面前露脸,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两个月后。 “王府已经修缮好了,随时可以入住。你是喜欢留在宫里还是住回王府?” “住在哪里都好,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我都愿意。” 人间四月芳菲尽,御花园的花开了又败,芸娘却没有赏过一次,可见是不喜欢宫里的。 “还是回府里吧,住着也自在些。”李燕归一锤定音。 凛冬过去,便是暖意洋洋的春日。 芸娘抱着轻装简行的女儿返回王府,顺带拎走了迟疑不定的凌月。 “还不知凌月姑娘年岁几何,哪里人士?”马车里,她一边逗弄女儿,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凌月立刻跪地回话,“奴婢今年二十一,扬州人氏。” “二十一,倒是年岁正好。”芸娘含笑抬眸,“正该许人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0节 此言一出,凌月登时“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奴婢不想嫁人,求夫人开恩,留奴婢继续在府中伺候。” “嫁不嫁人倒不重要,只你年纪不小也该为自己打算了。既不想嫁人,我在外给你备个铺子,日后你有银钱傍身也可过的松快些。” 芸娘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尽收眼底,伸手扶她起来,“你意下如何?” “奴婢,奴婢……”凌月没料到芸娘在离开皇宫的马车上就迫不及待发难,一时没想好措辞,磕磕巴巴道,“多谢夫人一番美意,奴婢,奴婢不愿离府,只想好好伺候夫人小姐。” “好一个伺候!”芸娘冷笑两声,喝道,“跪下!” 刚站起身的凌月霎时软了腿脚,立刻哆哆嗦嗦跪了下去,“夫人息怒。” “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当奴婢伺候我,那日后就要有个当奴婢的样,”芸娘一下下拍着女儿背部,眼神凌厉,“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比旁人家的小姐都奢华。每次夫君回来,你跑的比我还殷勤,其他奴婢皆知伺候完就退下,偏你每次杵在房中不肯走,足可见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都是奴婢蠢笨无知。可是奴婢对天起誓,奴婢对王爷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奴婢只想一心伺候好夫人,求夫人相信奴婢。” 凌月一袭百蝶云形千水裙外罩碧霞罗牡丹薄纱,发间斜插镂空兰花珠钗,灵蛇髻上垂着珍珠缠丝钗花步摇,十指纤细,妆容精致,哪里像个伺候人的?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珍惜。”芸娘收回笑容,“日后再来求我,就没有这般好条件了。” 跪在地上的凌月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她重重磕了个头,“多谢夫人心善,奴婢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 第148章 跃跃欲试 府里的下人除了一部分是宫里拨来的,其余人皆是新采买的。 瑞亲王府在此次宫变中损失惨重,不仅瑞亲王中毒身亡,连堂堂王府也被反贼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府中抬出去的尸首用驴车拉了足足一日一夜,此情此景让幽州城的百姓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心生怜悯。 杨天本是个粗人,奈何王府内缺人手,所以他这个粗人被赶鸭子上架当起了王府管家。 芸娘安顿好女儿后,第一时间召见了王府管家,见底下来拜见的居然是老熟人杨天,顿时惊了一跳。 杨天对这位夫人离奇的经历也是一头雾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这位夫人…依稀…好似…应该是葬身火海了啊。 为什么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还带了个女儿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位备受宠爱,险些嫁给主子的夫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需得小心伺候着才行。 “见过夫人,属下杨天原本是负责府内护卫,现暂代管家之职。” 见对方并未对自己这个死而复生的人作出什么不适宜的举动,芸娘微微一笑,“杨统领请起。” “谢夫人。” “杨统领身兼数职实在劳累,既我和摄政王搬回府里,日后府里一切事务交于我即可。”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杨天激动的当即双手呈上管家对牌,“多谢夫人体恤,属下一介粗人,实在做不来管家。” 有婢女上前接过对牌放在芸娘面前的案几上。 “我这里无事了,杨统领退下吧。” “是,夫人。” 待杨天离去,芸娘瞧了瞧自己居住的清远阁,被修缮的美轮美奂无处不精致,心里暗暗点头。而后她把视线放在院里低头等着叩见主子的一众下人身上,“如今清远阁谁人主事?” “回禀夫人,奴婢紫盈负责清远阁一应琐事。” 原来是刚刚替她拿对牌的丫鬟。 凌月握紧拳头,掩去眸底不甘之色,居然被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奴婢抢了先,真是可恨。明明她是伺候瑞亲王的老人,瑞亲王不在后,这群新进府的丫鬟小厮应该以她为尊,这个紫盈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芸娘也和凌月有一样的疑问,“不知你从前是在哪里伺候的?” “可否让奴婢上前一步说话?”紫盈迟疑片刻后,还是决定向新主子坦诚相告实话实说。 芸娘点头。 紫盈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奴婢原名天二十五。” 以天为名? 她灵光一闪,眼前姑娘莫不是瑞亲王的暗卫? “原来如此,”芸娘勾唇浅笑,“的确是个好姑娘,日后就留在我身边贴身伺候吧。” “奴婢遵命。” 把院中伺候的下人认了个脸熟后,芸娘才避开众人单独留紫盈说话。 紫盈中等个头,不胖不瘦,五官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立刻就找不到的那种。 她不信任凌月,正发愁府里没有个可托付的心腹呢,没想到紫盈恰在此处等着她。 她这段时日深居宫中,对府里的事情都不太了解,和紫盈打听过后才知道,不仅府里下人都去了,甚至连瑞亲王院里伺候的两名妾室也都遇难了。 这么算下来,如今府里的主子只她和李燕归两人。 对于一直跃跃欲试频频对李燕归献媚的凌月,芸娘也不使唤她,只把她晾在一边。 没多久,府里那些心思玲珑的就看出这位从宫里出来的凌月姑娘不受主子待见,渐渐的,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紫盈性子妥帖细心,芸娘很放心把妍儿交给她。收回管家权后,芸娘整肃府内,底下人明白府里女主人有心立威,皆埋头做事,不敢放肆。 李燕归宫里府里两头跑,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芸娘不懂家国之事,能做的就是安份待在后院做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房中情事上,她也愿意放开手脚陪李燕归胡闹,两人越发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肤若凝脂的女子仰着头低低喘息,下巴和脖颈处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她颤颤巍巍声声娇啼,始承恩露的身子如蔷薇绽放,娇媚之态令人迷醉。 李燕归险些把持不住,他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埋在芸娘胸前平复呼吸。 女子双手插在他发间低低吟哦,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面布满情欲。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紫盈昂首堵在门口,居高临下盯着凌月,用眼神示意她退后。 凌月被众人孤立,又被紫盈日日防贼似的防着,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她狠狠瞪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紫盈一眼,气哼哼的转身离去。 想她凌月美貌动人,从前在瑞亲王府,谁人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唤一声凌月姑娘。就连如今这个无名无份的主子,当年也得对她笑脸迎人。 没想到,她却落得现今这般地步,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凌月已经二十余岁,虽然还是清白身子,可是对于男女之事,她也略知一二。 先帝驾崩再加上瑞亲王离世,世子,哦,不,世子今时今日已经是大权在握的端亲王了。 王爷要守孝三年,故此不敢纳妾,甚至不能与夫人同房。可那些守孝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各府不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想起刚刚在房门外听到的动静,凌月羞红了脸,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怎能忍得住?若她私下里向王爷表明心迹,说不定…… 想及此,凌月那双水润润的眸子带了丝势在必得。 翌日,李燕归早早离府上朝,芸娘强撑着起来伺候他穿朝服。 “有下人伺候,你歇着便是。” “夫君为国操劳分身乏术,我不过随着早起伺候一会儿罢了,算不得累。”芸娘为他系好扣子,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夫君气宇轩昂,让我好生倾慕。” “顽皮!”李燕归长臂一展,揽住他纤细腰肢,浅尝辄止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今晚我会早些回府。” 第149章 打发到庄子上 送走府里的男主人,芸娘无心睡眠,她静默无言用了几口早膳后就吩咐准备马车。 时辰还早,街市上除了早起摆摊做买卖以及做苦力的百姓外,并无什么人。 芸娘这行声势浩大的队伍出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分外显眼,尤其马车上挂着端亲王府的徽志,更让过往行人退避三舍。 “去梨花巷。” 马车缓缓拐道。 她穿着轻薄春衫抱着女儿,随着马车越走越快,她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惧怕。 她会看到什么,是残垣断壁人去楼空,还是…… 很快,答案揭晓。 周尧均在梨花巷那处院子大门紧闭,看起来仿佛和从前一般无二。 门口既没贴朝廷封条,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挂满白灯笼。 难道朝中并没有追究周尧均? 她垂下眼眸,思索片刻道,“去安国公府。” 马车再次启程。 两刻钟后,队伍停止。芸娘捂住险些呼之欲出的心跳,做足心理准备才掀开车帘。 入目是残破不堪的红漆大门,安国公府的牌匾也不翼而飞。只凭借一个大门,芸娘仿佛能窥见府内破落残破的景象。 门口驻守的府兵面色不善打量这群大胆的看热闹之人。 谁知,有眼尖的一眼扫到了端亲王府的徽志,众人当即收回视线做鹌鹑状。 “你知道安国公府的近况吗?”她愣愣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大门,情绪低落。 紫盈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回道,“安国公府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及奴仆皆流放岭南。” 斩首? 芸娘震惊之下险些把怀中孩子扔到地上,她呼吸停滞片刻,只听得耳边自己的声音继续追问,“冀州刺史周大人呢?也,也…死了吗?” 自从宫变以来,她不敢向任何人打听周尧均的下落。 李燕归愿意对她过往既往不咎,她不能不知进退,再频频关心周尧均。 更何况,她隐隐觉得,以李燕归心软又重情的性子,必不会取好兄弟性命。即使这个好兄弟曾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1节 她语带希冀,大大的眼睛无言恳求紫盈,似乎期盼紫盈能说出合心意的结果。 紫盈不知夫人为什么这么激动,压下心头疑惑,低声道,“听闻周刺史得知周贵妃死讯时,曾带兵强闯皇宫,要求替周贵妃收尸。” 带兵强闯,不正坐实了周家谋逆之罪吗?芸娘听的心惊肉跳,“然后呢?” “周刺史被当场拿下,吕丞相怒斥他犯上僭越有逼宫不臣之心,一力主张将之革职处死。” 吕丞相的女儿吕芳菲不是嫁予周尧均了吗?说起来,吕丞相还是周尧均的岳父。就算为了撇清关系,也不至于如此落井下石啊。 芸娘情不自禁握住紫盈的手,“接下来呢?” “咱们王爷保下周大人性命,将周大人贬为庶人,令其日后不得入朝为官,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没死就好…芸娘高高悬起的心重新落回腹中。 “紫盈,我今日行踪以及今日问你的话,你不可告知王爷,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明白吗?”她严肃叮嘱紫盈。 “奴婢明白。” “好,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好好逛逛。”芸娘浅笑。 自从有了妍儿,她的全部心神几乎都放在女儿身上,已有许久没有出过门了。 芸娘大手一挥给女儿买了一堆首饰后,又给随行众人都赏了银花生才满载而归回府。 小家伙越长大越不肯乖乖躺着,每日费劲扒拉都要坐起来,虽然坐不稳,总是晃晃悠悠,她却乐此不疲。 坠着银铃铛的项圈被小家伙摇的叮铃咣当响,妍儿笑的见牙不见眼,口水直流。 芸娘替她擦掉嘴角口水,拿着颜色鲜艳的布老虎逗她。 小家伙很捧场,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屋里欢声笑语不断,屋外凌月却气的咬牙切齿。 不就是个破银花生,谁稀罕。往日在老王爷书房伺候笔墨时,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岂会眼馋一个不值钱的银花生! “有什么了不起,”凌月委屈的直抹泪,等她当了王爷房里人,有的是人巴结她! 凌月止住哽咽,拿帕子小心擦掉将落未落的眼泪。今夜她有要事要做,可不能哭花了妆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李燕归大步流星越过长廊直奔后院,岂料在路过回廊转角处时,却与一身姿玲珑的女子迎面撞了个满怀。 凌月端着的茶水霎时倾洒出来,浸湿了胸前布料。她吓得立刻跪地,“奴婢不长眼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说罢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带着娇怯和讨好,楚楚可怜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春衫轻薄,因布料浸了水,她胸前起伏毫无保留的展露在男人面前。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忍着羞涩偏过头露出泛红的白嫩耳垂,“求王爷饶恕奴婢。” “凌月?”眼前妆容艳丽,风情无限的女子让他有些陌生,李燕归思索一阵才恍然大悟。 “是奴婢。”她尾音轻颤带着显而易见的勾引。 “你端着茶水这是要去哪儿?”李燕归好整以暇的勾唇冷笑。 此处是前院,来来往往皆是往各府跑腿送信儿的小厮。后院婢子若没有得令,几乎很少往前院跑。 凌月忍着女儿家的羞臊,主动勾引,本以为会得王爷怜惜,万万没想到会遭到王爷的质问与审视。 她心中惊慌失措,连忙解释道,“奴婢想着王爷到时辰回来了,便想着到前院迎迎,没想到正巧与王爷相遇。” “你倒有心。” 李燕归斜倪了一眼她头上的并蒂莲珍珠发簪和缠丝嵌红宝石金凤簪,眼神凌厉,“既是父亲书房出来的人,想来也识文断字吧。” 跪着的凌月心神激荡,难道王爷看中她才气想收她入房?她激动的盈盈拜伏,“奴婢的确识得几个字。” “既然识文断字,明日就领了包袱去城外庄子上管理佃户吧,也不算辱没了你的所学。” 凌月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把她打发到庄子上了? 让她去和那些臭烘烘的佃户打交道,还不如杀了她! 第150章 请帖 “王爷!奴婢倾慕您许久,奴婢不想离开王府,求王爷开恩。”凌月顾不得故作姿态,情急之下想去抱李燕归的腿。 孰料她刚挪动膝盖,就被两柄闪着寒光的剑抵住喉咙,“放肆。” 她错愕抬头,这才发现是两名禁卫军抽刀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王爷,奴婢绝不敢对王爷不利,求王爷明鉴。”她哭的梨花带雨,泪眼朦胧。 “既然如此不识抬举,”李燕归嫌恶的退后一步,冷硬无情道,“即刻押送她出府。” 凌月人都傻了,她听到了什么? 眼看着要被护院拖下去,她口不择言道,“王爷,奴婢是老王爷书房伺候的婢女啊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父王连侍奉他多年的两个侍妾都毫不犹豫除掉了,又怎会在意这个小小婢女? 不过是父王念她与娘亲同是扬州人士,一时善心留了她一命。她却自以为是,竟敢拿父亲名号出来唬人? “给我堵了嘴,扔出去!” 凌月惊恐万状的想拔腿逃离,却被人一脚踹在小腿上,登时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王爷,奴………” 话未说完,护院不知从哪儿拿了破布粗暴无比堵住她口舌。凌月正准备继续磕头求情,就被人架起身子转瞬离开数米远。 一切归于平静。 李燕归闭眼舒了口气,吵吵嚷嚷的百官似乎仍然在他脑海中吵架。 他发现自己近日来脾气越发冷峻,最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很不巧,凌月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重新调整好心情后,他才再次迈步向前。 前院这样大的动静,芸娘作为女主人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她前脚刚挥退回话的小厮,李燕归后脚就踏入院子。 “夫君,”她提着裙摆笑意盈盈小跑着去迎这座府邸的男主人。 芸娘因需日日亲自照料孩子,所以只在发间斜斜插了个碧玉簪子,其余再无任何首饰。 眼下正值初夏,她不喜烦闷,也不耐烦再成日上妆。于是每日顶着张清水出芙蓉的俏脸笑意浅浅。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芸娘本就貌美青春,看惯了她不施粉黛的模样,李燕归再看其他浓妆艳抹的女子,总觉得有些过于艳丽。 女子素白玉手极为自然的抱住他右手,“今儿我出门逛了一圈,给妍儿和夫君都买了许多物什,待会儿夫君可要一一看了才行。” “好,”他今日特意早早回府,就是为了多陪陪芸娘和孩子。 没想到却被人半路给拦下,实在让他恼火。 芸娘不是个热衷权势的女子,以她的眼界和能力也不足以支撑她染指政事。 所以虽然李燕归偶尔也会和她说些朝廷上的事,她也从没往心里去,总是听过就忘。两人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吃了饭,李燕归惊讶的发现妍儿居然会坐起来了! 她含笑把白胖胖的孩子递到李燕归怀里,“夫君,你仔细听。” 李燕归被她煞有介事的模样逗乐,“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嘘,”芸娘以指封住他薄唇,“夫君你听妍儿说什么?” 越来越积威深重的少年摄政王闻言侧耳细听,“爹…爹…”含糊不清的几声爹听的李燕归石化当场。 “往日妍儿总说不清楚,今日总算能说清楚了。”她眉眼弯弯,“妍儿会唤爹了!” “果真如此。”震惊之后,李燕归又附耳过去细细听了两遍才作罢。 他眨了眨眼睛怔愣片刻方回过神。听着白嫩圆润的婴孩唤爹爹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虽说妍儿不是他亲生女儿,可是他亲眼看着妍儿一日日长大,眼睁睁看着她从小小一团长到如今圆滚滚胖乎乎,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尤其芸娘深得他心,对他百依百顺。每日回府娇妻幼女其乐融融,时日一久,他险些忘了妍儿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想起下落不明的周尧均,李燕归眼神暗了暗,而后他收敛情绪,高高举起女儿逗她发笑。 妍儿不知惧怕,咯咯咯笑个不停。 因年初国丧,所以幽州城不仅高门大户不敢逢节设宴,甚至连风月场所都只敢偷偷开门迎些熟客。 很快,夏去秋来。 小姑娘习惯了夏日只穿个肚兜爬来爬去,对于娘亲又给她穿上碍事衣服的举动很是不满,总是动不动就去撕扯自己的小裙子。 “啪,”芸娘打掉她不安分的小胖手,“不准脱。” 小家伙撇撇嘴,要哭不哭的含着一泡热泪到处寻找熟悉的身影。 “紫盈姨姨不在,爹爹也不在,”芸娘毫不留情撵碎她的希望,“不准再扯衣服。” 眼看能帮自己的人都不在府里,妍儿委屈巴巴的憋回泪水,乖乖坐着任娘亲帮忙整理衣裙。 收拾完不听话的小家伙,有婢女送上一封拜帖。 这倒稀奇,国丧不满一年,谁敢大张旗鼓设宴? 芸娘展开细看,只见落款是蒋夫人,帖子大意是说最近她得了几斤上好的螃蟹,约芸娘私下共享。 佳节入重阳,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 送上请帖的是蒋夫人,芸娘当即回帖表示会如期而至。 芸娘和李燕归说的此事,李燕归不置可否,“想去便去,我瞧着你在府里也闷的很。” “我一点也不闷,反而甘之如饴。” 会的字多了,芸娘就尝试着开始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女则女戒之类的书她敬谢不敏,专捡些冷门的书读。 后院没有其他女人需要她争风吃醋,府里处处井井有条,不需她花费太多心神。除了照料妍儿,她便把其余时间都放在翻阅典籍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2节 像什么针织女红这类活计,她早就做的厌烦,根本不想再在上面花费时间。 赴宴之日,芸娘早早起床,送走尽忠职守勤勉尽责的摄政王后,她就坐在梳妆镜前任婢女装扮。 待梳妆完毕,只见光可鉴人的铜镜中,女子一袭绛红色拖尾长裙,腰间束着织锦璨珠金腰带,显得纤腰不盈一握。满头青丝挽了个漂亮的灵蛇髻,宝钗凤簪斜插在发间,粉黛浓妆,淡扫蛾眉,肌肤细腻动人,妩媚多姿,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意味。 第151章 投诚 芸娘虽和李燕归没有名分,但年前瑞亲王府世子要娶一外室女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幽州城谁人不知? 况且,两人的婚事是经过太常府之手的,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待三年丧期一过,两人完成婚宴,便会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更何况如今端亲王李燕归辅佐幼帝独揽朝纲,后院却只有芸娘一个女人,盛宠可见一斑。 这足以证明芸娘是万万不可轻易得罪的。 芸娘将女儿放在府中,只身赴宴。刚下马车就蒋夫人纡尊降贵亲自来迎,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 蒋夫人乃是长辈,怎好让她亲自相迎? 想及此,她快走两步抢先向蒋夫人福了福身,“蒋夫人安好。” 没想到是个如此好说话的,蒋夫人握住她的手,“今儿也没什么正事,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夫人随我入内详谈。” 蒋夫人身侧一妙龄女子好奇打量芸娘几眼而后迅速垂眸,乖巧的跟在蒋夫人身后。 众人谈笑间直奔蒋府后院。 待芸娘在凉亭落座后,蒋夫人和善的微笑,“论起年纪,我虚长夫人几十载,此次就托大唤夫人一声唐娘子,夫人万勿见怪。” 芸娘毕竟还没和李燕归完婚,蒋夫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思虑良久才选了个折中的叫法。 “夫人随意便可。”她并不在意对方的称呼。 蒋夫人保养良好体态均匀,眼角虽有细纹却皮肤细腻。她眉目柔和并不显老态,温柔浅笑时仿佛自家长辈般很容易让人放松心神,想来是个豁达大度能容人的。 “这是我的小女儿楚瑶,性子温顺极为贴心。” “见过唐娘子。”蒋楚瑶盈盈一福身,独属于少女的娇俏和青涩扑面而来。 “果真是个贤淑可人的。”芸娘含笑点头。 “今日只是请唐娘子坐着说会话,算不得什么宴席,故而也没有大操大办,请唐娘子不要见怪。”蒋夫人温言解释。 国丧期间,谁敢大摆筵席?芸娘表示理解,“理应如此。” 婢女们轻手轻脚呈上红灿灿的大螃蟹。 “这是大纵湖的醉蟹,唐娘子赏脸尝尝。” 妍儿自从会爬会走后就不愿再吃母乳,芸娘干脆命人每日呈上新鲜羊奶牛乳给妍儿吃。 小家伙很是喜欢,吃的也越发玉雪可爱,身上还时时有奶香味儿。 因无需喂奶,芸娘便没有忌口一说。婢女手脚麻利的剔出蟹肉放在盘中供主子们品尝。她吃了几筷子赞道,“肉质丰满,口感鲜美,着实不错。” 几人都是吃了几筷子就停下,芸娘自知蒋夫人此番宴请必有要事,便没有急着告辞,笑着和对方闲谈。 果然,饮过茶水后,蒋夫人屏退左右话锋一转叹道,“豫中三年大旱,饿殍遍野,百姓为求活路,举家流亡,甚至有些都逃到了幽州城。我与夫君日日施粥也无济于事,灾民越来越多,实在是让我心中难安。” 芸娘一时拿不准蒋夫人到底什么意思,试探道,“蒋夫人心善是流民之福,我虽不才,也愿为灾民尽绵薄之力。明日我就命府中下人设粥棚施粥。” “如此甚好,”蒋夫人老怀安慰的双手合十,“摄政王心系百姓,是天下百姓之福。只是………” 蒋夫人突然欲言又止的住了口,“唉,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芸娘不动如钟,淡笑不语。 见对面不接话,蒋夫人自顾自道,“城中万祥寺占地千顷,每年不仅不上缴赋税反而朝廷还需时不时拨银子给寺里,用以给佛像重塑金身。如今百姓流离之所,正是国库用钱之际,吕相却执意拨银十万两给万祥寺,岂不让百姓寒心?届时流民活不下去,聚众闹事,岂非有损摄政王贤名?” 芸娘装傻充愣,“蒋夫人说的是。”她作出一脸懵懂之态,完全不接蒋夫人的话茬。 吕相年近六旬,本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谁知自宫变后,他仿佛焕发了第二春,每日精神抖擞再无老态。说好的告老还乡解甲归田,也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 这可苦了蒋参政,他苦苦熬资历熬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做上有副相之称的参政。吕丞相却不肯高老辞官,近来更是有隐隐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意图。 主少国疑,朝堂之上,权力倾轧如火如荼。 眼下不少人都暗地里思量该站在哪个梯队,是投靠资历老威望高门生众多的吕丞相,还是站队掌握幽州守军又与天子血脉相连的年轻摄政王。 蒋参政作为被吕相压制毫无出头希望的直接受害者,心理天秤不免偏向端亲王。 可他若贸然向端亲王投诚,不免有背信弃义之嫌。恰好此次万祥寺之事朝堂争论不休,大可以此做由头向端亲王靠拢。 蒋楚瑶也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议论国事,当下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的仔细认真。 芸娘瞧见她单纯好奇,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心中对她暗暗生出几分喜欢。 眼见芸娘不接话茬,蒋夫人无奈之下只能露出底牌,“实不相瞒,家夫有万祥寺贿赂吕相的账本证据,另还有吕相大肆圈地收留农户逃避税收,结党营私意图欺上瞒下的人证物证。此事事关重大,家夫不便直接与端亲王碰面,特请我私下向唐娘子交个底,还请唐娘子务必向端亲王转述此事。” 芸娘听罢面色凝重,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将夫人意思完完本本转述给王爷。” “多谢唐娘子。”蒋夫人敲了敲身旁目瞪口呆的女儿,“我这女儿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唐娘子勿怪。” “令爱天真纯善,我甚是喜欢。” 听到芸娘如此直白的夸奖,蒋楚瑶羞涩的低下头,“多谢唐娘子夸奖。” “既然唐娘子喜欢你,你就陪唐娘子在园子里转转。” 蒋夫人言罢悠悠起身,“我这上了年纪就容易疲乏,现下头昏的厉害,实在是失礼。园子里有盛开的秋海棠木芙蓉姹紫嫣红别有一番风味。我一个老婆子就不扰娘子的兴致了,楚瑶,陪着娘子好生赏花,若娘子累了,就好生安置娘子。” 第152章 再见蒋珂 一身鹅黄衣裙粉嫩娇俏的蒋楚瑶闻言“噔噔噔”跑到芸娘身边,指着胸口打包票,“娘放心,我会好好款待娘的贵客。” 蒋夫人摇头失笑,和芸娘再次告辞后唤来婢女搀扶着离开了。 “娘子勿见怪,我娘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小憩,绝不是怠待娘子。”蒋楚瑶认认真真的再次解释。 “我晓得。”芸娘拍拍她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嗯。”十几岁的小姑娘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我一瞧娘子,就觉得娘子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 小姑娘似模似样的戳着下巴,“到底在哪里见过,可惜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芸娘见过的大家闺秀屈指可数,吕芳菲进退得体面面俱到让人不敢小觑,眼前的蒋楚瑶却天真烂漫很招人喜欢。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等想起来再说也是一样的。”她招手唤来自己的婢女,“时辰尚早,微风和煦,不如一起去园子里走走。” “好!”蒋楚瑶不知为何对初次见面的芸娘很是喜欢,当即拿出主人家姿态一一向芸娘介绍园子里的各种花卉。 “瑶儿。”清润男声突然响起,白衣出尘淡雅从容的蒋珂由远及近缓步走来。 数月未见,他还是一如既往风姿卓然。 “哥哥!”蒋楚瑶活像个花蝴蝶,飞奔着扑进蒋珂怀里,“哥哥你今日休沐吗?” “是。” 蒋珂的目光越过妹妹,把视线落在不远之处的芸娘身上。 她脸色娇艳眉似春水,翦水双瞳水波盈盈,微风拂面,她在万花丛中孑然而立,更显妩媚。 秋风送来她的微笑,虽遥遥相望看不清真容,蒋珂却只觉此刻天地失色,唯有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是视线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她莲步轻启,唇边笑意浅浅,“蒋公子,好久不见。” 蒋楚瑶望望自己呆愣愣的哥哥,又望望娇艳如花性子和顺的唐娘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用手捂住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怪不得唐娘子这般眼熟! 不就是哥哥藏在卧室暗格里的画中女子吗!!! 绝对没错!! 天呐,哥哥居然会喜欢有夫之妇! 蒋楚瑶自以为堪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心里有鬼似的左右张望了几息,拉着芸娘往园子偏僻的角落拉,“唐娘子随我来,此处有几株极难得的绿云,外头可是看不到的。” 芸娘对蒋珂歉然一笑,无可奈何随着小姑娘而去。 蒋珂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自家妹妹拉走,正欲出口挽留,只见自家妹妹回首冲他粲然招手一笑,“哥哥你也来。” 蒋楚瑶自认为贴心细致的给哥哥和心上人牵连了红线,又嘱咐身后跟随着的仆从,“你们都离远些,免得吓坏了绿云,回头若不开花了,我可不依。” 一众丫鬟婢女闻言齐齐后退。 这个掩耳盗铃的小丫头做到这种地步,哪怕芸娘原本对他的情谊不知晓,如今只怕也想明白了。 芸娘抬眸细瞧了眼等待夸奖的楚瑶,又一眼注意到了蒋珂通红的耳垂,心下不禁哀叹一声。 蒋珂何时喜欢上的她? 怎么她竟没察觉? 怪不得周尧均从前还吃蒋珂的飞醋,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她现在生活安定,与李燕归的感情日益加深。只需再等两年多,等瑞亲王的丧期一过,她就会与李燕归完婚,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相负。 对于蒋珂的情谊,她只能断然谢绝。 浑然不知好心帮了倒忙的楚瑶美滋滋冲哥哥打了个眼色,而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扇了扇空气,“怎么好像有飞蛾,唐娘子安坐,我去命丫鬟备些驱虫草药。” 说完,没有片刻停留扭头就走。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自楚瑶走后更加尴尬难言。 蒋珂苦笑两声,“见你一切皆好我就放心了。” “多谢蒋公子挂怀。” 芸娘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不知蒋公子有没有周尧均的下落?冀州刺史府的婢女小厮们也都被流放了吗?” 若是采月采霞七狗等人真的被流放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托人照顾好她们。 “我并没有周兄的下落,”蒋珂缓缓摇头,乍然有人提起周尧均,他不由得面色沉重。 此番安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作为好友却无法伸出援手,不免内心愧疚。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3节 可是还未踏入仕途的他,除了央求老师父亲上书替周家求情,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不过朝廷只流放了安国公府的女眷和仆役,并未牵连远在冀州的刺史府众人。” “果真吗!!!”芸娘大喜过望。 激动之下她豁然起身,一双含情美目颤抖几下,毫无预兆的流下两行清泪。 她背过身胡乱擦掉脸上泪水,“抱歉,我一时失态。” “没关系。”蒋珂咽下满腹苦涩,声音低沉失落。意中人在他面前为其他男人流泪,其中辛酸苦楚,只有他自己知晓。 芸娘摸了摸袖子,却发现身上一张银票都没有。她无奈之下拔掉发间首饰,褪下腕上手镯,将东西推到蒋珂面前,“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蒋公子一定要答应我。” 蒋珂已猜出她所求,嘴角动了动却没扯出一丝笑容,“我也一直在暗中加派人手寻找周兄动向,若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芸娘不料他会误会至此,连忙解释,“我所求并非如此。只是想请蒋公子托人寻到以前刺史府的采月采霞等婢女,将这些首饰交给她们用以生活。” 说到此处,她懊恼不已的叹气,“可惜我今日没带银子,否则,便可托蒋公子一起送去。” 不是托他探查周尧均的消息,而是托他照顾以前伺候过的婢女? 蒋珂有片刻迷茫,很快就收敛心神将首饰推回去,“我会留意此事,若寻得她们消息,你再准备银子也不迟。” 也对,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芸娘重新歪头将簪子一个个插回发间,而后玉手纤纤,腕白如玉,匆匆带回手镯,冲蒋珂抿唇一笑,“多谢蒋公子。” 第153章 蒋珂心意 金缕玉衣美人倚窗旧梦寄相思,佳人红妆素裹轻扫峨眉待君来。 这让蒋珂有一种二人共度良宵后,芸娘慵懒梳妆的错觉。 耳朵不仅越来越热,甚至有些发烫。 他暗暗唾弃自己的无耻,打起精神道,“听闻你与燕归婚事已定,还没来得及说声恭喜呢。” 当面被蒋珂挑明此事,芸娘有片刻难堪。对于她和李燕归以及周尧均的纠缠始末,蒋珂可谓是看在眼里了如指掌。 蒋珂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在这样光明磊落一尘不染之人面前,她很容易生出几分胆怯。 “多谢。届时若真的能如期举行大婚,蒋公子定要来喝杯喜酒。” 她和李燕归的婚事一波三折,连她自己也生出几分婚事很可能会不了了之的感觉。 对面男子苦涩一笑算是应下此事,而后他话锋一转轻声道,“不知夫人近日在研习什么字体?” 此言一出,芸娘肉眼可见的自信昂扬许多,她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狡黠的目光,“我最近在仿柳体,而且近日我还看了许多书呢,让我获益匪浅。” “哦?”她如此灵动可爱,让蒋珂也不禁心生雀跃,“看的什么书?” “我看的比较杂,没什么章程,”说起自己的兴趣爱好,她难得露出几分娇俏,“看了水经注,三言二拍,还读了论语,也看了孟子。” “都是胡乱看的,也没什么用处。”她忙找补了一句。 在蒋珂面前炫耀自己读书,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吗? “读书本就在于开阔眼界,通过先贤之口领略世间万物,每本书都有它独特之处,又岂会无用?”白衣公子赞赏的点头,“读书使人明智,你多读书是极好的。怪不得我今次见你,总觉得你多了股由内而外散发的书卷气,实在难得。” “果真吗?”芸娘还从没有被人夸赞过有书卷气,当下惊喜不已。 她生在农家,小时候每日需操心的就是一日三餐以及如何多干活讨好伯母,好让自己少些责骂。 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只有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小手不释卷勤学苦练的才女才能自带出尘优雅的书卷气。 没想到蒋珂今日却说她也带了书卷气! 这怎能不让她惊喜! 况蒋珂为人正直,言之有物,言语间皆是坦诚,说出的话也很容易让人信服。 虽然她是因美色入了李燕归和周尧均的眼,但她私心里是极害怕自己只能承宠,却与旁人没有共同语言的。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与他们是不平等的。 万幸她从读书中找到了乐趣,也从书书籍中学到了很多道理。 往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朦朦胧胧遮在她脑海的东西,如今都豁然开朗现于眼前。 蒋珂含笑点头,“我所言皆发自肺腑句句属实。” “多谢你的夸赞,”芸娘被夸的脸红耳赤,不好意思捂住双颊,“我肯定脸红了,实在是失礼。” 对面女子粉面羞红,眼波流转,含羞带怯,正是一派逢郎欲语低头笑的娇羞模样。 两人有来有往聊的甚为投机,芸娘也乐在其中,一时不舍得离去。 这实在不能怪她不够安分守己。 和李燕归在一起时,两人情事上的相处更多,芸娘几乎没有和他安安心心坐下畅所欲言的机会。 这让芸娘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挫败,好似她只能榻上承欢,下了床就无任何用处。 可是每次和蒋珂在一起,即使他博学多才人人称赞,芸娘却能和他道古论今谈论先贤。这种新奇的体验,让芸娘每每沉沦下去,不愿抽身。 两人谈性颇佳,直聊到日落西山才被一脸鬼鬼祟祟而来的蒋楚瑶打断,“哥哥,娘听说唐娘子还在府里,要亲自来陪客呢。” 芸娘闻言立刻摆手,“不必劳烦蒋夫人,我即刻就离开。” 知道蒋珂喜欢自己后,再想起雍容贵气和善可亲的蒋夫人,芸娘总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又怎么愿再和她相处? 对着李燕归周尧均,她可以毫无愧色的认为,是他们看中自己美色以权势压人。可是对着蒋珂,她却在私心里反问,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让蒋珂引起了误会? 否则,他怎么会看上粗俗无礼空有皮囊的自己? 再美好的幻象也只是幻象,蒋珂心绪复杂的起身,“我送夫人出府。” 楚瑶忽闪着大眼睛自作聪明找借口离开,“我想起还没喂珍珠呢,我现在就回去喂它吃肉干。” 芸娘面露疑惑,蒋珂适时出声解释,“六妹养了个通体纯白的长毛碧眼猫咪,取名珍珠。” 白色的猫咪,碧色的眼睛? 她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正常猫咪的样子,怎么也想象不出长毛碧眼白色猫咪到底什么样子,闻言懵懵点头,“原来如此。” 眼前女子虽口中说着原来如此,甚至为表认同还特意重重点了点头。 可她满脸分明写着疑问,那双时而魅惑时而清纯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以想象,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也不差在一时,”蒋珂自然而然的重新落座,“瑶儿,不如把珍珠抱来此处喂也是一样的。”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哥哥!她这是在为他们创造二人独处的条件好不好? 无奈兄长发话了,楚瑶也只能照做。 十四岁的蒋楚瑶木着小脸命丫鬟去抱珍珠。 芸娘心中实在好奇,不免多瞥了几眼丫鬟离去的方向。 片刻后,那婢女果真抱着个纯白如雪的碧眼猫咪走来。 “呀,真好看!”她情不自禁起身,口中惊叹不已。原来世上真的有猫咪是碧色眼睛! 慢半拍的楚瑶终于知道哥哥此举是为了哄心上人开心,冲哥哥挑了挑眉毛,鼓励道,“珍珠很乖的,不会咬人,唐娘子你可以摸摸它。” 乡里的狸奴上山下乡捕鸟抓鱼无恶不作,每次看到有人靠近就跑的飞快,哪里肯让人靠近? 可是面前的珍珠被众人团团围住却依然慢条斯理的舔爪子,举手投足都是惬意慵懒。 芸娘大着胆子上手摸了摸,入手顺滑温热,犹如丝滑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她眼睛盈满笑意,抬头的一刹那不期然与蒋珂四目相对。 白衣公子正出神看着她,似乎没料到会与她目光相接,立刻喉头一紧,慌乱的移开视线。 第154章 策马 芸娘避开那道温柔似水的视线,“珍珠实在惹人喜欢,只是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 蒋楚瑶有心替哥哥多留一会儿心上人,但是唐娘子所言甚是,现在天色已经发暗,再留在府里就不合适了。 这厢小姑娘一脸纠结,反倒是蒋珂释怀笑道,“夫人言之有理,我和舍妹送送夫人。” 芸娘颔首。 待把芸娘送至门口,几人还未来得及互相告辞,只觉有股难言的威压由远及近而来,让人眼皮直跳头皮发麻。 众人愕然抬眸,只见长街中央黑压压一片兵马正有条不紊的缓缓逼近。 为首之人骑着黑色骏马身着绯色朝服,目视前方处变不惊,此人正是当朝摄政王,李燕归。 明明是幼时一起长大的知交好友,孰料如今却陌生的仿若外人。 自上次冀州与周尧均分别后,蒋珂就再也没见过他。 而面前判若两人的李燕归,同在幽州的两人也数月未曾相见。 “夫君!”芸娘毫不犹豫抛下蒋氏兄妹,提着裙摆奔向自己此生的依靠。 李燕归原本冷峻深沉的脸瞬间如冰雪消融,桃花眼绽放笑意,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个满怀。 “夫君是来接我的吗?”她欣喜不已的问道,口中呼出的香气喷洒在男人颈间。 “听闻你还没有回府,我出宫后就顺便来接你。” 一男一女当街相拥,本是极不合规矩的。此情此景若被寻常百姓看见,定会啐一口世风日下败坏风气。 但因拥抱着的一对璧人,男的英俊无匹,女的美貌如花。这幅可堪入画的场景非但不让人觉得有伤风化,反而让人心生艳羡。 蒋楚瑶担心的偷瞧了几眼自家哥哥,只见哥哥面不改色,一派坦然,浑然没有伤心欲绝之态。 小姑娘年方十四,早已定好了亲,只等着及笄后再着手婚事。 关于未婚夫婿,她也在各种宴席上偷瞄过几次,是个白净有礼的俊秀郎君。 她听娘讲过夫妻相处之道,说夫妻之间最重要是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以夫为天不可拈酸吃醋小肚鸡肠。 两情相悦这个词她虽知道什么意思,却从没体会过。 少女怀春,不免对男女之情好奇的很。所以她在发现哥哥居然偷偷藏了个女子画像后,第一反应是开心惊喜。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4节 只在旁人口中和话本上见过的两情相悦,没想到哥哥有一天也会深陷其中。 可是,看着眼前李公子和唐娘子深情相拥眼中只有彼此的场景,再看看身边挺拔如松面色如常的哥哥。小姑娘莫名生出了几分失望。 原来只有一个人的喜欢,并不叫两情相悦啊。 小姑娘正在伤春悲秋,却忽然发现身边的哥哥迈步向那列禁卫军走去。 “好久不见,燕归。” 从前他和周尧均皆唤李燕归为李二。因为幼时瑞亲王便是这么唤李燕归的,二人以为李二是李燕归的小名,便跟着唤了许多年。 可是如今面前站着的是端亲王,他便不能再唤李二了。 “确实许久未见,”李燕归握紧芸娘小手,一派悠然自得之态,“下次有时间定要好好和蒋公子聚聚。” 蒋珂心头一痛,勉强笑道,“好,一定。” 简单寒暄后,二人似乎无话可说。 芸娘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怪异氛围,试着活跃气氛,“夫君,我今日在蒋公子府上赏了绿云,又看了只碧眼纯白的狸奴,真是不虚此行。蒋公子的妹妹活泼灵动我甚是喜欢,下次我设宴,届时请楚瑶妹妹务必到访。” 因李燕归如今身份不同凡响,身后又带了那么禁卫军。楚瑶人小面嫩,一时不敢上前,遂只和丫鬟们站在大门口关注几人动向。 下一秒,楚瑶见唐娘子冲自己挥了挥手,小姑娘当即喜笑颜开也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见两人这么投缘,蒋珂不假思索应下,“好,我会告知瑶儿。” “那就一言为定,”芸娘不方便和蒋珂时常见面,遂想通过楚瑶从中传信儿。 希望蒋公子能早日寻到采月她们吧。 她收回思绪,却见本是多年好友的李蒋二人面对面却好似无话可说,遂再次打破沉默,“麻烦蒋公子替我转告一声,多谢蒋夫人今日的款待,我和夫君就不多留了,就此告辞,蒋公子请回吧。” 蒋珂温和点头,“一路小心。” 拜别蒋家人,芸娘明知故问的撒娇,“夫君,没有马车我怎么回去?”她抱着李燕归的胳膊,巧笑倩兮,真真是人比花娇。 李燕归颇受用的一把掐住她细腰,双臂一送把她稳稳放在马上,“夫君带你骑马。” 芸娘出行都是坐马车,还从没骑过马呢,当即跃跃欲试,“夫君你快上来,我也想试试风驰电掣,一骑绝尘的感觉。” “好,就如夫人所愿!”李燕归身法利落的翻身上马。他高大宽阔的身体把娇小玲珑的芸娘罩在其中。 “驾!” 一瞬间,骏马嘶声如鸣,而后如一道闪电迅速向前冲去。 她吓得赶紧缩到背后之人怀里,生怕摔下马。 李燕归手握缰绳,肆意大笑,“别怕,坐稳了。” 马儿四蹄翻飞,鬃毛在疾驰中随着秋风吹拂飞扬,马蹄声如雷鸣般回荡在悠远的大街上。 两人很快把跟着的禁卫军甩到了身后。 马匹一路飞驰,直骑到目的地李燕归才勒停身下骏马。芸娘被颠的七荤八素,感觉内脏都移位了。 她有气无力的摆手,咽下几欲出口的呕吐,“我日后还是继续坐马车吧。” 骑马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经过刚刚一番畅快淋漓的策马驰骋,李燕归释放了郁结于心的多日憋闷,当下心情大好的揽住身旁面如菜色的可怜女子,“策马扬鞭可是一大快事,等我空闲了,就教你骑马。” 芸娘哭丧着脸,“夫君,能不能不学?” “不行,”他不容拒绝的拧了拧芸娘滑腻脸蛋,“必须学。不过那都是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府用膳,你夫君我一日未进食,现在快饿晕了。” “当真吗?”芸娘当即收回继续撒娇卖痴的心,慌忙拉着他进府,“那我们走快些。” 第155章 布衣周尧均 饱暖思淫欲。 现今重阳已过,马上就十月份了,妍儿也快满一岁了。 李燕归守孝禁欲禁了九个月,已禁的他满腹欲火,无处发泄。 他早已开荤,并非不知男女之事的蒋珂。芸娘又日日体贴入微环绕在他身边,这种情况下,他能坚持九个月,连他自己也觉不可思议。 父王之死初时给了他极大震撼,让他一度了无生志,恨不得追随父王而去。可是芸娘什么也没说只默默陪着他,即使他当时对她颇多冷落,她也无怨无悔。 爹娘已死,挚友相行渐远,府中熟悉的下人尽皆被父王斩杀,朝中百官暗地里的唾骂,以及太皇太后的避而不见。 种种压力压的他险些无法翻身,无法喘息。 这不是他心之所向,不是他想过的日子。可是父王用自己的死把他困在幽州,困在皇宫,困在朝堂,让他无法脱身。 若说世上还有谁能让他在压迫难言的时候有片刻喘息,那就是芸娘。 从一开始的见色起意,到如今彼此扶持两心相依,他已然把芸娘视为自己的妻子。 “夫君,今日就遂了我的意吧,回头我可以喝避子汤。”两人皆情动不已,眼看李燕归箭在弦上却再一次生生忍住,她心疼的开口劝慰。 时下风气皆是如此,只要不闹出守孝期间产子的丑闻。私下里无论是宴席还是吃荤腥亦或是纳妾,都可照旧。只要不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谁管你到底有没有私下破例? 芸娘能感受到他的亢奋,见他仍在强自忍耐,于是主动伏下身。 隔了数月,再次相见,两人都不约而同发出难耐的喘息。 这是两人两情相悦后的第一次水乳交融。 他们拼命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抛却一切,抵死缠绵。 云雨渐歇,李燕归一下下梳理着她凌乱的发丝,“避子汤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可多饮,往后我会克制些。” “我听夫君的。”她脑袋里好像有一根筋,一直在一抽抽的疼。身体的余韵还一阵一阵的让她回不过神。 深秋天气,她鬓发间却满是细汗。 “你好香。”李燕归大掌抚摸她脸颊,附上个不带情欲的吻。 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下。 翌日,睡的昏昏沉沉的芸娘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揪她的眉毛。她疑惑睁眼,却发现是妍儿露着几颗白玉糯米牙在嘿嘿傻乐。 “一日未见,想娘了没有?”她抱过女儿亲亲女儿小脸。 “爹,走了。”妍儿指指窗子外面。 “爹爹上朝去了,对不对?”女儿越长越漂亮,芸娘对她总是亲不够。 抱着软乎乎的女儿,芸娘一拍脑门,又气又急。她怎么把蒋夫人的事给忘了??!!! 都怪不正经的李燕归,昨夜用过膳就开始……… 啊! 这下怎么办? 她总不能追到宫里吧? 罢了,还是今晚再说。 想起蒋夫人昨日的话,芸娘将女儿递给婢女,“我今日有事要出门一趟,你们好好照顾小姐。” 妍儿已经能听懂人话了,她昨日一整天都没见到娘亲。本想着今日定要和娘亲好好亲近亲近,谁知道娘亲又要把她丢到家里自己出去玩。 小丫头登时不乐意了,撅着嘴巴就要哭。 芸娘眼疾手快捂住她小嘴巴,“不准哭,娘带你一起去。” 从妍儿生下来到今天,她几乎没有和妍儿分开过,私心里也不舍得把妍儿丢在家里。遂匆匆用过膳后就抱着妍儿坐上马车。 府里负责搭建粥棚施粥的下人紧随其后。 待行了两刻钟后,马车突然停下,有护卫回道,“夫人,前方拥堵不堪,有大批流民聚集,未免有不长眼的冲撞夫人,还请夫人万勿靠近城门。” 紫盈掀帘望了望,冲芸娘点头。 说句何不食肉糜的话,芸娘已记不得从前饿肚子的感觉了。住在王府内,一日三餐皆有专人精心伺候准备,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让她险些忘了,她也只是个平头百姓出身。 小丫头挣扎着要看马车外的风景,芸娘干脆把她放下,亲自起身查看城门口动静。 这一看,却让她的心狠狠揪起来。目之所及,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男女女女。他们如行尸走肉般你推着我我推着你踉踉跄跄向城外涌去。 妍儿好奇的透过车窗打量外面的一切,梳着花苞头的小丫头眼睛滴溜溜的转。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袭粗木麻衣的英俊男人定定望着马车里的幼儿,脸上不辨喜怒。 妍儿喜欢生的好看的人,遂呲牙冲那男人傻乐,挥舞着白胖手臂,高兴的手舞足蹈。 “怎么这么兴奋?”芸娘心情复杂的坐下,她没察觉怀里女儿的异常,思索片刻道,“以后命下人每日都来施粥吧。” 紫盈点头应下。 “城中有个万祥寺吗?”芸娘疑道,她以前也在幽州生活过,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寺庙? “确实有这个寺庙,”紫盈道,“只是这个寺庙供奉皇家香火寻常百姓不得靠近,故而鲜有人知。” 原来是专属皇家的庙宇。 “陪我去看看。” 马车再次启程,妍儿眼睁睁看着陌生英俊男人转瞬间消失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 “不见…不见了。”她喃喃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芸娘因惦记着昨日蒋夫人的话,遂没关注女儿,一直在心里盘算昨日蒋夫人举动到底意欲何为。 “罢了,还是回府吧。”她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不能打草惊蛇。 目送马车远去,周尧均收回视线,冷声吩咐身边破衣烂衫的下属,“万祥寺主持那边有回信儿了吗?” “暂时还没有。”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普通木簪挽发,简陋布衣掩不住高贵凛然的气质,周尧均眸色加深,“自寻死路之人不必惋惜。” “首领说的是。”那下属立刻拍马屁,“寂然那秃驴不识抬举,不肯为我们洪连教办事,教主定会降下天罚让他悔不当初。教主赐福五湖天下,世间百姓早晚都会感受到教主的福音,我洪连教心系天下,立誓拯救万千苍生于水火。必定推翻残暴不仁的梁朝,建立属于我们洪连教的盛世!” 真是蠢货。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5节 第156章 读书使人明智 周尧均面无表情听完他的屁话,压低声音道,“洪连圣教共享盛世,我等教众自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教主昨日窥得一丝天机,降下指示,命我等劫持甘州运送来的民脂民膏,你速去通知底下人准备,我们三日后动手。” “谨遵首领之命。” 随着幽州城涌进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幽州城的百姓也越来越怨声载道。 不少百姓都埋怨官府不该打开城门,反正这些难民又不是幽州城的人,要死也不该死在幽州。 不过是些从外地逃难来的灾民,撵出幽州自生自灭就是了。凭什么为了安顿这些灾民就要扰的幽州不得安宁? 芸娘细心的发现许多店铺白日都关着门,但凡开门的,铺子门口也都站着三五壮汉。 “这些流民进城多久了,为何至今还没有安顿好他们?”芸娘因久不出门对国都消息也不甚灵敏,还以为流民问题积怨已久。 孰料紫盈却道,“说也奇怪,这些流民是近几日才大量涌入城中的。听闻豫中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许多人为了活命一路拖家带口逃离家乡。” “为何会往北走?”芸娘疑惑,“南方水运发达四季如春气候适宜。北方马上就要进入冬季,到时冰天雪地他们缺衣少食无处容身的,怎么看也该往南方逃命更明智。” 紫盈闻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些流民听说从春天就开始四处流亡,走了半年多才走到国都。上个月朝中发过一批赈灾银,让流民领了银子去往各处,不得再在国都滋事生非。” “然后他们领了银子却继续留在国都,期盼着朝廷能发更多的银子?”芸娘接话道。 “正是。” 自从北方异族尽皆臣服大梁以来,大梁非但不用岁岁割地赔款,反而每年都能收到异族的称臣纳贡。大梁朝休养生息的这十几年国库想来丰盈了不少。 流民们既然背井离乡讨生活,当然是想找个衣食住行有保障的地方。幽州毕竟是国都,就算是要饭,只怕也饿不死人。 流民们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约而同赖在国都不肯离开。 而那些自认为在做善事的高门大户富绅豪奢日日不停的施粥,则更加佐证了流民们的想法。 留在幽州尚可以每日吃两碗粥,一旦离开,只怕连一碗粥都是奢望。 芸娘近来读了不少书,从前那些让她想不明白弄不清楚的事情,今时今日她好像都隐约理解了。 “留者赐籍,去者资遣之。” 流民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眼前的一日三餐,而是往后长远的生计。 朝廷若真想遣散幽州的流民,最优选是为这些流民颁发户籍分封土地遣往各州府,分而化之,才可将所有动乱消弭于无形。 可坏就坏在,如今皇权更迭朝中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想着如何自保。各地州府也都按兵不动盯着朝中一举一动,哪儿有余力肯多看这些流民一眼? 想通此节,芸娘无奈叹了口气,“罢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明日多开两个粥棚吧。” “夫人心善。” 妍儿甚少出门,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把她忙坏了。嘴角一直含含糊糊念叨些什么,小手扒在车窗上,眼睛滴溜溜不停打量周围的一切。 芸娘莞尔一笑,抱起女儿,“小心磕着头,来,娘亲抱抱。” “娘,打打,打打。”女儿指着车外不停重复。 “打什么?”她捏了捏女儿胖乎乎的小脸,不经意往外一瞥。谁知恰巧看到街边护院模样的壮汉正拿着手臂粗的棍子在捶打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臭要饭的,滚远点,别脏了我们铺子的门槛。” “这位兄台误会了,我是来买药的,”被打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人可怜巴巴反驳,“我乃堂堂读书人,不是来讨饭的。” 一阵风仿佛都能吹倒的男人穿着小了两号的粗布衣襟,露出泛着紫黑的脚踝和满是污垢的手腕,仿佛大人强行穿了孩子衣物般显得荒唐可笑。 这副穷酸样子和他文质彬彬的谈吐实在违和,芸娘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徐进才上一世即使节衣缩食也要穿的光鲜亮丽的模样。 看来古人有言,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给他二两银子。”芸娘收回视线,不欲再看这场闹剧。 紫盈了然,掏出一枚碎银子直直砸在那枯瘦男人背上,“我们主子赏你的,拿着。” 男人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他好似被打懵了反应有些迟钝,慢吞吞捡起银子后正欲道谢,却看到一列长长的队伍正不疾不徐离去。 到底是谁给他的银子? “算你小子运气好,若不是端亲王府的车驾今日恰巧路过,我非得揍死你!”护院恶狠狠挥了挥拳头,“别以为你抹黑了脸,我就不认识你。偷了我们铺子还敢再来,真当爷爷我是摆着好玩的?” “不过是拿了几包不值钱的药,瞧你这话说的,”眼见身份被识破,瘦弱男人瞬间挺直身子,嘿嘿笑道,“都是为了讨生活嘛,大哥别动怒,我今儿有钱了,这下子总能进去买药了吧?” “客人请进。”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大爷。护院虽仍然冷着脸,却身子一闪,让开了挡住的门口。 “嘿,今儿运气倒好,碰上个冤大头。”阿川眉开眼笑的哼着十八摸,扔着碎银子昂首迈进药店。 他一副地痞流氓做派,哪里还有半分刚刚文质彬彬受人欺凌的样子? 城中这么乱,也不知道罗嫂子他们有没有受到波及。往日她自己身上麻烦不断,所以不想主动联系罗嫂子,免得罗嫂子被自己牵连。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和李燕归两情相悦感情稳定,想来日后也不会再生出什么波折。 想及此,芸娘屏退左右唤来杨天,命他给罗嫂子送去些银两傍身,而后心不在焉等了一日,熬到李燕归回府后她迫不及待把蒋夫人的嘱托和盘托出。 “这是蒋夫人亲自说给你的?”李燕归若有所思。 “对。”芸娘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笑容中仍带了丝少年气的李燕归放下筷子,带着淡淡酒意的唇吻在她唇上,“今日出门都买了什么?” 瞧瞧,她在李燕归心里是只知道买衣服首饰的绣花枕头吗? 芸娘不满的咬了他一口,“我今儿可是做好事设粥棚去了呢!” 第157章 出仕 “我的芸娘可真是心地善良,博施济众。”他捧场的挑眉夸赞,而后唇边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无奈,“只是,流民聚集之地时有争斗,你日后切不可再靠近他们。” “我晓得。”芸娘歪头望着他,“晋书·食货志曾言,百官饥甚,比屋不见烟火,遂饥人自相啖食。我又怎会明知故犯?” “哦?”李燕归坐直身子,眸带惊喜,“我的芸娘还真成个女秀才了?” 什么女秀才?寒碜谁呢! 芸娘拼命压制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不轻不重哼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如今可不是从前那个大字不识的唐芸娘了,我会的可多着呢。” 李燕归被她神气活现的骄傲小模样逗得开怀大笑,“是是是,我的芸娘如今可真让人大开眼界,日后我定然不敢再小觑娘子。” 芸娘被他轻佻畅意的语气逗的羞红了脸,自觉被看轻的她不满的用粉拳捶了他两下。 她如此不堪一击的战斗力很快被男人击溃瓦解,两人你来我往的闹做一团。 至于蒋家递过来的投名状,李燕归对此是何想法,她也识相的没有追问。 只是自此之后,芸娘就吩咐紫盈多多留意外府外的动静,好告予她知晓。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涌进幽州城的流民越来越多。 端亲王府从每日五人出去施粥,到后来增加到每日十人,再至后来每日须有二十余人才能勉强维持住粥棚的秩序。 万祥寺一切如常,紫盈并没有打听到什么动静。 直到开春后的某日,紫盈带回来个让她坐立难安的消息。 陇西王不日将率军回国都。 “接二连三发生税银被劫之事,朝中渐渐有人不满,都道世间谁人敢劫陇西王的车队,说不得是贼喊捉贼。” 西北大定已十余年,陇西王手握重军,每年的粮饷粮草支出就需国库拨下大笔银子。 若说战乱不休,烽火连天朝廷为此支付大笔军饷无可厚非。可是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万邦来朝,朝廷还年年养着这批大军,便引得一些有心之人不满。 到底是哪些多嘴多舌的官员说的? 芸娘恨不得把他的头敲烂! 曹蛟手握重军,不起兵谋反就该暗自窃喜了。居然还有官员敢嫌弃他军饷用的多!!???! 也不知九族有多少人?说话这么嚣张? 一旦曹蛟篡位成功,第一批死的就是这些多嘴多舌的官员。 “唉,知道了。” 芸娘头疼的扶额,她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为什么又要开始提心吊胆的生活? “明日起,闭门谢客,谁来我也不见。” “遵命。” 紫盈的好处就是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执行的干脆利落,绝不会多问。 这就导致第二日上门求见的蒋珂被拦在了府外。 眼前这座曾是瑞亲王府的端亲王府邸,从前蒋珂三不五时便登门与李二会面。 周尧均和安国公府势同水火,在外的别院又时常养着女人。蒋珂家里父母兄弟姐妹一大堆,不好时常打扰。 瑞亲王府下人虽多,主子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主子还不理事。剩下的主子李燕归就是老大,故而三人相聚时,时常选在瑞亲王府。 蒋珂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拦在这座府邸之外。目之所及皆是陌生的小厮和护院,他顿了片刻再次道,“烦请通秉一声。” “蒋公子请回,夫人说了谁也不见。” 蒋珂抬眸望了眼紧闭的朱红大门,转身离去。 幽州城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身处的幽州城变得越来越陌生冰冷。 街上门可罗雀,萧瑟冷清。 闹的越来越凶的流民前两日被官府强行轰到城外了。可是即使如此,那些饱受流民之苦的铺子也不敢再开门迎客。 巷尾深处有十几只野猫在啃食着什么东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白衣公子落寞的瘫在马车里,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蒋珂,你多年寒窗到底是为什么? 他素衣胜雪,眉目如画,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痛苦和纠结。 若被外人看到堂堂蒋公子如此随意的瘫坐在马车上,定会惊掉下巴。因为蒋珂无论何时何地都正襟危坐体态轩昂,从没有松懈过。 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蒋珂却自小崇尚孤臣贤臣,立志要做青史留名的直谏之官。为此他以身作则,时时警醒自己不可以势压人,沾染过多权宦的恶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苦读十几载,几乎把这句话刻入骨髓。 可是真的有大批流民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们死去,任由他们被驱逐被践踏被残食。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6节 他浑浑噩噩返回老师住处,“扑通”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哽咽,“夫子,我想出仕。” 方大儒从未见过弟子如此失态,当即起身相扶,“起来说话。” 待他扶起心爱的弟子,这才发现弟子眸中含泪,满面悲戚。“今日何故如此,莫非有什么隐情?” 蒋珂只摇头不语,他无法对恩师说出自己的所有想法。因为他想出仕,并非只为一展抱负,还,还,还有自己的私心。 无论是曾担任冀州刺史的周尧均,还是如今大权在握的李燕归,一介白身的他都及不上,如今更是连见她一面都难。 所有人都面目全非越来越远,只有他仍在原地踟蹰不前。 仅仅两年而已。 他也才十九,为何他的心再也无法归于平静,无法静下心跟着恩师学习,反而疯狂想尝试权利的滋味? 如果有一日,他能护她周全,能将她纳入羽翼下,就不会再被拦在门外了吧? 如果他身居高位,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黎民百姓受苦而无能为力了吧? “唉,”方大儒摇头叹息不止,“珂儿,你是我最喜爱的弟子。你素来心思澄澈蕙心纨质,我盼着你出书立传成为一代大儒,承接我的衣钵。为何如今想不开要出仕?” “徒儿愧对恩师栽培,”蒋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请师傅恩准我出仕。” 第158章 试探 “好,好,”方大儒看蒋珂比自己两个儿子看的还重。如今心爱的弟子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要求出仕,他还能怎么做? “你想出仕,为师不会拦着你。”方大儒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侧身偷偷拭去眼角泪光,“只是,如今朝堂不安,时局动荡。绝非入朝为官的好时机,不如等陇西王回幽州后,且观其变,再行定夺。” 蒋珂知道师父真心待他,也明白师父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当下默默点头,“多谢师父。” “你乃世家子弟,与寻常布衣不同,出仕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待时机合适必能一展抱负。” “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教诲。”蒋珂面沉如水,满怀歉疚。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芸娘满怀期待的问紫盈,“陇西王离开幽州了吗?” 紫盈和这个夫人相处下来,对她极为喜欢。芸娘并不苛待下人,甚至还时常有赏赐。况她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府里不是陪着小姐玩闹就是读书写字,并不折腾人。 这实在是个轻松惬意赏钱还丰厚的好差事。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自己的功夫好像没有了用武之地,紫盈私下里遗憾的咋舌。 夫人一双秋水剪瞳盈盈望着她,紫盈只觉自己要是个男人,只怕此刻也栽倒在了夫人石榴裙下。 “回禀夫人,陇西王今日方抵达幽州。” 啊? “今天方到,那他什么时候才走?”芸娘苦恼的放下毛笔,愁眉苦脸。 “我也不知。”紫盈无奈耸肩。 好吧,芸娘没了看书的兴致,她起身去床边瞧了瞧正在酣睡的女儿,“随我去园子里走走。” 主仆二人漫步在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的花园里,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这是紫盈第一次和芸娘单独相处。 主子莫不是有话对她说?紫盈疑惑,自来只有下属揣度主子心思的,可是夫人眼下却愁眉紧锁,几番对她欲言又止,莫不是在思索如何开口? “夫人有话请直言。”紫盈抱拳道。 芸娘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吃惊的“啊”了一声。而后很快恢复冷静,迟疑片刻,才道,“你说陇西王会不会造反?” “啊?”这下换紫盈吃惊了。 她以为夫人避人耳目单独和自己相处,定是有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请求。说不得事关摄政王,所以才屏退所有人,单独和她离开。 谁知,看夫人的意思,貌似,只是和她闲聊? 芸娘却误会了紫盈的反应,“你认为陇西王不会谋反吗?” “属下不知。”紫盈是个听命于人的暗卫,历来只需暗地里行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替主子办事即可。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主子拎到阳光下,以真面目示人。接手的任务还简单无比,只须在后宅陪夫人虚度光阴即可。 任务虽然简单,但也时常令紫盈头疼,因为主子每日几乎都要和她闲谈。 往日在老王爷手下当差时,莫说和主子有来有往的说话,便是多余一个眼神都不能有。 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像个丫鬟了……紫盈无语望天。 “我帮不上王爷什么忙,也不想在他面前谈起朝中之事让他徒增烦忧。”芸娘娇艳如花的侧颜线条美好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府中我信任的人只有你,所以才总和你说些奇怪的话,你不要见怪。” 夫人似乎完全不觉得在和下人相处,对紫盈温婉笑笑。 紫盈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可她面上却仍然一副死人脸,“夫人随意即可。” 芸娘探不出紫盈的真实想法,心念一转,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塞到紫盈手中,“麻烦你将此信交予城西三元巷罗嫂子,她是我从前旧友,我如今已安定下来,便想接她入府一叙。” 言罢,她不动声色打量紫盈表情,却失望的发现对方眼睛都没眨就点头应下,“好。” 表面说好,背地里会不会偷偷把信交给李燕归? 芸娘自从知道紫盈是暗卫出身,就一心想拉拢她,平日里不仅赏赐不断还对她表现的十分亲近自然。 经过一年的相处,她自认为已经和紫盈处的极为亲热,遂打算用此信试探一番。 信件是封了口的,信封内还藏了一根不易察觉的寸长细小发丝,是妍儿头上掉落的,世间仅此一根,绝无相同之物。 一旦信件被人打开,附着在信纸中的发丝就会掉落。届时就算有人重新塞入一根发丝,她也能一眼分辨。 紫盈领命而去,芸娘泰然自若的看着丫鬟仆妇们哄妍儿玩耍。 半个时辰后,紫盈避开众人低头认错,“请夫人恕罪,属下找遍了三元巷也没找到罗嫂子。后打听到罗嫂子有喜,携夫君归乡去了。” “此言当真?!!”芸娘喜的惊呼出声,罗嫂子和罗大哥终于盼来了他们的孩子? “属下不敢妄言,打听到的消息确实如此。” “太好了太好了。”芸娘倍感安慰的抚掌赞道,“今日辛苦你了,多谢你给我带来的好消息。” 自从上次命人给罗嫂子送过银子后,她后来也命人去送过东西,谁知下人却回话说罗嫂子搬走了。 自此,她也断了和罗嫂子的联系。 “这是夫人的信,请夫人收好。”紫盈双手呈上信件。 芸娘随手接过放在妆匣里,“这实在是个好消息,罗嫂子成婚多年,终于如愿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替她开心。”又拿出一枚翠绿欲滴的扳指递予紫盈,“今日害你白跑一趟,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枚扳指你收下,算我给你的赔礼。” “为夫人做事是属下的本分,不敢当谢。”话虽如此,紫盈却接过扳指,“多谢夫人的赏。” 暗卫过的是有今朝没明日的日子,且能被选中暗卫的都是家中无父无母毫无牵挂之人。 从前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时,男人们大多把银子花在女人和酒上,紫盈却暗地里把钱都存在钱庄。 天一知道她的做法,曾笑她此举不亚于给他人做嫁衣裳。一旦执行任务时丢了性命,她的所有家当岂不是都便宜了钱庄? 第159章 跟我走 对此,彼时仍是天二十五的紫盈满不在乎道,“所以我要好好活着。” 虽然世上并没有任何在乎她的亲人,可天二十五也想好好活下去。 哪怕为了这些银子呢,她想。 本以为要一辈子刀口舔血讨生活,万万没想到如今她也能光明正大站于人前。比起其他至今仍不见天日的兄弟,她是幸运的。 晚上,芸娘屏退下人悄悄打开信封,确认信件没有被拆开过后才将信件点燃。 这晚,李燕归没有回府,也没有命人传来只字片语。 这是极不寻常的,因为往常即使朝中之事再忙,他都会披星戴月赶回府与她共寝。 她没有给自己徒增烦恼,安然睡去。直到第二日午后,醉醺醺的李燕归才被众人搀扶着送回来。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徐进才神色无波无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芸娘指挥着众人把李燕归扶到床上躺好才有时间询问昨日情况,“昨日是谁在身边伺候的?出来回话。” 话音刚落,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厮出列,低头就磕,“是小的跟在王爷身边伺候。” “你就是这么伺候的?让王爷喝成这样?”芸娘柳眉紧皱,“把昨日情形细细和我说来。” “不如由在下来说。”人群最后方走出一人,他玉冠锦衣仪表不凡步履从容身形修长,气质浑然天成,仿若出身高贵。 徐进才?!! 芸娘赫的当即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失态。 她垂眸冷静片刻才挥退下人,“徐长史请讲。” 二人一坐一站遥遥相望,对彼此都是满满的陌生感。 记忆中那个荆钗布裙难掩颜色的芸娘好像越来越模糊。分别后两人的每次见面,芸娘都是云鬓高耸玉簪螺髻珠光宝气,让人不敢直视。 她身上再无半分清水镇时羞怯胆小的模样。 与此同时,芸娘也对徐进才的变化暗暗吃惊。 上次徐进才助她逃离冀州时,她就发现往日那个妄自尊大浅薄轻狂的徐进才摇身一变成了个处处体贴又气质不凡的男人。 如今再次相见,更加佐证了她这一念头。 面前的徐进才眉梢眼角皆是不动声色的沉着冷静,身上自带一股淡然一笑的成竹在胸,仿佛历经沧桑之人。 在清水镇时,他每日锦衣华服在身却只让人觉得轻浮不堪。如今即使身穿普通常服,却让人不敢小觑。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芸娘打破沉默,“上次一别,许久未见,不知你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多谢你记挂。”徐进才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而后再次抬眸已是一派庄重严肃的面孔,“李燕归自身难保,你不如早作打算。” 芸娘听罢面色如常,“不知徐长史什么意思?” “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都明白,何须让我挑明?”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7节 “曹蛟要谋反?”她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我说曹将军并无夺位之心,你们信吗?”徐进才摇头叹息,“要对李燕归不利的并非曹将军,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芸娘猛的站起,厉声喝道,“少装神弄鬼的,有话直说!”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怒,诧异的望了她一眼才缓缓道,“洪连教教主降下口谕,称端亲王乃九世恶神转世,须诛杀之才能击溃梁朝最后一丝气运,洪连教众届时才能共享盛世。” “什么洪连教?”芸娘听都没听过,听名字也知应是什么异教,当下冷笑两声,“乌合之众而已,有何可惧?徐长史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幽州城墙坚固牢靠高耸入云,除非曹蛟五十万大军蜂拥而上,否则仅凭小小贼匪流寇组成的什么洪连教绝不可能对幽州造成半分损伤。 “幽州城的贵人们过了太久好日子,恐怕至今都不知道,洪连教已集结教众十三万人占据鄂皖豫多地官道要塞。一旦他们开启攻势,源源不断的流民会如蝗虫过境将所到之地鲸吞蚕食个干干净净。届时,”徐进才古井无波的脸上透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讽刺笑容,“幽州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芸娘听的心惊肉跳,她重重跌回藤椅上,难以置信道,“都是各地逃荒的流民吗,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芸娘,”徐进才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他神情虔诚的跪在女子面前,“跟我走吧,芸娘,只有跟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我可以带你回甘州回西北。就算洪连教能攻下幽州,也绝不敢进犯甘州。” “一派胡言!!”芸娘抬脚狠狠踹在徐进才肩头,跪着的徐进才身子晃了晃,以手扶地才没有一头栽过去。“你以为我是三岁稚童会被你轻易哄骗?” “你想再卖我一次是不是?”芸娘想起上一世的遭遇,蓄满力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休想!我就是死在幽州也不会跟你走!” 她以为她对上一世的事情早已释怀早已忘却,可是徐进才的每一次露面都会再一次揭开那道血淋淋的伤疤,让她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徐进才被她连打带踹仍面不改色。他白皙脸上五指指印清晰,无不昭告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徐进才耐心安抚她,“李燕归太过优柔寡断,他在内不忍对付吕相,导致吕相与一众文官沆瀣一气处处压他一头。对外他又不忍对流民大肆屠杀,导致流民以为朝中对他们别无他法,于是流民声势越发浩大。” 藤椅上的女子满脸是泪,红唇微微颤抖。 “你若不想李燕归出事,就须劝他使出当初宫变时的雷霆手段,对内掌控朝中话语权对外命各州府大力抓捕流民。顽症需下重药,趁着现在朝廷尚有喘息的机会,必须尽快处理洪连教。” “我说的你都明白吗?”徐进才眸若点漆,眼中倒映着女子娇美婉约的美丽容颜。 “我明白。”芸娘卷翘的睫毛沾着滚圆的泪珠,她眼皮不安的抖动片刻,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没入红唇中带来丝丝苦涩的味道。 第160章 万祥寺一 “吕四已死。” 什么? 芸娘错愕抬头。 徐进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安国公府被抄家当日,吕四自请和离要求返回吕府。只可惜安国公并未替周尧均写和离书,吕府也拒绝接她回去。吕四绝望之下拔簪自刎。” “至于周其东之妻林氏和周存善之妻柳氏都领了和离书被娘家接走了。” 她察觉到徐进才提起吕芳菲时话语中的掩饰不住的轻蔑之意,不由奇道,“她不是你上一世的妻子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我的妻子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落寞起身,毫不在意自己膝上的跪地痕迹。“日后我会随曹将军长居幽州,你若想见我,便去尚元居留信儿。” 说罢,他毅然决然转身离去,没有片刻停留。 那道背影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是人却已变得面目全非。 芸娘擦干净脸上泪水,确认自己并无任何异常后才施施然踏进屋内。 李燕归呼吸平稳,正在酣然入睡。他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眉宇间满是疲惫。 她脱鞋上床,伏在李燕归胸前听着他身体里传来的有力心跳,心疼不已的抚摸他脸颊。 他小小年纪却背负了太多太多,芸娘知道,他至今仍然沉浸在自己杀了周贵妃和三位皇子的痛苦中。 他一方面为自己亲手做下的错事悔恨不已,一方面又为自己不能狠心实现瑞亲王的遗愿而自责。 所以他一直在逃避。 就算蒋家将吕丞相的把柄递到李燕归手里,他也不忍心处置这位为梁朝鞠躬尽瘁几十年的肱骨重臣。 这么重情重义的好儿郎,怎么不值得她托付一生呢? 既然李燕归不愿意主动出击,那么由她出面惹事总可以了吧? 说干就干。 芸娘命紫盈杨天打听清楚吕府动向,但凡吕府有主子出门就速来通知她。 没几日,盯着的下人就有了回信儿,“今儿一大早,吕府后门就有辆马车悄悄离开。” “后门,莫不是府里的下人?”芸娘疑惑。 “回话的小厮说他们出门时鬼鬼祟祟瞻前顾后,好似生怕引人注意。绝对不寻常。” “好,咱们跟去看看。”芸娘把妍儿留在家里,带着几个婢女跟了上去。 “这是去哪儿?”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偏,芸娘心中越发不安。 “回夫人,这条路通往万祥寺。” 万祥寺? “跟上。紫盈,你派一人回去唤杨天领兵过来。”别的不敢说,要是论闹事,她可是有丰富经验。 一行人悄悄跟在吕府马车之后,直到吕府马车进了祥云寺,丫鬟们才愁眉苦脸,“夫人,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跟进去,”芸娘大手一挥,“我看谁敢拦我的车驾!” 马车应声而动。 万祥寺对吕府马车查也不差就直接放行,但是轮到芸娘时,就有五六名僧人持棍挡在寺门口,“还请施主止步,本寺不招待外客。” “好个肥头大耳的秃驴,连我的路也敢拦!”芸娘一把拨开面前准备出声的紫盈几人,扬手把马车内的茶盏朝那大和尚砸去。 几个大和尚正装模作样笑脸迎人,不料迎面就是个飞来的茶盏。 中间的胖和尚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着,脑门上登时通红一片,茶盏坠落在地四分五裂。在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还不滚开,我乃堂堂端王妃!凭你们几个秃驴也敢拦我的车驾,回头我禀告王爷,查抄了你们万祥寺。” 乖乖,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几名僧人被气的张口结舌,万祥寺乃梁朝国寺,来往者皆是皇亲国戚。想他们万祥寺屹立不倒上百年,哪任君主对他们不是以礼相待? 从哪儿冒出来这个狂妄自大的女子,居然张口就是查抄万祥寺? 紫盈和几个随侍的婢女也都一脸魂飞天外。 身边这个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唾沫星子满天飞,蛮横无理又口出狂言的女人真的是她们平日温婉贤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吗? 她们是不是在做梦? “罢了,你们几个看门狗能做的了什么主,去把你们主持唤来,我要亲自和他说。”芸娘不耐烦的挥挥手,一副赶苍蝇的架势。 几名僧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当下强忍怒气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请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贫僧等人无礼。” “一群瞎了眼的秃驴,还敢对我无礼!我乃端亲王之妻,不过想进万祥寺一观,你们却百般推诿,可见是不把端王放在眼里!” 说到此处,芸娘更是拔高声音,“我刚刚明明看到吕府的马车进了祥云寺,吕相可不是皇室中人,凭什么他能进我却不能进?难不成如今大梁朝皇帝换人了,换成了吕相为帝不成?” 在场众人都被芸娘的失心疯话语弄的五雷轰顶。 她居然敢堂而皇之声称吕相有不臣之心? 几名僧人没想到芸娘这么难缠,一时面面相觑。经过无声的眼神交流后,被芸娘用茶盏砸头的僧人出列一步道,“还请夫人勿动怒,夫人自称端亲王妃,不知有何佐证?” “我就是我,还要什么佐证!”芸娘昂着下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速速滚开,休要挡在挡在我面前啰里八嗦的。” 自认为修养极佳的胖和尚也被芸娘三番五次不留情面的怒骂气的变了脸色,他咽下胸膛中翻涌的怒火,勉强挤出个笑侧身让开,“是我等有眼无珠,请王妃入内一观。” 既然要自寻死路,休怪我等出家人无情。 芸娘没放过胖和尚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重重“哼”了一声返回车内,“走。” 一行人如愿进入万祥寺,可是经过这番折腾,她们却再也找不到吕府马车的踪迹。 找不到也不要紧,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攀咬吕府一口就可。 “紫盈,”芸娘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观那几名胖和尚目露淫邪,身上隐有酒肉之味,只怕这万祥寺不是什么世外净土。” 第161章 万祥寺二 紫盈目露惊讶,愣了片刻才点头赞道,“夫人好眼力,我也察觉此寺不同寻常。” “你有没有什么秘法能联络你以前的同门?”既入虎口,芸娘就要想方设法自保。 杨天等人万一来的不及时,还可借助暗卫之力保全自身。 “有,”紫盈颔首,而后右手伸出车外,向天空中发射了什么东西后才收回手臂,“属下必不会让夫人有半分损伤。” “那就好。”她就知道李燕归不会放无用之人在自己身边。 除了驾车的马夫,芸娘所带的皆是王府婢女,一群女流之辈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说来奇怪,万祥寺巍峨壮丽占地广阔,按理说里面应该僧人无数。可是几人在寺庙里转了一圈,莫说什么诵经打坐冥想讲经之类的活动,甚至连打扫的僧人都没看见一个。 难道此寺已人去楼空,变成了一个空寺? 就在几人一头雾水时,芸娘猛的喝停马车,“停,有声音。” 紫盈侧耳细听片刻,疑道,“夫人,哪里有声音?” 为何自己没听到。 “嘘,”芸娘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眼神凌厉望向西南角的房间,“里面有婴孩哭声。” 绝对没错,她听的真真的。虽然婴儿哭声微弱,可是的的确确有哭声。 紫盈不敢大意,劝道,“夫人,不如我们等援兵来了再探查一二,此处略显诡异,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芸娘虽然放心不下那屋子里传出来的微弱婴儿哭声,但紫盈言之有理,她颔首道,“此地实在不寻常,我回去禀告王爷后我们再来一探究竟。” 众人见她点头,立刻勒紧缰绳调转方向驾着马车往万祥寺出口而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嘭嘭嘭!”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门窗破裂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某种令人听之昏昏欲睡的低吟。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8节 几人听的耳膜生疼,紫盈警惕道,“捂住耳朵。” 芸娘忙不迭照办。 等那一阵无处不在的低吟过后,紫盈当机立断道,“走!” 可惜此时想走,为时已晚。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庙宇房间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屋子黑压压的人群。 “是流民!”紫盈语带惊恐,“保护夫人!” 话音未落,她已抢过马夫手中缰绳,扬鞭策马想硬生生冲出去。 衣衫褴褛的流民仿佛看见了什么金银财宝,脸上狞笑着渗人的神情,眼底闪烁着嗜血的疯狂,拼命扑向她们的马车! 紫盈见势不好,一手握紧缰绳,一手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剑,“唰唰唰”眨眼间马车前的一圈流民就人头落地。 马车内的婢女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流民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把她团团围在中间,“夫人别怕。” 芸娘不怕。 不管这批流民背后的势力是谁,都绝不敢取自己性命。 同伴的死亡并没有让这群流民止步,他们疯魔一般张牙舞爪胡乱朝马车上抓着。 马车被堵得水泄不通,再难寸进半分。 紫盈见状,不再强行开路,她一边下手狠辣的剑剑取人性命,一边从口中发出阵阵哨鸣。 这群流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奈何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一个倒下就有十个扑上来。 芸娘看的心惊肉跳,紫盈却似不知疲倦般越杀越兴奋。飞溅的暗色血液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坠落在地,同时一颗颗滚圆的人头也随之“呱唧”满地乱滚。 “紫盈姐姐,休要恋战,速速护送夫人离开,不必管我们。”紫鸢吓得浑身颤抖,却仍尽心尽力护在芸娘身边。 这些婢女虽然同时入府,但紫盈是王爷钦点的大丫鬟,众人也都以她马首是瞻。 后来女主人入府,也最看重紫盈。她们虽说暗地里也偶尔不服气,但紫盈赏罚分明从不刁难她们这群手底下的人,时日一久,众婢女都对紫盈心服口服。 本以为她们皆是端茶倒水的婢女,没想到紫盈却是身负武学的奇女子,众婢女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主子都那么看重紫盈姐姐了。 紫盈自从跟在芸娘身边,一身本事就再无用武之处。刻入骨髓的本能让她越杀越勇,体内的血液似乎也在叫嚣着大旱逢甘霖,终于有了她大展身手的时候。 可是,马车内传来的那声提醒让紫盈猛然惊醒,她如今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夫人安全,而不是屠尽眼前这群胆大包天的流民。 说时迟那时快,只眼看一只黑黝黝的手冲破阻碍就要透过窗子抓住芸娘,紫盈拎起芸娘后颈,足下一点,轻而易举跃到庙宇房顶上。 没有了紫盈以一敌百护在马车上,流民很快七手八脚爬进马车。 芸娘看的眼皮子直跳,“紫盈,能不能救她们?” “夫人稍等。” 紫盈仿佛背生双翼,运起轻功迅速落在马车上,手起剑落,围在马车外的一圈流民都软软倒在地上。而后她看也不看,随手从马车内抓了个人飞上屋顶。 是紫鸢。 如此往返几次,一行人都安全落在房顶上。 而那辆可怜的马车则被流民拆到七零八落,马儿不知被谁所伤,身子抽搐倒在地上。 芸娘居高临下望着这群浑不似正常人的流民,心生恐惧,“他们看不到我们在房顶上吗?为什么还在摸索已成一堆烂木头的马车?” 紫盈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夫人,他们这种情况好似是中蛊了。” 中蛊? 芸娘心头一紧,正欲再问,只听流民中不知有谁高声唤了一嗓子,“他们在房顶上。” 霎时,黑压压数不尽的人都朝着芸娘望去。 他们眼神毫无焦距,如行尸走肉般齐刷刷奔向芸娘所在的屋子。 这副场面,简直,简直…就像一群活死人… 芸娘被自己脑海中蹦出来的这句话吓得打了个哆嗦。 眼看着流民搭乘人梯就要爬上来,紫盈惊喜万状盯着后山处静悄悄的树林道,“夫人,援军来了!” 太好了!芸娘正待细看,只觉右膝一股剧痛传来,她一时站立不稳,痛楚不已的向下倒去。 “夫人小心!” 第162章 梦魇 身体的骤然失重感让芸娘心跳加速,脑子一片空白,她徒劳的紧闭双眼等待痛楚来临。 想来地上有那么多人垫着,应该摔的不会很疼,她苦中作乐的想。 孰料,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一双手从天而降接住了她。 这种熟悉的触感…… 芸娘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张色彩鲜艳的恐怖面具。男人狭长深邃的眼眸隐藏在面具下,淡淡瞥了她一眼。 是他? 紫盈紧追不舍,一剑刺向男人后颈。 谁知就在她险些将剑刺入皮肉时,一个流民不顾生死的直直撞到她剑上。 时机转瞬即逝,绿袍男人趁此机会抱着芸娘转瞬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十几名黑衣人齐齐落在万祥寺房顶。 “你们来晚了!” 紫盈气的一剑捅穿碍事之人的脖子才怒道,“速去通知主子,夫人在万祥寺被人掳走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应声而动,几个起跃间不见踪影。 “留下两人善后,剩下的人随我一间间房子的找,务必要找到夫人。” “是。” 男人抱着芸娘如若无物的走进一间庄严肃穆的金身佛像房间。 “周尧均?”芸娘压低声音,“你现在和洪连教的人搞在一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抱着她的男人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佛像背后。 她可不是来当阶下囚的! 芸娘见他不答,不顾腿上的伤势,奋力挣扎,“放我走,我要回去照顾妍儿。” 此言一出,男人脚步微顿。 她抓紧时机,强行挣脱男人桎梏跳到地上,“不管你如今在做什么我都不关心,我现在要离开这里。”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回到李燕归的身边?” 那张恐怖的面具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本就狰狞的面目更加恐怖,男人步步逼近,把她抵在佛像身上。 芸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妍儿若醒来看不到我,会哭的。” 虽然隔着面具,芸娘却隐隐感受到了面具后男人讽刺的笑容,“多日不见,你越来越会示弱了。” 她摸不透男人的意图,赔着笑脸道,“我今日只是误闯而已,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可以。” 男人微微昂起下巴,猝不及防出手把她按在佛像上,随后覆了上去。 “滚开!”她抬手就打。 可是她的攻击被周尧均轻轻松松拦下,而后双手被缚于身后。 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紧绷。 身后之人也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 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被周尧均拦腰捞起再次。 芸娘咬破舌头,用疼痛让自己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她脸上无悲无喜,一片漠然。 戴着面具的男人抚上她脸颊,“怎么没哭?” 我为何要哭? 哭哭啼啼的好取悦你吗? 她咬紧牙关,“我要离开。” 男人不置可否,衣着整齐的他将赤裸雪白的女子禁锢在怀里。因芸娘背对着他,两人均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久久听不到回应,芸娘正欲追问,那双骨节分明在她脸上流连忘返的手,突然板住她肩头让她转过身与男人面对面。 “让我走。”她仰着头想看清男人隐藏在面具下的脸。 “对不起。” 周尧均用手掌遮住她双眸,满含依恋的吻落在她唇上,“别怪我。” 怪你什么?芸娘满心疑惑。 可惜还不等她问出心中疑问,男人一个手刀砍在她脖子上,随即女子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空气中黏腻芳甜的味道让她呼吸困难。 “滚开,” 她大脑混混沌沌,一片乱麻。 身子仿佛被千斤重的滚轮压过,让她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喉头干涩难言,只说了一句话就动痛楚不堪。 有人掐起她细腰喂她喝茶,一杯温热茶水下肚,芸娘总算捡回半条命。 只是眼前仍旧朦朦胧胧,让她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19节 她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眼前似乎有亮光闪过,芸娘闭眼喘息片刻,尝试自己坐起身。 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她浑身软绵绵的,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紫…盈…”一张口,喉头好似被粗粝的砂石磨损,痛的她再难说下去。 身形魁梧的男人赤裸着精壮又布满伤痕的上身,默默给她递了杯茶水。 芸娘眼前阵阵发黑,只以为这人是周尧均,待“咕嘟咕嘟”喝完茶水,她有气无力的趴在床沿上大口喘息。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送你回哪儿?” 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让芸娘霎时头皮发麻。 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姿态缓缓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声音所在地。 明亮简单的屋内,曹蛟赤着上身,端坐一旁。 他的胸前腰腹以及两臂,均布满蜿蜒交错的陈旧疤痕。这些斑驳的疤痕耀武扬威的在他身上留下重重痕迹,让人不忍直视。 芸娘只觉如坠梦中,眼前一切仿佛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令人绝望的上一世。 她如天真懵懂的孩童傻傻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现在是庆元几年?” 床上女子薄纱勉强遮住臀部,露出美丽勾魂的蝴蝶骨。她因力竭,勉力用双臂支撑起上身,越发显得玉乳浑圆饱满。 此刻,那双含情水眸不安的眨了又眨,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显得她一派楚楚可怜。 “我这是又回到上一世了吗?”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曹蛟以为她受惊过度失了心神,笨手笨脚的抚摸她头顶,“别怕,没人会伤害你。” 不同于男人粗犷冷厉的外表,他的手掌奇异的带着温暖之意,芸娘呆呆傻傻许久才终于明白。 “现在不是庆元年间,是盛同二年,是不是?” 她没有回到上一世。 她仍然在这一世。 只是,这一世,她依然被送给了曹蛟。 上一世是徐进才,这一世,是周尧均。 怪不得昏迷前,他说对不起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兜兜转转数年,小心谨慎数年,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真是可笑,唐芸娘。 真是可笑。 第163章 以你之身 最开始是喉咙里发出低低笑声,后来她旁若无人的放声大笑。 眼前女子仿佛疯魔般的举动让曹蛟坐立难安,他迟疑片刻抚上芸娘光裸的脊背,“别担心,我会对你负责。” 芸娘口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面无表情道,“不必,此事我会亲自同夫君解释,烦请陇西王送我回府。” 曹蛟看着这个折磨了他十几年的女人,她和梦中一样令人销魂蚀骨难以自持。 这是他平生所见最美貌的女子。 芸娘毫不在意自己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甚至两人刚刚还经历了亲密异常的情事。 她拉过锦被盖在身上,环顾房间却在远处云纹织锦地毯上看到被撕成碎片的衣裙。 “我夜不归宿,只怕此时家中夫君和孩子正在担忧我的安危。”她抬眸直视眼前浑身散发着男性气息的男人,“烦请曹将军送我回府。” “你已失身于我,只怕端亲王不会再接纳你。” 眼前曹蛟和上一世好似不太一样。 芸娘忍下对他刻入骨髓的惧怕,此刻再认真打量这位大梁朝的长胜将军,竟只看到了他的无措和温和。 她颈间和肩膀上都是赤裸裸的痕迹,想起两人疯狂又极致的情事,曹蛟喉头滚动,浑身血液往一处集中。 芸娘却没察觉到他的忍耐,平淡冷静道,“那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我们自会解决。请曹将军送我回去。” “此时距离你失踪那天,已过去整整三日。”曹蛟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想看到她除冷漠外的其他表情。 可惜他失望了。 女子似乎全然不担心自己名声已毁,坚持不懈道,“哪怕是过去三年三十年,我也要回去与我夫君和孩子团聚。请曹将军成全。” 话已至此,曹蛟再难回避,沉声道,“不行。” “为何?”原本平静如水的芸娘听到曹蛟的拒绝,顿时如炸了毛的猫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 “因为我已收下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这个自他十四岁起,就夜夜出现在他梦中与他痴缠放纵的美丽女妖。他已如愿尝到她的美妙滋味,又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第一次梦到她,是上战场杀敌归来的那一晚。 彼时年幼的他因被血腥恐怖的战场吓破了胆,于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除了他,营帐里的其他新兵也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甚至还有人在偷偷哭泣。 十四岁的曹蛟没有哭,因为他吓傻了。从战场上下来,他就一直是呆呆傻傻的。从小在乡里讨生活的少年,哪里见过上千肉身厮杀的血腥场面? 少年曹蛟抱紧自己双臂,眼角有些湿润。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能拿到敌军首级。明天他一定不会在战场上发抖,一定不会。 就这么头脑沉沉的边哭边发誓,曹蛟进入了梦乡。 阴沉压抑的梦境中,天与地连成一线,他独自面对如潮水般的敌人,手中长刀砍杀的卷了刃,胳膊也累的再也抬不起来。 敌人见他力竭,十几枚长刀齐齐向他砍来。身体被砍成肉泥,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如一摊烂泥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等待生命终结。 血水填满了头颅旁的浅坑,温热的血液糊了他一脸,天地间的红色险些将他吞噬。 原来这就是死亡吗? 曹蛟闭上眼睛,享受死前的时候安宁。 可是下一秒,一切都变了。 女人娇媚急促的喘息回荡在他耳边,他猛的睁开眼睛。血腥压抑的战场转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富丽堂皇的府邸。 曹蛟顺着耳边的声音寻去,只见面前凭空出现一张床。床上,一男一女正肢体交缠共享极乐。 他愣愣看着男人有些熟悉的眉眼,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男人就是他。 女子有着倾城之貌,她粉腮动人,身姿楚楚,只一眼,就让当时是童子鸡的曹蛟缴了械。 号角声响起,营寨里的所有新兵都从梦中惊醒,迅速整装集结。 旖旎的梦境被打断,曹蛟来不及失落就手握兵器奔向帐子外集合。 说来奇怪,原本对战场胆怯不已的他这次再上战场,却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在他眼中原本狰狞高大的敌人也变得软弱无能。 身子清瘦的少年挥舞着陌生又不太趁手的兵器一刀刀砍在敌人头上。 敌人倒下后,他再重重砍下敌人头颅。敌人的头颅就是他们的勋章,只有斩杀的敌人越多,他才能一步步向上爬。 爬到他梦中的高位,爬到那女人床上。 “呵,你的女人?”芸娘冷笑连连,“我乃堂堂端王妃,我所诞下的孩子乃是皇亲贵胄。你不过一介草莽,凭什么让我委身于你?” 自从曹蛟十八岁执掌西北大军以来,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眼前女子眼睛灿若星辰,本是极美丽的一双眸子,此刻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对他怒目而视。 “皇亲国戚算得了什么,”曹蛟痴迷不已的望着她绝美脸庞,“就算你想当皇后,我也可以轻易让你如愿。” 芸娘心里一惊,声音发抖,“你说什么?你要谋反?” “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给你世上最好的一切。”他的手掌粗粝难言,厚厚的茧子磨的芸娘脸颊生疼。 大掌抚过的地方立时引起一片红痕,美人娇弱,泪眼婆娑,白玉般无瑕的肌肤上红晕片片,当真是世间最美的艳色。 “我不想当皇后,我只想…” 她话还未说完,曹蛟满是厚茧的手就堵住了她的红唇,“大梁一旦倾覆,最先死去的就是旧朝皇室人员。端亲王虽少年英才,却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且只凭他手中五万人马,无论是对上虎视眈眈的外族入侵,还是对上异军突起疯狂扩张的洪连教,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中的未尽之意让芸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以你之身换端亲王荣宠依旧,这个交易你应不应?” 他爱不释手的摩挲芸娘娇嫩欲滴的红唇,眸中欲色又显。 第164章 暂且留下 “我不应。” 芸娘眸中泪光楚楚,明明是娇弱动人之态,可是她的拒绝却掷地有声。 “我与夫君两心相许,情愿与他同生共死!烦请曹将军送我回府。” 粉唇柔软细腻,曹蛟贪恋于她的美色,久久不舍离开。 女子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扬手拍掉他的大掌,“我乃有夫之妇,请曹将军放尊重些。” 她突然的一掌,让曹蛟从失神中回归现实。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0节 “先别急着拒绝。”男人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侧,“你失踪之事,不知被谁宣扬的人尽皆知。如今你从我府上走出去,世人难免揣测纷纷。与其回府后被端亲王冷落休弃甚至连累你的女儿,不如留在我这里。” “就算被休弃我也认了,”李燕归待她情深,她怎能狠心抛下他和女儿? 没想到这个貌美小娘子是个软硬不吃的,曹蛟收回温情,声音带着冷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芸娘闻言紧张的抓紧身上的被子,瑟瑟发抖,“我不管你和周尧均之间有什么交易,他都无权处置我,也无权将我卖给你!我要回家!” “为何别的男人都行,我不行?”曹蛟身上伤痕累累,一看就知是陈年旧伤。“你所求我皆可满足,只要你开口,上天入地我都能为你办到。” 这个男人是她上一世的梦魇,是她懦弱无能的见证人,是她心底深处的恐惧根源。她怎么敢和他在一起? 不,她不愿意! “我不可能放你回去,死了这条心吧。” 她引人沉沦的身子掩藏在锦被下,只露出姣好姝丽的小脸儿。 听到男人拒绝放她离开的话,芸娘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伤心欲绝,而是在脑海中拼命思索逃离之策。 “敢问将军,我们如今是在哪儿?” “在我的王府。” “是在幽州?” 曹蛟带着探究的视线落在她半遮半掩的白嫩修长脖颈上,不轻不重“唔”了一声。 老天保佑,还在幽州。 “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助我夫君?”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身处的屋子,中规中矩的摆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若说与端亲王府有什么不同,只能说这间屋子有些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了。 “我可以从甘州调回十万驻军奔赴豫中鄂北等地一举攻破洪连教总部,将他们赶往大越。” “你呢,你会不会谋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庆元帝已死,他又手握重军,不谋反才是奇事。 “我出身农家,从前不过是个村里的放牛娃。”曹蛟不知不觉缓缓靠近她,“我喜欢西北,喜欢战场,坐不来龙椅也没那个兴趣。” 他的手顺着锦被游走到芸娘如玉脸颊上,芸娘微微避开他的碰触,“我要再考虑一下,在我想清楚之前,你不能动我。” 这个女人实在奇怪,被旧情人送到自己榻上。醒来不仅不哭不闹不寻死,反而敢先斩后奏的对他下命令。 有意思。 “好,随你考虑。”曹蛟依依不舍把自己的手从她脸上移开,“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先走了。” 芸娘求之不得,抿着红唇没吭声。 男人果真言而有信,说走就真的走了。 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后,芸娘掀开被子忙不迭下床穿鞋,谁知她刚迈开腿,就发现两条腿软的不成样子,不仅无法行走,还险些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她眼明手快扶住床才没有让自己摔了个屁股墩。 “嘶…”芸娘痛苦的呻吟,她身上只有一件被撕成几条的破薄纱,连最基本的避体都做不到。 双腿晃晃悠悠,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走路了。 这副样子回到李燕归身边,就算他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对她没有芥蒂。 芸娘忍着疼重新爬回床上盖好锦被,扯着嗓子喊,“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中年仆妇乐滋滋的推门而入,“夫人有什么吩咐?” “为我准备一套干净衣裳,再为我端一碗避子汤。” 那名面白身宽的仆妇听罢面露疑惑,“避子汤,那是啥?” 芸娘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她愣了一瞬道,“避子汤就是喝了可以暂时不受孕的汤药。” 那仆妇闻言顿时惊得张大嘴巴,“啊,还有这药啊,俺咋不知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不可思议。 “你这若是没有的话,去问王爷后院里的其他妾室要一碗便可。” 府里进了新人,后院其他女人不可能不知道。 深宅大院里,曹蛟的妾室们喝的最多的只怕就是避子汤。毕竟他年近三十还膝下空虚,可见是个看重子嗣身份的。 这么多年他的妾室们都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怕是曹蛟要把长子身份留给嫡妻所出的嫡子。 所以,他后院的妾室别的没有,避子汤只怕有的是。 “白夫人和雅夫人都在甘州哩,”那仆妇直眉楞眼道,“王爷住的院子就这一个,俺也不知道有啥后院。” 那仆妇张口闭口都是芸娘没听过的奇特口音,芸娘聚精会神听完还得分析一下才能分辨她的意思。 堂堂陇西王,身边居然没带女人? 真是难以想象。 根据上一世相处的短短半月来看,他分明是个欲望强烈又对那种事乐此不疲的强壮男人。 “既然府里没有,就去外面药店抓个方子回来熬,快去。”芸娘心里着急,话中不免带出了几分严厉。 仆妇缩了缩脖子,当着芸娘的面碎碎念,“王爷都三十了还没孩子呢,喝啥避子汤啊,真咧是。有孩子就好好生下来,王爷也不是养不起。” 芸娘听的瞠目结舌,这个胆大包天的刁奴真是陇西王府里的奴婢吗? 主子下了命令不仅不照办,反而当着主子的面抱怨发牢骚?????当初是哪里学的规矩?? 这样的人也能选入府中伺候??? 这就是陇西王的御下之术??? 那他是怎么管理好手下几十万兵马的??? 简直荒谬! “主子吩咐了你就去做,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芸娘以为这仆妇是故意为之,当下怒不可遏瞪眼骂道,“还不速去,三刻钟内我看不到避子汤,立刻禀明王爷把你撵出去!” 第165章 理念不同 “你咋恁凶啊…”那仆妇眼看着都三十余岁了,眼泪却像孩子般说来就来。 她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俺现在就去,你别撵俺走。” 芸娘气的直喘气,闭眼深呼吸数次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她望着发黄的幔帐发呆,觉得自己简直和疯狗一样。 这么穷酸的摆设哪里像个王府?连漳州知县的府邸都不如。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 呵呵,好好好,没有主子允许就擅自进门,看来这仆妇果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芸娘厌恶的抬眸,只见那白胖仆妇一脸小心翼翼把汤药放在桌上后对她道,“夫人,熬好了,你趁热喝了吧。” “我没力气,端过来喂我。”芸娘脸色不虞。 那仆妇“哦”了一声,端起冒着热气的汤碗来到床前。 芸娘勉力坐起身,张开红唇。 仆妇似乎没做过这样亲自喂人喝药的事,笨手笨脚好几次把药弄洒到芸娘身上。 芸娘怒极反笑,一把夺过药碗一饮而尽,“我的衣服呢?” “咦,我都买好了,”白胖妇人本来紧张无比的表情听到芸娘提起衣服,立时笑眯了眼,“俺专门去布庄买的新衣服,掌柜的说可好看。俺拿来你试试。” 说罢拿起药碗匆匆出门,片刻后递给芸娘一条蓝底碎花的棉布长裙。 芸娘简直被气笑了,“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衣服?” “掌柜说年轻姑娘都喜欢这样的花样,”那仆妇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缩着脖子道,“你不喜欢,俺再去换,还有大红花哩,紫花哩都好看。” 芸娘想了想自己身穿大红花底和紫色花底长裙的模样,无力的摇摇头,“罢了罢了,就这件吧。” 难不成这仆妇不是装模作样,故意给她难堪,而是真的傻? 身体仍然疼痛,她挥退仆妇后又歇躺在床上了半日,直到微黄的日光透过门窗投射进屋子里,芸娘才喊道,“来人,备膳。” 晌午时候,芸娘因刚喝了药没胃口,便吩咐了不吃饭。 结果现在肚子饿的咕噜噜的难受,她强撑着下床坐在桌前等着摆膳。 “俺正好做完饭哩,”那仆妇笑容满面进门,手中举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碗热气腾腾的烩菜,“夫人趁热吃。” “就吃这个???” 她话中的嫌弃之语,任谁都能听出来。 白胖仆妇壮着胆子道,“很好吃的,夫人你尝尝。” “我没胃口,端下去。” 这种色香味全无又粗陋不堪的食物,瞧着就倒胃口,让她怎么吃? 好个曹蛟! 口口声声说什么皇后之位也能轻易为她奉上,还说什么上天入地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她。 结果一转身却让她吃这种东西,让她穿下人都不穿的粗布衣服。 仆妇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芸娘。 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相处至今都没给她好脸色,这让仆妇也莫名紧张起来,“王爷都说俺做的饭好吃,要不你尝一口再说?” 芸娘憋了满肚子的怒火登时压抑不住的爆发出来,“我说了没胃口就是没胃口,还不撤下。” “瞧着怪好看,怎么脾气这么大?”仆妇小声嘀咕。 好好好,当着她的面就敢对她说三道四,芸娘摔门而出,径直往外走。 这鬼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钟嫂子是跟了曹蛟十几年的老仆,曹蛟甚少在府里居住,每次回幽州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1节 白夫人和雅夫人从不曾到过幽州,所以这偌大府邸,平日里连个主子都没有,只有一堆粗枝大叶的下人们居住。 钟嫂子出身贫苦,平日里节衣缩食惯了,从来不知道富贵人家过的都是怎样骄奢淫逸的日子。 再加上曹蛟好养活的很,平日粗茶淡饭即可,从不挑剔衣食住行。 所以,今日她照往常一样伺候芸娘,却不料芸娘以为钟嫂是故意刁难自己。 毕竟,谁会相信,堂堂王府,会吃这种东西呢? 那仆妇见芸娘摔门而去,忙不迭跟在后面念叨,“夫人这是去哪儿?王爷说了你不能乱跑。”边说边用身子挡住芸娘去路。 钟嫂面白身宽,胳膊比芸娘大腿还粗,芸娘被她堵住去路,只能重新返回屋内。 夫君和孩子说不定现在正在到处找她,她却被困在别的男人府上。 妍儿多日没见她,会不会哭着找娘亲? 李燕归本就因国事操劳,自己又莫名失踪,他眼底的青黑只怕又加深了… 她把仆妇关在门外,想起曹蛟和周尧均这两个畜牲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把桌上的所有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才满意。 发泄过怒火后,她躲在被子里默默哭泣。哭了一会儿就觉得头脑昏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有温热的帕子擦去她脸上泪痕,男人粗粝的掌心磨的她鼻头通红。 芸娘迷迷糊糊睁眼,入目就是曹蛟深邃的眼神,她吓得连忙往床内侧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无人替她梳妆,芸娘也没耐心弄什么发髻,便将三千青丝编成一捆麻花辫甩在身后。 她发质极好,头发不仅乌黑浓密还亮泽顺滑。此时在月色映照下,美人青丝如墨,肤似羊脂,脸若桃腮,目若秋波,简直如瑶池仙女下凡尘般让人难以把控。 “刚回来。”男人回答的言简意赅。 芸娘确认自己和他有了足够的安全距离才道,“我想见我夫君一面。” “可,”男人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你明日扮作男子跟在我身边,我带你进宫。” 她没料到曹蛟这么好说话,愣了一瞬方道,“谢谢。” 谢过之后,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我听钟嫂子说了今日之事,”曹蛟一袭布衣掩不住猿臂蜂腰身形宽阔的健壮身材,,“若你不喜欢她,我命别人伺候你。” “我不喜欢总跟我唱反调的人。”芸娘绷着素白小脸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即使未施粉黛,眼前女子却依旧唇红齿白,粉面含春,双目盈盈。 如斯美人,哪怕她脾气再坏,性子再乖张恶劣,只怕男人也无法对她动怒。 曹蛟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色迷心窍的男人。 以往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碰上她,好像都瞬间不翼而飞了。 他微微侧身遮住隆起处,“我已命人给你备了晚膳,起床用些吧。” 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自己的五脏庙过不去,芸娘鼓着脸下床。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芸娘挑着喜欢的吃了几筷子就道,“撤了吧。” 第166章 表里不一 桌上大大小小共有十二道菜肴,芸娘只吃了几口清蒸鲈鱼,翡翠炒时蔬,水荷虾儿,金橘水团就吃不下了。 她恹恹不乐的起身坐到正门处的黄漆梨木圈椅上,“明日什么时候起身?” 李燕归总是天不亮就要上朝议事,她送走李燕归后,每次都要再重新补眠。若明日需早早离府,今晚她就要早些歇下。 曹蛟没听出她话里话外的赶人之意,对她起身离桌的举动有些不解,“你真的吃饱了?” “吃饱了。” 怎么比猫吃的还少! 怪不得腰那么细。 确认她吃饱后,曹蛟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大马金刀坐下,开始风卷残云般进食。 “那是我的筷子!”她到嘴边的提醒被男人饿狼扑食的行为惊得塞了回去。 瞧他吃饭的德性,哪里像个王爷?不如说是在码头干了一天苦力的粗汉更合适。 曹蛟把她吃过的几样菜就着春饼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而后拿帕子擦了嘴道,“钟嫂子,把东西收拾了。” 钟嫂子,也就是白日见过的白胖妇人手脚麻利收走了餐盘。 芸娘面无表情,嘴巴气鼓鼓的,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她这副粉腮动人活色生香娇俏不饶人的模样实在惹人欢喜,曹蛟手痒的很想掐掐她白嫩光滑的双颊。 “你睡吧。” 钟嫂子前脚收拾完,曹蛟后脚就起身告辞。 芸娘不放心的锁紧门窗后上床歇下。 她本以为在曹蛟府里会诚惶诚恐的吃不下睡不好,谁知躺下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芸娘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没心没肺的。 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让她一时难以睁开眼睛。 芸娘用右手遮住灼灼烈日,懵懵的坐起身,“来人。” 这次推门而入的总算不是昨天的钟嫂子了,反而是个粗声粗气的丫鬟,“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声音粗嘎难听,芸娘还以为房里进了男人,她惊愕的打量了一遍面前体壮如山的……姑娘? “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两刻。” 她居然一觉睡到了午时???芸娘受到了惊吓,“王爷呢,还在府里吗?” “王爷在校场练刀,”活似男扮女装的壮硕丫头眼珠子一转,“夫人要去看看吗?” 谁要去看他练刀?简直莫名其妙。 芸娘径直下床坐在窗前,“为我梳妆。” 很好,屋子里连个梳妆镜都没有。罢了罢了,寄人篱下,她不能要求太高。 “我?”黑乎乎的壮硕丫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只会梳男人发髻。” “要的就是男人发髻,动手吧。” 壮硕丫头迟疑着上前,笨手笨脚为她束发。 因没有梳妆镜,芸娘也不知道束发束的到底怎么样,只用手摸了摸,好歹束起来了,便满意点头,“把男装给我。” 那丫头虽然身材魁梧壮硕,身法却异常灵活,闻言“嗖”一下跑出门,“夫人稍等。” 很快,去而复返的丫头就呈给她一套黑色男装。 芸娘身量娇小,穿上这套男装却意外适合。 美娇娘摇身一变成了个身量瘦弱的小少年。 她无心用膳,整理完装束后道,“我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速去通知你们王爷。” “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告知王爷。” 曹蛟来得极快,他额头上挂着细碎的汗珠逆着阳光而来。身后的一切被正午灼热的烈日光影晒出几分光晕,显得他身形越发高大魁梧。他眼神坚定信步而来,仿佛天生就应该沐浴在温暖明亮的烈日下。 午后独特的光晕让曹蛟一向冷硬坚毅的面庞带了丝柔和,他低头把视线落在芸娘脸上,“用过膳了吗?” “没胃口,”芸娘没耐心纠结自己用没用膳的问题,催促道,“现在就进宫吗?” “可。” “那快走吧。”她抬脚往外走。 虽然身子还略有不适,但是比起昨日连床都下不来的模样已好了太多。 芸娘虽然无心观察这座府邸的布局,但一路行来,她却暗暗奇怪,府里大是大,修缮的却着实不像样子。 且不说像不像王府,根本连个正经府邸都不算,活似是几十个大杂院拼起来的大院子。 气喘吁吁赶到门口,早已候着的马车却让芸娘吃了一惊。 两匹通体黝黑的大宛宝马皮毛油光水滑神气十足。车身以黑楠木构造,雕梁画栋,马车四角镶嵌着四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铆钉皆用黄金包裹名贵非凡。车门前悬挂着两盏镂空的金丝笼球,此刻正在轻轻晃动。 “愣着做什么,上车。” 曹蛟长腿一跨率先踏上马车,伸出右掌欲拉她一把。 芸娘避开他的手,费劲吧啦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毫无女子温婉得体的自觉。 车厢空间足够大,再坐几人也不显拥挤。 两人一左一右隔得老远,大有瓜田李下的避嫌之感。 “我们以前认识?”正拼命想着下一步计划的芸娘冷不丁听到身畔男人的问话,立刻不假思索的否认,“不认识。” “是吗?” 曹蛟明显不信,他打量了一下对面女子娇媚无双的容颜,又扫过那鼓囊囊的胸乳,最后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沙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与我相识?” 第一次在冀州见到她时,她只与自己打了个照面就活似见了鬼瘫倒在地,仿佛自己是屠戮她满门的仇人。 这次落到自己手里后,她表现的哀莫大于心死,一副大不了就鱼死网破的态度。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的表现让曹蛟以为自己以前曾强迫过她,欺压过她。 可是他清楚知道,他没有。 “我在冀州时确实与将军有几面之缘,”芸娘故意模棱两可道。 这小妇人,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曹蛟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配合的表示,“我记起来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2节 马车“哒哒哒”一路驰骋,很快来到皇宫处。 “跟在我身后,不可乱走动,明白吗?”下马车前,曹蛟盯着她的脸意有所指的丢下一句话。 第167章 吕相 “明白。”芸娘垂眸点头,说罢她欲跟随着下马车,却被曹蛟按住肩膀把她按回了车里,“你坐着。” 啊? 芸娘不解? “陪你坐这一会儿马车,坐的浑身难受,我出去骑马。” 她不自在的躲开男人的大掌,乖乖巧巧“嗯”了一声。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来到长定殿。 百官上完早朝就返回各自的直属部门继续埋头苦干。故此这个时辰的长定殿只有零星几个朝廷重臣聚在一起商议早朝时各部官员递上来的折子。 芸娘缩着脖子活像个鹌鹑紧紧跟在曹蛟身后。 陇西王的突然到来让吕相等人有些惊愕,御史大夫言庭之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迎道,“曹将军来了,快请坐。” 以吕相为首的蒋参政等人则不动如钟,神色憔悴的李燕归从小山一样高的折子中抽身而退,起身相迎,“曹将军今日怎么来了?” “近日洪连教声势越发浩大,就连塞外异族也蠢蠢欲动。连日来频繁骚扰边境百姓,我虽暂居幽州,却也心系百姓,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有良策,朝廷早就派兵一举拿下那群贼人!又岂会日日商议来商议去,还没商议出个结果。 李燕归玉冠锦衣,神情淡漠,“吕相言国库空虚,朝中无力起兵镇压流民,还需从长计议。” 短短一年多,洪连教从无人问津的百人流民队伍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甚至到了威胁梁朝安危的存在。结果,事到如今,还需再议? 曹蛟冷笑,“不知何时能议出个章程?” 这个问题问的无人敢答,大殿上一时落针可闻。 “不如我来替吕相说说,”曹蛟单枪匹马却走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他从胸前掏出一本奏折直直摔在白发苍苍的吕相面前。 “此乃豫州相县县令林良的密报,此次豫中大旱导致数万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皆因豫州刺史吕索鑫欺上瞒下谎报灾情屯粮不发苛征杂税所致!豫中大旱足足五年百姓颗粒无收,吕索鑫却只上报了三年,朝中拨下的赈灾银子竟无一个铜板发放到灾民手中。小小下三州刺史不过五品小官,竟敢吞没朝中下发的五十万两白银,背后主使者的吕相可谓是功不可没!!” “曹将军休要血口喷人!”吕相拍案而起,“不过一封没头没尾的密信,竟敢以此为由污蔑本官。老夫乃三朝重臣受太皇太后之命辅佐幼帝,岂容你胡乱攀扯!” 其余大臣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插话。 李燕归见状,心念一动,上前打圆场,“吕相功高盖世,只凭一封密信的确不好定罪,不如派禁卫军搜查吕府以证吕相清白。”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这是不定罪就直接抄家? 言庭之面露迟疑,“贸然搜查朝廷重臣府邸,只怕令百官惶恐。” “曹将军既言之凿凿,又岂能不给个交代?”李燕归一脸郑重,“你我皆知,吕索鑫乃吕相族侄,为了避嫌,不若即刻押送吕索鑫回幽州审问,吕相也须暂且停职闭门谢客。待罪臣吕索鑫羁押回国都,可再行审问此事。” “如此甚好。诸位有何见解?”曹蛟把视线望向吕相右侧的蒋参政。 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大不了赌一把。 蒋尚明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为查清事情真相也只能如此。” “言御史觉得如何?” “这,这…”言庭之踌躇半天,心知肚明这是端亲王联手曹将军要置吕相于死地。形势比人强,刀架在脖子上,他只能艰难点头,“就依端亲王所言。” “你们,你们………!!!”吕相气的身子直哆嗦,“你们这是陷害忠良,动摇社稷,你们此举与外贼何异!” 曹蛟一改在府邸时的温和好说话,“唰”的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斩断吕相面前摆满了各色折子的案几,语气森寒一字一句道,“吕鹤轩结党营私笼络朝臣侵吞赈灾款,纵容族亲大肆圈地害死海河村无辜百姓两百余人,其三子吕颂出游锦州时当街殴打锦州七品县丞致死,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竟丧心病狂屠尽对方全家五十七条人命!桩桩件件,我皆有据有实,吕鹤轩你还有何话可辩驳!” “笑话!老夫当朝一品位列三公之首,辅佐幼帝功标青史,可罢黜百官,你竟妄想用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栽赃于我,简直不知所谓!”吕相丝毫不慌,捋须冷笑两声,“曹将军莫以为自己功高盖主,就可以随意处置我大梁朝国事。朝中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你以为长定殿是你放肆之地?你如此迫不及待想铲除老夫,莫不是想废帝自立!” “老夫历经三朝对大梁忠心耿耿,尔等乱臣贼子,祸乱朝纲,逼害忠良,将来史书上必定会记载分明,孰是孰非后人自有论断。” 芸娘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两个大梁朝的肱骨之臣吵架。 长定殿氛围紧张,侍卫宫女都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她也紧张的大气都不出。 “我曹蛟从不在意什么名声,更别提什么身后骂名!”他面容冷冽,挥剑直指老态龙钟的吕相,“今日我曹蛟联合端亲王御史大夫蒋参政等人弹劾吕鹤轩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御下不严残害朝廷命官等五十三条罪状,桩桩件件写的分明,明日我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你所犯罪行一一昭告天下。端亲王,还不速速将这祸国殃民,草菅人命的贪官拿下!” “你,你……这莽夫……!!!!”吕相两眼一翻捂着胸口退后两步,“罪名还没定,案件还未经过廷尉府审理,你凭什么拿下老夫!!你这是先斩后奏指鹿为马陷害忠良!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拿我!” 言庭之蒋尚明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来人!” 李燕归见众人低头不语,大手一挥,“即刻派兵封锁丞相府,任何人不得出入,吕相禁足宣室殿,任何人不得探视。” 第168章 相见 直到出了长定殿,芸娘头都是懵懵的。 一国丞相,居然就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被革职监禁了? 曹蛟旁若无人的牵起她的手,“如何,外忧内患,我已为端亲王解除了内忧。只要你点头,我即刻派兵奔赴中原荡平洪连教,还端亲王一个太平盛世的大梁朝。” 她心头思绪翻滚,动作轻缓的摇头,“我不知道,你让我再想想。” 与此同时,处理完吕相事宜的李燕归返回长定殿继续批阅奏折。 突然,奏折上从天而降一滴红色墨水,墨水飞溅,浸湿了奏折上的娟秀笔迹。他收起奏折,向其余人点头后起身进入内殿。 原本空无一人的内殿,在李燕归现身后,凭空出现一名黑衣男子,“王爷,属下发现了夫人的踪迹。” “什么????”李燕归瞳孔放大,情急之下握住暗卫手臂,“夫人此刻在哪儿?” “夫人此刻就在宫中,”天一一板一眼道,“刚刚陇西王身后跟着的瘦弱随从就是夫人,属下保证没有看错。” 芸娘? 陇西王? 他有片刻迷茫。 芸娘怎么会跟在曹蛟身边,他既然与自己共处一室,为什么不向自己表明身份? 李燕归心头疑问纷纷,但他知道此时绝不是耽搁的时候,当即命令道,“传我命令,速去关闭宫门,快!” “是!” 芸娘被掳走这几天,他简直度日如年,万祥寺被他派兵搜查了个底朝天,除了抓到洪连教余孽外一无所获。 他顾不得追查为何堂堂皇室佛寺变成了贼寇匪窝,一心只想找到芸娘踪迹。 可惜禁卫军掘地三尺也没找到芸娘身影,反倒是救出了许多被洪连教掳掠的妇女幼童。 朝中吕相步步紧逼,府中妍儿又日日哭着要娘亲,李燕归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眼看着只差几步就能离开皇宫,可是那扇朱漆大门却在两人即将到达时缓缓关闭了。 曹蛟神色一凛,看了芸娘一眼,“追你的人来了。” 芸娘没明白他的意思,眨着黑白分明的无辜双眼表示不解。 两人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从背面看倒是异常和谐。 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渐行渐近,曹蛟昂首转身,迎面一群甲胄齐全的禁卫军手持长剑个个严阵以待。 队伍中央,绯色朝服的端亲王李燕归额头青筋暴动,眼神犀利,嘴唇紧抿,凛若冰霜,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 “曹将军身后之人好似是宫中逃奴,”他居高临下,声音冰冷,“请曹将军留下此人配合禁卫军审问。” 芸娘紧张的手心冒汗,她低低垂着头,不敢想象李燕归看到自己真容时厌弃嫌恶的脸。 “还有外患,我等你主动上门求我。”曹蛟俯身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就退后两步,摊开手掌无所谓道,“当然。” 看到对方如此大胆放肆的举动,李燕归险些将手中缰绳捏碎! 他催动马匹来到一身男装的芸娘面前,二话不说用马鞭卷起她细腰,一个用力把她带上马背。 芸娘咬着嘴唇不敢直视他失望的目光,掩耳盗铃般把头埋在胸口。 “多谢曹将军配合。”李燕归把芸娘打横放在马背上,冲曹蛟双手抱拳谢道。 曹蛟眸色深沉,但笑不语。 他抬头望了望身处的这座雄伟皇城,吹了个口哨,皇宫外的马匹立刻嘶鸣不止。 宫门再次开启,曹蛟闲庭信步走出皇宫,无言的摩挲自己心爱的骏马。 如果她能像你一般顺从听话忠诚,那该有多好。 他已寻了她十几年,再等几年又有何妨? 他有的是耐心。 一个不能全身心臣服于他的女人,强行绑到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马匹一路驰骋,直跑到飞羽殿方停下。 李燕归拖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殿内拖,“我在此审问要犯,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属下遵命。” 殿内华丽奢华,芸娘却无端有些发冷。 殿门被关闭,偌大的宫殿只余她和李燕归两人。 她再难躲避,不安的抬眸望了眼脸色铁青的男人,而后迅速垂眸。 “对不起,我……” 她再次失身于人,只觉难堪又羞愤,“我”了半天却始终无法把自己的遭遇对喜欢的人全盘托出。 “他动你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3节 这个问题摆在两人面前,无异于明知故问。 芸娘看着自己的鞋面,什么也没说。 “就因为被他掳走,你就不要我了,不要妍儿了???” 她从始至终不敢看男人脸色,所以只能听到男人带着颤抖的哭腔。 “我没有。”芸娘委屈的掉泪,“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身上带着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迹,她怎么能再厚着脸皮说爱他? 她今日只是想远远的看李燕归一眼就走。 至于以后,她还没想好。 重活一世,她以为她不会再自困于所谓的清白,自困于所谓的情爱。 以前因为无心无爱,所以她辗转周旋于李燕归和周尧均之间,她可以做到问心无愧理直气壮。 可是如今再面对李燕归,她却恨不得逃离。 她为自己不能为心上人守贞而自责羞愧,她配不上李燕归的深情相许。 “我好想你…”长剑“哐啷”掉落在地,李燕归冲上来把她抱了个满怀,“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坠入芸娘额头。她愕然抬头,才看到李燕归已满脸是泪,“这世上,我只有你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可是我………”芸娘无法对他说谎,心一狠牙一咬,闭眼不管不顾道,“我已失……” “我明白。”李燕归带着凶狠重重咬上她的唇,“我知道,别说。” 女子眼泪也倏然滑落,微咸的泪水没入两人唇舌里。 腰带被解开。 男人的大掌顺着衣襟划入衣内。 两人跌跌撞撞摔倒在床上。 一旦衣衫尽除,她身上的痕迹就会毫无保留暴露在李燕归面前。 芸娘只要想想就胆颤心惊,她反客为主,把男人压在身下。 趁其不备。 第169章 团聚 李燕归放弃掠夺,双手摊开,享受她的主动。 束发不知何时已然松落,她的墨发如瀑布般流淌,披落在肩头,衬得一张巴掌小脸儿精致又惑人。 她娇娇怯怯,似水做的人儿般吟哦低喃,双手无力的按在李燕归胸膛上。贝齿轻咬,双颊生晕,胸前美景让人目不暇接。 直到她耗尽力气瘫软在床,李燕归才翻身做主。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他并没有急色的占有,反而抚弄芸娘发丝亲吻她鼻头的细细汗珠,“没关系,别怕。” 芸娘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头一酸,美眸微闪,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落。圆润美好的肩膀微微抽动,却始终咬着唇舌让自己没哭出声。 她无声流泪的模样像一根细针刺入肺腑,猝不及防扎的李燕归毫无招架之力。 最初与芸娘相识时,她是灵动诱人的。 后来芸娘弃他而去,两人再次在幽州重逢时,芸娘是谄媚讨好的。 第二次失去芸娘,她携女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时,她是淡雅从容温柔多情的。 每个阶段的她都恰如其分的适合彼时的自己。她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后赐予自己的美好礼物,每个模样的她,他都喜欢。 世上男女千千万,他对她的喜欢已经刻入骨髓,植入肺腑,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 也许那夜漳州的夜下初见,就注定了他早晚会栽到芸娘手里。 “我自知晓人事至今,枕边人不知凡几,你有没有嫌弃过我?” 他的唇若有似无的贴在女子微肿的红唇上,口中热气吐在芸娘口中,两人呼吸交换,情谊绵绵。 芸娘含泪摇头。 “我是你动心的第一个男人,是不是?”这点,他可以确定。 那时的梅林坦诚相待,他就察觉到芸娘对自己的依赖和痴缠,她那时定然是喜欢自己的。 芸娘无法否认,微微点头。 “是我瞻前顾后,犹疑不决才让你遭此横祸,你能平安归来我就心满意足了,明白吗?” 二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芸娘只觉一颗心又酸又涩,眼眶一热,清泉似的双眸又忍不住泪光闪烁。 什么都无需再说,两人都明白了话中的未尽之意。 收拾好衣装,芸娘被塞进一顶小轿子,“我命天一护送你回府,妍儿这几日很想你。” “好。”她依依不舍的挥别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缱绻的少年,放下了轿帘。 目送轿子消失在皇宫拐角处,李燕归才面无表情唤来一队禁卫军,“去诏狱。” 诏狱地下三层,关押的皆是朝廷重犯。 迈过阴冷潮湿逼仄的条条窄道,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随处可见的烛火和火把将整个诏狱三层映的亮如白昼。 铁栏杆内的犯人手脚皆带着二十斤重的脚镣,畜牲般光着身子挤在墙根处。 “丙字号的犯人全都拖出来。”李燕归大马金刀坐在条凳上,腰间温润玉佩反射着莹润的光芒。 “遵命。” 十几名狱卒一拥而上,把半死不活的犯人们拖死狗一般拖到端亲王面前。 随着犯人们身体的移动,道道长长血痕勾勒出交错杂乱的符号。 “还是没有人招?”他淡淡开口。 狱卒们却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磕磕巴巴道,“这帮子洪连教的贼人实在…实在…是个硬骨头,小的们用尽了刑他们也不张口。” 犯人们皆皮开肉绽,骨节错位,奄奄一息,可见的确是受了重刑。 “本王偶然得了个好东西,你们拿去借鉴借鉴,不信这帮子逆贼不肯招。”说罢扬手扔了本小册子给狱卒。 为首狱卒忙不迭双手接过,正发愁自己不识得几个字,若看不懂书中之意惹恼面前的端亲王怎么办。 谁知那狱卒大着胆子翻开册子一看,书上并无什么长篇大论的文字,只用画笔画着简单易懂的图案,间或伴随着图案解析。 他略翻了几页就头皮发麻,抖动着脸上的肥肉道,“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照办。” 自认见多识广心狠手辣的狱卒看了几页册子内容也不禁胆寒腿软,他强自打起精神,吩咐底下人起锅烧水。 凄厉渗人的惨叫回荡在地下三层的诏狱里,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不绝于耳,所见所闻者无不遍体生寒。 明明只离开了几日,可是再次回到熟悉的端亲王府,芸娘却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直到她看到迈着小碎步朝自己跑来的女儿,芸娘一颗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娘。”鹅黄衣裙的妍儿鼓着嘴迈着小短腿,张开双臂边跑边哭。 芸娘也哭成了个泪人,提着裙摆飞速跑向自己的女儿,“妍儿!” 母女俩终于重逢,都哭的不能自已。 女儿软嫩香甜的小身子软软糯糯,却带给她无尽安全感,“对不起妍儿…” “想娘亲。” “我也想妍儿,”她哭的哽咽难言。 远处的紫鸢也眼圈微红,上前劝道,“夫人,回屋吧。” 芸娘擦掉眼泪,抱起女儿。 小姑娘生怕娘亲又不见了,死死抱着芸娘胳膊不松手,芸娘不忍推开她,任他她抱着。 屋里摆设一切照旧,只是不见紫盈。 “紫盈去哪儿了?”她有了不好的设想,“是不是被罚了?” “没有,”紫鸢笑道,“王爷另有要事吩咐紫盈姐姐,所以紫盈姐姐这几日不在后院伺候。” 芸娘想起之前因自己被周尧均掳走而被牵连采莲等人。越想越不安,当即命人唤来杨天,询问紫盈去向。 谁知杨天一问三摇头,显然对此不知情。 她只能按耐下急躁的心情等李燕归回府。 岂料芸娘等来等去,直等的到女儿困倦的眼皮直打瞌睡,李燕归也没回来。 她只能搂着女儿先睡下。 翌日,身侧温暖的触感让她有些迟疑,芸娘睁开眼睛,发现居然是还躺在床上的李燕归。 “夫君,”她惊喜不已的趴伏到男人身上,“你今日怎么没有早早上职?” 吕相被弹劾幽禁,膝下门生少不得四处奔走呼号,这出难得的好戏自然不能错过,且让他们折腾几日。 想起昨日那些洪连教逆贼吐出来的秘辛,李燕归握紧拳头心情沉重,难不成大梁朝真的到了外忧内患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之际吗? 第170章 难得的温馨时光 生于皇家,享尽天下荣华,他以前从没有担忧过朝堂之事。 家国大事那都是满腹算计,老奸巨猾的大臣们的职责,而他李燕归只须吃喝玩乐肆意挥霍人生即可。 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他会被推上政治权力中心。真的亲身着手接触国事,李燕归才发觉自己以前自以为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有多么荒谬。 每日都有数不清的折子递上来,旱灾,水灾,流民,蝗灾,西南少数族群频频犯事举兵,北方外族虎视眈眈,江南苛捐杂税盛行官官相护命案无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4节 每一个折子上奏的事都足以压垮当地知府县令,可是折子最终被送到长定殿经过几位朝廷重臣商议后,只用朱笔写下暂缓二字。 赈灾以及镇压当地犯事贼寇,样样都要钱,可是如今国库哪里还有银子? 李燕归几乎要被那些他无力改变的家国大事压垮。初次接手朝政,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让未及弱冠的他难免心生怯意。 所以他才迟迟不愿与吕相撕破脸。 吕相毕竟是三朝元老,处理国事总归比他这个愣头青更有分寸。若不是因芸娘失踪之事,顺带查出了吕相勾连洪连教,他也不会主动对吕相出手。 大梁朝是他们李家的天下,他可以容忍蛀虫硕鼠,却绝不能容忍妄图颠覆大梁朝的贼寇! “我想多陪陪你。”他收回思绪,吻了吻芸娘的唇角。 妍儿不知何时醒了,手脚并用的爬过来,学着爹娘的样子,“吧唧”亲了一口自家爹爹。 “爹的乖女儿,”娇妻幼女在侧,李燕归心情大好的一边搂一个,“今儿爹陪你们去郊外庄子上走走。” “真的吗?”芸娘喜出望外,随后她面露迟疑,“会不会耽搁夫君的正事?” “再大的事也没有你和妍儿重要。”他举起妍儿往上抛着玩,“乖女儿,想不想出去玩玩?” “要要要!!”妍儿激动的小脸都红了。 春风柔和,空气清新,风吹麦浪,阳光明媚。星罗棋布的村庄,纵横交错的羊肠小道,春苗返青,菜花金黄一片,处处透露着生机勃勃之象。 独属于春日的泥土气息,浸润了众人疲惫不堪的心。 妍儿娇生惯养,还是第一次身处田间地头,小胖手跃跃欲试去抓翩翩起舞的蝴蝶。 下人们手忙脚乱围着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芸娘和李燕归携手漫步,享受难得的安宁和轻快。 微风拂面,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只做不知,随意打量着所处的环境。突然,芸娘惊喜不已道,“夫君,你快看!那是不是荠菜花!!!” 李燕归天潢贵胄,哪里识得什么荠菜花,循着芸娘视线望去,只见一片杂草丛生。 身畔女子却提着裙摆美滋滋跑过去,纤纤十指拔掉一根野草道,“和书上一模一样,定是荠菜。” “哦?”芸娘笑魇如花,喜出望外的表情也引起了李燕归的好奇,“莫不是草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逗的芸娘哈哈大笑,“夫君你怎的连荠菜都不认识?” 王府膳食上四季果蔬不断,可李燕归只见过菜肴们上桌的模样,哪里见过它们长在田间地头的真实面目呢? 芸娘心情大好的连薅了好几把荠菜,直弄的手指泛红才作罢。她可惜不已的望着连片的荠菜,甩了甩发红的右手,大有待会再战的意思。 李燕归见状,纡尊降贵蹲下,三两下把一片荠菜拔了个干干净净,“我的王妃,现在能否为我解惑了?” 女子丝毫不在意裙摆沾了泥土,甜笑着吹干净男人手上的浮土才笑意盈盈道,“我曾读过一首诗,城中桃李愁风雨,夫君可记得下半句吗?” “春在溪头荠菜花。” “正是,”芸娘招手唤来婢女将这些荠菜全部收拾好,得意洋洋叉腰道,“今日我亲自下厨,给夫君和妍儿包饺子。”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芸娘还是第一次亲自下厨,李燕归捧场的抚掌赞道,“夫人今日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许久没有做过这种活,芸娘连面都不会和了,最后还是庄子上的婶子帮忙和面,芸娘和李燕归似模似样的包饺子塞馅料。 妍儿是个好打发的,吃着破皮的饺子也不嫌弃,反而连连夸赞爹娘包的饺子好吃。 用过饭后,小姑娘又闹着要去抓早上见过的小鸡,遂一家三口手拉着手直奔鸡场。 “昨日回来好似没见到紫盈,不知夫君命她去哪里办差了?”芸娘浅笑安然,“我一惯是紫盈伺候的,她猛的不在,我还真不习惯。” “这倒是我的不是,明日我就让她回来伺候。”李燕归神色如常。 想起分别时曹蛟的那句话,芸娘心里一沉,挤出个笑,“我房里的人,以后夫君可不能再随意调走了。” 无论日后她的境遇如何,她都不想牵连对她好的人,无论是紫盈还是紫鸢等人。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在庄子上玩了一整日,直到要离开时,妍儿还依依不舍,“娘,我要那个。” 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站着一只吐舌头的小黑狗,黑黝黝的眼珠子明亮异常。 乡里的狗吃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燕归嫌弃的移开视线,“妍儿乖,爹送你一只更漂亮的。” 妍儿鼓着小嘴表示不满,可是她惯来听话,只气鼓鼓扭着身子不理人。 芸娘才不惯着她,径直抱着女儿上马车。 小姑娘没有如愿以偿,一路上嘴巴都是高高撅着的。 直到回府后,看到有小厮抱着个通体白毛唯四足是黑毛的小狗才乐的一蹦三尺高。 小丫头只会说些简单的大白话,太复杂的话总是说的颠三倒四妙趣横生。胖乎乎的妍儿迫不及待从小厮手里接过小狗乐的笑弯了眼,“喜欢,谢谢爹爹娘亲。” 芸娘忍俊不禁戳了李燕归一下,“夫君真是让我意外,竟然还会出其不意制造惊喜?” 第171章 上药 一家三口难得的出游以妍儿得偿所愿结束。 李燕归在守孝期,本是要禁欲的,以往二人共寝也多是纯粹的交颈而眠。可是,这晚,他却主动将芸娘压在身下,灼热的吻如雨点般落在芸娘身上。 女子化成了一摊水,喉中溢出丝丝呻吟。 事毕,芸娘揽着他劲瘦的腰腹低低道,“我那日是被周尧均掳走的,他定然与洪连教有勾结。夫君,你在外行事一切小心,我和妍儿此生都指望着你呢。” 放在芸娘肩头的手陡然僵硬,李燕归不可思议道,“周尧均?” “对,就是他。他露面时戴着个可怖的面具,身穿绿袍,没有以真容示人。” 想起从洪连教逆贼口中审问出来的消息,李燕归眸色暗沉。 一袭绿袍面具遮面,不就是洪连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教中大首领吗? 神秘鬼魅,无所不知,天纵奇才,熟知兵法,这位被洪连教众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大首领竟然是周尧均。 李燕归细想了一番洪连教和陇西王的恩怨,大致明白了芸娘为何会被送给曹蛟。 怀中女子莹白如玉,暗香幽幽,触体生温,既清纯似妖又娇媚无双。 想起她从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楚楚可怜哄自己上当受骗的场景,李燕归俯身含住她唇珠。 她定然也是百般示弱讨了曹蛟的欢心,否则曹蛟怎会容许她扮成男子允她进宫? 芸娘似乎总能轻易勾别的男人动心。 女子吐气如兰,眼神迷离,眼下的那颗红痣愈加显得风情无限。 她如雨打浮萍颤颤巍巍,只能牢牢抓住手边的唯一浮木。 抵死缠绵后,两人累及,沉沉睡去。 醒来身侧是空空荡荡的床铺,芸娘穿鞋下床,唤紫盈进门。 “王爷没有罚你吧?” 面前的紫盈一切如常,没有受伤或行动不便的痕迹。 紫盈老实摇头,“王爷没有罚我。” 是老大罚的。 夫人在她手上走失,主子留她一命已是宽宥。区区责罚而已,是她该受的。 芸娘却信了她所言,以为她真的没有被罚,当即笑道,“原来是我想多了,王爷没有责怪你便好。” 从小受训以来,紫盈什么样的责罚没受过。她虽是女子,却和其他同门一样,但凡有一口气,也要爬起来为主子卖命。 背上的鞭痕正在涓涓往外冒血,可能很快就会浸湿外衣。紫盈知道夫人心软,若被夫人看到自己浑身是伤,只怕会引得夫人泪雨涟涟。 想及此,紫盈毫无愧色的找借口道,“我早晨因忙着练武,未来得及用膳,现在腹鸣如鼓,请夫人准许我退下。” “当然可以。”对紫盈这样武功高强又忠心耿耿的忠仆,芸娘是不舍得怠待的,当即松口应下。 紫盈面对着她一步步躬身,而后消失在视线里。 芸娘嘴角的笑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僵在脸上。 以往紫盈退下时,皆是干脆利落转身离开,从没有这样卑躬屈膝的姿态。她不肯让自己的后背示人,难不成? 手脚麻利的脱了衣服后,紫盈敏锐的察觉到门外有人靠近。她第一时间拿起兵器,藏匿在屋内死角处,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之人推了下房门,房门纹丝不动。 “紫盈?” 房门被锁,芸娘没本事推门而入,只能唤紫盈开门。 紫盈顾不得自己衣衫半褪,一个箭步冲上去打开房门,而后与满含担忧的芸娘来了个四目相对。 房门一打开,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你受伤了?”芸娘侧身从紫盈身边挤进门,一眼看到了地上散落着的带血外衣。 不同于其他兄弟们可以互相帮忙换药,紫盈受伤后都是独自换药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换药时闯入。 寻常女子贴身皆穿着肚兜,紫盈却穿着和男子一般无二的白练汗衫。此刻那白色衣料上满是刺眼的大片血迹,看的人眼皮直跳。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芸娘自顾自关门,“把药拿来给我。” 紫盈只觉浑身不自在,她宁愿现在提剑出去和人决一死战,也不想似个废物般被夫人亲自照顾。 可惜芸娘根本不理会她的心态,见她没反应,自己动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紫盈生活习惯日常作息简直比男子还粗枝大叶,屋里除了几样用惯的兵器和两身换洗衣物,其他什么也没有。 芸娘轻而易举找到了抽屉里放着的药瓶,而后见紫盈一脸难堪,叹了口气道,“你便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给自己的背上药吧?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回应她的是无言的沉默。 紫盈退后两步,捂住衣襟,“属下可以自行上药,请夫人回避。” 瞧她一副死守清白的样子,活似芸娘是个地痞色狼。芸娘“噗嗤”笑出声,不退反进,自顾自伸手于解开她衣襟。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5节 紫盈硬着头皮拒绝,“属下可以自己上药,请夫人不要……” 话音未落,芸娘已经手脚伶利的把她沾满血迹的衣服脱下来了。 目前姑娘毫无寻常女子都有的曲线玲珑,反而肌肉线条流畅,身子虽清瘦看着却特别有力量。 若不看脸,只怕任何人也想不到这副身体属于一个女人。 她年轻的肌肤上到处都分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痕,即使疤痕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留下淡淡痕迹,也不能阻挡它们的丑陋。 芸娘忍住眼中险些汹涌而出的泪水,命令道,“转过去。” 听从主子的命令是刻入骨髓的信念,紫盈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她听话的背过身,把自己血肉模糊的背展示给芸娘。 芸娘抽出随身帕子把糊的乱七八糟的伤口一点点整理干净,紫盈的声音闷闷地从前面传来,“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上药即可。” 真是个傻姑娘。 不清理好伤口,怎么能上药? 同样是满身伤痕,曹蛟的伤口比紫盈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曹蛟的伤口换来的是军功赫赫,大权在握,一将功成万骨枯。 眼前女孩呢,她同样伤痕累累,却只能委屈自己做一名见不得光的暗卫,丫鬟。 第172章 紫盈 芸娘拼命忍泪,才没有让泪珠从眼眶滚落。 她细细给紫盈上药后又认认真真给她包扎了伤口才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原名天二十五,若是以顺序命名的话,你的功夫定然是极好的。” “不敢说极好,自保足矣。”谈起自己以引为傲的功夫,紫盈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芸娘喜欢她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随手收拾了满桌子狼藉道,“你好好休息,暂时不必来我这伺候,等养好身子后再来复命。” “这么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紫盈情急之下欲从她手里抢带血的旧衣,“我不必休息。” 因紫盈是队里唯一的女子,更适合在后院行走。不管是如今的芸娘还是尚年幼的小姐,日后少不得都要她贴身照看。 故而天一行刑时,并未下死手,只用了三分力气。 那伤看着吓人,出血多,比起紫盈以往受的责罚却是小巫见大巫。 “你是在驳回我的命令吗?”芸娘一本正经道。 紫盈不敢再多言,“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好好养伤。”芸娘抱着一团脏污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实在是种新奇的感受。 夫人的举动…貌似……好像……应该是在关心她吧? 真神奇。 原来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心里酥酥麻麻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情感塞满了,让紫盈觉得浑身刺挠。 乍然得到的独处时间让她有些茫然。她没什么爱好,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只能独自在房中休息。 很快,有人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 紫砂在外叩门,“紫盈姐姐在吗?” “在。”她打开房门。 紫砂身材纤细,很有股小家碧玉的风范。此刻她抱着满满一堆东西,看起来格外吃力,“姐姐快让我进门。” 紫盈起身让开。 把拿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放在桌子上后,紫砂才捶着胳膊道,“这是夫人命我送来的,姐姐身子不便,我帮着给收拾了吧。” 边说边撸起袖子准备把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在抽屉里。 紫盈见状连忙阻止,“不必劳烦,屋里自己来便可。” 她不习惯有人入侵自己的领地。 紫砂见她神情严肃不似客套,讪讪住手,“好,我不动。” 送走紫砂,紫盈慢吞吞开始一一查看夫人送来的物事,有各色瓶瓶罐罐的伤药,几套崭新衣服,另还有梳子头油一些杂七杂八的日常所需物件。 她嘴角浮现淡淡笑意,心情愉悦的把东西一一收拾了。 芸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窝在家里看书练字陪女儿,只三不五时的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听闻吕相所犯五十三项罪名皆铁证如山,案件经廷尉府和端亲王联合审理后,将吕相革职处斩,吕氏宗族三代内不得入朝为官,与吕相关系亲近的朋党皆悉数被罢黜。 一时间,朝堂上风声鹤唳,朝中百官无不对吕姓之人退避三舍。 端亲王于政事上一改往日温吞慢进的做法,雷厉风行查抄了吕府。孰料一向以廉洁奉公为荣的吕相府邸密室内竟藏了金银珠宝无数。李燕归大手一挥,将查抄吕府后所缴获的百万两白银及无数珍宝尽数充盈国库。 还不待吕府事宜尘埃落定,端亲王就立刻广发檄文征讨洪连教逆贼。 如此接二连三的大动作,不仅百官惶恐,幽州城的百姓也人心惶惶。 芸娘听完紫盈所言,羽睫不安的颤动不止。若真如曹蛟所言,洪连教已成气派,朝廷恐怕会吃瘪。 可是无论孰胜孰负,她都不会为了所谓爱人,去自我牺牲。 她宁愿和李燕归和妍儿一同死去,也不会傻到为了什么狗屁天下安定而自我奉献。 此时,再也无人关心未过门的端亲王王妃被贼人掳走之事。茶馆里酒肆里,谈论最多的就是从吕府查抄出来的各式价值连城的宝贝,以及相府那些千娇百媚的丫鬟宠妾。 若无什么重要之事,芸娘可以做到一年不出门,可是身边有个耐不住性子的小家伙就不行了。 往常妍儿只知每日在府里到处跑着玩,自从上次一家三口去乡下庄子踏青后。妍儿就好似被打开了新世界,再也不肯在府内玩耍,整日闹着要出府。 芸娘被她闹的头痛不已,耐着性子安抚了许久,小丫头依然瘪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紫盈以为芸娘担忧再次被掳,私下里安慰道,“夫人莫怕,上次是我疏忽,这次有我和天一一同护卫,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不会再让夫人有任何闪失。” “天一?”听名字应该是个极厉害的,芸娘疑道,“他以前是不是跟在王爷身边?” “是,天一负责暗中保护王爷。” 果然! 唉,这个李燕归,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哪里需要天一保护,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想起妍儿可怜巴巴双眼含泪的模样,芸娘无奈之下只能起身换衣,“多带些人。” 妍儿一岁半已经能说许多话了,得知娘亲终于要带她出府玩,高兴的手舞足蹈。 刻着端亲王府标志的马车缓缓驶离王府,妍儿扒在车窗上眼睛滴溜溜往外看,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 小姑娘晶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笑起来弯的像月牙儿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要要要!” 突然,小姑娘蹦蹦跳跳指着车窗外大声喊了起来,芸娘凑过去一看,顿时忍俊不禁,“想要那个红红的,是不是?” “是!” “好,娘给你买。” 紫鸢闻言唤停马车,笑着道,“夫人,请稍后,奴婢现在就去为小姐买来。” 孰料妍儿听了这话却登时不满意了,“哼”了一声道,“我买。” 真是人小主意大。 芸娘不欲在这些小事上束缚她,抱着她下马车道,“好,娘带妍儿亲自去买。” 小姑娘乐的拍手叫好。 一行人都被妍儿的可爱模样逗笑,笑意盈盈向卖糖葫芦的摊主走去。 谁知就在这时,一旁的铺子门口突然有群女人推推搡搡吵闹起来。 第173章 等 “若不是夫君心善留你一命,你早就跟你娘家姐妹一样被扒了衣服游街去了!一个不下蛋的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充主母!” “良姐姐说的是,似这等罪臣之女,合该做小伏低保全性命,时至今日竟还敢对我等指指点点,着实该打!” “现如今,还敢到我们面前摆威风,我们姐妹可不吃你这套!” 一众浓妆艳抹的女子丝毫不顾及她们是在大街上,对着个坐在地上的藕荷色衣裙女子连骂带打。 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芸娘听着耳畔传来的尖利高亢女声,眉头一皱,只觉今日出行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 “大胆!何人在此吵闹,还不速速退下!” 几名禁卫军抽刀喝退撕扯在一起的众女子。 那群女子正沉浸在殴打主母的愉悦中,猛一抬头,却看到是禁卫军拦在面前,立时吓软了腿脚。 “都怪她,是她在此大吵大闹的!”几名丰腴美人都齐齐把手指向地上的女子。 芸娘循声望去,只见被她们七手八脚打倒在地的女子身子瘦弱不堪,鬓发散乱,衣裙上满是浮土,整个人狼狈到了极致。 不同于其他女人身后都有婢女伺候,被打女子形单影只。 无人帮扶的她勉力站起来,一张清纯苍白的小脸满是倦容。她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像跪了无数遍一样,板板正正跪倒在地,“都是我的错,请诸位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 芸娘不经意一瞥,待看清跪地女子的真容,心里咯噔一下。 她招手唤来紫盈,“去弄清楚怎么回事。” 紫盈了然点头。 芸娘心不在焉抱着女儿买了糖葫芦重新返回马车,不多时,紫盈回来复命。 “禀夫人,那群女子皆是温太史温岭的妻妾,跪地女子乃温岭正妻吕氏,其余女子皆是温太史妾室。” 芸娘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6节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竟会是这种场景。 跪地女子是芸娘的旧识,正是漳州吕知县之女吕晓贞。 吕相被斩,吕氏宗亲被清算,连吕知县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族亲也受到波及被上峰找了个由头革职。吕知县府里的女眷尽皆被流放,男丁革除功名日后不得入朝为官。 吕晓贞作为外嫁女也逃不了被牵连的命运。 她本以为娘家失势,自己会被夫君休弃。谁知夫君绝口不提休弃之事,反而日日对她言语羞辱。她不堪受辱,主动要求和离,此举却激的夫君越发动怒。 自此以后,吕晓贞不仅要时常忍受夫君的责罚羞辱,还要忍受妾室们的打骂折磨。 她陪嫁的丫鬟婆子们都被夫君以各种理由或发卖或弄走了,如今偌大府邸,她竟无一人可求助。 若非哥哥托人来信,嘱咐她要好好活着,她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事了。 “紫鸢,你亲自送温夫人回府,顺便带句话给温大人,大梁律例罪不及外嫁女。若他还想不明白,就给吕氏一封和离书还她自由。” “奴婢记下了。” 小姑娘刺溜溜舔着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 既然出门一趟,总要好好逛逛才能回去。 芸娘拉着女儿的小手下车步行,小丫头被眼花缭乱的铺子吸引,连糖葫芦也顾不得吃了。 原来女子都这般看重自己的孩子吗? 曹蛟凭栏远眺,目不转睛盯着长街中女子的一举一动。 他是从尸山血海厮杀拼搏中走出来的,在他心里,任何人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自从西北尽在掌握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或物能牵动他的心神,除了那梦中女子。 冀州初见时,她身怀六甲却风韵无双。曹蛟自认自己没有丧心病狂到去抢夺一个有孕妇人,便按耐下心里的冲动,对她视而不见。 他本以为那纠缠他数年的梦中女子只是幻象,谁知她却猝不及防闯进他的生活,搅得他越发不得安宁。 曹蛟不欲被此女惑乱心智,便强行将她剔除脑海里。谁知他用尽办法也没有成功,她照旧每晚在梦境中与自己痴缠不休。 梦中的她活似不知疲倦的女妖,一遍遍吸食他的精气,让他食髓知味不知疲倦。 缠绵悱恻的梦境醒来,冰冷的榻上却只余他一人。 副将广威将军许达见自家将军目不转睛,盯着长街中的妩媚夫人,粗声粗气道,“将军喜欢,抢来便是,何须烦忧。” 曹蛟低低浅笑两声,收回视线,淡然入座,“洪连教那边局势如何?” “一棒子聚众闹事的混混而已,竟然控制了中原三州,”提起洪连教,一向粗犷不拘小节的许达也皱起了眉头,“将军,咱们真的不出手吗?” “时机未到。” 曹蛟和许达是一样的人,或者说多年疆场厮杀的将士们都是一样忠君爱国之人。否则不会抛头颅洒热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挣前程。 边疆暂稳,孰料却朝中动荡,境内不安。许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见将军还没有插手洪连教的意思,顿时叹气不止,“再这么熬不下,还不是百姓受苦受难。我一个大老粗不懂什么政治局势,我许达只知道将军有令我定会万死不辞!” “稍安勿躁,”曹蛟不紧不慢给许达倒了碗热茶,“不出半年,定有你用武之地。” “多谢将军!”一袭布衣的许达听罢喜上眉梢,立即起身给曹蛟行了一礼,“那我就等着了!” 长街上的人影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曹蛟将手中茶盏一饮而尽,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在舌尖,一如她的味道那般让人回味无穷。 他要等到朝中怨声载道,百姓民不聊生,端亲王穷途末路之时再出手。他要那小妇人亲自含泪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疼爱。 他要她像自己的马儿那般忠诚于自己。 想起她滑腻如玉,体带暗香,紧致销魂的身体,以及那张清纯又魅惑的瓷白小脸儿,曹蛟手下一用力,汝窑茶具应声碎裂。 温热的茶水立刻流淌出来,蔓延了整张桌子,悠悠热气中,曹蛟的脸色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第174章 国事 印象里,吕晓贞还是个被困在高高绣楼上与世隔绝的青葱小丫头,没想到一转眼,她就嫁为人妇被人虐待。 “温大人说日后会整肃家风,绝不会再出现这等不分尊卑之事,温夫人并未对奴婢提起任何请求。” 听到紫鸢带回来的消息,芸娘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那样一个单纯可人的丫头,没想到一朝所嫁非人,就被折磨的连丫鬟都不如。 吕相倒台后,做了几十年副相的蒋参政终于熬出头,一跃成为大梁朝新任丞相。 蒋家一时风头无两,宾客满门,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蒋夫人也给芸娘递了好几次帖子,芸娘不知该不该去,便主动和李燕归说了此事。 “我公务繁忙,不能时常陪伴你和妍儿,是我之过。日后不拘谁递的帖子,你想去便去。”他握住芸娘纤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摩挲着她如绸缎般色泽光滑的墨发,“这世间,没有你夫君我摆不平的事,你只管放心即可。” 瞧瞧这态度,莫不是想把她宠成祸国妖妃? 芸娘“噗嗤”笑出声,“夫君威武,有夫君这句话,我可就随心所欲了。” “你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做你喜欢做的事,”李燕归每次回府前都会沐浴更衣,以确保自己身上并无任何血腥味儿。 是以,他现在清清爽爽的格外让人迷醉。 此时此刻,他桃花眼熠熠生辉,望着芸娘的眼中盛满了细碎笑意。好像又变回了两人初见时无事一身轻的风流俏郎君。 芸娘心动不已,玉藕似的胳膊攀上他脖颈,主动送上香舌,“夫君,我好喜欢你。” 温热的唇瓣甫一碰触,立刻燃起熊熊烈火,李燕归大掌掐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仿佛要把它掐断。 犹抱琵琶半遮面,她凌乱的衣衫半遮半掩更显风情。 最后她只能无力的抱紧他肌理分明的身体才没有让自己摔下去。 两人均低低喘息,浑身燥热。 随着李燕归回府越来越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芸娘能敏锐的察觉到他于朝堂之事的不顺遂。 她不想问来问去惹夫君心生烦忧,故此才想去蒋夫人那里探查一二。 少年无处发泄的情绪尽数被疯狂的情事消散。 芸娘日日舍命陪君子的折腾,即使天生丽质也不免生出几分疲色。 万幸有紫鸢鬼斧神工的化妆术,一通操作下来,她又变回了那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绝色佳人。 自从上次与蒋珂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他有没有查到采月等人的踪迹。为了避免出现上次的尴尬情况,芸娘悄咪咪塞了十几张银票在身上。 跟屁虫妍儿见娘亲梳妆打扮就知道娘亲要出门,于是屁颠颠抱着芸娘的小腿不撒手,“玩玩玩…” 真是个缠人的小姑娘! 芸娘心情愉悦的吩咐紫砂抱起妍儿,“快松开娘的腿,娘带你一起去。” 这次在蒋府门口迎接芸娘的就不是今时不同往日的蒋夫人,而是蒋小姐蒋楚瑶。 比起去年初见时的青涩可人,今年十五岁的蒋楚瑶个头长高了些,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夫人!” 楚瑶远远瞧见端亲王府的马车,立刻提着裙摆跑下台阶,笑意满满的亲自相迎。 “好久不见,蒋小姐。”芸娘掀开车帘,对她粲然一笑。 “是啊,好久不见,自从上次一别,我一直盼着………”楚瑶未尽的话陡然卡了壳,因为她看到了从车厢里笨头笨脑爬出来的白胖小奶娃。 “这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只觉心神都受到了重击,“这是夫人的孩子????” 明明哥哥的心上人也才十七岁,为什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芸娘见她一脸大受打击的可怜模样,微微摇头,真是个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 “对,这是我的女儿,已经一岁半了。”芸娘自然无比的把幼儿即将放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笑容不改道,“进去说吧。” 哦哦,楚瑶趁机打量白胖糯米团两眼,暗道真是个长相喜人的小娃娃。 初具少女玲珑身姿的楚瑶在前带路,领着众人直奔正厅。 蒋夫人已经在主座上候着了,芸娘甫一露面,蒋夫人立刻起身相迎。 “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蒋夫人不必客气,您是长辈,理应我上门拜访才是。只我忙着照料孩子,故此一直未能主动登门,还望蒋夫人莫要怪罪。” “夫人这是哪里话,我岂敢怪罪夫人?快请坐。” “蒋夫人请。” 寒暄过后,众人落座。 蒋夫人姿态优雅的请她品鉴上等毛尖,芸娘浅尝辄止后就放下茶杯,“五峰毛尖乃是鄂州特色,听闻那边现在不太平。蒋夫人这儿却能吃上上等的毛尖,可见蒋大人对鄂州那边也略有涉猎。” 蒋夫人数次邀芸娘,只是想和芸娘拉近关系,没想到芸娘开口就把话题往公事上拉。她抿了一口茶,用帕子挡住嘴角浮动,笑道,“都是府里的人孝敬上来的,夫人说的这些,我还真不懂。” “明人不说暗话,”芸娘不想继续和她打哈哈,干脆利落道,“我见夫君近日颇为抑郁不振,故此担忧是不是朝中之事惹夫君忧虑。蒋夫人乃是长辈,比我懂得多又比我明事理,所以,我斗胆问一句,不知如今洪连教那边怎么样了?朝廷剿匪剿的顺利不顺利?” 此言一出,蒋氏母女都瞠目结舌。 蒋楚瑶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来回逡巡在自家娘亲和芸娘之间。 蒋夫人则“咳咳”,用帕子遮住口鼻咳了几声才抚着胸口道,“家国之事,我一妇道人家又怎会知晓?” 蒋丞相与蒋夫人多年夫妻相濡以沫,私下里什么没讲过,蒋夫人又怎会不知晓? 她如今不肯松口对外讲剿匪事宜,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剿匪不利,情况不容乐观。 所以幽州城近来没有半分关于洪连教的小道消息,紫盈数次出去打听,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175章 如果没有周尧均就好了 “我是真的想知道,还请蒋夫人告知一二。”芸娘起身对蒋夫人做了一个揖。 楚瑶见状,跳起来连连摆手,“夫人万勿如此,还请坐下说话。” 她如此做派,蒋夫人也不好再避而不谈,挥退下人道,“实不相瞒,镇压洪连教之事确实颇多波折。”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7节 “还请蒋夫人详谈。”芸娘紧张的坐直身子,立刻绷紧了神经。 “朝中派去的大军本应与当地守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逆贼,孰料当地守军临阵反水,导致朝中大军损失惨重。”蒋夫人微微摇头叹息,“现在豫皖鄂等地府衙尽皆沦陷,朝廷已半月未收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芸娘听的眼皮直跳,咽了口唾沫道,“难道这还不是最糟的?” “夫人冰雪聪明,让我赞叹不已。”蒋夫人瞥了眼瞪大眼睛一脸傻样的女儿,语气惆怅,“前线来报,听说洪连教大批人马已奔赴冀州,说不得冀州也马上就要沦陷。” 冀州? 那不是周尧均的老地盘? 他曾做过冀州刺史,对于边防布守兵力粮草城中要道只怕一清二楚。 沦陷是早晚之事。 冀州距离幽州不足五百里,一旦冀州失守,幽州城危在旦夕。 芸娘的脸色太难看,蒋夫人不放心的给女儿打眼色,示意女儿前去查看芸娘情况。 楚瑶会意,迈着步子来到芸娘身边,轻轻唤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少女的轻声呼唤让她终于回神,芸娘不安的眨了眨眼睛,扯出个假笑,“我没事,一时出神而已。” 蒋夫人年纪摆在那儿,经的事儿比芸娘多,阅历也不是芸娘可比拟的。见这未过门的貌美如花王妃被吓得面无人色,当即和缓了脸色劝道,“事情虽紧急,夫人倒也不必把一切想的太糟。流民虽有摧枯拉朽之势,但他日一旦兵临城下,各州府和陇西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一旦国灭,那些州府就瞬间变成了前朝逆臣人人喊打。他们现在隔岸观火不肯出力,早晚有他们出手的时候。” 芸娘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想挤出个笑缓和气氛都做不到。连蒋夫人蒋大人都是这么想的,怪不得区区流民能威胁到大梁朝的生死存亡。 每个官员,每个州府,都只想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各自为政,避实就虚,独善其身,难道这就是大梁朝的为官之道吗? 生死存亡之际,竟然都只想着依靠他人? 陇西王,所有人都在看着陇西王,等着这位倍受推崇的大梁朝常胜将军出兵镇压洪连教。 所有人都有恃无恐,笃定陇西王早晚会出手。 但,倘若,他袖手旁观呢? 倘若他有不臣之心,欲取而代之呢? 当年庆元帝力排众议封十八岁的曹蛟为陇西王,将西北五十万守军尽数交到他手上。庆元帝在位时,曹蛟忠心耿耿,从无异动。 彼时能用庆元帝对曹蛟有知遇之恩解释。 可是如今,在位的是四岁的盛同帝。君臣的知遇之恩不在,那虚无缥缈又抓不住的君臣扶持不在,用什么来控制曹蛟让他安分守己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担心曹蛟谋反? 亦或者,百官根本不在意谁是皇帝? 就算改朝换代,但世家门阀不会变,皇帝只有一个,真正做事的还是那些文武百官。一旦新帝上位,新朝不稳,少不得启用旧朝官员用以稳定朝堂。届时,官员还是官员,唯有皇帝换人了而已。 唯有皇室牺牲了而已。 想通此节,芸娘瑟瑟发抖。此刻她再看蒋夫人,只觉得那和善可亲的面具下是冷漠睥睨一切的漠视。 偌大朝堂,真正在意洪连教的唯有一人,那就是皇室血脉,当今幼帝亲叔叔,端亲王李燕归。 小丫头似乎察觉到了娘亲的情绪,小胖手安抚性的拍拍娘亲的胳膊,“不怕,不怕。” 女儿稚嫩可爱的举动让浑身冰凉的芸娘找回一丝温暖和理智,她亲亲女儿小手,“娘没事妍儿别怕。” 摄政王虽然离帝位只差一步,但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摄政王是臣,皇帝却是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百官会全心全意听命于君主,却不会真心臣服于一个权臣。 一步错,步步错。 芸娘心绪复杂的起身告辞,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离开。若是当初宫变时,李燕归一步到位直接称帝,就不会有现在源源不绝的麻烦事。 可是,她不能怪他。 世上谁也不能怪他。 他本就是身不由己,被所有人推着往前走。 周尧均,芸娘牙关咬紧,喉头细细思索着这个名字。 若是他死了就好了,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流民不过都是些活不下去的可怜人,所求不过是一日三餐混个温饱而已。若没有周尧均从中作梗兴风作浪指点江山,一群衣衫褴褛连站都站不稳的流民又怎么可能势如破竹接连攻占城池? 妍儿,别怪娘亲。 她轻柔的抚摸女儿细滑的发丝,眸色微暗,你爹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燕归。 这晚,芸娘哄睡女儿后,卸下钗环,素面朝天等在院中。 李燕归踏着月色而归,幽暗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孤独而寂寥。 天边几颗明星乍然显现,而后再次隐入黑暗中。 初夏之夜,夜深人静,微风徐徐。 在看到芸娘的一瞬间,他满身孤寂一扫而空尽数消失,转而换上柔和的气质。他踏着轻盈的脚步,唇边蔓延开温暖的笑意,大步流星直奔芸娘而来。 “怎么今日在此等我?” 他张开双臂,将芸娘抱了个满怀。 微凉的夜色味道从他身上弥漫开,让芸娘有片刻沉溺。 “我想你。”芸娘死死抱着他结实有力的腰腹,大声向他宣告自己的思念,“我想你想的睡不着,便到院中等你。” “我也想你,芸娘。” 他贪婪的汲取着怀中女子身上的温暖,“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如果能回到一年前就好了…如果早知道天下会变成现在一团乱的模样,他绝不会听从父亲的命令犯上逼宫… 第176章 美人计 这晚,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翌日,送走李燕归后芸娘就屏退众人单独召紫盈详谈。 “有没有什么一击即中,让人当场死亡的招数,若有的话,速速教我。” 她劈头盖脸一通问题把紫盈震惊的目瞪口呆。 “夫人,你若有想除掉的人告知属下即可,属下即刻替您除掉它。” 似夫人这般身娇体软,风一吹就倒的美人,怎么看也和杀人扯不上关系啊。 “此事必须我亲自动手。” 周尧均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混迹于洪连教,即使上次两人见面,他也没有脱掉面具,足以证明他不想让任何人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说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周尧均,而不令他产生丝毫提防之心,那这个人只能是她唐芸娘。 “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行与不行我自会判断。” 她姣好的面容紧紧绷着,显然并无半分玩笑的意味。 紫盈见她不似一时兴起,迟疑着道,“若此人属下不方便出手或者夫人不信任属下能力,大可将此事交予老大,老大定能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芸娘严肃的叮嘱,“不能把此事告知王爷,也不能告知你的同门,明白吗?” 紫盈眉毛皱的能夹死人,夫人对她极好,她当然不会背叛夫人忤逆夫人。 可是,老大此刻就在房梁上窝着呢。 只要老大没有突发耳疾变成聋子,肯定把夫人和她之间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但是显然夫人对此一无所知,面对夫人诚恳的请求,紫盈只能昧着良心点头,“属下不会将此事主动告知王爷和同门。” “那就好。”芸娘见她应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准备亲自杀了周尧均。” 啊? 啊啊啊??? 紫盈瞥了一眼房梁上只露出半只眼睛的老大,恰与置身事外的天一来了个四目相对。还不待紫盈有其他动作,老大就皱了皱眉,示意她移开视线。 她无奈苦笑,“夫人,周公子的功夫我见识过,凭您的身手,若想杀了周公子只怕难如登天。” 有什么难的? 当初她还不是拿匕首捅了周尧均一个血窟窿? 只是大概仍需要她牺牲色相而已。 这次只要她提前在匕首上涂上见血封喉的剧毒,一定能一举结果了那狗东西! “别的不用你管,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那种不会武功的人也能片刻间取人性命的招数就行了。” 虽然这个问题听起来天方夜谭,紫盈却不敢大意。 她认真在脑海中思索了所学的所有招数后,又抬头瞥了眼房梁上的老大,见老大也微微摇头,才断然道,“请恕属下才疏学浅,没有听说过这种招数。” “那剧毒呢?你有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都拿来给我。” 暗处的天一微微颔首。 紫盈见状,毫不迟疑的从袖中拿出一瓶白玉药罐,“此乃金蚕毒所制的毒液,无色无味,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芸娘一把接过,“还有别的吗?” “有是有,不过那些毒药皆气味儿刺鼻,极易被人察觉。” “好,我明白了。”芸娘把白玉药罐收好,“你退下吧。” 紫盈临走前又瞥了一眼房梁上的老大,暗自嘀咕,男女有别,老大怎么能躲在夫人房间里呢?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8节 就算要藏,也该藏在房顶上啊。 芸娘关好门窗,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闪着森森寒光的匕首,将毒药小心倒在锋利的刀锋上。 周尧均,是你欺人太甚,别怪我下手无情! 往日恩爱情谊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女子突然毫无预兆的掉下一颗泪珠。很快,那颗泪珠被芸娘粗鲁的擦掉。 有什么可哭的! 真是没用! 不就是杀人?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都捅过一刀了,这次一定也能顺利完成任务。 妍儿自从得了那只雪白的小狗,就喜欢的不得了,日日都要抱着它在园子里玩耍。 芸娘不欲拖拖拉拉徒增烦忧,整理好匕首后断然打开房门,“备马车。” 马车疾驰而出,直奔万祥寺。 万祥寺自从被朝廷查封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 寺庙门口贴了封条,重兵把守,无法进入。芸娘思索片刻,命紫盈把她从墙头上扔进去。 “夫人,此处早已人去楼空,您现在进去准备做什么?” 芸娘无法用自己的直觉说服众人,硬邦邦道,“别问那么多,我现在就要进去。” 她能感觉到,周尧均一直留在幽州没走,甚至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座万祥寺里。 那座足有二十尺高的金佛定然隐藏着什么秘密,那间屋子定然是周尧均心里极安全的地方,否则他不会丝毫不顾忌身后的追兵在那里与自己…… 紫盈不敢不从,运起内力,带她翻越墙头。 “你先出去等我。” “这怎么行?”紫盈不肯走,“万一夫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芸娘语气严厉,“我的命令也不听吗?还不速速退下!” 紫盈不动声色看了眼藏身在枝繁叶茂大树上的天一的身影,悻悻退下。 万祥寺占地广阔,庙宇内客房无数。芸娘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寻找最高的那间房子。终于,在她漫无目的走了一刻钟后,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地点。 整个庙宇鸦雀无声,静的渗人,甚至连鸟叫虫鸣声都没有。 芸娘顾不得害怕,一把推开紧闭的门,那座熟悉的金佛瞬间映入眼帘。 佛像慈悲,眉目柔和,仿若悲天悯人的真神。 可能因为连日没有人打扫,地上落了浅浅一层灰尘。 芸娘一脚踩上去,就是一块脚印。 她今日穿着极繁复的衣裙,里三层外三层的极其不易脱掉。几根红绸把匕首绑在大腿外侧,在层层叠叠衣裙的掩映下,她依旧纤腰长腿,身姿玲珑。 房间里落针可闻,静的让人毛骨悚然,无端端让她生出一股怯意。 芸娘屏住呼吸,孰料鼻尖淡淡的灰尘味道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第177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喷嚏一打,她莫名不害怕了。 芸娘蹑手蹑脚走到佛像背后。 佛像与墙壁之间有三尺距离,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但她就是觉得此处诡异难言。 她伸出白玉小手摸上面前的佛像,入手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佛像庄严肃穆浑厚有力,一如外面所有的佛像一样。 “咚咚咚”,她敲了几下,背后墙壁异常坚实,没有挖空的迹象。 难道她的直觉有误? 或者她对周尧均的了解不足?导致判断有误? “混蛋!” 白跑一趟,报仇无望,芸娘抬脚狠狠踹了佛像一脚。 可她忘了自己穿的是软底绣鞋,一脚下去,佛像毫发无伤,反倒是她自己的脚趾磕的疼痛不已。 “混蛋周尧均,”脚趾连心,她养尊处优这么久,已许久没有受过皮肉之苦,登时疼的两眼泛泪花,鼻头通红。 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脱了绣鞋,露出精致粉圆的脚趾,含着热泪给自己揉捏。 庄严肃穆的佛寺内,绝色佳人眼眶红红,粉脸煞白,玉足纤纤,低声喘息。在任何男人看来,都是赤裸裸的勾引。 头顶陡然有些发暗,芸娘仰头望去,只见一袭绿袍,头戴面具的高大男人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她瞬间忘了自己正赤着脚,当即跳起来一把扑进男人怀里,“你这个混蛋!” 明明嘴上说着狠话,身体却紧紧抱着男人腰腹,“我恨不得杀了你…” 她委屈巴巴的控诉,“你凭什么把我送给别的男人!若我是那等看重贞洁的女子,只怕早已羞愤的自尽而亡了!” “原来我们的往日情分在你眼里一文不值……”芸娘越说越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实在是受上天眷顾的一张美人脸,哭泣时没有五官错位的丑陋感,没有鼻涕眼泪齐飞。 只有滚圆的泪珠颗颗滴落,一张伤心欲绝的脸越发白皙透亮,让人心生怜惜。 身材高大的男人什么也没说,默然蹲下,握起她白嫩脚掌仔细端详。 周尧均本就是肤色浅淡之人,芸娘的脚却比对方的手还白了几分。她的脚就像她的细嫩肌肤一样,白的炫目迷人,仿若美玉制成。 尤其那几个脚趾,粉粉嫩嫩,指甲莹润有光泽,再配上可堪入画的小巧脚掌,简直完美无瑕,让人忍不住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芸娘被他一本正经端详自己脚丫子的模样羞的脸色涨红,动身欲收回自己的脚。 孰料那玉足却被男人紧紧握在手中,她呼吸一滞,一股粉色瞬间蔓延了整张脸。 男人轻柔吹气,带给受伤的部位丝丝清凉,然后低头吻上……… 恶不恶心? 芸娘呆住了。 他为什么要亲她的脚丫子???? 男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芸娘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替她穿上鞋袜后,退后两步,叹息一声,“你不该再来。” “我再来又怎么样?”芸娘昂着下巴上前一步,“我就是要来。” 透过面具,她能看到男人的眼眸满是疲惫与无奈。 “我就是要来。” 芸娘饿虎扑食一般狠狠抱住他,力道之大让周尧均都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 女子踮起脚尖带着哭腔恶狠狠咬了他下巴一口,“你真是个混蛋!” 依芸娘过往的经验来看,只要她主动,没有拿不下的男人。 这次也不例外,她不顾一切主动吻上他下巴薄唇鼻子,而后转移阵地,专心致志舔舐他喉结。 男人从一开始的故作矜持冷淡到后来再难克制,主动叩住她下巴,逼她张开红唇。 带着独属于异性气息的唇舌侵入,芸娘踮起脚尖努力承受他的攻势。 芸娘一直掌握主动权,似中了春药般迷醉的四处点火。不同于上次的男人衣着整齐她身无寸缕,这次情势逆转,男人衣衫尽褪,她却裙摆照旧。 她一边控制着他的喘息,一边从喉咙里溢出声声呻吟似饿极的人般含住他薄唇不松口。 男人呼吸越发急促,芸娘悄悄将手移到自己的大腿上。 冰凉的匕首还未刺下,她的手腕就被男人大掌狠狠拦住。 “哐啷”淬了剧毒的匕首掉落在地。 男人毫不在意的继续,芸娘却一刻也忍不下去,扬手打了他一巴掌,“滚开!” “还是和以前一样翻脸不认人啊,”周尧均劲瘦精壮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两人鼻翼间均弥漫着情欲的味道。 “比不上周公子卖妻求荣!”芸娘眼明手快的捡起地上的匕首挡在身前,“既然被你识破,我无话可说。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自己送上门,还想走?” 周尧均根本不把那小小匕首放在眼中,“我本想让你过几天好日子,你却一再上门挑衅,”他肌理分明的身体带着年轻人独有的蓬勃生机,“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干脆别走了。” “谁舍不得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芸娘被他的自恋恶心的直反胃,“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就站在这里,来吧。” 手执利器的女子瑟瑟发抖,赤手空拳的男人却步步逼近。 这个总是戏耍玩弄她,总是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的可恶男人,芸娘气的牙根发痒,举起匕首胡乱朝他刺去。 这样一个身娇体软走几步路就气喘微微的柔弱女子,她的攻击可谓是漏洞百出全是破绽。 周尧均出手如电制住她右手,掌下略微用力,芸娘吃痛哀嚎一声,手中匕首应声落地。 “你前脚见了蒋夫人,后脚就要来杀我。”男人反剪她双臂,把她压在佛像上让她动弹不得。 带着热气的薄唇若有似无在她细嫩后颈上留下暧昧痕迹,“莫不是自作主张想为李燕归分忧,除了我这个洪连教逆贼?” “你把我送到别人榻上供人取乐赏玩!只凭这一点,我便可以杀你,关李燕归什么事!” 李燕归和周尧均之间本就有血海深仇,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把此事和李燕归扯上关系。 第178章 心狠手辣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贤妻良母,懂得处处为夫君分忧解难。”周尧均手下用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是羡煞旁人。” “滚!”芸娘被他捏的手腕剧痛,手脚并用胡乱踢打。 她的力道仿佛小猫抓痒般被直接忽略,周尧均捏住她脸颊,眼中是浓浓的失望和不甘,“为何你偏偏喜欢上了李燕归?”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29节 为什么她喜欢的不是蒋珂,不是徐进才,为何她偏要喜欢上李燕归!!!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芸娘壮着胆子与他对视,威胁道,“外面有我的人,我劝你立刻放了我,否则不管你在此处有什么秘密,明日万祥寺必定会被夷为平地。届时,你的秘密也将昭告天下无处隐藏。” “呵,”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嗤笑,“此处已经被禁卫军翻来覆去搜查了十几遍,若能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 “你迟迟留在此处不肯走,定然有缘由,”芸娘讽刺一笑,“秘密不在寺里,只能在…” 她意有所指的瞄了眼面前巨大无比的金佛,“不是吗?” “哦,”戴着面具的男人松开桎梏,语气无波,“你猜错了。” 芸娘一愣,猜错了? 怎么可能? “总不能是周公子对我恋恋不舍所以迟迟不愿离开幽州吧?”她皱着眉头捡起匕首,“周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带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今日之事是我一时冲动,日后再不会来烦扰周公子了,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说罢,突然高声唤道,“紫盈!紫盈!” 她这一嗓子嚎的毫无预兆,连周尧均也微微侧目。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芸娘还未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就从袖中飞出几枚闪着银光的暗器直冲周尧均门面而去。 芸娘见势不好,立刻逃离。 “原来在这等着我,”男人冷冷的眼神扫过芸娘,芸娘只觉身子霎时冰凉一片,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来人黑布遮面,让人看不清真容。 他手段狠辣下手毫不留情,且身上犹如装了百宝箱,各种暗器层出不穷,把周尧均逼的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从破了的窗户飞身进入。 “紫盈!”芸娘惊喜出声。 紫盈只瞥了芸娘一眼,确认她安全无虞后就加入了黑衣人和周尧均的缠斗。 她虽然不懂武功,但粗看了一会儿,也分辨出来紫盈和黑衣人在联手击退周尧均。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芸娘提起裙摆一鼓作气跑到寺庙门口,“哐哐哐”砸门,“来人,开门!里面有洪连教逆贼,速去驰援!” 在万祥寺门口守卫的禁卫军听到动静,厉声道,“何人在此放肆。” “我乃端亲王府之人,诸位请跟我来。” 有禁卫军翻到墙头看到院内是只身一人的美貌女子,心生疑窦,“莫不是圈套?”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紫鸢等人,众人驾着马车来到门口,紫鸢亮出端亲王府令牌,“打开大门。” 禁卫军不敢迟疑,立刻揭掉封条打开大门。 芸娘在前带路,领着禁卫军直奔金佛所在地房间。 屋内的打斗声越发激烈,“就是这里,”她推门欲进。 谁知,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洪!”一声巨响,炸的门外众人头皮发麻。 芸娘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整间房子轰然倒塌,巨大无比的金佛晃动不止,而后金佛一歪,就要重重的迎头倒下。 被金佛阴影笼罩的芸娘来不及害怕,也顾不得身子发软,勉力爬起来,四肢着地,拔腿就跑。 紫鸢等人惊声尖叫,一个个不要命般朝芸娘所在的地方跑去,妄图救芸娘于水火。 可是,有人比她们更快。 一片废墟中,一道绿色身影飞身而出,拦腰抱起她,足下轻点,一跃飞到墙外两丈高的大树上。 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硕大的金佛轰然倒塌,在地上砸出深深的巨坑。无数砖石瓦砾在震动中破裂,扬起尘土无数,遮天蔽日,让人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地面上仓皇逃窜的众人险险躲过金佛压顶,个个愣在当场心有余悸。 芸娘被金佛倒地的巨大声响吓得一哆嗦,险些脱手从空中掉下去。男人见状,抱着她的手愈加用力。 两人密不可分的相拥在一起。 她喘着粗气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只觉有什么东西一滴滴落到她头顶。 芸娘抬头望去,只见有滴滴嗒嗒的血液从男人嘴角流出,一颗不落的全部都滴落到芸娘头上。 男人的绿袍显然是匆忙之下随意披上的。此时他衣襟敞开,露出赤裸的精壮胸膛。芸娘窝在他怀里,能轻易嗅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儿,抬眸就能看到他身上接二连三的剑痕刀伤。 看周尧均这副凄惨模样,紫盈和那黑衣人把他伤的不轻。 两人站定后,男人松开她柔软的腰肢,转身欲走。 “周尧均!” 芸娘声音发抖,整个人扑到他背上,柔软的脸颊在他背后不停摩挲。男人果然被她勾住脚步,身子一顿,僵在当场。 机会难得,事不宜迟。 “谢谢你救了我。”她右手悄悄覆上大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芸娘摸到匕首,紧紧握住,稳准狠的用力插在男人背后。 利刃刺破皮肉插入肺腑,本就强自支撑的绿色身影身子晃了晃,猝不及防吐出大口鲜血。 暗红色的血液吐到树枝上,立刻隐没不见。 树干狭窄,两人能躲藏的地方有限。芸娘不料这次会一击即中,颤抖着拔出匕首,而后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那道绿色身影如一盏破风筝,急速下降。 飞扬的宽大绿袍飞扬在空中,覆着面具的男人眼神平缓无波,他任由自己从树上坠落,眼睛却死死盯着哭泣不止的柔弱女子。 “咚!” 是肉体重重坠地的声音。 在树下等候的禁卫军立刻一拥而上,把周尧均捆了个结结实实。 芸娘浑身发软,无力的跌坐在树干上。 第179章 暖床 废墟里,有两道虚弱的身影在费力挣扎。 芸娘站得高看得远,当即喊道,“紫鸢,速去救紫盈,她被横梁压住了。” 几名丫鬟慌里慌张去废墟里扒拉砖块断木,尘土飞扬,惹的在场众人都咳嗽不止。 她尽力避开周尧均的视线,不敢与之相触。 天一只觉胸腔处被炸了个大洞,连吸气都困难。他打起精神,忍着胸腔处传来的剧痛,大声提醒道,“保护夫人,他身上有火药!” 火药???? 这在大梁朝可是禁品! 众人还来不及震惊,只见原本虚弱不堪,强弩之末的绿袍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猛的震碎身上的绳索。足下借力,再次跃上大树。 芸娘退无可退,吓得牙齿直打颤。 “为什么你没中毒?”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芸娘真是好狠的心。”恐怖面具越逼越近,周尧均的声调带着奇异的疯狂。 她听的头皮发麻,眼睛一闭,直挺挺向地面栽去。 “想死?” 男人拦腰抱起她,起跃腾挪间,两人已远离了万祥寺。 不多时,身后响起震天动地的“轰隆”声,整个万祥寺瞬间被夷为平地。 “这下好了,所谓皇家体面荡然无存。”周尧均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万祥寺自古就是大梁朝的皇家庙宇,里面供奉着历代皇室人员的牌位和骨灰。这一炸,大梁朝皇室的体面的确烟消云散了。 不同于以往周尧均带给她的压迫感,自从上次万祥寺再见后,芸娘总觉得周尧均越来越疯癫,疯到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两人现在所处之地乃是一棵百年参天大树。芸娘刺杀失败失手被擒,自觉只有死路一条,咬唇道,“要杀要剐麻烦你给个痛快。” “我不杀你也不骂你,”他骨节分明的手带着莫名凉意游走在芸娘脸上,让芸娘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那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男人出手如电点了她穴道,而后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我 只 想 * * *。” 芸娘美目圆睁,似乎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贵公子周尧均口中听到如此粗俗的话语。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男人撕掉她袖子,以纱覆面遮住她那双水润清透的眸子。 光天化日,野外媾和。她羞耻的咬破饱满红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什么羞人声音。 一次过后,他匆匆给芸娘穿上半褪的衣裙,“万祥寺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有官兵来此巡查,我们要尽快离开。” “我不走。”女子话一出口,就是浓浓的哭腔,芸娘吸着泛红的鼻子拒绝,“要走你自己走。”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 明明刚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这厢芸娘双腿直打颤,那厢周尧均却一切如常斗志昂扬。 胳膊拧不过大腿,芸娘的抗议显然无效。更何况她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嘴巴又被绢布堵住无法出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周尧均扛在肩头带走。 万祥寺闹出了这么大事,不出意外的城门戒严。 芸娘被塞到一个颇大的箱笼里,身上还零零散散放着几件戏服。 难道周尧均要混在戏班子里逃跑? 她猜对了。 城门口盘查的士兵似乎和戏班子的人是旧识,两方人马寒暄几句后,就放了行。 车队晃晃悠悠的又走了许久,才有人喝停马车。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0节 箱子被打开,险些被憋过去的芸娘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歇脚的地方似乎是个荒郊野外,戏班子里的人一改赶路时嘻嘻哈哈大肆说笑的模样,此刻全都变得闭口不言面色凝重。 “首领。” 树林深处,一袭绿袍长身玉立肩宽腿长的周尧均负手而立。 男男女女全都俯身向他行礼。 这阵仗,比之皇帝也不差什么了。 现场氛围实在诡异,芸娘出于动物的本能不敢放肆,缩在箱子里掩耳盗铃般希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惜,周尧均就是冲她而来的。 男人二话不说拎起她衣领就把她拽出箱笼。 她被拖在地上,被周尧均像拖条死狗一样拖着往前走。 不多时,丛林深处响起暧昧的声音。 芸娘恨的简直想咬死他。 无奈嘴里塞了东西,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长时间大张着嘴巴无法闭合,她下颚酸涩不已,甚至有可疑的口水流出来。 周尧均从身后抚摸她红唇时察觉到她的口水,便主动拿掉了她口中被塞成团的绢布。 “你没见过女人吗?”芸娘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压着在野外行事,心中早已憋了满腹怒火。 回应她的就是用力。 粗粝的树皮磨蹭着滑腻肌肤,很快就染了大片红晕。 刺眼的白,加淡淡的粉,异常和谐,又格外美妙。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芸娘坚持不懈,想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回冀州。” 原来蒋夫人说的是真的?洪连教真的已经拿下了冀州?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不敢主动提起周贵妃和周贵妃的三个孩子,也不敢自以为是的开导他,只能尝试旁敲侧击弄明白他的真实目的。 “难不成是想做皇帝?” 姐姐死去至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周尧均淡漠疏离的眸子里满是冷然,声音里透出刻骨恨意,“我?我要大梁朝倾覆。” 居然不是找李燕归报杀姐之仇? 芸娘心念一动,委婉劝道,“其实李燕归和你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当初的宫变绝非他本心。你知道的,他一向心软………” “住口!!” 周尧均突然毫无预兆的暴怒出声。 芸娘吓得身子一颤,不敢再言语。 周尧均离开她,迈开长腿来到她面前,挑起芸娘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她的眉眼才道,“的确是个好相貌。” 芸娘不知他所为何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身子也另有乾坤。”男人的手仿若弹琵琶般在她光裸的脊背跳了几下。 “正巧本座缺一个暖床的,日后就由你来吧。” 第180章 故地重游 简单休息过后,车队再次趁着夜色启程。 这个队伍夜间披星戴月赶路,但是白日时却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一副悠闲自得不急着赶路的模样。 芸娘白日里依然被点了穴道安置在那所笼箱子里,晚上则被周尧均拉出去伺候。 如此行了十几日,车队总算踏入了冀州。 再次故地重游,芸娘作为在冀州生活过的人,可以说一进城门就发现今时今日的冀州和记忆中的冀州大不一样。 这一路上白日她都被关在箱子里,所以无法查看外面的情况。踏足冀州后,周尧均终于大发慈悲把她放了出来。 芸娘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打量外面的一切。入目是冷冷清清的街道,放眼望去,街市上莫说开店做生意摆摊卖杂货的,便是行人都看不到几个。 昔日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冀州城如今居然变得门可罗雀,家家闭户。 芸娘看的心绪复杂,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周尧均因宫变之事被清算后,接任冀州刺史的乃是郡守魏延,可惜这个倒霉蛋屁股下的官位还没坐稳,就被洪连教给轰下台了。洪连教也顺理成章的接手了冀州。 到了自己的地盘,戏班子的人也懒得再装,一行人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刺史府府衙。 芸娘被戏班子里的姑娘们簇拥着送进后院,她回头想寻找周尧均身影,却发现他早已消失不见。 “姑娘先住着吧,”一群人把她推进屋内,转手锁上了房门。 说来也巧,这间屋子正是从前芸娘住过的。 她没有坐以待毙,起身把屋子翻了个遍,可惜并没有找到什么防身利器。 忙碌了一通却什么收获也没有的芸娘气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明明当初紫盈给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也如愿刺了周尧均一刀,为什么他不仅没死,反而一直活蹦乱跳的? 难不成药被人换了?? 被藏在箱里时,她时常头脑昏沉昏昏欲睡,如今出了箱子,她总算有余力思考了。 那日亲自在匕首上涂了毒药后,她起身离开去园子里,远远的瞧了一眼妍儿后就马不停蹄直奔万祥寺。 若说有人能换了她的药,只能是贴身伺候她的那几个婢女,趁着她去园子看妍儿的时候换的。 有采莲采心等人的前车之鉴,芸娘心里一惊,莫非紫鸢紫砂几人其中有周尧均的眼线? 那妍儿岂不是有危险!!! 莫慌莫慌…芸娘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周尧均即使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对妍儿下手。 那他万一对李燕归不利呢?芸娘刚放下去的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随即她又重新落座,李燕归身边随时都有暗卫暗中保护,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伤害他。 每次对上周尧均,她都是惨败而归的那方。 芸娘懊恼的咬唇,可恶,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弱点? 为什么要他死就这么难? 原本吵吵嚷嚷人声鼎沸的前厅自从周尧均现身就变得人人低眉顺眼,缄口不言。本是刺史府办公的场所,现在却挤满了各色衣衫陈旧的粗鲁之人。 虽然教中兄弟无人知道首领的真实身份和来历,首领也甚少用真面目示人。但众人却都莫名觉得首领自带贵气,与他们这些泥土里刨食的乡下人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生来臣服于强者,这些稀里糊涂加入洪连教的百姓也不例外。 “首领,” 绿袍男人落座后,下面的络腮胡子赔着笑脸行了个不伦不类的躬身礼,“多谢首领救了我等的性命,日后我们以首领马首是瞻。首领让我们往东我们就往东,让我们往西我们就往西。” 他们皆是活不下去才被迫加入洪连教的流民,普通百姓哪儿懂什么谋反。只知道加入洪连教能填饱肚子,能吃饱喝足后还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教中兄弟亲如一家,皆是手足至亲。兄弟被俘,我作为大首领,又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绿袍男人虽端坐如钟,可是话中的拳拳情义却让底下一众教众都红了眼眶。 洪连教中除了极少数极端热血的信徒相信周尧均编出来的那套天下大同的谎话外。其余大部分教众都是走投无路下才被迫加入洪连教的,为的只是一日三餐能填饱肚子,能苟活下去。 他们本以为似他们这等乱民一朝被俘,定然会被朝廷砍头示众。孰料他们办事不利,被陇西王手下的将士俘虏,满心惊恐的等着被处死时,高高在上的首领居然派人救他们逃出生天。 自此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对首领有任何怀疑,开始诚心诚意全身心相信首领口中的天下大同,洪连盛世。 似他们这样不值一提的贱命,世上竟还有人愿意大费周章去营救他们? 怎能不让这些漂泊无依的流民们感动? 周尧均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再次让底下一众实心眼的下层劳苦百姓红了眼眶,纷纷跪地磕头,“多谢首领救命之恩,我等日后为洪连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救出这些贱民收买人心,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教中的影响力和权利,他不惜将芸娘送给曹蛟享用。 这些贱民自然该对他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安然坐于上首的绿袍男人,心安理得接受众人诚心诚意的叩拜。可是,那放在檀木椅上白皙细长的手却死死扣住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压抑怒火。 若非马长史不经意间透露出从前陇西王的人时常暗地里跟踪芸娘,打探芸娘消息。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枉他以为陇西王不拘小节胸有丘壑,原来竟是早早就觊觎他的女人! 想起从前他屁颠颠跟在曹蛟身后,满心信赖曹蛟,要和曹蛟学习兵法的模样,周尧均就呕的几欲吐血。 不管是李燕归还是曹蛟,亦或是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蒋珂。这些人想抢走芸娘都是痴心妄想,芸娘是他的女人,这辈子只能属于他。 第181章 夜袭 睡梦中的芸娘被一股熟悉的沉重压迫感压的呼吸困难,她顺手抄起枕头旁的妆匣就朝身上的黑影砸下。 黑暗中,男人没有防备,居然被她砸了个正着。 芸娘趁势起身,慌不择路跳下床,隔着圆桌与周尧均对峙。 男人闷哼一声,揉了揉被砸的发懵的头,闭眼深呼吸数下才起身下床与女子遥遥对视。 烛火摇曳,屋内昏黄一片。 美人青丝如瀑,裸露在外的细嫩白皙肌肤分外惹眼。那双水润含情的眸子本是再好不过的勾魂利器,此刻却横眉冷对满含厌恶,哪儿有半分佳人之风姿?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芸娘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盯上,只觉身上比爬了千万只蚂蚁还难受。 她没好气的拉上滑落到肩头的寝衣,气的胸口不住起伏,“你我已到了相看两厌,恨不得对方不得好死的地步,你居然还日日爬到我榻上?你到底有没有脸皮?” “呵,恨不得对方不得好死……”男人似哭似笑,悲凉无助的低笑不止,他身体抖动不止,整个人被一股难言的悲戚笼罩,“在你眼里,我恨不得你死?”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1节 “唐芸娘,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的话语和语气充满怨恨和不甘,甚至还带了一丝委屈。芸娘才不接受他的控诉,昂着下巴反唇相讥,“周公子负心薄幸,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常人远不及也。周公子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与我这等愚昧无知的妇人纠缠不清。我虽非烈女,却也不是任人淫辱的娼妓之流,你如此羞辱我,不如一刀砍了我来的痛快。” “我心狠手辣,”男人怒不可遏的在原地转了几圈,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我心狠手辣?” 怒到极致的他一把摔掉脸上的面具,英俊无匹的脸上已然泪痕斑斑,“李燕归杀我姐姐杀我三个外甥是逼不得已,我不过为求自保就成了心狠手辣?” 芸娘避开他视线,不去看他哭泣的模样。 此生,周尧均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甚至也不曾在姐姐面前哭过。 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从小对他疼爱有加,在他心里,姐姐既是长姐又是娘亲。杀他姐姐比杀他父母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本是人人追捧高高在上的贵妃亲弟,国公府公子,上三州之刺史。孰料,一夜之间,他从云端跌入地狱。 姐姐被杀,外甥被杀,侯府被抄家,他被革除功名贬为白身,驱逐出国都,自生自灭。 这种境遇下,芸娘竟要求他不能心生恨意? “我说了我可以和你解释其中缘由。”芸娘垂下眼眸,“宫变皆因瑞亲王而起,李燕归确实是被逼无奈,周贵妃之死也是瑞亲王的手笔。你把这笔账一股脑算到李燕归头上对他不公平。” “父债子偿,瑞亲王已死,这笔账我只能找李燕归讨还。”周尧均不理会脸上的泪痕,重新覆上面具,让自己的脸隐藏在面具下,“你所思所想皆是为李燕归辩驳,何曾替我考虑过半分?” 这点芸娘无法反驳。 她心里喜欢李燕归,自然事事设身处地的从李燕归的立场出发思考问题。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李燕归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可以说是众叛亲离。偌大天下,他只有自己和妍儿相陪。她怎能再辜负他? 可是,芸娘却没想过,周尧均同样亲人死绝,世上只余他一人。甚至他的女儿还认贼作父,摇身一变成了李燕归的长女。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纤浓有度的身子即使隔着寝衣也能看的分明,“我无意与你一争长短,只是想告诉你,我此生与我夫君不离不弃,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再敢对我无礼,我即刻咬舌自尽。” 这番话让周尧均心神巨震。 眼前女子是个再惜命不过的人,往日不论遇到什么困苦之事,她都能咬牙坚持,从不轻言生死。 为何…… 现在她却大义凛然说为了贞洁宁愿一死?? 这根本不是他了解的芸娘。 女人的身体与男人不同,男人可以尽情寻欢作乐,却不必担心有任何后果。 可是女人不一样,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喝避子药,再这么任周尧均折腾下去,有孕是早晚之事。 幸而临睡前,她发现自己来了癸水,连日来担惊受怕的心才有所缓和。 她曾暗暗发誓,要为李燕归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所以,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让周尧均用孩子捆住自己。 周尧均不曾追究她主动刺杀之事,又千辛万苦把她带到冀州,想来是不会让她轻易死掉的。 果不其然,她的一番自戕宣言让周尧均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生怕她真的不管不顾自寻短见。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一个人若真存了死志,是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的。 他不敢冒险。 屋子里静的可怕,甚至连两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 良久的沉默后,周尧均什么也没说,起身推门离开。 总算把人吓走了。 芸娘锁紧门窗,心有余悸的重新上床休息。 她当然不会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傻子才会主动寻死。 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少说也得活个百八十年。把上辈子早死的那份也一起活出来,必须活个够本,才舍得老死寿终正寝。 因刚刚进门时,周尧均呼退了门口守门的教众,故而此刻芸娘房门前空无一人。 夜凉如水,夏日的月亮照的院子亮堂堂的。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突然钻出来一个黑影。那黑影蹑手蹑脚爬到芸娘窗子处,朝内吹了股迷烟。 黑影在窗子下等了半刻钟后,轻手轻脚来到门口,从袖中拿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挪开门栓,侧身进入房间。 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黑影几乎有些窃喜。 他趁着夜色摸索到床上,想背起女人就走。谁知摸来摸去却摸了个空,“人呢?” 黑影暗自嘀咕,“明明就在房间里啊。” 第182章 鹤立鸡群 “你姑奶奶在这儿呢!” 黑影背后陡然出来一人,抱起妆匣劈头盖脸就朝黑影砸去。 芸娘下手毫不留情,用尽全力,死命朝那人脑袋上砸,三两下把那人砸的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直到那黑影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再无反应,芸娘才三步并做两步打开房门,朝外大喊“来人来人。” 不多时,有两名三四十岁的妇人气喘吁吁跑来,“姑娘怎么了?” “我屋里进了贼,把他捆了丢出去。” 两名仆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思议。 进贼? 这府里皆是教中自家兄弟姐妹,又岂会有贼? 可眼前姑娘是首领极看重的女子,她们不敢大意,当即福了福身,跑进屋内。 待仆妇们把那贼人五花大绑后,三人才看清贼人面貌。 竟是马长史!!! 自从上任倒霉蛋刺史倒台,冀州落到洪连教手中后,马长史就弃暗投明改投洪连教。为了表示他入教的决心,马长史甚至将家中资产尽数上缴,言明要和教中兄弟姐妹共甘共苦,亲如一家。 此举赢得了洪连教教众的一致好评,皆赞扬马长史高风亮节,一心为公。 是以,这两名仆妇也对马长史印象颇佳。 芸娘自然也认出这偷溜进自己房间的贼人,是当年在周尧均手下做事的下属。 她弄不清楚马长史的目的,挥手斥道,“你们把这贼人带下去禀明首领,我要歇下了,退下。” 妇人们见她面色不虞,不敢再多言半句,拖着马长史离开了。 一晚上,打发走了两拨上门寻麻烦的人,芸娘疲惫不已,沉沉睡去。 翌日,她睡醒后,却不见有婢女上前伺候,疑道,“有人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芸娘推开房门,夏日清晨的特有凉气让人神清气爽。她习惯了被人伺候,猛的周围没人鞍前马后,她一时极不习惯。 就算要逃跑,也需做好准备,备好银两干粮,填饱肚子再说。 她现在饥肠辘辘,哪怕周尧均打开府门打开城门,让她尽情逃跑,她也跑不动。 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去别的院子找人时,昨夜的两名妇人端着个托盘匆匆赶来,“姑娘醒了,快吃饭吧。” 托盘上是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两个肉沫小花卷。 果真到了天下大乱的地步吗? 为何不论是曹蛟还是周尧均,都给她吃这种东西? 昨夜接二连三的波折让她心生疲惫,再加上她现在肚子咕噜噜乱叫,饿的简直能吃下一头牛。芸娘没有嫌弃,三下五除二把托盘里的东西打扫一空。 “姑娘真是好胃口。”两名妇人赞叹不已。 芸娘吃完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嘴,示意她们把托盘撤下。 谁知那两个妇人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图,笑吟吟道,“教中兄弟姐妹都是一同吃大锅饭的,哪怕是首领,都是自己动手无需旁人伺候。” “我二人念姑娘初来乍到恐不习惯,所以热心给姑娘带了早饭,日后一日三餐,姑娘可就要自己去膳堂吃了。” 啊???? 比曹蛟那儿还不如?居然还要她亲自去吃大锅饭? 总不能还要她亲自洗碗吧? 芸娘只觉荒谬透顶,正欲开口,两名妇人却道,“姑娘还不认路吧,我等带姑娘认认路,日后姑娘便可独自去吃饭了。” 一头雾水的芸娘被她们拉着走出院子,直奔前院。 原本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园子被夷为平地,凭空搭建了几个简陋的棚子。此刻,七八个大灶正燃着大火,铁锅中的小米粥扑簌簌往外冒着热气。 黑压压一片人头全都蹲在地上吸溜溜喝着米粥。 这副给难民施粥的画面让芸娘眼前一黑,尤其扑鼻而来的臭味更让她恨不得转身逃走。 天气渐热,已入初夏。 这些洪连教教众大多是活不下去的难民,他们毕生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老婆孩子热炕头。哪里会像贵人一样每日焚香沐浴体香洁净。 不说别人,就连芸娘身边的两名妇人头发上也隐隐有异味传来。 “就是这里,”肤色暗沉的仆妇笑道,“姑娘同旁人一样唤我张嫂子即可。” “我本家姓王,姑娘叫我王嫂子就行。” 两名仆妇笑意满满自报了家门,“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已许久不曾有人问过芸娘的名字,她愣了片刻道,“我姓唐。” “原来是唐姑娘。”张嫂子王嫂子笑意盈盈牵着她来到一处大缸,“唐姑娘用完饭,在这洗碗便可。” 好好好,合着还真要她自己洗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芸娘耐着性子三两下把碗洗干净,“多谢两位嫂子指点。” “入了教,我们就是一家人,唐姑娘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们即可。”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2节 把她从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幽州掳来就是为了让她过这种日子? 好你个周尧均,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吧? 肯定是。 芸娘扯出个浅笑,“多谢。” 别看这两个妇人说的言之凿凿,她才不信周尧均这厮会在这种地方吃饭,会自己洗碗。 谁知,恰在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一袭绿袍身量高大的男人从远处缓缓走近。他踏着日光而来,背生光晕,整个人仿佛被得天独厚的天地灵气簇拥包围,让他在一众灰头土脸粗鲁无礼的教众中显得鹤立鸡群,独树一帜,与众不同。 “首领。” “首领。” “首领。” 所有人都起身向周尧均问好。 连原本陪在芸娘身边的两个嫂子也都乐颠颠向周尧均跑去。 在场众人都在向绿袍男人靠近,这显得站在原地腰背挺直的芸娘格外不合群。 真是装模作样,她就不信周尧均真能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用饭!! 芸娘死死盯着他,眼睁睁看着浑身贵气难掩的世家公子扬起大勺盛了一碗粥,而后俯身拿了两个花卷,姿态优雅的坐在地上用膳。 不同于以往覆盖住整张脸的丑陋面具,此刻周尧均戴着半截银色面具。 面具挡住了他高挺鼻梁和狭长深邃的眼睛,只露出光洁如玉的下巴,形状美好的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第183章 撞了个满怀 “装腔作势!”芸娘暗自嘀咕。 她心系李燕归和妍儿,于是对着周尧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粗布棉衣,莫名其妙想笑。折腾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棉布衣裙穿着最舒服。 转念一想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芸娘嘴角的笑僵在当场。 大庭广众之下,周尧均并未搭理她,甚至从头到尾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芸娘冷哼一声正欲离开,就被去而复返的张嫂子王嫂子一左一右挽住手臂,“唐姑娘看着面嫩的很,不知及笄了没有?” 她都快十八了,孩子都生了,居然问她及笄没有? 芸娘闹不清她们的目的,嗯嗯啊啊的随意应付着,谁知这两人搀着她径直出了府邸。 看着空空如也冷冷清清的大门,芸娘还有点回不过神,这就逃出来了? 话说这么大个府邸,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啊?洪连教果真是群乌合之众。 “我们的针线用完了,便合计着今日出府买些针线。天气越来越热,也该换些凉快轻便的鞋子。”王嫂子自顾自说道,“唐姑娘的手看着细细小小的,一看就知是个巧手。” “是啊,哪里像我们的手粗粗大大的,实在不好看。” 芸娘但笑不语,对她们的奉承照单全收。 她一边应付着两个妇人的喋喋不休,一边飞快扫视周围的环境。 很快,芸娘就垂头丧气的发现,街上零星出现的几个行人皆是步行,莫说是骑马,连个驾马车的都没有。 她一介弱女子,若是只凭自己的腿,何时才能走回幽州? 正思索逃生计划的她被王嫂子拍了拍胳膊才恍然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家布庄,张嫂子正与掌柜的讨价还价买做鞋面的布料。 芸娘装作打量布匹的模样慢慢往门口挪动,张嫂子和王嫂子正在清点手中铜板准备给钱,二人都没有发现芸娘的异常。 本想着有了周密计划再逃跑,可是机会稍纵即逝,自由就在前方。芸娘顾不得那么多,不动声色的移到门口处拔腿就跑。 早上填饱了肚子,所以芸娘现在格外有劲儿。她专往小巷子里钻,一鼓作气跑的双腿发软才停下。 即使粗布麻衣也挡不住美人的清丽容颜,蛾眉淡扫,双颊生晕,芸娘扶着墙根急促喘息。 她依稀记得城门所在方位,确认身后没有追兵后,她有条不紊的抹黑露在外面的肌肤,学着年老妇人的模样,把头发盘成个个卷。 简单收拾过后,原本楚楚动人的小娘子眨眼间变成了肤色暗沉不起眼的妇人。 她放缓呼吸,走出巷子,慢吞吞往城门处赶。 芸娘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烈日炎炎,她又呼奴使婢锦衣玉食的被娇养了好几年,如今才走了半个时辰就累的双腿沉重,汗如雨下,再难迈出腿。 连冀州城都走不出去,还怎么只身逃回幽州? 芸娘望了望远处遥遥矗立着的高耸城门,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布庄里,张嫂子和王嫂子正在门口焦急的四处张望。 她远远朝两人挥了挥手,两人见状,立刻忙不迭凑上来一人给了她后背一掌,“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我们一转脸才发现你不见了。” “王嫂还说要回去找首领,幸好我劝住了她。”张嫂埋怨的又拍了她一掌,“你说说你,出去玩也不招呼一声,险些吓死我们。” 芸娘总不能对她们说,她刚刚是逃跑失败又回来了,于是找借口赔笑道,“我以前也来过冀州,想起从前爱吃的糕点,便想去看看。谁知,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于是就灰溜溜回来了。” “你刚入教没银子是正常的。等你跟我们一样多多劳作,多为教里做事,自然也能攒下银子。” 她本是随口编的谎话,如今听到张嫂子这话却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喏,咱们女人家,只要多做些针线活交给教里,教里会给我们发银子的。” 原来如此,芸娘重活这一世,除了给妍儿做小衣做肚兜,其余时间都极少动针线。 她上一世已经够苦了,这一世根本不想再费心劳力的生活。 可是如今为了能早日逃跑,辛苦些也值得。想及此,芸娘满怀期待的问,“做一双鞋给多少银子?” 王嫂张嫂两人噗嗤一笑,“哪儿用得上银子,一双鞋给二十个铜板。” 好好好,这活谁爱做谁做,她做不了一点。盘缠的事,她还是另寻法子吧。 接下来,芸娘就整日盘算着从哪儿搞银子。周尧均这人是绝对不能再接触的,为了肚子着想,最好两人再也不碰面。 不知是不是那晚说的话伤了周尧均的心,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上门骚扰过芸娘,芸娘也乐的清静。 终于,被困冀州的半个月后,芸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给她被困生活带来转机的人。 洪连教实行的是天下大同理念,要吃一起吃,要喝一起喝。若是耍脾气不肯吃饭,过了饭点儿连刷锅水都喝不上。 至于什么糕点瓜果蜜饯,那是天方夜谭,芸娘在这里连见也没见过。 芸娘去晚几次后就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敢迟到。每次一到饭点,就拉着张嫂王嫂直奔前厅。 这么清汤寡水的过了十几日,芸娘发觉自己的胳膊腿仿佛有力气了些,不似以前总是软绵绵的。 天气越发热了,她每日把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美丽的细长脖颈。可是即使这样,芸娘照样被热的香汗淋漓。 她拿着帕子边走边擦汗,红唇紧紧抿着,柳眉微蹙,水润双眸清澈透凉,仿若一汪清泉沁人心脾。 好嘛,自从来到冀州,成日萝卜青菜,她感觉自己身姿好似又轻盈了几分。 芸娘娇气怕晒的很,日日都躲着太阳走。所以她习惯顺着墙根走路,摸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芸娘加快脚步。 她只顾着赶路,却没注意抬头观察四周动静。 “哎呀!” 拐角处,芸娘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第184章 吕庭杰 “嘶,”她委屈巴巴捂着自己的鼻子,眼泛泪花。 “嫂夫人?” 对面公子一袭月白锦绣云纹长袍,五官俊秀,姿态端方,赫然一派名门公子气度。 他虽并无什么名贵饰品相佐,却淡雅自然,风姿翩翩。 芸娘瞪大眼睛思索片刻,才眨着眼睛道,“吕公子?” 此人正是漳州知县之子吕庭杰,吕晓贞的嫡亲哥哥。 “嫂夫人怎会在此?”吕庭杰一眼瞧见她被撞的通红的鼻子。 俊秀公子负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无奈垂下。他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愕,“进才兄也在此处吗?” 她和徐进才都是哪年的旧黄历了? 可是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曲折离奇,她也无法对个不甚熟悉的外男解释,遂勉强笑笑,“吕公子一切都好吗?” 话一出口,芸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吕相倒台后,所有吕氏族人都被清算。吕庭杰也是吕相宗亲,又怎么可能会好? 只看吕晓贞在婆家的待遇就能得知吕氏族人如今的处境。 “多谢嫂夫人挂念,一切都好。”吕庭杰丝毫没有被戳到痛处的尴尬难堪,反而态度温和,笑容不改。 “哦哦哦。”乍然得见往日旧识,芸娘有些手足无措。 简单寒暄后,她忽然心念一转,此处不是洪连教地盘吗? 吕庭杰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也误入歧途落草为寇了? 女子微微上挑的美眸忽闪着偷瞧了男子几眼,而后一脸欲盖弥彰的呵呵假笑两声,“没想到会在此与吕公子相遇,真是好巧。” “的确,很巧。”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一个人的气度与优雅是与生俱来的,正如吕庭杰和周尧均之流。即使混迹于市井,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出的世家公子风范也令人侧目。 说实话,两人只是有过数面之缘的陌生人,除了问好,芸娘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 想起上次偶遇晓贞时,她似乎生活的并不美满,芸娘迟疑着道,“不知吕公子近日有没有见过令妹?”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3节 “自从她嫁人后,我就一直未见过她。” 那吕庭杰想必对晓贞的近况不甚了解,虽说晓贞受妾室欺负是温家家务事,但芸娘既亲眼看见了,总不能视而不见。 她抿唇思索片刻,“实不相瞒,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嫂夫人请讲。” 芸娘暂时没有心思去纠正他的称呼,红唇轻启道,“其实,我上个月在幽州曾见过晓贞一面,她…她似乎过的并不好。” 事关女子体面,芸娘也不能说的太多,只含含糊糊道,“温家的妾室们看着极没有规矩。” 吕庭杰听罢有一瞬间的怔愣,“是吗?” “是我亲眼所见,”芸娘盈盈双目写满了认真,“那些妾室们大庭广众下对晓贞……言语羞辱,还不甚恭敬。” 芸娘所言超出了吕庭杰的认知,他浓眉微皱,不可思议道,“妾室们竟敢顶撞主母?” 岂止是顶撞,都当街殴打了。 本来只是好心好意想告知晓贞受辱消息的芸娘,此刻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吕庭杰岂不是送上门的贵人!! 她逃跑有望了!!! 若是吕庭杰一时激愤,欲亲自前往幽州为妹妹主持公道,那她岂不是可以悄悄尾随,进而离开冀州!!! 风姿卓然的公子话刚出口,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无能,才让晓贞受此侮辱。” 心中有了主意的芸娘现在恨不得立刻跟吕庭杰离开,于是一改刚刚的吞吞吐吐,眉飞色舞的火上加油道,“吕公子你不知道,那姓温的实在不是个东西,家中小妾通房不仅有十几个。而且那些胆大包天的妾室不但不敬主母,还时常言语羞辱晓贞,更有些胆大妄为的,还敢对晓贞动手打骂!” “要我说,似温家那等子火坑,晓贞妹妹这样柔弱良善的性子,只怕早晚会被磋磨死。” “不如吕公子上门,为晓贞妹妹写一封和离书,日后接晓贞妹妹回身边照顾,也好过继续受温家人的苛待羞辱。” 她义愤填膺的挥舞着白嫩小拳头,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似乎恨不得亲自打上门替晓贞出气。 这样灵动鲜活生机勃勃又狡黠美艳的女子,恰如初升朝阳下海棠花花瓣上那滴将落未落的露水,让人忍不住想小心珍藏。 吕庭杰不着痕迹的喉头滚动数下,才满脸严肃的点头,“嫂夫人此话有理,我会设法尽快接晓贞回来。” “当真??!!!”芸娘听到她的保证,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 对面女子那张不言不语时魅惑难言的脸此刻却带了几丝孩子气,明亮异常的双眸中倒映着年轻公子的脸。因过于激动,她身子不由自主向吕庭杰靠近几分,整个人如肆意绽放的石榴花明媚鲜艳夺目。 年轻公子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多谢嫂夫人告知此事,你如此关心晓贞,她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欣喜不已。” 此事芸娘是掺了自己私心的,听到吕庭杰如此误会自己,不由得讪讪道,“我与晓贞一见如故,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懵懂模样实在单纯可爱,令他无端想发笑。吕庭杰轻咳一声以手握拳挡住唇边笑意,“我另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嫂夫人请留步。” “诶,等等。”芸娘情急之下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你动身去幽州前,记得提前通知我,届时我为你送行。” “好。” “那说好了啊,你可不能忘记。”芸娘有了离开的盼头,笑容甜甜冲他挥手告别。 父亲深谙“教妇初来,教子婴孩”之道,从小对妹妹严苛以待,不允许兄妹二人亲近。更是在妹妹七岁时送她住进绣楼。自此之后,本就不甚亲近的兄妹俩更是常年累月不能见面。 去年晓贞嫁人后,兄妹二人更是没有只言片语的书信往来。 父亲不仅严格管束妹妹,御下也极其严厉,府内莫说什么痴心妄想爬床的婢女,甚至连胆敢直视主子的都没有。 第185章 驯服 不同于其他花天酒地为非作歹的官宦子弟,吕庭杰被管束的清心寡欲仿若圣人转世,身边连个朝他抛媚眼的母蚊子都没有。 娘亲以夫为天,事事以父亲为先。府中氛围压抑沉闷,让他心生厌烦。 父亲作为吕相的亲族侄,五年县令任满不出意外的话能升任太守,可惜吕相一朝失势,父亲一蹶不振,整日郁郁寡欢,再也没有从前的精明强干。 吕府一夕之间跌落谷底,沦为白身。他苦学多年却不能入朝为官,更是斩断了父母的唯一希望。 想起芸娘笑靥如花狡黠伶俐的模样,吕庭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有她相陪,想来这次的旅途会格外有趣。 和吕庭杰分别后,芸娘撒丫子直奔前厅。要命,耽搁了这么久,怕是连刷锅水都没有了。 果不其然,芸娘紧赶慢赶的赶到时,留给她的就是洗的光可鉴人的数口大铁锅。 她欲哭无泪,只好捂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回屋。饿的实在受不了,芸娘只能打起精神做鞋。 这些上辈子做惯了的活计,甫一动针线就上手的很,她手脚麻利的用一下午时间做出了一双新鞋。 王嫂见状赞叹不已,“真是年轻姑娘家,瞧瞧这针脚多细密。你安心坐着,我去把鞋子上交给你换铜板。” 芸娘细嫩手指因用力过度,现在变得又红又肿,她有气无力的点头,“多谢王嫂子。” 王嫂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拿回来二十个铜板,芸娘捧着自己的劳动所得险些热泪盈眶。 晚膳她不敢再耽搁,早早跑去喝了两碗稀粥,直把肚子喝的滚圆才作罢。 晚上睡觉时,芸娘小心翼翼把铜板放到枕头下才安心睡去。过了这许久的安生日子,她也没有放松警惕,夜里不敢睡的太沉。 是以睡梦中察觉到床头有人时,她第一时间睁眼。 “三更半夜的你吓唬谁呢!”芸娘中气十足的对绿袍男人怒目而视。 隔着面具,她也能感觉到男人似乎轻笑出声。 “你鬼鬼祟祟出现在我房间想干嘛?”芸娘边说边一脸防备的跳下床,“别想再欺负我。” “你觉得这里如何?”周尧均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炸毛的态度,自顾自在紫藤椅坐下。 “不怎么样,简直让我度日如年。” “是吗?”男人微微侧目,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我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 “放屁!我怎么会喜欢这种穷酸地方?”她毫无仪态的叉腰大骂,“我懒得和你兜圈子,你把我掳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就是我如今的生活状态,你和我在一起,少不得还要再过许久这样的日子。” “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周大公子如今和一群泥腿子为伍是不是如鲠在喉?”芸娘最恨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当下语气嘲讽冷笑连连,“你根本看不起这群流民,却逼着自己放低姿态作出种种自以为是的合群之举,不觉得虚伪吗?” “百姓愚昧无知,只需给他们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好处,他们就会蜂拥而至奉我如圭臬,对我言听计从任我驱使。”说到此处,周尧均豁然起身,宽袍广袖姿态风流,“我以他们为利剑,斩断这满目疮痍腐朽不堪的大梁朝,也会斩杀屠戮我家人的仇人!” 他话中带出的森森寒意和刻骨仇恨让芸娘听的心惊肉跳,她红唇抖动不止,“我会与我夫君共进退同生死。” “是吗?”男人步步逼近,温热的指腹描绘着她眉目如画的五官,“在你眼里,李燕归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子退后两步避开他的触摸,不答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因他李燕归一时冲动的宫变之举而给天下百姓造成了何等无法挽回的伤害!大梁朝之所以倾覆,皆由他李燕归一人而起!” “王嫂张嫂皆是洪连教逆贼,她们做错了什么?那些愚蠢至极的百姓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想活下去而已!因那些上位者不计后果的肆意妄为,却连累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姐姐又做错了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李燕归逼不得已,那他失去了什么,你告诉我!” 芸娘被他连连质问堵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看,连你也无法为他辩驳。”周尧均扬手扔掉自己的面具,一双嗜血的眸子带着浓浓忧伤让她不忍注直视,“因为他什么也没失去,反而一跃成为摄政王,自此之后滥用酷刑残害忠良,人人唾骂!” “芸娘,你承认吧,他一点都不无辜,他本就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 话毕,他抬起芸娘下巴,俯身含住她红唇,“我好想你…回到我身边…” 他的气息一如既往的霸道不讲道理,蛮横冲进芸娘口腔,带给她阵阵颤栗。 天气炎热,两人本就衣衫单薄。他又是个中老手,芸娘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被解开腰带,形容狼狈。 “不对,你说的不对。”她红唇潋滟,不住摇头,瓷白肌肤却因男人满含情欲的吮吸而绯红一片。 眼看他的手就要随着腰肢伸到里衣内,芸娘奋力推开男人,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微微摇头,“天下大乱并非他一人所为,流民动乱自古有之,只要朝廷稍加安抚引导就可以消弭于无形。是你从中作梗煽风点火才让流民声势越发浩大,造成了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何曾无辜?” “你想让我和教中众人同吃同住,对你的理念感同身受,好日后和他们一样对你马首是瞻,唯你命是从?”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芸娘正巧站在月光和烛火的相接处,她纤细玲珑的身子被投影成长长一条。长发及腰衬得她可怜可爱,因刚刚的短暂亲热,她眼眸水润,红唇亮津津的让人垂涎三尺。 第186章 周扒皮 “我告诉你,不可能!” 身量娇小的女子站的笔直,眼神坚定而直率,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不敢小觑。她唇角紧绷,话语掷地有声,“任你再舌灿莲花满口家国大义,我也不会背弃我的夫君和孩子。” “是吗?”周尧均嘴角噙笑,扯出个几不可察的笑容。 他以为他和自己的父亲安国公一样,是个薄情寡义视女人如草芥的男人。 可是,眼前女子却数次打破他一贯的为人处事。从最初的设计假死局夺她入怀,到后来的允诺娶她为妻允许她率先生下孩子,再到这一次她狠心绝情欲置自己为死地,他却不忍责怪。 如今回想起来,桩桩件件哪一件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若换了另外一个女人,胆敢有谋害他的念头,他早已将那女人乱刀砍死扒皮抽骨了。 可显然芸娘没有这种自觉,她非但不心生感激,反而对他愈发横眉冷对,大有一副为李燕归守身如玉的派头。 手上的温热触感似乎还没有消散干净,男人负在背后的手伸出,两指间倏然飞出一枚铜板直直击中芸娘胸前。 “啊……”芸娘吃痛,正欲拔腿离开,却发现身体僵硬,无法移动。 “你除了凌辱女人,还会干什么?”她气的破口大骂,“简直是个废物,你根本比不上李燕归!” 自从心有所属后,芸娘的心态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若换做以前,她有大把的耐心与周尧均虚与委蛇,暗中积攒银两,待寻到合适时机,再脚底抹油桃之夭夭。 可是现在,她连片刻的隐忍都做不到。一想到李燕归和妍儿说不定在苦苦等待自己回去,她却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她就恨不得一刀捅死欺负自己的男人,再咬舌自尽。 “妍儿本就是我们俩的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周尧均吻掉她眼角泪水,“别哭。” 女子闭眼默默流泪,自始至终不愿抬眸看他一眼。 周尧均却不甚在意,把她翻来覆去。。 这晚,男人并没有泄欲后离开,反而拥着芸娘睡下。 “姑娘,”门外王嫂子啪啪啪的拍门,“你昨儿个那花样是怎么绣的,我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唐姑娘?” “你说说这些年轻姑娘家,怎么整日这么多的觉,天天都睡不醒?”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4节 “是啊,我瞧着唐姑娘昨晚好像没赶上饭点…” “也不做工,也不知道唐姑娘天天都在忙什么。” 门外众人叽叽喳喳议论不停,芸娘睁开酸涩不已的眼睛,入目就是周尧均那张剑眉星目的脸。 她第一反应是皱眉,等她察觉到两人身无寸缕搂抱在一起,更是头皮发麻。 芸娘拉着被子缩到床脚里,恨不得把他嚼吧嚼吧吃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昨日抱着我不肯放手,我就顺便留下了。” “放屁!”她被平白污蔑,气的拔高声音反驳。 谁知一嗓子下去,门外众人立时鸦雀无声。 唐姑娘,这是…… 房里有人? 芸娘看看床上赤裸着身体的周尧均,又看看门外乌压压的众多人影,气的咬牙切齿,“还不滚!” 周尧均似乎被她柳眉倒竖双目喷火的表情逗乐,不紧不慢下床穿衣,径直往房门走去,大有打开房门的意思。 她看的眼皮子直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床,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外面都是人!” “芸娘息怒,”男人身上带有情欲后特有的气味,磁性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我并无飞天遁地之能,只能由此离开。” 说罢,一把将芸娘护在身后,“刷”一下打开房门。 门外众人立时与身材颀长衣衫凌乱的绿袍男人打了个照面。 “首………领?” 王嫂子嘴巴张的简直能吞下一个鸡蛋。 其他人的表情也和王嫂子大同小异。 “芸娘胆小害羞,不肯见人。你们还是先行回避吧。” “哦哦哦,”王嫂子回过神,手忙脚乱拉着一众妇人离开。 “混蛋,你发什么疯!滚!”芸娘多看他一眼就心生厌烦,用尽全力胡乱把他推出门,“滚!” 周尧均任她发脾气,在门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后才道,“我先走了。” 回应他的就是屋里一声含着怒意的,“滚!” 他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到芸娘此刻气的双颊生晕,眼波楚楚的模样。阳光明媚而热烈,一如她般生动万分,引人沉沦。 脚步声渐行渐远,芸娘趴在门后确定男人走远后才气鼓鼓的穿衣。 她摸摸小腹,气的咬牙切齿,这个畜牲,只知交欢!却不知道交欢带来的后果全都要她一人承担! 幸好昨日做鞋赚了二十个铜板,也不知道能不能配一副避子药。 芸娘边骂周尧均边去枕头下摸索,谁知这一模却摸了个空!!!!!! 她不死心的扔开枕头,只见枕头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铜版?她难以置信的把整张床搜了个遍,才心如死灰的跌坐在地。 这个周尧均!!! 居然连二十个铜板也不放过?!! 芸娘气的头晕脑胀,一时眼前阵阵发黑,她勉强扶着床站起,只觉脑袋一阵阵的疼,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捅死姓周的。 昨晚本来就没吃饭,又被周尧均按着折腾了大半夜,她现在手脚直发软。若不是胸中怒火翻腾,只怕早就两眼一翻栽过去了! “混蛋,早晚被人乱刀砍死!”身无分文的芸娘别无他法,只好拖着沉重的身子先去填饱肚子。 她一边喝粥一边做贼一样四处乱瞄,一碗粥足足喝了三刻钟还没喝完。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才“哐啷”放下碗,拔腿奔向那和其余人格格不入的年轻公子。 “吕公子!?” 她仿佛看到了救自己于水火的神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吕庭杰,“吕公子也来吃饭?” 吕庭杰颔首,“是。” 芸娘本就姿容出众,即使未施粉黛粗布麻衣也掩不住天香国色。此刻她旁若无人主动搭讪吕庭杰,早已引得人人侧目。 第187章 曙光 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纷纷落到自己身上,芸娘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抖了抖身子,赔笑道,“好巧,你快用饭吧,我等你。” “哦?” 吕庭杰眉梢微挑,语气中多了几丝莫名意味,“不敢劳烦嫂夫人,我们现在就走。” “可你还没吃饭呢。”芸娘被饿怕了,看到吕庭杰没吃饭就要离开,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无妨,嫂夫人的事要紧。” 明明烈日炎炎,男子却端庄怡然,浑不似旁人般对天气露出不耐厌憎。 此处人多嘴杂,确实不宜多谈。 她歉然笑笑,“多谢吕公子。” 两人并肩离去,寻了处空旷无人的角落密谈。 “今日贸然打扰吕公子,实是有要事相求。”芸娘轻咬红唇,楚楚可怜道,“不知吕公子身上是否身上有余钱?若方便的话,能否借我一钱银子?”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冒冒失失向外男借钱有失礼数,因而羞愧难当的垂下头,而后粉红一片。 却不想眼前姿态端方的公子正盯着她白嫩后颈处的吻痕心生摇曳。 那处本是个隐蔽的地方,只要穿上衣服,就会被领口遮挡的严严实实。可是此刻却因芸娘身量娇小又低垂着头,因而很容易就被对面身材修长的吕庭杰看了个分明。 瞧那嫣红似血的痕迹,极有可能是昨夜刚弄上去的。 在这乌烟瘴气遍地皆是流民的洪连教,是谁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些痕迹? 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吕庭杰难耐的滚动了一下略显干涩的喉头,“当然可以。” “太好了,多谢吕公子!!”吕庭杰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人,不仅解了她燃眉之急,说不定还能带她逃离冀州。 芸娘欣喜若狂下,一时忘记了当初吕庭杰携手李燕归强夺人妻的往事,感激不已的连连道谢。 年轻公子言而有信,果真拿出一粒碎银子放在她手中,“嫂夫人收好。” “多谢吕公子。”她小巧白嫩的手摊开,只觉对方干燥温暖的手指不经意划过掌心,一粒碎银子赫然躺在她手里。 时隔这么久,终于又看到了银子,芸娘兴奋的险些惊呼出声。 她也知道吕家今时不同往日,或许这粒碎银子是吕庭杰节衣缩食省出来的。当下郑重其事给吕庭杰行了一礼,“倘若我日后度过难关,定会千倍万倍的偿还吕公子。” 这话不假,只要她能回到李燕归身边,莫说金银财物,就是仕途官位,她也能为吕庭杰妥善安置。 “些许小事,嫂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吕庭杰一派坦然。 银钱到手,芸娘不欲过多耽搁,辞别吕庭杰后马不停蹄直奔药房买了副避子药。 她现在比之前强多了,至少不会走几步路就喘。 芸娘又多添了点钱,在药房熬好喝了后才终于放心。 站在药房台阶上,能隐约看到远处城门楼的一角。她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铜板,这么点钱,什么也做不了。 静静站了会儿,她起身折返往回走。 自这日起,芸娘不再满心愤懑,开始勤勤恳恳的每日做衣服做鞋挣钱。 不同于王嫂子,张嫂子这等上了年纪的妇人,芸娘正值青春,手脚快做的花样也好,不出半月就攒下了不少钱。 周尧均自那日在她房中露面后就再也没有骚扰过她,这点芸娘求之不得。 与吕庭杰的接触也戛然而止,两人最多只在吃饭时遥遥相望一眼,再无其他私下会面。 除了吃饭时候会外出,其他时候芸娘都窝在房间里做活,不像从前总想到处乱跑。因为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似乎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 现在只要她一露面,所有人都会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打量她。 这让她既难受又反感。 王嫂子等人自那日周尧均现身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她这儿,芸娘乐的逍遥自在,干起活更加卖力。 即使她不分昼夜的做活,挣出来的铜板也远远不够逃离的路费盘缠。也不知道吕庭杰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自己少不得到时候要占他便宜,蹭吃蹭喝。 想及此,芸娘总觉得自己有雪上加霜的嫌疑。 只看晓贞在婆家的遭遇就知道吕家已经大不如前,吕庭杰出手只是一粒碎银子也更加佐证了这一点。 若是吕庭杰有足够底气,只怕在听说妹妹惨况的第二日就会直奔幽州。可是他却在此蹉跎了这么多天,可见心有顾虑。 说不得和她一样惨兮兮的在凑路费…… 劫富,芸娘可以没有半分心理负担。可是劫贫,她心里却始终迈不过这道坎儿。 所以才会积极主动的开始攒盘缠。 本以为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餐规律的日子会继续过下去,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转机。 “什么?吕公子你明日就要动身?”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云娘惊的捂住红唇。 对面公子微微颔首。 这么快……? 芸娘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惊得无法思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不安的眨着眼睛道,“明日什么时候?” 因带着不可言说的秘密,所以芸娘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身体也向男人靠拢了些。 夏日衣衫轻薄,两人凑的近了,吕庭杰很容易就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香味儿。 饱满圆润的胸乳形状美好,被轻透的衣衫勾勒出令人垂涎的弧线。美人儿吐气如兰,冰肌玉骨,皓齿青蛾,眸中带着不自知的讨好央求之意。 “因天气炎热酷暑难耐,故而我会早早启程。”吕庭杰看着女子近在咫尺的透明耳垂,觉得空气似乎更闷热了些。 “噢,”芸娘抿了抿红唇,拼命在脑海中想着逃跑之策。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5节 她一方面畅想着说不定自己很快就可以逃之夭夭,另一方面又觉得周尧均不可能对她毫无防范任她逃走。 两股念头天人交战,最终逃跑的欲望战胜了怕东怕西的胆怯心理。芸娘一双美眸定定望着面前的年轻公子,“吕公子,多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你我相识一场,明日我会亲自为你送行,你一定要等我。” 第188章 逃离冀州 姿态楚楚的貌美小妇人早已深谙男女之事。 因而她不知道,她在低姿态的祈求时往往会无意识的对有所求的男人展露风情,以弱博强,以此来搏得男人的怜惜和青睐。 这种风情是不着痕迹的,是散发在举手投足中的。 它并不是简单粗暴的肉体勾引,也不是放在明面上的言语引诱。而是姿容绝艳的女子全身心的表达对男人的信赖,对男人的倾慕,对男人的托付终身。 这种更隐晦的,视男人如救赎的感觉,多一分显得女子自甘堕落,自轻自贱,少一分则会衬得女子口不照心巧言令色。 可是芸娘却把一切掌握的刚刚好。她知道自己美色惑人,却不以外貌诱人,反而面对所求之人总是欲语还羞,欲拒还迎。 犹抱琵琶半遮面比玉体横陈更能诱的男人动心动情。 吕庭杰作出一副无知无觉之态,微微一笑,“明日寅时一刻,我在府外静待嫂夫人。” “一言为定,不见不散。”芸娘激动的脸孔微微涨红。 她就要离开了吗? 明天会一切顺利吗? 一个多月不见,不知道妍儿想她没有? 不知道李燕归想她没有? 想起心底深处最挂念的两个人,她鼻头一酸险些当场落泪。芸娘微微侧头挡住自己泛红的眼眶,“时候不早,吕公子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嫂夫人慢走。” 她不欲让人看到自己失态的一幕,匆匆行了一礼后就垂着头迅速离开。 芸娘不知道的是,背后之人的目光却久久没有收回。 因第二日要早早起床,所以睡前她细细清点了自己这段日子赚的铜板。略一梳理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挣了五百六十文。 也不枉她手指挨了那么些针。 把铜板都塞到枕头下,芸娘沉沉睡去。 漆黑如墨的夜晚,零星萤火虫翩翩飞舞,它们闪着朦胧的微光,若隐若现。 有道长长的影子悄然出现在院中,不知他是怎么动作的,屋内门栓应声松落。 因门窗紧闭,所以屋子里一丝风都没有。芸娘热的翻了个身,身上薄汗涔涔。 突然,有个凉飕飕的冰块放在她唇上,芸娘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只觉入口生津冰冰凉凉很是舒爽。 寝衣被翻来覆去的动作滑落到了肩头,露出起伏饱满的娇乳,她似是陷入了幻象,低低哀泣着。 “这么想离开吗?” 周尧均看着难得乖顺的女子,一下下舔弄她耳垂。 服用了春情散的芸娘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受控制的颤抖呻吟,热情如火的让他重些。 他将身下女子的指尖放在唇边细细亲吻,发现原本指若削葱的纤纤十指磨出了淡淡的茧子。 女子足尖绷紧,似痛似乐,满头青丝散乱不堪。 周尧均握着她雪白。。。。。。亲了又亲,最后把吻重重落到她红唇上。 即使昏迷不醒,可是经历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女子也疲累不已。 结束后,周尧均停顿片刻,还是俯身身给她口中塞了颗红丸。既然她不想怀孕,就由她去吧。 一觉睡醒,芸娘只觉浑身酸痛难言,身下更是雪上加霜,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用多说,她也知道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嘶…” 这个杀千刀的畜牲。 窗外有朦朦胧胧的晨光透进来,时间紧急,她没有时间怒骂周尧均那个混蛋。强撑着下床打开柜子拿出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芸娘轻手轻脚溜之大吉。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芸娘没有惊动任何人,蹑手蹑脚小跑着直奔府邸大门。 府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静静候在不远处。 芸娘顾不得身上的不适,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车前,轻声道,“吕公子?” “嫂夫人,”吕庭杰受了她的感染,也压低声音道,“多谢你前来为我送行,时辰尚早,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她还睡个什么睡? 芸娘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在吕庭杰一脸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坐在车架上自顾自催动马匹“驾!” 马儿应声而动,“哒哒哒”驶离原地。 “嫂夫人?”吕庭杰不解她意图,也不好贸然动手拦她,“嫂夫人实在不必相送,城里的路我都熟识。” 驾车的女子因来不及梳妆,故而只挽了个简单的巾帼发髻,简单大方又爽利。 她纤腰楚楚,臀圆乳翘,只单单一个背影就知道此女绝非俗物。 吕庭杰把她倩影尽收眼底,才再次出言相劝,“嫂夫人孤身一人回去只怕不妥,不若就此停下,我一人出城即可。” 他尽职尽责扮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仿佛真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芸娘不为所动,目视前方,顺手把背上的包袱扔到马车里,厉声道,“闭嘴!” 吕庭杰似乎被她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了,半天没有回应。 马儿一路疾驰,很快来到城门口。 城门楼庄严肃穆,芸娘看的心里一紧,立刻丢开缰绳缩到马车里,把一脸懵逼的吕庭杰推出去,“带我出城,不可多言多语,速去!”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吕庭杰生来就该受她驱使。 年轻公子无奈苦笑一声,抓紧缰绳,“驾!” 值守的士兵远远喝道,“停车!” 吕庭杰好脾气的勒停马车,配合的接受盘查。 “我奉命出城办事,请各位大哥高抬贵手。”他不着痕迹的给搜查士兵塞了粒碎银子。 那士兵虽收下了银子,却仍掀开车帘查看了马车内的情况,见车内只有一妙龄女子,疑道,“带着女人?” 吕庭杰不慌不忙拿出令牌,“此女另有用处。” 士兵接过令牌端详片刻,扬手道,“开城门。” 马车内的芸娘心念一转,若有所思。 直到马车驶离冀州城,芸娘才一把掀开车帘,语带警惕,“吕庭杰,此事是你早有预谋对不对?说,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分明是嫂夫人勾搭我,欲借机逃离?又怎能说是我心有不轨?” 第189章 赶路 枉她以为吕庭杰是心思澄澈的小白兔,原来是包藏祸心的饿狼! “你此行目的地是哪里?”芸娘抱紧包袱,对驾车的男人升起十二分提防之心。 “我与唐娘子的想法不谋而合,目的地自然也是幽州。”他似乎笃定芸娘不敢对他动手,故而依旧悠哉悠哉的继续驾车,把自己的后背大喇喇的亮给芸娘,并无任何防备之举。 “你一直在等我上钩?”美貌女子眼底是浓浓的失望,“你此行定然另有所图,绝非是为晓贞而来,对吗?” 吕庭杰默然无语,久久没有回应。 虽说古语有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同为女子,芸娘此刻却只觉得寒心。 吕芳菲作为堂堂相府小姐,夫家一朝被发配,娘家竟不允许她归家,导致她不堪受辱被迫自尽。 晓贞是正经嫡出千金,也算是官宦出身。可她因娘家失势被婆家百般折辱时,嫡亲哥哥却并不把她的悲惨境况放在心上。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其实很多女人的一生都没有选择,也没有真正看重她们的人。 不管是娘家,夫家,都视她们为外人,不肯为她们费半分心神。 芸娘想起自己身如浮萍的十几年,不觉潸然泪下。她可以忍受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可是却不能想象这些苦难落在妍儿身上,哪怕只有半分。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年轻公子保养得宜精雕玉琢的手递过来一方锦帕,“莫哭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才不怕你。”芸娘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锦帕,声音带着哭腔,“你好狠的心,晓贞妹妹受尽委屈,你作为哥哥,居然对她不闻不问。” “女子嫁了人,哪儿有不受委屈的?”吕庭杰喟叹一声,不可思议道,“你竟是为了晓贞在哭?” “是,我是为了晓贞妹妹在哭。”芸娘见吕庭杰依旧神色无波,气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我父母过世又无兄弟姐妹,娘家无人为我撑腰是我命不好。可怜晓贞妹妹父母哥哥俱在却和死了没区别,我们女子合该受尽苦楚无人帮扶。我哭自己命不好投生成了女儿家,下辈子我定要擦亮眼睛投成吕公子这样冷心冷肺的大丈夫,也好肆意快活的活上一遭!” “唐娘子真当男儿行走于世间便可随心所欲吗?”吕庭杰被她当面斥骂责难非但没有生气动怒,反而微微一笑,大有和她继续探讨男女生存之道的意思。 芸娘蛮横的抢过他手里的锦帕敷在脸上,“至少吕公子不会成婚后被自家娘子按在地上打吧!” 这可说不准。 瞧这小妇人伶牙俐齿,又半分不肯饶人的模样,说不得将来真能作出这样的事。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吕庭杰心情愉悦,他挑了挑眉毛,“你身后匣子里有水囊和糕点,饿了就用些。” 帕子下,芸娘卷翘浓密的睫毛眨了眨,女子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对他的嘱咐不予理会。 马车再次启程,两人相安无事。 直到太阳高悬,毒辣的日光将地面晒的滚烫。热浪滚滚扑面而来,炙热的空气让人险些无法呼吸,整个世界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的熔炉。 芸娘身上香汗淋漓,细密的汗水早已浸湿了单薄的衣裙,她素白玉手擦拭掉下巴上的汗水,喉咙又干又涩,“吕公子,你热不热,我们停下歇会儿吧。” 吕庭杰是个正常人,自然也热的不得了。可是多年教养让他不肯失态于人前。 眼前阵阵发黑,道路仿佛没有尽头,他勒停马匹,难耐的吞咽了一下,“好,我们去树林里歇息片刻。” 对于没有伤害过自己的人,芸娘都不介意释放善意,她眼明手快递将水囊递给吕庭杰,“喝些吧。”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6节 因水囊所带的凉水有限,故而芸娘即使干渴难忍,也只小小抿了一口。 吕庭杰掂过沉甸甸的水囊,大口大口喝了两口方道,“现在酷暑难耐不宜赶路,否则,就算我们受得了,马儿也受不了。” 马儿适时发出数声嘶鸣,不安的打了几个响鼻。 芸娘了然点头,“我明白,那我们就等天气凉爽再赶路。”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因出汗太多,女子胸前布料已然薄汗涔涔,美好圆润饱满的胸乳形状毫无保留的现于人前。 尤其她颈间白嫩肌肤上几滴将落未落的汗珠更是惹人心猿意马。 芸娘跳下马车,置身于树荫下,感受着树林里幽幽细风,方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 微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她不自觉微微松开衣领,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肤。 年轻公子只眼风一扫,立刻羞红了脸。 她却没时间关注吕庭杰,惬意的喟叹不止,若是此刻能洗个冷水澡就好了。她现在浑身黏乎乎湿哒哒的全是汗水,这让一向爱洁的她实在受不了。 马儿慢条斯理吃着青草,芸娘背靠大树享受凉风席面,吕庭杰眼睛半睁半阖,若有似无的视线一直萦绕在芸娘身上。 两人热的头晕脑胀,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静静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 “看够了吗?”芸娘不是五感迟钝的傻子,相反她感受过太多这种自以为,不引人注目的暗中打量。 尤其吕庭杰自今日上路起,对她的态度就由往日的端方有礼变得轻佻浮躁。看向她时,也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撩拨,仿佛她是那等男人一招手就贴上来的轻贱女子。 美貌小妇人脸上并无半分笑意,明明是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庄重神情。却因脸儿白白嫩嫩,粉粉诱人,莫名带了丝想让人摧毁的欲望,实在是难得的惑人绝色。 “天干物燥,唐娘子火气好似也大得很。”吕庭杰便戏法般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美人醉卧酣睡的团扇,“用这个吧。” 芸娘瞪他一眼,“我劝你别打我的主意,否则,日后你怕是要后悔不迭。” “是吗?”年轻公子不置可否,含笑将团扇递给她。 第190章 误会 芸娘现在有求于他,还指望着吕庭杰能平平安安将她送回幽州,因而好言相劝道,“能得吕公子青睐,小妇人甚为惶恐。吕公子慧眼识美人,却不知世上如你这般有慧眼的还有许多人。” “我知吕府如今跌落谷底,吕公子一身才学无处施展抱负,小妇人也为吕公子惋惜不已。只要吕公子能平安送我回到幽州,高官厚禄金银美人,我皆可双手奉上。” “哦?”吕庭杰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袖,“难道唐娘子离开进才兄后另有机遇?” “吕公子何必明知故问?”芸娘不耐烦和他打哑谜,抬了抬下巴,“我不信你没有打听过我的消息。” 她自认与吕庭杰只是几面之缘,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自上次漳州一别后,两人已两年未曾相见。 多年未见,吕庭杰却愿得罪洪连教带自己离开,除了利益所诱和垂涎她美色外,没有其他理由。 想起两年前漳州之行,当时仍是县令之子的吕庭杰就对自己处处照顾有加,绫罗绸缎玉环首饰准备的一应俱全,想来他当时就看上了自己。 这次冀州再遇,很可能不是偶然,而是他有意为之。 不管他是受人所托别有用心,还是他觊觎自己主动惹麻烦上身,吕庭杰都绝对会把她过往之事调查的一清二楚。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唐娘子竟能从一介村妇一跃成为王妃,可真是让在下佩服不已。” “你既知晓我身份,想必也明白我的允诺并非信口开河。端亲王对我宠爱有加,只要我开口,必能保你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这的确是个莫大的诱惑,”年轻公子衣冠楚楚,眉眼含情,虽是一派温和面孔却无端让人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不知唐娘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芸娘防备的后退两步。 “是这么一句话,”吕庭杰嘴角漾起一抹看好戏的坏笑,眉峰微挑,不紧不慢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 芸娘气的咬住下唇,双目喷火。 这厮,分明是在调戏她! 也不知道这些表面上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儿平日里都接受的是什么三纲五常的教养,一个个都如此不正经,如此浪荡不羁! “吕公子莫要玩笑,吕府门庭凋敝遭逢大变,身为男儿,自当振兴门楣义不容辞,又岂能纠缠于男女之事坏了心志!” 她一派娇娇怜怜的姿容,乳翘臀圆,腰肢不盈一握,本是榻上承欢的宠妾模样。说起这种大道理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种截然不同的反差感让此刻的芸娘更加诱人。 因愤怒而微微翘起的红唇艳丽干燥,让人恨不得吃入口中细细啃咬舔舐。 “唐娘子言之有理,小生受教。”吕庭杰似模似样给她做了个揖。 呵呵,芸娘白了他一眼,噔噔噔返回闷热难当的马车,拒绝和他共处。 不同于李燕归周尧均肆无忌惮的及时行乐,自小被爹娘严厉管教的吕庭杰不管心里如何惊涛骇浪,惊天动地,在外人面前却能收放自如的压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 芸娘就是看明白这点,才不怕他突然发难。 吕府没落,吕庭杰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这么快适应过来,转而放下身段另寻出路。可见是个内心坚定目标长远的人,这种人,女子可乱其片刻,却不能乱其本心。 年少而知慕少艾,对美丽耀眼的异性心生倾慕是在所难免的。 只要吕庭杰能平安送她入幽州,她非但不会责怪他的大胆调戏,还会信守诺言为他求个一官半职。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马车上,一个在树荫下,静待时光流逝。 吕庭杰抬头望向头顶斑驳陆离的阳光,嘴角扯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浅笑。他从一出生,就承受着爹娘的期望,他们希望他卓绝不凡将来大有所为。 因背靠吕相,父亲官运亨通,即使是小小知县,上峰也从不敢主动刁难。吕庭杰虽是知县之子,可这个吕姓报出去,却比什么都管用。 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们因吕姓而顺风顺水,最后也因这个姓氏而家道中落,跌入泥沼。 是啊,说出去谁信呢?在他自顾不暇的时候,他竟还沉溺美色不愿自拔。 他摊开手掌,试图抓紧手中那一缕明媚阳光,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虫鸣蛙叫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吕庭杰却心底冰凉。 闷热无风的车厢内,“咚!”突兀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年轻公子眸光一闪,迅速掀开车帘,只见眉目如画的美貌小妇人昏倒在车厢里,已然人事不知。 “唉……”他摇头失笑,将纤浓有度的女子从马车上抱下来放在自己腿上。 女子睡颜娇媚,眼下泪痣风情万种,小巧挺直的鼻梁卷翘可爱,小扇子般的浓密睫毛一动不动,显然是真的昏倒了。 竟把自己热晕过去了? 他扶起女子头颅,喂她喝了一口水,而后轻摇团扇,为她扇风。 颈间和脸上似乎一直有源源不绝的凉风吹来,芸娘只觉舒服异常,她眨了眨水润多情的眸子看向凉风来源处,登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 “你干什么?!!!”她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衣着,确认一切没有异常后才对吕庭杰怒目而视,“男女授受不亲,你趁我不备行此行径,简直不堪为人!” 被她如此指责,吕庭杰嘴边的浅笑瞬间消失无踪。 他漠然把团扇扔回芸娘怀里,扶着树干勉强站起身,行走间似乎腿脚颇为不适,“现在已经酉时,是时候赶路了。上车吧。” 芸娘手执团扇,眼神闪了几下,咬咬唇上了车。 马儿经过休整恢复了活力,四蹄翻飞跑的飞快。 车夫吕庭杰端坐如钟,仿佛一切如常。细心的芸娘却发现他不停的更换握缰绳的手,不时还能听到他细微的倒抽气的声音。 冷静下来后,再回想自己醒来时的景象,芸娘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错怪好人了。 第191章 黑店? 可他明知自己已为人妇却不加避嫌,反而趁自己昏迷与自己举止亲昵,若说没有别的心思,那才是痴人说梦! 接下来两人均不言不语,默默赶路。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被李燕归养的娇滴滴媚而不自知的芸娘咬紧牙关,忍受着颠簸崎岖的土路,一遍遍擦掉额头热汗,从头到尾没有半分怨言。 一绺绺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她难耐的喘息不止,嗓子又干又涩,芸娘却不敢喝水。 水囊里的水喝一口就少一口,她屁事不干坐个车而已,口渴尚可以忍受。吕庭杰辛苦驾车,理应把水留给他喝才对。 就这么人疲马倦的行了一日,夜幕降临后,马车在一处小镇停下。 芸娘背上包袱,用锦帕遮住半张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吕庭杰身后,活似个谨小慎微的小媳妇。 镇上总共就这么一间破破烂烂的客栈,随处可见的苍蝇飞虫嗡嗡作响,油亮发腻的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 吕庭杰和芸娘皆是相貌出众者,两人甫一露面,身材矮胖肤色黑黄的掌柜立时觉得眼前一亮,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客人来的巧,恰好还剩两间房。” “一间即可。”芸娘从吕庭杰身后探出头,一双水润润的美眸严肃的瞪了掌柜一眼。 吕庭杰身子瞬间僵硬无比,他没有反驳,温言道,“一间房便可,再给我们上两道爽口小菜。” “谢谢公子惠顾,一两银子,”掌柜笑的露出一口大黄牙,“您付了钱我才好吩咐厨子给您做菜不是?” “一两银子????!!!”芸娘登时惊得目瞪口呆,“打量我们是外地人就狮子大开口?!!似你们这种破烂不堪的客栈,一晚六十个铜板都算我们多给你了,居然敢张口要一两银子!!” 掌柜的没想到这对男女中的男人没开口,反倒是唯唯诺诺藏在男人身后的小妇人先跳脚起来,当即冷哼道,“老子开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间房住一晚半吊钱,两菜一汤半吊钱,合起来恰好是一两银子。小娘子怕是久不在外行走吧,如今世道动荡,开门做生意的有几个?老子冒着风险开门迎客,赚的是买命钱。就一两银子,爱住住,不爱住走。” 芸娘自从带着妍儿跟李燕归返回幽州,就一直住在端亲王府,哪里还接触过市井小民的生活? 可她依稀记得,外面的客栈应该没有这么贵才对。 吕庭杰见他们剑拔弩张,轻笑一声,“内人久居后院,涉世未深,还望掌柜不要见怪。”说罢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柜台,“劳烦掌柜了。” “哼,这才像个人话。”黑脸掌柜一把收起银子,“后堂西厢房空着呢,你们自己去吧。” 芸娘想起自己包袱里的五百多文欲哭无泪。幸好她没有选择独自上路,否则不仅要在这炎炎夏日步行,走累了连个又脏又破的客栈都住不起。 后堂一横排有六间瓦房,除下最西边的两间房子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其余房间都点着昏黄的烛火。 两人找到最西边的房间径直推门而入,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 “咳咳,”芸娘被呛的立刻退出屋子。 吕庭杰见状,先入内点燃了烛火,扫视了一遍屋内摆设后拿出一条实木小凳子放在门口,“你先坐着休息,我稍微打扫一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7节 芸娘没有一丝力气,也不和他推拒,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吕庭杰忙碌。 即使今时不同往日,吕家从高处跌入泥沼,吕庭杰也没有自暴自弃,反而依旧衣冠整齐,无论是周身气质还是举手投足间的气韵,都和普通劳苦百姓截然不同。 他虽然做着下人们做的打扫活计,却姿态坦然,不苟言笑,井井有条,很快屋子就被打理的焕然一新。 芸娘坐了一日的马车,坐的是腰酸背疼腿抽筋。终于等到吕庭杰清理好屋子,她趁着年轻公子出门倒水的功夫,迫不及待跳上土炕在上面打了个滚。 等吕庭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炕边乖巧伶俐安静文弱的俏丽小妇人。 屋子颇大,只是除了个大土炕,一张八仙桌,几张小凳子外,屋内再无其他摆设。 芸娘一眼就瞧中了那张八仙桌,她瞅瞅吕庭杰又瞅瞅那张桌子,其意思不言而喻。 “呵……”年轻公子以手做拳掩住唇边笑意,“如你所愿,先来吃饭吧,饭送来了。” “真的?”芸娘立时从炕上蹦下来,果然见一瘦弱小厮端着托盘踏进门来。 两碗粥两碟小菜两个白面馒头,看着不起眼,却最适合夏日裹腹。 小二走后,芸娘扯掉锦帕,三下五除二吃干抹净了自己那份,反而是吕庭杰吃的慢条斯理姿态优雅。 吃饱喝足后,劳累了一日的两人自顾自躺下倒头就睡。 人累到极致的时候,是顾不得什么梳洗的,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沐浴之事,倒头睡了个天昏地暗。 得益于周尧均三不五时的夜半骚扰,故而芸娘夜间即使再困也提着一分精气神。 院内似乎有刻意压低的争执吵闹声,芸娘“唰”的睁开大眼睛,只见屋内黑乎乎一片,并无什么异动。 可她分明听到了男人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芸娘不敢大意,蹑手蹑脚下床来到沉睡的吕庭杰身边。 因两人都未脱衣,皆是和衣躺下的,所以芸娘也不觉得害羞。她凑到年轻公子耳边悄声提醒道,“吕公子,醒醒,外面有动静。” 带着美人儿热气的呼喊吹入耳内,吕庭杰心神一震,当即睁开眼睛。谁知,他恰与眨巴着明亮杏眼的芸娘来了个四目相对。 “吕公子,我怀疑我们住进了黑店。”她凑到吕庭杰身边轻声细语道,“待会儿他们会不会闯进来把我们剁成肉糜包包子?” 芸娘曾看过一篇志怪记,说的就是美艳鼠妖在凡世开店卖人肉包子的故事。当时只是看个意趣,如今想来却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第192章 守夜 美人示弱,最是惹人怜惜。 吕庭杰在黑暗中喉头滚动了数下才压下自己欲吻上那美眸的冲动,“你不要擅动,我去门口看看。” 她重重点头。 年轻公子轻手轻脚附耳到房门上,听了片刻后返回到芸娘身边,“把你的包袱拿来放到桌子上,我们躺下继续装睡。” 这是花钱买平安? 芸娘忙不迭点头,她像个小老鼠一样缩着脖子蹑手蹑脚把包袱放在八仙桌上,而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在炕上躺下。 “再往里面躺躺。”吕庭杰推了推她的臂膀。 她听话的贴着墙根睡下,身材高大的吕庭杰在外面把她罩的严严实实。 两人靠的极近,甚至略一呼吸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芸娘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外面的一切。 她生怕待会就被人剁成肉泥包成饺子,故而身体紧绷,片刻不敢放松,自然也没有联想到什么男女之事。 可是男人和女人是两个物种。 念念不忘的女人近在咫尺,甚至触手可摸。她圆润的屁股恰恰在他… 夏季的月色最温柔缱绻,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土炕上,正好照亮她的倩影。被束缚而不得解脱的玉乳高高鼓起,纤细胳膊挡不住胸前起伏的线条。 和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却什么也不能做,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吕庭杰忍受着躁动不安的身体,悄悄往后挪了挪。 芸娘则支着耳朵一直在听动静。 恰在这时,四下无人的深夜里,“吱呀”一声,房门被人开启。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摸进门。 扔在八仙桌上的包袱格外显眼,两人一眼就瞧见了那包袱,当即喜上眉梢,把包袱拆了个干净。 谁知两人白高兴一场,包袱内除了一套换洗衣裙,只有不值钱的铜板!! 两人不死心,点燃火折子细细翻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奶奶个腿的!白高兴一场! 还以为是两只肥羊,谁知道竟是个穷酸鬼! 亏的老大还说这两人是私奔的少爷小姐,定然有许多私房,没想到是两个穷光蛋! “再找找?”同伙提议。 “算了,先去和老大回话吧。”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免心情不虞。 两个胆大包天的蟊贼,居然留下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包袱,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甚至连房门都懒得虚掩一下。 直到屋子里静悄悄的恢复平静,芸娘才不安的低声道,“吕公子,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连夜逃走?” “此处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恐不易逃走,更何况车马动静太大,很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 芸娘听罢愁眉紧锁,“逃又不能逃,万一他们去而复返,对我们痛下杀手可如何是好?” “莫慌,”吕庭杰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你掩好房门,我出去看看。” “不好吧?”惊恐不安的小妇人情急之下扯住他袖子,“你一个文弱书生出去又有什么用,万一他们发现事情败露对你行凶怎么办?” 芸娘死死拽住他袖子不让他离开,“还是别出去送死了。” 因她这番举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她身量娇小仿佛正对男人投怀送抱。吕庭杰舔了舔干涩的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如我们还是躺下接着睡吧。” “啊??” 芸娘张大嘴巴,傻呆呆看着身侧的男人。 这种情况下谁能睡得着?她又不是缺心眼儿。 “睡吧,我替你守夜。”男人带着薄汗,略显湿润的手抚过她头顶,不自在的拍了拍。 依两人的关系,此举实在是过于亲密了些。 可是在这危机四伏,处处是陷阱的特殊时刻,芸娘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因他的举动而莫名多了几丝安心。 是啊,就算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轮不到她小小女子夜不能寐。 想及此,她打了个哈欠,动作麻利的躺下,二话不说闭眼就睡。 很快,床内侧的女子就呼吸平稳陷入梦乡。 确认芸娘睡熟后,枯坐在床外侧的吕庭杰当即起身下床。 屋内没有点灯,男人却似能夜中视物般大步流星抄起一条长凳,轻而易举拆掉长凳的凳子腿,然后将实木长棍藏于身后,大跨步离开屋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夏日最舒适的时间段就是清晨和傍晚。丝丝缕缕的凉气透过窗户和敞开的大门吹进屋内。芸娘舒服的呻吟一声,伸了个懒腰就欲睁眼。 可是,手上的温热触感却让她僵在当场。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见自己伸懒腰的左手好巧不巧正覆在吕庭杰唇上。 芸娘难堪的收回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啊啊啊,她昨夜居然真的睡过去了?!! 幸好一切平安无事,否则只怕她连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晨光熹微,万籁俱静,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氛让她昨日提心吊胆的那颗心也回归原位。 她坐起身,有心想去看看院子内的情况,又怕出现什么可怕的血流满地的场景。刚想唤醒身边沉睡的吕庭杰,又想起他昨夜为自己守夜说不得刚刚睡下。 思虑再三,床内侧的芸娘轻手轻脚从吕庭杰身上翻过去,悄悄下了床。 她做贼一样打开窗户的一条缝隙,悄咪咪往外看,谁知一看不要紧,院子里满地死尸的画面吓得她登时退后两步,摔了个屁股墩。 怎么有这么多死人? 芸娘脑袋懵懵的。 地上的死人是黑店的伙计还是住店的旅客? 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她和吕庭杰却安然无恙? 她越想越怕,猫着腰挪到门口,把半敞开的大门锁上,才觉得心安了些。 昨夜被翻找的包袱还躺在八仙桌上,芸娘跑过去翻了翻,气的磨牙!她辛辛苦苦挣得五百多文居然全被搜罗走了!!可恶!她眼睛都熬瞎了,白天干夜里干缝制衣服做鞋挣得辛苦钱居然都被拿走了!! 她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为什么手里就存不下半两银子!!! 第193章 关系改善 芸娘胆战心惊的坐在屋里不敢乱走动,她一会儿看向外面的满地死尸,一会儿又看向床上酣然入睡的吕庭杰。看来看去,看来看去也没个主意。 这辈子她过的虽颠沛流离却也锦衣玉食奴仆环绕,上一世她累死累活磨豆腐好歹还有两把子力气。如今脸儿红润,眼儿含情,身子娇柔,怕是连十斤豆腐都抬不动。 可她过惯了好日子,实不想再受体力之苦,百无一用便百无一用吧。芸娘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撅着红唇愁眉苦脸。 床上男子余光扫过她气鼓鼓的无瑕侧脸,无声浅笑。 随着旭日高升,温度越来越高,屋子里也越来越热。院内的血腥味儿在烈日烧灼下越发浓烈,坐立难安的芸娘决定唤醒吕庭杰。 她一溜小跑蹲在炕边小声唤,“吕公子,吕公子。” 可惜她唤了好几声床上的男人都没反应。 芸娘无奈,只能尝试用手去推他的身体,“吕公子,快醒醒。外面好多死人,我们还是快逃吧。” 这句话不知哪里惊到了男人,原本双目紧闭的吕庭杰登时坐起身,满脸震惊,“你说什么,有死人?” “嗯嗯嗯,”她重重点头,“我比你醒的早,我一睡醒就发现院子里好多死人。万一待会儿被人发现这些尸体,我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还是快快逃走吧。” “好,”乍然受惊的吕庭杰胡乱点了几下头,“我们现在就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8节 有人陪她一起负担一起说话,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芸娘的紧张情绪,她胆怯的扯住吕庭杰袖子,藏在他身后。两人背上包袱避开尸体轻手轻脚离开后堂院子。 来到客栈大堂,眼前残肢乱飞,肠子满地的景象险些让芸娘把昨夜吃的饭呕出来。 “别看,”吕庭杰大掌护住她的眼,将她圈在怀里护着她前行,“我们快离开。” 她整个人手软脚软,浑身冰凉,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即将迈出客栈时,身侧男人突然道,“等一下。” 芸娘胆小如鼠,立刻抓紧他袖子,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活口?”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年轻公子神情愉悦,眉目舒展,可他口中的话语却沉稳小心,与脸上的表情截然相反,“我发现了一个钱袋。” “在哪里?”女子瞬间忘了害怕,立刻从他身后探头探脑往前看。 “喏,”吕庭杰指向墙角晃晃悠悠的四方桌。 她循着视线望去,定睛一看,啊啊啊啊,这不就是她的钱袋吗???!! 芸娘顾不得害怕,三步并做两步一鼓作气跑过去捡起钱袋,拉起吕庭杰的手就跑,“我们快走,快走。” 两人跳上马车快马加鞭逃离了此地。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客栈的影子,芸娘才心有余悸的抚胸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客栈的人都死了?” 想起那黑脸掌柜肠穿肚烂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芸娘就恶心的直反胃,“还死的那么惨?” “我也不知,”驾车的吕庭杰似乎在回想昨夜之事,迟疑着道,“我记得我守夜守到丑时,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再睁眼,就是被你唤醒。” 芸娘没有多想,毕竟她自己昨夜也睡的和死猪一样,院子死了那么多人她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看他们一群人也不像是正经开店的,说不得是群打家劫舍的劫匪,杀了客栈掌柜鸠占鹊巢。”芸娘晃了晃脑袋,妄图把那些血腥可怕的记忆忘却,“开店做生意的掌柜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所以大多细皮嫩肉。昨夜那客栈老板却矮胖粗黑,五指粗大,尤其虎口茧子厚重,此人绝非善类。昨夜之祸很可能是仇家上门寻仇,他死便死了,与我们无关。” 吕庭杰听罢微微错愕,“你昨夜就发现那掌柜不对劲儿?为何没有告知我?” “我借机与那掌柜吵架就是想带你离开,谁知你竟直接付了银子。那可是足足一两呢,银子都出了,总不能扭头走人吧。”芸娘想起昨夜的一两银子还捶足顿胸,“以后你这公子哥习性可得改一改,掏银子不要掏的那么快,至少得讨价还价过后才能付银子,记得了吗?” 驾车的公子忍俊不禁,强忍笑意,“唐娘子教训的是,在下铭记于心。” 经过昨夜共患难,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不少,仿佛有种相交多年的默契和自然。 还未到午时他们就人疲马倦,吕庭杰找了处阴凉所在,两人一马避暑乘凉。 这一避至少要在此处避上两个时辰,盛夏时节,人最易饭后打盹,芸娘也不例外。 水囊只有一个,她没有扭扭捏捏,而是大大方方的和吕庭杰共用,就着冷水吃了两个硬馒头后,芸娘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年轻公子月白长袍,风清朗月的坐在她右手边,“困了就睡会儿,我就在这守着。” 芸娘现在对他有种莫名的信赖,闻言不再强撑,头一歪睡了过去。 马儿填饱了肚子,百无聊赖的原地踢踏,却没发现自己的男主人正俯身含住昏睡女子的红唇亲吻舔舐研磨。 因唇舌入侵,芸娘在梦境中不安的紧蹙眉头,大掌顺着光洁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握住丰润玉乳。 女子对于情事早已熟稔,不自觉张开红唇,挺着胸乳呻吟,喉中溢出声声勾人的嘤咛。 吕庭杰从未接触过女子的身体,这是第一次。荒郊野外,美人横卧,任他予取予求。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冒犯,只是含住。细细啃咬。 身体的本能反应是最直接的,芸娘无意识咬住红唇扭动不止,显然已经动情。 “怎么这么馋?”吕庭杰不料她会这么配合,顿觉有种意外之喜。 若非确认水中只有蒙汗药,只看她如今难耐的表现,吕庭杰还以为自己在水囊中放的是春药。 “莫急,日后一定让你如愿。”他单手揽住芸娘细腰,才不至于让没有意识的女子滑倒跌落在地。 第194章 沐浴 头脑昏昏沉沉,芸娘只以为是天气炎热所致,她“嘶”一声揉着沉重的脑袋坐起身。行动间却察觉身上黏腻腻的。 她红着脸并拢双腿,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好端端的,也没做春梦,怎会如此? 难不成是想男人了? 吕庭杰未经过男女之事,不知芸娘为何突然变得扭捏,他眼眸微垂,抬头望了望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启程。” 幸好包袱里还有套换洗衣物,她忍着羞意上马车,暗道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沐浴更衣。 可惜天不随人愿,他们昨夜好歹找到了间破旧不堪的客栈留宿,今日一路行来路上只零星见到几个村民,连个像样的镇子都没有。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却无处安歇,芸娘焦急不已。宿在野外不仅需要担心野兽骚扰,更重要的是蚊虫叮咬。嗡嗡作响的蚊子稍在肌肤停留片刻,她身上脸上就是连串的大红疙瘩。 “不如我们去找村民借宿一晚?” 幸好有吕庭杰陪同,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该如何是好? “不可。”吕庭杰听罢断然拒绝,“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外面乱的很,那些村民的危险程度不亚于贼寇流民。倘若村子里的村民沆瀣一气对我们心怀不轨,只怕凭我二人之力难以逃脱生天。” “早知道当初我们就该走水路。”芸娘唉声叹气。 “水路早就封了,”吕庭杰毫不犹豫打断她的痴心妄想,“梁朝水运发达,江河湖海四通八达,尤其幽州城的码头每日来自各个州府的船只多如牛毛。可是,自从洪连教兴起后,幽州就关闭了码头,任何船只都不得驶入幽州境内。” “原来如此,”她失望的环顾黑漆漆的四周,“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地休息吗?” “这么多蚊子,怎么睡得着嘛。”她挠着脸侧的红疙瘩,语气不免带了丝烦躁。 小妇人声音娇柔动听,如出谷黄莺婉转动听,明明是不满的抱怨,由她口中说出却无端带了丝暧昧勾引。 这样娇滴滴受不得半分苦楚的美人儿合该被娇宠起来,让她尽享优渥富贵的生活才是。 吕庭杰脱掉自己长衫,“盖着我的外袍睡,蚊子就叮不到你了。我再为你扇风,也可凉快些。”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她与吕庭杰非亲非故,对方一路上却对她照顾有加,实在让她汗颜。 等日后见了李燕归,她一定会为吕庭杰求个一官半职,芸娘心里暗暗发誓。至少也得是个五品官,不知道五官品是不是太低了? 她一边在心里念念叨叨,一边扯过吕庭杰的外衣盖在身上。男人身材高大颀长,他的衣服被芸娘当被子盖倒正合适。 天气这么热,他的衣服居然没有什么味道,真神奇。 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芸娘放心的盖住头脸,感受着团扇翻飞带来的丝丝凉风,她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男人一下下舞动着手中团扇,目光温柔缱绻。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行了几日,芸娘已经快被自己身上的馊味儿臭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越走,见到的行人越少。刚上路时,每天好歹还能在路边零星见到几个村民,这两日倒好,别说人了,连狗都没见到一只。 按理说越靠近国都幽州应该车马越多,人也越来越多才对,又怎会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芜。芸娘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想,“吕公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正在驾车的吕庭杰猛的一顿,勒停马匹,“走错?应该不会吧?” 似乎经芸娘提醒,他才察觉到原本宽敞的官道不知何时变成了狭窄的羊肠小道,眉目俊秀的年轻公子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目露迟疑,“应该没走错,我记得我幼时随家人去过几次幽州,按理说应该没走错。” 幼时???? 芸娘险些当场一口水喷出来。 合着吕庭杰也不认路啊。 那他们这是走到哪儿去了? “先别走了,我们下车四处看看再说。”芸娘当机立断跳下车。她环顾四周,只见小道狭窄,只容一辆马车通行,四周的树木遮天蔽日,正午时候,林中似乎还泛着冷意。 此处莫不是有水源? 多日未梳洗也未换衣的芸娘心生窃喜,招手唤来男人,“林中地面湿润,草木繁茂,空气中隐隐有水汽漂浮,估计这里有湖泊,快随我去看看。” 吕庭杰不动声色的觑了她一眼,配合的接话道,“果真吗?若有水的话,那可真是一件幸事。” “是与不是,我们一探究竟便知。”林中雾气氤氲,凉爽舒服,芸娘的心情也随之雀跃。她像只欢快的小鹿提着裙摆乐颠颠向丛林深处探去。 吕庭杰拴好马匹紧随其后。 行了百余步后,高耸入云的树木消失,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片纯净无比波的湖泊。 芸娘生于江南水乡,自小会水,当下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跳进湖里洗个舒服惬意的凉水澡。 幸好她还记得身后有个年轻男人,只能硬生生止住自己跳湖的冲动,“可惜了,湖水中浮虫甚多,不宜饮用。” 吕庭杰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生活常识远没有芸娘丰富多彩,见她如此说,也微惋惜的摇头。 “虽不能饮用,不过倒可以沐浴一番!”芸娘话锋一转,跃跃欲试盯着湛蓝的湖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俊秀公子被她脱口而出的话赫了一大跳,“幕天席地的,怎可……” 真是个死脑筋。 芸娘乡野出身又是重活一世之人,没有什么顾虑。她才不在意什么于礼不合,什么有失体面,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极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湖泊,说什么也得下水洗一洗。 “我知吕公子是正人君子,恐做不来野外沐浴这样粗俗无礼之事,”她甜甜一笑,白嫩手指调转方向,指向身后二人树林中,“麻烦吕公子为我守着,防止有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第195章 走错路 吕庭杰用尽此生的教养才没有让自己当场脸红失态,他侧头避开芸娘,微微颔首,“好,若有什么意外,大声唤我即可。” “知道了,知道了。”芸娘迫不及待的推他离开,“我会凫水,不会出意外的。” 男女有别,吕庭杰不好再久留,当即转身离开。 他刚走两步,只听后面“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条件反射向后望去,只见芸娘已穿衣下水,在水中肆意浮动。 水波粼粼,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湖面上反射出片片耀眼的水花。她身姿轻盈畅快大笑,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泛起阵阵涟漪,她如玄女舞动,让眼前一切如梦似幻。 也让林中之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莹润白皙的脸庞因布满水珠更显娇嫩可人。墨发红唇,眼波流转,女子如丛林中吸食精魄的女妖般动人心神。 吕庭杰隐于粗壮的树干后,悄悄偷窥湖中女子。 芸娘并非真的肆意妄为不管不顾。 冷静过后,她缩在水里,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影后,她在水中快速脱掉自己的衣服。 条件有限,身边没有澡豆皂荚。芸娘无奈,只能随手搓洗臭烘烘的长裙,然后游到岸边把衣服搭在石头上晾晒。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39节 她扶着石头,露出半赤裸的白嫩玉乳。 因胸前沟壑深深,故而颈间水珠都汇成一条线向那双乳间淌去。 明明胳膊纤细脖颈修长脸蛋水嫩清纯,却不知为何生了这样一对丰乳… 凭空而起的半圆形线条一半露出水面,一半隐于水面下。 吕庭杰想起那夜黑灯瞎火下,手中充实沉甸甸的触感,难耐的喘息了起来。 晾好衣服,芸娘身形一摆,那双白的晃眼的小腿若隐若现。还不待他看清美人身影,女子身形再次隐于水下。 她肆意畅快的在水中玩了许久,中途数次去岸边摸索自己的衣服。直到衣服半干未干,至少没有凉意,芸娘才环顾四周,做贼似的捂着遮掩不住的绵软双乳快速上岸穿衣。 与此同时,树后的吕庭杰早已消失无踪。 头发淅沥沥的往下滴水,芸娘无法,只能歪着脑袋扶住头发慢悠悠往前走。 身材修长,自有一股端方雅正之气的吕庭杰背对着她正默默无言望着林外的小道。 “吕公子!”芸娘洗去了旅途劳累,心情大好,嗓音也不自觉放软了些。 年轻俊秀的公子似乎正在出神,直到芸娘第二次喊他,他才反应过来缓缓转身。眼前公子脸色潮红,额上有细密汗水,芸娘只当他酷热难耐,劝道,“这么热的天,反正我们也要在此避上一避,不如吕公子也去湖中洗洗?” 这次吕庭杰没有再反驳,温和笑道,“我正有此意,唐娘子不可乱走动免得迷路或遇到歹人,我速去速回。” 芸娘啼笑皆非,湿漉漉的眸子盈满笑意,被湖水浸润的如花容颜更加白皙精致。 她好歹也活了这么些年,又怎会像小孩子般到处乱跑惹祸?女子当下盈盈一笑,红颜一笑百媚生,“我晓得了,不会乱跑的。” 见她应允,吕庭杰放心的点头。 他身高腿长,很快走到林中深处。 她百无聊赖,干脆散开长发,等待头发被微风吹干。 男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脸儿清纯魅惑,身段妖娆,美人儿无聊托腮远眺的画面。 那脸只堪堪巴掌大小,尖尖的下巴我见犹怜,一双含情美目清透明亮,带了丝天真懵懂的诱惑。水润润的红唇总是微微上翘,似乎在引人品尝。 “回来了,怎么这么快?”芸娘眼尾余光冷不防扫过他的身影,猛的跳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很久呢。” 她实在不像个已出阁的妇人,不仅容貌不像,言行举止更不像。 印象里,莫说是十几岁的晓贞,便是七八岁的晓贞也没有眼前女子这般活力满满,神采飞扬,灵气四溢。 因两人都刚刚清洗过,所以二人身上都带了股清新淡雅的自然之气。 “此处渺无人烟,实在不像去幽州的官道。”芸娘歪着脑袋发愁,“我们不必急着赶路,先寻人问问再说吧。” “我也正有此意。”男人表示同意。 两人皆衣衫半湿,不约而同的席地而坐等待衣服晾干。 待外间的阳光没有正午时那么刺眼后,两人坐上马车再次启程。 经过短短几日相处,原本生疏客气的一男一女变得亲近熟稔,这实在是种难以解释的事情。 芸娘大喇喇的和吕庭杰并肩坐在马车前,两侧树木被哒哒哒行驶的马车抛在身后,她不放过眼中任何景物。可惜盼了许久也没有盼到一个路人。 “停!” 女子突然出手抢过缰绳。 吕庭杰反应极快,当即勒停马车,“吁。” 芸娘跳下车,蹲在眼前的岔路口仔细辨认。面前有两条道路,一条和他们一路行来的小道相连,另外一条不起眼的路则布满碎石杂草,显然甚少有人踏足。 “这条路越走越偏,今天行了一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如我们换条路走?”芸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走错了,我们再折返回来即可。” 吕庭杰垂下眼睫,挡住深沉眸色,“就依你所言。” 两人再次上路,芸娘选择的那条杂草丛生的路只行了两刻钟,霎时眼前出现一条宽敞平稳的大道。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三三两两的百姓相携采买生活所需,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总算见到了人间烟火! 天知道他们这两日走的都是荒无人烟的树林,越走芸娘心里越没底。幸好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他们也找到了原本的官道。 自以为找到正确道路的芸娘甜笑着向卖杂货的摊主打听幽州方向时,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姑娘,你们走错了,这不是去幽州的路,是去云中的路。” 云中!?? 芸娘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当场,不是幽州,是云中? 第196章 又来一朵桃花 身后的吕庭杰也适时露出一副诧异模样。 芸娘谢过摊主后恶狠狠拽着吕庭杰来到偏僻处,“说,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你故意走错路的,对不对?” 她一改这几日的温柔和顺,咬牙切齿的怒视面不改色的俊俏公子,“你是骗我的,你的目的地绝非幽州,是也不是!!?” 事到如今,再百般搪塞未免难看,吕庭杰浅笑着握住她的手,“芸娘勿动怒,且听我解释。” “你这登徒子!”女子没料到面前公子居然会突兀的覆上自己的手,吓得立刻退后两步,“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 这小妇人不知道是,更过分的事情他都做过了。 想起湖边她赤身裸体的惊鸿一瞥,男人缓和了神情,“现在回幽州无异于自寻死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只能带你另寻出路。” “放屁!”芸娘见他事情败露还满口仁义道德,对他的好感顿时一扫而空,“你我萍水相逢,你算我哪门子的亲朋,轮得到你为我做主考虑?此番只当我瞎了眼,咱们就此别过,日后再不相见!!” 本以为熬过这段艰难的旅程,很快就能返回幽州和妍儿团聚,和李燕归重逢。没想到她却走的离幽州越来越远。 甚至都走到曹蛟地盘了!!! 这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吕庭杰,凭什么来干涉她的事!别以为拿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能糊弄住她! 芸娘越想越气,抬脚踹了男人小腿一下,而后拔腿就跑。 小小女子,力气倒足。吕庭杰轻笑出声,不紧不慢的跟上去。 这千山万水的,她一个普通女子想走路回到幽州,无异于天方夜谭。为今之计,只有抢了吕庭杰的马车上路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芸娘片刻也不敢停,一鼓作气爬上马车,拉起缰绳催动马匹离开。她甚至没有时间回头查看马车主人的反应。 原路返回,再次踏上那条羊肠小道,芸娘愤怒又无可奈何,她回头瞥了眼车厢内吕庭杰的行李。 思索片刻后还是选择勒停马车,把对方的包袱原封不动放在路上,想了想又把水囊扔到包袱上。 做完一切后,芸娘还是于心不安。这大热天的没有车马,只凭徒步,便是神仙下凡只怕也走不了多远,坚持不了多久。 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忍痛从自己包袱内取出一百文放在吕庭杰包袱下。 呜呜呜,这么一送,她只有四百多文了,芸娘气鼓鼓的割爱后重新坐上马车。只是,这次她催动马匹后,马儿死活不肯挪动半步。 怎么了这是? 她正疑惑着,只觉头顶一黑,吕庭杰从天而降立于马车前方,对她淡淡一笑。 天要亡她!芸娘放弃无用的逃跑,握紧怀中包袱,“你想怎么样?” “约莫再有几日的路程就能抵达云中地界,素闻西北广袤无垠苍凉雄浑,在下向往已久,不如唐娘子随我同去共赏美景?” “去个屁!我凭什么陪你去!”美人儿因愤怒而胸前起伏不止,她柳眉倒竖,叉着腰怒骂不休,“你这口蜜腹剑满口谎言附庸风雅的伪君子,算我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休想我配合你!” 明明是极为不雅的动作和语气,可大概因为面前小妇人实在容光四射,故此她的粗鲁无礼也变得生动诱人起来。 “你先别动怒,听我慢慢解释。”吕庭杰被他当面斥骂一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缓步上前,“我们离开冀州这么久,你想不想知道洪连教的近况?” 芸娘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顿时宕机片刻,她不解的眨眼,“啊?” “如今这时候,洪连教只怕已举兵奔赴幽州了。” “什么???”她难以置信的跌坐在地,“这么快?” 曹蛟不是说最迟还有半年吗?怎么这么快洪连教就要攻向幽州了? “我奉命护送你回云中,”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女子的头顶,“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再商议。” “奉谁的命令?”芸娘此刻脑子出奇的冷静。 “徐长史,”吕庭杰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明显黯淡了几分。而后似乎又怕她不清楚此人身份,解释道,“是徐进才。” 芸娘当然知道徐长史就是徐进才。 可她不确定的是,下令带她回云中的人到底是徐进才,还是徐进才身后的曹蛟。 若是徐进才,她尚可以应付,可若是曹蛟,她便一丝退路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对我全盘托出,莫非你有其他意图?”芸娘察觉到头顶温暖干燥的大掌,心中升起一丝诡异的猜测。 “我知唐娘子今时不同往日,吕某不敢冒犯娘子。只是吕某对唐娘子倾心已久,愿与娘子长相厮守共赴白头。”他身姿挺拔,此刻望向芸娘的神情堪称温柔如水含情脉脉。 芸娘只觉可笑又荒谬,“你喜欢我?只凭这些日子的短短相处?” “早在漳州时,我就心悦唐娘子,”大掌顺着发丝滑落,他抚摸着女子光滑如玉细腻柔软的脸颊,目露痴迷,“我知道凭我如今身份的确是委屈了唐娘子,只是除了功名,我另有不少私产,绝不会委屈娘子吃苦受累。” 他一番表露心迹可谓是字字情真,真情流露。芸娘却懒得同他纠缠这些男女之事,眼珠子一转,试探道,“你奉命带我回去,如今却想半路拐走我,不怕徐进才找你麻烦吗?” “这点不劳唐娘子费心,我早已甩掉跟我约定好会合的人马。如今,无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天下之大,何处皆可去!” 吕庭杰此话却让芸娘眼皮子直跳,这意思,莫不是自己只能任他摆布? 比起面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吕庭杰,芸娘更信任对她有愧的徐进才。重活一世,糊弄起男人信手拈来的芸娘小脸一扭,作出一副气鼓鼓的姿态,“你骗我至此,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又能如何?” 第197章 略加引诱 “我对唐娘子一片情深,绝无虚假,”吕庭杰见她气恼动怒下也媚态万分,不禁越发心生摇曳。 芸娘拿帕子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蹙着眉毛娇娇柔柔道,“能得吕公子青睐,实是我三生有幸。只是,有件事我不愿瞒公子,那便是我膝下已有一女。我之所以千方百计想逃回幽州,就是为了我的女儿。” “我自幼失母,年幼时爹爹也撒手人寰。自此之后,我在世上再也无人疼爱。我寄人篱下委屈求全苟延残喘活到如今,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女儿。” 说到动情处,芸娘几度哽咽失语,“天地之大,我一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却无可依靠之人。这世上,唯有女儿是我活下去的希望,若是没有女儿,我真不知该如何度过漫漫人生……” 滚圆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落,她泪盈于睫,身姿楚楚动人,娇媚可人的脸蛋儿此刻满是泪痕。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0节 就连哭,她哭的小心谨慎,收敛内忍,似乎习惯了这样打落牙齿肚里咽的委屈日子。 吕庭杰此刻再无刚刚的躁动不安,他思绪复杂的揽上芸娘肩头,“别哭,我送你回幽州见你女儿。” 她只哭了一场,姓吕的就同意了?这么简单? 芸娘用帕子擦掉脸上泪水,红唇惊讶之下微微开启,不可置信道,“公子此言当真,莫不是哄我的吧?” “你一派拳拳慈母心,我又怎忍心让你失望?”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男人,却只看到他沉静如水清澈见底的明亮眼睛。那双眸子中并无半分淫邪欲望,有的只是满满柔情和心疼。 芸娘的心莫名颤了一下,嫩白小手死死揪着帕子,“我,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你…” 她当然不会轻信男人脱口而出的诺言,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不白的被他占了便宜。故而话锋一转提起婚事,想借机敲打吕庭杰趁机表明立场。 “路途漫漫,有的是时间可以让芸娘慢慢想。”她娇娇怜怜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可怜可爱极了,吕庭杰实在忍不住,俯身吻上她小巧白嫩的耳垂,“我父母高堂俱在,婚事自然不能马虎,待接回你女儿,我们再返回漳州成亲。” 他言之凿凿,仿佛真的要娶面前的女子。 芸娘眨了眨眼睛,弄不明白他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迅速。 明明刚刚他眸中满是欲火,看向自己时带着势在必得和性味十足。可是片刻后,他再看向自己却再无杂念,甚至带了丝尊重和钦佩。 她细细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心念一动。难道,他喜欢自己展现出来的慈母之情? “公子,别……”羞红了脸的女子微微侧头躲开他的亲密接触,“我们还未成亲,怎能如此?” 这可怜无知的小妇人,早已被他亲了个彻底还被蒙在鼓里。 想起在洪连教时,她脖颈后的红痕,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样的媚色无双勾魂摄魄,谁能不动心? 即使她满口谎言,只怕甘愿为她口中谎话而死的男人也前仆后继源源不绝。 只是不知动了她的人是谁? “芸娘说的是,是我孟浪了,”他欣赏了片刻女子低头害羞的妩媚神态,拎起包袱坐上马车。 马车原路返回,再次启程。 她放下帘子坐回车厢,脸上的娇羞之态立时变得不苟言笑,庄重严肃。 吕庭杰这么好应付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痴缠才能引得他意乱情迷进而色迷心窍,为她所用。 没想到她这厢还没发力,那厢吕庭杰就主动缴械投降了。 这次芸娘不敢再大意,即使不认识路,她也透过车窗仔细辨认周围的环境。 年轻公子言而有信,真的驾着马车一通七拐八绕绕到了宽敞平坦的官道上。 她暗暗窃喜,心中期盼着快一些,再快一些,最好马不停蹄一直赶到幽州。 可惜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随着夜幕降临,马车停靠在一棵大树下,清润动听的男声随之响起,“我观前方有处村落,不如我们前去借宿一晚。” 芸娘听罢大为不解,“你之前不是说村子危险重重,不可借宿吗?” 听到她如此天真无邪的问题,年轻公子双肩抖动不止,显然是正在憋笑。 笑什么…车厢里芸娘瞬间黑了脸。吕庭杰以前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呵呵…”男人强忍笑意,最终实在是忍不住,低低笑了一阵才语气调侃道,“好不容易能和心悦之人单独相处,我又怎会轻易放弃良辰美景的独处时光??” 没想到会是这种解释,芸娘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摸摸自己莫名滚烫的脸颊,“唰”的甩下帘子,“我都快饿死了,还不快走。” “委屈你了。”年轻公子浅笑安然,催动马匹进村。 借宿的农家环境简陋,且人家的屋子本就住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多余房间给他们住。 直到吕庭杰拿出一百文作为谢礼,庄户人家才把几个大孩子赶到一间屋子凑合,勉强腾出来一间空房子。 面对这得来不易的一间土房,芸娘识相的没有多言。 庄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起得早睡得也早。 安顿好他们后,主人家就欲回屋躺下歇息。谁知吕庭杰厚着脸皮拦住一家之主的汉子,“我与内人赶了一日路,实在有些肚饿,可否匀些米面让我们果腹。” 满屋子大大小小肤色黄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芸娘,看的芸娘心里直发毛。 吕庭杰不动声色的挡在她面前,隔绝了那些人的视线。 庄户汉子拎着手里的铜板,吩咐自家女人,“给他们找些吃的。”说完把爬起来看热闹的孩子们都轰走了。 女主人身材丰腴,面容和善,领着他们来到灶房,舀出一碗黑面道,“这些给你们吃。其他的你们可不能乱动。” 两人忙不迭点头保证绝不乱动。 女主人不放心灶房里的面缸和米缸,想了又想,高声唤来自家男人,两人合力把面缸和米缸都搬回了自己屋里。 第198章 信任 幸而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照的灶房也亮堂堂的。 即使没有煤油灯,两人也能将灶房一应摆设看的分明。 两人皆是容色出众之人,此刻屈身于这破烂不堪的土灶房,实在怎么看怎么违和。 更违和的是吕庭杰。 芸娘这厢正迟疑着要不要主动做饭,谁知抬眼一看,风姿不俗的吕公子已经卷起袖子在揉面了………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让她一时愣在当场。 “愣着干什么,烧火。”俊秀公子冲她挑了挑眉毛,而后继续揉面。 芸娘魂飞天外,心情复杂的坐到灶下烧火。岂料打火石在她手里仿佛两块破石头,任她如何努力都打不着火。芸娘试了四五次都没成功,不禁气的心情郁郁。 想起之前和李燕归妍儿去乡下踏青那次,她甚至连面都忘了怎么活,连个饺子皮都弄不明白。 再看看如今怎么打都打不着的打火石,芸娘气的眼眶湿润,自顾自生闷气。 “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可哭的?”带着清新之气的男人俯身笼罩住她娇小的身形,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中接过打火石。 芸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本以为重活一世,自己一定会比上一世活得更好。谁知这一世依旧颠沛流离依旧不得安生,甚至被迫与女儿分开。 微弱的火光突然在黑夜中亮起。 芸娘含着泪眼抬眸,只见火光映照下,吕庭杰眉目舒展,姿态坦然,仿佛所有麻烦到他面前都可以消弭于无形。 她没有放过这个绝佳时机,抽泣着小声道,“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我的女儿了。” 俊秀公子神情一滞,很快恢复如常。他点燃秸秆,神色专注又认真的烧火,“很快就会见到了,别哭。” 芸娘如今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只默默擦掉眼泪,勉强笑道,“我来烧吧。” 狭窄的洞口,两人温热的手不期然相遇,瞬间让芸娘浑身发毛。她强装镇定,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搅动火苗。 年轻公子很快起身离开,两人配合默契,不多时一锅面汤和几张饼子就新鲜出炉。 他们趁着夜色粗略用了饭,吕庭杰嘱咐道,“莫要乱走动,在门口等我。” 芸娘乖乖点头。 身姿如松卓雅不群的公子有条不紊的洗干净碗筷才踏出脏污的灶房,“走吧。” 一路行来,芸娘发现农户们大都圈的有院子,这家人也不例外,低矮的院墙仅有三尺高,怕是连孩子都防不住。 芸娘生于南方长于南方,家家户户推门出去就是溪流。百姓们要么不设院墙,要么院墙高高,一时觉得低矮院墙有些多余。 “怎得他们的院墙都这么矮?这么矮能防得住翻墙入户的贼人吗?” 女子脸上泪痕未消,此刻却歪着脑袋对院墙百思不得其解,实在天真可爱。吕庭杰微微一笑,指向角落里的一处鸡舍,“你瞧瞧那里里是什么?” 芸娘定睛望去,只见是几只白白胖胖的大白鹅。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防止大白鹅们走失啊。” “芸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他语气真诚,仿佛一言一行都发自肺腑。 女子被夸的脸红,加快脚步率先进了屋子。 不出意外的是,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上次客栈里好歹还有一张八仙桌可以让吕廷杰过夜。 可现如今这间屋子除了一张床,再无别的家具,几张条凳刚刚也被主人家搬走了。 两人静默无言,一时都没有开口。 地面是踩的结结实实的黄泥土地,若在地上睡一晚,不仅衣服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只怕人也会受凉生病。 这样的情况日后只怕还会有很多,芸娘心中思索良久,才率先开口道,“地上寒凉,不宜久躺,不如我们二人一同睡床。” 她刚说完又连忙补充道,“虽然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我相信依吕公子的为人,定然不会作出什么轻浮之事。” 这顶大帽子扣的…吕庭杰忍笑点头,“芸娘所言极是。” 他本就没打算今晚对芸娘做些什么,这样脏乱简陋的环境,委屈身娇肉贵的她在此留宿,吕庭杰心里已经百般不是滋味了。 又怎会在此对她下手?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两人已经在客栈同床共枕过,那晚他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做。 所以这晚,芸娘也不怕吕庭杰会翻脸不认人。 这实在是件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她知道吕庭杰对自己有意,却并不十分担心他会对自己毛手毛脚。这种莫名的信任感毫无来由,也无处可追寻其来源。 芸娘也说不清楚。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本以为今晚能安然度过,谁知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动。 “当家的,轻点…” “孩子还没睡呢…” “他们一群毛头小子懂什么…”随着男人的低喝,吱呀声越发急促激烈。 芸娘无语望天。 好好好,好好好。 她总算知道这家里的六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了? 怪不得村里的人天一黑就关门睡觉,怪不得他们找遍村子才找到一家燃着灯火的,原来庄户汉们都早早关门和媳妇打架去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1节 明明是别人的事芸娘却尴尬的脸红脖子粗,她难堪的翻身面对土墙,心里暗暗祈祷隔壁两口子能早点完事儿。 天不遂人愿,她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吱呀吱呀的响动结束后,男女满足的喟叹声也格外响亮。 终于能消停会了,芸娘舒了口气,尝试入睡。 从头到尾,她都不敢多看身侧男人一眼,生怕他联想到自己身上,进而兽性大发。 可是,很快,那赤裸裸又毫无保留的对话让她险些忍不住当场夺门而出。 “你给我吹吹,我还想。”男人哄着自己妻子,“芬儿,给我吹吹。” 女人似乎也有意,锤了自家男人一拳,“真是老不羞。” “我才四十哪儿老了!”男人不满的“啧”了一声,“快点。” 第199章 屠杀 翌日,鸡还没叫,芸娘就顶着黑眼圈坐起身,她行尸走肉的跳下床,打开房门坐在门槛上打瞌睡。 “妹子,你咋醒这么早?”丰腴妇人抱着米罐一抬头,恰与芸娘照了个面。 还不是你们闹的,芸娘无精打采的摆手,“我一贯起的早,嫂子不必管我。” 借宿的女子肌肤如雪,眉眼如画,简直比庙里的娘娘还好看。丰腴妇人见她谈性不佳,不敢再搭话,讷讷称是。 芸娘熬了一晚上,此刻天气微凉,晨风阵阵,她抱着双膝打着瞌睡,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女主人在灶房忙碌,院子里除了芸娘再无其他人。只见那美貌娇憨的女子身子摇摇晃晃数下,而后无知无觉的一头朝后栽去。 疲累至极的女子只强撑着睁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就再也无力抵抗困意,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吕庭杰打横抱起酣然入睡的小妇人,轻手轻脚把她放回床上。 昨日彻夜难眠的又岂止她一人? 心悦之人近在咫尺,耳畔皆是男女欢爱声,他能克制的住自己,已是耗费了全部自制力。 芸娘这一觉直睡到月落西山,残阳如血,映衬的整个大地昏黄一片。 她揉着眼睛起身,却见门口处有一锦袍公子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吕公子?”她轻声唤道。 “醒了?”吕庭杰倏然转身,俊雅身姿一如往日,“我已准备停当,你起床用过饭,我们就可离开。” “哦。” 芸娘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傍晚!那她岂不是浪费了一整日的时间!!! 她羞愧又自责,心情低落的起床用膳。辞别主人家踏上征程后,芸娘还是提不起精神。 “不过耽搁了一日而已,我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赶上。”吕庭杰看出她情绪低落,加快速度,策马扬鞭。 “我们能平安回去吗?”一路波折重重,芸娘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官道心生忧虑。 “吕某虽不才,答应心爱女子的事,无论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办到。” 芸娘眼眸眨了眨,低低“嗯”了一声。 因牵挂妍儿,接下来的旅程两人加快速度,不出几日就到了霸州。过了霸州,离幽州就只有几十里地了。 她按捺住热血沸腾的心情,神色如常和吕庭杰相处。 马车上,男人的背影干净修长挺拔而清隽,带着某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说实话,芸娘对他的观感很复杂。 不同于蒋珂从不外露的情感,也不同于周尧均曹蛟赤裸不加掩饰的欲望,吕庭杰的示好是润物细无声的。 他根本没有掩饰对芸娘的好感和爱意,行为举止也并不克制隐忍。适当的肢体接触,若有似无的亲吻,如有实质的眼神接触,更甚于多次的同床共枕,他一点点一点点进犯,让无从拒绝的芸娘缓缓接受他的入侵,他的陪伴。 “城门已关,我们在城外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就进城。”吕庭杰拴好马匹,有条不紊的捡柴烧火热饭。 芸娘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每晚为了防止她被蚊虫叮咬,吕庭杰能做到即使睡着了也在为她扇风。 曹蛟周尧均对她的宠爱大多表现在乐此不疲的床事上,李燕归对她的爱表现在包容和疼惜上,蒋珂的表现太隐晦,芸娘实在体会不到。 可是吕庭杰和他们都不一样,芸娘能感受到他处处贴心细致的照顾。他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向她表露爱意,可他的言行举止都在替她向芸娘直抒胸臆。 直到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到她面前,芸娘才收回乱飞的思绪,她慢吞吞吃着馒头,笑道,“你怎么什么都会,你以前不是大少爷吗?” “大少爷也要一日三餐,也要生活。”爹娘一蹶不振,府中下人走的走跑的跑。吕家出事后家产被充没,宅子被查封,他们也被灰头土脸赶出自己的家。 吕庭杰不敢暴露自己的私产,只能学着做些琐事避人耳目。 吃罢饭,男人三两下收拾了满地狼藉,他眉舒朗目,“睡吧,我在这守着。” 这句话,芸娘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句话的确带给她莫大感动。 可是,初初萌芽的好感不足以打败她对李燕归对妍儿的想念。 她只能负他。 又是一夜安睡。 第二日,城门口早早挤满了人。芸娘紧紧跟在吕庭杰身后,半步也不敢离开,“怎么这么多人要进城,昨日路上也没见到这么多人啊。” 他们一路上虽然遇到很多赶路的百姓商人,可是那些人全加起来,也没有现在城门口的人多。 “怕是洪连教已经北上了。”男人面色凝重,语气低沉。 “所以大家拼命往国都跑?”太阳高悬,城门却依然没有打开的迹象。芸娘心中升起大事不妙的猜测,“会不会守城官兵不想打开城门了?” “很有可能。”吕庭杰握住她的手,“现在情势紧急,未免被有心之人钻空子,此地官员很有可能会闭城门不出。你跟着我,千万不能走散。” 芸娘听了他的这番话紧张万分,她不放心的紧紧抓住吕庭杰的衣袖,“我不会走散的。”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他们等了一日,城门真的没有打开。 刚开始还耐心等候的百姓,在经过烈日暴晒后,渐渐变得不安烦躁,怨声载道起来。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开城门!” “快开门!” “我们要进城!” “我看他们这些当官的是想逼死我们这群老百姓!我们又不是;逆贼,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嗓子,有了第一个人发声,其余人也都跟着高喊起来。眨眼间,挤在城门口的上百人都开始义愤填膺的怒吼叫骂,个个喊的脸红脖子粗。 芸娘从没见过这样都场面,胆怯的缩在吕庭杰身后,小声道,“现在怎么办?他们是不是疯了?” 吕庭杰抬眸望了望高高城墙上装备整齐,手握长枪,身穿铠甲的守门士兵,当机立断拽着芸娘离开越来越激动的百姓队伍,“我们速速离开,这里很可能会发生一场屠杀。” 第200章 进城 “屠杀?” 芸娘不明所以的望了望自己所处的队伍,目之所及都是愁苦焦急的百姓,他们或背着包袱或挑着扁担或牵着孩子,一看就知都是劳苦百姓。 是谁要厮杀? 和谁厮杀? 她还没想明白吕庭杰话中意思,就被男人猛的圈到怀里,“跟我走。” 吕庭杰把她护的严严实实,两人低头挤开纷乱人群朝外行去。找到马车后,他们片刻不停的策马离开。 马儿闷头跑出五里地后才缓缓停下,芸娘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霸州城,心里不是滋味,“你的意思是,那些闹事的百姓会…死?” “可能吧。”看天色,现在约莫着是申时,吕庭杰眺望远方,“我们酉时再去查看下情况。” “好。” 连日奔波,两人相依为命,昼夜陪伴在彼此身畔,早已建立起某种特殊的情感。 吕庭杰好似知她所想,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你最该关心的是我们何时能到幽州,何时能见到妍儿。” “嗯,你说的对。”她一个朝不保夕的普通人,面对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纷争不断,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了。 与其去想那些无力改变的事情,不如沉下心想想接下来的计划。 太阳西斜,余晖烁烁,俊秀公子收回远眺的视线,“上车,我们回去。” 芸娘不知为何心里直打鼓,她揣着紧张不安的心望着车外的一草一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待远远看到高耸的城门楼,那颗紧张难言的心猛的提起来,让她屏住呼吸不敢眨眼。 随着马车越走越近,眼前景象让她愣在当场。 朱红铁制大门上,青石板地上,到处都是四溅的鲜血,摞的小山一样高的死尸让人只看一眼就胆颤心惊,心底发寒。 两个时辰前还鲜活怒骂的百姓转眼间就变成一滩烂泥堆积在一起,其中不乏妇女稚童之流。 “为什么朝廷要这样?”芸娘明亮的眼睛覆上层层阴霾,她不解的喃喃,“为什么要屠杀他们的子民?” “这些聚众闹事寻衅滋事的百姓或许只是一时激愤,可是在为官者看来,他们这是胆敢挑衅朝廷,是犯上作乱,是受了洪连教蛊惑的刁民。” “现在是非常时期,杀一儆百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吕庭杰轻轻抚了抚她后背,“今日朝廷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明日定然会大开城门安抚百姓,明日我们就可进城了。” “是吗?”芸娘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周尧均曾说李燕归滥用酷刑残害忠良,置百姓于不顾,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当时她还满心愤慨,处处替李燕归辩驳。可是,当一个个无辜之人真的惨死在自己面前时,芸娘退却了,疑惑了。 她不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对不对。 李燕归爱她,包容她,甚至毫无芥蒂地接受妍儿。桩桩件件她都无以为报,只能倾心相待,奉上全部身心用以回馈他的深情。 可是,现在她发现,周尧均可能说的没错,天下大乱,李燕归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少,在他执掌的朝堂下,地方官员不该如此残暴不仁的残杀无辜百姓。 对于他们的去而复返,继续盘桓在城门口,守门士兵对此视而不见。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陆陆续续也有几批行人在城外驻扎。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2节 因为天色渐晚,视线受限,远道而来的行人都忙着生火做饭,没有人关心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 吕庭杰皮相好,人又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很容易搏的其他人的信任。他不过略离开片刻,很快就拿回来一个瓦罐和少量白米,“今天晚上有粥喝。” 篝火照亮了他淡雅沉静的脸,芸娘也微露笑意,“那可太好了。” 瓦罐里的粥很快沸腾,咕嘟嘟往外冒着热气,香甜的米粥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食欲大动胃口大开。 “啪,”突兀的响声让心不在焉的两个人都猛的回神,两个人不约而同凑过去查看米粥,孰料却直直撞在一起。 “嘶,”芸娘捂着脑袋眼泛泪花,“你的头好硬,撞的我好疼啊。” 许是一路相伴,她不知不觉把吕庭杰当成了亲近之人,也许是别的原因,她话中的亲昵撒娇之意连她自己也惊了一跳。 “呵……”吕庭杰脸上毫无保留的绽放笑意,他自然无比的伸手揉捏芸娘撞红的额头,眸中笑意盎然,整个人如春风拂面让人小鹿乱撞,“是我的错,我替你揉揉。” 芸娘羞愤欲死,她终于知道自己和吕庭杰哪里不对劲儿了。 因他们连日来同吃同住密不可分,短短半月独处竟好似已相处了数年。随着两人对彼此了解的日益加深,他们之间渐渐有了丝老夫老妻的意味。 她本是农家女子,往日所关心的也不过就是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无论后来是跟李燕归还是跟周尧均曹蛟,他们口中皆是家国大事天下苍生朝堂权利。 这让做惯了升斗小民的芸娘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也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因为她知道,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他们生来拥有权利,掌握权力,一言可定他人生死。而出身寒微的芸娘,则是被裹挟的那方。 可是现在和吕庭杰在一起,她所有的担心忧虑都消失的无踪无影。她不再觉得日子虚无缥缈,一戳就破,不再担心所拥有的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因为摆在她面前的生活是踏踏实实的,有着有落的。 她本就是一个没有出息,没有远大理想,只想安心教养孩子的普通女人。 她不想掺和进什么家国之事里,不想去辨什么对错,不想承担不属于自己的担子。 娇弱动人的女子不知在想什么,大大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生机,直愣愣看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篝火。 吕庭杰替她揉捏过后,又在篝火映照下仔细打量了她泛红的肌肤,确认并无大碍后才戳了戳她白嫩脸颊,“粥熬好了,喝粥吧。” 第201章 故人登场 “嗯。”她捧着略微有点发烫的碗,小口小口喝粥。 这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城门并未按往常惯例早早开启,可能是因为城门口堆积如山的死尸实在太骇人。所以今日着急入城的百姓们个个安分守己,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质疑吵嚷。 吕庭杰搂着芸娘的肩膀,把她护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畔,“今日定然会打开城门,跟紧我。” 芸娘身子颤了颤,不争气的耳红心跳。她唾弃自己的轻浮,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只相处月余的吕庭杰撩动心弦。 想要进城的人越来越多,源源不绝的百姓汇聚到城门口个个翘首以盼等待守城士兵开门。 烈日炎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臭腥臭味儿,四面八方的百姓不安的往前挤。芸娘避无可避,只好尽力向吕庭杰靠拢。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吱呀一声,关闭了两日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 吕庭杰眼睛一亮,第一时间看向芸娘,谁知却恰与芸娘水润美眸撞上。 美人儿因空气憋闷难言而心慌气短,她脸儿白里透着粉,嫩的水豆腐一般的纤纤十指抚在胸口上,活脱脱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之态。 终于等到城门开启,芸娘第一时间看向护着她的男人,却没想到男人也第一时间看向她。这种心有灵犀的举动让一男一女都有些羞涩,故而两人目光交汇下都呆了一瞬。 “日头太晒,去马车里避会儿。”在这人头攒动寸步难行的时刻,吕庭杰揽住她细腰,大掌托起她屁股,一转身就把她放在了身后马车上。 芸娘红着脸忙不迭坐回马车里。 接下来的发展意想不到的顺利,百姓们交了人头税,简单盘查后就被放进了城。 她透过车窗打量霸州城内的一切,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思。 霸州知府崔皓是蒋珂的亲舅舅,只要联系上崔皓必然能通过蒋珂回到幽州。蒋珂君子端方又与李燕归是至交好友,无论怎么看都比吕庭杰更让人信服。 可是想起一路上吕庭杰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芸娘竟生出一丝愧疚之心。 缓缓放下车帘,她无言的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进城,我们不如找间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再赶路,你觉得如何?”驾车的男人头也不回问道。 芸娘应了一声,“好。” 因手中银钱不丰,两人找了家普通客栈,正值晌午,店里坐着许多用餐的客人。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芸娘和吕庭杰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二楼拐角处的那伙人。 “大哥,你看刚进门的姑娘,是不是比醉红楼的伊芳姐姐还好看?” 被唤做大哥的少年不过十岁出头,一双眼睛却豁达老练,完全不似同龄人。听了同伴的话,少年连眼皮也没抬,没甚兴趣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吃饱了就走,你才多大就有心思看女人了?” 同伴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头比口中的哥哥还高了半个头。 明明年长者应该是哥哥,年幼者应该是弟弟,却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的称呼却颠倒了。 “真的很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同伴恋恋不舍的又扭头偷偷瞧了瞧芸娘。 “你这没出息的,小小霸州能有什么绝色,既然想女人了,今儿晚上就让春姨给你找个姑娘开荤。” “大哥你说什么呢!”被打趣的同伴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我才不要和女人睡觉,大渔哥说和女人睡过觉后会尿不出来。” “傻小子。”少年一巴掌拍在同伴后脑勺上,“回神了,走!” 同伴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嘴里嘟囔不止,“又好看又温柔,比凶巴巴的伊芳姐姐好多了。” 少年闻听此言失笑出声,他不经意间抬头一瞥,却霎时五雷轰顶僵在那里。 付好银子,芸娘和吕庭杰被小二引导着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连日赶路,许久睡过床的芸娘忍受不了诱惑,简单梳洗后就上床歇息了。 吕庭杰如往常一般坐在凳子上为她守门。 就在这万籁俱寂四下清静时,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吕庭杰眉头一皱,看了眼翻身继续睡过去的芸娘,不悦的打开房门,“不是说了不必送饭吗?” 因正是晌午用餐时间,故而刚刚小厮极力向他们推荐店里的招牌菜。吕庭杰看出芸娘因天热没胃口,便一口谢绝了小厮唾沫横飞的举荐。 谁知,这厢芸娘刚睡下,房门就被敲响,定然是刚刚不死心的小厮又来了! 孰料,一打开房门,面前站着的却是个肤色微黑五官凌厉的半大小子。 “叔叔,”少年嘿嘿一笑,带出几分童真,“施舍点吧,我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病着呢。” 吕庭杰微微一笑,拿出十个铜板递给少年,“多了没有,只有这些。” “多谢老爷!”少年双眼亮晶晶的接过铜板,脸上绽放出毫无心机的肆意笑容,“老爷真是心善之人,日后必定好人有好报。” 这样一个纯朴少年,即使对方只施舍了十个铜板,他也不嫌弃,反而满口称赞对方。这样的性子,任谁只怕都没有戒备之心。 可是,吕庭杰例外。 少年含笑接过铜板,状似擦汗的拂了拂额头细汗,赔着笑脸道,“多谢老爷的赏,我这就走,这就走。” 吕庭杰瞟了少年一眼,抬手准备关门。 孰料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少年袖中“嗖”的一下,凭空飞出一柄钢刀直冲吕庭杰门面而去,吕庭杰反应极快,身形一闪,险险躲过飞刀。 他还没站稳脚步,一股白色粉末铺天盖地而来。吕庭杰足下一点,转瞬间飞身到床前,他一把捞起熟睡的芸娘,“哪里来的小子?行事如此阴险狡诈?” “何方登徒子,竟敢掳掠我家夫人!还不速速放下她!”七狗年纪虽小,手段却狠辣,他一边放话,一边又从袖中挥出紫色粉末直冲对手而去。 第202章 再遇七狗 吕庭杰不慌不忙,屏住呼吸,抱着芸娘闪身避开迎面而来的粉末。 多番偷袭都被对方躲过,七狗原本的漫不经心顿时变得眸中杀气腾腾,“来人!” 一声令下,七八名少年破窗而入,依位而站,手执利器,个个面色不善。 “给我拿下他!”七狗死死盯着吕庭杰背后的芸娘,“不可伤害女人。” 众少年闻言不约而同惊愕的回望了眼自家老大,被七狗不悦的瞪回去后,他们才收敛心神全神贯注与敌人对峙。 少年们仔细估算了番吕庭杰的实力,而后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吕庭杰因要护着芸娘不免缩手缩脚,他抚了抚怀中女子的脸,轻声唤道,“芸娘,醒醒。” 还不待芸娘醒来,只见面前众多少年心有灵犀从腰间取出一枚黑色药丸,齐齐掷于地上,而后身手利落的翻窗离开。 屋内顿时烟雾弥漫无处可藏,吕庭杰没料到这群小鬼如此难缠。他抽出腰间软剑,单手揽住芸娘,眸光一闪,选择从正门处逃离。 那烟雾里不知掺了什么东西,他只觉身体的力气好似在慢慢消失。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带芸娘离开。 吕庭杰手执长剑,一脚踢开大门,无处不在的浓烟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来不及观察周围环境,一股大难临头的预感蓦地升起。 浓烟滚滚中,无色无形的巨网铺天盖地而来,吕庭杰一时不察,险些被当场活捉。 居然被一群毛头小子逼到这种境地? 俊秀公子嗤笑一声,挥舞手中银剑,轻而易举破开面前大网。 巨网破裂后,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而来的暗箭偷袭。 双拳难敌四手,吕庭杰又因怀中女子处处掣肘,不免举步维艰。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早晚会落到这群毛头小子手中。想及此,吕庭杰后退两步将芸娘放在地上,开始专心致志对战。 呛人的烟雾被吸入肺腑,芸娘睁开酸涩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置身在一片白茫茫朦胧胧的雾气中。 “吕公子?” 糟了,芸娘暴露了方位!! 吕庭杰且战且退,正欲返回芸娘所在地,只觉身后一凉,数枚暗箭携着厉风而来。 他身形一转,堪堪避过从烟雾中飞出的暗器,慌乱唤道,“芸娘?你在哪里?” 可惜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烟雾弥漫中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好像刚刚的明枪暗箭只是他的幻象。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3节 吕庭杰心里一沉,不敢大意,立刻飞身而出,一跃翻下二楼。 正在用餐的客人们不料竟然从天而降一个大活人,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刚刚有没有一群少年人从这里经过?”他长身玉立,手执长剑,面色凝重,语气不善的盯着柜台后的掌柜。 掌柜的被他这么一盯,只觉脖子处凉飕飕的,连忙打哈哈道,“回,回公子,我…我没看见。” “没看见?”吕庭杰眉头一锁,不甚信任的打量了一番掌柜,而后起身一跃,径直飞出客栈,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七狗,你要带我去哪儿?”芸娘被七狗抓着手七拐八拐的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很快就绕的她头脑发晕。 “去个安全不被人打扰的地方。”七狗头也不回道。 芸娘心里叫苦不迭,她还没吃饭呢。再这么跑下去,说不定她下一秒就要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可是看着身后一串活蹦乱跳精神奕奕的少年人,作为成年人的芸娘总不好拖后腿,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跑。 嗨,七狗总不会害她,继续跑吧。 一行人累的气喘吁吁,直跑到一处富丽堂皇的院子后门才停下。芸娘不疑有他,被七狗牵着手从后门带进去。 七狗熟门熟路的领她上了二楼,随手推开一间房,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夫人,委屈您在这里暂住几日。” 等他杀了那个胆敢拐走夫人的登徒子,夫人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多谢你,七狗。”芸娘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七狗相遇,心情也很是复杂。 啊??? 看这样子,老大和这个美貌姑娘是旧识? 难不成是老大以前的旧情人? 嘿嘿,嘿嘿,一群少年人笑的意味深长。 七狗眉头一挑,转身面对自己诸位兄弟时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威胁模样,“你们先退下。” 瞧老大这脸色变的,在美貌姑娘面前一副单纯正直模样,在他们面前就差把“赶紧滚”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嘻嘻,老大就是老大,看上的姑娘也是最漂亮的。 牛! 少年们挤眉弄眼的冲七狗使了会儿眼色,才勾肩搭背的嘻嘻哈哈离开。 总算撵走了这帮讨人厌的家伙,七狗关好门窗,又换上一副善良单纯的孩童模样,噔噔噔来到芸娘面前,“夫人,你怎么会在霸州?” 芸娘也有一肚子疑问要问他,心急不已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采月采霞她们怎么样了?她们好不好?” 面对她一连串的提问,七狗愣了一下道,“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芸娘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震惊不已,“当初你不是和采月采霞风间他们一起留在刺史府了吗?” 其实当初芸娘被人掳走后,七狗就自己主动离开了刺史府,所以他也不清楚采月等人的下落。 他本就是因夫人之故,才留在刺史府的。夫人失踪,下落不明。他苦等数月也没等到夫人被周大人找回,心里认定周尧均抛弃了芸娘,所以愤愤然之下主动离开。 没有了夫人,刺史府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座陌生府邸。他无亲无故,天下何处不能容身?又何必拘泥于那里? 想来想去,七狗又回到了霸州,他与夫人相识的地方。 他天资聪颖好学聪慧,又正是打基础的年纪,经过风间阿升采月等人调教后,七狗也学了一身粗浅功夫。 有功夫傍身,足以确保他可安然无恙活在世间,不至于像从前一般被人欺负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 第203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七狗凭借自己的身手,很快收服了城里一众流浪弃儿,做起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打手。一群天不怕地不怕,满腔热血的少年人,无异于是最好掌握最好控制的利刃。 他们做任务时总是倾巢而出,同生共死,很快一群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七狗年纪小却功夫最好,是公认的大哥。他心心念念要寻找莫名失踪的夫人,故此想成立一支镖局。届时游走四方,既能赚钱也能到处探听夫人的消息。 可他们一群半大孩子,混在一起出头打架尚可,哪个大户人家会聘请他们押送贵重物品?谁会放心他们一群孩子走南闯北呢? 镖局之事不了了之,七狗只能继续领着一群手下在霸州城游手好闲。 直到醉红楼的老鸨子注意到了他们。 花楼里迎来送往的不仅有达官贵人还有贩夫走卒,这人一多麻烦就多。 楼里姑娘有身价上百两的,也有几百个铜板就能爽利一次的。老鸨子春姨大钱小钱都不放过,故而醉红楼整日醉汉闹事殴打姑娘,穷书生赖账白嫖逃跑这等事情层出不穷,把个醉红楼闹的是鸡飞狗跳状况百出。 奇就奇在,醉红楼越闹越红火,越闹进账的银子越多。 春姨乐歪嘴的同时,又不免心里暗暗气恼,眼看着楼里的护院又吃又拿的,她却毫无办法。 姑娘们愿意贴身子贴钱的倒贴那些个护院打手,她能怎么办?还能把姑娘们的裤腰带绑起来不成? 一个个贱皮子,大好年华,不赶紧攒些银子养老。反而被那些五大三粗的护院们哄着脱了裤子,结果完事了不仅不收钱反而还给护院银子花销!! 真是想想就气的她肝疼! 她春姨虽说见钱眼开,可一文没少过那些姑娘,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她也尽心尽力命人伺候照顾。 结果到头来,把这楼里的姑娘给养的一个个头脑发昏,只知道去倒贴男人!!! 花楼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所以护院们都是能镇的住场子,有几分本事的男人。 春姨虽然对这些又吃又拿的护院厌烦的不得了,也不敢太过得罪他们。 一切还要从两年前说起,自从白管事倒台后,醉红楼就失了最大的靠山,春姨四处托关系,才勉强搭上张管事的线。 只可惜张管事只贪财不好女色,除了收银子收的利索,其余时候并不如何待见醉红楼。 这可苦了春姨,她无人撑腰,便不敢将楼里的护院得罪狠了。万一这群膀大腰圆目无法纪的护院们恶从心头起,一刀结果了她,怕是世上也无人给她申冤。 楼里姑娘们察言观色惯了,没多久就发现春姨对那些护院由原来的颐指气使变成了客气有加。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勾搭护院,险些把春姨活活呕死。 万般无奈下,春姨才把目光转到七狗这群半大孩子身上。 相比楼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七狗这群孩子实在不够看,身板细长没二两肉不说,个子还没楼里姑娘高。 可这群孩子好就好在容易掌控,又没有成年人的算计和贪欲。只要她给够银子好言好语相待,想必也能维持住醉红楼的局势。 事实证明,春姨的想法完全正确。 七狗等人收了银子,私下里不动声色的除掉了楼里的几个刺头护院,一群少年人摇身一变,成了醉红楼受人推崇的打手护院。 春姨留了十余个老实本分的护院继续当值,其余不安分的都大手一挥赶走了。自此之后,醉红楼又重新回到了春姨说一不二的时候。 “夫人失踪后,我就离开了冀州。”七狗没有多言,只简单粗略的说了自己的踪迹,“后来,我结识了许多朋友,就留在了这里。” “原来如此,”芸娘抿唇一笑,“你没事就好,怪不得我托人寻找你和采月的踪迹,却始终没有打听到消息呢。” “夫人派人寻过我?”七狗激动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也带了不可置信。 “对,”芸娘点头,“只可惜,始终没寻到什么信儿。” “我本就是烂命一条,没想到夫人还时时记得我。”七狗比两年前长高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个子长的太快而显得头有些大。 唯有那双明亮有型的眼睛一如往日黑白分明又盈满了信任和依赖。 芸娘不赞同的摇头,“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都是极其珍贵的,并没有什么烂命一说。你我虽然都父母离世,可咱们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否则,一旦死去,谁又会记得我们呢?” 娘亲死的时候,她两岁。现如今,芸娘脑海中根本没有半分娘亲的记忆,她也不记得娘亲到底长什么样子。 假如她现在死了,他日妍儿长大后,怕是也不记得她的样子吧? 这真是个可怕的结果。 芸娘摇摇头挥散脑海中生啊死啊的这些念头,再次坚定了自己重活一世的信念。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主动寻死。 七狗听罢静默无言,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出声。 直到“咕噜噜”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芸娘捂着脸羞愧不已,“对不起。” 七狗如梦初醒,忙不迭起身,“夫人你安坐,我马上给你端饭菜。” 芸娘红着脸点头。 填饱肚子后,她才有时间想起吕庭杰,于是忙向七狗打听吕庭杰的下落。 “夫人说的是客栈里那贼眉鼠眼之辈吗?”七狗一脸认真。 贼眉鼠眼? 芸娘想起吕庭杰风姿卓然,眉目俊朗的脸,不由哭笑不得。 无论怎么看,吕庭杰也和贼眉鼠眼四个字搭不上关系吧? “此人姓吕,你唤他吕公子便可。”芸娘疑道,“我醒来为何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你有没有见到吕公子?” 当然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交手了。 七狗笑的天真可爱,“原来是夫人的朋友?我还以为那贼眉鼠眼的公子哥儿是恶人,要拐了夫人去,所以一时冲动救走了夫人。” 啊?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吗? 第204章 难题 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个乌龙,芸娘笑道,“他并不是要拐了我去,只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她本来还在苦恼该如何甩掉吕庭杰联系上蒋珂,谁知七狗阴差阳错下竟帮了自己一把。 “怪不得那时你让我不要出声,原来是为了救我离开。”芸娘话锋一转,继续道,“不知如今霸州知府是不是崔皓?” 七狗眼珠子转了转,重重点头,“是。” 这就好办了,只需联系上蒋珂,她必能安全回到幽州。 芸娘越想越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老天佑她才让她偶然之下与七狗重逢。她满怀欣喜的望着面前的小少年,“七狗,你还记得蒋珂蒋公子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4节 七狗垂眸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记得。” “我现在要尽快赶回幽州,可是现在外面时局动荡,只凭我一个弱女子,只怕无法安全抵达,所以你能不能…” 她话还未说完,七狗打断她道,“小小姐在幽州吗?” 小小姐,芸娘没听过这个称呼,她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对,妍儿如今正在幽州,我要尽快回去。” “这有何难,我送夫人一程便是。”小少年身子清瘦,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肉,活似长年吃不饱饭。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稍显怪异,就好似,一个孩子在强行装大人般让人无端想发笑。 可是芸娘没有笑,她怔愣了一下才道,“你今年才多大,也就刚满十岁吧,前两日城门口的事你不知道吗?外面随随便便就死了那么多人,我怎么放心你在外行走?” “你还这样小,应该躲起来好好长大才是。”她温柔的摸了摸少年的头,“我知道你想帮我,也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只是,我不忍心看到你受伤害,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 七狗舍不得头上那温暖的手离开,偏过头避开芸娘视线,闷闷道,“我记住了。” “那就好,”芸娘嗅了嗅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甜腻香粉味道,哭笑不得,“你这小子是把我带到哪儿去了?莫不是花楼?” 小少年羞赧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夫人真是慧眼如炬。” 想起七狗和那群半大孩子熟门熟路的姿态,她心下了然,这群孩子只怕是花楼里养着的。 没想到许久不见,七狗竟然沦落到在烟花之地讨生活。想必以七狗如今的身份,想登堂堂知府大门无异于难如登天。 若是自己贸然跑到知府大门高喊我要见蒋珂蒋公子,保不齐也会被乱棍驱逐。 唉,作为一介白身的穷苦百姓,想和知府大人说上一句话的难度不亚于目不识丁的农人高中状元。 没想到一路顺风顺水从冀州逃到霸州,眼看着离幽州近在咫尺,却难倒在这种问题上。 难不成还要回头寻求吕庭杰的保护? 她心乱如麻,一时拿不准章程,只好将满腹愁绪暂时搁置,“七狗,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老天垂怜让他再次与夫人团聚,他自然要时时刻刻跟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以报夫人的大恩。 想及此,七狗断然摇头,“我想和夫人一起离开。” 芸娘听罢毫不意外,她赞同的点头,“这样也好,你孤身一人在外讨生活我也不放心,你愿意随我一起回幽州这是再好不过的。” 事到如今最麻烦的问题是,他们该如何回到幽州?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房门“啪啪啪”被人大力敲响。 七狗安抚性的看了看芸娘,“夫人稍等,我去看看。” 说罢,小小少年起身打开房门。芸娘歪着身子向外探去,只见是个苹果脸儿的讨喜小姑娘正和七狗低声说些什么。 那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岁,脸儿红扑扑的,很是喜人。 “春姨知道你带了姑娘回来,说要请姑娘过去看看。”二两是个害羞性子,生怕惊到了屋里的美丽姐姐,因而压低了声音说话。 “看个屁!”七狗怒不可遏,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握紧,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我姐姐,不是楼里的姑娘,春姨若是再敢说这种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小姑娘被七狗咬牙切齿的可怖模样吓得退后两步,委屈不已,“我只是传话的,你别打我。” “滚。” 真是个蠢丫头。 二两被他凶巴巴的模样吓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小丫头一边抽抽噎噎往回走,一边不时往身后看,仿佛生怕七狗背后偷袭,说话不算话跑过来打她一顿。 芸娘没听清二人谈话,只瞧见一个呆萌可爱的小丫头被七狗凶哭了,哭笑不得招手唤小少年,“你怎么那么凶,我瞧着那姑娘是给个性子好的,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七狗压下心中怒火,勉强挤出个笑,“那丫头叫二两,是个脑子笨的,她整日就喜欢哭唧唧,夫人不必理会。” 二两,这名字倒奇怪。 芸娘正欲开口打趣这个奇特的名字,忽然想到他们此刻正身处花楼,柳眉微蹙,试探着道,“莫不是她被爹娘卖了二两银子,所以才唤二两?” “正是。”七狗不甚在意的抬眉,“她傻乎乎的,经常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夫人若日后见了她,只管走开便是,免得被这笨丫头冒犯。” “哦。”芸娘心情莫名低落几分,她闷闷点头。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女子单纯可爱的模样,一个脑子痴傻被父母卖进花楼的可怜女孩,日后不知还要遭受多少磨难。 无论是宠冠六宫的周贵妃,还是身份高贵的吕芳菲,亦或是小家碧玉的吕晓贞,都和自己一样荣辱性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生而为人,为何男子与女子的处境却截然不同?难不成女子真的天生低人一等吗? 她的妍儿日后也要过和她一样的日子吗? 想到许久未见的女儿,芸娘不禁眼眶湿润,她抬袖擦去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粲然一笑,“七狗,我仔细想了想,你的提议很好。时间紧急,幽州离霸州也不远,不如我们一起上路。” 第205章 等待出城 “好!”原本心情低落的七狗听到这句话立刻精神抖擞,他睁着明亮异常的眼睛掷地有声的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夫人,不会让夫人受到伤害!” 这孩子,明明他才是需要那个被保护的人。 芸娘被眼前小少年赤裸不加掩饰的儒慕信赖弄的心里暖暖的。她在心里默默想道,唐芸娘,枉你重活一世,却连个十岁孩子都不如。 连这么点儿大的孩子都不惧世间艰险,不惧前路未知。你活了两辈子却事事前怕狼后怕虎,怪不得你总是身不由己,总是被人胁迫,因为你总是忍不住依赖他人。总是忍不住把生活的希望放在他人身上。 “姐姐信你。”芸娘温柔似水的揉了揉他头顶。 七狗被芸娘充满母爱的目光扫过,只觉浑身暖洋洋的,比在冬日晒太阳都舒服惬意自在。 如果夫人真的是自己姐姐就好了,这样以后他们姐弟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他会奉养姐姐,保护姐姐不被人欺负,还会让姐姐颐养天年,为姐姐养老送终。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既然决定上路,当然是越快越好,芸娘赶路有经验,掰着手指一项项盘点道,“我们得有一辆马车,路上还得准备水囊干粮豆料换洗衣物等等……” “马车昂贵,”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驴车牛车也行。” 她囊中羞涩身上只有几百个铜板,路上衣食住行所需花费少不得还要七狗支应。可七狗只是个半大孩子,又哪里有什么钱? 芸娘一咬牙一跺脚狠心道,“你若是没钱买驴车,我们步行也可,只是我脚程慢,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我。” 看她好似真的在认真考虑步行的可能性,七狗“噗嗤”笑出声,“姐姐多虑了,马车的钱我自然有。只是我在考虑要带哪些兄弟随我同去?” 兄弟?那些异口同声唤七狗为大哥的少年吗? 想及此,芸娘笑道,“他们既然是你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不如一起上路。” 反正日后七狗是要和她一起留在幽州的,多带些朋友过去,日后七狗也有人谈心,有人陪伴他一起成长。 “行,听姐姐的。”小少年行动力十足,当即告辞要去和兄弟们商议此事。 芸娘莞尔一笑,随他去了。 屋子里甜腻的香粉味闻久了有点头昏脑胀,她起身打开窗子想透透气。谁知窗子一开,外面却是个走廊。 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瞟了她一眼,顿时露出惊艳之色。 她眼明手快关上窗户,隔绝了那中年男人的视线。 这里是花楼,出现在这里的男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她本就容貌出众,长留此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看样子要早些离开。 七狗很快去而复返,小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兄弟们都愿意跟我一起去幽州,他们各自收拾行李去了,等收拾妥当,我们就能出发。” 芸娘想起刚刚见过的陌生男人,不安道,“我刚刚想开窗透气,结果不小心被人看清了我的容貌,未免多生事端,我们还是尽快离去为妙。” 小少年闻言赞同的点头,“好,我们现在就走。” 一大一小两个人手拉着手,直奔醉红楼后门。就在两人离门口仅有一步之遥时,二两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小丫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高喊道,“你不能走,春姨说不准那个姑娘走。” 此言一出,守门的两个护院立刻关闭小门,警惕的盯着七狗,“你这是准备带楼里姑娘私逃?” “放你娘的屁!这是我姐姐,不是楼里姑娘!”七狗恶狠狠瞪了二两一眼,才一脸严肃的回视面前两个身高七尺的护院,“让开。” “可是春姨说……”二两期期艾艾的还欲重复春姨的话,就被携着凌厉威势而来的飞刀刺中了膝盖。 “啊,我的腿……”二两傻乎乎的,春姨看不上她故此还没让她接过客。 小丫头只负责在楼里跑来跑去传话。 因二两面嫩娇憨,所以姑娘们都很喜欢她,她虽说被卖进花楼,却实打实没吃过什么苦头。 腿上刺骨的疼痛让她无法站立,二两抱着涓涓流血的膝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坏,你真坏,臭七狗……” 就是现在! 七狗的突然发难镇住了两名护院,他们正迟疑着要不要让开,只觉面前一阵迎面而来的白色粉末瞬间盈满鼻腔。 小少年手脚麻利的拉着芸娘退后,“姐姐小心。” 两人避开粉末毫发无伤,中招的护院二人组只觉头晕目眩难以支撑最终无力的倒在地上。 “走!”七狗反应极快,挥散粉末后拉着芸娘的手马不停蹄逃离醉红楼。 后门处已经备好了马车,两人动作麻利跳上车,七狗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然后催动马匹径直离开。 “不等你的朋友们了吗?”芸娘看着越来越远的醉红楼,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们在北城门口等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他们还不来,我们就自行上路。” 醉红楼的差事轻松自在月钱又丰厚,倘若兄弟们临时反悔,舍不下这个好差事,他也能理解。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城门就要关闭,七狗手握缰绳催动马匹道,“驾。” 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等候那群少年了。 芸娘坐在马车里,望着仅有一步之遥的城门,突然生出一丝此行不会顺利离开的念头。 这种感觉毫无缘由,但是却异常强烈。 希望是她想多了。 随着马车快速向城门靠拢,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严重。 “关城门!”城楼上突然有士兵高声喊道。 “只差一点点就能出城了。”真是乌鸦嘴!还不如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芸娘看着毫不留情关闭的城门惋惜不已。 “姐姐,不如我们找间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城。”城门已关,他们只能等明日。 “也只能如此了。”芸娘抬眸看了看夜色暗涌的天空,“你久居霸州,比我更熟悉城里的一切,你安排即可。”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5节 第206章 未过门的妻子 七狗和他的流浪儿兄弟以前要么暂住破庙,要么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自从他们被春姨看中领了护院一职后,一堆半大小子都住在醉红楼,俨然把醉红楼当成自己家了。 七狗和其他孩子一样,心里对春姨是有感激之情的。可是,此番春姨却胆大包天敢打夫人的主意,既然如此,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前面拐过这条街就有家客栈,”小少年驾着马车往回走。 芸娘也掀开车帘望向前方。 一切都有条不紊。 谁知,就在马车路过拐角处时,突然从前方蹦出五六名魁梧大汉拦住马车去路,来人皆五大三粗,脸上狞笑不止,“交出马车上的人。” 七狗见势不好,二话不说当即调转方向逃离,芸娘吓得连忙坐稳扶好。 冲自己来的? 她进入霸州也就一天,能结什么仇家? 且看那群人脚步虚浮举止豪迈粗鲁,不像行武之人,应该只是群泼皮赖汉。 马儿受惊嘶鸣不止,一时难以掌控。 七狗见状立刻抓紧芸娘的手跳下马车,“姐姐我们走。” 奈何她们一个弱质女流一个半大孩子,哪里跑的过壮年男人,很快两人就被一众汉子团团围住。 小少年用瘦弱的身体将芸娘护在身后,眸中满是杀意,“你们受何人指使?为何要抓我姐姐?” “嘿嘿,你一个毛都没长的小崽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为首汉子淫笑两声,一挥手命令道,“给我抓住这个美人。” 可恶,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调戏姐姐,真是找死!七狗火冒三丈,屈膝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捅了最近之人一刀。 这个瘦弱不堪的少年狞笑着转动匕首,把男人腹中肠子搅了个稀碎才猛的抽出利刃,再次护在芸娘面前。 “谁敢上前,此人就是最好的榜样!” 在场诸人都被他狠辣果决的杀招惊得回不过神,鸦雀无声片刻后,为首汉子怒道,“我日你祖宗,敢杀我的人!给我把这小子砍成烂泥!!” 为首汉子一声令下,其余几名汉子都挥舞着手中大刀齐齐砍向七狗。 芸娘看的目眦欲裂,一把抱住七狗瘦弱身躯高喊道,“都住手,我跟你们走,别伤害孩子。” 上头要的是美貌动人的姑娘,可不是缺胳膊少腿儿的丑八怪。若是这美貌小娘子容颜有损,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为首汉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都捆了绑起来。” 芸娘和七狗被五花大绑丢进马车,马车再次启程,向城中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芸娘还没看清外界情形,就被蒙住眼睛塞进一顶小轿子。 她极力保持冷静,拼命在脑海中思索对策。还不待她想明白前因后果,小轿停下,芸娘被几名丫鬟簇拥着送进府。 “姑娘小心脚下,此处要抬脚。” “姑娘随我来。” 有人搀扶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芸娘眼睛无法视物,心里惶恐不安。 “姑娘安坐,我们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老爷,难不成她被劫色了? 她双手被缚身后,眼睛还被蒙了黑布,活脱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推门而入的张言一眼就被床上的芸娘勾走了心神。美人儿肌肤如雪,红唇潋滟,双乳高高翘起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即使眼睛被缚,也挡不住美人儿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诱人味道。 芸娘感受到有人越靠越近,她不安的挪了挪身体,厉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掳我?” “姑娘莫怕,”陌生男声响起,“我这就为你解绑。” 听声音应该是个年长者,芸娘怎可能会让陌生男人碰自己,当即“噔噔噔”远离床铺,“你不准过来,让婢女为我解绑。” 张言捋须笑道,“自然可以。”说罢击掌唤来婢女。 待芸娘恢复自由,立刻抬眸望向屋里的男人,只见那人身体清瘦,美髯丰仪,是个老头子。 正是今日在醉红楼开窗时偶遇的中年男人。 没想到仅一个照面,居然就被他看入眼了!这个死老头,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不要脸的打自己的主意!!! 芸娘气的火冒三丈,脑海中拼命思考对策。 “不知老爷有没有听过白万兴白管事?”芸娘一改刚刚的惊慌失措,好整以暇的坐下,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水。 张言当然听过,白万兴乃是他多年死敌,没想到一着不慎为个女人竟落得满门尽灭的下场。 只不过,白万兴已死了好几年,这个名字也许久无人提起,眼前女子怎会好端端的提起白万兴? 张言收起色心,试探着道,“不知姑娘从何处打听到白管事真名?” 白万兴在霸州城作威作福多年,白管事三个字城里百姓如雷贯耳,但他的真名却鲜为人知。 眼前这美貌小娘子又怎会知道白管事的真名?难不成是那姓白的远房亲戚? “我虽与先生一面之缘,却察觉先生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定是位官运亨通之贵相。实不相瞒,我乃崔知府亲外甥蒋珂蒋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当年白管事就是因对我无礼,才被崔知府处置。当年之事闹的满城风雨,人人侧目,想必先生也有所耳闻。” 听到此处,张言真是吓了一身冷汗。 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万兴的下场,因为当年正是他亲自带人灭了白万兴满门。 真是天要亡他!好端端的怎会不长眼惹上了这个煞星! 张言一改刚刚的色欲熏天轻佻浮躁,霎时换了个义正言辞道貌岸然的嘴脸,铿锵有力的保证道,“原来竟是蒋公子未过门的妻子!真是失礼失礼。” “不知先生贵姓?” 张言听的眼皮子直跳,“免贵姓张。” “多谢张先生搭救之恩,”芸娘盈盈一拜,情真意切道,“没想到朗朗乾坤竟会发生歹人拦路劫掠这样的事,幸而张先生拔刀相助救我姐弟与水火。日后待我见到蒋公子,定会向他讲述张先生的救命之恩。” “呵呵呵呵,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不必挂怀。”张言笑的心底发虚。 不管眼前这小娘子所言是真是假,他都不能贸然行事,需得禀明知府,再行定夺。 第207章 母夜叉 张言不敢大意,离开府邸后立刻求见崔皓,向他表明了此事。 崔皓听罢沉吟不语。 张言小心揣摩着上峰的心思,试探着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顾虑?” 顾虑自然是有的,崔皓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若张言所说属实,那女子当年分明是周刺史的爱妾,又怎会变成珂儿的未过门妻子。 再者,他乃是蒋珂亲舅舅,怎么从未听说过珂儿定了亲事? 周贵妃已死,周家已倒。反而是自己的亲姐夫蒋尚明一跃成为当朝丞相。蒋家家风清正,如何会同意自家嫡子迎娶一身份不明的女子为妻? 说不得是柯儿留在外面的风流债。 想及此,崔皓不耐的摆摆手,“随便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几句话就把你框住了?此等微末小事也敢拿到我面前?” 张言悔不当初,暗恨自己胆小怕事才会被旁人唬住,当即点头哈腰赔不是,“都怪小的有眼无珠轻信别人扰了大人清静,小的这就退下。” “慢着!”崔皓一挥袖子背过身去,“再从城里每户百姓家征收一名兵士,年龄放宽到十三岁。” “是,属下这就去草拟文书分发下去。” “退下吧。” “属下告退。”张言躬身离开。 女人的事儿什么时候都能料理,现在最主要的是把知府大人的命令一层层从传达下去。 芸娘前脚送走张言,后脚就命人将自己弟弟带来。 婢女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听从她的吩咐。 老爷离开的匆忙,并未叮嘱她们要如何料理这位姑娘,所以对芸娘的态度,婢女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芸娘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副准备吃人模样。 对于如何扮演一名盛气凌人的小人,她自有一番心得。见婢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作,于是更加恼怒,拔高了声音骂道,“一群胆大包天的刁奴,竟敢不听我的命令,回头我就让张老爷把你们全部都发卖了!” 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们最怕听到的就是发卖两字,于是几个丫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她福了个身,“姑娘稍候,我们这就去。” 丫鬟们很快就把困得结结实实的七狗带到了芸娘面前。芸娘三下五除二解掉七狗身上的绳子,细细安慰道,“别怕,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七狗不知为何心情很是低落,面对她时也没有什么精神气,只闷闷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等张言回来,她和七狗就可以安然无恙离开,谁知,那年近不惑的老头子一踏进门就呵呵冷笑两声,“好个信口开河舌灿莲花的小娘子,竟连我也骗了去!” 七狗不知这糟老头子和芸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护在芸娘面前。 芸娘岂会躲在小孩子身后?她上前一步与美髯飘飘的张言对峙,“崔知府不相信我?” “哪个大家闺秀会只身在外行走,还穿的这般寒酸?”张言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耍着爷好玩吗?” 他一边喝退婢女一边缓缓关上房门。 这番举动让芸娘眼皮子直跳,心里直打鼓。 事关蒋珂,即使崔知府不相信她这个所谓的蒋珂未过门妻子。也应该找个人和蒋珂通个信儿,怎会求证都不求证,就直接一口断定她和蒋珂没关系呢?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不顺利,芸娘无路可退,只好实话实说,“张大人勿怪,我先前所言确实有不尽之处。其实我并非蒋公子未过门的妻子,而是当今摄政王端亲王未过门的妻子。我与端亲王早有婚事,因国丧搁置,故而一直未能成婚。张大人若不信,只管请人去幽州端亲王府报个信儿,届时真想定然会水落石出。” “你这小娘子是吃了几个熊心豹子?坑我一次不够,还想坑我第二次?”张言怒极反笑,“你要是端亲王未过门的妻子,那我就是皇帝老儿。” 他狞笑着逼近芸娘,“心肝儿,少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日后跟了老爷我,保管你穿金戴银,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这死老头!比她爹的年纪都大,居然还想占她便宜! 芸娘气的身体颤抖,握在身后的剪子暗暗用力。这色鬼,若敢对她动手,她必定一剪子结果了他!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6节 岂料,芸娘这厢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前的七狗如离弦的箭般一头撞向身材清瘦的张管事。 张管事没料到面前这个十岁小孩居然胆敢反抗,一时不察被撞的摔倒在地。 “你这兔崽子!”张管事呲牙咧嘴揉着老腰,“你给我等着,我待会儿活剥了你的皮,来人。” 一声令下,立刻有一群护院破门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 七狗身手敏捷,一个箭步冲到张管事面前扬手给了他大腿一刀。张管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啊啊啊啊啊”的大呼小叫哭喊不止。 护院们也呆住了,都没想到一个半大孩子居然敢出手伤人。 七狗趁众人愣神之际,迅速拔出匕首抵在张管事脖子上。匕首锋利,削铁如泥,只轻轻一碰就在张管事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啊啊啊啊,我的脖子!”张管事登时叫的比杀猪还响。 芸娘见势不好,立刻跑到七狗身后,一剪刀抵住张管事后腰,“再敢乱动,我现在就捅死你,让他们退后。” 张管事养尊处优多年,何曾亲身经历见过这样的事,立刻吓得腿肚子直哆嗦,“退…退后。” 护院们面面相觑,迟疑着退后。 芸娘用剪子剪烂张管事袖子,用布料把他双手捆在身后,和七狗眼神交汇后扬声道,“给我们准备一匹马车,我们现在就要出城。若敢迟疑半分,我现在就要了你们主子的命!” 张言后悔不迭,这哪里是什么美娇娘,分明是修罗母夜叉! 枉他清心寡欲一辈子,好不容易活到四十岁,一见倾心看上个美人儿,本想一枝梨花压海棠。谁料美人儿活似个女土匪,真是痛煞他也! 张管事大腿受伤痛的哭爹喊娘,叫的比杀猪还惨,这副惨况震得满院子下人不敢轻举妄动。 芸娘和七狗两个人,一弱一幼,都没什么力气。他们拖不动张管事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只好命下人把马车驾到院中等候。 第208章 杀人 芸娘喝退众人,扯着张管事爬上马车。 七狗在前驾车,两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直奔北城门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芸娘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心里焦躁不安。这个死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好端端的凭空给自己添堵! 她越想越气,用剪子抵在张管事喉管处,“给我安分点,待会儿我若是逃不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明白了吗?” 张管事吓得抖如筛糠,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点头。 很快,他们来到城墙下。 城门早已关闭,守城士兵见有人居然这个时辰出现在城门口,心生警惕,喝道,“何人在此徘徊,速速离去!” “说话!”芸娘压低声音凑到张管事耳边威胁。 美人儿体香扑鼻,声音如出谷黄鹂婉约动听,张管事不受控制的心神摇曳了一会儿,才扬声道,“瞎了你们的眼,连我的车也敢拦?” 这声音实在熟悉,守城士兵不敢大意,趴在城墙往下看。 七狗掀开车帘,露出张管事真容。 “失敬失敬,竟是张大人?”守城士兵一改刚刚的义正言辞,转而换上一副笑容满面的温和模样,“张大人趁夜出城,想必是有要事在身,我等这就打开城门。” 说罢,城门缓缓打开。 芸娘和七狗心里一喜,皆目不转睛盯着半开的城门。 两人做贼心虚,不等城门完全打开,七狗就策马扬鞭,驾着马车迅速驶离。 直到逃出霸州城,芸娘悬着的那颗心也不敢落地。她向后望去,只见身后的官道空空如也,莫说追兵,便是连只狗都没有。 “七狗,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心里实在不安,只能和人聊天暂时压制住这股惧意。 “尽快逃,逃的越远越好。”七狗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说的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张府下人顾忌张管事性命不敢追来,但不代表崔知府不派人过来。 也许张府下人现在已经通知了崔知府,也许追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明明她和七狗只需在客栈暂住一晚,明日城门一开就可以安然无恙离开霸州,结果被这老不死的横插一脚,凭空生出这许多波折!!! 想及此,芸娘越看这个张管事就越是一肚子火气,她“啪啪”甩了张管事两耳光,怒道,“我乃端亲王之妻,已与端亲王诞下一女,因被洪连教掳走因而流落在外。你对我如此不敬,日后必定落得和白管事一样的下场。” 她只以为白管事当年因贪污受贿被崔知府厌弃,进而丢了性命。却不知白管事妻妾儿女尽皆命丧黄泉。 此言一出,张管事更是心里直坠坠,暗道这女子说的莫非是真话? 难不成她真是端亲王未过门的妻子?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他吾命休矣。 众所周知,自从吕相倒台后,端亲王越发暴戾恣睢,经常不由分说就将朝中大臣投入诏狱酷刑折磨,为此闹的幽州城人人自顾不暇,流言纷纷。 端亲王的暴行逆施连远在霸州的他都有所耳闻,可见实在手段残忍,令人胆寒。 “王妃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王妃身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闭嘴!”芸娘听到他的声音就心烦,剪掉他的衣服布料塞住张管事的嘴,想不想,又把他的双脚也绑了起来。 通往幽州城的官道宽阔平坦,一路畅通无阻。马车这么大个活靶子,一旦追兵来了,很快他们就会被人拿下。 七狗人小经历过的事情可不少,他也明白他们眼下处境堪忧,于是一路催动马匹奔袭,片刻也不敢停。 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原本空旷无人的道官道上,突然开始轻微震颤,隐隐有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追兵来了!”芸娘声音不自觉带了丝恐惧。 崔知府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她还能求助谁?一旦再次落入张管事手里,等待她的定然只有无尽羞辱与折磨。 她向后望去,只见夜色深深,什么都看不真切。 来不及迟疑观望了,芸娘不再犹豫,手执剪刀逼近张管事。 美髯飘飘的张管事吓得双腿直哆嗦,恨不得立刻跪地求饶,哪怕是让他给面前小女子磕十八个响头都行。 可惜他双手双脚都被捆了起来,嘴巴里还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年近四十的男人惊恐的不停摇头,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睛此刻满是求生的渴望。 为免日后被他报复,此刻除掉张管事是最佳选择。芸娘小脸紧绷,举起剪刀稳准狠的狠狠插向男人喉头。 暗红色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她躲避不及,被喷了一身的温热血液。 “咕噜…”张管事的喉咙好像个破风箱,他嘴唇抖动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大概因为浑身力气流失,嘴巴被堵,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男人徒劳的睁着大大的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抖动数下,然后“咚”一声栽倒在车厢里,浑浊的双眼就这么定定望着芸娘,一动不动。 她放下带血的剪刀,缓缓挪步到浑身是血的男人面前用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而后不放心的又摸了摸他脉搏。 确认男人已经死透,再无生还可能后芸娘才无力的瘫坐在车厢里。 正专心致志驾车的七狗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儿,又联想到刚刚车里的响动,头也不回地问道,“姐姐,张管事死了吗?” “对,他死了。”芸娘木呆呆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声音飘忽不定,嘴唇泛白,神情恍惚。 “姐姐若是怕,不如来陪我一起驾车。”七狗声音平淡,对车上有个死人之事,毫不关心毫不胆怯。 芸娘艰难的吞咽了几下,舔了舔干涩的唇,神思不属的点头,“噢…好,好。” 她满身血迹又脸色煞白举止僵硬难言,猛地一看,还以为是她自己受伤了。 七狗被她这副凄惨形容吓了一跳,“姐姐,你受伤了吗?” 第209章 解围 “没有,我没事。”她僵硬的摇头。 “那就好。”七狗一边驾车,一边分出几分精神不放心的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衣物完整手脚麻利,身上并无伤口才放下心。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到临头的巨大恐慌,让芸娘头脑混乱无法思考。崔知府根本不信她的说辞,凭她的身份,也很难见到崔知府本人。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一旦她被俘,等待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只要想想那可怕的后果,芸娘就忍不住轻轻发抖。 追兵们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很快就追上了她们。 芸娘绝望的看着与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士兵,心中生出无尽悲凉之感。 “前方歹人速速投降。”为首之人喝道。 七狗和芸娘对视一眼,不死心的继续驾车往前跑。 见对方如此冥顽不灵,身后追兵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负隅顽抗!放箭!” 芸娘见事不好,立刻拉着七狗躲进车厢里,抓起张管事的尸身挡在身前。 铺天盖地的箭羽从天而降,马儿身中数箭哀嚎不止,挣扎许久后马儿嘶鸣着倒地不起。车厢外侧被射的如刺猬般满是箭矢,张管事尸身上也多了几支利箭。 马儿一死,马车猛的停下。 十数个身穿铠甲手执长枪的士兵将马车围了个结结实实,“大胆逆贼,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死到临头再拖延时间也是枉然,芸娘和七狗手牵着手掀开车帘,现于人前。她姿容出众,此刻虽狼狈不堪却无损半分容貌,美人儿眼眶湿润,嘴唇颤抖不止,“我要面见崔知府。” 众人都被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惊得微微讶异。无他,面前歹人分明只是个孩子和孱弱姑娘,这样柔弱的两个人,怎会好端端的劫持张大人呢? 不管怎么样,此事既然惊动了崔大人,他们务必要将事情办的妥妥贴贴,查不出一丝错漏。 “把他们给我捆了。” 为首之人一挥手,立刻有人冲上来把芸娘和七狗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芸娘身上的血迹实在太显眼,领头之人抬了抬下巴,指向马车,“去看看。” 又两名小兵依令上车查看,“回将军,马车里有个死人。” “死了?”领头之人面色不善地再次打量了眼芸娘和七狗,“尸身一并带走。”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7节 目睹全过程的芸娘身体瑟瑟发抖,她红唇血色尽失,妩媚多情的双眸满是凄楚无助,“我要面见崔知府。” 四周皆是凶恶无比的兵士,芸娘控制不住的声音发抖。 “凭你?”为首士兵用马鞭抬起她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眉眼,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断然道,“走。” 芸娘和七狗被打横放在马背上,一行人打道回府赶往霸州城。她被坚硬如铁的马鞍顶的肚子生疼,马儿四蹄翻飞疾驰向前,颠的芸娘腹内翻涌几欲呕吐。 骑马的速度比马车快多了,一行人很快来到城门处。守城士兵见他们归来,立刻打开城门。 四下无人的深夜,唯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格外明显。 难道她就要沦为阶下囚了吗? “田将军留步!”墙角处,一袭玄色锦袍的男人骑着枣红大马突然毫无预兆的现身拦在众人面前。 被唤作田将军的男人停下脚步勒停马匹,看向来人。 吕庭杰微微一笑,率先下马向他行了一礼,“参见田将军。” “你乃何人?” “小的姓吕,乃陇西王麾下徐长史府上的门客,”风姿卓然,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一身暗纹锦绣玄色锦袍与他相得益彰,看着着实不似普通人。 “实不相瞒,此女乃是徐长史爱妾,徐长史命我亲自带此女回幽州复命。”说罢,吕庭杰递上一个刻有陇字的鱼符。 田将军本是一守城老将,旁人奉承他,便口称将军。其实他根本没上过战场,也没有什么军功在身。 但似他一般的军中之人大部分都有一颗向往战场的心,陇西王便是他们追捧倾慕,心底暗暗艳羡的对象。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能和陇西王的长史扯上关系,四舍五入,他岂不是和陇西王也有几分交情? 田将军越想越激动,手握鱼符甚至不舍得还给鱼符原本的主人。 可惜东西再好也是旁人的,田将军依依不舍的把东西物归原主,而后招手道,“把人带上来。” 有士兵牵着一匹马来到众人身前,马背上赫然是昏迷不醒的芸娘和一稚童。 吕庭杰一眼注意到了芸娘身上的血迹,又看她动也不动,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欲查看她情况。 “吕兄弟且慢,”田将军横枪拦在他面前,“此女胆大妄为挟持朝廷命官,知府大人怒不可遏,命我等捉拿其归案。吕兄弟若得空,不如陪我们走一趟亲自面见崔大人。” “自然可以。”吕庭杰翻身上马,微微一笑。 腹部疼痛难忍,芸娘呻吟一声勉强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红漆琉璃屏风。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典雅古朴的闺房里。 居然没有被投入牢狱? 她杀了那老头子,为何没有被处罚? 屋里并没有伺候的婢女,她捂着肚子小心翼翼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准备查看外面的情况。 孰料她刚走到门后还未来得及细瞧,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芸娘躲闪不及,被房门撞的退后两步。 “小心。”进门的男人眼疾手快揽上她细腰将她带进怀中。 熟悉的清新素雅气味盈满鼻腔,带给她无尽安全感。芸娘抬头望去,只见吕庭杰正一脸柔和的看着她。 震惊之下,她一时忘了分寸,就这么任男人抱着。 直到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芸娘才手忙脚乱的把他推开,“这是怎么回事?” “别动,你脸上有些脏东西。”吕庭杰大掌托起她下巴,神态专注又认真,好似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眼前女子。 芸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容忍他的亲昵行为,只不安的眨着眼睛。卷翘浓密的睫毛像只翩翩欲飞的蝴蝶上下舞动,让人心神不定。 第210章 歉意 独属于异性的温热指腹,透过轻柔的帕子在她脸颊上细细抚弄。 芸娘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气短,无法呼吸,莫名觉得周身温度都上升了许多。 她挤出一丝笑,装作擦汗顺手把吕庭杰的手打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你看,”男人把手上帕子摊开给芸娘看,只见帕子上确实有团黑色的脏污痕迹。 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觉得脸上温度陡然变得滚烫。 这副活似被调戏后害羞捂脸的模样实在青涩可人,尽显纯情,完全不似已婚妇人。吕庭杰默默收好帕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坐下细谈。” “好。” 二人落座后,芸娘迫不及待问道,“是你替我们解了围?七狗他如何了,为何没与我在一起?” 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那小崽子今年都十岁多,再过几年就能娶妻生子了。吕庭杰怎么可能让一个半大小子和芸娘共处一室同宿而眠? “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俊朗公子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宠溺的望着芸娘。 芸娘简直无法和他对视,故作沉着的咳了一声才道,“好吧,都随你。” 夏日的清晨,亮的格外早。 女子睡了一夜的发丝非但不显杂乱无章,反而顺滑如墨光泽水润。她乖乖巧巧低眉敛目坐在身畔,仿若从仕女图中走出的美貌仕女,端庄婉约,柔媚可人,静若处子。 因女子低垂着头,因而没有看到男子脸上的无奈和歉意。 “对不起,芸娘,”吕庭杰声音平缓,但是只要细听,就能听出他语气中藏着的惆怅,“此事已惊动了徐长史,只怕他今日就会赶到霸州。” “我明白,”女子淡淡道。 芸娘也不是小孩子了,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她也懂得了许多道理。其实许多事情,只要一细想,就能想明白其中关键。 昨日之困局,确实只能搬出徐进才,或者说搬出徐进才身后曹蛟这座大佛才能解决。 幸亏吕庭杰及时出手,让自己和七狗免了牢狱之灾。否则她一个美貌女子一旦真的入了牢狱,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能保全自己已是万幸,她不该奢求太多。 “是我无能,不能护你周全。”吕庭杰握紧拳头,满含歉疚。 这怎么能怪他呢? 他背弃自己的使命,信守诺言护送她回幽州,一路尽心尽力照顾她,从无怨言。 要怪,也只怪她对吕庭杰只有利用,以为自己和七狗重逢就可以甩掉吕庭杰独自返回幽州。 是她背弃了诺言,才会遭此横祸,才会徒生出许多波折,才会行踪暴露惊动徐进才,甚至惊动曹蛟。 “这不能怪你。”芸娘微微摇头,事到如今,再多推诿扯皮都是无用功,她只能静静等待风暴来临。 “昨夜和我在一起的孩子怎么样呢?他有没有受伤?” “那孩子暂住别处,并无大碍。” “此处是崔知府府上吧?” “芸娘所料不错,我们现在确实在崔知府府上。” “我知道了,”芸娘轻轻点头,“为了不惹人非议,留人话柄,我们孤男寡女还是应该处处避嫌。若没有其他事情,请吕公子尽快离去。” 一旦徐进才到来,他和芸娘就再也没有以后。 吕庭杰眼神闪动,放在藤椅上的右手紧握成拳,他脑内天人交战良久才沉着冷静道,“时辰尚早,事情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芸娘,” 他不由分说握住身畔女子的手,神情热烈而激动,“跟我走吧,我们隐姓埋名活下去,谁都找不到我们。” 这怎么可以? 她怎么会抛弃一切,跟一个只相处了月余的男人私奔? 这实在太荒谬! “吕公子冷静些,”芸娘不料他会说出这种不管不顾为情所迷的话。女子俏脸紧绷,微微侧头避开他视线,一副绝情冷淡模样,“此次便罢了,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 说罢她用力想抽回手,孰料那大掌却似铁钳般任她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迫和尴尬。 “吕家失势,你非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能低下头颅投靠当初身份地位在你之下的徐进才。如此能屈能伸,可见吕公子心性坚韧,常人远不及也。” “小妇人虽胸无大志,也知吕公子定然志存高远。凭吕公子心性才学,将来必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又岂能因一时男女情爱而自断前途?” “况我本是端亲王未过门的妻子,又怎会抛夫弃女与你一介白身私奔共赴天涯?”冰冷无情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带给吕庭杰彻骨寒意。 “往日所言,皆是我利用你,哄骗你,随口说说而已,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她眼眸微微闪着水雾,这让她脸上满是嘲讽不屑的神情多了丝僵硬。 这么拙劣的表演,怕是只能哄她自己。 吕庭杰知道她故意这么说,是想让他死心。和他保持距离也是想护他周全,免得他被徐进才追责怪罪。 她眼底的那丝不舍和歉疚,他看的分明。 罢了罢了,说到底,还是他一时大意才导致了今日这种局面。 “好,那就如你所愿。”吕庭杰猛的松开芸娘的手,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芸娘压下翻涌的思绪,紧跟着跑出门,招手唤来院内打理花草的婢女,“昨日随我一同进府的孩子在哪里?” “姑娘请随我来。” 婢女引着芸娘来到院子里靠墙的小房间道,“就在此处。” “多谢,多谢。”芸娘迫不及待推门而入,果然见七狗双手双脚被捆,正安静坐在床上假寐 “七狗!!” 她顾不得身后婢女,立刻冲进去为七狗解绑。就这么被捆了一夜无法入睡,七狗该多难受啊。 谁知,她一阵风般冲到七狗身边准备替他松绑时才发现,七狗双手的绳子早已被利刃齐齐割断。 七狗展现出来的所谓双手被缚只是假象,这孩子把两手并在一起,随便扯着绳子做样子而已! 第211章 求见崔夫人 “你这孩子,吓我一跳。”芸娘虚惊一场,三两下把七狗松松散散的绳子解开,“说不得我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一起离开霸州吗?”七狗以为芸娘要弃他而去,语气焦急不已,“难不成姐姐嫌我累赘,不想要我了?” “并非我嫌弃你,”芸娘看他急的脸色惨白,安抚性的摸摸他头顶,“只是我前路未知,你跟着我,日后怕不得安生。”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8节 “七狗本就是流浪乞儿,姐姐对我有大恩,我此生愿时时刻刻跟在姐姐身边为姐姐效犬马之劳,请姐姐不要赶我走。”说到此处,小少年已然眼眶通红,声音发抖。 “好,你不愿走就留下,别哭了。” “都是我没用,才会让姐姐险些被恶人凌辱……”七狗死死咬住下唇,任凭血腥味儿在口腔蔓延,“是我自不量力,还以为能保护姐姐。” “你还是个孩子,我怎会怪你?”芸娘温柔的擦掉他脸上泪水,“等你长大变得厉害了,就能保护我了,对不对?” 她温柔似水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羞愧欲死自暴自弃的七狗心底慢慢腾升出些许暖意。 眉目凌厉的小少年郑重点头,“对,我会快点长大保护姐姐。” “姐姐相信你。”眼前小少年不知是不是到了抽条年纪,不仅瘦的皮包骨头,肤色也变得些微泛黄。 和富贵人家那些或白白胖胖或肤色白皙举止优雅的公子们天差地别,一看便知是无人疼爱长大的野草般的孩子。 “洗洗脸陪我用膳吧。”她带着七狗返回自己房间,两人坐在一起气氛融洽的用了早膳。 芸娘昨日穿的那身满是鲜血的衣服应是被人睡梦中换下了,现在身上一袭碧色水波纹纱裙,裙摆绣着百蝶穿花图案,衬得整个人清心淡雅,扑面而来一股夏日清凉之感。 用完膳,她决定去见崔夫人一面。 她必须趁徐进才没来之前,取信于崔夫人,为自己留的一线生机。 说干就干,她嘱咐七狗留在屋里,不可乱走动。然后唤来刚刚的婢女,“带我去见你们夫人。” 婢女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下道,“我只是个三等的粗使婢女,没有资格求见夫人。” 居然只派了个三等的粗使婢女伺候,可见崔大人并不如何把徐进才一个小小长史放在眼里,大约只是不欲和陇西王麾下的人交恶而已。 说不准这就是她绝处逢生的机会! 芸娘越想眼神越亮,她一把拽过婢女,“没事,不用你出面,你只要带我去崔夫人院外即可。” 婢女哆哆嗦嗦险些哭出来,“姑娘,我不敢,你别为难我。” 芸娘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哭的手足无措,“好好好,我不逼你了,你别哭。” 时间紧急,她没有太多时间和这个丫头纠缠。既然这丫头不愿意,她也不勉强。芸娘随意安抚了她几句拔腿往外跑。 崔大人府上戒备森严等级分明,似芸娘这样无头苍蝇乱撞的举动很快引来了其余人的侧目。 有两名长相清秀的姑娘怀疑的拦住她去路,“你是谁?为何在府里从未见过你?” “姑娘好,我是昨夜被带回来的徐长史的爱妾。冒昧到府上叨扰,特此求见崔夫人,还请姑娘代为引见。” “原来是徐夫人,”拦住她去路的清秀姑娘和同伴对视一眼,面露迟疑,不知该不该带她去见自家夫人。 一个别府妾室,按理说是没有拜见自家夫人的资格,但徐长史总归是陇西王的人,只怕不好得罪。 要说芸娘也是运气好,碰上的两个姑娘恰巧是崔夫人房里伺候的大丫头,所以两人对昨日之事一清二楚,对她的身份也略知一二。 两个大丫头不敢做主,思索片刻道,“徐夫人请先回去休息,待我等禀明夫人后再行定夺。” 芸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她们打发走,舔着脸接话道,“这一来一回岂不是劳烦两位姑娘多跑一趟?所幸我也清闲的很,不如我随姑娘们同去,崔夫人若得闲,我便进去道个谢,崔夫人若不得闲,我在外请个安就走,绝不多留。” 见她说的在情在理,两个大丫头颔首浅笑,“就依徐夫人所言。” 太好了,芸娘暗暗松了口气,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 几人穿过连廊假山来到一庄严肃穆古朴大气的院子外,两名婢女请她在外等候,自行进去求见崔夫人。 片刻后,两名丫鬟款款归来,面上满是歉意,“夫人正在小憩,不方便接见徐夫人,还请徐夫人恕罪。” 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芸娘怎么可能就此离去?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她一改刚刚的谦卑温顺,扯着嗓门大喊,“我乃端亲王未过门的妻子,和蒋珂蒋公子,蒋六姑娘都有数面之缘,也曾多次赴宴与蒋夫人饮酒谈天,她们皆可证明我的身份。” “倘若今日我在你们崔府被陇西王的人带走,日后端亲王得知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请崔夫人允我当面详谈。” “崔夫人,崔夫人!!!” 芸娘扯着嗓门吼的震天响,两个婢女被她肆无忌惮的模样惊的目瞪口呆,急得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 “徐夫人别喊了,这是夫人内院,怎可如此大声喧哗?” “若是惊扰了夫人,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什么端亲王陇西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离得太远,对两名只知道端茶倒水梳头的婢女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在她们心中,夫人是掌管他们生死的唯一主人。比起虚无缥缈的端亲王陇西王,动怒的夫人才是最可怕的。 两名丫鬟急的团团转,见劝不动芸娘,索性一左一右拉着她,准备把她拖下去。 孰料,就在这时,院内突然走出一粉衣女子,“且慢,夫人醒了,请徐夫人入内一叙。” 第212章 曹蛟来了 太好了,芸娘甩开拉扯自己的婢女,一溜烟直奔粉衣女子。 粉衣婢女含笑冲她点了点头,“夫人请随我来。” 芸娘不敢大意,忙不迭跟上。 待入到屋内,只见主座上中年美妇眉目柔和端庄大方肌肤细腻,自有一派持重之气。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崔夫人,她如今有求于人,自当放低身段。想及此,芸娘先屈膝行了一礼。 崔夫人冲粉衣女子使了个眼色,粉衣女子立刻带领屋内一众婢女躬身退下。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本姓唐,夫人唤我唐娘子也可。” “原来是唐娘子,”崔夫人从善如流的改口,“唐娘子刚刚所言可是千真万确?” 一介王妃,居然孤身流落在外,这事本就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这位王妃居然被人指认是陇西王府内长史爱妾。 王妃和小官妾室,这两个身份天差地别,怎能不让人疑心? “自然千真万确,”芸娘为了取信于崔夫人,拼命在脑海中寻找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线索,“我曾与蒋夫人和蒋小姐见过几面,更与蒋六小姐一见如故,还知蒋小姐闺名蒋楚瑶。家中还有一碧眼雪白的猫儿名珍珠。” “我说的是也不是?” 崔夫人微微愣住,看来眼前美貌动人的小妇人的确所言非虚。难不成她真是端亲王之妻? 端亲王的婚事当时闹得人尽皆知,她也略有耳闻。听闻端亲王执意要娶的女子乃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外室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已上了宗室玉牒,对外言明是端亲王的嫡长女。 站在她面前的小妇人眉梢眼角皆是楚楚可怜媚而不自知,行动间弱柳扶风体态婀娜,正是一副宠妾模样。 若此女真的是端亲王之妻,则万万不能被陇西王的人带走。否则,日后他们崔府如何向端亲王交代? 芸娘看出崔夫人的犹豫,连连保证道,“夫人只需派人快马加鞭向端亲王府报信,夫君得知消息定会亲自来接我。夫人大恩,小妇人铭感五内此生绝不敢忘,还请夫人助我!” “若夫人怀疑我此言有假,可先派人通知蒋公子,夫君与蒋公子乃多年之交,我与蒋公子也有过数面之缘,他定然能证明我的身份。” 眼前女子空口无凭,张口就说自己是端亲王之妻,实在有些可疑。若她所言有假,自己冒冒然派人上门,只怕会惹怒端亲王。 而蒋珂就不同了,蒋珂是夫君的亲外甥,怎么也算半个自家人。就算闹出什么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到底也能遮掩过去。 为今之计,还是先派人通知珂儿来一趟为宜。 芸娘看到崔夫人神情有所松动,心下大喜,“事不宜迟,还请夫人速速派人传信给蒋公子,我原名唐芸娘蒋公子一听便知。” “此事我会尽快着人去办,唐娘子请回吧。” 芸娘心急如焚恨不得跟着报信儿的人一起走,又心知崔府现在绝不会放任自己离开,遂只能怏怏不乐的退下。 七狗见她回来后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提不起精神,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忙追问不止。 这孩子,怎么那么爱操心?她哭笑不得,一叠声保证自己什么委屈也没有。 两人话音刚落,崔夫人房内的粉衣婢女就笑容满面的登门,称府中收拾好了一处荫凉院子,请芸娘移步。 这个举动让芸娘大喜过望,这是不是代表崔夫人相信了她的说辞,所以不敢再怠慢她,改以贵客之礼相待? 这实在是个好兆头!两人跟随婢女而去,新院子临湖而建,院中古树参天百花齐放,果真是纳凉避暑的好地方。 霸州离幽州不远,说不定今晚就能见到李燕归。芸娘想起数月未见的夫君和女儿,不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没甚胃口,只喝了一碗茶水就躺下小憩。房间内放了冰,给闷热难当的夏季添了丝凉爽之气。温度适宜,高床软枕,水波不兴,这种状态最适合午睡,芸娘支着手臂不知不觉睡着了。 微风透过窗户吹拂在脸上,飞舞的发丝不安分的上下翻飞,她随意抚去眼皮上的发丝,继续睡。 凭窗而睡的小妇人睡着后脸上满是娇憨之气。青峨淡扫,羽睫纤长,琼鼻樱唇,粉面桃腮,肌肤细腻,骨肉均匀,整个人如三月桃花铸就,勾人心魄。 芸娘对他人的视线极其敏感,察觉到身上挥之不去的视线后,她猛的睁开眼睛。 入目是厚重的黑色铠甲,她心里一惊,不可置信的移高视线。待看清那人真面目,芸娘不可控制的往后躲。 她背后是一人多高的紫藤木书架,芸娘只顾着手忙脚乱的往后躲,完全没注意书架上一尺厚的木质古书因她的碰撞而摇摇欲坠。 男人似乎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起身抬手。 芸娘却以为他要对自己不轨,于是越发往后躲,“你别过来!” 就在这时,书架最上方那木质古书晃了几下,直直向下坠去。 可怜小妇人心神全在曹蛟身上,完全没注意即将到来的危险。曹蛟无视她惊恐万分的脸,逼近她抬手…… 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芸娘本就不是什么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受气小媳妇。她以为曹蛟要对自己动手动脚,心一狠,直直向他胯间踹去! 男人的命根子比他们的脸面还重要。 曹蛟身经百战,又岂会被芸娘偷袭成功?他身形一闪避开攻势,同时单手接住砸向小妇人的木质古书。 芸娘察觉到头顶上的动静,仰头望去。只见曹蛟手上正接着本厚重的木色古籍,单看那书本大小,就知道那书分量十足,不容小觑。 曹蛟重新将书放回顶层,又将书架挪回原位才面色如常的坐下。 为何来的不是徐进才,而是曹蛟? 芸娘对上他,总是不自觉气焰矮上半分,她咬着红唇,硬邦邦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恰巧路过。” 糊弄谁呢,恰巧路过,怎会跑到她的房里? 第213章 委屈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49节 芸娘敢肆无忌惮对周尧均徐进才等人使脸色发脾气,但是对上曹蛟,她是不敢这么做的。 可她又咽不下心里那股郁结之气,只能冷着脸作出一副冷若冰霜之态,“你当初答应过我,会等我求你。可我如今还不想求你……” 言下之意,就是让曹蛟有多远走多远。 真是个冷心冷肺的小妇人,他得知她消息后立刻马不停蹄赶来霸州,她却连个笑脸儿都不愿意施舍。 “我爱你重你,才给你选择的机会,”曹蛟眼神凌厉,粗粝的大掌抚上她紧咬的粉嫩下唇,“并非让你用我说过的话来拒绝我。” 他的手掌满是厚茧,碰上娇嫩如花的小妇人,只觉手下肌肤触手生温滑腻非常,简直比无瑕美玉的手感更佳。 被芸娘咬的死紧的下唇被曹蛟解放,他指腹描绘着女子唇瓣形状,眼中是压抑不住的贪恋和欲望。 芸娘能感受到身上汗毛根根竖起,她退无可退,只能睁着美丽的双眼无奈承受男人的爱抚。 “我后悔了,”曹蛟不知不觉靠近,强硬的将她按在怀里。他厚重坚实的铠甲与女子肌肤相贴,带给芸娘丝丝彻骨寒意。 “你就像一阵风,一不留神就会逃之夭夭,”男人感受着怀中美人的瑟瑟发抖,眸色加深。 狗屁逃之夭夭,她是被周尧均那个畜牲掳走了好不好!! 芸娘一动不敢动,生怕触碰到曹蛟身体,引得他兽性大发。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求将军饶命,我…我…我不愿意。” “我有夫君和孩子,我…我不愿………求将军饶了我………” 小妇人甚至不敢大声求饶,只敢期期艾艾,磕磕巴巴说出自己所求。 她对自己似乎有种骨子里的惧意…这实在奇怪。曹蛟自认为对她态度温和,从没在她面前使过什么骇人手段,为何她会这么怕自己? 要知道,比起那位扒人皮敲头骨的年轻摄政王,他曹蛟的名声要好得多。 “我长途跋涉奔袭而来,夫人只想凭两句话就打发了我?”他捏住芸娘小巧玲珑的下巴,似笑非笑加重手上力道,芸娘白嫩下巴上立刻映出一片红痕。 芸娘已知人事,见曹蛟意有所指,当下脸飞红霞。是气的。干脆把她撕吧撕吧分成五六块算了,这些男人碰上她,二话不说就是那事儿。 到底那累死累活的事儿有什么好? 她心气不顺,胆子也大了几分,闻言不耐烦的推开曹蛟,“城里有处醉红楼,听闻里面的头牌色艺双绝,不若将军去会一会?” 眼前小女子脸色实在不算好看,她红唇紧抿,俏脸紧绷,身体僵硬无比,一看便知憋着股火气正待发泄。 “与心爱女子行云雨之事本就是乐事一桩,我中意你,所以一见你便想与你共赴巫山,又何错之有?” 曹蛟抬起她下巴低头吻上,“难不成你与端亲王在一起时也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单手扣住芸娘双颊迫使她微张檀口,男人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容拒绝的舌头尽情扫荡女子口腔。芸娘被他吻的无法呼吸,气息不稳。 男人一边强势亲吻,一边抚上她纤细腰身不住摩挲,甚至越摸越往上。她头皮发麻,拼命推拒越发放肆的男人,“走…开…” 她含混不清的拒绝全被男人吞吃入腹,那大掌终于如愿抚上饱满玉乳。夏衫轻薄,素纱锦衣挡不住呼之欲出。 他轻而易举丈量出玉乳尺寸,放在手中赏玩。 芸娘慌忙去阻挡,却被扣住双手推倒在榻上,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 她美眸含泪,不住摇头,泪如雨下,泪水打湿了曹蛟手心。他停下攻势,着迷不已的亲吻身下女子绝美脸庞,“莫哭了…” 这是说不哭就能不哭的吗?贴在身上的坚硬的利刃让她浑身汗毛直立,一动也不敢动。芸娘脸色苍白,整张脸泪痕斑斑,看着实在可怜可爱,惹人怜惜。 “我不动你便是,别哭了……”女人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只是紧张刺激的战场下用以发泄的最好办法。 他从前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身下哭的不能自已的女人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能数次轻而易举改变他决定,让他为之臣服,为之纵容,为之迷醉的女人,真的只是可有可无之人吗? 不是的,不是的。 她是无可替代,是独一无二的。 他单手解开外袍,拉着女子的手,“替我……” 芸娘如蒙大赦,忙不迭从榻上爬起来。。。 总比真刀实枪来的好,至少这样不会有孕,她自我安慰。。。 本以为一会儿就能结束,谁知,眼看都两刻钟了,还是如此。芸娘心中烦躁,面上不免带出几分。 美人儿半蹲,额头薄汗涔涔,身体因力竭而微微喘息,脸颊红红,玉乳高耸,这副模样简直比x药还有用。 曹蛟见她柳眉微蹙,红唇潋滟,一副苦不堪言的可怜姿态,心下一软,拉起她胳膊迫她起身。 芸娘满脸惊愕,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还不待她想明白,男人将她压在书架上,片刻后,书架挺直晃动。 她羞愧的没脸见人,一把推开曹蛟,“这下你总能离开了吧。” 男人餍足之后总是格外好说话,曹蛟也不例外,他没有再调戏羞愤欲死的芸娘,听话的转身离去。 芸娘只觉身上比爬满跳蚤还难受,她匆匆拉开衣柜随手拿出一件换洗衣服,而后偷偷摸摸从窗子里翻出去,不假思索的穿衣跳进湛蓝的湖里。 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在水中瞬间消散无踪,想来衣后的污渍应该也被水冲走了。她捂住脸颊,逼迫自己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是,不知怎么的,眼睛里的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想起离开清水镇后所遭遇的一切,芸娘木呆呆眼神空洞的望向不知名远方。 明明刚重生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报复了婆母小姑和徐进才,揣着八百两逃离漳州时她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更广阔更自由的天地。孰料,现实带给她的苦难却比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214章 不愧是蒋珂 蒋珂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到霸州,来不及拜见舅舅舅母就脚步匆匆往内院赶,他一边走一边询问身侧的崔府管事妈妈,“那名唐娘子被安置在了何处?” “回表少爷,安置在听雨轩。” “我先去见唐娘子,稍后再去给舅母请安,你不必跟着伺候,退下吧。” “是。” 确认芸娘行踪,蒋珂加快脚步赶往听雨轩。 上天实在厚爱他,炎炎夏日策马扬鞭而来,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风姿天成,绝世无双。 “芸娘,”他大步流星跨进院内,环视四周,却没发现心心念念的女子。 蒋珂关心则乱,一时忘了礼数,加快脚步直奔内室。谁知内室也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他迫不及待想见的人。 难不成芸娘出去了? 他不安的再次环顾屋子,孰料,却透过大开的窗子看到湖中依稀有个倩影。 难道…? 白衣公子定睛细看,只见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女子薄纱贴身,湿发披肩,犹如一尾灵活的鱼在湖水中若隐若现。 他看不清女子真容,试探着唤道,“芸娘?” 此言一出,湖水中的女子立刻如惊弓之鸟,沉入水中,只露出明亮的双眼警惕的望向岸边。 蒋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刻完全忘记了非礼勿视这句话,他靠近窗子,再次高声唤道,“是芸娘吗?我是蒋珂。” 啊? 是蒋珂?? 还以为是曹蛟去而复返,没想到居然是蒋珂! 提心吊胆的芸娘瞬间放松心神,欢欢喜喜往岸边游,“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她还没确定蒋珂的位置,上岸后仍到处打量,妄图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就在她迷茫之际,一道熟悉的温润嗓音响起,“我在这里。” 芸娘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参天古树下白衣公子绝世独立,一派款款。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蒋珂,芸娘喜极而泣,拔腿向他跑来。 “我终于见到你了。”她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湖水,白皙如玉的脸蛋儿楚楚动人。“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太好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失踪这么久,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芸娘胡乱擦掉脸上泪水,嘴角扯出个笑,只是那笑容似乎带了丝苦涩味道。 及腰长发尽数披散在身后,因没有换衣,所以此时的芸娘曲线毕露,纤毫毕现。可惜在场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直到湖风吹过,贴在身上的湿衣湿发带来无边寒意,芸娘才发觉自己竟然以这种姿态站在蒋珂面前。 她双手护在身前,难堪的低下头,“请蒋公子回避片刻,容我…容我……” 蒋珂不明所以,待看清她动作,这才发现面前女子湿衣湿发极为不妥贴。薄纱清透沾水就紧紧附着在身体上,女子长腿交缠,挡住下体。 纤细臂膀护不住起伏太大的圆润形状。 白衣公子只一眼就羞得面红耳赤,博览古今,满腹经纶的蒋珂此时突然变得结结巴巴,“…是…是我失……礼,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他“我”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最后脸颊耳后通红一片的白衣公子顾不得什么礼数,干脆落荒而逃。 芸娘尴尬的无言以对,为了避免再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干脆原路返回,选择爬窗进入屋内。 费劲巴拉爬回屋里后,她火速关门关窗换衣。待整理好仪容后,她才拍拍脸颊打开房门,试探着朝外喊道,“蒋公子?蒋公子?” 话音刚落,脸儿仍旧红扑扑的白衣公子闪身进入院子,他不敢直视面前女子,低低应道,“我在。” 曹蛟如今就在崔府,估计不会容她逃跑。 但是芸娘不死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试一试,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蒋珂面前,拉他进入屋子,郑重其事给蒋珂行了一礼,,“蒋公子,求你救我。” “快快请起,”蒋珂一头雾水,“我既见到了你,自会将你好生送回幽州与燕归团聚,你又何必行此大礼?” 在纯洁无垢的蒋珂面前提起自己那些破烂事,芸娘总觉得无法开口。可是事到临头容不得她退缩,她不安的捏紧袖子,“如今曹蛟也在崔府,只怕他不会允我离开。” “曹将军?”白衣公子面露疑惑,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放缓神情道,“陇西王虽拥兵自重,但对皇室中人从无僭越。再者朝堂争斗,和后宅妇人又有什么关系,陇西王堂堂边关大将,朝中重臣,岂会为难你一小小女子?”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芸娘对她和曹蛟之间的事实在难以启齿,迟疑良久后还是决定如实向蒋珂坦白。 依蒋珂对她的信任,她当然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可是蒋珂若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带她离开因而触怒曹蛟,岂非置蒋珂于不仁不义之地? 她不能陷他于不顾,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利用他。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0节 所以,她会把选择权交给蒋珂,无论蒋珂愿不愿意伸出援手,她都毫无怨言。 “实不相瞒…”芸娘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把话说出口,“曹蛟对我垂涎已久,恐不会轻易放我回幽州。” 什么! 蒋珂听罢一时僵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他神色复杂的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芸娘和曹将军?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 芸娘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震惊,坦白完心中顾虑后,立刻继续道,“所以,我若是想离开霸州,只能避开曹蛟偷偷离开。可是这件事只凭我一人是无法做到的,不知蒋公子愿不愿意帮我?” 她秋水剪瞳似的双眸充满期盼的望着白衣公子,蒋珂收回纷乱无章的思绪,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涩和不甘,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 果然如此,不愧是蒋珂。 只有他会不假思索帮她,只有他不曾对她提过任何条件,只有他从来没有逼迫过她。 第215章 前夫爬窗 “此事还当尽快通知燕归,”蒋珂略一思索,“我现在就命我的随从快马加鞭赶回幽州报信儿。” “如此甚好。” 蒋珂脚步匆匆而去,片刻后,白衣公子又折返回来,“我想了想,你一人独住在此实在不妥,不如住到舅母院中。” 那实在太好不过了,芸娘连连点头。 她想起七狗,忙跑去七狗房中唤他一起,谁知却扑了个空。 七狗一个半大孩子能到哪里去? 时间紧急,容不得耽搁。芸娘不欲多生事端,又想偌大府邸,七狗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遂先一步随蒋珂而去。 亲自送走报信儿的小厮,两人肩并肩直奔崔夫人住处。崔夫人见二人同时出现惊了一跳,蒋珂怎会和有夫之妇如此不避嫌? 两人身边没有丫鬟婆子跟随便罢了,还站的那样近… 还不等崔夫人从二人亲密举止的震惊中冷静下来,这个夫家外甥就带给了她接二连三的震撼。 蒋珂三言两语介绍了芸娘的身份,崔夫人听完眼前一黑,险些栽过去。乖乖,这小妇人真是端亲王之妻? 那那那…那她怎会和曹将军不清不楚? 作为后院女主人,崔夫人对发生在崔府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当然也知道曹将军屏退下人和唐娘子单独相处了两个时辰… 一男一女单独相处两个时辰,足够发生许多事。 更别提听闻曹将军离开后,竟还大白天的关院门沐浴。此等反常现象,若说他和唐娘子之间没发生什么,怕是傻子都不会信。 崔夫人心里惊涛骇浪,脸上却一脸云淡风轻,她泰然自若起身给芸娘行了一礼,“见过王妃,先前多有怠慢,还望夫人恕罪。” 其实真论起来,芸娘还没有和李燕归成亲,是受不得这个礼的。 但是礼多人不怪,崔夫人此举代表她已经认可了芸娘的身份,也有因之前的怠慢向芸娘赔礼道歉的意思。 芸娘明白崔夫人的意图,安然若之受了这个礼才扶起她,“我之前身份不明,崔夫人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实在不必如此。” 蒋珂见她们一来一往相处融洽,顺势提出了此行目的,“芸娘初入霸州人生地不熟一人独居只怕多有不便,不如让她住在舅母院中也好有个照应。” 什么照应? 谁照应谁? 崔夫人脸上恬淡温婉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这大外甥往日看着甚为通达颇有风骨,怎么今日倒像变了一个人? 唐娘子的闺名是他能叫的吗? 而且,这端王妃和曹将军不清不楚的,若把这大麻烦放进她院里,岂不是把祸水往她头上引? 再者若是这女子在她院中,再和曹将军作出什么不知羞耻之事,那她是坐视不理还是横加阻拦? 无论哪一条都是死路。 她可不想沾上这些麻烦事。 心里打定主意后,崔夫人笑着道,“王妃身份贵重,怎可委屈她住在我这里?岂非显得我不懂礼数,不敬王妃?春婵,把天然居收拾妥当以供王妃暂住,王妃是府上贵客,你是我最看重的丫头,也跟着过去伺候,务必让王妃事事顺心如意,明白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王妃。” 天然居是崔老夫人在世时住的院子,崔皓是大孝子,供养娘亲的院子自然是府里风水最好景色最佳的场所。 可惜自崔老夫人离世后,天然居就再也无人居住。此番崔夫人搬出天然居给芸娘住,任是蒋珂也无法这个提议说不。 毕竟连自家老娘的养老院子都给腾出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其实住在哪里根本没区别,曹蛟根本不是那种会顾忌名声的性子。 芸娘能察觉到崔夫人不露声色的避嫌,当下微微一笑,“不必这么麻烦,我在此地也待不上几日,就住如今的院子即可。” 说罢冲蒋珂盈盈一笑,蒋珂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他一向尊重芸娘,便颔首道,“如此也好。” 眼前一男一女活似心意相通的小情人,崔夫人看的眼睛疼,决定今晚一定要和夫君好好说说这个大外甥的不对劲儿之处。 崔夫人有心要分开两人,便主动开口留芸娘用饭,随后不经意间问蒋珂可去拜见过舅舅。蒋珂汗颜,不好意思的表示还没有拜见舅舅。 “你这孩子,怎么在府里转了这么久还没去拜见舅舅,”崔夫人亲昵的拍了他手臂一下,“去前院和你舅舅说说话,你许久没来,你舅舅想你的很。” 蒋珂无法拒绝,舅舅舅母对他一向很好,他实在没有不去拜见舅舅的道理,当下告别二人直奔前院。 这一去,一夜未归。 芸娘本想和蒋珂商讨逃生之法,谁知在自己院里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他。 七狗这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询问春婵,春婵说白日的确有个小童出府了。 莫不是舍不得朋友,回了醉红楼?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一时兴起。这会儿觉得她好,下一会儿说不定就觉得自己的朋友好了,随他去吧。 她生怕曹蛟半夜又不请自来,所以早早锁了门窗,挑灯坐在窗前看书以保证大脑清醒。 女子纤弱的倩影投射在窗纸上,引人无限遐想。 “芸娘。” 窗外有人低低唤道。 正在看书的芸娘猛的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压低声音怒道,“徐进才,你来干什么?” “你先开窗,我有话和你说。” “滚,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是想逃走吗,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芸娘“唰”的打开窗子,“进来说话。” 徐进才锦衣玉冠人模狗样,身上的黑色锦袍质地上乘,在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腰封上几颗莹润通透的玉石一看便知绝非凡品,瞧他浑身上下的派头简直比以前的李燕归还足。 “说吧,你有什么好办法。”芸娘双手抱胸直入主题,大有稍不如意就要把人撵走的架势。 这样刁蛮任性俏丽生动的芸娘,是她上一世没见过的。 第216章 苦衷 “办法恰在这里,”徐进才嘴角噙笑,眼神落在窗外平静无波的湖面上。 芸娘疑惑的跟随他视线望去,只见外面月亮高悬,繁星点点,清幽阵阵,并无任何异常。 她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乍现,“你的意思是,让我从这里游出去?” “芸娘真是一点就透。” 眼前徐进才气质沉静如水,和以前清水镇时自大狂妄心浮气躁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自清水镇分别后,两人每次的重逢相遇,都会让芸娘对他多出一丝陌生感。 望着面前这个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男人,她心绪复杂。好像自己的满腔怨愤,满腔怒火都无法再不管不顾投注在如今的徐进才身上,因为芸娘实在无法把现在的徐进才和上一世的徐进才当成同一个人。 “此湖泊是活水,你下水后一路往西,我在外面已安排好了人马接你。” “接我回哪儿?”芸娘追问。 徐进才停顿一下,白皙如玉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迟疑不决,“回漳州。” “滚滚滚!”芸娘毫不客气的抓起书案上的书砸向徐进才,“你给我滚!老娘不用你多管闲事!什么狗屁漳州,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回去!!” 她刚刚翻看的是一本介绍各地风土人情的书,书本不算厚重,芸娘嫌弃砸的不过瘾,快跑两步踮脚要拿书架上最厚的那本木质古书砸。 孰料她身量娇小,哪怕是踮脚,也够不着最高处的书,不由更加气愤。 够不着最高处的书,芸娘干脆退而求其次,拿起眼前的书不管不顾砸了徐进才满头满脸,“你快给我滚,我真是失心疯才会相信你。” “罢了,你不想回漳州就不回,”徐进才双手护住头脸向她走近,“别生气了。” 芸娘一鼓作气扔完书架上的大半书籍,突然毫无预兆的捂脸大哭,这可把徐进才哭的手足无措,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怎么了,别哭,你不想回漳州我不会逼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的妍儿在幽州,我除了幽州哪儿也不去,你这混蛋不想帮我就直说,耍着我很好玩吗?”芸娘哭的眼眶红红,抬起脸狠狠瞪了徐进才一眼。 “我何曾会耍你?”徐进才重重叹息一声,欲伸手抚摸她头顶,又觉芸娘不会容忍他如此亲昵的动作。 于是,那大掌就这么放在女子头顶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我早说过让你离开李燕归,你却怎么都不肯听。”男人无可奈何的低低道,“洪连教主力大军已在皖北一带集结完毕,中原一带甚至冀州都已在他们掌控之下。待他们一路北上和冀州残余势力汇合后,只怕不过月余就能将幽州围得断水断粮,届时你作为端王妃焉能有好下场?” “芸娘,我一切都是为你考虑,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芸娘断然摇头,她脸上满是坚决毅然,“不管幽州会不会沦陷,我都要回去。” “你心心念念想方设法要回幽州,到底是为了你的孩子还是为了李燕归?” 徐进才曾以为,女子一生只会钟情于一个男人,也就是女子的夫君。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1节 可是,芸娘毫不留情碾碎了他的幻想。她移情别恋了,她真的喜欢上了那流连花丛风流浪荡的李燕归。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徐进才不愿意帮她,她还可以找蒋珂帮忙。 办法是好办法,她记下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你现在离开。”女子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漠然,仿佛两人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不相信我?” “你不相信我?” 他低沉压抑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涌出,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听起来甚至带了丝丝悲凉和失望。 徐进才再次认真打量身前面若敷粉娇媚可人的芸娘,而后自嘲的冷笑两声,“那你相信谁?你觉得谁能带你离开?谁能救你?” “是吕庭杰,还是蒋珂?” 芸娘懒得理会发疯的男人,比起卖妻求荣的徐进才,无论是体贴入微事无巨细沉稳能干的吕庭杰还是君子有节举止得体品行端正的蒋珂,当然都更值得她信任。 “不管那个是谁,都不会是你。”明明是纯真娇弱又带了丝媚色的脸,此刻却寒霜遍布,全无半分柔情。 “好像过了这么久,我还没向你解释过上一世的事,” “解释什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本就心情不愉的芸娘听他提起上一世的事,更加怒火翻涌火冒三丈。 “难不成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卖妻求荣?!” “呵,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献出妻子,你该痛恨的也是自己的无能懦弱和弱小,而不是卖了我替你铺平青云路!” 话已至此,注定本次谈话无疾而终,不欢而散。 身为男人,身为家里的顶梁柱,身为徐家村唯一的希望。承载着无数人期盼的徐进才,日子过的不可谓不沉重。 少有才名,一举考中秀才,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子。 彼时的他信心满满春风得意,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华日后定然能高中举人,带领家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可惜,沉重的现实打击的他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再难拿出当初的一番凌云壮志。 清水镇上人人夸赞的所谓少年秀才公,放到漳州城莫说被人高看一眼,哪怕平辈论交也没得过外人一句称赞。 十八岁的秀才,在清水镇尚算个人物。可是一旦放在漳州城,就实在不够看了。徽方书院里,十一二岁中秀才的学子比比皆是。 十八岁,甚至有些学子已经下场尝试考举人了。 徐进才被同窗带着去徽方书院长过一次见识后信心大减,再也不敢自认才子。那些策论和古籍,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们口中谈论的主考官,他连听也没听过。 他就像一只生活在浅水沟里的蛤蟆,偶然之下窥见了外面的广阔天地。受到惊吓后只敢闷头跑回浅水沟继续浑浑噩噩度日。 第217章 滚 原来不是寒窗苦读就可以高中,原来不是勤奋努力就能补拙。心灰意冷的徐进才无人可倾诉心中苦闷,于是日渐消沉无心学业。 在娘口中,他是文曲星下凡,早晚会高中状元做大官,让她这个当娘的享福。 妹妹和娘的想法如出一辙,也满心期盼自己的哥哥将来出人头地,让她这个妹妹也跟着过上好日子。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想法。 看来看去,徐进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自家娇妻身上,他尝试寻求芸娘的安慰和开解。 可是,他失败了。 芸娘疲于应付生活中的一应琐事,对他的促膝长谈兴趣缺缺置之不理。在他面前,自己的妻子总是又累又困,根本提不起精神听他的苦闷和满腔愁绪。 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过如是。 往日时光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徐进才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妻子,只觉昨日种种好似大梦一场。 所有人都从梦中醒来了。 唯有他,仍旧沉浸在梦中不愿抽身离去。 “芸娘,好歹两世夫妻,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难道我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吗?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抗拒?” “我明白你放不下孩子,我会尽全力帮你,我会竭尽全力补偿你…” “不需要!”芸娘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补偿。对你,我唯一所求,就是希望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和你之间早已无话可说,”她指向窗户,“请徐公子即刻离开。” 她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会相信徐进才所谓的办法。 幸好她留了个心眼儿,多问了一句。否则,又不知要被这厮送到哪里去? 芸娘受够了这群独断专行,总是自作主张替她做决定的男人。好像只要打着爱她,为她好的旗号就可以不顾她意愿,强行把他们的想法加诸到她身上。 “你听我说芸娘,你现在回幽州绝非明智之举,将军此番打算直接从霸州返回甘州,你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你说什么,曹蛟要置幽州于不顾?”芸娘震惊的瞪大双眼,她只觉一颗心被高高吊起简直难以呼吸,一时承受不住打击身子晃了晃,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我知道你怕他,所以为今之计唯有躲得远远的才能逃过一劫。你信我一次芸娘,此生我绝不会再负你。” “我不想听这些,”芸娘擦掉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哽咽,“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设法让曹蛟别再来烦我。等明日燕归来了,再助我们逃走。除了这个方法,我不接受任何提议。” “让我助你们逃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进才大笑不止,笑到最后声音里居然满是苍凉,“他夺我妻子,污我名声,毁我仕途,你竟让我心无芥蒂助你们逃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芸娘懒得和他纠缠往事,扬手拿起几本书又把他砸了个满头满脸才不耐烦道,“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徐进才被她发疯般打砸了一顿,又被她劈头盖脸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却始终面色如常,神色自若。 又一次被指着鼻子骂滚,他终于无奈扯了扯嘴角,“我都是为你好…” “滚蛋!”芸娘一看到他那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就恶心的要死,事到如今还摆出这副深情不悔的样子给谁看? 哪怕是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她也不会再和徐进才在一起!!! “你现在不走,待会儿将军可能就会过来,”徐进才垂着眼眸,声音低沉。 芸娘想起白日曹蛟压着她做的那些事,如今被徐进才这么一提醒,好像他对白日之事也心知肚明似的。 她又羞又怒,扬手给了面前男人一耳光,“不用你提醒!!!” 自重生以后,两人的位置发生了大逆转。以前是芸娘事事围着徐进才打转,一心扑在他身上,心甘情愿为他奉献一切。 可现在却变成了徐进才对她任打任骂无怨无悔殚精竭虑。 持续的付出并不会换来同等的爱,但往往付出越多的那个人会越来越无法自拔。 若想让对方爱你,那你最需要做的并不是痴心付出深情无悔,而是让对方付出。对方付出的越多就陷得越深,就会越来越离不开你。 芸娘通过和这么多男人的长时间相处,似乎隐约明白了这个道理。 赶走徐进才后,她用冷水洗了把脸以保持清醒。夜色深深,虫鸣阵阵,微风拂面,凉爽的夜晚比之炎热的白日更适合睡觉。 可是她不敢睡。 生怕一睡着,就被曹蛟摸到屋里为所欲为…… 她要保持清醒和曹蛟讨价还价,和他虚与委蛇。 可是,酸涩难忍的眼皮越发沉重。直至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小塌上。 房门处似乎有什么动静,沉睡中的芸娘猛的惊醒,直勾勾望向声音所在地。 因临湖的窗子开着,所以有亮光反射到屋内,她趁着月色细细打量,只见扣上的门栓正被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缓缓推动。 门外有人! 芸娘来不及多想,蹑手蹑脚从窗户翻出去,悄悄没入湖里。 她身姿轻盈,收敛呼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门栓掉落,房门被人推开。 来者身高八尺,威武不凡,相貌堂堂,正是曹蛟。 屋里静悄悄的,一丝声响都没有。男人径直向屏风后的绣床走去,谁知走近一看,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眼下已是丑时,守门的人说院里没有异动,可见她仍在院里没有外出。 但如今屋子里却空无一人,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还能不翼而飞了不成? 曹蛟不紧不慢查看了屋内箱笼柜子等能容人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最后,他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敞开的窗子上。 月色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在这静谧无音的夜晚分外迷人。 第218章 水中 “呵呵………”他低低笑了两声,目不转睛盯着面前一片宁静的湖泊。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水面上猛的钻出来一个女子。“呼呼呼,”那女子大口喘息,似乎憋到了极致。 曹蛟掩住唇边笑意,越窗而出,负手站在湖边,好整以暇的望着湖中浑身湿漉漉的可怜女子,眸中满是温柔笑意,“夜深水凉,上来吧。” “不上去!”芸娘死鸭子嘴硬,“我就喜欢在这里。” 她没有多此一举质问曹蛟,为何夜半撬她的房门,也没有自欺欺人的与他话语交锋。 反正她今晚就要在水里泡着,哪儿也不去。 谁看不惯谁就走。 真是个天真的小妇人,以为藏在水里就能逼他离开? 本想着给她留几分体面,故而此行不欲惊动外人,谁知这小妇人却避他如蛇蝎,为了躲他竟险些在水中憋过去? “端王妃一时不慎深夜落水危在旦夕,我这就命下人进来救王妃。”曹蛟意有所指瞥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不准走,也不准喊人!”芸娘急的差点在水里蹦起来。她一时情急,连忙朝岸边游去,生怕曹蛟真的不管不顾惊动了崔府众人。 背对着她的男人听到身后的水声,嘴角噙笑,眉目舒展。 芸娘游到岸边,正欲上岸,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掐住身体再次带入水中。 “咳咳咳…”猝不及防落水,湖水流进鼻腔,让她难受的不得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2节 男人见她实在可怜可爱,忍不住轻轻啄了啄她红唇,“没事吧?” “你说呢!”芸娘没好气的抬手狠狠擦了擦红唇,直到嘴上再也没有男人厚重的松木香才作罢。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露疑惑,“你会水?” “如你所见。”曹蛟一手揽住她细腰,一手解除身上铠甲。满含侵略的眼睛由始至终没有离开芸娘的脸。 她被看的心慌气短,气势不自觉矮了几分,说话也变得中气不足,“我虽非烈女,也不是那等放浪不堪的女子。将军多番折辱我,难道以为我是半推半就乐在其中吗?” 只要她没有寻死,难道就代表这些男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折辱她吗? 眸中泪水倏然落下,芸娘咬着红唇心如死灰的摇头,“我有夫有女,实不愿为了失贞而死。” “是不是在将军眼中,只要我没有因受辱而死,就代表我愿意继续被将军折辱?” “是也不是?” 寂静无人的夜晚,浑身湿透曲线毕露的美人儿,泫然欲泣出水芙蓉的佳人,声声低诉,眼含热泪,神情倔强。 曹蛟心神巨震,一时不敢直视她黑白分明湿润多情的水眸。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抬头,“我并不觉得你放荡水性,我只是喜欢你。” “可我是有夫之妇,怎能和将军如此勾勾缠缠不清不楚?”滚圆的泪珠颗颗滴落,她大大的眼睛盈满无助和悲伤,“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将军给我留一丝体面?” 他就是为了给她留体面,才趁着月黑风高过来。他就是为了给他留体面,才没有惊动任何人。 否则,一个小小崔皓,又怎配让他避人耳目? 魂牵梦萦多年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委屈落泪,求他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这种感觉实在痛彻心扉,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胸腔处一股上不去下不来的郁气堵的他心塞难受却无处发泄。 “别哭…”粗粝大掌覆上娇柔美貌小妇人的脸。 她的脸那样小,简直比他的手掌还小一号。手下触感滑腻湿润,湿漉漉的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 “我并非故意折辱你,只是真的忍不住…”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女子柔嫩脸颊,眸中满是痴迷,“我心里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欺负你…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男人和女人不同。 男人的爱表现在对女人超乎寻常的肉体迷恋上,表现在对她痴迷不已的身体接触上。 而女人对男人的爱,则表现为她对男人全身心的精神依赖。 一个是精神,一个是肉体。 芸娘是女人,她理解不了男人只想对她做那种事的心情。那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个让他们泄欲的物什。 但曹蛟周尧均等人和她的想法天差地别。他们的爱在欲上。 倘若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任何世俗欲望,代表他一定不爱这个女人。 “我会派兵前往冀州,拦住洪连教攻势,也会谨慎行事,不会让端亲王发现我们之间的联系。”他粗粝大掌一路向下,握住她丰润大腿。 “只要你点头,我保端亲王安然无恙…”他一边说一边拂去芸娘滑落到肩头湿衣。 月凉如水,女子白皙肌肤清透无瑕,柳眉微微蹙到一起,脸颊不知为何抹上一层红晕。 水性极佳的她此刻却浑身发软,再难使出半分力气。 她气喘微微,媚眼如丝,柔弱无依的靠在男人怀里,半天没有反应。 曹蛟放下她双腿,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湖中那些可疑的痕迹很快被微风吹着飘向远方。 在水中泡了太久,芸娘身体冰冰凉凉的。曹蛟只觉她宛若一颗玉石做成的可人儿,让他的心,软的不像话。 两人的衣服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沉沦欲海的他们也无暇顾及身外物。 直到准备上岸,二人才发觉他们已无衣物蔽体。 芸娘吐气如兰,身体软的仿佛一摊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又如何能留她一人在水中? 曹蛟迟疑片刻,把她的脸贴在自己胸膛上,然后就这么抱着她,径直朝岸上走去。 “你……”芸娘被他这么不管不顾的行径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我没穿衣服,你……你怎么能!” 夏日天色亮的早,两人在湖中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外面依稀已能视物。若被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她还怎么活? 芸娘刚欲挣扎,又觉光溜溜跳下去还不如现在的姿势,现在好歹能遮住脸。 她羞愤难当,死死埋在男人怀里,耳根通红,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第219章 我在等我的夫君 暗夜放纵沉沦,芸娘尚能接受。 可是如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再和曹蛟如此亲昵,她不免别扭难受,过了自己心里那关。 小妇人眉宇间的春色还没有完全消散,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划清界限,真是个冷心冷肺,喂不熟的小野猫。 芸娘前脚踏入屋内,后脚就把曹蛟往外推,“将军请回。” 男人卡在即将关闭的门缝处,脸上满是戏谑,“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 两人现在均身无寸缕,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她不安的望了望天色,眼带恳求,“求将军为我名声着想,快快离去吧。” 美人儿玲珑有致的身体藏在门后,只露出一颗毛茸茸湿漉漉的脑袋。那双明眸善睐的美眸带着无言的乞求和示弱,白嫩嫩的胳膊莹润美丽。 曹蛟还记得昨夜她臂膀死死抱住自己腰腹的酥麻感觉。 极乐登仙想来也不过如此。 “好。” 苦寻多年,终于找到梦中女郎。他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所谓三从四德,被所谓贞洁,被所谓外人指指点点逼的香消玉殒。 曹蛟转身离开。 终于打发走了这个祖宗,芸娘立刻关闭门窗,站在梳妆镜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 确认身后没有留下任何不妥的痕迹后,她松了口气,胡乱套了个衣服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分。 可能是因为昨晚是在水中,故此芸娘身体并无什么明显不适。她看着窗外通红一片的天空,一时有些迷惑,不知现在是傍晚还是第二日的清晨。 她来到院中,正欲出门寻蒋珂。厢房里突然走出一人,“姐姐醒了?” “七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芸娘被突然出现的七狗吓了一跳,“你之前跑哪儿去了?怎么一声不响就丢下我?” “是我不好,走前忘了知会姐姐一声。”七狗羞涩的挠头,“我回去和朋友们见了一面,他们都愿意跟着我们离开,姐姐不介意吧?”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当然不介意。”芸娘好奇的踮脚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只见里面冷冷清清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我把他们安置在了府外,”七狗适时出声解释。 “噢,原来如此。” 芸娘没有多想,伸了个懒腰道,“你这若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不如陪我走一趟吧。” “好,姐姐要去哪儿?” “见个朋友。” 两人在仆人的带领下,找到蒋珂住的院子,谁知这一去不要紧,得到的回复却让芸娘大吃一惊。 “什么,蒋公子昨夜受寒起了高热?”芸娘听罢心瞬间高高提起,她焦急不已的往院内闯,“蒋公子现在如何了?服了药不曾?” “王妃放心,表少爷服了两贴药好多了,现下已经退了热。只是大夫叮嘱表少爷需要好好休息,不可奔波劳累。”春婵回答的不卑不亢,半个身子恰巧拦住芸娘去路。 其中意思明明白白,蒋珂需要卧床休息,她这个外人最好不要上门叨扰。 “是吗?”芸娘收回视线,“既然蒋少爷病了,那我改日再来。” “恭送王妃。” 直到她和七狗走出蒋珂院子,小少年才怒不可遏道,“姐姐为什么要走,依我看,分明是那刁奴找借口搪塞姐姐。这大热天的,岂有人会一夜之间病的下不来床?” “病情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芸娘缓缓往回走,“重要的是态度。” 看来无论是崔知府还是崔夫人对蒋珂都颇为疼爱,于是想让蒋珂和她这个祸害保持距离。 没关系,蒋珂不方便带她离开也没关系。倘若昨日送信儿的人一切顺利,李燕归今日就能抵达霸州。 她心绪不宁的返回自己的院子。 待他们进门后,七狗才凑到她耳边悄悄道,“姐姐,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小少年在外讨生活久了,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他也细心探查过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可疑人员。可这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让他无法忽视。 应该是曹蛟的人。 他昨夜只松口派兵阻拦洪连教北上,并没有允诺她一举铲除洪连教。可见曹蛟仍旧对她不死心,仍在等她为了李燕归选择主动委身。 “没关系。”她扯出一抹苦笑,摸摸七狗的头,“随他们去吧。” 七狗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似乎不明白芸娘为什么突然变得悲伤无助。小少年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姐姐不是想回幽州吗,我的朋友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干粮,只要姐姐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就能出发。” 上次是他势单力薄才会被擒,这次有兄弟们和他一起护送姐姐,一定会将姐姐安全送到幽州。 “谢谢你,七狗。”她蹲下身,认认真真给小少年道谢,“再等一日,若是明日……他还没来,我们就自己上路。” 蒋珂的随从昨日就快马加鞭赶往幽州送信了,按理说李燕归今日就能到。 若是今日明日两天没来,要么送信儿的人被半路拦截,没有如愿见到李燕归。 要么就是李燕归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一时半刻离不得幽州。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幽州一趟,她太想念妍儿了,她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 七狗被芸娘话中的“他”吸引了全部心神,小少年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半晌才道,“姐姐是在等自己的夫君吗?” “对,”芸娘脑海中浮现出李燕归总是温柔以待的脸,又想起这一路的迫不得已苟延残喘,不觉满心酸涩,眼眶湿润,“我在等我的夫君。” 小少年看着身畔陷入回忆的姐姐,毫无预兆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想了许久终于替自己想了个好借口。什么狗屁夫君,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姐姐,让姐姐颠沛流离,流落在外,吃这么多苦头。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3节 这种没用的男人怎么配做姐姐的夫君? 第220章 见一个勾一个 芸娘刚开始还能坐在房中等待,后来实在坐不住,干脆拉着七狗跑到崔府大门口处朝外张望。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柳梢头。 李燕归没来。 夜色暗下来后,街道上突然出现许多盖着白布的车马,好似有人在办丧事。 她望眼欲穿的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心中的那个人,心里失望无比。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随口道,“城里怎么了?这么多了这么多死人?” 七狗一脸单纯无害,“我也不清楚。” 芸娘只是随口一提,其实并不关心外人的事,见七狗也不知情遂就此打住,“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随着夜色降临,芸娘开始越来越焦躁。 自从李燕归把妍儿的名字写入宗室玉牒后,她心里就认定了这个男人。她不愿再委身于人,也不愿再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李燕归可以原谅她的身不由己,可是,她却不能原谅自己。 是不是因为她本就不是端庄守礼的女子,才会三番两次被人觊觎,被人垂涎? 是不是她自己也有错? 她到底该怎么做,日后才能保住清白? 今晚曹蛟会不会再来? 她厌恶这样见不得人的关系,厌恶这种令她恶心的情事。可是,她却无力反抗。 听着院内传来的沉重脚步声,芸娘紧闭双眼,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等不下去了,她明日就要走。 房门应声开启,曹蛟对于今日半掩的房门颇为意外,他一脸惬意,看起来心情不错,“怎么今日没锁门?” “锁与不锁,有区别吗?” 无论她锁不锁,曹蛟一样可以长驱直入。 “瞧这张小脸蛋儿冷的,”男人熟稔的在贵妃塌坐下,伸手欲捏她红润脸颊。 芸娘抿着唇生硬躲过,“报信儿的人被拦下了吗?” 似乎没料到芸娘会问这个问题,曹蛟伸到半空的手停滞片刻,才道,“没有。” “没有?” 芸娘不信。 她红唇紧紧抿着,脸蛋气鼓鼓的,含着怒气的眼睛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我不信。” 小妇人虽说早早嫁了人又生下过孩儿,但因年纪小,面貌仍十分娇嫩孩子气。 曹蛟比她年长十余有岁,眼前使性子生闷气的小妇人在他眼中,实在稚嫩可爱的紧。 “我堂堂八尺男儿,岂会骗你一小小女子?” 他低低笑了几声,把自顾自生气的芸娘揽入怀中,“幼帝近日饮食不当卧病在床,御医们束手无策,皇宫里闹的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端亲王心系幼帝,故而一直留宿宫中,未曾回府。” 没回府? 所以报信儿的人可能一直没见到李燕归? “曹将军真是手眼通天,即使远在霸州也对宫中之事一清二楚,真是让小女子佩服不已。” “又生什么气呢?” 男人仿佛觉得动怒的芸娘很好玩,逗猫似的不住摩挲女子白嫩耳垂,“想回幽州?” 芸娘忍受着他的动手动脚,只觉满心怨恨无处发泄。 和芸娘受辱的感觉不同,曹蛟看着粉嫩嫩的俏佳人越看越欢喜。 第一次和她欢好时,她被下了药。即使有些身体自发反应,但她整个人仍旧晕乎乎的,如一只失了魂魄的傀儡。虽然外表美丽魅惑,傀儡却始终少了丝人气儿。 可是昨日不同,她娇娇怯怯的贴在他身上,两人如同即将溺水的落水者死死抱在一起。她就像一只怎么也喂不饱的小猫,总是若有似无撩拨他的神经,让他一次次为了她而发狂。 那是一场疯狂而又酣畅淋漓的。。。 经过昨夜水中之事,他几乎可以确定,芸娘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即使没有虚无缥缈的十余年梦里纠缠。他想,他也会被这个女人吸引,为她疯狂,为沉沦。 哪怕她是现实生活中完全陌生的一个女人。 因对她多了钟情和喜爱,所以曹蛟的言行举止不免带了几分亲近自然。 可这种动作在芸娘看来,就是因为昨晚她的放荡,所以曹蛟对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几分尊重。 “你何必明知故问!”芸娘厌恶的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也许在曹蛟看来,她很奇怪。 明明她已经数次与这个男人有肉体纠缠,昨夜更是不知羞耻与他水中媾和。为何还会厌恶他的抚摸和靠近?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一转脸又是一副贞洁玉女之态? 他一定觉得自己在欲擒故纵,装腔拿调吧?芸娘悲哀的想。 可是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她并不是在耍什么手段,而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清醒之时,她根本不想被他碰触,哪怕只有一点点。 “呵……” 被她如此不留情面的嫌弃,哪怕是脾气再好的男人只怕也忍不下去。更何况这人还是曹蛟。 他收回自己的手,呵呵冷笑两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天香国色,花容月貌,我曹蛟就要和其他男人一样,对你百般讨好,放下姿态求你垂怜?” “我根本没那么想!”芸娘喘着粗气反驳,她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听控制,一直哗啦啦往下流。 这个可恶的老男人,明明是他对她百般折辱,结果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讨好?他什么时候讨好她了? “分明是你拿我当粉头伎子取乐,还倒打一耙,你欺人太甚!” 她肌肤赛雪,五官夺目,头发乌黑浓密。炎热夏日,世人不免沾染了些浮躁颓废之气,她仍旧雪肤花貌,容颜娇媚,宛若画中人。 此刻她正泪眼婆娑低头抹泪,白嫩柔荑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珠,真真是美人如玉我见犹怜。 怪不得这小小女子能见一个勾一个,让所有男人都失了心智般围着她打转,的确惹人心疼。 罢了罢了,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如今不也被这小女子拿捏的死死的吗? 还说什么拿她当粉头伎子取乐,这无知的小妇人怕是没见过供人取乐的粉头伎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第221章 哄女人太难了 “我知道你想回幽州,”曹蛟被她哭的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男人语气软了几分,“可你若想就此弃我而去,日后和我划清界限,那是不可能的。” “你!”这话听着是十足的威胁,但因男人此时的神情堪称温柔缱绻,所以芸娘无法对着一脸虔诚无奈的男人恶言相向。 她顿了一下,为自己的不忍心而羞愧,愤愤然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所求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曹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低头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服软。 想到即将出口的答案,这个一向铁血冷硬的成熟男人面色有些难堪羞赧,“我所求唯你而已。” 若不是为了她,他岂会掺和到朝堂纷争和洪连教的麻烦事里?要知道,无论梁朝和洪连教孰胜孰负,都影响不到他。 庆元帝之死疑点重重,此事李燕归绝对脱不了干系。能留李燕归苟活至今,已是他看在此女面上额外开恩了。 他以为这些事情无须他特意说出口,这小妇人也该一清二楚。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作聪明了。 听到答案的芸娘瞬间僵在当场,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成熟坚毅冷硬铁血的男人。 因太过震惊,她甚至忘了哭泣。 这怎么可能呢? 曹蛟怎么可能是个为情乱智的男人? 而且,除了寥寥几次情事,两人实在不算熟稔。不知她秉性心性,只凭一张脸就爱她爱无法自拔? 芸娘不信。 看来只要是男人,一旦为色所迷都会谎话连篇,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连曹蛟也不例外。 “我说过许多次,我有夫有女,此生只会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可能抛下李燕归和妍儿转嫁他人! “我明白,”曹蛟语气中带了一丝妥协和失落,“我只想偶尔和夫人见上一面而已,我会避人耳目,确保不引起端亲王怀疑。夫人意下如何?” 这意思? 难不成曹蛟放弃了带她回西北的想法,只想偷偷摸摸暗中与她来往? 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得寸进尺了? “本该如此,”芸娘咬着红唇作出一副不堪受辱的心灰意冷模样,“似我这样水性杨花轻浮放荡的女人本就只配与将军暗中偷情,活该被人轻贱……” 这话从何而起? 曹蛟平生第一次生出百口莫辩的无奈,他噎了一下才道,“我何曾说过你只配见不得光?我心疼你才出此下策,否则我何必偷偷摸摸?” 明明是这小女子不愿嫁他,不仅不愿嫁他还不愿意随他回西北。这小女子口口声声牵挂的都是她的夫君和孩子。 他怜她一片慈母心,所以退而求其次愿意与她暗中行事。谁知这小女子现在却空口白牙说什么他曹蛟轻贱她? 小小女子,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真是气煞他也。 “你既不愿暗中来往,明日便随我回云州大婚,”曹蛟怒极反笑,“端亲王能给你的,我全部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 “不管你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椒房独宠,还是想替端亲王荡平贼寇,天下无祸,我都允你。”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4节 没想到曹蛟这么容易被激怒,她不过小小闹了个脾气,准备提些要求,谁曾想他这就要翻脸。 芸娘为了不把事情闹大,连忙找补道,“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椒房独宠。我不过略说了两句将军就动怒,可见心意不诚,定是哄我的吧…” 她白嫩指尖揪着帕子,娇滴滴的哼了一声。 曹蛟后院的两个妾室是年轻时纳的,近些年他甚少踏足后院,所以身边还真没有什么女人。 军中下属皆是凑在一起光着膀子喝酒吃肉的臭男人。偶尔回幽州城,府里也都是和男人没甚两样的粗使仆妇,还都是上了年纪的。 堂堂陇西王,身边莫说什么解语花妾室,房里便是连个铺床暖被的俏丫鬟都没有,说出去谁信?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勾了他十几年的小妇人。他不在意她过往,也不在意她曾嫁为人妇,只想把她困在身边,日日夜夜看到她。 谁知,她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不仅不愿跟他,还对他百般嫌弃,避之不及。 可怜的曹将军,已过而立,一把年纪了,孰料到头来还要哄女人。 曹蛟头都大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女人。 芸娘用眼尾余光扫过手足无措的男人,只见他木头桩子似的杵着,那双蒲扇似的大手抬起又放下,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可怜。 “那你想我怎么做?”曹蛟重重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挫败。 她眨了眨眼睛,中气不足道,“我要回幽州,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将军不可逼迫我。”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事情的起点。 合着这小妇人还是不打算给他半分承诺,一心只想逃离他。 他曹蛟可从没做过亏本买卖。 “好一个日后再说。”男人抚掌大笑,意有所指的居高临下望着芸娘。 芸娘心里一惊,瞬间有些慌乱。她强自镇定,勉强挤出个笑容转移话题道,“听闻将军要回西北,不知打算何时动身?” “哦?”曹蛟赞同的点头,“你听谁说的?” 糟了! 她是听徐进才说的。 难不成曹蛟并没有对外表露过自己准备回西北的意思? 小妇人脸色变幻莫测,青一阵,红一阵,显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曹蛟以手握拳掩去唇边笑意,“我只和府中几个幕僚商议过回西北之事,夫人怎会知晓?难不成………”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道就不多嘴问那一句了,芸娘懊悔不已。 她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曹蛟,干脆装模作样打了个喷嚏,可怜巴巴抚着双臂道,“将军,我好冷,你说我是不是受了风寒?” 此言一出,她又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堵住。 好端端的说什么不好,居然说风寒,岂不是很容易让曹蛟联想到昨晚之事? 小妇人粉嫩嫩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她柳眉微蹙红唇轻启,脸颊鼓鼓的,显然正在暗自气恼自己的口无遮拦。 第222章 别再落到我手里 “是吗?” 男人配合的伸手欲探她额头温度。 芸娘脸红似火,一个闪身躲过他伸来的大掌,磕磕巴巴道,“我,我没事,我现在感觉很好。没有什么风寒,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语无伦次,连连摆手。 这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让曹蛟嘴角笑意僵在脸上,男人停在空气中的手停顿片刻,而后再次向前,稳稳握住芸娘尖尖的下巴。 女子因被迫仰头而显得颈部线条优美纤细,她瓷白小脸儿莹润水嫩,红唇不点而朱。手下触感滑腻非常,让他爱不释手,不舍得放开。 分明是未施粉黛的一张脸,眉毛却乌黑细长,眼儿媚眼如丝勾魂摄魄,鼻梁小巧玲珑,樱唇半阖,欲语含羞。 尤其那抹含羞带怯的风情,配上白里透粉的小脸儿,更显羞涩妩媚少女含春。 “别再被我抓到,”男人拖住她下巴,重重吻上,“再被我抓到,我会…” “啊!”曹蛟突如其来的一咬,让芸娘惊呼出声。 她还来不及斥责,就被压在身下。 “再被我抓到,我会吃了你!” 不同于水中的飘飘荡荡,坚实的实木床让他能最大限度的发挥。 这意思,难不成他同意自己离开?日后也不会再纠缠自己了?芸娘心中窃喜,可是很快,她就发现现在不是窃喜的时候。 男人粗糙的大掌让她心生嫌弃,芸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身上沉迷于她胸前美景的男人。 “停停停…”她喘着粗气喊。 曹蛟箭在弦上,被她硬生生拦住,一双鹰目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芸娘是个欺软怕硬的,曹蛟强她就弱,曹蛟弱她就强。 此刻曹蛟脸黑如锅底,她气势上不免矮了三分,芸娘胡乱揪紧敞开的衣襟,中气不足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会放我回幽州?” “是。” 曹蛟回答的掷地有声。 芸娘这厢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男人接着道,“作为交换,今晚我要你。” 小妇人似乎没料到男人会说这种话,又羞又气的往床内侧退了几步才道,“不行,我不同意。” 如果她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换,那她成什么了? 曹蛟心里也会看不起她。 昨夜之事,她尚且可以安慰自己。是她心系李燕归,心系天下百姓,因而放任自己与曹蛟那般。 可是,今日若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她还能找什么借口安慰自己? 上一世的惨痛经历,如今想来,已是有些模糊。可是那种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之感却一直深深埋藏在她心里。 她没有恨过曹蛟。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恨过他。 她对他只有惧怕,只有恐惧。 可是,经过这一世的几次接触,她却惊愕的发现,曹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那么不可靠近。 他是个十分通达的男人,要便是要,不要便是不要。 这个男人喜欢自己的皮囊,便想和她交欢。她不同意,他便以利诱之。以利诱之她还是不同意,曹蛟便大方放手。 女子气息不稳,身子微微颤抖,因过于紧张,胸口起伏不止。 曹蛟难耐的吞咽了一下,再次开口,男人声音里带了丝掩饰不住的沙哑和情欲,“我保证今晚一次即可,不会像昨夜那么多次。” 芸娘实在没想到曹蛟居然大喇喇的和她谈论这种话题,她羞得满面绯红,气急败坏道,“你就会欺负人,我不同意,你快走。” 这种情况下能转身就走的男人世间十万万,只怕挑不出来一个。 曹蛟忍着僵硬的身体,俯身单膝上床,一步步逼近床上的柔弱女子,“你让我怎么走?” 他拉着芸娘的手…… 滚烫的温度让芸娘仿佛身体也跟着烧了起来,她慌不择路要收回手,却被曹蛟死死按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突然毫无预兆的张口咬住芸娘下巴。 “啊…”她的惊呼还未出口,就被男人随之而来的薄唇含住,口舌相接,暧昧纠缠,追逐不止。 与此同时,曹蛟身体僵了片刻。 女子眼波含情,双颊生晕,红唇水润,胸乳半露,这副任君采颉的模样怕是柳下惠也把持不住。 曹蛟用尽此生自制力才强迫自己从她身上起来,他随意整理了衣装才缓缓道,“下次落到我手里,我不会再放你离开。”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芸娘手忙脚乱从床上爬起来,抿唇不语,而后她轻声道,“多谢将军开恩。” 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能几次三番和曹蛟谈条件,甚至能逼的他数次让步。她能倚仗的无非就是曹蛟的心软和喜欢罢了。 她不是是非不分的女子,曹蛟对她的颇多容忍退让,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句谢,是她该说的。 男人言而有信,整理完衣装后真的干脆利落离开了。 最大的危机解除,芸娘身心放松,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翌日,她睡到自然醒,醒来后芸娘顾不得吃饭,立刻去唤七狗拉他离开。 七狗这傻小子迷迷瞪瞪的被人从床上拖起来,一点都没生气,反而迅速进入状态。小少年胡乱洗把脸,连连点头,“好,我们现在就走。” 临出门前,芸娘突然想起为她奔波而来的蒋珂。心中想着,无论怎样,走前至少应该知会他一声。 派人给蒋珂传信儿后,她就拉着七狗迫不及待离开了崔府。 两人还没到城门口,就看到一群骑马的半大孩子守在那里,正对着芸娘和七狗疯狂挥手。 真是群孩子。 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张扬笑脸,芸娘也被感染着露出笑容。 “老大,” “老大,” “老大你可终于来了!” “废话少说,走!” 七狗一声令下,十余名少年立刻精神抖擞紧随其后,欢呼着策马疾驰。 和这样一群朝气蓬勃畅快肆意的少年人在一起,让芸娘那颗千疮百孔死气沉沉的心也不觉恢复了些活力。 顺利出城后,一行少年更是欢呼雀跃大笑不止。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5节 第223章 见到女儿 搞定曹蛟后,此次出行无比顺利。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了一日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幽州城。 终于再次踏上幽州土地,芸娘心情激动,她抹去眼角泪水,掀开轿帘,“去端亲王府。” 七狗没有多问,驾着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一别数月,不知燕归怎么样了,不知妍儿好不好。 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庄严肃穆的端亲王府一如往昔。芸娘泪眼朦胧,迫不及待跳下马车就要往里走。 守门护卫瞧见一群衣衫凌乱的少年靠近,正欲动手赶人,定睛一瞧,人群中那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妇人怎么那么像王妃呢? 护卫不敢大意,当即命人通知杨统领。 芸娘袅袅娜娜来到府门处,含笑望着面熟的守门护卫,“不认识我了,还不开门?” 护卫又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妇人实在越看越像王妃。 王妃不是常驻佛寺礼佛吗? 怎么今日好端端的回来了,还带回这么多乞儿? “属下杨天参见王妃!” 匆匆赶来的杨天见芸娘竟被护卫拦在门外,惊的魂飞天外。他顾不得礼数,边跑边大老远冲芸娘请安。 杨统领这一嗓子下去,立刻把门口十余名护卫吓的浑身哆嗦。一瞬间,门口众人全都跪了一地。 就连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的那群少年,也被七狗勒令跪了下去。 芸娘本意是悄悄入府,最好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谁知杨天这大老粗把场面闹的这么大。 她丢下一句“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就匆匆进门。 杨天本想再郑重给王妃行个礼,谁知芸娘像是屁股后面有狗在追似的,理都不理他,直奔后院。 七狗茫然无措的和一众护院大眼瞪小眼,不知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原来姐姐竟然真的是端王妃! 为什么和姐姐在一起这么久,姐姐都没有告诉他。是觉得没有告诉他的必要还是觉得他不配知道? 七狗本以为芸娘可能是再嫁了个略有家底的富商,或者是举人老爷之类的。他从没想过,姐姐摇身一变竟成了堂堂王妃。 像他这种在花楼里讨生活的乞儿,怎配跟在王妃身边? 若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肯定是会笑话姐姐的。 一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放在了七狗身上。 少年们站在富丽堂皇的端亲王府门口,个个局促不安,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他是不是该就此离开,省得给姐姐添麻烦?七狗双手紧握成拳,脑中天人交战。 若姐姐的夫家家境普通,他尚可以为没有娘家的姐姐撑腰。可如今姐姐是端王妃,他还能为姐姐做什么呢?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七狗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只听远处有人唤道,“七狗,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 他茫然抬头,只见远处芸娘正扬起明媚小脸朝他招手。 王府廊下,灯笼高挂,美人如玉,巧笑倩兮。 七狗那颗本来还故作坚强的心突然“嘭”的一下碎成无数片,眼底突如其来涌上一股热流。他不愿在外人面前丢脸,强自将热泪咽回去。 “好,我现在就过去。”说罢一扬手,冲身边的兄弟们道,“跟我走。” 这群忐忑不安的少年们立时眼睛恢复了往日明亮,异口同声回道,“诶!” 一行人匆匆赶往后院,芸娘边跑边喘着气道,“王爷在府里吗?小姐在何处?” “禀王妃,王爷这几日一直宿在宫里,小姐正在用膳。” 她的妍儿!! 芸娘眼中热泪夺眶而出,她胡乱擦掉脸上泪水,加快脚步。 庭院里,被奴仆环绕的小姑娘正乖乖巧巧用饭。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仰头望了望天空,歪着脑袋道,“紫玉姐姐,月月什么时候圆?” 紫玉一边为她打扇一边笑着道,“再过半个月,月亮就会圆了。” “哦。” 小姑娘不懂半个月是多久,眨巴着大眼睛追问不止,“半个月好快?” “快,”紫玉想起行踪不明,生死不知的夫人,心下酸涩难忍,“很快的,夫人很快就能回来。” 这句话小姑娘听了很多遍,当下懵懂的点头,“爹爹总是这样说。” 爹爹说等月亮最圆的时候,娘就会回来。 可是,月亮每天都很圆,娘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小姑娘懂事的让人心疼,除了最开始那段日子不分白天黑夜地哭闹着要娘亲,后来再也不哭着闹着要娘亲了。 只是每日都必须在庭院里看着月亮才能吃得下饭。 “小姐,外面蚊虫多,我们回屋吧。” 虽说有婢女们片刻不停的打着扇,周围也放了许多驱蚊避虫的草药香料等物。但夏日的蚊虫防不胜防,小姐前两日还是不慎被蚊子咬了一口。 小姑娘恋恋不舍的瞧了瞧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明月,耷拉着小脑袋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爹爹是骗人的吧,就算月亮圆了,娘也不会回来吧? 小姑娘很想哭,可是,她不能哭。 她一哭,身边的婢女仆妇又要被打板子。她不喜欢身边的人被打板子。 “妍儿!!” 芸娘一鼓作气跑到内院,一眼看见被紫玉抱在怀里的女儿,立刻大喊着妍儿的名字朝她跑去。 这声音? 紫鸢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不是,不是夫人吗? “小姐,小姐…”她语无伦次的抱着小姑娘往回走,“夫人回来了,小姐…” “我的妍儿!!!”芸娘一把抱住紫玉,把她和妍儿抱了个满怀,“是娘对不起你…我可怜的妍儿…” 小姑娘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那人死死抱住。小丫头只觉那怀抱温暖馨香,柔软无比,她仰着小脸儿甜甜唤道,“娘。” 其实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娘的样子了,只记得娘是香香的软软的,很温柔。 这个怀抱比爹爹,比紫玉姐姐的怀抱都舒服,应该就是娘,没错的! “我的妍儿,”芸娘手忙脚乱抱着女儿亲了又亲,直到泪水糊了女儿一脸才不好意思的止住泪水,又替妍儿擦了擦脸,“对不起,妍儿。” 第224章 重逢 “娘,”妍儿好奇的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娘亲,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缺了一个小角的月亮,脸上满是疑惑。 明明今晚的月亮不是最圆的,为什么娘亲今晚回来了呢? 不满两岁的小姑娘想不明白为什么,但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喜极而泣的样子,遂聪明的什么也没说。 “夫人你能平安回来,实在是太好了!”紫玉等一众婢女都不停抹眼泪,“真是太好了。” 院子里一众人都哭成了泪人,芸娘狠狠亲了女儿几口才道,“都别哭了,回屋说话。” “是,”紫玉红着眼眶,含泪点头。 后院都是女人,再留着七狗等人在此就不合适了。芸娘抱着沉甸甸的女儿,举起妍儿小胖手朝七狗挥了挥,“这是小七哥哥,妍儿乖,喊哥哥。” “哥哥。”妍儿奶声奶气的唤道。 没想到再次相见,当初那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居然变成了面前白嫩乖巧的女童。七狗露出此生最和善的笑容,“妍儿好乖。” “天黑了,小七哥哥累了,要睡觉了,我们跟小七哥哥再见。明天,娘带你和小七哥哥玩,好不好?” “好,”妍儿喜欢这个香软的娘亲,于是乖乖点头。 “杨统领,好生安顿这群孩子,不可怠慢。” 这群少年虽然看着狼狈,但他们居然和小姐以兄妹相称,就算给他杨天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怠慢这群贵客啊! “小七,你们好好休息,有话我们明日再说。”芸娘安抚性的冲他笑笑。 七狗黝黑的眼睛满是认真,“好。” 眼看着夫人这边安顿好了,杨天命下属带七狗等人别院而居,而后亲自策马直奔皇宫。 芸娘不在的这段时间,妍儿每晚都是由李燕归哄着入睡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爹爹都不在,小姑娘只能委委屈屈的由紫玉等人哄着入睡。 紫玉等人虽然一日十二时辰陪在妍儿身边,但比起她们,小姑娘更喜欢自己的爹爹。 妍儿眼中一闪而过的陌生感没有逃过芸娘的眼睛,她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不顾旅途劳累,打起精神抱着妍儿给她讲了两个小故事。 不同于爹爹的不苟言笑,这个有些陌生的娘亲不仅笑起来又甜又好看,声音也软软的很好听。而且居然还会抱着她给她讲好玩的故事,嗯,这个娘亲真好。 爹爹还从来没给她讲过故事呢。 怀中幼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芸娘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上。小心替女儿盖好薄被后,她才有时间看向紫玉,“随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她离开这么久,不知府里有没有添新人?如果李燕归真的耐不住寂寞纳了新人,她,她也不会怪他。 还是趁李燕归不在,先打听清楚府里的事情为妙。 两人轻手轻脚离开内室,芸娘屏退下人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紫盈紫鸢她们?” 此言一出,紫玉立刻红了眼眶,“扑通”跪了下去,“夫人,紫盈姐姐她们去了。” 去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6节 去哪里了? 芸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紫玉见她面露疑惑,解释道,“当时在万祥寺,紫盈姐姐等人受伤过重……” 芸娘身子晃了晃,抬手制止紫玉继续说下去。 脑海中不期然回想起当初那场声势浩大的爆炸,她艰难的吞咽了几下,才神思不属的问,“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了吗?” 紫玉抬头偷偷觑了眼主子的神色,见芸娘脸色苍白甚至难以站立,忙有眼色的出手稳稳扶住芸娘,才低低道,“是。” 再次见到女儿的喜悦瞬间被紫盈紫鸢等人离世的消息冲散的干干净净。芸娘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喃喃道,“怎么可能呢,紫盈功夫那么好,怎么会呢……” 要知道,紫盈可是李燕归特意放在自己身边的暗卫,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紫玉知道自家夫人是在自言自语,但夫人既然开口问了,她这个下人总是要回话的,于是小声安慰道,“夫人切勿太过伤心,王爷当初厚葬了紫盈紫鸢等人,她们也不算委屈。” 一日是奴才,终身是奴才。为人奴仆,生死只在主子一念之间,死后能有口薄棺下葬已是万幸。更别提像紫盈紫鸢姐姐这样被风光厚葬,那可是她们想也不敢想的。 芸娘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后院女人,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控制不住的流个不停。她任滚烫的泪水在脸上肆虐,“你先出去。” 紫玉看她神情恍惚,泪流满面,不放心的劝道,“我还是陪着夫人吧?” 从前紫盈紫鸢等人在时,不出挑的紫玉甚少到芸娘面前伺候。紫玉大多时候都是默默低头做事,不显山不露水的,是个极其稳重的丫头,故而芸娘对她有几分好感。 可若是说起情谊,两人实在没有什么主仆之情。 芸娘不欲在她面前失态,强硬的摆摆手,“退下。” 紫玉不敢再劝,默默退了出去。 武功那么强身手那么好的紫盈,居然早就死了…芸娘趴在桌上一直哭,越想头越疼,如果当初她没有以身犯险就好了… 是不是只要她一直安分守己就不会出任何事? 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中,越想越唾弃自己。从最开始的采莲采心到后来的紫盈紫鸢等人,她们的死好像跟她没关系,又好像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对,哭的眼睛红肿的芸娘猛的擦干净眼泪。 她不能把别人的错都归咎在自己头上,紫盈采莲等人的死,分明是周尧均一手造成的! 是他害死了采莲采心,是他炸死了紫盈紫鸢! 是他害人无数,是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切祸事皆由周尧均而起!她凭什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恰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正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手刃了周尧均的芸娘不悦抬眸,“说了让你退下,怎么又……” 话未说完,来人一阵风般冲进来,死死把她嵌入怀里。 “芸娘…”李燕归温热的泪水滴到她脸上,带给她阵阵颤栗。 第225章 抱小姐出去 “夫君,”芸娘想仰起脸看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可是李燕归的力气实在太大,男人那双坚实有力的大掌扣在她脑后,让她动弹不得。 她甚至能听到李燕归急促跳动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芸娘,”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让李燕归不敢放手。他单手扣住芸娘后脑,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女子细腰,女子只能被迫挺直脊背,微微昂起下巴。 “我好想你。” 他的吻来的又急又凶,不管不顾。 芸娘刚刚哭了太久导致脑袋有些发晕,现在又被李燕归汲取了口中所有空气,更是大脑一阵眩晕,人也恍恍惚惚起来。 她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晃晃悠悠。 事毕,李燕归爱怜的抚摸她秀发,“回来就好,什么都不必说,你回来就好。” 累极的芸娘听到这句话,终于安心的闭眼睡了过去。 翌日,有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胸前还有软乎乎的触感传来。 她睁开眼睛,入目就是妍儿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姑娘似乎没料到娘亲会突然醒来,一脸受惊吓的模样忙不迭从芸娘身上爬起来,求救似的朝爹爹撇去,“爹爹,抱,爹爹抱。” 这小丫头,怎么一觉睡醒,又和她生分起来了? 芸娘拦腰抱起胖乎乎的小姑娘,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坏笑着调侃,“妍儿做了什么坏事,怎么一看到娘就要跑?” 小姑娘梳着可爱的花苞头,柔软的刘海贴在额前,衬得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是又大又圆,黑白分明。 “妍儿没做坏事,”小丫头可怜兮兮求饶,目不转睛盯着自家爹爹,“爹爹抱我。” 可惜对于乖女儿的求救,床上衣着整齐的摄政王大人只微微摇头,但笑不语。 毫无伸出援手的意思。 妍儿从前极其黏她,不管她去哪儿小姑娘都要跟着一起去。谁知道她才离开几个月,妍儿居然对她如此陌生。 芸娘忍住心中酸涩,抱着妍儿让小姑娘直视自己的眼睛,认认真真说道,“妍儿没做坏事,妍儿只是想娘亲了,所以想趁着娘亲睡着,多看看娘亲对不对?” 小丫头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养成了不怕人的性子。听到芸娘这么说,她眨巴着眼睛看看自家爹爹,又看看昨夜刚回来的娘亲,撅着小嘴道,“反正我没做坏事。” “是娘说错话了,妍儿没做坏事,”芸娘温柔似水的又亲了女儿一口,“妍儿可以原谅娘吗?”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昂着下巴不假思索高声道,“可以。” “妍儿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芸娘被女儿的可爱模样暖的心都化了,抱着女儿散发着奶香的软乎乎小身子爱不释手。 娘俩亲亲热热搂在一起,反而把好整以暇看戏的摄政王大人晾在了一边。 李燕归见状,上前吻了吻芸娘额头,“妍儿一睁眼,就围着你看个不停,生怕你又消失不见了。还追着我问,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娘亲。” 芸娘垂下眼眸,越发抱紧了怀中年幼的女儿,“是我对不起妍儿。” “既回来了,就别再说那些伤春悲秋的话,”娇妻幼女在怀,李燕归难得的眉目柔和些许。 他捂住女儿眼睛,俯身含住芸娘红唇。 妍儿都懂事了,李燕归怎么还当着孩子的面和她如此亲热……芸娘羞涩不止,可是,她又不舍得推开自家夫君,只好闭上眼睛承受李燕归的入侵。 幸好李燕归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浅尝辄止后,他很快重新坐稳身形,“我瞧着你受了不少,以后可要仔细身体,好好将养将养才是。” 女子脸红似火,含羞带怒瞪了一本正经的男人一眼,“我一向苦夏,夏日本就会瘦一些,等到了秋日就好了。” 话说完,她再次抬眸看向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夫君,这才发现李燕归也清瘦不少。 昨夜烛火摇曳,两人来不及倾诉思念之情就……今日又被妍儿一番打岔,她此刻才有时间认认真真打量数月不见的李燕归。 二十岁,是一个男人从少年正式迈入成年男人的重要时刻。 比起初相识时肆意妄为,谈笑风生,游戏人间的风流贵公子。如今面前贵气逼人,淡然自若,凛然自傲的端亲王显得更加成熟有魅力。 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倾心相待,她此生无憾。 “夫君也瘦了,”芸娘眸中泪光楚楚,微微直起身,主动送上香吻。 小姑娘的眼睛被自家爹爹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爹娘在说什么你瘦了我瘦了,于是气鼓鼓的鼓着嘴巴生闷气。 她也瘦了! 她这几日忙着看月亮,都没好好吃饭呢!怎么没人说她瘦了? 可惜夫妻俩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生闷气的妍儿,自顾自在互诉衷肠。 妍儿听不懂爹娘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小姑娘费劲巴拉的想挪开爹爹的手,谁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挪不开。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正气鼓鼓生闷气呢,只听爹爹高声道,“来人。” 紫玉低着头进门,从头到尾连头也不敢抬,“王爷请吩咐。” “抱小姐去吃饭。” 妍儿好不容易盼到娘亲回来,片刻也不想和爹娘分开,闻言不悦的摇头拒绝,“我想和爹娘一起吃饭。” 紫玉低垂着头,二话不说抱着小姐往外走。 芸娘羞得头也不敢抬,她不安道,“不然,我还是去哄哄妍儿吧。” “好芸娘,”李燕归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声音低沉喑哑,话语中含着某种压抑的危险,“先哄哄为夫吧。” 昨夜不是已经… 怎么今日大清早的又要? 白日宣淫,绝非明智之举。可是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加诚实。芸娘纤纤玉手抚上李燕归英俊侧脸,整个人瞬间化作一摊水,她柔柔弱弱主动亲了亲男人下巴,战火瞬间被点燃。 “芸娘,我好想你…” 本就松松垮垮的裹胸轻而易举被解除,李燕归抬起她大腿,含住娇妻白嫩耳垂… 第226章 小可爱 “夫君,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情到浓时,芸娘高高扬起下巴,勾勒出颈间完美线条。 与此同时,她丰满玉乳在李燕归脸侧上下跳动,美不胜收。 “好,”男人额头薄汗涔涔,埋首其中。 三年丧期未过,即使芸娘想生,李燕归也不会让她怀孕。否则将来孩子若是落得个孝期奸生子的名声,不仅他们夫妻俩一辈子抬不起头,孩子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只要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他明白她的心意。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骨髓之中。 芸娘与他眼神交汇,眼中闪烁着泪光,李燕归虔诚的亲吻她鼻尖。此刻,时间好似已经凝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和心爱之人情欲契合比之粗暴的性爱更加让人沉醉,芸娘抵着李燕归额头,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脸儿对着脸儿,均低喘不止。 “夫君,都怪我自作主张才会被人掳走…”还未说完的话被身侧男人猛的打断,李燕归凶狠的堵住她红唇,“不必说了。” 芸娘心颤了一下,抬眸去,只见李燕归眼中尽是心碎和痛楚。 她不敢再继续,将剩下的所有话咽回腹中,柔柔笑道,“此番我能平安归来,还要多谢小七他们。他们虽是群半大孩子,却性情坚韧,办事爽利,日后就留他们在府中吧。” 李燕归回来的匆忙,还未见过芸娘口中的小七。但妻子既开了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驳斥,闻言点头,“自然可以,你做主即可。”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7节 “夫君对我真好。”美人横陈,胸前红痕斑斑,红颜一笑百媚生。 “饿了吧?我陪你用膳。”男人满怀柔情的低头又吻了吻她唇舌才恋恋不舍起身。 芸娘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片刻也不想和他分开,娇滴滴道,“夫君替我穿衣。” 她甚少在这种事情上向李燕归撒娇,让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芸娘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和他腻在一起,最好永远不分开。 李燕归见她娇憨妩媚,心中快意无限,年轻的摄政王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她小巧鼻子,“顽皮。” 女子抱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身“咯咯咯”傻笑,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你抱的这样紧,我怎么为你穿衣?” 男人意有所指的调侃道。 芸娘被他打趣,立刻放开他腰腹改为捂住脸,哼了一声,“夫君快点嘛。” 男人和女人的感情不同。 男人的感情大多源于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第一眼没看中的女子,后续哪怕再多接触相处了解,男人很有可能也不会对女子产生爱情。 但女子不同,女子的感情会随着与对方的相处了解而日益加深,最终无法自拔。 芸娘也是如此,她从一开始的被迫接受,到后来的顺其自然。直到如今,直到此刻,她终于可以肯定。 她爱李燕归。 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想长长久久的和眼前男人生活下去,她想再为他生一个孩子,她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两人的衣衫散落在地,皱皱巴巴的,显然不能穿了。李燕归含笑起身,选了件湖蓝色衣裙认认真真替她穿上。 芸娘投桃报李,按着李燕归不准他起身,也仔仔细细替他穿上衣服才作罢。 折腾完这一通,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妍儿被下人们哄着用了饭,又抱去园子里玩了许久也不见爹爹娘亲出现,小嘴儿撅的老高,“我要爹爹。” 婢女们对视一眼,细声细气哄道,“王爷和夫人有事在忙,小姐不能打扰,奴婢们陪小姐去莲池戏水好不好?” 因夏日天气炎热,为了让小姐避暑,王爷特意命能工巧匠在府中建造了莲花形状的莲池供小姐嬉戏。小姐平日里也最喜欢去莲池玩水。 谁知往日这个百试百灵的方法,今日却不管用了。 妍儿不满的拒绝,含着热泪一直重复,“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婢女们不敢忤逆小姐,个个愁眉苦脸,“紫玉姐姐,现在怎么办?” 王爷那么疼爱小姐,若是得知小姐哭的这么凶,她们却毫无办法,只怕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 可是王爷那边也不好贸然打扰,这真是进退两难。 紫玉也急的一头汗,“小姐别哭了,天热,回头哭坏了嗓子就不得了了。” 妍儿才不管这些,一叠声重复,“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眼看哄不好小姐,几人只能抱着小姐往内院赶。 可是,等她们踏进内院,却一个个缩手缩脚不敢上前叩门。 紫玉是众多婢女中入府最早的,见其余姐妹都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只好壮着胆子上前叩门,小心翼翼低声唤道,“夫人?” 话音刚落,房门从内打开,貌美如花的芸娘面露疑惑,“怎么了?” 紫玉低垂着头回道,“小姐闹着要见王爷,奴婢们无能,怎么也哄不好,只能大着胆子送小姐回来,求夫人恕罪。”说罢“扑通”跪在地上。 “妍儿想爹爹了,是不是?”芸娘顺手接过妍儿,笑着戳了戳她小脸儿,随口道,“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原本哭闹不休的妍儿到了芸娘怀里,立刻鸦雀无声。小姑娘试探性的偷偷瞧了芸娘几眼,甜甜笑了,“娘亲?” “妍儿也想娘亲了,对吗?” 小姑娘闭着嘴巴不承认,一副傲娇模样。 芸娘忍俊不禁,亲了她两口才道,“妍儿不说我也知道,妍儿是想见娘亲才哭的,对不对?” 小姑娘“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就是不肯答话。 孰料,正在看戏的李燕归见状,立刻佯装要抱她,“妍儿来爹爹怀里。” 小姑娘生怕爹爹真的要抱自己,当即张开白嫩小胳膊紧紧抱住芸娘脖子,“我要娘亲,爹爹不抱。” 这小丫头! 口不照心的模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芸娘被女儿的可爱模样逗的啼笑皆非,不轻不重拍了她小屁股一下,“小滑头。” 第227章 阿七 芸娘是朵温柔的解语花,只是浅笑陪着李燕归用膳,并没有主动提起朝堂之事。 一家人凑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了饭,男主人李燕归颇有兴致的提起话题,“昨日太匆忙,还未谢过送你回来的恩人,不如请他们过来一叙。” “如此也好,”芸娘命人去唤七狗等人,“他们虽是群半大孩子,却讲义气重情谊,我很是喜欢。” “既喜欢,就留在府中养着。” 不多时,七狗和他的兄弟们被人带领着来到芸娘面前,芸娘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七狗等人“扑通”跪了一地,“草民拜见王爷。” “你们护送王妃有恩,不必多礼。” 这群半大孩子应是提前被人简单教导过规矩,闻言齐齐拜了一礼方起身,“多谢王爷。” 眼前场面虽然和芸娘畅想的见面场景大相径庭,但她习惯了逆来顺受事事以自家夫君为先,便坦然接受了。 李燕归并没有对她失踪之事过多追问,只简单问了七狗等人的年纪阅历就作罢。 幸而七狗有几分小聪明,只说了偶然与芸娘相识,于是便结伴而行。并没有说什么醉红楼什么从前相识之事。 即使明知李燕归早晚会知道事情真相,芸娘也不想过早暴露出来。 她委身于人,作出自以为是的妥协,自以为是的牺牲。可能于李燕归而言是一种负担,是一种耻辱。若被李燕归知道,她曾为了家国大事委身曹蛟,只怕…… 芸娘不敢想象那件事的后果,也拒绝深想。 她唯一所求,就是尽快天下太平,让她和夫君孩子安然度日。 用完膳,李燕归率先起身离席,“我去书房一趟,芸娘你陪着妍儿。” “嗯,”芸娘乖巧点头,“正事要紧,夫君你去忙吧。” 紫袍玉冠丰神俊朗的年轻摄政王含笑转身离去,却在转身后换上一副冷若冰雪不苟言笑的神情。 “王爷,赣州刺史加急密报已送到了书房。” 是吗? 终于等到了! 李燕归加快脚步,目光沉着冷静,脸上带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快意,“湘江那边还没有回信儿吗?” “王爷恕罪,暂时没有。” “无妨,且再等等。” 洪连教之所以一直盘桓在中部地区,一是中部数年大旱,百姓流离所失,人心不稳更容易被蛊惑。二则是中部与梁朝南部有天险杨江阻隔,中原人及北方人不善水战,因而洪连教势力一直没有渗透到南方诸州。 南方氏族林立,宗庙众多,且江南水乡豪绅遍布,自来便是梁朝的富足之地。以前天下太平时,江南是块肥肉,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可是如今天下大乱动荡不安,有杨江天险阻隔的江南诸州便成了世外桃源。 朝廷为了阻止洪连教走水路逆流而上直驱幽州,大手一挥封锁了梁朝境内码头。如此一来,杨江南部各州更是安枕无忧。 李燕归虽是北方人,却在漳州生活了数年,对杨江以南几个州府的地理位置也略知一二。封锁码头后,他暗中派人联系漳州,赣州湘江等地的刺史邀他们共谋大事。 此事他秘而不宣,朝中百官无一人知晓。 兵临城下,步步紧逼,四面楚歌,洪连教以为他只能求助曹蛟吗? 不,他还有最后一条路。 在市井中唤七狗这个名字十分坦然,但在府里再唤这个名字,芸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更何况当着妍儿的面,七狗这样的名字总觉得带了丝贬义不甚尊重体面。 芸娘拉着七狗的手笑道,“不如以后我唤你小七吧?” “一切都听姐姐的。” “真乖,”她忍不住揉了揉小少年的头顶,“以你如今的年纪,正该好好养身体,这样将来才能长得又高又壮。这样吧,我以后每月给你的朋友们发二十两月钱,再给你们找几个师傅教导你们武艺和诗书,日后不管是从文从武也算有条出路,你意下如何?” “我都听姐姐的。”阿七一脸严肃。 芸娘每次瞧见他故作成熟的小大人模样就忍俊不禁,于是笑眯眯朝他招手道,“你附耳过来。” 小少年不明所以,一脸懵逼的附耳过去,只听芸娘带着狡黠笑容乐滋滋道,“他们每个月二十两,你每个月五十两,开不开心?” 七狗会心一笑,“开心,多谢姐姐。” “小意思,小意思。”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妍儿看他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也扒拉着要听,芸娘顺势凑到妍儿耳边低低说了一声情话,把小宝贝妍儿闹的捂着脸装害羞。 王妃一声令下,杨天立刻给阿七等人重新安置了院子,仆人们流水般送来了各式衣服鞋袜玉石配饰,直把一众小少年惊的目瞪口呆。 “大哥,咱们真是好运气,居然误打误撞救了个王妃。” “以后咱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我们!” 一众少年四处打量富丽堂皇的院子,口中不时啧啧称赞。 正忙着欣赏新院子的众人却没注意到七狗从头到尾面目冷峻的脸。 “程展,大渔,出列。” “大哥!”两个清瘦少年立刻停下手头动作,昂首挺胸肃然站立。 “说说你们现在的想法。”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偷偷瞧了瞧七狗面无表情的脸,缩着脖子小声道,“大哥,我们没念过书,不会说什么之乎者也的大话,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8节 刚刚还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的少年们,此刻都蔫头耷脑的垂着头,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见众人都知错了,七狗才负手环视他们一圈,缓缓道,“你们对王妃有什么大恩?说来我听听。” 随着他视线望去,所有少年都面有菜色,个个闭口不言,不敢抬头。 “崔知府本要派重兵亲自护送王妃回幽州,是王妃念着与我的一分往日主仆旧情才带上我们一同上路。” “王妃为了给我们体面,才说我们是护卫她周全的恩人,你们一个个却当了真还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是嫌自己命长吗?” 第228章 温家 “老大……”名唤大渔的少年低低求饶,“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好,既然你们明白道理我也不想多说,”阿七气势凌人,再次一个个扫过面前众人,“王妃心善,不想我们流落在外受苦才将我们带回幽州,留在府中。日后闭紧嘴巴小心行事,谁再张口闭口把王妃挂在嘴边,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老大放心,我们都记住了。”少年们硬着头皮齐声答道。 “散了吧。” 话音刚落,一众少年立刻做鸟兽散。 对七狗行径毫无所知的芸娘屏退众人后,又陪女儿玩了许久,妍儿才打着哈欠沉沉睡去。 看着女儿甜甜的睡颜,芸娘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被妾室们打骂的晓贞。 女子嫁人后本就不易,若是再被婆母不喜相公冷待,则处境会更加艰难。她亲了亲女儿小脸,命人去温家请晓贞过府一叙。 不管吕庭杰有没有私心,他毕竟照顾了她那么久。投桃报李,她也该回馈一二。 小小温家,不足为惧。 不过半个时辰,忐忑不安的晓贞就被紫玉送到了芸娘面前。 “徐……”瞠目结舌的晓贞惊恐之下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这这,怎么会是徐夫人? 端亲王府的人不是说王妃要见她吗?为什么面前之人却是徐夫人? “你们都退下。” “是。” 遣退众人后,芸娘缓缓踱步到一脸懵逼的晓贞面前,“晓贞妹妹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唐芸娘。” 晓贞当然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呢?芸娘是她唯一的朋友,即使两人只短短相处了数日。 瘦到脱相的晓贞忙不迭点头,这个可怜瘦弱脸色蜡黄的姑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疑惑,“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徐……唐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请你过来的,我当然在这里。” “你请的我?”三年未见,晓贞不仅全无少女羞涩青春,反而疲态尽显,整个人瘦的眼眶深陷,发丝枯黄。 “不是端王妃请的我吗?”晓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喃喃自语。 “我便是端王妃啊,你这傻丫头。”芸娘看她呆呆傻傻的,挽着她手臂拉她坐下,“你老实和我说,你在温家过得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再欺负你?” 自从娘家失势后,晓贞在温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从开始的夫君冷淡婆母横眉冷对到后来妾室辱骂下人拜高踩低,她这个正妻过得连婢女都不如。 可她自小受的教导就是以夫为天侍奉公婆,所以尽管她备受虐待,她也从没想过反抗。 只是,自从上次端王府的人去温家走了一趟后,她的待遇有了明显提升。 不仅恢复了往常的一日三餐,甚至数次逼她和离,一年多没踏进她房里的夫君也罕见的要与她亲热。 晓贞惶恐不安,不知夫君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一样。 夫妻敦伦后,温岭亲昵的问她是不是娘家和端亲王府有什么渊源。 晓贞哪里知道娘家和端亲王府的事? 她在漳州时一直被困在高高的绣楼里,连爹娘哥哥都甚少见到,又哪里清楚家里的事呢? 温岭舍下身段,用尽柔情蜜意想从晓贞嘴里套话,谁知自己这个妻子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无论他问什么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 这可惹恼了温岭,他收起和善笑容,皮笑肉不笑道,“你既嫁入我家,日后便是温家的人。如今夫君有事求你,你却推三阻四,莫不是对我怀恨在心所以不肯帮扶我?” 晓贞含着热泪摇头,“我真的不知道端王府和我娘家有什么关系,请夫君相信我。” 温岭带着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她许久才一甩袖子离去。 谁知三日后,温岭醉醺醺冲进她的屋子,抬脚踹了她数下,“我数次递拜帖端亲王府都没接,你爹的官职也没起复,可见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倩娘说得对,肯定是你这贱人从前曾与端亲王有私情,所以他才派人登堂入室来警告我。你这不守妇道的贱人,我温家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你进门。” 他一边说一边撕扯晓贞,几巴掌下去把晓贞打的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这种事情晓贞已经历了许多次。 最初嫁给温岭时,他们俩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一切都和其他新婚夫妻并无不同。可是,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吕相失势,朝堂之中所有吕氏官员尽皆被弹劾,晓贞的爹爹也被贬为庶民。自此之后,温岭对她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婆母对她也没有了往日疼爱,妾室们也不再对她毕恭毕敬。 温岭本是幽州城的一个小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娶了吕相宗族的女子,本是春风得意之事,同僚们皆羡慕不已。谁知一夕之间,朝堂风云变幻,人人艳羡变成了背后旁人对他指指点点的嘲笑。 仕途不顺再加上妾室们和母亲意有所指似是而非的挑拨,温岭对晓贞越发厌恶。为了抹除这桩令他难堪的婚事,温岭开始逼迫晓贞和离。 可晓贞是读着女则女戒长大的贞烈女子,她信奉的人生信念是,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比起和离,她宁愿死在温家。 殊不知她的不肯和离在温岭看来就是故意和他作对,就是见不得他们温家好。于是,自此以后,晓贞就迎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在温岭授意下,温家上下都对晓贞这个主母无丝毫恭敬之心,晓贞不仅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时常要忍受妾室们的打骂。 “什么私情,你在说什么!”往日任打任骂的晓贞听到温岭污蔑自己的清白,第一次生出反抗之心。 她避开温岭醉醺醺挥来的拳头,声音颤抖,“你凭什么污蔑我的名声?” “我污蔑你?哈哈哈……”温岭脸色酡红,身子晃了晃,“不是你和端亲王有私情,他怎会管我的后宅私事?” “你这贱人,一定是从前在漳州时就和端亲王有了首尾,别以为能骗过我……你这贱人……”喝的臭气熏天的温岭身子晃了几下,最终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第229章 和离 想起自己嫁人后,在温家的不堪遭遇,晓贞强忍泪水,伤心欲绝的微微摇头,“多…谢…唐姐姐…关心…我………” 她语带哽咽,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唐姐姐在暗中相助,她终于明白了。 若不是温家忌惮端亲王府,只怕她早就被日渐疯魔的温岭折磨死了。 “好妹妹,你不想说就别说,我都明白了。”芸娘见晓贞哭的隐忍倔强,甚至瘦骨嶙峋的身子都不住颤抖,也被感染的红了眼眶。 “晓贞妹妹放心,此事我会为你做主。”芸娘用帕子替可怜的晓贞擦干净眼泪,捧着她瘦脱相的枯黄脸颊认认真真道,“和离后我派人送你回漳州。” 原本哭泣不已,只知默默垂泪的的晓贞闻听此言立刻疯狂摇头,“不可,唐姐姐不可!” “你不想回娘家吗?”芸娘看着眼前瘦弱可怜,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姑娘。 明明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被夫家折磨的老态尽显。 她一时想起上一世同样痴傻愚笨的自己,不由得更加愤怒。 想起娘家,晓贞非但没有欢欣鼓舞,反而目露迟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漠然片刻后轻轻说道,“爹爹不会容我活着的。” “什么?!!!”芸娘不可置信道,“吕大人当真会如此绝情!?” “蝼蚁尚且偷生,我也不例外。”晓贞苦涩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凡有一丝退路,我又怎会赖在温家任他们羞辱打骂?” 原来如此。 芸娘为自己以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枉费她自作聪明,还担心晓贞不舍得离开温岭那畜牲。原来,晓贞的忍气吞声只是为了给自己求一条活路。 “实不相瞒,”芸娘心情沉重的低声道,“我曾见过吕公子,也向他提及了你的难处。若你不想回漳州,和离后我可送你与兄长团聚。” “请王妃容我考虑一二,”提及兄长,晓贞紧绷的神经总算略有松动。 “此事你可以慢慢考虑,”芸娘一锤定音道,“我先让温家与你和离。” 想起温岭逼问她到底与端亲王府有何渊源的可怖模样,晓贞不安的搅动手指面色担忧道,“温家恐怕不会轻易放我走。” “一个七品小官而已,此事包在我身上,妹妹尽管放心。”芸娘很少动用手中权力,此刻却无比庆幸自己是上位者。 “紫玉,请杨统领过来。” “是。” 晓贞被温家折磨的胆怯了不少,闻言胡乱擦了擦脸上泪水,迷茫的眨了几下眼睛,忧心忡忡道,“温家皆是群披了人皮的豺狼虎豹,万一他们胡乱攀咬姐姐怎么办?” “凭他们的身份,根本不配见我。”芸娘浅笑安然,“不过话说回来,妹妹你从前在闺阁中,应当读了不少书吧?不如和离书由你亲自写。” 还能这样吗?晓贞惊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芸娘。 “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芸娘掩唇失笑,“是你不要他们,和离书自然你写更解气。” “我会写,我会写!”反应过来的晓贞立刻积极表态,“我来写和离书。” 不愧是官宦出身的大家小姐,晓贞一手小楷写的娟秀清丽,一看便知从小是下了功夫苦练出来的。比之芸娘有些飘忽不定的字体更加耐看。 两个年纪相仿的已婚姑娘凑到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一起时的快乐日子,直到晓贞放下毛笔,门外的紫玉才适时出声道,“禀夫人,杨统领到了。” 芸娘愕然抬头,这才发现门外站着两个人。看他们的模样,只怕等了好久。 “杨统领快请进。”芸娘含笑起身相迎。 杨天哪儿敢让王妃亲自相迎,遂快走两步,恭敬行了一礼,“参见夫人,请夫人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劳烦杨统领跑一趟。”芸娘拿起书案上的和离书,“麻烦杨统领带着这张和离书去温岭温太史府上,请他签下和离书,再带回吕小姐的嫁妆即可。” 啊? 杨天有一瞬间迷茫。 带兵上门抄家的事杨天做过,但这种后宅妇人之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不知吕小姐可有嫁妆单子?”杨天把目光移到屋内陌生瘦弱的女人身上。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59节 罢罢罢,既然王妃亲自发话,哪怕让他上树捉鸟,他也得卖力捉的让王妃满意。 “有,”许是不习惯见外人,刚刚和芸娘独处时还有几分精神气的晓贞,此刻面对紫玉和杨天,明显气弱许多。她细声细气道,“在我房中红木妆匣里。” “务必把吕小姐的嫁妆分文不少的取回来,去吧。”芸娘叮嘱道。 “属下明白,”杨天躬身行了一礼后迅速离去。 晓贞感动的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扑通”跪在地上,重重给芸娘磕了个头,“多谢唐姐姐救命之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姐姐的恩情,求姐姐受我一拜。” “你我姐妹相称,何必言谢?”芸娘还没来得及弯腰,紫玉已经像一阵风般冲过来替芸娘把晓贞扶了起来。 当着外人的面,芸娘无法实话实说。她之所以帮晓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吕庭杰。 当初她曾允诺吕庭杰,只要他把自己安然无恙送到幽州城,必会允他高官厚禄,黄金万两。 可是,后来的发展实在超乎芸娘的预料。两人之间若只是简单的利用关系,她可以问心无愧替吕庭杰向李燕归讨个一官半职。 但… 芸娘摇了摇头,晃掉脑海中浮现出的吕庭杰身影。既然她无法兑现诺言,只能替他照顾好妹妹,也算全了两人之间相依为命的短暂缘分。 晓贞胡乱擦掉眼泪道,“即使是亲姐妹,只怕也做不到姐姐这般地步。若没有姐姐出手,我早晚会死在温家。姐姐于我有再生之恩,我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姐姐,让我如何能安?” “我一时也想不到需要你报答什么,”芸娘拍了拍她的手,“不如等以后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第230章 和离书 杨天走后,晓贞坐立难安,一直频频望向院外。芸娘抱着睡醒的女儿安慰道,“你放心,此事杨统领必会做的周全万分。” 听到她的安慰,晓贞没有放松心神,而是继续愣愣看着远处出神,良久后才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妍儿好奇的盯着房里出现的陌生姐姐,疑惑道,“娘亲,这是新来的下人吗?” “不是,”芸娘严肃纠正女儿,“这是娘亲的朋友,以后你可唤她吕姨。”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乖乖点点头,冲晓贞甜甜笑道,“姨姨好。” 面对妍儿这样一个两岁稚龄的可爱孩童,只怕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欢喜,晓贞也不例外。 她刚欲伸手摸摸妍儿小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兀的垂下手臂,真心实意赞道,“小姐生的真好看,和唐娘子一模一样,将来定然富贵美满,一生顺遂。” “我也是这么期盼的,”芸娘爱怜的抚摸女儿小脸,“为人父母,对子女别无所求,只求我的孩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一生足矣。” “一定会的,”晓贞疲惫的眼神多了丝神采,“唐娘子心善,上天一定会保佑您的孩子。” 芸娘被她三句话不离感恩,说到有些害臊,遂低声凑到晓贞耳边悄悄道,“你兄长对我有恩,我却不能报答,妹妹切莫再说什么谢来谢去的客气话。” “我…” 我兄长? 晓贞刚欲开口追问详情,又想到唐娘子已嫁为人妇。若贸然在她面前提及兄长,只怕于她名声有碍,遂提防似的瞥了眼紫玉等人。 芸娘见状,忙遣退婢女。 确认屋内婢女走得干干净净之后,晓贞才一脸不解道,“唐姐姐久居后宅,我兄长又怎会有恩于您?” “此事说来话长,”芸娘不欲多言,“妹妹只需知道吕公子曾有恩与我即可。此番我助妹妹和离也算报答了吕公子的恩情,妹妹实在不必将此事记在心上。” “姐姐这话我不认同。”晓贞蜡黄的清秀面孔带着一丝不属于她的倔强,“无论哥哥和唐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可唐姐姐于我而言,无异于再生父母,我岂能不放在心上?” “只恨我没用,什么也帮不到姐姐。”说到最后,她甚至轻轻颤抖。 “我确实不需要你帮什么忙,”芸娘见她整个人垂头丧气,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灵光一闪,“若你不想投奔你兄长,不如留在府里当个女先生。” “正巧府里添了许多孩子,等妍儿长大,你也可以教妍儿读书识字。” “府里的孩子?” 难不成是端亲王的庶子庶女? 听闻端亲王年纪轻轻,没想到府里就有了许多的庶子庶女,为何从前从没听说过呢? 晓贞知道端亲王至今未娶,所以才一直唤芸娘为唐姐姐。本以为唐姐姐备受宠爱才能在未成亲前就养育端亲王的孩子,谁曾想,端亲王的妾室们居然也都有了孩子… 芸娘没发现晓贞脸色不对,笑着道,“是我在外面带进府的孩子们,都是十岁左右的男孩。说起来,你也没比他们大多少…” 说道此处,芸娘突然懊恼不已的捂住嘴巴,“对不起,这个提议你当我没说。” 啊啊啊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晓贞是被爹娘关在绣楼里长大的,是自小和亲哥哥都秉持男女大防的女子。 又怎能接受和一群半大男孩子混在一起? “无妨,”晓贞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唐姐姐的提议很好,我愿意一试,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担不了先生一词。” “我瞧着你的字写的那么好,定是个才女,我才是真正的才疏学浅之辈呢。”芸娘想起自己初学时写的七扭八歪的字体,“噗嗤”笑出声,“我悄悄说给你听,你可别告诉别人。” 拘谨不安的晓贞被芸娘轻松自在的姿态感染,不由得睁大眼睛好奇道,“什么?” “我近两年才开始读书认字,从前,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这实在出乎晓贞的意料。 唐姐姐摇身一变,从徐秀才的娘子变成高高在上的端亲王王妃已经够让她震惊了。没想到,唐姐姐从前竟还是个目不识丁的! 没想到,像唐姐姐这样花容月貌,娇柔美丽的女子也会有自己的短处啊。 其实认真说起来,芸娘和晓贞也就相差两三岁。 芸娘两世阅历,自然从晓贞平静外表下看出了她内心的慌乱无措和不安,遂温言和她谈起从前在清水镇时的趣事。 “真的吗??下雨前水里的鱼儿真的会跳出水面吗?” “世间真的有会发光的丹鸟吗?” 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没见过世面的的晓贞,睁着大大的眼睛对此表示怀疑。 “当然有!”芸娘望着面前听的津津有味的一大一小两个听众,“明日我就带你们去湖里捕鱼,然后晚上再去林子里抓丹鸟!” “哇!!!”妍儿虽然不明白丹鸟是什么,还是乐的手舞足蹈,小巴掌拍的啪啪响。 就在屋里气氛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时,门外突然有人轻轻叩了一下房门,“夫人,杨统领回来复命了。” 闻听此言的晓贞第一时间站起身,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唐姐姐?” “稍安勿躁,”芸娘抬眸安抚性的冲晓贞点点头,“进。” 得到王妃的允许,门外杨天躬身进门行了一礼,“参见夫人,这是温岭签下的和离书,请夫人过目。” 芸娘示意晓贞去拿,只见刚刚还眉眼带笑的姑娘此刻脸色煞白。她艰难的迈出腿,哆哆嗦嗦伸手接过杨天手上那张薄薄的纸,打开认真端详过后,她突然毫无预兆的跪地开始大哭。 这可把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紫玉反应最快,连忙招呼几个婢女扶起晓贞,同时温柔的捂住妍儿耳朵,“小姐别怕,小姐别怕。” 芸娘索性把怀中女儿递给紫玉,“带小姐出去。” 今日这份差事办的杨天实在身心俱疲,眼看着王妃屋里的婢女抱着小姐走了出去,他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231章 原来王妃也会担忧 “嫁妆带回来了吗?”芸娘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时下农家百姓大多重男轻女,因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理念,所以很少为女儿准备嫁妆。 但官宦之家则不同。 官宦之家的姻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所以谈婚论嫁时,不仅男方会三书六礼备齐聘礼,女方也会为女儿备足嫁妆风光出嫁。 要知道,女子的嫁妆是足够她吃用一生的,若嫁人后女子不幸亡故,则她的嫁妆是要留给自己孩子的。 所以,但凡有些家底的,给自家女儿备的嫁妆,至少能传两代。 晓贞嫁入温家时日尚短并未生下一儿半女后,所以她的嫁妆是可以全额拿回的。 忙活了一天就在忙活嫁妆这点事儿,幸而圆满完成了王妃的任务。杨天眉头舒展开来,“吕姑娘的嫁妆都取回来了,已命人尽数搬进了府中,夫人可要亲自去看看?” “晓贞,你可要去清点一下?”芸娘询问身侧的姑娘。 “多谢姐姐费心,不必了。”能活着拿到和离书,如今还有个落脚之地,她已经满足了。 至于嫁妆什么的,都是些身外之物,她并不在意。 好嘛,芸娘扶额苦笑。这些公子哥儿和小姐们都是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只有她这庸俗之人时刻惦记着那些铜臭物。 “索性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一起去清点一番,”芸娘看出晓贞还有些迟疑,直接挽起她胳膊拉着她起身,“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反正是你的东西,我们想看就看,想清点就清点。” “姐姐所言甚是,只是……”晓贞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房中站着的杨天。 芸娘会意,“杨统领退下吧。”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杨天立刻躬身告退。 “姐姐有所不知,当年温家送去的聘礼十分丰厚,如今我与温岭成婚未满一载就和离,按理说是应该退还聘礼的。”晓贞难堪的紧咬下唇,不敢抬头,“如今,我爹爹被贬为白身,家产尽皆查封充没,又哪里有银子赔给温家?” “你这傻丫头,那温家看你娘家失势,分明是打定主意要把你活活折磨死,若不是那日我偶然撞见你,只怕如今你已是白骨累累。此等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和他们讲什么君子之风仁义道德!” “你也不想想,温家把你折磨死了,转头再拿着你的嫁妆另娶新妇进门,到时候谁会为你伸冤叫屈!你可不能犯傻,和那等子畜牲不如的东西还讲什么情义公平!” “听姐姐的,日后对温家人不能有半分心软,明白了吗?” 晓贞从小被养在绣楼里,半点不知人间疾苦世态炎凉。书上只说君子谋道不谋食,她从未想过还可以如唐姐姐这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肆意洒脱… “唐姐姐说得对!”抛却了身上的沉重枷锁,晓贞只觉浑身都轻便了不少。她吐出一口浊气,像给自己鼓气般重重点头,“什么君子无德怨自修,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往后,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话未说完,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泪流满面。 刚刚唐姐姐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她。是啊,如果她真的被温家折磨死了,谁会替她收尸入殓下葬? 爹娘不会。 兄长?可能也不会… 那么最后,可能仍是温家为她下葬。 即使死,她也只能死在温家,她的尸身也只能葬入温家。 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0节 这个结果,只要想想,就让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别怕,你已经离开了温家,以后他们再也不能欺负你了。”芸娘仿佛透过面前枯瘦无助的晓贞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幸好,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幸好,晓贞也有了重新生活的机会。 解开心结,晓贞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许多。这个被折磨的如惊弓之鸟的姑娘,此刻终于显露出与年龄相匹配的活力,“姐姐若无事,且陪我去清点一下嫁妆吧。” 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芸娘总算心安了些,闻言含笑起身,“当然可以。” 晓贞是学过管家理事的,照着嫁妆单子清点过嫁妆后微微点头,“并无疏漏。” 那就好,芸娘赞道,“此事有杨统领出马,我很放心。” 没想到竟会得到王妃的称赞,杨天连忙摆手,“夫人过誉,属下愧不敢当。” 有王妃的肯定就足矣,也不枉他跟撒泼打滚的温母僵持了那么久。 安顿好晓贞,芸娘赶紧从紫玉怀里接过哭唧唧的妍儿。 小丫头委屈巴巴的控诉,“娘亲不抱我。” 芸娘抱着女儿又亲又哄,说了一叠声的好话,小丫头还撅着小嘴巴表示不满,把芸娘折腾的头都大了。 几个月没见,妍儿怎么那么难哄? 她别无他法,只好哄道,“妍儿乖,我们去看看爹爹在做什么,好不好?” 李燕归平日早出晚归,白日很少在府里逗留,妍儿也时常见不到他。闻言立刻闭紧嘴巴不哭了,伸出白胖手指指向书房方向,“我要去找爹爹。” 总算哄住了这个爱生气的小祖宗,芸娘坐上轿辇抱着女儿往书房赶。 “书房如今还是松墨在伺候吗?” 自从端亲王府重新修缮后,李燕归的书房一直都是小厮伺候研墨的。只不知这几个月是否有变动? “正是。”随侍的紫玉恭恭敬敬回道。 听到李燕归书房并无变动,芸娘稍稍心安了些,随后她不经意般随口问了一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有没有进新人?” “回禀夫人,府里上个月换了批洒扫下人,其他并无人员调动。”紫玉答完芸娘的话,却不见芸娘点头,这才明白自己回错了话。 她垂眸思索片刻才试探着道,“王爷公务繁忙,每日回府后就陪伴小姐,并无其他消遣。” “嗯。”芸娘低低应了一声。 紫玉埋着头加快脚步,掩去心头涌起的悲伤。 世人皆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市井小民腰包里有几粒碎银子还想聘个良妾呢。似王爷这般深情无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男子世间难寻。原来王爷和王妃如此恩爱,王妃也会担忧王爷移情别恋啊… 第232章 凤命 一行人边说边笑来到书房外,妍儿在自家娘亲怀里格外乖巧。芸娘有女万事足,含笑叮嘱紫玉,“先去问问松墨,王爷现在有没有时间,若王爷不方便,别硬闯,我们打道回去即可。” 紫玉是照顾妍儿的大丫鬟,说是府里最有脸面的丫鬟也不为过。 正专心致志守在门外的松墨眼见紫玉居然亲自前来问话,忙迎上来道,“紫玉姐姐今儿怎么亲自来了 ?” 紫玉不动声色指了指身后,“王妃带着小姐亲自过来了,不知王爷现在书房里有没有人?” 乖乖,王妃亲自来了!!! 松墨悄悄抬头朝远处望去,果然见前方轿子上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小妇人,怀里抱着的正是王爷的掌上明珠。 乖乖,真的是王妃亲来了!! 松墨焦急的朝紫玉做了个揖,“紫玉姐姐莫不是拿我寻开心,王妃亲自来了,就是有天大的事,王爷也得搁置到一边啊。”说完,忙不迭小跑着跑到芸娘面前,跪地就拜,“参见王妃。” 明明芸娘和李燕归还没正式大婚,但无论是府里还是府外的人,见到她都会尊称王妃,对此芸娘也早已习惯。 “不必多礼,起来吧。”芸娘含笑问道,“妍儿这孩子吵着要见王爷,不知王爷现在是否方便?” “王妃这是哪里话,王爷自然方便。”松墨陪着笑脸,躬身抬手,“小的给王妃带路。” “还是先通禀一声吧 ,”芸娘有些迟疑,她冒冒然带着一群人闯到李燕归的书房,若是扰了他正事就不好了。 今儿他要是敢把王妃拦在门外,估计明儿他松墨就得收拾包袱滚蛋。 满幽州城谁不知道端亲王把这位未过门的王妃捧到天上去了,谁敢触她霉头。 为了保住差事,松墨一叠声保证道,“王爷今日没有外客,只是召了几个幕僚在处理公务而已。王妃可以随时进去。” “真的不需去请示一下吗 ?”芸娘不放心。 “真的不需要。”松墨急的恨不得亲自抬着轿子把芸娘抬进去。 看松墨说的信誓旦旦,芸娘放下疑虑,“好,带路吧。” “小的扶着王妃,”松墨屁颠屁颠的凑上来搀扶芸娘,芸娘抱着妍儿下轿,款款向书房走去。 书房外严阵以待的众多禁卫军对她的靠近视若无睹,芸娘正欲叩门,妍儿比她动作更快,已经举着小拳头梆梆梆开始砸门了。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胆大?? 芸娘正待训斥,房门突然被人从内开启,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颇为有礼的朝她行了一礼,“拜见王妃。” “先生好。”芸娘温婉的朝他回了一礼。 虽然不认识眼前中年男人,但此人气质不凡,隐隐有股超脱世俗之气度。且他能被李燕归请入书房议事,想必是位有本事的,唤声先生错不了。 “不敢当,”山羊胡子男人微微浅笑,“在下先行一步。” “明先生慢走。”李燕归不知何时出现在芸娘身边,含笑接过妍儿,朝山羊胡子男人颔首。 明先生,也就是山羊胡子男人压下心底微微错愕,转身离去。 论起面相之说,他明崇不敢说百分百有把握,但至少活了几十年,从无败绩。 从面相上看,端亲王此生只有三子。为何现在却有一女,且这女儿并无早夭之象,甚至将来有大造化! 怪哉怪哉! 这府里的三个主子面相一个比一个奇怪,让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年的所学。 他曾掐指算过,端亲王一年内有危及生命的大劫难,只要能安然度过这个劫难,日后会顺遂一生。 唯一可惜的是,他选择的这位明主端亲王并无紫薇星在身。也就是说端亲王并无帝命。 怪就怪在这里。 端亲王并无帝命,可是刚刚惊鸿一瞥的端王妃却隐隐有凤象。虽然那股气息若隐若现,可是命格骗不了人。 “我没有打扰你吧?”芸娘始终不安心,总觉得自己不该因妍儿的哭闹而扰乱李燕归的正事。 “我这儿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李燕归握住她如玉小手牵她进门,“你随时可以过来。” 这怎么可以?只这一次芸娘就后悔的不得了。然后她要好好管束妍儿,不可让她再肆无忌惮的使性子。 她这厢在心底暗暗发誓,谁知抬头一看,眼前景象让她险些当场晕过去。 妍儿这傻丫头骑在李燕归头上,双手抱着李燕归的头,正兴奋的要去抓房梁上的夜明珠。 “夫君!!!”芸娘震惊之下,连忙跑过去尝试抱妍儿下来。 可惜她身量娇小,根本碰不到骑在李燕归脖子上的妍儿。 “我不会伤到妍儿的。”李燕归见芸娘担忧不已,以为她担心妍儿摔伤,遂挑眉保证道,“你放心。” 芸娘愣愣看着丰神俊朗贵气难掩的李燕归,一时有些迷惘。 她无才无德,到底为何能得到这个男人的钟情? 甚至,他真的把她的女儿视若己出。 不,比视若己出还疼爱万分。 芸娘记得爹爹小时候也很疼她,可是再疼她,也没有让她骑在脖子上过。 此生能与这样一个男人相守,已是上天垂怜。 妍儿如愿摸到那颗硕大的夜明珠,咯咯咯笑个不停,“要要要。” “好,爹爹这就命工匠把这颗夜明珠取下来送给我的妍儿。” 妍儿聪明机警,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了,闻言立刻拍手赞道,“爹爹好。” 看这爷俩儿说一出是一出的架势,芸娘立刻打断他们,“妍儿乖,爹爹书房里的东西不能乱动,回头娘去库房给你拿一颗更大的夜明珠好吗?” 原本雀跃不已的小丫头被泼了一盆冷水,立刻不高兴的撅嘴,抱着李燕归脖子不撒手,指着头顶的夜明珠不满道,“我就要这个。” 即使深爱女儿,芸娘此时也不免微微动怒,这小丫头,怎么被宠的如此无法无天? 她正欲训斥,却见李燕归似乎明白她所想似的,几不可察冲她摇摇头。芸娘呆住,到了嘴边的训斥突然卡了壳,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第233章 不可再说 “我的女儿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天下宝物应该尽数摆在她面前让她挑选,不过一个夜明珠而已,夫人何必在意?” “我在意的又岂是这颗夜明珠?”芸娘叹了口气,柳眉微蹙,“妍儿一个女孩子,性子却如此霸道,将来可怎生是好?” “尤其这里是你的书房重地,她一个小孩子,万不能容她为所欲为。” “夫人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李燕归见芸娘神情严肃,不似作伪,当即托起妍儿改为把她抱在怀里,“这里是妍儿的家,在自己家里又有什么不能碰不能动的?” “我……”芸娘被问的哑口无言,她慌乱的垂下头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长长睫羽如受了惊吓的蝴蝶微微抖动。 “松墨,抱小姐出去。”李燕归一声令下,眼巴巴盯着夜明珠的妍儿,一脸懵逼的又被抱走了。 夜明珠还没给她呢! 小姑娘反应过来后,正准备喊自家爹爹娘亲,小嘴巴突然被人用手堵住。 紫玉从松墨怀里接过小姐,脚下生风抱着妍儿远离书房,“小姐,听说昨个儿池子里新放了许多彩色的小鱼,游起来可漂亮了,我抱小姐去看看好不好?” 小孩子的热闹劲儿总是一阵一阵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1节 刚刚还对夜明珠感兴趣的妍儿此时被紫玉姐姐的话吸引,兴致勃勃的追问小鱼的问题。 书房内,芸娘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咬着红唇不放,她从始至终都埋着头,不敢与李燕归对视。 是的,她问心有愧。 于公,她一介孤女,无权无势,无法给李燕归任何助益。 于私,她,她……… “莫咬了,”一只温热大掌抚上她红唇,迫使她放开了贝齿对红唇的蹂躏。 “你到底在怕什么?”李燕归温柔似水的摩挲她白嫩脸颊,“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还在怕?” “是我做的不好吗?” “是我让你担忧了?”李燕归双手捧住她的脸,侧头吻下,“所以你至今都不敢信任我?” 不是,不是那样……… 略带咸味的泪珠儿颗颗滚圆,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最终没入两人痴缠的唇舌之中。 女子泪眼朦胧,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显得无助又可怜。 “是我配不上夫君,所以才总是患得患失…”芸娘哭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李燕归拂去她脸上泪水,轻轻吻了吻她潋滟红唇,“不必妄自菲薄,芸娘,世间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子。” 她有什么好的?她自私自利懦弱不贞,身上没有一丝可取之处。 唯一能让人看入眼的,只有这份青春貌美皮囊而已。 眼前女子唇瓣微肿,脸儿煞白,一双含情美目欲语还休,远山眉黛薄雾笼罩,分明一副自怨自艾自怜的模样。 李燕归是花丛老手,对女子心事也略懂一二,见芸娘这副模样对她所思所想也明白了几分。 “傻芸娘,你愿意回来,我就明白了你的心意。”他打横抱起芸娘径直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将小小一团的女子按在怀里细细抚慰,“人生不过匆匆百年,你何必拘泥于世俗的眼光,受困其中,不肯自拔。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就够了,更何况…” 说到此处,李燕归迫使她抬起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真论起枕边人的数量,我胜你几倍,你会不会嫌弃我?” “没有!”芸娘迫不及待表态,“我从没有嫌弃过你。” 因过于急切,女子微微昂起下巴,身子也随之向前倾斜。浑圆玉乳贴在男人胸前,盈盈美目似一汪泉水几乎能将人溺毙。 自从李燕归有她之后,身边再也没有其他女人。这一点,她很确信。 “你既不介意我的贞洁,我又何须介意你的贞洁。”李燕归那张充满少年气的脸此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成熟稳重让人信赖。 芸娘痴痴望着他,眼角泪珠倏然滑落。她只觉整颗心突然都滚烫起来,烫的她无法承受。 比起娘亲早逝,父王孤苦一生,他李燕归要幸运的多。 “燕归,”流泪不止的芸娘双手攀上他脖颈,红唇不顾一切在他脸上留下各种痕迹,“我爱你,我心悦你,我永远也不要和你分开。” 也不知道芸娘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亲着亲着居然把李燕归整个人压在身下。 “我也爱你,”李燕归被她亲的喘不过气,趁着芸娘红唇移到耳垂的间隙才气息不稳的苦笑,“你先放开我。” “不放!” 芸娘干脆利落拒绝。 女子显然不适应这个姿势,生疏的往下挪了挪。 即使屋内四角放了冰,也解不了两人身上的燥热。 芸娘按着李燕归的胸膛,咬唇用力。 “你以后只能看我,不准看别的女人…”她脸色酡红,口中呻吟不止,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粘在脸上和颈间,活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这还是李燕归第一次全程被引导。 他被勒令不准动,只能忍住体内疯狂叫嚣的欲望任妻子为所欲为。 明媚的阳光从窗子处照进来,淡淡的金色光晕扫在芸娘身上,越发把她映衬的似画中仙,林中精灵般炫目迷人。 “好…”李燕归声音喑哑,难耐的喉头滚动数下…… “啊!”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芸娘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她哆嗦着摔倒在男人身上,泄愤似的咬住李燕归薄唇,“你故意的?” “好芸娘,你实在太能折磨人…”李燕归扣住她双手举过头顶,“接下来该我了。” 窗外的知了一直叫到晚上都没停。 妍儿被哄着去园子里看了各种颜色的小鱼后,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芸娘,歪着小脑袋问紫玉,“新娘亲呢?” “小姐,夫人是您的亲生母亲,不是新娘亲。”紫玉纠正道,“您以后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新娘亲这三个字。” 小姑娘虽然还不满两岁,却已经很会看人脸色了。见紫玉姐姐一脸严肃,神情专注,当下不敢再闹,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第234章 贤内助 这晚,妍儿没等到爹爹,也没等到娘亲,委委屈屈的由紫玉哄着入睡。 明明以前,她大多时候也是由紫玉姐姐哄着入睡的,可小丫头这晚就是特别觉得特别委屈。 她眼巴巴望着门口,小脑袋不时从纱帐里探出去,紫玉温柔哄道,“小姐乖,一觉睡醒,夫人就会回来陪你了。” 真的吗? 妍儿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 这个新娘亲很好,她很喜欢。如果新娘亲能每天陪着自己睡就更好了。 外面晨光熹微,显然已经是第二日了。 芸娘发丝凌乱,浑身像被碾过一遍般难受。她睁开酸涩不已的眼睛打量了一番所处环境,懵懵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日发生了什么。 两人身上的衣衫将落未落,纠缠在一起。 想起昨夜疯狂,她脸如红霞。 一夜过去,不知妍儿有没有闹着要找她? 因心中念着女儿,又自惭于自己的放浪形骸,小妇人动了动酸软无力的身体尝试从身下之人身体上下去。 谁知,她一双白嫩小脚还没落地,就被闭眼沉睡的男人条件反射握住。 芸娘受惊之下迅速缩回脚,让男人摸了个空。 “嗯?” 李燕归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睁开惺忪睡眼,困惑地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浓眉紧紧皱在一起,“嘶”了一声把她按回怀里,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我以为你摔下去了。” 两人昨夜就这么缩在这个圈椅上闹了一夜,睡的是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芸娘白嫩柔荑贴心的替他捏肩,“夫君,天亮了,去床上睡吧。” “你陪我一起。”李燕归带着睡意的嗓音格外温柔缱绻。一夜过去,他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侧,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和肆意。 芸娘贪恋于他的柔情,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我都听夫君的。” 两人移步到内室,相携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芸娘一睁眼,就看到琥珀色瞳仁的李燕归正含笑望着自己。 “娘子醒了?” “夫君!”她甜笑着抱住眼前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腹,像小猫般在他胸膛前蹭了几下才仰着小脸不好意思道,“夫君我饿了。” 两人一日一夜未进食,饿是难免的。 李燕归心情甚佳的俯身亲了亲她修长美好的脖颈,“夫君带你吃好吃的。” 只不过一日未刮胡子,李燕归下巴上居然长了许多青黑的胡茬。 芸娘被刚冒头的胡茬戳的浑身痒痒,不受控制的扭动身体躲避,“夫君,太痒了,别…” 男人闻言停下动作,认真瞧了瞧女子被磨红的脖颈,随口嘀咕道,“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嫩?” 哼,她就是这么娇气。芸娘撅着小嘴去戳李燕归的下巴,“夫君何时开始长胡子了?” 以前李燕归下巴一直光溜溜的,根本没有胡茬。 “我已过了弱冠之龄,自然该长胡子。”可称作男人的少年握住女子食指,轻轻抚摸自己的下巴,让她感受那短短的一层胡茬,“好玩吗?” “好玩,”芸娘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大梁朝文风盛行,那些风流名士不仅会比才华,还会比气度容貌。所以,不管男女,容貌出众的会更受人追捧。 蒋珂之所以备受文人雅士推崇,除了天资非凡外也有外貌加成。 时下风气,莫说似李燕归这样刚刚年满二十的男子,便是年过三十的曹蛟都没有蓄须的爱好。 不管是徐进才,周尧均,蒋珂还是吕庭杰,都是年少才俊,丰神俊朗的人物,芸娘还真没有亲手摸过旁人的胡子。 春宵帐暖,佳人私语。 敞开心扉,情窦初开的两人腻腻歪歪贴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分开。 可惜有情人也不能饮水饱。 随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喃浅语,芸娘的五脏庙叫的越发厉害。就连李燕归也听到了那咕噜咕噜的叫声。 自认为以媚色无双引李燕归动心的芸娘,此刻羞的简直没脸见人了,她捂住脸撒娇,“夫君,不准听。” “好,我不听。” 李燕归强忍笑意,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袍,“我现在就命人传膳,娘子稍等。” 哪个绝色佳人会饿的肚子咕噜噜叫唤啊!!!!芸娘破罐子破摔的穿衣下床,无精打采的紧跟着来到前厅等着祭自己的五脏庙。 罢了罢了,都老夫老妻了,丢个脸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这么说,她却尴尬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晚膳灶房早已备好,听到主子传膳的消息,灶房立刻有条不紊的命人呈送膳食。 芸娘羞得不敢去看李燕归打趣的眼神,埋着头吃了两碗饭才作罢。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2节 这厢她的筷子还没放下,紫玉抱着妍儿在外求见。 “妍儿!”芸娘欣喜不已的接过女儿,用力亲了她两口,“妍儿吃饭了吗?要不要娘喂你吃饭?” “妍儿还小,吃不得大人的饭食。”李燕归适时出声提醒,“妍儿有自己的小厨房。” “噢,”芸娘怔愣过后,很快打起精神逗弄女儿。 妍儿每日被人众星捧月的小心翼翼伺候着,李燕归又因公务繁忙,无法经常陪伴她。导致小姑娘甚少被人当孩童般逗弄。 芸娘抱着女儿又亲又逗的哄了一会儿,小丫头乖乖的依偎在娘亲怀里,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妻子温柔貌美,女儿伶俐可爱,夫复何求? 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用了饭,妍儿和芸娘混熟后,忍不住越来越亲近她,“娘,我带你看漂亮的鱼鱼!” “是吗?”芸娘捧场的惊呼出声,“娘好期待!” “在园子里,我带你看!”妍儿兴高采烈的抱着芸娘脖子,拼命用手指着门外方向。 李燕归当即起身,“我陪你们一起去。” “夫君公务繁忙,我陪着妍儿即可。”书房紫檀木书桌上厚厚两摞折子分外惹人注目,芸娘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已拉着李燕归荒唐了两日,又怎能继续不知分寸,惹他分心? 虽不敢说自己是贤内助,但总不能是褒姒妲己之流吧? 第235章 爱美之心 眼见芸娘抱着妍儿跑的飞快,眨眼就不见踪影,李燕归失笑出声。 她总是这样,有时似少女清纯懵懂让他忍不住呵护,有时似勾魂夺魄的女妖魅惑人心,有时又似贤妻良母体贴入微。 芸娘离开不久,明崇先生就只身求见。 “先生快请进。”李燕归亲自出门相迎。 在这个容貌不显的中年男人面前,堂堂端亲王态度温和的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后辈小生。 明崇灰衣鹤发,身材瘦弱,乍一看和普通百姓并无区别。 但只要听过明崇先生之名的人就知道,这位先生虽身量样貌无一可取之处,但他师承世间最神秘的墨门。墨门弟子皆精通面相风水,六爻之术,甚至传闻他们兵法诡道,布阵行兵也信手拈来,有通天彻地之能,一人可抵十万雄师。 “王爷请落座。” 明崇态度谦逊,身上并无世外高人那股傲气。 两人一番推让后,双双落座。 “我近日夜观天象,只见太白食昴、荧惑守心,只怕杨江数城会有决堤之兆。” 夏季雨水多发,本就洪涝灾害严重,有决堤之事也不足为奇。 杨江以北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杨江以南却洪涝频发,可称得上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李燕归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杨江洪水肆虐,届时百姓流离失所,正是朝廷收揽人心之时。荧惑守心预示近期有战事发生,真乃天助我也,此天象不正代表我们此行必胜吗!” “还请明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剑眉星目的美少年神情恳切的冲他行了一礼。 真是面如冠玉,秀色可餐… 明崇捋须沉思片刻,微微颔首,“王爷所言不错,杨江数城决堤的确是天赐良机。实不相瞒,我已为此战占卜过,卦象显示大吉。” “果真是大吉?”李燕归大喜过望。 “千真万确。”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李燕归剑眉微皱,俊美无俦的脸严肃起来分外惹人注目。 世间怎会有人生的如此俊美? 简直是上天的杰作。 一脸高深莫测的明崇羽扇轻摇,面上一副万事俱在掌握的胜券在握模样,心里却对李燕归的长相赞叹不止。 自己选择的明主果然是最养眼的。 芸娘陪妍儿看过鱼后,娘俩就和好如初了。 母女是世间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妍儿不由自主的喜欢这个娘亲,总是忍不住想和芸娘亲近。 紫玉看小姐对夫人如此依恋,心下不忍道,“小姐昨晚一直在等夫人…” “啊?” 说起这个话题,芸娘莫名脸热。她避开一众下人,抱着女儿快走两步,亲亲妍儿小脸,“妍儿想和娘亲一起睡,对吗?” 小姑娘眨着异常明亮的黑葡萄大眼睛,想了又想,才缓缓点头,“要。” “是娘冷落了我的妍儿,”芸娘每次只要一抱着女儿,就恨不得把满腔母爱尽数倾洒到小小的她身上,怎么亲她都亲不够。 妍儿那么小小一团,那么孱弱弱小,唯有靠大人的庇护才能安然长大。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一辈子为妍儿保驾护航。 这晚,小姑娘终于如愿被娘亲搂在怀里睡着了。 李燕归还欲留在家里陪芸娘,谁知被芸娘连哄带劝的推着出门上朝去了。 外面局势那么乱,她岂能天天勾着李燕归沉溺于儿女情长,男女之事? 自此之后,一家三口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白日李燕归和以往一样早出晚归,芸娘则留在府里陪伴妍儿,晚上三人同榻而眠。 小姑娘天天晚上既能看到娘亲,也能看到爹爹,别提多开心了! 每次都要睡在爹娘中间才罢休。 时间倏然而逝,夏去秋来,妍儿的生辰近在眼前。 自从芸娘回来后,小姑娘比以往更加活泼好动,每日精力旺盛的跑来跑去,问东问西,把芸娘折腾的筋疲力尽。 李燕归见她如此疲惫,心疼不已,“妍儿一日日大了,也越发闹腾了,不如为她选两名伴读。日后不仅可陪她一起读书玩乐,还可让你轻松些。” 这倒是个好主意。 妍儿太小,和七狗等人玩不到一起,府里也没有适龄的玩伴,的确需要为她挑选几名同龄的朋友。 她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活里只有夫君孩子即可。却不想妍儿将来也如她这般没有朋友,举目无亲。 “回头设个家宴为妍儿庆生,让百官带上自家孩子赴宴。届时妍儿喜欢哪个孩子就把人留在府里,此事你做主即可。”李燕归似乎对她的眼光很放心,居然把这样的事交给她处理。 芸娘还没有正经操办过宴会,闻言有些心虚,“毕竟还未过孝期,大操大办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她为难的皱紧眉毛,一脸欲哭无泪,“我笨的很,万一挑中人品不行的人怎么办?” 她对自己的眼光实在没有信心。 “依娘子选夫婿的眼光来看,娘子分明慧眼识人的很,”李燕归眉尾微微上挑,双手环胸,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哼,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她被打趣后,紧皱的眉毛依旧没有松开,很明显是真的为此事发愁。 李燕归没想到她会为此等小事烦扰,开口提醒,“你不是还养着个官家小姐吗?” 晓贞? 芸娘紧皱的眉毛终于松开,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晓贞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此次宴会有她从旁协助,定然能完美举行。 “多谢夫君为我排忧解难,夫君真是知人善用的明主,”芸娘毫不吝啬赞美,主动送上香吻。 闹过一阵后,芸娘亲自送他出门上朝。 说来惭愧,她一直把所有精力放在李燕归和妍儿身上。自从接晓贞入府后,她就甚少和晓贞见面。 不仅是晓贞,甚至七狗等人,她也极少接触。 真是不应该。 把他们全接到府里,结果转头却把他们都抛诸脑后,怎么看都不应该。 芸娘含着愧疚不安的心迈进晓贞的院子。入目是一盆盆开的正艳的秋海棠和金灿灿的菊花。 第236章 蒋家有意避嫌 院子被布置得十分清幽雅致,一进门,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植物,有高大的树木、矮小的灌木和鲜艳的花朵。这些植物都被精心地修剪和打理过,显得十分整齐有序。 扑面而来的宁静舒适氛围让人不由得放松身心,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微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芸娘吩咐紫玉等人留在院外,只身朝内走去。 “晓贞妹妹?”她试探着出声唤道。 “唐姐姐,我在这里。”一个温婉女声从郁郁葱葱的芭蕉叶中传来。 芸娘探头朝内望去,只见纤弱的晓贞此刻满头大汗,正拿着小铲子朝外挥手。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如今已是十月份,早起时甚至会感到丝丝凉意。芸娘已许久没有出过汗了,实在没想到晓贞居然会忙的满头大汗。 “伺候的下人呢?”芸娘目光不善的环视一周,却仍旧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莫不是院里的下人阳奉阴违,背地里欺负晓贞,所以晓贞才会亲自照顾花草? “此事都是我的错,唐姐姐千万别动怒。”晓贞见她面色不虞,当即吓得变了脸色,忙出声解释,“是我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所以让她们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果真如此吗?”芸娘将信将疑,“晓贞你别怕,若有胆大欺主的奴仆,你只管说与我听,我一定惩治她们。” “真的没有,”晓贞放下手中农具,“是我喜欢亲自照顾花花草草,所以不想假手于人,绝没有被欺负。” 芸娘见晓贞态度坚决,面色柔和,当下信了几分。 两人坐在一起闲谈几句后芸娘切入正题,“妍儿的两岁生辰快到了,王爷说要办个宴会,届时再给妍儿寻几个合眼缘的伴读。你也知道我出身寒微,不太懂这些,还请晓贞妹妹为我解忧。” 晓贞听罢一脸惶恐,“多谢唐姐姐看重,我会勉力一试。只是幽州城官员派系复杂,各府之间有无龃龉,座次排列之类的问题我实在不甚清楚。这方面,还需姐姐寻个明白人帮忙参详一二。” 此言有理,晓贞毕竟是外嫁进幽州的,对城中世家之间复杂纠缠的人际关系只怕一知半解。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3节 芸娘含笑点头,“妹妹考虑的甚是周到,让我再想想。” 说起来,她还真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蒋珂亲妹,蒋楚瑶。 楚瑶出身显赫,自小在幽州城长大,对京中各大世家的关系熟稔于心。且她又适逢婚嫁之龄,估计蒋夫人早已手把手教导过她当家主母之事。此事有她帮忙,再有晓贞从旁协助,定能圆满完成。 想及此,芸娘迫不及待起身告辞,“多谢晓贞妹妹提点,我这就去请援兵!” 此时的晓贞面色红润,眉眼柔和,和初入府时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判若两人,她浅笑点头,“好。” 离妍儿生辰不足十日,芸娘没耐心你来我往的下帖子,当即命人备马直奔蒋府。 蒋府下人看到端亲王府的车驾,吓了一跳,忙不迭一路小跑去通知主母。 芸娘再急也只能按耐住性子,被下人簇拥着先去和蒋夫人见面。 蒋夫人一如既往的恬淡和善,只是芸娘敏锐的感觉到蒋夫人对自己疏离客气了许多,完全不似前几次见面时和自己那般亲热。 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她及时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和蒋夫人客套过后,芸娘状似无意问道,“许久未见楚瑶,不知楚瑶妹妹一切可好?” “那丫头最近沉迷雕刻,我也两日未见她了。”蒋夫人配合的接话,“去请小姐过来。” 对方如此配合,芸娘不觉松懈了许多,她笑着道,“上次与楚瑶闲谈时,还曾与楚瑶妹妹相约过府一叙。谁知,我这一直忙的抽不开身,此事只能作罢。正巧恰逢小女生辰,王爷想为妍儿办个生辰宴。也不怕蒋夫人笑话,这方面我实在不太擅长,今日登门拜访,就是为了向蒋夫人借人一用。” 蒋夫人没料到芸娘竟会自曝其短,且她言语真诚,态度谦和,言笑晏晏,并无丝毫怕别人嗤笑的局促,不由得对她高看一眼。 “能被夫人看中,是楚瑶的福气。只是这丫头毕竟年纪不知事,若夫人不嫌弃,我遣身边的荣妈妈跟着楚瑶一起随夫人过府商议。” 楚瑶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贸然随芸娘入府,蒋夫人不放心也正常。 “那自然好,”芸娘赞同的点头。 两人谈妥之后,楚瑶缓缓踱步而来,乖巧的站在蒋夫人身后,从头到尾目不斜视,姿态端庄。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芸娘看着面前疏离冷淡的楚瑶,总觉得无论是蒋夫人还是楚瑶,都对自己都带着三分客套疏远。 蒋夫人简单和女儿说明了情况,拍拍女儿手背嘱咐道,“去了端王府不可使性子,记下了吗?” “娘放心,儿记得了。” 作为高门贵女,楚瑶自小就随娘亲赴宴陪客,对幽州城各大世家可谓是熟门熟路。 但唯有端亲王府,她一次也没去过。 瑞亲王在世时整日闭门不出,几乎不与外界联系来往。除了周尧均蒋珂作为李燕归的玩伴能随时出入瑞亲王府外,满幽州城的公子小姐们谁也没有去过瑞亲王府。 后来,瑞亲王府变成端亲王府后,芸娘闭门谢客,一心夫君孩子热炕头。端亲王府沿袭往日风格,与世隔绝,又成了外人眼中神秘感十足的地方。 辞别蒋夫人,芸娘和楚瑶并肩离去。 待脱离蒋夫人的视线,芸娘尝试亲自去挽楚瑶胳膊时,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这副模样,分明是有意和她划清界限!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蒋夫人和楚瑶绝对是有意与她避嫌。 芸娘也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喜好,见楚瑶绷着脸无丝毫软和的迹象,也淡了心思,随她去了。 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静的可怕。 过府后,芸娘命人去唤晓贞,“和我在一起,只怕令楚瑶妹妹不自在。名单座次妹妹只管和晓贞商议即可。我现在就走。” 楚瑶面色尴尬的欲出口解释,又想起至今仍卧床不起的兄长,心下恼怒不已,硬邦邦道,“王妃自便。” 第237章 视钱财如粪土 对方毕竟是年幼几岁的妹妹,且她如今有求于人。对于楚瑶的冷脸,芸娘没有生气,待晓贞和楚瑶相互见礼后索性动身离开了。 出于自身修养,楚瑶坐下和晓贞认真盘点需要宴请的宾客人选和各种注意事项。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楚瑶晓贞荣妈妈三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整日还没敲定最终名单,只能明日继续。 楚瑶是未出阁的女子,不好宿在府里,芸娘亲自送她回蒋府后才打道回府。 哄睡妍儿后她急匆匆赶到晓贞院子,仔细端详过名单后,芸娘长舒一口气,“这单子上的人我半数都不知晓,若不是有你们帮忙,我可真办不来这事。” “我也没做什么,都是蒋小姐的功劳。”晓贞歉然一笑,“有没有我都一样。” “这怎能一样?”芸娘耸耸肩,“蒋小姐不知为何对我生分了许多,若不是有你在,只怕她连句话都懒得和我说。” “是吗?”晓贞惊讶不已,“这我倒是不知。” “随她去吧,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可能我与她并无朋友之缘。”芸娘苦笑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的嫁妆铺子最近生意如何?” 晓贞当初是从千里之外的漳州嫁到幽州的,因而吕大人给她备的嫁妆除了现银玉器珠宝等常规之物,余下的皆是幽州城的铺子和城外的良田。 江南水乡的官职历来皆是肥缺,别看吕大人只是漳州城一小小七品知县,手里捞的银钱可比四五品京官还多。 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吕大人吕夫人虽说教养严厉,但给晓贞的嫁妆可是备的足足的。 可惜,吕家失势后,晓贞陪嫁的婆子丫鬟们都被温家找由头或发卖或撵出去了,最后连嫁妆也被温家捏在手里。 “三个铺子上月纯利润一千六百多两,”晓贞谈起如此巨额的银子面不改色心不跳,显得惊掉下巴的芸娘十分上不得台面。 一个月一千六百两,一年下来岂不是两万两! 这还只是铺子进项,晓贞名下还有百亩良田,真算起来,晓贞可比看着风光无限,其实背地里还要和家里众多姐妹争宠爱的高门贵女们生活的滋润多了! 乖乖,吕大人可真舍得下本钱啊,居然给女儿备了这么多家产!!! 仔细再想想,执着于把晓贞教导成贞节烈女的吕大人也没那么可恶了… 至少比几床被子就把女儿打发了的大多数爹娘强。 “都是些身外之物,多与少又有什么区别。”晓贞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心情低落许多。 当然有区别了!!!!区别大了去了好嘛!! 芸娘忍住自己反驳的欲望,试探着问,“我看你心情不佳,是有什么心事吗?” 芸娘这次的主动登门打破了晓贞一直以来给自己编织的泡沫幻影。这里再好,始终不是她的家。 她无名无分住在端亲王府,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放眼望去,她又能住在哪里呢? 爹娘若是知道她擅自和离,轻则与她断绝关系,重则只怕会一根白绫让她自我了断…… 兄长还没有娶亲,若是收留一个嫁过人的和离妹妹养在身边,将来的嫂嫂岂能容她? 晓贞勉强笑道,“之前唐姐姐不是说可送我回兄长身边吗?我已考虑好了,妍儿小姐生辰后,还请唐姐姐送我去见兄长。” “自然可以!”芸娘以为她真心想投奔自家哥哥,当即满口应下。 只可惜,芸娘没注意到,晓贞的笑容始终未达眼底。 第二日,楚瑶率着一众仆从早早就来了。 芸娘很有主人翁意识,不顾楚瑶反对,拉着她一起用了早膳才遣人去唤晓贞。 这一次,她厚着脸皮没有离开。 楚瑶心神不宁的盯了她片刻,一脸欲言又止。 对此芸娘只做不知,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听容妈妈讲解各府夫人的忌讳和嗜好。 未及笄的小姑娘始终缺了几分耐性,见芸娘不似昨日那般处处偷觑自己,坐立难安的频频拧手中帕子。 晓贞似乎察觉到了几人间奇怪的氛围,不动声色看了看芸娘脸色。见芸娘面色如常,微微放下心。 “哎呀,我的红玉膏好像落在了马车上,劳烦荣妈妈跑一趟,为我取来。”煎熬许久的楚瑶决定不再忍耐,势必要把胸口憋闷多日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荣妈妈跟在蒋夫人身边多年,可谓是老谋深算见多识广。楚瑶如此拙劣的借口,自然逃不过她老人家的法眼。 “莲初是伺候小姐的大丫头,又手脚麻利,可比我这手脚不听使唤的老婆子走得快。不如让莲初为小姐去红玉膏。” 这话合情合理,容妈妈毕竟是蒋夫人的陪嫁嬷嬷。按理说,楚瑶是没有资格给荣妈妈下达指令的。 只是楚瑶是蒋夫人亲女,又是荣妈妈看着长大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芸娘看出楚瑶有意支开身边人,想来是有话和自己说,遂开口道,“容妈妈腿脚不便,年事已高,实在辛苦,不如乘轿而行。”说罢不等荣妈妈诚惶诚恐的拒绝,当即吩咐紫玉,“为荣妈妈备轿。” 紫玉伶俐懂事,芸娘话音未落,就上前搀扶荣妈妈,“荣妈妈请随我来。” “这这这……”她一个下人哪儿敢在端亲王府乘轿而行? 回头若被夫人知道,可怎么解释? 再者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小姐和王妃单独相处,以防小姐祸从口出。 她的首要任务就是看住小姐,又怎么能离开呢? 可惜,荣妈妈满肚子的拒绝,在面对七手八脚围上来的下人后都卡了壳。 晓贞颇会看脸色,荣妈妈前脚离开,后脚她就向芸娘拂了一礼,“还请王妃恕罪,我院中的芍药今早儿忘了翻土,现在需得离开片刻。” “些许小事,何须告罪,去吧。” 晓贞一走,屋里只剩下楚瑶和芸娘两人。 “王妃好狠的心,我兄长卧床月余,王妃竟无只言片语!”亭亭玉立的少女眼含热泪,神情中带着不甘和怨怼,狠狠瞪了芸娘一眼。 第238章 难道是中毒 卧床月余? 难不成在霸州时蒋珂真的生病了,并非是崔大人有意阻拦的托辞? 她当时归心似箭,只想着蒋珂在自己亲舅舅府上出不了什么大事,才放心离去。 谁知,蒋珂竟然一病不起,至今都没痊愈! “蒋公子病了?”芸娘惊愕之下焦急的追问道,“是从霸州就一直病到现在吗?到底是何病症,怎么这么久还没医治好?” 楚瑶见她关心的神情不似作伪,拿帕子擦掉眼泪才哽咽着道,“家里遍寻名医,怎么也找不出病因,哥哥一直昏睡在床,梦里还唤着你的名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4节 这……… 芸娘脸上的担忧瞬间皲裂破碎了个彻底。 怪不得蒋夫人和楚瑶都对她横眉冷对,没个好脸色,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蒋珂为她奔赴霸州,结果芸娘安然无恙回了幽州,蒋珂却昏迷不醒药石无医。蒋夫人没举刀一刀砍了她,还压下火气让楚瑶进府帮忙,其胸怀心性真乃女中丈夫也。 “我实不知蒋公子病了,若知道的话,定然会亲自上门探视。” 蒋珂那样好的人,怎会突然重病至卧床不起呢? 芸娘是局外人,不似楚瑶蒋夫人那般当局者迷,很快想到一个可怕的想法,“蒋公子是不是中毒了?” “中毒?” 楚瑶乍听此言,脸上一片茫然,显然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她迅速擦干眼泪,高声唤道,“荣妈妈!” 刚刚还声称老胳膊老腿身子不便的荣妈妈此刻脚下生风麻利的一溜烟跑进门,“小姐,怎么了?” 那副提防的神情,好像生怕芸娘玷污了楚瑶清白似的。 “妈妈附耳过来。” 荣妈妈将信将疑的附耳过去,听到楚瑶所言后,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妈妈速去通知我娘。” “小姐何不同我一起回府?” “我身负要事,既答应了王妃所托,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该履行诺言。你不必担忧我,速将此事回府禀告娘亲。” 荣妈妈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姐一切小心,老奴去去就回。” 芸娘无语望天,荣妈妈这副此去一别就是一生的气势,分明把她端亲王府当成了十八层地狱。 她能把楚瑶怎么样?还能吃了她不成? 送走荣妈妈,楚瑶果真坐下继续拟名单。芸娘自来喜欢这些面嫩心软的小姑娘,见状凑到楚瑶面前故意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荣妈妈这么不放心你我单独相处?” “不是洪水猛兽,也和洪水猛兽差不多。”楚瑶放下毛笔,“哥哥是昏迷不醒中被人抬着回府的,娘一怒之下亲自奔赴霸州向舅舅兴师问罪。谁知回来后却屏退下人闭门半日不肯见人。出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打死了哥哥身边的所有奴仆,还重重处罚了我身边的所有丫鬟婆子。” 芸娘收起调笑之心,凛了神色,“难道…?” 蒋夫人从崔皓和崔夫人口中得知了什么消息,看破了蒋珂对她的心思,所以才大怒惩治奴仆? 在霸州时,她曾和曹蛟……来往过密。对此,崔夫人不可能不知情。 她这样一个人外室女迷住了李燕归还不够,甚至私下里和还曹蛟来往。如此行为不检,难怪蒋夫人对她和楚瑶的来往严防死守,坚决不肯让她们单独相处。 话说回来,蒋珂可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御,对君子有极高要求,若想成为众人口中公认的才子,六艺缺一不可。 蒋珂能成为幽州城所有读书人的表率,除了才华出众,品行端方,容貌清隽外,君子六艺也是上乘。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的一病不起?定然是中毒了! 难道是曹蛟做的? 除了他,还有谁能在霸州城,能在蒋珂亲舅舅崔皓的地盘上,不露痕迹的给蒋珂下毒? 这个想法一出现,芸娘很快把它否决了。 曹蛟绝不是那等暗中下毒的性子。她宁愿相信曹蛟一刀砍了崔皓和蒋珂,也不信曹蛟会行那等卑劣之事。 “只怕娘已经知道了哥哥对你的心思,所以才盛怒之下失去理智,下令打死哥哥身边的所有仆从。” “不管怎么样,此番若哥哥真的是中毒,我必会郑重酬谢王妃。” 楚瑶对芸娘的感情很复杂。她曾暗暗艳羡芸娘备受哥哥和端亲王怜爱,也曾幻想过将来自己和夫君成亲后,是否会如芸娘和端亲王那般只有彼此,再无妾室通房之流。 哪个女子不怀春? 她自小崇拜兄长,连带着对兄长钟意的女子也爱屋及乌的喜欢。 娘教导她为主母者,最重要的是管御下人,掌管中馈,教育子女。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敬如宾,不可吃醋撒泼妨碍夫妻情分。 从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女心里默默委屈,她也想像哥哥一样,试一试有意中人是什么感觉。 只可惜高门深宅,庭院几许,注定无法让她如愿。 芸娘没有再提起探视蒋珂这种话,他与她本就不该有来往。 楚瑶细细把所有注意事项都和晓贞嘱咐了一遍,待忙完所有事情后,芸娘亲自送她回府。 “王妃不必相送。”楚瑶清丽动人的脸上没有了前两日的疏离,只是眉宇间的愁绪依旧挥之不去。 “好,你进府吧。” 既然蒋府不欢迎她,她也没必要让所有人都不愉快。 时候尚早,芸娘心念一动,“去皇城。” 李燕归每晚几乎都是戌时左右回府的,今日时辰尚早,他现在应该还在皇宫里。 马车调转方向,直奔皇城。 天还未黑,许多铺子已经收着东西准备闭店关门了。除了酒肆花楼这等场所依旧人满为患,灯火通明,街市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行人。 整个幽州城被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阴影笼罩着,让芸娘心里沉沉的。 她放下帘子,收回视线,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天下大事,岂是她小小女子能干预的? 随着夜色降临,皇城城门缓缓开启,芸娘听到动静,连忙探出身子朝外张望。 第239章 愁绪 李燕归策马驰骋,如一柄出鞘利剑眨眼间消失在芸娘眼前。 啊? 她特意守在皇宫门口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怎么李燕归自己跑了? 芸娘懊恼不已,挫败感十足。罢了罢了,她还是灰溜溜回府,当此事不存在吧。 原本打算送了楚瑶就回府,所以她不曾唤婢女随侍,只带了一队护卫出行。幸好这等糗事她谁也没知会,现在当无事发生回府,也不会被人嗤笑。 她一直等到李燕归身后的禁卫军也消失在视线里才下令道,“启程回府。” 马车四平八稳的行驶在青石板大街上,芸娘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回府后,她直奔内院,一把抱起女儿亲了两下才问道,“王爷在书房吗?” “王爷今日还未回府。”紫玉恭敬答道。 “什么,没回府?”芸娘不可置信的反问,怎么可能,她分明看到李燕归早早离开了皇宫。 他当时策马扬鞭跑的那么急,不是赶着回来见她和妍儿吗? “王爷今日的确还未回府。”紫玉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脸色大变,踌躇不安的低头回道。 可能李燕归有别的重要事情吧,芸娘压下心头不安,勉强安慰自己。 本以为很快能等到李燕归回来,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深夜。 夜深露重,带着一身寒气的年轻摄政王锦袍玉带,眉目冷冽,却在推门而入的瞬间脸色变得温和许多。 “夫君,”芸娘掀开帐子,香肩半裸,墨发如云,杏眼桃腮,纤弱动人,“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怎得回来这么晚?” “皇上病重,我实在脱不开身,”李燕归浅笑着搂住她香肩,“这两日有没有想我?” “自然是想的,”小妇人楚楚动人,风姿无双,藕白双臂攀上男人脖子,骨肉均匀的身子依偎到男人怀里,吐气如兰,“夫君正事要紧,不必顾虑我。” “委屈我的芸娘了,”李燕归单手环住她腰身,男人带着淡淡凤仙花香味儿的身体结实有力,让芸娘心底发凉,眸色加深。 她如此痴缠示弱,李燕归又对她爱怜不已,当下一双大掌朝她衣内探去。 谁知,他蠢蠢欲动的手却被芸娘软软拦下,“夫君连日操劳,定然疲累不堪,我陪夫君歇下吧。”说罢,一双绵软滑腻的手抚上李燕归太阳穴轻柔按捏起来。 “我的芸娘真是体贴温柔,有妻如此,是我之幸。” “有燕归相伴一生,才是我的福气。”芸娘轻柔的在他眉间印下一吻。 妍儿的生日宴有条不紊的有序准备中,芸娘心里有了怀疑,总觉得李燕归的行踪处处可疑。 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应该相信李燕归的人品和情谊。可是却控制不住脑海中浮现出的种种可怕场景。 也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对旁的女人也是温柔缱绻,情意满满。 也许他风流本性难改,又看上了别的女子…… 芸娘几乎被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击垮,可是妍儿一次次把她拉回现实。 “娘,爹爹喜欢吃,”小丫头指着桌上的佛跳墙,“给爹爹吃。” “好,”她宠溺的命人把菜品撤下,“拿去灶房温起来。” 小姑娘见娘亲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乐的不得了,连吃饭都有劲儿了。 她一次次强迫自己忘了那晚李燕归疾驰而去的背影,他走的那样急,到底出了什么事?是朝中之事,还是私事? 晓贞看出她神思不属,担忧的问道,“姐姐可是烦忧宴会之事?” 芸娘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静默不语。 晓贞毕竟是嫁过人的,略一思索,心中有了个猜想,试探着道,“莫非是王爷在外有了新人?” 唐姐姐在府中说一不二,是当之无愧的王府女主人。王爷对她宠爱有加,后院再无二色,小姐又乖巧懂事,事事顺心。 这样的情况下,唐姐姐愁眉不展,只能是王爷在府外有了新人。 “你别瞎猜了,”伏案托腮的芸娘轻笑出声,改为端正坐姿,“我已派人去探听吕公子下落了,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多谢唐姐姐费心,”晓贞随口敷衍了一句,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说是探听消息,其实芸娘是暗地里找人联络了徐进才。上次见面,吕庭杰分明和徐进才一样都在曹蛟麾下效力,透过徐进才一定能找到吕庭杰。 两个女人都心绪不宁,也没有了继续谈话的兴致。这样颓废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近几日一直愁云惨淡的芸娘一拍桌子,“去请杨统领过来。” 杨天磨磨蹭蹭的进入后院,一路上不禁为自己的倒霉升职路掬了把辛酸泪。 他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一身武艺,好不容易坐上步兵营统领。本以为日后定能平步青云,谁知转头就被王爷拎出来伺候王妃。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5节 他一介武夫,却整日窝在王府和一群仆妇小厮打交道,真真是气煞他也。 任他有再多不满,听到王妃传唤,也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听令。 “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 晓贞见势不妙,率先拂了一礼,“唐姐姐既有要事,我先退下了。” 她声音温婉轻柔悦耳动听,如黄鹂出谷,又如挽风低吟。让杨天耳朵一动,低下了头颅。 “十月初五那晚,王爷离开皇宫后去了何处?”芸娘单刀直入,一句话把杨天问懵了。 十月初五,那就是三日前那天? 杨天险些把头埋进自己的鞋里,“王妃恕罪,属下只负责府内护卫调动,对王爷行踪不甚清楚。” “不知?”芸娘尾音拉长,带着某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气息,“我若是从旁人那里得知了消息,杨统领可明白等待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杨天当然知道,凭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只需王妃一句话,他这个统领就不用做了。 “不如杨统领仔细想想再回话。”芸娘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盯着不肯抬头的杨天。 杨天脑中天人交战,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实话实说,“请王妃恕罪,属下认真回想了下,对那晚之事的确有几分印象。” 第240章 疑心 闻听此言,芸娘不自觉将手紧握成拳,甚至涂了艳丽丹寇的指甲嵌入掌心也没有察觉。 其实只要有心人愿意留意,就很容易能掌握李燕归的行踪。 因为他每日都雷打不动的上朝回府,上朝回府。所以就显得没有回府那日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得罪王爷,他还可跪求王妃出面保他。可是得罪王妃,整个府里只怕没人敢为他求情半句。 “若属下记得没错,王爷那晚离宫后去了同心巷。” 同心巷? 芸娘微微错愕。 这个巷子她虽未亲至,却有所耳闻。同心巷是离皇宫最近的街巷,住的大多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太监和女官。 按律宫女太监是不能在宫外有私产的,但明面上是一回事,私下却是另外一回事。 “王爷去那里见了什么人?” “王妃恕罪,属下真的不知。” 他哪里有胆子探查王爷的行踪和私事,只是前几日和兄弟喝酒时,偶然从旁人口中听说了此事。 至于王爷那晚到底见了谁,他实在不清楚。 “退下吧。”芸娘声音低沉,语气无波。 她应该主动揭开这层欲盖弥彰的面纱吗? 她能理解李燕归因公务繁忙而夜不归宿。可是,她不能接受他表面和自己恩恩爱爱,背地里却在外偷着养女人! 或许只是她陷入了自我迷障,李燕归也许只是在同心巷安置了不能对外人言的宾客幕僚而已。 她应该相信他。 芸娘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宴会上。 孩子天生亲近娘亲。妍儿以往一日见不到李燕归都会吵着要爹爹,如今有芸娘悉心陪伴,直接把李燕归抛诸脑后,日日缠着娘亲亲亲抱抱。 几日时间一闪而过,很快到了妍儿生辰这天。 芸娘今日装扮得格外端庄大气,她身着一袭紫色云纹锦衣,衣料质地柔软光滑,上面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给人一种高贵神秘的感觉。恰如其分的压下了芸娘身上的稚嫩妩媚之气。 妍儿一双黑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好奇的望着接踵而至的宾客。 这些来赴宴的夫人们皆是幽州城有头有脸的官夫人,她们身边无一例外都带了玉雪可爱的小公子或小姑娘。 大多数贵夫人此前都未曾见过芸娘。如今细细一瞧,不禁心里暗叹一声,果然生的美貌惑人。 难怪能从一介外室一跃成为大梁朝最尊贵的女人。 芸娘本来还担心自己不曾应付过这样的大场面,会笨嘴拙舌的闹笑话惹人耻笑。 谁知,她还没开口,底下一众贵夫人就把她夸成了一朵花。什么才名远播,什么性情淡雅,什么王妃自请为战乱而死的百姓祈福乃心存大爱,此等大义,吾等望尘莫及。 对此芸娘都安之若素的照单全收,适时出声回夸几句,短短两刻钟下来,她脸都笑僵了。 万幸此时有人打破了这场夸夸盛宴。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像是屁股上被扎了一针,扭来扭去哭闹不止,“我要玩,我要玩。” 芸娘当即接过这个台阶,含笑望向诸位夫人,“孩子们都小,正是坐不住的年纪。不如打发了他们去一边玩闹吧,我们也可清静会儿。” “王妃所言极是。”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这群金尊玉贵的公子小姐们就被各自的仆妇们护送着去后院园子里玩耍。 妍儿本来不愿离开芸娘,正腻在芸娘身边撒娇。谁知,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噔噔噔”跑过来,歪着脑袋道,“妹妹,我们一起去玩吧。” 妍儿年纪小,虽然可以走路了,却人小腿短,走不了多远。闻言立刻朝紫玉伸开双臂,“姐姐,抱,去玩。” 这小丫头,刚刚还赖在她身边不肯走呢。芸娘含笑将妍儿递给紫玉,“好好照顾小姐。” “王妃娘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很有几分淑女模样的五岁小姑娘一脸认真诚恳的保证。 “真是好孩子,”面对懂事漂亮的女孩子,芸娘忍不住心生欢喜,“过来,让我看看。” 小姑娘闻言乖乖上前两步,恭敬给芸娘行了一礼道,“家父柳江,臣女柳惠参见王妃。” 柳大人之女?难怪如此八面玲珑惹人喜爱。 “生的好,性子也好,”芸娘随手褪下腕间皓白玉镯戴到柳惠手上,“去玩吧。” 小姑娘得了赏,又大大方方给芸娘行了一礼才陪着妍儿离开。 孩子们走后,整个宴席有片刻的安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说逆贼们被拦在了冀州无力北上,这可真是老天保佑。”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开了口,其余贵夫人也都三三两两和交好的夫人交谈起来。 洪连教宛若大梁朝这条庞然大物身上挥之不去的附骨之蛆,自成立后一直是大梁朝的心腹大患。尤其随着洪连教越发声势浩大,幽州城的达官贵人们对其就越发恐惧。 身居高位的时日久了,人们就会害怕再次跌回一无所有的日子。 这一点,所有人都不例外。 不管怎么样,总算熬过了这场宴会。晚上梳洗完毕后,芸娘抱着妍儿道,“今日有没有喜欢的哥哥姐姐?喜欢哪个告诉娘亲?” 小丫头正在专心致志玩陶响球,心不在焉道,“都喜欢。” “喜不喜欢柳惠姐姐?” “嗯?”妍儿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不解。显然不知道谁是柳惠姐姐。 芸娘被女儿天真烂漫的模样逗笑,“就是今日第一个跟你讲话的姐姐啊,她也和娘说话了,你记不记得?” 小丫头对她的谈话不感兴趣,继续玩球。 芸娘无奈,唤来紫玉问道,“这球是哪里来的?” “是小姐哭闹时,王御史家的三姑娘送的。” “嗯,”芸娘点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 芸娘拿过女儿手里的球,“明日再玩,该安寝了。” 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望了眼自己的球,撅着小嘴表示不满。可是身体却听话的乖乖躺下,“娘亲抱。” 芸娘哄睡女儿后,静静瞥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心下一片冰凉。 第241章 找上门 今日是妍儿两周岁的生辰日,李燕归数日前还特意嘱咐她要好好为妍儿庆贺一番。 为何深夜未归,也没有派人提前回来知会一声? 他知不知道,她和妍儿都在等他… “备马,我要出府。”芸娘亲了亲女儿熟睡的小脸,自顾自穿上外衣。 紫玉惊愕不已,对她的举动十分不解,“夫人,眼下都快子时了,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吧。” “你无需多言,吩咐备马即可。”如今已是十月份,夜间寒凉。为了身体着想,芸娘给自己添了个大氅。 王妃态度如此坚决,紫玉不敢再劝,只能听话照做。 听到后院传来的消息,杨天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这下好了! 若是王爷和王妃闹起来,他绝没有好果子吃! 不管心里如何哀嚎遍野,杨天也得从床上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的为芸娘鞍前马后。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端亲王府下人们却忙的不可开交。 紫玉指挥着其他婢女备好香薰软垫手炉茶水后,才请示芸娘,“禀王妃,车马已准备妥当。” 芸娘看着院里满满当当的随从,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府外走去。 一盏盏灯笼撕碎黑暗,照亮了众人前进的路,也照亮了芸娘的视线。 在两队禁卫军的护送下,一行车马缓缓启动。 由于芸娘并没有明确告知目的地,所以队伍行走的十分缓慢,简直可以说是龟速前行。 杨天心里急的求爷爷告奶奶,暗暗祈祷,最好王妃冷静过后选择打道回府。这样皆大欢喜,对谁都没有损失。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紫玉气喘吁吁小跑着过来,“杨统领,王妃要去同心巷。”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6节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杨天头皮发麻,无奈道,“知道了。” 说罢翻身上马在前带路。 两刻钟后,车队停下。杨天策马来到芸娘车厢外,“王妃,到了。” 是吗? 怎么这么快? 芸娘静默片刻后,缓缓用帕子擦掉手心处因过于紧张而冒出来的汗水,心中悲凉无限,“你以为做缩头乌龟对眼前事情视而不见,就能粉饰太平?唐芸娘,你还和以前一样胆小怯懦无能吗?” 不,她不能逃跑。 今日,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心中有了主意,芸娘一改刚刚的不安惶恐换上一副冷艳漠然的脸色,跨出车厢,昂首道,“其他人原地等候,杨统领随我同行。” 怎么抓奸也要叫上他? 他能不能拒绝?杨天有苦说不出。 紫玉此时好像也明白了芸娘此行目的,大着胆子道,“天黑路滑,不如由奴婢为夫人提灯?” “不必,”芸娘从她手里接过灯笼,二话不说径直朝巷子里走去。 杨天见状,忙一把抢过身侧小厮的灯笼紧追上去。 此时月亮高悬,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唯有细碎的轻微脚步声回荡在悠远的巷子中。 大太监和女官们平日都需在宫中上职,所以同心巷不似别的街市那般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尤其是夜半时分,这条街巷显得更加阴森可怖,渗人无比。 可芸娘却步履坚定,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其实她并不确定李燕归到底有没有在外养女人,也不确定李燕归今晚是否在这里。 她只是需要发泄,需要将心里无边无际的怀疑尽数倾倒出去! 一户户紧闭的大门被甩在身后,芸娘走的缓慢却坚定。 一直守在芸娘右侧的杨天不动声色的移到芸娘左侧,挡住她视线,“王妃只身在外,以身涉险,并非明智之举。我们还是速速回王府吧。” “让开,”芸娘不是瞎子,已经用余光看到了远处守在一处府邸门口的数名禁卫军。 别的府邸门口都是空空如也,只有那所府邸门口有禁卫军把守。 “王妃请三思!”杨天的身体像一座铁塔挡在芸娘面前,没有让步的意思。 是啊,人人都叫她王妃,可她却至今没有和李燕归大婚。 一日未大婚,她的身份就只是一个外室。 若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惹恼了李燕归,等待她的很可能是被打回原形,受人耻笑。 她当然怕,而且怕的不得了。 她怕,她再一次所托非人,再一次被人欺骗… 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毁了妍儿一世幸福… 可她真的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明明回来时已做好了李燕归另纳新人的心理准备。可是,是李燕归,是他口口声声说此生只她一人。 她相信了,感动了,为何到头来却要告诉她这只是一场骗局,只是一场戏弄? “我命令你让开!”芸娘抬眸冷静的与杨天对峙。 可那双眸子里的泪花已在眼眶打转。 杨天低头避开她视线,退后一步,让开道路。 短短百余步,芸娘却觉得比前半生所有走过的路都艰难。她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异常,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呼吸困难,心痛如刀绞。 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姿如柳的小妇人任凭泪珠颗颗滴落,莹润白皙的脸儿白里透红,粉白一片,真真是我见犹怜。 守门的禁卫军察觉有人靠近,正欲提刀呵斥,待看清来人真容,忙躬身行礼,“见过王妃。” 芸娘泪眼婆娑,楚楚动人,声音哽咽,“我要见王爷。” “这…”几名禁卫军头都大了,一个个面露难色,“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擅闯。”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去通禀吧。” 这…好像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怎么敢把王妃拦在门外,让王妃在外等候? 众人对视一眼,“是属下僭越,请王妃随我入内。” 一想到待会儿可能会与另外一个貌美倾城的女子打照面。芸娘忙擦干净眼泪,深呼吸数下才鼓足勇气迈开步子。 院子虽小,却装扮的十分华丽,廊下高高挂起的美人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烛火忽隐忽现。 芸娘穿过短廊被带到一间房门外,“王妃稍候,容属下通禀一声。” 她轻轻点头,被泪水浸润过的眸子格外明亮水润。 第242章 虚惊一场 她不想哭的,可不知为什么眼中泪水一直汹涌澎湃,很快就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唐芸娘,你不能哭。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如此软弱不堪。只是泪水却根本不听从她内心的想法。 面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明明只过去了片刻,她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几年般那么难熬。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衣衫不整,神情慌乱的李燕归,还是一个对她耀武扬威,摆出胜利者姿态的陌生女人?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 芸娘抬头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只是重重泪水让她无力分辨虚化后的世界。只能依稀看见有个人影焦急的向她跑来。 “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是妍儿病了吗?”李燕归一身流光溢彩的墨色锦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容色出众,贵气难掩。 眼见芸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能自已,甚至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李燕归情急之下怒道,“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我…”芸娘一头扑进李燕归怀里,鼻腔瞬间盈满独属于他的味道。 没有闻到想象中的脂粉气,让她思绪恢复了些许。 芸娘拼命在脑海中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她不请自来上门抓奸,往小了说是呷醋任性,没有正室风范。 往大了说,是她窥探李燕归行踪,暗中派人尾随。 无论李燕归是何想法,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手下用力,紧紧抱住男人腰腹,把肆无忌惮的泪水尽数倾洒在男人胸前衣料上。 “别哭了,快告诉我,府里出了什么事?”李燕归见哄不住她,剑眉一凛怒道,“杨天呢!让他滚过来回话。” 杨天早就在廊下候着了,闻言眼皮一跳,忙不迭小跑着给端亲王行了一礼,“属下在。” “说,王妃为何哭泣不止,府里到底怎么了?” 他虽然知道,但他能说吗? 杨天叫苦不迭,低头就拜,“属下不知。” 看来王爷也被王妃哭的昏了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此事最关键的就是,王妃为何会知道这个地方,甚至深夜到此…… 两人的对话让芸娘心头一紧,立刻止住泪水,抬眸绽放一个笑脸,柔柔道, “夫君,今日是妍儿生辰,你久久未回府,我心中担忧不已,所以才贸然找上门。” “果真没出什么事吗?”李燕归不放心的仔细端详她红肿的眼眶,“我不过一晚未归,你怎得就哭成这样?” 芸娘不知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不明白,闻言只温柔浅笑,“我既来了,不如请妹妹出来一见。” “妹妹?” 李燕归有片刻茫然,他乃家中独子。芸娘同他一样,除了妍儿,在这世上早已无亲无故,又哪里来的妹妹? 芸娘不安的眨了几下眼睛,勉强逼自己挤出个和善的笑,“夫君莫不是怕我欺负妹妹,所以不愿让我们见面?我的性子夫君是知道的……” 言不由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燕归打断,他一脸不可思议,从喉间发出阵阵低笑,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愉悦感,“我总算是明白了,芸娘这是上门抓奸来了?” 小妇人脸色变幻莫测,低垂着头不敢与志得意满的男人对视,良久后才哽咽着道,“妾身自知没有立场插手王爷房中事,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许久也不敢说出心中所想。她其身不正,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李燕归? 瞧瞧,气的连妾身都用上了。 李燕归含笑俯身瞧她粉白小脸,打趣道,“端王妃既然亲自来了,喝了妾室茶再走吧。”说罢,牵起她素白小手向屋内行去。 难道他果真养了其他女人? 泪水险些再次夺眶而出,芸娘咬紧下唇拼命不让泪水决堤。她不能认输,无论对方是何等姿容秀美,她都不能认输。 为了妍儿,她要努力抢回李燕归的心。 同时,也为了她自己。 房门开启,屋子里亮如白昼。哪儿有芸娘想象中的绝色佳人,有的只是一群面色尴尬的男人。 众人早已听明白了这对小夫妻的眉眼官司,见状个个面有异色,“见过王妃。” 乖乖,原来传闻中的端王妃是个爱吃醋的河东狮啊,居然敢上门抓奸。 这… 芸娘实在没想到会看到满屋子中年男人,一时愣在当场。 她反应过来后,立刻羞红了脸藏到李燕归身后,狠狠拧了李燕归腰间硬肉一把,含羞带怒控诉道,“夫君!!” 这个李燕归,没养女人就没养女人,好好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把她领到满屋子男人面前干什么!! 虽然刚刚只轻飘飘扫了一眼,芸娘也注意到屋子里的男人个个姿态不凡,显然绝非普通人。 应是朝中要臣。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7节 “诸位稍候,我去去就回。”李燕归一脸后院着火,葡萄架倒的无奈模样,牵着芸娘的手踏出房门。 芸娘双颊通红,脸上又热又烫,闷头拉着李燕归远离众人后才哼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还说什么妾室茶,分明是打趣我。” “我也是为了让夫人一探究竟好亲自解开心中疑惑,”李燕归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趁芸娘不备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如今,夫人可满意了?” 芸娘拗脾气上来,又下手狠辣的拧了眼前男人两把才道,“满意,满意,王爷真乃大丈夫也,居然和我一小女子计较。” “我自然要同你计较清楚,”李燕归喜她眼眶红红,红唇微翘的傲娇小模样,又蜻蜓点水的在她唇上碰了碰,“今日别走了,就歇在此处吧,我待会儿再好好和你算账。” 芸娘知道他有要事在身,也不再痴缠,闻言乖乖点头,“夫君去忙吧,我等着夫君。” 她娉娉婷婷,温柔似水又乖巧动人,实在让李燕归心折不已,“等我。” “嗯。” 李燕归命人送芸娘到客房歇下,随后脚步一转回到刚刚的书房。 折腾了半天,终于解开心中压抑多日的疑惑,芸娘心情大好的沐浴更衣。这里没有婢女伺候,她便亲自卸了钗环,用温帕子洗干净脸上妆容,又身心舒畅的洗了个澡。 李燕归推门而入后,看到的就是香香软软,墨发雪肤,出水芙蓉,丽质天成的美娇娘。 第243章 卿卿之心 “夫君,”芸娘赤着雪白的双脚像一阵风般扑进来人怀里。 李燕归展臂轻而易举将娇妻抱个满怀,他把下巴放在女子头顶轻轻蹭了蹭。轻轻一嗅,鼻翼间满是淡雅脱俗的茉莉花香。 “夫君忙完了吗?”女子因身量娇小又未穿鞋,为了看清男人的脸,不得已高高昂起下巴。 “忙完了,”李燕归顺着她修长脖颈一路吻下,间或伴随着舔舐和轻咬。 芸娘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喉间溢出小猫似的呻吟,双目迷离,欲拒还迎的搂住男人脖子,“…夫君……” 今日的李燕归格外粗暴,他单手扣住芸娘后脑。一边狠狠摄取她口中香甜气息,一边……双管齐下,很快就把芸娘揉捏的的无丝毫力气。 芸娘沉溺在他带来的致命快感中丢盔弃甲。 即使精力旺盛,但一夜未睡,李燕归也不免心生疲惫。芸娘心疼的亲了亲他俊美无俦的脸,“夫君,睡吧,我陪着你。” 两人之间的情事不算多。 一则李燕归未出孝期,二则李燕归怜她体弱,不想让她喝避子药。偶尔情之所至的欢好时,也会尽量留在外面。 万幸的是,芸娘月事一直如期到来,并未有孕。 两人相携醒来已是未时,芸娘真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只可惜李燕归整日忙于国事分身乏术,她也要日日陪伴妍儿。两人即使早已团聚,却仿佛仍过着分别多于相聚的日子。 “夫君,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扰乱了你的计划?”宅子里没有令她辗转反侧的美娇娘,有的只有一群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芸娘是个正常人,已明白此行是自己闯祸了。 “无妨,”李燕归不甚在意的揉了揉她头顶,“小事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吗?”芸娘挫败不已的叹气,“都怪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那日闻到你身上有脂粉香,还以为…还以为夫君你在外有了新人…” “傻芸娘,”李燕归一把将她带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下梳理着她的发丝,语气中藏着不为人知的低迷,“留在我身边的,只会是你。” 是吗? 芸娘眼中惊疑不定。 你没有立刻反驳,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能察觉到枕边人似乎在暗中进行着什么大计划。 可是芸娘有自己的小执拗,既然李燕归不愿意对她说,她就不会多问。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只要李燕归不负她,无论将来两人落到何种境地,她都不会弃他而去。 “我相信夫君。”芸娘低低呢喃。 这句话她对许多人都说过。只是过往所言皆非出自真心,今日,也是一样。 她此生能倚仗的唯有自己的美貌与温顺而已,在没有留好后路前她是不会与供养自己之人翻脸的。 而且,她的一切不安都暂且源于她的猜忌和想象,并非是既定事实。 若有朝一日真的被她抓到了证据,她…… 罢了,届时再说吧。 “昨日我有要事在身,所以未能回府与妍儿相见,妍儿有没有生气?” “怎么会呢?”芸娘青丝如瀑,面若桃李,一颦一笑都赏心悦目,“昨日妍儿结识了几个玩伴,玩的很开心呢。” “那便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李燕归最近确实忙得昏天暗地,若不是念着府中有芸娘和妍儿,他根本不会挤出时间回王府。 “夫君这是什么话,照料孩子本就是我的份内事,况且我一点也不辛苦。反而是夫君连日操劳都没有好好休息,才应该注意身体,劳逸结合。” “我会的,”李燕归展臂伸了个懒腰,桃花眼盈满笑意。这个动作显得他少年气十足,仿佛让芸娘又看到了漳州初遇时,那个轻佻肆意,自诩风流而不下流的富贵公子哥儿。 “我好喜欢夫君,”芸娘毫无预兆的重重抱住李燕归,朝他唇上咬了一口,“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要给夫君生个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李燕归没料到自己居然会猝不及防下被一个娇弱女子扑倒,不由啼笑皆非,“一个怎么够,你至少得给爷生三个儿子。” 此事就此揭过,芸娘表面上解开心结,重新做回了原来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装着夫君孩子的内宅妇人。 她这厢的事刚告一段落,那厢晓贞找上门来,主动请辞。 “妹妹何必这么心急,我派出去的人暂时还没回信儿,你安心再等些时日。” 晓贞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相反她已历经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唐姐姐可以心无芥蒂的让她长住,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唐姐姐的善意之举。 毕竟这座府邸还有位男主人。 即使为了避嫌,晓贞从未与端亲王见过面,也不能忽视这座府邸有男主人的事实。 短住尚可,若是长住,难免有外人议论纷纷,届时闹的大家都面上无光就不好看了。 “好,若有了消息,姐姐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是自然。” 前脚送走晓贞,后脚就有蒋府的人登门求见。 芸娘以为是楚瑶的人,心中想着莫不是蒋珂的病有了起色?当下唤蒋府的人进来回话。 “拜见夫人,”来者是个面容清秀的十余岁小厮,他规规矩矩给芸娘行过礼后才从随身携带的书箱里捧出一本册子道,“这是小姐近日读的书,小姐特命我走一趟,将此书送与夫人共赏。” 蒋夫人上次不是说楚瑶近日沉迷雕刻吗?怎么又好端端的给她送书? 芸娘示意紫玉接过,“蒋小姐有心了,替我谢过蒋小姐。”说罢,有丫头笑着给那名小厮塞了把赏钱。 小厮见芸娘坦然收下,躬身告退。 妍儿是个在家里坐不住的,每日都要跑出去玩闹。此刻屋子里只有芸娘和几个婢女,她随手掀开那本书准备用来打发时间。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书本内容登时让芸娘眼皮直跳。 这分明是蒋珂的字迹。 当年她初初识字时,就是用蒋珂的字做字帖一点点学起来的,绝不会看错! 第244章 为自己而活 芸娘屏退下人,细细翻看。这是一本誊抄的诗经,透过纸张上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字体,她仿佛能看到蒋珂誊写这篇诗经时认真专注的模样。 为何会无缘无故给她送诗经? 芸娘一头雾水。 她虽心中好奇,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直接大喇喇跑到蒋府去问吧? 况她和蒋珂,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未成亲的公子,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私下接触。 还是有机会问问楚瑶吧。 芸娘把诗经收好,转过头就把此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万幸三日过后,派出去传信儿的终于回来复命,“吕公子如今人在并州。” 她下意识忽略并州两个字,免得自己想到什么不想见到的人,“请吕小姐过来。” 晓贞今日一袭淡绿色衣裙,显得分外清丽动人,“唐姐姐,是有了我兄长的消息吗?” “正是。” 芸娘把情况和她说了一番,“并州风沙大,自古就是苦寒之地,你当真要去吗?要我说,你在幽州有铺子有良田,又有我给你撑腰,再买个庄子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岂不美哉,何必跑到那等地方吃苦受罪?” 此言一出,晓贞瞠目结舌,似乎从没有想过这样一条路,她张大嘴巴呆呆愣了半天,才不可置信道,“我,我一个和离妇人,岂能…岂能……” “岂能什么?”芸娘不解,她真的不明白晓贞为什么非要去投奔吕庭杰。 吕庭杰虽对芸娘极好,可也掩饰不了他亲情淡薄的事实。 对自己亲妹妹的处境都不上心,得知晓贞正在婆家吃苦受罪却不为所动。这一点,让芸娘至今都难以理解。 当初之所以答应替晓贞探听吕庭杰的消息,也是不忍心驳斥晓贞的请求,绝不是她认同晓贞的选择。 “女子岂能自立门户?况,况且,我只是一个和离妇人…”这种话,以前晓贞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自从和芸娘重逢后,晓贞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前奉为圭臬的那套理论让她越来越难受,甚至越来越厌恶。 “我也是个和离妇人,”芸娘耸耸肩,“和离后我还是我,照样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怎配和王妃相提并论?”晓贞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无措和迷茫,显然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芸娘是死过一次后才大彻大悟的。只有历经过生死之事的人才会明白,在生死面前,所有问题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她原以为晓贞已经解开心结,谁知这傻姑娘仍在固步自封,不肯走出来。 “我们都是女子,又都是和离妇,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如果能选择的话,眼下晓贞的人生,是芸娘梦寐以求的。不仅手握大笔嫁妆,无需烦恼一日三餐和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个王妃朋友做坚实后盾。且一无娘家拖累,二无夫家吸血,届时置处宅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真是做梦都会笑出来。 “我若是你的话,就买个院子,种些花花草草,关起门来,谁也不搭理,这种日子岂不逍遥自在?”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8节 “可是,可是……”晓贞脑海中畅想了一番芸娘形容的日子,不可置信的自我怀疑,“我…我真的可以吗?” “可不可以,要试过才知道。”芸娘一锤定音,“现下已入深秋,往后一日比一日冷,实不宜出远门。不如你先搬出去住段日子再说,你意下如何?” 晓贞此生几乎没有自己做过什么决定,她被养在高高的绣楼上,衣食住行,婚姻大事都由爹娘安排。 甚至和离之事也是由芸娘一手主导,她从没有主宰过自己的生活。 芸娘的提议实在太诱人,晓贞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多谢姐姐开解,我愿意一试。” “甚好。”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晓贞从小过的是挥金如土的生活,宅子也大手一挥买了处三进院子。 置好宅子后,晓贞很快搬了出去。 晓贞住在府里时,芸娘还能时不时过去和她说会话。如今晓贞一搬出去,府里顿时显得空旷起来。 经过多日考察,妍儿的伴读也选好了。是王御史家的三小姐和孙将军的小孙女。 反倒是芸娘一开始看中的柳家小姑娘,妍儿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于是她只能作罢。给妍儿选伴读,本就是为了陪妍儿一起玩乐,妍儿不喜欢,她也不能强求。 小姑娘有了玩伴,终于不再缠着芸娘,每天乐颠颠的和自己的小伙伴玩耍。 没有了女儿整日黏在身后,晓贞也搬了出去,芸娘总觉得生活没什么滋味,一日日的越发空虚烦躁。 还没到腊月,府里就早早就忙碌起来,每个人都急色匆匆,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娘!”口齿越发清晰的妍儿穿的圆滚滚的,像个可爱的肥硕狸花猫,“阿七哥哥今天帮我拿纸鸢!!” “阿七?”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芸娘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自从她把七狗等人安顿到王府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去见过他们。索性无事,明日去瞧瞧他们吧。 “阿七哥哥飞的可高了!”妍儿手舞足蹈的给娘亲比划,小胖手举的高高的,以显示她口中说的“可高了”是真的很高。 “一下子就飞到树上把纸鸢拿过来了!”小姑娘激动的小脸涨红,眼睛亮晶晶的。 芸娘配合的抚掌赞道,“阿七哥哥真厉害!” 妍儿听到了想听的话,满足的嘿嘿笑道,“娘会飞吗?” “娘不会,不过妍儿的爹爹会飞。” “真哒!!!??”小姑娘瞪大眼睛,“爹爹也会飞,我怎么没见过?” “你小时候,爹爹还抱你飞过呢,”想起旧事,芸娘不由会心一笑,摸摸女儿小脸蛋,“你不记得了而已。”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妍儿乐的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在屋子里找了一遍,“我要爹爹飞!” “你爹爹还没回府呢,”芸娘安抚道,“等爹爹回来就让她抱你飞。” “哇哇哇啊啊啊!”妍儿开心的手舞足蹈,白胖的小身子扭来扭去。 第245章 为夫为父 迫不及待想体验飞行感觉的妍儿这晚精神十足,跑来跑去跳来跳去,一刻也不消停。 芸娘被她闹的脑袋发晕,“妍儿你莫蹦了,娘陪你去王府门口等。” 活力十足的小姑娘闻言立刻欢天喜地朝外跑,“我要去等爹爹。” 说来也巧,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李燕归正翻身下马。年轻英俊的摄政王看到妻女的一瞬间,原本冷硬无波的脸立刻绽放笑意,蹲下身屈膝张开双臂,“妍儿!” “爹爹!”小姑娘像只欢快的小鸟一头扎进李燕归怀里,散发着奶香的小身子在自家爹爹怀里蹭了蹭,撒娇的抱着李燕归脖子晃道,“爹爹,我要飞,飞高高!飞高高!” 在撒娇痴缠这方面,妍儿好似得了她的真传,不管对谁,都是信手拈来。 李燕归一脸不解的向妻子求助,“妍儿这是何意?” 芸娘“噗嗤”笑出声,掩唇故意揶揄道,“那可是夫君的拿手好戏。” “嗯?”李燕归浓眉微皱,宠溺的看着一脸看好戏的妻子,“芸娘莫卖关子了,快些替为夫解惑吧。” “好说好说,”芸娘莲步轻启,凑到李燕归身边,悄声道,“让妍儿瞧瞧夫君飞檐走壁的本事即可。”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自从他当上端亲王后,就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动过武。 “爹爹,要飞高高!”妍儿听不懂爹娘在说什么,看爹爹一直没动静,急得不得了,不依不饶的在自己爹爹怀里重复自己的要求。 “乖女儿,这有何难?”李燕归单手抱住妍儿胖乎乎的小身子,长臂一展顺势把妻子也带入怀中。在芸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飞身跃起,轻飘飘越过王府大门。 “啊啊啊啊啊!”妍儿眼睛瞪得滚圆,直到三人落地后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抱着自家爹爹的大腿,“爹爹好厉害,我还要!我还要!” 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害羞内敛文静端庄是什么,整日和个假小子似的只知道到处疯玩。 芸娘蹲下身抱起女儿哄道,“爹爹今天累了,改日再陪妍儿玩好不好?” “不好,”小姑娘委屈的嘴巴瘪成一条线,眼泪说来就来,“我现在就要。” “妍儿喜欢,我再陪她玩一会也不妨事,”李燕归轻而易举从芸娘怀里接过妍儿,将她朝上抛了抛,再稳稳接住。 小姑娘乐的见牙不见眼,“咯咯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说实话,妍儿现在的分量着实不轻,少说也有三十斤。她平日多抱一会儿就累得胳膊酸痛,谁知妍儿在李燕归手上,却仿若轻飘飘的丝帛。非但不显厚重,竟然还能在空中抛着玩。 若是不小心掉下来,那可不得了!芸娘被眼前画面吓得心惊肉跳,紧张的盯着妍儿,“夫君,小心些。” “娘的胆子可真小,是不是?”李燕归稳稳接住女儿,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小脸儿。 “嘿嘿!”妍儿人小却不傻,知道爹爹整日不在家,她成日要在娘亲手下讨生活。所以对于爹爹说娘亲坏话的行为,她只嘿嘿傻笑,就是不附和。 “可要与为夫一起?”李燕归展开右臂,似笑非笑的眸子带着明显的调戏。 “我又不是小孩子,”芸娘莫名有些脸热,“你好好抱着妍儿,千万别摔了碰了。” “娘子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李燕归话音未落,足下轻点转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芸娘只觉身边宛若一阵风刮过,等她回过神来定睛望去,只见父女两人正站在前方的房顶上不约而同冲她挥手。 怎么还跟妍儿似的,像个孩子?妍儿下意识露出笑意,也冲远处的父女俩挥了挥手。 带着妍儿在府里飞檐走壁的溜了一圈,小丫头总算满意了。玩累了的小丫头无须芸娘再哄,躺到床上倒头便睡。 “妍儿刚刚和我说,她也想要练武,明日我便给她找个师父。”女儿睡着后,李燕归越过女儿和妻子依偎在一起。 “练武?”芸娘诧异不已,“妍儿才两岁,会不会太早了,况且她一个女娃娃,又不能上场杀敌,练武做什么?” “夫人此言差矣,”李燕归容颜如玉,眉目如画,不赞同的点头,“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可浑浑噩噩度日,可是生在皇家的女子则不能。” “为何?” 芸娘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立刻正襟危坐频频点头,“夫君快说。” 她一副乖宝宝认真听夫子讲话的模样实在娇俏可爱,李燕归心动不已,俯身吻了她一口才道,“父王从小就教导我,大梁朝是马上得来的天下,所以皇室中人都要娴熟骑射不可失了先祖遗风。” “可妍儿是女子,将来是要出嫁的,万一将来她的夫君不喜她练武怎么办?” 芸娘是女子,所思所虑都是从女子的角度出发,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历史上有位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替父从军,立下战功无数。可惜,一朝身份暴露,她只能卸甲归田。嫁人后,夫君对她过往心存芥蒂,女将军为了打消夫君疑心,自废武功侍奉公婆料理家事,后传为一段美谈。 作为男人和父亲,李燕归的立场是不一样的。 当他是男人时,他喜欢美丽柔弱温顺,全身心信赖他仰仗他,将他视为一切的女子。 可当他的身份转换成父亲后,他希望他的女儿强大高贵,睥睨众生,此生不必委屈求全向任何男人低头。 “我的女儿注定一世所求皆可得,哪个不要命的男人敢挑剔妍儿,我定让他后悔生在世间!”李燕归虽脸上带笑,可眼神中的狠辣无情无端让芸娘心底发寒。 “男儿而已,世间多的是!妍儿将来便是如山阴公主那般面首无数也无可厚非。芸娘何必拘泥于俗世理念?” 沉睡中的妍儿完全不知道爹娘正在讨论她的婚事,即使她才两岁。 芸娘愣愣看着烛火中满目柔情替妍儿盖被子的李燕归,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她这个娘亲当的,好像远没有李燕归这个爹爹好。 第246章 暗藏秘密 芸娘始终脱离不了弱者思想,这也怪不得她。 她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长大,嫁给徐进才后又饱受婆家折磨打压。即使重活一世,一个身心备受摧残的弱女子又岂能与出身皇家生来高贵的李燕归相提并论? 所以,在面对妍儿的教育问题上,两人总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此时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 妍儿不是她。 她不能把自己的过往人生经验强加在妍儿身上。她必须改掉自己根深蒂固认为女子是弱者的思想。 妍儿是亲王之女,倘若一切按部就班,将来妍儿长大后,会顺理成章受封郡主。她会同她的爹爹一样,成长为镇定冷静,贵气逼人,优雅从容的皇室贵胄。 届时,她身边会围满前仆后继凑上来讨好她的人,何必做什么贤妻良母讨好婆家以求博个好名声? 是她入障了。 端亲王府甫一放出风声,要为年仅两岁的嫡长女选伴读。幽州城五品之上的官眷都忙不迭领着自家孩子登门赴宴。 如此盛宠疼爱,万人瞩目之下长大,妍儿将来岂会如她一般胆小懦弱? “夫君言之有理,是我一时没想明白。”芸娘柔顺的依偎在李燕归怀里,“能得夫君倾心以待,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怎么又说这种话?”李燕归低低笑了几声,揽在芸娘肩头的手不自觉用力,沉默片刻后,他踟蹰着道,“这两日皇上偶感不适,卧床不起,朝堂中议论纷纷。临近年关,为了保护皇上安危,明日起,我会暂住宫中。” “皇上又病了吗?” 芸娘不安的从他怀里起身,“夫君在宫里要住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确定,”李燕归安抚性的拍拍她后背,“皇上年幼,又自小体弱多病。自从登基后更是频频发热卧床不起,可能是宫中有细作暗中对皇上下手。我此次暂住宫中就是为了揪出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故此归期不定。” 芸娘闻言失望不已,而后满怀希冀的笑道,“若是夫君不方便回府,我可带着妍儿去宫中陪伴夫君。” 虽然她不太喜欢皇宫,但是为了夫君,她可以忍受,可以尝试。 “傻芸娘,为了你和妍儿的安危,还是留在府里为宜。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必担忧我。” 芸娘总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李燕归的话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即使她这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听了也不禁心生疑虑。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69节 可她实不愿驳斥李燕归的安排,所以掩去眼底怀疑,乖巧点头,“夫君一切小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妍儿的。” 翌日,李燕归果真命随从收走了书房的重要公文,略带了几件换洗衣物,甚至最后还顺手拿走了自己的随身佩剑。 芸娘看的心头越发不安,强颜欢笑送走李燕归后,她马不停蹄直奔蒋府。 她无人可信,只能向蒋珂打探消息。 本以为自己贸然登门会被蒋夫人不硬不软的堵回去。谁知,在她说明来意后,蒋府下人居然径直把他带到了蒋珂住处。 此时时辰尚早,正在庭院中舞剑的蒋珂不经意间回头,霎时与一脸懵逼的芸娘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瞪大眼睛,一脸不知所措。 “芸娘?”蒋珂收剑入鞘,快走两步站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 “我…” 她是不是没睡醒?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那个剑光霍霍,剑法飘逸凌厉的男人是蒋珂吗? 他不是个面若敷粉,貌比女子的文弱书生吗? 瞧他刚刚舞剑的架势,芸娘毫不怀疑以他的剑法,绝对能一剑捅穿十个自己。 “蒋公子会剑法?” “强身健体,增强体魄罢了,”蒋珂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停留,神色严肃道,“你怎会贸然登门,是不是燕归出了什么事?” “没有。”芸娘火速摇头,“是我想向你打听些事情。” 到底要打听什么事,竟然让她在辰时一刻登门。要知道,这个时辰,娘和妹妹都还未起呢。 “还未用早膳吧?”蒋珂随手拂掉散落到眼前的发丝,一颦一笑宛若春花绽放,美不胜收,“我们边说边谈。” 芸娘知道两人单独用膳不合常理,但蒋珂的态度实在太坦然自若。让心里惴惴不安的芸娘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迂腐了。 因清晨要练剑,所以蒋珂只着了素白宽袍,此刻他额头薄汗涔涔,脸颊微红,眉梢眼角不加掩饰的笑意让芸娘也莫名有些脸热。 下人们不知何时都散了个干干净净,偌大院子里只余芸娘和蒋珂两人。 万幸早膳摆在了院中杏树下的玉石圆桌上,才不至于让芸娘太尴尬。 静默无言的用罢饭后,芸娘迫不及待问道,“近日皇上又病了吗?是不是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 “燕归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 蒋珂不答反问。 若换了旁人问这个问题,芸娘定然不会多言半句,转身就走。 如今世道动荡不安,李燕归的身份又不同寻常,她绝不会对外谈起李燕归的任何一件事。 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蒋珂,芸娘卸下心防,忧心忡忡道,“夫君说皇上又病了,所以要暂住皇宫一段时日,也未明说归期。我心里……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吗?”蒋珂听罢眉头紧锁,他略一沉吟道,“皇上的确隔三差五就会病一场,只是大多是头疼发热的小毛病,不至于严重到燕归长住宫中。此事你切勿外传,容我私下打听一番再说。” “我都明白。”芸娘点头如捣蒜,“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夫君的私事和动向。” 这个一脸真诚的小妇人怕是忘了,她刚刚还满怀信任的把燕归的行踪告知了自己。蒋珂会心一笑,“多谢你一言惊醒梦中人,才治好了我的毒。” 啊?芸娘这才想起蒋珂曾病重至卧床不起的事,讪讪道,“误打误撞而已,我也没帮什么忙。” “话说,蒋公子你怎会好端端的中毒?” 第247章 心生不安 “我暂时也不清楚其中缘由。”蒋珂姿态坦然,神情认真,让人不由心生信赖。 芸娘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歉然一笑,“不管怎么说,此事都由我而起,你病了那么久,我却没有亲自上门探视,实是不该。” “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深秋清晨,微风轻轻吹拂起白衣公子的衣角,仿佛在与他一同舞动。 蒋珂从容淡定,白衣胜雪,衣诀翻飞,眉目如画,整个人宛如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卷,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感受那份独特的气息。 而且,蒋珂有种神奇的魔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让人信服。 芸娘听罢,原本心中对他的三分愧疚瞬间烟消云散,轻轻点头,“嗯,好。” 两年倏然而过。 当年在霸州时,他们相处融洽,谈笑风生,每次相处都有说不完的话。她心思澄澈,纯洁无垢,整日笑逐颜开活力四射,不知不觉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可是后来,他们的缘分戛然而止。 她始终属于别人。 哪怕他病重垂危之际,她碍于身份,甚至都不能上门探视。 “听闻你的孩儿前阵子生辰,”蒋珂微微欠身,“我特意提前为她准备了贺礼,可惜未能及时交给你。你且稍坐,我现在去取。” 妍儿的生辰宴上,蒋府只送了贺礼,并未有人赴宴。对此芸娘也予以理解,毕竟蒋珂作为家中最受器重的嫡子,一人安危关乎蒋府将来的百年传承和声望。 毕竟蒋大人蒋夫人年事已高,若想再培养出一个如蒋珂这般出色的继承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芸娘坐在院中,听着“沙沙沙”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只觉一颗心罕见的平静淡然。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又莫名其妙,她无法解释其来源,但就是莫名的心静了许多。 在王府时,她总是按捺不住的胡思乱想。一会儿担忧李燕归有了其他女人,一会儿担忧洪连教引起的骚乱越演愈烈,有朝一日会打到幽州。 甚至陪着妍儿时,她也忍不住胡思乱想,总是想些有的没的。一时怕妍儿将来遇人不淑被人欺负,一时又怕妍儿这样小,万一出了什么事,养不大怎么办。 蒋珂踏出屋门时看到的就是,芸娘托着下巴出神的望着某处角落的模样。 她双眼无神,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这个才十几岁的姑娘,短短十几年的遭遇比旁人一辈子的坎坷都要多。 让他怎能不心疼? “芸娘,”他轻声打断小妇人的沉思。 芸娘手足无措的回归现实,慌乱解释道,“我随便看看…” “我懂,”蒋珂将一枚锦盒推到她面前,“这是我送妍儿的生辰礼。” “我能看看吗?” 蒋珂亲自送的礼物,会是什么呢?芸娘好奇不已。 “没什么特别的,”蒋珂被她充满期待,跃跃欲试的表情逗得有些羞涩,“一个九连环而已。” 九连环? 芸娘第一次听说这种物什,“九连环是什么?” “是种稚儿喜欢的器物,你既好奇,不如打开看看。” 她自小在农家长大,小时候玩的不过是拨浪鼓之类不值钱的玩意儿。妍儿生来闹腾,在屋里待不住,每日两眼一睁就要跑出去玩,所以还真没有玩过什么像样的玩具。 芸娘纤纤素手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许多成色极好的暖玉圆环。奇怪的是,这些圆环都奇奇怪怪的套在一起,看着颇为怪异。 蒋珂看她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懵懂模样,低低笑了两声,“我来给你演示一遍。”说完,那双仿佛被精心雕琢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九连环,有条不紊的解了起来。 芸娘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步骤,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蒋珂的动作。谁料这厢她还没看明白,那厢蒋珂就把圆环取下一一摆放在她面前,“如此,便算解开了。” 啊? 这九连环她连看都看不明白,确定是送给两岁孩子的玩具吗? 妍儿这个急性子,怕不是会一怒之下,一把把它摔了。 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脸上,让蒋珂一眼就能看的分明。 九连环是他从小最喜欢的器物,这个一向端方有礼的君子没料到芸娘居然会难以接受,默不作声重新装好九连环才道,“你若不喜欢的话,我再给妍儿准备别的礼物。” “喜欢,喜欢,”芸娘忙不迭把沉重的锦盒扒拉到自己怀里,“送人的礼物岂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很喜欢。” 妍儿性子急躁,也该找个东西磨磨她的性子。 话音刚落,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 芸娘正欲回头,蒋珂豁然起身,恰好挡住她向外望的视线,“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哦哦,好。”芸娘不疑有他,乖乖点头。 奇怪的是,两人离开时,她却没看到院外有什么人。 明明听脚步声,刚刚来了许多人,怎得一转眼人就消失不见了? 尽管芸娘一再推辞,表示不需要蒋珂相送,毕竟她现在出门,动辄都是百余护卫护送,她能出什么事? 可无论她如何婉拒,蒋珂只面不改色的点头应下。一气呵成,翻身上马,守在她车厢外。 芸娘见劝不动他,索性随他去了。 确认她安全回到端亲王府后,蒋珂才转身离去。 回程路上,他不动声色观察了番周围环境,这才发现端亲王府外,无论是开店做生意的,还是街市上吆喝叫卖的百姓无一不是龙行虎步,眼神凌厉之辈。 李二把端亲王府内外围得铁桶一般,到底准备干什么? 蒋珂心中有了不祥预感,当机立断策马直奔码头。 朝中百官对洪连教逆贼的一致态度都是放任不管,反正打不到幽州,随便那些贱民折腾去。更有些尸位素餐的蠢货扬言洪连教不过是群小打小闹的乌合之众,不值得派兵镇压。 可李二不是蠢货,他绝不会放任洪连教势力继续一步步壮大。虽然不知是何原因导致洪连教在占据了冀州后一直没有北上,但卧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依李二的性子,迟早会亲自领兵奔赴前线。 难不成……… 第248章 另有其人 芸娘前脚刚踏进王府,杨天后脚就凑上来道,“夫人,小姐的骑射师父已经入府了,夫人可要亲自接见?” 嗯?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0节 李燕归昨日才提了一嘴,今日一大早师父就请来了? 她因心中装满了担忧,故而随意点头道,“可。” 妍儿听说师父可以教自己飞高高,乐的一蹦三尺高,一叠声重复道,“娘亲,我要学,要学。” 小胖丫头白白嫩嫩,乍一看,实在颇为圆润。李燕归和芸娘都是龙章凤姿,容貌昳丽,体态匀称之人,实在不知妍儿怎会吃的如此体宽? 有个师父教导她学武也好,也省得她整日翻墙上瓦,抓鸡逗狗的惹是生非。 请来的师父是位年近不惑的中年男人,生的颇为粗壮,那胳膊简直比芸娘两个腿还粗。 这和她想象中宽袍广袖仙风道骨的武者模样实在大相径庭。芸娘亲自陪着妍儿上了一会课才彻底放心。 师父名秦康,虽看着面相凶狠,不好接近。说话做事却有礼有节,不急不缓,尤其妍儿只是个两岁稚童,秦师父并没有一味教她扎马步等基本功,而是准备许多飞镖让妍儿扔着玩。并 妍儿玩的不亦乐乎,一个时辰后,还舍不得秦师父走,还嚷着要继续玩。 “王爷嘱咐小姐年纪还小,不可过度劳累,在下明日再来。” 芸娘含笑点头,表示理解,“紫玉,送送秦师父。” 小丫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头也不回离开了,气的小嘴撅老高,“我还要学。” 芸娘灵机一动,“不如我们去看阿七哥哥吧?上次阿七哥哥帮你找回纸鸢,娘还没有亲自谢过他呢。” 妍儿对这个提议满意的不得了,连蹦带跳的在前带路,“我记得路,我带娘去。” “妍儿经常和阿七哥哥见面吗?” “没有。”小丫头不想回答娘亲的问题,只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走路。 芸娘怕女儿过于劳累,忙命人准备轿子。谁知轿子来了,小丫头却死活不肯坐,说什么都要自己走路。 她拗不过女儿,只能陪着妍儿一起步行。阿七等人住在王府东南角的清凉苑。那处院子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冬暖夏凉,实是个好地方。 路上妍儿好几次差点走错路,都是芸娘一把把她拽回来的。妍儿对清凉苑不甚熟悉,可见应该和阿七的来往不多。 众人还未靠近院子,远远的就听见院中传来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呼喝声,“挂腿,顶心肘,转腿!” 阿七等人也在勤练不辍的习武吗?果真是群热血沸腾的好孩子。 芸娘脚步一顿,随侍的众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她不欲打断阿七等人练武,正准备等他们训练完毕再进去。 谁知一个没留神,妍儿如脱缰的野马,甩开她的手,屁颠颠朝院内跑去,“阿七哥哥!程哥哥!” 院中少年齐刷刷回头一看,立刻停下手中动作,不约而同看向阿七。 短短时日未见,阿七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总是随手扎起来,而稍显凌乱无章的发髻如今稳稳用一枚玉簪固定。少年微黑的肤色神奇的变白许多,隐隐显出几分容貌昳丽。 可他凌厉又锋芒毕露的眼神让人几乎不敢对他的容貌生出什么遐想。 眼前的阿七,好像有从前阿七的影子,又好像没有。 他就这么定定站在原地,静静与芸娘对视。 其余少年见阿七不做声,也不敢开口。 现场氛围有些凝滞。 妍儿是稚童,才不在意其他人的脸色,嘿嘿抱住其中一个少年的腿道,“程哥哥,我还想玩游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妍儿团团抱住的少年面相敦厚老实,一脸无措,“小姐,先放开我。” “不要。我还要玩上次的游戏。” 芸娘原本见妍儿吭哧吭哧一路小跑是急着见七狗,现下事实摆在面前才明白,原来小丫头喜欢的哥哥另有其人。 “只要不做危险的事情,且陪小姐去玩吧。”芸娘笑着道。 被唤程哥哥的少年闻言微微脸红,“谨遵王妃之命。”说完,带着妍儿和一众跟随的下人走向后院。 “阿七,怎么一直不说话?”芸娘含笑走近他,“来,陪我坐坐。” 其余少年见状,立刻表示要去保护小姐,得阿七点头后,少年们立刻一哄而散,眨眼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紫玉,你们在院外候着。” 待偌大的院子只有芸娘和阿七两人,芸娘才“噗嗤”笑出声,“我们七狗现在越长越俊俏,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七狗被她打趣,当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少年别扭的昂着下巴转移视线,“王妃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瞧瞧,果真在生气呢。 芸娘也备觉汗颜,讪讪道,“实在对不住,一时把你们忘记了。” 七狗没料到她竟连借口也不找,愣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闷闷道,“ 算了,是我不该心生妄想。” 他只是她随手捡起的一只狗,想起来了就过来逗弄几下,想不起来就抛诸脑后,理也不理。 两人身份地位天渊之别,他怎能奢望她真的把自己当弟弟,当家人? “真的对不住,”芸娘无法给自己找借口,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是我的错,这么久没来看你,以后我会常来的,你能原谅我吗?” 她满脸认真,双目盈盈,歪着脑袋试图偷偷看七狗的脸色。 少年故作冷硬矜持的神情几乎瞬间变得柔和,七狗抿了抿唇,不自然的回头与她对视,“姐姐人贵事忙,是我该体恤姐姐。” 芸娘呵呵傻笑,她整日屁事没有,有什么忙的。 不管怎么说,总算哄好了生气的七狗,她随口道,“我瞧着你长高了许多,如今有几尺了?” “反正比姐姐高,”谈到身高,七狗原本和缓的脸色又有些发黑的迹象,显然并不喜欢别人谈到这个话题。 “你怎么可能比我高!”芸娘不满的惊呼,“你才多大?” 第249章 折腾人的小魔王 “身长岂有按年纪算的?”七狗斜斜睨了她一眼,不轻不重道。 芸娘怎么看都觉得七狗的小眼神里充满不屑,她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岂有男子和女子比身高的?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和李燕归蒋珂等男子比起来,她是生的娇小玲珑了些。可她的身量放在女子当中,是绝对够看的。 别的不说,纤腰长腿,她可是一样都不缺。 七狗听了她的辩驳,一时没有言语。 若芸娘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面前少年耳根后,不知何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原来姐姐早就把他当男子看待了? 这是不是说明,姐姐觉得他如男子汉般值得信赖,值得依靠! “姐姐说的是,女子与男子不同,本不该相提并论。” 七狗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少年眼神深邃而明亮,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又似深潭中的湖水,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芸娘被他专注认真的眼神看着,只觉两人中有种奇怪的氛围。可要说哪里奇怪,她也形容不出来。 为了挥散那股莫名出现的奇异之感,她转移话题问起七狗的饮食起居。 可是,无论她问什么,七狗的回复都是“很好”两个字。 晓贞初进府时,她还想过让晓贞教七狗等人读书识字,后来仔细考虑后,又觉这安排不甚妥当。便嘱咐紫玉,另给七狗等人安排了夫子教导他们读书明理。 与其他孩子相比,七狗容貌最盛,个子最好,周身气质也最出众,和其他孩子站在一起时,颇有股鹤立鸡群的感觉。 芸娘一派慈母心的问东问西,问了许久,七狗始终面色如常。待她噼里啪啦说完后,才不急不缓的从口中吐出“很好”二字。 好好好,原来这就是养儿子的感觉吗? 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说,问什么都像问石头一样。 她的满腔母爱没一会儿就被七狗半死不活的敷衍了事,给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芸娘不是那等故意不给别人台阶下的女子,见七狗不愿多谈这种问题,只能悻悻作罢,“我刚进门时,好像听到你们练武,不知练的是什么招式?” “没什么,只是简单的强身健体招式罢了。” 糊弄谁呢? 她看起来是那么容易被敷衍的人吗? 芸娘没养过儿子,从前也没有和七狗这般年纪的孩子相处过。只好把七狗别别扭扭,面冷心热的态度归咎于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 想当初在冀州时,这孩子像只生怕被抛弃的小狗,总是可怜巴巴,屁颠屁颠的围着她打转。 如今孩子长大了,连句话都不乐意和她多说了。 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去不复返。 当初在冀州时,有采月采霞风间阿升七狗等人陪着,日子也不算难熬。 如今……… 天啊,她在想什么? 她怎会怀念当初寄人篱下忍气吞声受制于人的日子!!!! 芸娘连忙打断自己不知好歹的想法。 其实,只要芸娘再细细想想,就能明白。她怀念的不是留在周尧均身边的日子,而是有采霞采月等知交好友陪伴的生活。 她与采霞采月等人曾共患难同进退,早已培养出了超越主仆之情的情谊。比起婢女,她甚至更愿意认为采霞采月等人是自己的异姓姐妹。 这份情谊是后来的紫盈也比不了的。 罢了,紫盈因她而死,她还有什么脸面提起紫盈。 紫玉从前是一众贴身丫鬟里最不起眼的,紫盈在时,紫玉连话也没和芸娘说过几句。 所以,芸娘和紫玉之间是纯粹的主仆关系。不似从前采月,紫盈在身边伺候时,芸娘还能偶尔和她们说说心里话。 她收回思绪,勉强笑道,“妍儿她们去哪儿了?” “在后院爬树。”七狗言简意赅答道。 “爬树?!!!” 芸娘整个人如遭雷击,是她的妍儿吗?妍儿才两岁,怎么能爬树?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1节 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怎么能带小姐爬树呢!”她火急火燎的起身,“快带我去看看,可不能纵着他们胡闹。” “程展最是稳妥细心,哪怕是他腿断了,也会爬着护住小姐安危。”七狗下巴崩的紧紧的,少年薄唇紧抿,似乎正在赌气。 可惜芸娘却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只迈着小碎步往后院跑。 这群半大孩子正是心性不稳毛毛躁躁的年纪,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她怎能一时大意把妍儿交给他们照顾呢?!! 她真的昏了头了! 紫玉等人听到院内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迟疑片刻后毅然动身追上。 芸娘一路小跑跑到后院,焦急的环顾四周后将目光锁定在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榕树上。 数下围了许多人,正是妍儿一行人。 “妍儿!!” 她心急如焚,拔腿向榕树奔去。 可是眼前景象却让她愣在当场,想象中妍儿晃晃悠悠行走在树干上的危险画面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名少年双臂抓住树干,利用身体惯性来回摆动,而妍儿这个足有三十斤的胖丫头则坐在少年脚上,抱着少年小腿咯咯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树下铺了厚厚的垫子,一众下人和少年个个仰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金尊玉贵的小姐,生怕有半分疏漏。 众人所有心神全部都放在妍儿身上,一时竟无人注意到芸娘的到来。 这丫头,是把她的程哥哥当成秋千在荡吗!!! 怎么这么会折腾人!! 放着好好的秋千不坐,怎得想到这个折腾人的法子! 妍儿正玩的开心,不时还催促道,“程哥哥,再荡的快一些。” 七狗说那少年是叫程展吧? 芸娘定睛瞧去,只见那面相温和的少年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牙关紧咬,显然已经累及。可他听到妍儿的催促后,仍用尽力气来回游荡,好荡的更高些,让妍儿尽兴。 这个折腾人的小魔头! 她气的火冒三丈,再也顾不得其他,厉声喝道,“李暄妍!你给我下来!” 妍儿唇边的笑意瞬间收回,立刻换上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可怜巴巴望着娘亲,“娘亲……” 程展不知所措的僵在当场,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王妃娘娘。 第250章 解除误会 七狗面无表情站在远处,默默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也许,从得知姐姐端王妃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该识相的主动离开。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姐姐会动怒也是情理之中,大小姐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他们这群身份身份卑贱之人怎配和大小姐肢体相接?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面子比天大。七狗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深深看着芸娘。 紫玉见众人都不敢擅动,忙上前一步招呼小厮们小心翼翼把妍儿抱下来。 妍儿安全落地后,笑嘻嘻去抱芸娘大腿,“娘亲不生气,不生气。” 芸娘的满腹怒火被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击的溃不成军,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蹲下身体看着妍儿的眼睛道,“你喜欢程展哥哥吗?” 小姑娘本以为娘亲会动怒发火,甚至斥责她。虽然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会生气,但小小的她已经能敏锐的察觉到大人的情绪了。 “喜欢。” “你既然喜欢程展哥哥,就要对他好,对不对?” “不对!”小姑娘不赞同的摇头,“程展哥哥要对我好。” 芸娘被女儿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惊了一下,“这是何道理?” “爹爹说了,所有人都要对我好,都要讨好我。”妍儿自以为搬出爹爹,就能说服娘亲。于是美滋滋的昂着小脑袋等待娘亲夸奖。 芸娘无法确定李燕归的教养方式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妍儿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于情于理,她这个做娘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养成个欺男霸女小霸王。 “可是程展哥哥很累啊,你看,他出了很多汗,连手掌都磨破皮了。”芸娘循循善诱引导女儿,“下次妍儿坐秋千荡高高好不好?” “我不喜欢秋千,”妍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我就喜欢坐在程哥哥身上荡高高,娘亲,你为什么要逼迫我?” 到底是谁逼迫谁?!!! 芸娘第一次发现自己万般宠爱的女儿如此铁石心肠,毫无同情心,当下怒不可遏的环顾众人,“小姐平日还喜欢玩什么游戏,尽数说与我听。” 她身娇体弱,妍儿却精力旺盛。所以,大多时候,坐不住的妍儿都是由下人们带着玩闹的。 如今看来,妍儿不是第一次拿人取乐了。只是,她往日从没有留心过罢了。 众人见王妃发怒,登时跪了一地,“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紫玉,你来说。” 自从她离府后,妍儿就是由紫玉侍奉带大的。若说对妍儿的了解程度,紫玉比起她这个娘亲,只怕也不遑多让。 “王妃恕罪,小姐不是有意顶撞王妃的。小姐年幼不懂事,求王妃宽宥小姐。”紫玉“砰砰砰”给她磕了几个头。 “回答我的问题。”芸娘强忍怒气,一字一句道。 紫玉不敢再磕头,惶恐不安的抖了抖身子道,“小姐平日喜欢的不过是游湖戏水,骑大马,扑蝴蝶之类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只不过,小姐游湖时是骑在小厮身上游得,骑大马时骑的也是随身伺候的下人,抓蝴蝶时则是骑在婢女肩头,指挥婢女抓蝴蝶。 王爷对小姐万般宠溺,无限纵容,事事皆遂小姐的心意行事。 她们这些下人哪儿敢有半句怨言? 紫玉每说一句,妍儿的小脑袋就低垂一分。 芸娘只需略微想想,就能明白紫玉所说的游戏绝非普通游戏那么简单。 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越过妍儿,亲自扶起惴惴不安的少年,“你是叫程展吧?真是好孩子。妍儿年纪小不懂事,万没有折辱你的意思,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程展脸红如霞,忙不迭摇头,嗫嚅着轻声道,“小人对小姐绝无半分不满,求王妃娘娘明鉴。” 这个叫程展的少年实在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芸娘扶起他后,满含歉意的回望了眼远处的七狗,对他微微示意。 七狗冷不防与芸娘对视,顿时浑身僵硬。原本略带怒气的他立刻不自然的低下头,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怪不得七狗和她讲话时,一直阴阳怪气。原来妍儿一直把这群少年当狗一般戏弄。 这群孩子能小小年纪自力更生,抱团闯出一片天地,靠单薄的身子养家糊口。可见绝非那等谄媚讨好奸猾市侩之辈,妍儿如此折辱他们,他们都忍气吞声没有丝毫怨言,不过是念着自己当初那点微薄的情分。 倘若她今日没发现端倪,任凭事情长此以往发展下去,他们早晚会寒心离开。 “阿七,对不起,日后我会好好管教妍儿,再也不会让她如此行事了。”她无视众人,真心实意给七狗道歉。 七狗面上似哭似笑,嘴唇抖动几下才带着一丝哭腔道,“姐姐不必介怀,我并未放在心上。” 真没有放在心上,就不会听到她的道歉后委屈的想哭了。 还是个孩子啊。 安抚好七狗,芸娘扭头失望的看了妍儿一眼,“带小姐回去。” 强压怒火回到房间后,芸娘立刻斥退下人,“李暄妍,日后你不能以戏弄人为乐,明白吗?” 妍儿从没有被人这么凶的对待过,小嘴顿时撅的老高,“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你不对,我不听。” 她没想到女儿非但不听话,反而抵触情绪愈加激烈,怒极反笑道,“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难不成三公九卿,甚至皇上也要听你的?” 妍儿不懂三公九卿是什么,但是明白皇帝的意思,闻言懊恼的咬手指,“哼。” 这副油盐不进,我行我素,死不悔改的模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一想到这是自己盼了两世才盼来的女儿,芸娘心下柔软些许,蹲下身看着妍儿的眼睛苦口婆心道,“娘知道妍儿只是想开心,想玩对不对?可是人和物品不一样,人是会累会受伤的,以后不能折腾下人和程展哥哥了好不好?” 妍儿大眼睛眨啊眨,良久后,才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了。” 这个娘亲即使凶人的时候也是温柔好看的,她好喜欢。 第251章 蒋珂出言调戏? 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得到蒋珂的回复,谁知,不过一日,蒋珂就亲自登门拜访。 妍儿被勒令乖乖待在芸娘身边,不能再出去胡闹。于是,胖乎乎的小丫头好奇的打量过蒋珂后就乖乖站在娘亲身后,不时还探出脑袋故作矜持的偷瞄几眼,实在可爱。 “这就是妍儿吧,真是玉雪可爱。” “快别夸了,”芸娘无语望天,抬手止住话题,“这丫头这两日气的我头疼。” 蒋珂一脸不解,正待追问,只见芸娘鬼鬼祟祟“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院中本就只有他们两人,芸娘在自己府中为何还如此小心翼翼?蒋珂按捺住心中涌起的疑虑,从善如流的压低声音道,“燕归可能已经离开了幽州。” “什么!???”芸娘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又眼明手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失态。 “夫君去了哪里?”她身子因过于紧张,而紧紧绷成一条线。女子眼睛滚圆,满脸无措,充满信赖的看着白衣公子。 蒋珂此生只有两名挚交好友,一是周尧均,二是李二。可是,三人自小长大的多年情谊,如今早已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即使蒋府和端亲王府相距不远,李二却许久没有和他见过面了。 至于周尧均,自从周家倒台后,他就行踪尽失,了无音讯。 她先是李二的妾室,后又变成了周尧均的妾室,谁知后来兜兜转转,她竟带着周尧均的孩子又回到了李二身边。 她是不是也曾软软糯糯李二周尧均为夫君? 蒋珂心头酸涩不堪,垂下眼眸道,“可能去了鄂州。” 鄂州不是洪连教的势力范围吗?李燕归去那里做什么!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2节 芸娘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难以置信的不停摇头,眸中泪光闪烁,“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以身涉险?” 其实对于李燕归的具体行踪,蒋珂并没有探查的清楚明白。所有迹象都表明,如今李二一切如常的在宫中上朝批奏折。一如往昔,并无任何异常。 可是,父亲的态度讳莫如深,劝告他不可多言。 更何况,他亲自去码头查看时,却一反常态的被重重士兵拦在码头外,不允许他靠近半分。 自从去年官府下令封禁码头后,码头一带就再也无人敢靠近。除了偶尔有零星士兵巡逻外,这里平日连人影儿都没有。谁知,此次居然派了重兵把守,定然有问题。 确认码头异常后,再想起父亲的语焉不详,蒋珂几乎可以确认,李二定然避人耳目离开了幽州。 至于目的地,不言而喻。 “你不要过于担忧,李二此行定然做了充足准备。眼下,你需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才是。李二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芸娘眼泪夺眶而出,无助的望着蒋珂。 妍儿不懂娘亲为什么会哭,踮着脚尖用小胖手为娘亲擦泪,“娘亲不哭。” 她可怜的女儿还不知道自己爹爹已经去了凶险无比的战场。芸娘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默默摇头,不停垂泪。 白衣公子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碍于男女有别四字,几不可察的轻叹一声才出声劝道,“李二此次之行秘而不宣,甚至连你也没告知,可见是不想被他人发现进而打草惊蛇。” 芸娘听罢立刻手忙脚乱的擦掉眼泪,抽噎了几下,才止住通红的眼圈,“蒋公子说得对,我不能自乱阵脚,让外人看出端倪,坏了夫君的计划。” 话未说完,她眼睛已经又蓄满了泪水。 “对不起……”她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是,不听话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妍儿见娘亲哭的伤心,也眼圈红红,“娘亲不要哭,娘亲不要死。” 小丫头的童言童语让芸娘啼笑皆非,这丫头怎么把哭和死联系到一起了? 被妍儿这么一打岔,芸娘的眼泪总算止住了。她胡乱用帕子擦掉脸上泪痕,眼巴巴看着蒋珂,“蒋公子,夫君他…他是不是…去打仗了?” 白衣公子沉默片刻后,轻轻点头,“若我所料不错,应是如此。” 得到蒋珂的肯定后,芸娘那颗高高悬起的心险些跳出嗓子眼,“怎会如此匆忙?”她甚至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李二不是那等冲动性子,”蒋珂温言安抚,“他定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才离开的,幽州有五万驻军,逆贼应该打不过来。你好好带着妍儿静待佳音即可。” 说虽如此,她怎能不担心? 若朝廷有能力镇压洪连教,早就将之一举瓦解了,又岂会容忍洪连教日益壮大? 前几十年,大梁朝一直饱受塞外西北戎族威胁,为此庆元帝不惜集齐大量兵力齐聚西北,用以震慑外族。 可惜这么一来,朝中兵力就不甚充裕了。万幸各地州府一直平安无事,四海升平。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为只要外族相安无事,大梁朝就会天下太平长盛不衰。 谁都没料到洪连教的兴起居然会如此之迅猛,他们几乎以雷霆之势,仅仅两年,就占据了大梁朝腹地数个州府。甚至占据天险杨江,一举切断了幽州城和南方诸州府的联系。 “我明白,多谢你跑这一趟。”芸娘强颜欢笑的挤出一丝笑容,“你的礼物,妍儿很喜欢。” “是吗?” 蒋珂微微错愕,含笑点了点妍儿小脸蛋,“喜欢叔叔送你的九连环吗?” 妍儿看看蒋珂,又看看眼圈通红的娘亲,绷着小脸坚决摇头,“不喜欢。” “这孩子…”芸娘尴尬的无所适从,“她性子倔的很,其实九连环她很喜欢,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拿着玩呢。” 蒋珂也甚少和稚童相处,只不在意的笑笑,“无妨,妍儿像你,我很喜欢。” 这… 芸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愣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蒋珂,“你说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蒋珂竟然会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这和调戏她有何区别? 第252章 疯了的蒋珂 “我说妍儿像你,我很喜欢。” 蒋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重复一遍,芸娘听的头皮发麻,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这可是端亲王府,他怎么敢堂而皇之说这种话? 想起瑞亲王留下的那批暗卫,芸娘忙做贼心虚的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并无任何人后才咬牙切齿道,“蒋珂,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白衣公子被她慌乱无措,惊惧交加的反应逗的忍俊不禁,话锋一转问道,“我送你的诗经你看了吗?” 芸娘被他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弄懵了,“看了………” 即使亲自写了关雎送给她,她好像也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既然如此,他不妨再大胆一点。 “看了便好。”蒋珂俯身摸了摸妍儿脸蛋,笑的人畜无害,温和淡然,“我姓蒋,单名一个珂字,小妍儿日后唤我蒋叔叔便可。” 小妍儿三字透着明目张胆的宠溺和偏爱,有那么一瞬间,芸娘觉得蒋珂唤的似乎不是小妍儿,而是小芸娘。 她左看右看,看天看地,就是无法把视线落到白衣公子身上。就在芸娘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时,蒋珂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倏然起身,“我另有要事,就不久留了,芸娘不必相送。” 芸娘……… 是啊,蒋珂一直唤自己为芸娘……… 以他的修养和一丝不苟的处世态度,长年唤自己这个有夫之妇闺名,已算得上是赤裸裸的表明爱慕之心了。 可惜,她以前却从没注意到这一点。 “我送送蒋公子,”芸娘是真心把他当朋友,若是没有被蒋夫人勘破他的情谊。她与蒋珂估计会一直朋友之交淡如水的走下去吧。 倘若在他表明心迹后,芸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尚还有两分希望。可如今眼前女子分明心怀坦荡,行事落落大方,足可见对他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寒冬腊月,妍儿本就生的白胖,如今再裹上厚厚的冬衣,更像个圆滚滚的小肥猫了。 小姑娘跟在娘亲身后刚走几步就哼哼唧唧,“娘亲,好累,妍儿不想走。” 这小丫头,平日撒欢玩儿的时候,疯跑一天也不喊累。如今,刚走两步就喊累! 芸娘看着妍儿眼睛,严肃道,“那你留在原地,我让紫玉她们陪你。” “不要!我要娘亲!” 小姑娘昂着下巴,寸步不让。 谁知,妍儿话音还没落,圆滚滚的小身子就被人单手抓了起来。 小丫头滴溜溜眼睛直转,在芸娘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几眼白衣公子。 蒋珂以手作拳,挡住唇边低低笑意,“叔叔抱。” 眼前画面实在太违和,白衣公子身姿如松气质高洁,再配上那张姿容出众的脸,简直如画中仙人,让人不敢亵渎。 可现在,他怀中却稳稳抱了个满脸不情愿的胖娃娃,让人无端想发笑。 “呀,娘亲,我脸上有水!” 妍儿不高兴的撅着嘴,在蒋珂怀里扭来扭去,伸手要芸娘抱,“娘亲抱我。” 以妍儿如今的分量,芸娘抱她实在吃力,闻言无奈道,“我送蒋叔叔到门口就回来,你乖乖和紫玉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爹爹晚上不回来,她就只有娘亲了。娘亲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才不要和娘亲分开!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撒完娇,娘亲还是没有伸手抱她,顿时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娘亲不喜欢我,我不喜欢脸上有水……” 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水? 芸娘凑近细看,果然见妍儿脸上有淡淡水渍,她“噗嗤”一笑,“真是小傻子,这是下雪了。” 两岁的小姑娘不明白什么是雪,好奇的朝四周望去。 “雪在天上,可不在地上。”蒋珂用清隽有力的指腹抬起小姑娘下巴。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只见空中纷纷扬扬,簌簌而下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白衣公子把视线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芸娘是江南水乡长大的,最喜欢的就是幽州的雪,闻言笑靥如花,“是啊。”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到地上很快消失不见,她伸出双手,两片几近透明的雪花悄悄落在掌心。 “我也要!”妍儿见娘亲用手接雪花,忙不迭伸出白胖小手,也尝试去接。 原本已经告辞,打算离开的蒋珂心下柔软一片,静静伫立在原地,陪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玩雪。 芸娘虽然见猎心喜,但只玩了片刻就想起自己有事在身,讪讪对蒋珂笑道,“一时忘了送你,真是对不住,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蒋珂淡淡一笑,而后掂了掂怀里的白胖丫头,“小妍儿抱好了,可别摔下去。” 小丫头闻言立刻抱住白衣公子脖子,小脸儿贴着蒋珂的俊脸,“哼”了一声。 她看的眼疼,蒋珂看着一本正经,端方雅正,怎么喜欢逗小孩子啊? 雪花很快洒满大地,在地上显现出一层白色素衣。芸娘穿的是软底绣花鞋,鞋面落满了雪花,雪花触碰到绣鞋,融化成水,弄的她鞋里湿漉漉的。 她懊恼的低叹一声,不露痕迹的甩了甩鞋面。谁知这一时分心,却不知怎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重重向后倒去。 “娘亲!” 小丫头反应极快,徒劳的尝试伸手去扶。 只见有人比妍儿更快,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稳稳托住芸娘后背,才没有让芸娘后脑着地,“小心。” “多谢蒋公子。” 芸娘简直要被自己气笑了,怎么走个路也走不好!居然还会摔倒…… 女子似乎为了刚刚自己的失态而又羞又气,脸颊鼓鼓的,分外生动可爱,“雪天路滑,不如我们还是乘轿而行吧。” 芸娘说着就要唤婢女过来,岂料横空出现一只手挡在她眼前,“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此番我们也算有了白首之交,还请芸娘再陪我走一程。” 蒋珂是不是真的疯了? 为什么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 那些大胆赤裸的话真的不是她幻听吗??? 芸娘整个人如遭雷击,愣愣点头,昏头昏脑的陪蒋珂走到了府门口。 第253章 怀疑的种子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3节 芸娘本来沉浸在李燕归行踪成迷的担忧里,结果先是被没有同理心以人取乐的妍儿震惊,后又被蒋珂毫不遮掩的赤裸表白而惊吓到。 故此,这晚她了无睡意,一直在不自觉的唉声叹气。 不知妍儿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小姑娘盯着情绪不佳的娘亲看了许久,奶声奶气抱住她胳膊道,“娘亲,你要换一个新夫君吗?” 芸娘的满腹愁绪顿时被女儿天真无邪的话语打败,忍俊不禁道,“你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我好端端的怎会换夫君,你知道夫君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 妍儿不服输的大声道,“爹爹是娘亲的夫君,娘亲是爹爹的娘子。” 没想到这小丫头人小,懂得还真不少。 这下芸娘来了兴致,笑着逗她道,“那你想不想让娘亲给你换个爹爹?” 谁知,原本还神气活现的小丫头听了这话,立刻委屈的双眼含泪,倔强的摇头拒绝,“我不要新爹爹我只要我的爹爹。” 芸娘见女儿哭的可怜,忙搂着她安慰道,“娘和你开玩笑呢,娘不会给你换爹爹的,好妍儿,别哭了。” 小丫头在她的安慰下很快止住哭声,扬起小脸儿认真的说,“我知道你是新娘亲,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是我真的不想换新爹爹。”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新娘亲旧娘亲的,难不成你还有两个娘亲?”芸娘温柔的用手拂去女儿脸上泪水,“我就是你的娘亲啊,你是我生的。” 谁知,她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妍儿听了却傻傻的半天没反应,反而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怀疑的打量她。 “怎么了,”芸娘看女儿呆呆的,关切不已的准备查看女儿身体。 这孩子,莫不是摔到了哪里,怎么整个人看着呆呆的? 妍儿人虽小,却能轻易分辨出周围人对自己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 小姑娘脸上的神情既欢喜又难以置信,执拗的望着芸娘,“你真的是我的亲娘吗?” “那当然,”芸娘一脸莫名,“你是我生的,我当然是你亲娘。” 小丫头闻言高兴的手舞足蹈,在榻上蹦来蹦去跳来跳去,活像个小猴子。 “莫闹腾了,快睡吧。”芸娘试图哄女儿睡觉。 小丫头的眼睛在昏黄的房间里熠熠生辉格外明亮,她一脸欢喜的亲了芸娘几口才悄声道,“娘亲,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芸娘一边为她盖被子一边不在意的随口道。 “我有一个新娘亲,”小丫头双眼眨巴眨巴的表忠心。 “不就是我,”芸娘好笑的按住女儿胡乱扭动的身体,“不准再闹腾了,睡觉。” “不是你,是别人,是新娘亲。”妍儿不满的反驳。 “哪里有什么新娘亲,你这孩子犯癔症了不成,你的娘亲从头到尾只有我。” 小丫头见娘亲不信自己的话,气的掀开被子站起来,大声道,“不是你,是新的娘亲,紫玉姐姐和我说过的。” “什么?” 芸娘见女儿说的言之凿凿,不禁心生怀疑,“是娘亲不在家的时候,爹爹说要给你换个新娘亲吗?” “不是爹爹说的,是紫玉姐姐说的。”小丫头毕竟年幼,说话条理不清,“以前爹爹总哭,紫玉姐姐说爹爹要给我换个新娘亲。” “娘你别哭,也别给我换新爹爹好吗?” 妍儿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爹爹好几天没回家了。也许爹爹很久不会回来,可就算那样,她也不想换个爹爹。 “我的妍儿,”芸娘爱怜不已的把女儿搂进怀里,“娘永远陪着你,娘不会给你换爹爹,妍儿别怕。” “我喜欢娘亲,娘亲别离开我。” 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谁也不愿分开。 哄睡女儿后,芸娘冷着脸下床,吩咐门外的守夜丫鬟,“去唤紫玉过来。” 紫玉是妍儿的贴身大丫鬟,不仅月银丰厚,还有单独的房间。 白日的雪下了一整天也未消停,紫玉冒着风雪赶来,发丝上有白雪点点。 外面寒风呼啸,屋里却温暖如春,紫玉抖了抖冰凉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见王妃。” “说吧,妍儿口中的新娘亲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紫玉吓得不停磕头,“王妃恕罪,奴婢…奴婢……奴婢不该多嘴多舌,求王妃恕罪。” 芸娘也觉此事处处透着奇怪,紫玉性子温和办事稳妥,怎会口无遮拦在妍儿面前说些奇怪的话? “好,你既然不愿说,那就收拾收拾去针线房当差吧,我不留不忠之人。” “奴婢绝非不忠之人,求夫人开恩。奴婢不想离开小姐………”紫玉知道小姐已经睡下,所以不敢大声求饶,生怕吵醒了小姐。 “带下去。” 话音未落,紫玉焦急的膝行两步,跪到她面前,“奴婢愿说,求夫人别赶奴婢走。” “说。” 紫玉踟蹰良久,才终于开口,“夫人在寺庙礼佛的那段日子,府里有些风言风语,说…说夫人也被炸死在万祥寺了。小姐听了以后日日哭闹不止,夜夜喊着要娘亲。” “奴婢自作聪明,就哄小姐说以后会有新娘亲陪小姐。岂料,这话被小姐记在心中,夫人回来后,小姐还曾私下和奴婢说过此事。奴婢嘴贱,还望王妃饶我一次。” “果真没有其他隐情吗?”芸娘总觉得紫玉有所隐瞒,但又一时寻不到她话中的破绽。 “真的没有,求王妃明鉴。” “退下吧。” 芸娘心里千头万绪,各种情绪交织翻涌让她了无睡意。她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准备打发时间。 岂料,定睛一看,正是蒋珂送来的那本。 想起蒋珂特意问过此书,她再次翻开一瞧,那首关雎分外显眼。 芸娘“啪”的合上诗集,后又不放心的把这本书藏在架子最里层才摇摇头,闷头睡下。 李燕归不在的日子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就这么一日日熬着,在大年二十这天,蒋珂突然再次登门,“昨日有消息传来,摄镇王亲自领兵横渡杨江,出其不意一举攻破洪连教在鄂州的数个城池。” 第254章 身为王妃 “他哪里来的兵马?”芸娘紧张的心脏狂跳不止。幽州一片风平浪静,家家户户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并无半分风吹草动。 他是如何率大批兵马避人耳目离开幽州的? “幽州守备军并无异常,”蒋珂眸色加深,“听说是紧急召集了两江地区五万兵马连夜突袭的。昨日密报传来,经过三日鏖战,如今他们已占据了鄂州主城。” 大梁朝兵马大多集中在西北和北部地区。南方大部分州郡都临近水域,因数年没有战争,所以杨江以南地区兵力薄弱。李燕归是从哪儿弄的三万兵马? 洪连教的起源地就是豫州鄂州相交处,后逐渐往北发展。李燕归率军一举占据鄂州主城,犹如一柄钢刀直插洪连教心肺处,实乃出其不意,一击要害! 芸娘读过几本地质风俗书,也大致了解各州府的位置。闻言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问,“听说洪连教教众十余万人,夫君他们才三万兵马,数量如此悬殊,岂不危险?” “燕归率领的毕竟是正规军,他又是皇亲贵胄,亲王之尊。有他身先士卒,振臂高呼,军队士气高涨下,孰胜孰负还真不一定。” 虽然如此,芸娘也不能放心。只可惜她一无领兵作战之能,二无聪明才智为他出谋划策。只能远在千里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事到如今,我能做什么呢?”芸娘挫败的望着窗外飘飘荡荡的雪花喃喃出声。“我好想帮夫君,可惜我什么也不会。” “你留在幽州就是对他最大的助力。”蒋珂沉着冷静道,“估计前线的消息过几日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为了稳住民心,稳住朝中百官。你需要镇定自若,燕归对你的重视,幽州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你还在,他们就不会自乱阵脚。” 她真有那么大的能力吗? 芸娘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为自己百无一用,既帮不了别人,也帮不了自己。 “你可以的,芸娘。” 蒋珂看出她的退却和不自信,用满含信任的眼神冲她微微点头,“你先是开设粥棚施粥,又亲自去寺庙长住为旱灾中死去的百姓祈福。人人都赞你是个仁善乐施,菩萨心肠的王妃娘娘呢。” 她哪儿有那么好? 施粥不过是她动动嘴就吩咐下去的事,她什么也没做。至于什么长住寺庙为灾民祈福,只是李燕归为掩饰她失踪编造的谎言而已。 “我哪儿……”芸娘正欲开口解释,蒋珂神色一凛,“嘘”了一声,“你不必向我解释其中原委。你只要知道,有你在,可令百官安心,百姓安心即可。” “那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你只需三不五时在外露露面,让城中百姓都知道你尚在幽州即可。” “也就是说,我往日怎么做,今后一切如常就行?” “正是。” “我明白了。”芸娘似懂非懂的点头。 送走蒋珂,芸娘立刻折返回来命人备马,“我要出门一趟。” 紫玉欲言又止,而后壮着胆子道,“夫人,现下外面正下着雪呢。” “无需多言,备马。” 妍儿见娘亲要出门,一溜小跑跑上来抱住芸娘的腿,“我也要去。” “外面冷,妍儿留在家里好吗?” “不好!!”妍儿大声拒绝。 芸娘拗不过女儿,只能带着女儿一起出去。 小丫头这几日沉迷堆雪人,整日缠着程展不放手,连她都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就偏偏认准了程展,无论干什么都要扯上那少年。 等下人们准备好所有出门需要的东西,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芸娘披着雪白的貂绒大氅,身穿赤红文锦长裙,真真是人比花娇,天香国色。 妍儿不耐烦穿披风,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拉着程展的手笑嘻嘻道,“哥哥,走快些。” 七狗面无表情,衣衫轻薄,怀中抱着一把剑,默默跟在她身后。 芸娘放缓脚步,低声道,“你真的不冷吗?” 这话她已经问了好几遍,七狗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淡淡道,“不冷。”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4节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怪了。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居然不穿棉袄,还穿着秋日的单薄衣衫。真是…… 芸娘本来打算只身出门,在外露个面就回来。谁知,先是妍儿死活要跟着她,临出门前,小丫头不知怎得想起了程展,闹着让人去唤程展。 结果,程展又带来了个七狗。 好嘛,这下子,她一个大人要带着三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出门。 寒风呼啸,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街道两侧开门迎客的铺子,再无其他人的踪迹。 芸娘一眼瞧中了远处挂着品类繁多红灯笼的铺子,“娘亲给妍儿买个灯笼好不好?” “好!”妍儿抚掌赞道,“给程展哥哥也买一个。” “当然可以。” 一行人在店铺门口停下,掌柜的不料今日这般大雪居然还有客人上门。忙不迭躬身上前招呼道,“哎呦,贵客来了,小心脚下。” “掌柜的今日生意可好?”芸娘含笑接话。 掌柜的定睛一看,当下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只见眼前美人肤若凝脂颜如渥丹,眉似远黛目若秋水,琼鼻樱唇,美貌动人。 最难得美人身上并无半分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之态,反而言笑晏晏,温柔似水,仿若邻家妹妹般平易近人。 掌柜的不露声色打量了下客人停在店铺门口的马车,暗道我的乖乖,居然是端亲王府的人! 只不知眼前这美貌姑娘究竟和端亲王是什么关系,就在掌柜冥思苦想之际,妍儿兴高采烈的指着一盏橘子形状的灯笼道,“娘亲,我要这个!” “程展,阿七,你们看看喜欢什么,我一并买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喜欢这种逗小孩的东西!!七狗面色别扭的指着角落里的金鱼灯笼道,“就那个吧。” “娘,程展哥哥喜欢小兔子!”妍儿乐颠颠指着粉白小兔子道。 第255章 过年 “你又不是程展,你怎么知道程展哥哥喜欢哪一盏?”芸娘不赞同的点了点女儿小鼻子,转头用鼓励期许的眼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少年,“程展,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回禀王妃,我,我喜欢兔子那盏。” “哼,”妍儿神气十足的跑过去掂起兔子灯笼,“我就说程展哥哥喜欢兔子。” 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就逮着程展一个人欺负。 等三个孩子都拿好了喜欢的灯笼,芸娘命紫玉付银子时,掌柜的却满脸赔笑道,“不敢收王妃娘娘的银子,王妃能看上小店的东西,是小人的福气。” “开店做生意,焉能不收银子?”芸娘不赞同道,“更何况积雪深深,客人稀少,生意本就不好做。我岂能再平白无故拿您的灯笼?”说罢,示意紫玉付银子。 紫玉给了锭二十两的银锭子,掌柜的迟疑着不敢接。 芸娘含笑道,“掌柜的还不快快找钱?” 那掌柜闻言迅速接过银锭,折返回柜台找钱。谁知,他刚哆哆嗦嗦凑齐剩余的银钱,抬头一看,刚进店的那行客人已经齐齐离开了。 掌柜急忙跑出柜台,却又不敢惊扰王妃娘娘,只能忐忑不安的站在铺子门口干着急。 谁知,这时,队伍里一个俊俏少年却扬声道,“掌柜的,余下的银子是王妃娘娘给你的赏钱,不必相送了!” 说罢,那少年收回视线,翻身上马,径直离开了。 往后数日,芸娘都雷打不动的每隔两日就出门一趟。 大年三十这晚,芸娘特意请晓贞入府陪着一起过年。短短时日未见,晓贞简直脱胎换骨像换了个人。 原本枯瘦蜡黄的小脸如今红扑扑格外有朝气,更难得的是精气神十足,再无以往自怜自艾的可怜模样。 “最近过的怎么样?我瞧着你脸色很好。”芸娘打发妍儿去和程展玩了,特意留些时间来晓贞谈谈心事。 “多谢唐姐姐关心,我一切都好。” “我听杨天说,前几日,姓温的那家人去找你了?”提起那家子饿狼,芸娘语带厌恶,“你万不能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去,以后他们再上门,你派人知会一声,我让杨天轰他们走。” 自从晓贞搬出去后,芸娘就隔三差五命杨天上门去替她探视一番。 如此,别人才会知道,晓贞不是被端亲王府撵出去了。而是一直受端亲王府庇佑的。 晓贞温温柔柔道,“唐姐姐放心,道理我都明白,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了。” “温家的人不是一直逼你和离吗?怎么如今真和离了,又恬不知耻的追上门?” “可能是想借我攀上端亲王府,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晓贞不在意的笑笑,“不过随他们如何想,我都不在意了。” “这样才对。”芸娘拨弄了一下炭火,随口道,“日后若想嫁人了,就和我说,我替你寻个好亲事。” 晓贞闻言断然摇头,“我没有再嫁之心,姐姐不必费心了。” “罢了,是我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话。”芸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快子时了吧?” “好像是快子时了,”晓贞一袭淡紫色衣裙显得她温婉贤淑,清秀可人。“差不多该唤小姐回来了。” 芸娘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命人去唤妍儿。 妍儿白日足足午睡了两个时辰,所以晚上精神满满。穿着大红色蜀锦棉袄的小丫头活像年画上走下来的胖娃娃,坐在轿子上大老远就冲芸娘美滋滋的挥手,“娘亲!” 芸娘脸上带着温柔笑意迎了上去,“回来的正好,陪娘一起守岁。” 小姑娘从轿子上一跃而下跳向芸娘怀抱,芸娘没有丝毫准备,顿时被扑面而来的重重力量砸的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芸娘身后的紫玉猝不及防出手,身形如鬼魅般闪现到芸娘身前,一手拎住向下坠落的妍儿的后脖颈,一手稳稳揽住芸娘腰肢。 一场人仰马翻的祸事顿时消匿于无形。 这身手,这速度,没有十年八年的武功底子,绝对做不到。 芸娘压下心头疑虑,迅速站稳脚跟,从紫玉手中接过妍儿,“多谢。” 紫玉讷讷低头不敢言。 妍儿自知闯祸,抢先一步辩解道,“我以为娘亲能接住我,以前爹爹都是这么接我的。” 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让芸娘无语凝噎,妍儿这副无理也要辩三分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可是,看着小姑娘眼眶红红的说起爹爹,芸娘有再大的火气也偃旗息鼓了。 妍儿还不知道,她的爹爹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吧? 其实,妍儿已经很懂事了。虽然惦记李燕归,可是却从没有在她面前哭闹着要爹爹陪,只有在睡梦中会不自觉喊“爹爹,爹爹。” “是娘没力气,所以才接不住妍儿。”芸娘心绪复杂的抚了抚女儿脸蛋儿,“娘不该怪你。” 小姑娘见蒙混过关,立刻换上副活蹦乱跳的调皮模样,“娘亲,什么时候才放鞭炮啊?我想现在就放。” 芸娘还没从低落的情绪里抽身而退,闻言没甚兴趣的说,“需再等两刻钟。” “怎么还要等?”妍儿不满的撅嘴,而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娘,是不是在等爹爹?爹爹是不是要回来了?” “嘉絮姐姐说过年的时候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岁吃年夜饭。是不是爹爹要回来了?” 小姑娘边说边满怀期许的朝外张望,期盼着下一秒就能看到爹爹熟悉的身影。 芸娘心痛如绞,却只能咽下满腹心酸,温言劝道,“妍儿乖,爹爹今日没回来。不过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你相信娘。” “哦……”小姑娘怏怏不乐的嘟着嘴。 母女俩一时都有些心情低落。大过年的,可不能垂头丧气的。芸娘打起精神哄女儿,“待会儿就可以放焰火了,娘陪你看,好不好?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的快走的更快。小丫头听说有焰火可以看,立刻兴奋不已的点头,“要要要,要看焰火。” 第256章 异变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绚丽多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每次爆炸都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将黑暗驱散得无影无踪。 府里下人纷纷仰头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笑容。 在这个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而宁静。 明明灭灭的焰火仿佛承载着所有人对新年的期许和憧憬。 妍儿兴奋的手舞足蹈,“娘,你快看,好漂亮。” “是啊,好漂亮。” 即使燕归不在府里,她也要撑起这个家,让妍儿每天都开心快乐的成长。 焰火放完后就是盛同三年了,芸娘对紫玉道,“吩咐下去,所有下人今夜都不必值守,明日也不必早起。待晌午,府里统一发赏钱。” 要知道,年前已经发过一次赏钱了,明日再发,那便是过一次年,所有下人都领了足足两份赏钱。 一时间,所有下人都欢呼不止,个个喜气洋洋高声给芸娘拜年。 芸娘被下人们兴奋喜悦的心情感染,也不觉露出笑意。不知夫君那边怎么样了? 事实上,自从朝廷和洪连教开战的消息传出后。幽州百姓并无芸娘料想的那般惶惶不可终日。 一是临近年关,所有人都忙着备年货准备新年事宜。二是洪连教动乱已有两年之久,百姓们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如今,早都对洪连教三字习以为常了。 反正幽州是国都,随便战争怎么打都打不到幽州就对了。 所有人都以为幽州城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毕竟当年突厥数次南下,举全国之力都没有打到幽州城。 更可况洪连教只是群难民汇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想来,他们最多也就在底层百姓中闹腾闹腾,真动起真格,又怎么抵得过身经百战的正规军?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幽州城的守备军也不例外。 可是,一枚枚从天而降的大炮打碎了他们的美梦,也打碎了幽州城的城门。 后史书记载,盛同三年,洪连教势如破竹,出人意料的只用了一晚,就攻下了大梁朝国都幽州城。 城破之后,洪连教之人在城中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所犯之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5节 端亲王府。 芸娘被撼天震地的炮火声震醒,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黑暗中妍儿惊恐万状的声音响起,“娘亲!爹爹!” 她连忙一把将女儿带入怀中,这才发现女儿浑身发抖,双目紧闭,显然是沉睡中被突然惊醒,因而陷入了梦魇。 “别怕,别怕,娘亲在这里。” 她心疼不已的轻柔为女儿拍背,拍了足有上百下,惊惧不安的妍儿才再次沉沉睡去。 确认妍儿睡熟后,芸娘抽出酸麻的胳膊,“来人。” 话音未落,她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命所有下人都自行休息了,如今哪儿还有人守夜? 谁知,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声女音,“夫人醒了?” “紫玉?你没去休息吗?” “奴婢想为夫人守夜。” 芸娘低低叹了一口气,“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紫玉在屋外冻的手脚冰凉,乍然进到温暖的屋子里,脸颊上立刻显现出一片红彤彤的腮红。 “外面怎么这么大动静?”芸娘疑道。 “听声音,好似是从城南那处传来的。”紫玉安抚道,“想来没什么大事,估摸着也是放焰火才有这么大动静。夫人继续睡吧。” “我睡不着。”芸娘替女儿掖好被子,又紧紧握住女儿小手给足她安全感。 “大过年的,不必守夜了,你在外间的榻上睡会儿吧。” 紫玉不敢多言,乖乖睡下。 芸娘不知为何心里直发慌,甚至连手脚都有些哆嗦。她亲了亲女儿额头,穿衣下床,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夜间烛火昏黄,她看了一会儿就眼睛酸涩难忍,屋里又闷又热,芸娘想打开窗子透透气。 谁知,她刚走到窗子前,还没来得及伸手开窗。一股喷涌而出的暗红色热血“唰”的飞溅到窗纸上。 “啊!”芸娘吓的后退数步,一不小心带翻了房中花瓶。 就在花瓶倒地的瞬间,紫玉身形如电,一把接住离地仅有一尺的花瓶,“夫人,怎么了?” “有血!”芸娘面白如纸,指着带血那扇窗户给紫玉看。 “什么!”紫玉将芸娘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道,“夫人别担心,我出去看看。” “别,我们关好门窗,等杨统领救援即可。” 采月的悲惨经历让芸娘痛彻心扉,她万万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一个姑娘以身涉险,遭受到和采月一样的伤害。 “这是王爷内院,不管外面是谁,我量他们都不敢贸然闯进来大开杀戒。你不能出去送死,我们只需关闭门窗等杨统领救援就好。” “奴婢……”紫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在芸娘严厉的眼神警告下,只能将其余的话咽腹中。 芸娘和紫玉分头行动,检查了所有门窗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大事不妙之感。 此刻再联想到方才惊天动地的炮响,芸娘顿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紫玉附耳到门上细细听了听,而后一脸沉重的低声道,“夫人,院内应是有许多人在缠斗,且个个是高手。” 个个是高手? 难道不是杨天手下的禁卫军在抵御外敌? 她心跳如擂鼓,暗自祈祷这可怕的夜晚尽快过去。 黑暗会放大人类的恐惧心,而黎明则会驱散人类的恐惧。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芸娘从未习过武,所以以她的耳力来听,只依稀能听到“咔嚓,咔嚓”的细碎声音,并无刀剑相撞的嘶鸣声。 黑暗不知何时渐渐消散,冬日的曙光悄悄占据上风。 “没动静了。”紫玉适时出声提醒。 “是吗?”芸娘看了看床上仍在熟睡的女儿,左思右想仍决定龟缩不出。 孰料,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有序的敲门声。 第257章 出城逃命 “谁?”紫玉挡在芸娘身前,警惕的问道。 “属下天二,请王妃安。” 是李燕归的暗卫! 是夫君回来了吗??? 芸娘怀着激动的心迫不及待打开房门,“是不是王爷回来了?” 门外天二愣了片刻道,“属下不知。” “你们不是王爷的暗卫吗?怎么会不知道王爷的行踪?”芸娘语气有些急躁,更多的是浓浓的失望。 “属下们只负责王妃安危,并不清楚王爷行踪。请王妃恕罪。” “你说什么………”芸娘眼泪倏然而落,再一次被李燕归的情深不悔触动。 明明危险的是他,明明上战场的是他,明明最需要暗卫保护的人是他。为什么他还把暗卫留在她身边? 似她这样美貌柔顺的女子,世间不知凡几,她何德何能被李燕归如此倾心以待? 她该用什么偿还他的深情? 紫玉见芸娘哭的泣不成声,上前扶她到屋内坐下,“夫人别伤心,王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奴婢去问问昨夜之事。” “我不哭了,”芸娘拼命止住泪水,哽咽着道,“我也要去。” 作为端亲王府的女主人,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座府邸,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再次踏出屋门。 因屋门口齐齐站了十余位黑衣人,恰巧挡住了芸娘视线,因而她一时无法确定院子内的情况。 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还是让芸娘眼皮子直跳。 “你是天二?”芸娘看向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统一黑布罩面,只露出鼻子和眼睛裸露在外,因而芸娘无法看清他们的真容。 “属下天二。”为首之人铿锵有力的回道。 “让开,我想看看院内。” 天二没有片刻迟疑,立刻闪开身体。 满地鲜红的血液刺的她眼睛生疼,芸娘只看了一眼,就觉头晕目眩,难以站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叛军今日丑时已经攻进幽州,属下大胆惊扰夫人,就是请夫人即刻随属下们离开。” “叛军?洪连教的人打来了?”芸娘不可置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幽州城! 当年突厥人打了几十年,也没打进来的幽州城啊… 怎么会轻而易举被洪连教攻破? “王妃,事不宜迟,我们需尽快带小姐离开。” 天二提醒道。 对对对,她的妍儿,她的妍儿不能出事! 芸娘从震惊失语的状态中回神,冲进屋内一把抱起沉重的女儿,急匆匆往外走,“我们去哪里?” “先出城再说。”天二一声呼哨,立刻有许多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院中。 芸娘大眼一扫,暗道只怕有上百人。 天二和十余名黑衣人在前开路,芸娘和紫玉走在中间,其余黑衣人断后。一行人越过满地死尸,行色匆匆赶往西南角的后门。 就在迈出后门的瞬间,芸娘突然脚步一顿,“还有阿七和杨统领他们呢,还有晓贞……” “昨夜所有闯入者,皆已被清除,他们暂时安全无虞。”天二神色严肃,“王妃,不能再耽搁了。” 芸娘看了看怀中女儿,心一狠,“走。” 不过一夜过去。 昨天还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的幽州城,今时今日却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街上到处都是死人和缺胳膊断腿的半死不活之人。 战争的残酷无情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颠簸冰冷的马车很快吵醒了妍儿,小姑娘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揉着眼睛疑惑道,“娘,我们要去哪里?” 她们要去哪儿? 她也不知道。 “妍儿乖,听话,娘带你去个新地方。” 马车又破又小,和府里温暖舒服的马车完全不一样,妍儿不满的嘀咕,“我只想和程展哥哥玩。” 此去一别,天高水远,也不知道妍儿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的程展哥哥相见? 马车“噔噔噔”一路向北,很快来到城楼下。 原本的守城士兵早已被尽数屠戮殆尽,如今拦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身布衣的洪连教教众。 “滚回去!教主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城。” 马上的天二身体微微绷直,眼神晦涩不明,右手悄然附上马鞍,形势一触即发。 紫玉把一切看的分明,神情一凛,当机立断掀开车帘道,“我乃天字堂堂主,凤鸣。奉教主口谕秘密行事,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6节 “凤堂主?”洪连教众人惊疑不定的后退两步,“阁下有何凭证?” “哼,多嘴多舌!”紫玉从胸前掏出一枚令牌,直直掷向问话之人怀中,“还不速速让开。” 那人定睛一看,果然是天字堂的令牌,当即赔着笑脸让行,“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凤堂主勿怪。” 芸娘紧张的捂住妍儿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暴露身份的话。 城门缓缓开启,马车如离弦的箭般加速冲了过去。 天二不敢有片刻停留,率着众人一路向北。 直到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地,马儿皆累的撂蹄子不肯再挪动半步,天二才一声令下,“停下休整。” 妍儿闻言,立刻挣脱芸娘怀抱,一股脑跳下马车。待看到外面冰天雪地,并无任何好玩的东西后,小姑娘不乐意了,“娘亲,我们要去哪儿啊?” 她不想出远门,她只想和程展哥哥玩。 芸娘不知该如何和妍儿解释昨夜发生的一切。她才两岁多,以她的年纪,只怕也理解不了战争,理解不了逃命。 “我们去找王爷。”紫玉见芸娘欲言又止,干脆主动替她开口。 “真的吗???”原本怏怏不乐的妍儿听到要去找爹爹,立刻开心的一蹦三尺高,“我好想爹爹,娘亲,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啊?” “很快就能见到,”芸娘爱怜的摸了摸凌乱的发丝。 妍儿似乎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日的寝衣,甚至连头发也没梳,小姑娘害羞的扑到芸娘怀里,“娘亲,你忘记给我换衣服了。” “是…是娘粗心……”芸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258章 矛盾不断 “紫玉姑娘,借一步说话。”天二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清秀无辜,身材瘦弱的女人。 这女人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即可,”芸娘擦掉眼泪,直直看向天二,“紫玉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我相信她。” 紫玉嘴唇微微抖动,不可置信的望着芸娘。 王妃分明早就怀疑了她的身份,为什么现在却肯出面保她? “既然王妃开口,那我就直说了。”天二“唰”的抽出长剑,指向紫玉咽喉处,“你是洪连教的卧底?是谁派你来的?你取信于王妃究竟有何目的?” “我的确是洪连教的卧底,”紫玉垂下眼眸,“可我对王妃并无半分恶意。” “花言巧语!”天二冷哼一声,“把她给我绑了!” “住手!”芸娘张开双臂,将紫玉护在身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妃?居然未经我允许就私自拿下我的婢女?” “王妃恕罪,此女隐瞒身份潜伏王府数年,其心可诛。如今,我们需隐匿行踪逃亡,万不可留下这个包藏祸心之人。” 妍儿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当即吓得躲在芸娘身后。 “你们上百余人难道看守不住她一小小女子吗?”芸娘面沉如水,断然道,“再者,她若是有心背叛我们,刚刚在城门处,又何必自曝身份助我们逃出幽州?” “属下无须她出面,也能带王妃出城。”天二硬邦邦道,“此女身怀武功,不可留在王妃身边。” “若你不肯服从我的命令,那就带着你的人离开!”芸娘微微昂起下巴,毫不胆怯的与天二对视,“我不需要一个处处和我唱反调的下属。” 天二脸色难看的狠狠瞪了眼紫玉,双手抱拳道,“王妃恕罪,属下僭越。既然王妃相信此女,那便暂且留此女在队伍里。” 话外意思就是,若有朝一日被他逮到紫玉的马脚,定会毫不留情一刀砍了紫玉。 虽然知道天二等人是李燕归留下的暗卫,都是忠心耿耿之辈。 可他们毕竟都是男人,还都是从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人。芸娘面对他们,说不紧张是假的。 比起刚刚相识的天二,她更信任朝夕相处数月的紫玉。 更何况,她已经隐隐猜出了紫玉的身份。 经过刚刚的一场短暂交锋,队伍气氛有些凝重。 妍儿好似也感受到了众人不同寻常的眼神,紧紧拉着娘亲的手,亦步亦趋跟在娘亲身后。 芸娘为了逃离现场令人窒息的氛围,示意紫玉陪她一起回马车上。 进入马车后,芸娘一把拉过紫玉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周”字,而后目不转睛盯着紫玉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紫玉微微错愕,张开嘴巴准备说些什么,被眼明手快的芸娘捂住了嘴。 震惊过后,紫玉轻轻点头。 果然是周尧均!! 那厮就喜欢这种手段! 芸娘握住紫玉的手,“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也是真心对妍儿好。现在决定权在你,无论你想走还是想留,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紫玉不知自己父母是谁,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像狗一样,需要每天和其他孩子争夺食物才能活下去。 食物只有一点点,别人多吃一口,自己就只能少吃一口。 所以,每个孩子都拼命和别的孩子厮打,抢夺少的可怜的食物。所有人都挣扎着想活下去。 最开始,她的力气很大,所以紫玉总能抢到一点食物吃。 可是后来随着年纪增长,紫玉身体越来越瘦弱。反而那些男孩子,力气越来越大,个子也越来越高。 后来,她几乎抢不到什么食物了。 八岁的紫玉只能每天抱着自己的膝盖挨饿。 后来,有个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女人嫌恶的捂住鼻子,“这些东西也太臭了。” “嘿嘿,嘿嘿,”在孩子们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却一脸讨好的赔笑,“有许多女孩呢,个顶个的命硬,您看…?” “罢了,女孩我都要了。” 然后,紫玉就离开了那所臭烘烘黑乎乎的牢笼,来到了另外一处漂亮的牢笼。 在这里,她认识了很多人。第一次知道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是什么感受。 “我愿意留下,保护夫人和小姐。”她斩钉截铁的说。 “好,那就留下。” 休整过后,一行人再次启程。 人疲马倦的赶了一日路,夜色来临后,妍儿冷的开始不住发抖,“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 这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芸娘心疼的为女儿搓手,“很快就能见到了,妍儿乖,娘给你捂手。” 妍儿年幼本就经不起折腾,如今被这么一通折腾,人很快蔫了下去。小姑娘脸蛋儿红扑扑的,“娘,我好累。” 紫玉见势不好,忙伸手探了探妍儿额头,“夫人,小姐发热了!” 发热?! 芸娘听了这话险些停止呼吸。她颤抖着手覆上女儿额头,只觉手下一片火热,异常烫人。 “妍儿……妍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亲啊…” 明明妍儿身体那么好,往日在雪地里随便打滚都没事。为何今天只赶了一日路,就累的发热了? “小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马车里又没有炉火,”紫玉心疼的抚摸妍儿红扑扑的脸蛋,“小姐实在是受苦了。” 芸娘一整天都精神高度紧张,所以不曾感觉腹饿。 暗卫三五日不吃饭都乃常事,所以也没有人喊饿。 这么多大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小小的妍儿是要吃饭的… 芸娘自责不已,六神无主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去哪里找大夫?” 此地荒无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会有大夫?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先回幽州再做打算。” “你这逆贼!还敢蛊惑王妃!”车帘突然被人一剑斩破,天二手执长剑,厌恶的死死盯着紫玉,“滚出来受死!” 第259章 皇后娘娘 天一性子温和,秉性忠厚。与其说他是暗卫统领,不如说他是暗卫们公认的大哥更合适。 得到天一死讯时,天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以老大的身手,天下间何人能伤他? 这一定不是真的,老大绝不会死。 可是,随后,天二十五的死讯也一并传来了。 天二十五是上百人的暗卫中,唯一的姑娘家。 天二十五奉命贴身护卫王妃,天一同样受王爷之命,亲自护卫王妃周全。 天一和天二十五竟然同时死了…那王妃… 天二匆匆接过暗卫首领一职,私下打听天一和天二十五的尸身,可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目眦欲裂。 天一和天二十五的尸身被炸的粉碎,尸骨无存。 和王妃一起去万祥寺的所有人都尸骨无存,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是洪连教逆贼做的,他们在万祥寺埋了大量火药,用以炸毁这座供奉大梁朝历代皇帝牌位的寺庙。 天二含泪给天一和天二十五立了衣冠冢,同时在心里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杀光所有洪连教逆贼,为大哥和天二十五报仇雪恨! “妍儿病了,我要回幽州。”芸娘无瑕关心天二和紫玉之间的恩怨纠葛,把滚烫的女儿抱进怀里,目光坚定道,“即刻启程。” “王妃不可!幽州已然大乱,我们贸然回去无疑是九死一生。我们只需再往北走五十里地,就能到达云州境内,届时可再为小姐找大夫医治。” “那行,现在就出发。”芸娘心急如焚。 “王妃稍安勿躁,属下对去往云州的路况并不熟悉。不妨等天亮后,我们再启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7节 “我的妍儿病了,片刻也耽搁不得,你竟让我等到天亮??”芸娘气的声音都在发抖,“我自知使唤不动大统领,咱们就此别过,大统领另攀高枝去吧。紫玉,驾车,原路返回!” 紫玉一把推开天二的剑,马不停蹄驾马离开。 “统领,王妃她,真的走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追?” “万一王爷怪罪……” “统领,幽州城都破了,王爷会不会已经…” 天二猛的回头看向说话的黑衣人,“闭嘴,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那人讪讪住口,不敢再言语。 “我们的命是属于王爷的,若有异心者,”天二利剑出鞘,一剑将远处正在打响鼻的枣红大马一分为二,目光森寒,一一扫视过所有黑衣人,“犹如此马。”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刚刚被训斥的黑衣人,那枣红大马就是他的坐骑。 “保护王妃,出发!” 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策马扬鞭,呼啸而去。 因车帘被天二斩断了,所以马车里寒风呼啸,寒冷无比。 芸娘用身体为女儿挡住寒风,心中凄苦又无助。 夫君不在她身边,连这些暗卫也开始心生异心了。 幸好她没有听他们的话赶走紫玉,否则,她现在只怕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莫说妍儿了,哪怕是她的性命,那群暗卫只怕也不在意吧?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无能又没用,连女儿也照顾不好。 芸娘解开棉衣,用自己温热的身体为女儿取暖。妍儿手脚冰凉,额头温度却烫的吓人,芸娘越想越害怕,哭的不能自已,“妍儿,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很快就到了…娘找大夫给你看病,你别怕…”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知是安慰昏迷不醒的妍儿,还是安慰慌乱无措心中惶恐的自己。 紫玉不敢有片刻分心,努力在黑暗中辨别方向,快马加鞭朝幽州赶去。 远远的,好似有亮光传来。 紫玉还没来得及看真切,只见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正前方赫然出现大批举着火把的人,正齐齐向她这个方向而来。 糟了!难不成是幽州城逃难的达官贵人?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紫玉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类人。 紫玉只迟疑片刻,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跑,“夫人,抓好了。” 说是迟那时快。 一只利箭“嗖”的疾驰而来,险险擦破紫玉胳膊上的皮肉,直直插在马匹腹部,马儿嘶鸣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马车骤然失去控制,车身剧烈晃动不止。芸娘无暇在意自己安危,连忙紧紧护住妍儿,生怕她被磕碰了身体。 可自己的头却硬生生撞在了车厢上。 混乱中,芸娘的身体重重滚出车厢,摔在地上。她皮肤娇嫩,被撞伤的肌肤瞬间肿起一个大大的肿块。 芸娘鬓发凌乱,衣衫不整,额头上红肿一片,眼睛哭的核桃般又红又肿。这副凄惨模样,任是谁看了,只怕也要低低叹一声可怜人,造了孽了。 紫玉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立刻抽出靴子里的短剑护在芸娘身前。 芸娘被摔的七荤八素,头晕脑胀,晃了晃脑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不仅头痛,甚至胳膊肘和大腿也隐隐作痛。 她“嘶”了一声,暗道应该是刚刚摔下车时被擦破了皮。 骤然出现的光亮让习惯了黑夜的芸娘有些不适应。她柳眉微蹙,抬手挡在眼前,试图将过于明亮的光线隔绝在外。 “公子!”紫玉惊呼出声,而后连忙指着芸娘道,“小姐发热了,公子快送小姐回城看大夫。” “是吗?” 男人凉薄漫不经心的语调让人无端心里发寒。 芸娘顾不得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抱着妍儿跌跌撞撞跑到周尧均面前,跪地就拜,“求周公子开恩,我的女儿病了,要看大夫,求周公子开恩…” 明亮的火把照耀下,小妇人形容狼狈,全无仪态,再无往日所见的半分美貌。 周尧均长身玉立,玄色锦袍上五爪巨龙威风凛凛,他身姿如松,姿态傲然,垂眸随意瞥了眼芸娘怀中昏迷不醒的妍儿,冷声道,“送皇后娘娘回宫。”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群人簇拥上来,“娘娘请移驾到马车上。” 芸娘全部心神都在妍儿身上,全然没注意周尧均说了什么,她忙不迭一路小跑抱着妍儿坐上马车,不停催促,“快走,不能耽搁了,快走!” 第260章 深陷梦魇 夜深路滑,一行人赶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妍儿烧的昏迷不醒,全无意识,芸娘险些哭晕过去。 从始至终,她的泪水都没断过。她抱着女儿一遍遍祈求上天,求上天怜悯她才两岁的女儿。 “妍儿,我们到家了,我们到家了,娘马上找大夫给你看病,你别怕……”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却因眼眶里蓄满泪水而视线模糊,无力分辨周围环境。 紫玉安慰道,“夫人别哭,我们已经进城了,公子一定会让小姐平安无事的。” 周尧均那么恨李燕归,又怎么轻易放过李燕归的女儿… 芸娘脑袋混混沌沌的,此时的她已全然忘记了,妍儿本就是周尧均的血脉。 就在芸娘焦急朝外探查时,车厢门突然被人开启,外面站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谁病了?” “大夫,是孩子,孩子病了!”芸娘手忙脚乱把妍儿递出去。 那大夫没有接妍儿,反而抬脚上了马车,“外面有寒气,不可让孩子见风。” “哦,好,”芸娘点头如捣蒜,慌忙又把女儿抱进怀里,“大夫你快给孩子看看,她烧了一整夜…” 说没说完,她就哭的说不下去了。 大夫查看了妍儿舌苔喉咙,又探了探妍儿手脚温度,“风寒入体,疲累至极导致的高热,喝几贴药好好养养就行。三岁前的孩子体弱,尽量避免受风。” “我记住了,多谢大夫。”虽然大夫只简单看了看,芸娘却觉得一颗心总算是重新落回了腹中。 那颗被狠狠攥成一团的心脏现在终于可以放心正常呼吸了。 “皇后娘娘稍候,我命人就地熬药,待小姐喝了我们再进城。”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芸娘激动的恨不得原地给大夫磕几个头。 大夫离开后,紫玉赶紧关上车厢门。因车内放了炉子,所以温度适宜,母女俩总算不再手脚冰冷了。 精神高度紧张了一整晚,如今精神猛的放松下来,人不免显得疲惫。紫玉见芸娘整个人昏昏欲睡,甚至连身子都在晃晃悠悠,心下不忍,“夫人,我来抱小姐吧。” “不行!”原本困乏不已的芸娘听到此话,立刻坚决反对,“我要抱着妍儿。” 紫玉没有再多言,只静静陪芸娘坐着。 药很快熬好送来了,芸娘激动的欲伸手接过,可她双手抱着妍儿已是费力,两个胳膊几乎已经没有知觉,再也无力动作。 紫玉适时接过药碗,“奴婢喂小姐喝药。” 芸娘默默点头。 不知是药太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每次药刚送入妍儿口中,下一刻,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被烧的嘴唇干裂起皮的妍儿始终昏迷不醒,没有睁开眼睛。 芸娘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她只能亲自喝了药渡入妍儿口中。此计甚好,半碗药很快就喂完了。 药碗前脚送出去,后脚整个队伍就开始进城。 手下的触感依旧滚烫,芸娘六神无主,“怎么喝了药还这么热?” “夫人别急,药力至少要两刻钟后才会生效。” “是吗?”芸娘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只觉得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夫人…夫人…!” 失去意识前,耳畔回响着紫玉惊慌失措的声音。 梦境中,芸娘孤身一人,衣衫单薄的坐在冰天雪地中。举目四望,天地间连成一线,人世间仿佛只剩她一人。 她惶惶不安的站起身,像疯了一样扒地上的厚厚积雪。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她的妍儿去了哪里……… 是不是…… 已经死了…… “皇上,皇后娘娘她惊惧入体,累及肺腑,故此魇住了。” “你只说,如何能让皇后醒来即可,不必说些无用的废话。” “这……”御医深深咽了口唾沫,“皇后娘娘深陷梦魇,不可贸然打扰,否则只怕于心神有损,还需自身打碎梦魇醒来。” 话未说完,跪在地上回话的御医只觉有道满含威势的目光盘旋在自己脑袋上。 吾命休矣! 死到临头,御医突然打了个激灵,“砰砰”磕了两个头,颤抖着道,“可让皇后娘娘心系之人尝试唤醒娘娘。” “退下吧。” 捡回一条命的御医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水,手忙脚乱的退下了。 “把那孩子带过来。” “是。” 芸娘双手用力抓着身上的锦被,力道之大,甚至双手脉络清晰可见。她柳眉紧紧皱在一起,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 “芸娘,放松,不用太紧张…”身穿明黄龙袍的周尧均俯身吻了吻床上女子的唇瓣,口中低低呢喃着堪称温柔缱绻的话语。 显然他的安抚毫无作用。 因为芸娘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妍儿一脸惶恐的被人推进内殿,在看到周尧均的瞬间,她胆怯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8节 那个人的眼神,让她害怕。 “过来,”周尧均冷冷道。 妍儿不敢上前,小脑袋紧张的东张西望,期盼着能看到娘亲熟悉的身影。 可是,她失望了。 大殿里,只有面容铁青的男人,远远的站在床边。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让拥有趋利避害本能的小小妍儿不自觉想远离。 “废物,”男人低低咒骂了一句,而后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向妍儿逼近。 妍儿惊恐的准备大叫,可是下一刻,她就被人捏住后颈一把扔到了床上,“唤醒你娘。” 娘亲!!! 妍儿心惊胆战的被人关了一天,终于见到了娘亲,立刻扑到娘亲身上哭了个天昏地暗。 “娘亲,妍儿害怕,我想爹爹,我要爹爹…娘你快醒来…妍儿好害怕……” 小小的女娃口口声声喊着思念爹爹,可是小小的她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爹爹就在她面前。 妍儿,她的女儿在哭…她的妍儿在哪里?芸娘发疯一般找遍了所有地方,可是,到处都没有妍儿的身影… 她痛苦的不住摇头,妍儿一定是死了…所以她才找不到妍儿… 有温热的泪水滴到她脸上,柔软的稚童无助的在她颈间哭泣,“我要娘…妍儿害怕…” 第261章 试穿吉服 “妍儿!!!” 芸娘猛的惊醒,她如濒死的鱼大口喘息,一把推开身上的重物,“呼呼呼,”急促的呼吸甚至自己都清晰可闻。 她紧张的环顾四周,到处寻找女儿的身影。 可是,下一刻,她的视线就与殿中明黄龙袍男人的视线相遇。 “醒了?”男人眉梢微动,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的孩子呢!!!”芸娘警惕的用被子盖住身体。 她应该还在做梦。 周尧均怎么会身穿龙袍出现在皇宫里。 “娘亲……”床角里,响起一丝胆怯微弱的童音。 这声“娘亲”,犹如一记焰火在芸娘耳边炸响,她缓缓转动脑袋,不可置信的看向声音发源地。 只见床角里,浑身脏兮兮的妍儿正热泪盈眶的望着她。 “我的妍儿!”芸娘此刻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心爱的女儿抱进怀里。直到摸到女儿温热的小身子,芸娘才确定这不是梦境,她的妍儿真的还在! 她的妍儿没死! “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没照顾好你…我的妍儿受苦了…”她抱着女儿泪如雨下,一遍遍亲吻女儿的脸蛋儿。 眼前母女相拥,满含热泪的场面可谓感人肺腑。可惜,有的人生来铁心铁肺,毫无心肝。 “哭完了就过来试试明日的大婚吉服,若有不合心意的,还可连夜改工。” 芸娘一脸莫名的擦掉糊了满脸的泪水,“什么吉服?” 这副样子,分明还没搞清楚状况。 周尧均不耐烦和她细说,“来人,伺候皇后换衣。” 话音刚落,一群哆哆嗦嗦的宫女如鹌鹑般缩着脖子进来,“扑通”跪了一地,“奴婢们伺候皇后娘娘。” 哪里来的皇后娘娘? 芸娘被眼前莫名其妙的事弄的一头雾水,她抱紧女儿警惕的看着所有人,“退后,你们不准过来!”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的妍儿。 宫女们不知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一时迟疑的愣在当场。 “拉下去。”周尧均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之色。 宫女们闻言立刻软了腿脚,“砰砰砰”把头磕的震天响,“求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啊!” 芸娘再次环顾四周,殿内除了跪地求饶的宫女,只有自己和妍儿。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我是皇后?” “显而易见。”周尧均负手而立,冲她淡淡一笑。 “你谋朝篡位,自立为帝?” 芸娘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荒谬,周尧均?自立为帝? 她以前一直担心手握重兵的曹蛟谋朝篡位,结果到头来,却是周尧均杀进幽州城,自立为帝? “正是。” 男人缓缓向她走近,俯下身子,伸出食指在她苍白的唇上摩挲了片刻,才略带嫌弃道,“颜色大减,不胜往昔远矣。” 芸娘厌恶的一把拍掉他的手,“与尔何干!” “我的皇后容色憔悴,面貌不堪,有损我的颜面,自然与我有关。”周尧均似乎永远知道该如何激怒芸娘,说完此话后就兴味盎然的等着芸娘发火。 芸娘果然动怒,“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乃堂堂端王妃,岂会嫁予你这大逆不道之人!” 眼前女子总是如此。 当她有求于他时,她可以放下身段,可以放下自尊,乞求他的怜悯和帮助。 一旦她得偿所愿,她就翻脸不认人。 “前日,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女儿时,为何不说我是乱臣贼子?如今,倒想起我是乱臣贼子了!”周尧均原本戏谑打趣的表情眨眼间消失无踪,转而换上面无表情的倨傲模样。 “你这没心没肺的畜生,妍儿本就是你的………!!!”话到嘴边,芸娘却猛的住口。 她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看了眼怀中一脸懵懂的女儿,嘴巴如蚌壳般紧紧闭上,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呵,”周尧均眼神凌厉的扫了眼跪成一团的女人,“把孩子带下去。” “不可能!”芸娘死命护住女儿,“你休想把我和孩子分开。” 妍儿也害怕的抱住娘亲,小姑娘缩成小小一团不敢抬头看那个可怕的男人。 “端亲王乃九世恶神转世,其女也身怀业障,理应隔绝尘世之物,断水断粮素戒十日以洗去身上罪恶。皇后觉得如何?” “周尧均你疯了?”芸娘手脚冰凉,只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话,“妍儿,她……” 妍儿,她是周家血脉,是周尧均的亲生女儿啊! 周尧均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的妍儿? “带下去,送端亲王之女斋戒。”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摇摇欲坠的芸娘,脸上恶意满满。 周尧均一声令下,立刻有数名洪连教众疾步走进大殿,伸手去抓床上的妍儿。 “娘亲救我,妍儿不想被关起来…”小姑娘吓得尖叫连连,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娘亲身后躲。 女儿尖利的嗓音狠狠打在芸娘脸上,让她终于认清现实。 周尧均这个冷心冷肺的畜生,他根本没把妍儿当女儿! “都滚下去!”芸娘疯了一样把枕头被子砸在来人身上,“都滚!” “退下。” 殿内诸人都躬身退下。 芸娘重重喘了几口气,安抚性的亲了亲女儿额头,“别怕,娘马上回来。” 周尧均似乎笃定她会臣服,居高临下望着一身狼狈的她。 一切都如他所愿。 芸娘心甘情愿跪在他面前,“妾身愿意试吉服,请皇上息怒。” “明日是你我大婚,我不希望有其他人出现在我们的婚房里。” “只要我与皇上成婚,皇上就不会为难我的女儿吗?”事关女儿,芸娘倔强的抬眸与男人对视。 “我会把她交给紫玉照顾,如此,你可放心了?” “妾身放心。”芸娘压下身子,向男人臣服的行了一个叩拜礼,“多谢皇上开恩。” “小东西,自己出去。”周尧均越过芸娘,面色不善的斜睨了眼床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妍儿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这个人好可怕,好吓人,她不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爹爹,你怎么还不来救妍儿… 第262章 封后 妍儿惊恐的摇头,拒绝听这个可怕男人的话。 芸娘心痛不已,忙起身把女儿抱入怀中轻哄,“妍儿乖,先去和紫玉姐姐在一起。等娘忙完了,娘就去接你。” “什么时候?” “很快,娘很快就去接你。”妍儿忍住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乖乖和紫玉姐姐在一起,要听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妍儿抱着娘亲的脖子,声音哽咽,“妍儿会乖,娘亲别不要我…” “娘怎么会不要你,”芸娘不想哭哭啼啼被周尧均看笑话。可是,泪水却一直流个不停,根本不受她控制。 “娘不会不要你的,妍儿乖…”她泪如雨下,哭的不能自已,“娘送你出去好不好?” 比起黑乎乎,一个人都没有的屋子,和熟悉的紫玉姐姐在一起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放开娘亲的手,“娘亲一定要快点来接我。” 紫玉也换上了一身宫装,闻言抱起妍儿亲了亲,“娘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79节 送走妍儿,芸娘总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妍儿一起走了,她心情沉重的关上殿门,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我的皇后好像兴致不高?”周尧均欺身逼近,把她死死压在殿中的红漆柱子上。 芸娘只恨不得面前男人下一秒就被破窗而入的刺客一剑捅穿喉咙,当场殒命! 也省的他再祸害百姓,祸害天下,祸害自己! “朕为皇后宽衣。”男人嗓音低沉,蓄势待发,让芸娘眼皮子直跳。 她避开那可怖的物什,徒劳的挣扎,“我自己来即可,不必劳烦公子。” 周尧均岂容她拒绝,轻而易举压下她的所有反抗,大掌探进她衣内游走,“皇后不必与朕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芸娘想起他不知疲倦的精力,只觉头皮发麻,身子发僵。她拼命想逃却只能被困在原地,无力抵抗。 女子白皙如玉的身子被赤红色的柱子映衬的更加透亮嫩白,因情欲高涨,她双颊染上一层薄晕。 身体腾空又被狠狠按回原处,她支离破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 终于又把她留在了身边……周尧均。。。。 余生的最后时刻,他想和她在一起,即使背负骂名,即使遗臭万年,他也甘之如饴。 当初允诺过她的大婚,他一直记在心里。 明天,她就会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芸娘两日水米未进,又。。。一整夜,很快就起了高烧。 最初,周尧均还没发现她病了。只觉得怀中女子异常火热,让他难以把控。 “乖,放松些…”他低低喘息离开芸娘,眼神迷离的去吻女子花蕊似的粉嫩唇瓣。 谁知,怀中女子却双目紧闭,头软软的歪到一边,显然早已没了意识。 “芸娘!” 周尧均慌了神,立刻把她抱到床上,倨傲冷淡的脸此刻满是心碎,男人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芸娘,你怎么了?芸娘你别吓我!传御医,传御医!!” 这一天,皇宫中的所有人可谓是忙的兵荒马乱,脚不沾地。 皇后因病昏迷不醒,刚刚登基一日的宁国开国皇帝宁武王亲自抱着皇后完成了册封大典。 由此,开启了大梁朝和宁朝长达数月的割据战。 芸娘这一病,足足病了五六日才勉强能起身。期间宫女给她喂什么吐什么,若不是周尧均用内库里那颗千年人参为她吊着一口气,只怕她早就撑不住了。 这一病,原本就纤弱的芸娘更加瘦弱了几分。她大大的杏眼打量了一番身处的内殿,“这是哪里?” “回皇后娘娘,是正和殿。” 正和殿???岂不是皇上和文武百官议事的正殿? 芸娘惊愕下迅速起身,想下床离开。谁知,她的手脚却软的像面条,刚刚坐起身,就体力不支的倒回了床上。 她低低喘息,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皇后娘娘大病未愈,不易走动。”宫装女子温言劝道,“还请皇后娘娘顾惜身体。” 芸娘闭上眼睛歇息,等待着那阵急促跳动缓缓平息。 “前朝的盛同帝呢?” 皇后问话,宫女不敢不答,低低道,“皇上登基那日,就,就亲手杀了盛同帝。” 盛同帝一死,大梁朝皇室血脉只余李燕归一人。 想起夫君,芸娘默默垂泪,“封后大典推迟了吗?” 她脑海中没有一丝封后大典的画面,她病的那么重,周尧均为了颜面,想来也只能将封后大典推迟。 幸好推迟了。 朝中文武百官都看着,幽州城的百姓也都在看着,她这个端亲王妃又岂能嫁给犯上作乱的贼子为妻? 就算周尧均自立为帝,也改变不了他欺君犯上,谋逆作乱的事实! 倘若她真的与周尧均完婚,日后她还如何再名正言顺嫁给夫君? 孰料,宫女的回答却让她一时心神不稳,险些呕死过去。 “封后那日,皇后娘娘抱恙在身昏迷不醒,是皇上亲自抱着娘娘完成了大婚仪式。” “什么!???” 芸娘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过去,“已经完成了封后仪式?” 宫女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不知哪里说错了话,讷讷道,“是。” 这个天打五雷轰的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死!芸娘无力的抚着胸口,“你出去,我要静静。” “皇后娘娘身子虚的厉害,还是先用了饭再歇息吧。” 她不想和无辜的宫女争论什么,默默点头。 粗略吃了几口粥,芸娘实在吃不下去,“退下吧。” 宫女前脚退下,后脚就有人推门而入。她默默把头转到床内侧,不想和外人交流,“这里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 “夫人,是我。” 这声音??? 芸娘不可置信的回头,眼前一袭黑衣,干练果敢的女子赫然就是她苦寻良久的采月! “采月???你怎么会在这里?”芸娘慌忙从榻上爬起来,欢欣若狂的一把抱住面前女子,“这么久不见,你好不好?” “奴婢一切都好,多谢夫人关心。” 第263章 皇后临朝 “我一直担心你过的怎么样,幸好你一切都好,”芸娘喜极而泣,“采霞她们呢,都好不好?” “她们也都很好,而且她们也都很想夫人,”采月面带笑容,“只是夫人现在大病初愈,不宜见太多外人。等夫人病好了,我再带她们来见夫人。” “太好了,太好了…”芸娘高兴的连连点头,“你们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终于见到自己信任的人,芸娘此时才敢敞开心扉,“到底是怎么回事?洪连教怎么会好端端的打到幽州?现在外面局势怎么样?” 采月没有半分迟疑,冷静自持道,“年前,朝廷兵马突然毫无预兆的横跨杨江,偷袭了教中在鄂州的数个城池。因没有防备,鄂州不仅连丢数座城池,教众们也死伤惨重。公子大怒,当即率军前往鄂州与朝廷兵马作战。” “然后呢?端亲王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芸娘急的不自觉攥住采月袖子,“快说啊,你有没有看到端亲王,有没有?” 采月微微摇头。 “你没见到端亲王?”芸娘失望不已。 “她见到了。不过,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说。”周尧均一身常服,贵气逼人。 芸娘闭眼深呼吸数下才再次睁开眼睛,她淡淡道,“建国伊始,事务繁杂,皇上理应以国事为重,岂可沉迷女色,在这等微末小事上劳神?” “相识数载,皇后还不了解朕吗?”周尧均脸上是一贯略带嘲讽的笑,“朕可是一日都离不了皇后。” 到底是离不了她,还是离不了她的身体? 芸娘与周尧均的情事不少,但是让她身心愉悦沉溺其中不愿抽身的情事却实在少的可怜,几乎可以说没有。 “充满强迫,没有情意的交欢和畜生发情何异?”她知道自己应该讨好周尧均,不该惹怒他。 可她真的厌恶他的接近,忍受不了他的触碰,以及他乐此不疲,翻来覆去的情事。 “没有不同,因为,我本来就是见到你就会发情的畜生。”男人邪笑一声,抬脚上榻。 芸娘难以忍受的避开他的视线,“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等到李燕归将我斩于剑下的那刻,”周尧均轻而易举拂掉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寝衣,沉重的身体覆在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上。 “我和你解释过,杀你姐姐的不是李燕归,而是瑞亲王…其中缘由复杂难言,你先放开我,我仔细讲给你听。” “你为什么从头至尾都站在他那边?”男人此刻的神情似乎带了一丝委屈,周尧均捂住她眼睛,冷冷道,“唐芸娘,我不想在听到你替他辩解…若再有下一次,我会对他的女儿做同样的事!!” “可那也是你的女儿啊……”芸娘眼泪倏然滑落,带着哭腔喊道,“当初,是你给她起名暄妍,你都忘了吗?” “我早就忘了!”周尧均发狠的重重咬上她圆润肩头,“我早就忘了!” “我早就疯了!!!” 男人粗鲁的抓住她腰肢,死命。。。 芸娘任凭眼角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到耳后,没入发丝,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梦到姐姐和三个外甥七窍流血站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办!!” 这是周尧均第一次向她表达自己的不满,男人眼底闪烁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浓浓失望,脸上似哭似笑,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只是因为他比我一步抢先认识你,所以你就处处护着他!!哪怕李二杀我姐姐杀我外甥,哪怕李二屠戮皇宫,逼宫犯上,哪怕他李二手段残忍铲除异己,在你看来,他李二都是被逼无奈,都是情有可原。而我周尧均无论做什么,都是咎由自取,是不是??” “你对所有人都宽宏良善,体贴入微,甚至对路边的乞丐都会心生怜悯?为何独独对我不肯有半分心软?” 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到芸娘脸上,烫的芸娘有些脸热。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再也不报仇了,”周尧均急切的含住她耳垂,“你不能这么对我,唐芸娘,这不公平。”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要你…” 他越说动作越狠,芸娘的头被一步步撞到床架上,疼的她眉头紧皱,身体不自觉紧张了一瞬。 与此同时…… “我早就疯了,芸娘,我早就疯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 周尧均的泪水肆无忌惮滑落,而后尽数倾洒在芸娘胸前。 明明他和李二做的是一样的事,明明他和李二没有任何分别,明明他只是被迫反击。 为什么芸娘要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她身上? 难道他周尧均只能引颈待戮?任人宰割? 不可能! “你怎么不说话?”男人通红的眼眶遍布红血丝,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惧意。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0节 芸娘别过头,不肯与他对视,“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周尧均漫不经心一下下抚摸着她胸前圆润起伏的弧度,“时辰不早了,皇后该起床上朝了。” 芸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自我怀疑道,“谁上朝?” “当然是你,朕的皇后娘娘。”周尧均拖住她手臂,把一脸懵逼的芸娘从床上拽下来,“卯时三刻了,皇后还是麻利些吧。” 芸娘还没弄明白周尧均到底打什么算盘,就被蜂拥而至的宫女团团围住,七手八脚为她穿上穿上皇后朝服。 她像只傀儡娃娃,被宫人们有条不紊的装扮整齐又小心翼翼为她戴上皇后朝冠。 “走吧,皇后,该上朝了。”穿戴完毕的周尧均向他伸出右手。 芸娘怎么想都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荒诞不经,她退后一步,迷茫中带着坚定,缓缓摇头,“我拒绝。” “那可由不得你!” 男人强硬的握住她的手,拖着她一步步向前走。 正和殿,百官俯首,人人表情凝重,静静等待皇帝的到来。 “皇上到!” “叩见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上,百官跪成一片。 第264章 贵为皇后 芸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险些当场双脚一软,吓得晕厥过去。 “众爱卿平身。” 周尧均端坐于龙椅上微微抬手。芸娘则坐在龙椅旁镶满明珠,显得分外耀眼夺目的一尊华丽紫檀木椅上。 百官缓缓抬头,赫然发现今日大殿上竟凭空多出一个女子。顿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圣上,这…” “女子临朝,是为不祥啊!” “还请皇上三思!” 芸娘如坐针毡,群臣满含警惕的打量视线尽数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难受,仿佛有千百只蚂蚁趴在她身上啃咬撕扯。 她也不想来啊!!她恨不得不顾一切马上离开。 都看她干什么!! 芸娘气的咬牙切齿,一群老头子,不去找周尧均的麻烦,都盯着她看来看去干什么! 再看!改天给周尧均吹枕边风,让他砍了你们! 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一时恶从心头起,抬眸一一回瞪回去! 奇怪的是,被她一一瞪回去的臣子反而收回视线,不敢再打量她。 直到所有大臣在和她的对视中都一一败下阵,不敢再对他明目张胆的打量,芸娘才罢休。 周尧均含笑看着这场闹剧,待看到芸娘奋起反击,最后旗开得胜后,他才微微勾了勾嘴角,“爱卿们刚刚说什么?” 为首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奏。” “张大人请讲。” 胡子花白的老头义正言辞道,“幽州城前朝余孽众多,不服教化。还请圣上严厉惩处以蒋尚明为首的余孽,以儆效尤。” “张大人此言差矣,蒋尚明虽乃前朝丞相,但他已归顺我大宁朝,又对陛下俯首称臣。若贸然处置蒋大人,岂非寒了众多朝臣的心?” “什么归顺,分明是那姓蒋的假意投降,实则暗藏锋芒,卧薪尝胆,以备后期里应外合勾连前朝势力,意图颠覆朝纲!” “蒋大人被陛下的文韬武略折服,心甘情愿臣服我朝。陛下宽宥,特意开恩留诸多前朝官员继续任职。如今张大人却处处对前朝官员百般刁难,难不成是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你!”张大人气的口不择言骂道,“别以为蒋家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你就能成蒋家的乘龙快婿!蒋家的女儿可多着呢,焉知最后会不会给你塞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我看张大人分明是对蒋大人怀恨在心,于是故意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哼,我知张大人与奸相吕鹤轩乃莫逆之交,所以因好友之死而对蒋大人怀恨在心。可是我大宁朝刚刚成立根基不稳,此时需得稳住阵脚徐徐图之,而不是妄造杀孽,凭一己私欲任意屠杀官员!” 芸娘细细瞧去,只见反驳张大人的官员乃是位白面小生。看着年纪轻轻,眉目俊朗,穿上官服却显得沉稳老练,颇让人信赖。 这人,莫不是楚瑶的未婚夫婿? 众人眼见张大人和任大人吵成一团,忙你一言我一语的上前充当和事佬。 芸娘看着下面闹哄哄的朝堂,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正和殿,还是在菜市口。 短短一个时辰的上朝之行,让芸娘累的身心俱疲。 你方唱罢我登场,你们吵完我来吵,遵循着这个原则,朝中大臣几乎每个人都吵了个遍。 最后周尧均一锤定音道,“传朕命令,李达即刻率改编重组的三万兵马奔赴皖州。前方一切战事派遣由李将军全权处置,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臣遵旨!”朝堂第二排最右侧站出来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 “前朝建国三百余年,朝堂诸位也都曾是前朝臣民。如今我们虽共创大宁,却也不必抹除前朝的所有痕迹。朕可以承诺,只要真心臣服我大宁的官员,朕都心无芥蒂的全盘接收,绝不会做出秋后算账那等背信弃义之事。国之初立,百废待兴,人才凋敝,还望诸君与我共进!” 真是会说漂亮话,芸娘撇了撇嘴。这下子,这些大臣不得感动的涕泗横流,死而后已? 果不其然,周尧均这番进退有度,慷慨激昂的话说完,站着的百官无不以袖掩面而泣,朝堂上顿时哭声一片。 好好好,都是做戏的高手。 你骗我,我骗你,大家一起唱大戏。 散朝后,周尧均与她并肩离开。 百官看着帝后相携远去,皆暗暗咋舌。那女子身穿皇后朝服往那一坐,跟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画中美人般典雅端庄。 难怪不仅能迷住端亲王,还能迷住当今圣上。 以外室身份一跃成为前朝亲王之妻,又以再嫁之身成为一国之后,真可谓是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一生啊。 说来神奇,被周尧均带去正和殿这么走了一圈后。她整个人神清气爽,再无前几日的萎靡不振,要死要活。 周尧均也察觉到她神态的变化,“看来薛天师说龙气可辟邪去煞,果然不假。” “我只是想通了而已,”芸娘淡淡一笑,“那些沽名钓誉自诩忠臣良将的大官都活的好好的,我一胆小无用的弱女子又凭什么惶惶不可终日?” “无论将来你和李燕归孰胜孰负,是何结局,都是你和他之间的恩怨。我所求只有妍儿的平安而已。” 就算没有她,李燕归和周尧均的矛盾也是不可调和的。 她实在不必自困其中,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不过。”周尧均不知为何突然冷了神色,脚步一转,“朕另有要事,皇后先回寝宫吧。” 芸娘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可她不会哄他。 “传紫玉过来。” “是,娘娘。” 她既然贵为皇后,就应该履行皇后的权利。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娘亲,妍儿委屈的不得了,一头扎进她怀里哭个不停。 芸娘温柔的替女儿拭泪,“莫哭,妍儿有没有被人欺负,告诉娘亲。” “没有。”妍儿抽抽噎噎的抹泪,原本圆润的小脸如今却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我想娘亲,也想爹爹。” 第265章 一起死吧 “爹爹也很想你,妍儿乖,要听紫玉姐姐的话,不可像以前一样使性子闹脾气了,知道吗?” “我知道,”妍儿整个人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她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历经如此大的家国之变,连成人都无法全盘接受,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稚童。 芸娘思索片刻,哄道,“那娘让程展哥哥进宫陪你好不好?” “好。”小姑娘乐的拍手叫好。 紫玉姐姐总是说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所以她只能每天待在屋里。宫里又没有玩伴陪她玩,妍儿都快无聊死了。 周尧均不喜欢妍儿也好,若是妍儿和周尧均相处融洽,恐怕会伤了李燕归的心。 要知道,李燕归是真的把妍儿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的。 芸娘亲自开口,程展第二日就被人带进了皇宫。有程展和紫玉陪伴妍儿,她心里总算可以稍稍放心。 周尧均仿佛上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对床帏之事乐此不疲。芸娘这晚被他折腾的受不了,狠狠踹了他一脚。 “皇后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殴打夫君。”男人邪魅一笑再次扑上来。 芸娘还要留着肚子给李燕归生孩子,万万不想再怀姓周的孩子,因此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皇上刚刚登基,理应充盈后宫,早日绵延子嗣。我明日就召集官员家中适龄女子入宫相看,定给皇上添几个可心的美人儿。” “呵呵,李燕归不过和旁的女人私下见了一面,就被你查出端倪,还要死要活的上门捉奸。怎么不见端王妃宽宏大度给端亲王纳几房美妾?” “关你什么事!” 芸娘是蹬鼻子上脸的脾气,周尧均若是一直对她不假辞色,态度冷硬,她就会乖乖讨好周尧均。 可是现在周尧均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对她万般纵容,百般示好,她就故态复萌,又开始对周尧均发脾气使性子。 真说起来,妍儿的性子也是随了她。 “你怎么不敢追问李燕归背着你私下见其他女人的事?”周尧均捏住她下巴,逼迫她与自己面对面,“你不想知道,我偏偏要告诉你。” “你的好夫君为了讨好两江地区的地方官,许诺将来事成后迎娶他们的女儿入主中宫。你以为李燕归对你情深不悔,将来会娶你为妻?” “别做梦了,他的正妻之位早就许出去了。哦,不仅是正妻之位,甚至登基为帝后的贵妃之位也许出去了,事到如今,你只怕还蒙在鼓里吧。” “有朝一日李燕归荡平洪连教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置个宅子把你养起来,你幻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放屁,”芸娘怒极,一巴掌朝周尧均挥去。 周尧均岂会任她打骂,冷笑一声拦住她扇过来的巴掌,“对着我倒有使不完的脾气,你怎么不敢对着李二撒泼发疯,因为你担心他不要你,是也不是!” “你,”芸娘咬住下唇,气的无言以对。 “我曾允诺会八抬大轿迎娶你,会给你正妻之位,我做到了。李二呢,他允诺你的做到了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1节 “他也做到了!”芸娘对周尧均怒目而视,“只是他仍在孝期,所以无法与我成婚。” “可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和别的女人许了婚事,”周尧均毫不留情拆穿她的虚张声势,“等待你的只有背叛和谎言。” “我不相信,”芸娘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将将忍住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取悦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不信。” “信与不信,你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周尧均恶劣满满的欣赏她故作坚强的表情,“那名女子乃是福州知府的嫡……” “闭嘴,”芸娘拿起枕头用力砸向周尧均,“我不想知道,不准再说。” “你是笃定了我爱你,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释放本性,”男人越过满地枕头和被子,长腿一跨,欺身上床,“为什么在李二面前你不敢,因为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不忍辜负他而已。” “你爱的人是我。” “放你娘的屁,”芸娘破口大骂,“谁会喜欢你,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世上根本就没人喜欢你,你这个可怜虫。”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痛点在哪儿,于是下手稳准狠的戳穿对方那拼命维持的自尊心。 “闭嘴,”周尧均暴怒的像一头狮子,他额头青筋暴起,把芸娘按在床上,让她动弹不得,而后重重吻下。 唐芸娘,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是啊,他的确是个可怜虫。娘亲早逝,亲爹对他不管不顾,世间唯有姐姐真心疼他,可是,姐姐被人杀了。 心爱的女人喜欢他的杀姐仇人,亲生女儿认贼作父。世间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吗 ? 没有。 他是天下独一份的可怜虫。 两个人像和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都死命和对方较劲儿。 “自古以来,乱臣贼子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你封我为后,是不是想拉着我和你一起死?” 激情过后,芸娘失神的望着帐顶,喃喃道。 “是,我想和你一起死。” “那就好,”芸娘顿了一顿,悠悠道,“谢谢你放了妍儿一马,给她留了条活路。” 只要周尧均不对外公布妍儿的真实身份,妍儿就永远都是李燕归的女儿。就算将来洪连教被清算,也牵扯不到妍儿身上。 原来重生一世,还是活不到二十岁吗?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就是十九岁,这一世,她也是十九岁。 “罢了,事情已经无可转圜,我不想再和你闹了。我们好好珍惜余下的日子吧。” “你这是听闻李二变心,所以也不想活了?”周尧均讽刺道,“这和你一直以来的人生信念不符啊,你不是一直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芸娘无法把上一世的遭遇对任何人和盘托出,这种费尽心机,却逃不过命运枷锁的感觉让她绝望。 既然老天要收走她求生的信念,要收走她的性命,那就随便吧。 周尧均要拉她一起死,那就一起死吧。 她累了,不想再挣扎了。 第266章 云州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难熬的冬天过去,温暖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在幽州百姓头顶的阴霾。 除了最开始那场毫无人性的大肆屠杀外,洪连教再也没有对普通老百姓挥过屠刀。 无论是谁当皇帝,百姓们关心的都只有自己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所以幽州城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热闹。 前线战乱不断,李燕归背靠江南米库,粮草无忧。反而是洪连教开始渐露颓势,朝堂上,前方频频有战败消息传来。 即使巧立名目增添税赋,也赶不上一场小小战役的损耗。 周尧均越来越焦躁不安,最后把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城中那些吃的脑满肠肥的富商巨贾身上。 平静了几个月的幽州城很快陷入一场新的风暴中。 芸娘每日陪着周尧均一起上朝,扮演一只静默不语的吉祥物。可她虽不言不语,却把事关前线的消息全都听入耳中。 毫无疑问,洪连教必败无疑,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兵败如山倒,若想活命,你还需尽快准备后路。”芸娘提醒道。 “多谢皇后关心。”周尧均揽住她纤细腰肢,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皇后今日妆容娇嫩,分外动人。” 芸娘斜睨他一眼,“皇上也丰神俊秀,令人一见倾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吹捧了几句后就双双放下筷子,再无食欲。 “以你的身手和能力,避人耳目,改头换面活下去并非难事。” “藏头露尾,一辈子做个见不得光的乡野粗汉,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周尧均捏住她下巴,“你怕了?” 她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芸娘微微摇头。 “不怕就好,我死的那天,一定会带着你一起走。” 他再一次重复道。 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芸娘听。 芸娘对此不置可否,随口嘀咕道,“当过皇后也坐过龙椅,也算不枉此生。这一切,还得多谢周公子大逆不道谋朝篡位,否则我哪儿能高坐正和殿,亲眼所见百官上朝议事?” 战场瞬息万变,本以为洪连教能再支撑一段时间。谁知,半个月后,周尧均就收到了李达不慎中敌军埋伏,死无全尸的消息。 李达出身武将世家,是罪臣之后,因缘际会投入他麾下,是洪连教当之无愧的第一得力将军。 李达一死,洪连教再无能拿得出手的大将。 果真是大势已去了… 这一晚,周尧均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芸娘看的心惊肉跳,踟蹰良久,还是上前安慰道,“李达虽死,你麾下还有数万精兵,亦可一战。” 周尧均轻笑出声,淡淡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浅浅的,不算难闻。 “妍儿最近瘦了许多。”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芸娘有些回不过神,她愣愣看了周尧均一会儿才接话道,“是,妍儿长高了,也瘦了一些。” “妍儿像你,将来定然也会出落成一个美人。” 说这话时,周尧均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 这…该不会是在哭吧? 芸娘歪头想看清他脸上神情。孰料,下一刻,周尧均满含酒气的身体晃了几下,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喝了蒙汗药不成?”她奇怪的去推男人,“周尧均?周尧均?” 男人一动不动,睡的和死猪一样。 “夫人!”采月破窗而入,无视桌上昏睡过去的周尧均,“我们走。” “去哪儿?”芸娘一头雾水。 “离开皇宫。”采月警惕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没时间多说了,夫人跟我走。” 芸娘不知为何临走前突然回头望了眼昏过去的男人,而后她低叹一声收回视线,快步跟上采月,“走。” 她的满头珠翠都被采月随手扔到假山里,芸娘胡乱裹上一套半新不旧的宫女行装,“妍儿呢?” “小姐已经在宫外了,我们现在就去和小姐汇合。” “好。” 两人扮做宫女,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 宫外有备好的马车,两人乘马车一路向北,在城外二十里处和妍儿紫玉等人汇合。 “阿七,程展,你们一切都好吧?”她惊喜的发现七狗竟然也在队伍中。 “我一切都好,姐姐没事吧?” “我没事。”芸娘望了望身后空空如也的道路,“事不宜迟,先离开再说。” 一行人马不停蹄一路向北。 “我们这是去哪儿?”上次天二带她离开幽州时,是一路向北。 如今采月带她离开,也是一路向北,两方人马倒是有默契。 采月迟疑着和采霞采茶紫玉等人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 芸娘心中升起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盯着采霞道,“采霞你说,我们此行去哪儿?” 采霞是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闻言缩了缩脖子,“公子让我们送夫人去云州见曹将军。” “谁要去见他!”芸娘怒不可遏,而后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是周尧均故意放我走的?” “公子说幽州马上就会大乱,让我们护送夫人去云州投奔曹将军。” 姓周的不是说要拉着她一起死吗?为什么事到临头,却又命人把她送走? 妍儿从天堂跌入谷底,在皇宫里被压着性子教了几个月,比以前乖巧了许多。小姑娘好奇不已道,“娘亲,云州是哪里?我们不去找爹爹吗?” 小丫头两岁半了,已经能分辨大人话中的真假。娘总说带她去找爹爹,可是娘总也不去。 脑海中爹爹的样子越来越迷糊,她快要不认识爹爹了。 “对不起,妍儿,娘是骗你的。”芸娘捧着女儿小脸轻声道,“爹爹在很远的地方,娘现在没办法带你去找爹爹。你别怪娘,好吗?” “我不怪娘,”微风吹起小姑娘的发丝,妍儿认认真真道,“可是,我快记不起爹爹的样子了。” 妍儿生来早慧,不仅开口说话早,连走路也比旁的孩子早了一两个月。才两岁多的小姑娘,仿佛懂得她们如今处境堪忧,不仅再也没有发过脾气,反而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2节 第267章 到达云州 “妍儿乖,我们一定能等到妍儿的爹爹,爹爹一定也很想念妍儿。” 她受伤无所谓,可是妍儿不能受到半分伤害。 云州。 “即刻出发!” 得到芸娘点头,一行人继续上路。 云州的春日比幽州来的晚一些,越往北走,风沙就越大。芸娘用面纱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夺魂摄魄的眼睛露在外面。 她们一行人都没来过云州,不识路况,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 铺天盖地的狂沙席卷而来,采月紧紧把芸娘护在怀里,“夫人,我们怕是遇到了传言中的龙卷风。” 那是什么? 在江南水乡长大的芸娘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吓得紧紧拽住女儿手臂,“妍儿,不可乱动。” 所有人手拉手,里三层外三层把芸娘母女护在里面。远处车厢承受不住狂风大作,被高高卷到空中,而后重重摔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众人看的心有余悸,个个后怕不已。幸好阿七提前把所有水囊和干粮都从马车上拿了下来,否则他们现在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马车被毁,众人都不免有些心疼。云州路途遥远,失了马车,可就要用双脚走路了。 目之所及,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芸娘望望头顶炎炎烈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从书上看过,云州是个颇热闹繁华的边陲城镇。听闻那里到处都是碧眼红发的异族之人。 眼前这个一片黄沙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云城啊。 在场之人大多都是南方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毫无头绪。 “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省得越走越错。”芸娘一锤定音道。 对此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众人收拾好行装后,调转方向往回走。 黑夜很快到来,沙漠里的温度格外低,芸娘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寒冬时节。 她瑟瑟发抖的把女儿抱进怀里,不让女儿受到任何寒风。 采月自责不已,“都是奴婢没用,才害的夫人吃这么多苦头。” “你这傻姑娘,说什么傻话呢!来,往我这坐坐,我们凑在一起也可以取取暖。” 小姑娘左边挨着娘亲,右边挨着程展哥哥,舒服的睡着了。 连日赶路让所有人都疲累不已,众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很快头碰头的睡了过去。 黑暗中,一双双冒着绿光的动物缓缓逼近。 “前面有人!” 粗犷的嗓音如平地一声雷,炸响在众人耳膜。 所有人都瞬间惊醒。 “啊啊啊啊!”妍儿被近在咫尺的饿狼吓得惊叫连连。 程展动作麻利的把小姑娘放在自己脖子上,“小姐别怕,狼咬不到你。” 芸娘瑟瑟发抖的躲在采月身后,“这…这是狼?” 采月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火把,惊喜不已道,“夫人,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头灰扑扑的狼跳起来朝妍儿咬去! 这狡猾的饿狼,竟盯上了队伍中唯一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幼童!! 说时迟那时快,程展“唰”的拔出长剑,一剑砍向灰狼颈间。 灰狼躲闪不及,哀嚎一声摔在地上。头狼受伤,其余灰狼都退后一步,朝天空中嚎叫不止。 一时间,狼嚎响彻云霄。 远处举着火把的人似乎没有走近查看的意思,只高声喊道,“前方是何人?” 芸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不敢贸然暴露身份,示意阿七开口。 阿七会意,扬声道,“我们是过路的旅客,迷失在了这里。敢问英雄高姓大名?” 为首汉子不悦的“啧”了一声,“不是这伙人,走!” 谁知,他刚刚调转马头,队伍中走出一人道,“我听到了孩子的声音,我们还是确认清楚再离开。” 为首汉子不敢反驳,不情不愿道,“行吧。” 这伙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芸娘所在方位奔来。 与此同时,灰狼们焦躁不安的徘徊一阵子后齐齐掉头,眨眼间就跑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受伤倒地的灰狼被遗弃在原地。 芸娘感受着脚底黄沙的飞速跳动,忐忑不安道,“采月,对方有多少人?” “估摸着有上百人。” “这么多人,会不会是马匪?” “奴婢也不敢确定。” 芸娘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骑马而来的上百陌生人。 孰料,下一刻,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惊喜的从人群中响起,“芸娘!是你吗?芸娘!” 芸娘抬眸一看,人群中央的锦衣公子赫然是吕庭杰。 “吕公子!”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吕庭杰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我正是为你而来。” “我?” “我奉王爷之命,特意前来接你回云州。” 一想到很快就要踏上曹蛟的地盘,芸娘就心慌气短,恨不得原地消失。 上一次分别时,曹蛟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万万没想到,她如今竟会主动送上门。 “原来如此,”芸娘勉强笑了笑,“我们好像是迷路了,所以越走越偏,劳烦吕公子了。” 她倾城容貌掩在厚重的面纱下,但是只凭那双眼睛,已经足够吸引人。 “实不相瞒,我们已找了你们三日三夜。”吕庭杰苦笑一声,“队里暂时没有马车,只能先委屈你骑马了。” “没什么委屈的,总比喂狼好。”芸娘自我安慰。 两人相视一笑,均有种老友相见的熟悉和亲昵感。 总算有人带路,接下来的旅程可谓是顺风顺水。 就这么又赶了七八日路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云城。 一头头被装扮的五彩斑斓的骆驼连成长长的一条线,慢条斯理的游走在街市中。 妍儿勾着小脑袋好奇的看个不停,不时发出惊呼。 程展把小姑娘稳稳抱在怀里,被妍儿指挥着一会儿看黄头发的人,一会儿看红头发的人。 “娘,这里真好玩。”妍儿美滋滋的指着比她脸还大的饼道,“我要吃!” 芸娘从未见过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人,一时间看的眼花缭乱。 第268章 到底是谁的府邸 众人边走边打量新奇无比的街道,个个看的啧啧称奇。 妍儿抱着硕大无比的囊啃的口水直流。 阿七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事到临头,再做出诸多扭捏姿态难免难堪。芸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能在幽州大乱前抢先带着妍儿躲过一劫已是幸事,何必奢求太多。 将军府并无芸娘想象中庄严肃穆之感,反而大门敞开,一副谁都能进的模样。 甚至门口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没有。 “将军这段日子在并州练兵,不在云州。芸娘你先安心住下,等将军回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 芸娘偷偷松口气,含笑点头。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将军府除了三个老厨娘做饭之余打扫卫生,其他再无旁人。 她实在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将军府,暗自嘀咕,“堂堂将军,穷成这样?连下人都请不起吗?” 况且,云州比外族毗邻,曹蛟不仅不严加管控,反而敞开大门任人随意进出,难道不怕有细作混进来吗? 心里腹诽归腹诽,整个将军府没有主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无疑给了芸娘极大的安全感。 妍儿每日都要拉着程展出门玩,这丫头疯的,只怕早已把找爹爹的事抛到脑后了。 阿七甚少外出,除了练剑,就是练剑,平日连话都懒得说几句。 时隔多年,终于又和采月采霞重逢,几个姑娘没事就凑在一起说心里话。如此几次后,采月略带不安道,“不瞒夫人,紫玉也是和我们同一批出来的婢女。奴婢可以保证,紫玉是可堪信赖之人,还请夫人信我。” “怪不得我观紫玉言行举止行事风格和你极像,原来你们竟是旧识。” “还请夫人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包容紫玉。” “我会的,你放心。”芸娘如今既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也不是一国之后。采月紫玉等人无怨无悔一路跟随她,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对紫玉有隔阂? 吕庭杰跑的不算勤,只隔日上门一趟,询问她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 芸娘寻了个时机和他说了晓贞的事儿,“只可惜我当时走的匆忙,没顾得上晓贞。不知道她在幽州好不好?” “我已去幽州见过晓贞,她如今一切都好,你不必忧虑。”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3节 “啊?”芸娘震惊万分,“你何时去了幽州?” “二月时去了一趟,”吕庭杰表情怅然,“也曾远远见过你一面。” “哦…”芸娘不知该接什么话,随口道,“接下来幽州可能会大乱,不知晓贞有没有离开幽州?” “晓贞有杨统领保护,想来应该无碍。” “杨天????” 芸娘嘴巴张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这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很好的取悦了吕庭杰,他忍俊不禁道,“合着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啊!!” 好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杨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和晓贞走到了一起!真是便宜这个大老粗了!!! “晓贞有没有说过婚期是什么时候?”芸娘追问不止。 “没有。” “也是,现在时局动荡不安,不是办喜事的好时候,等以后天下大定了再成婚也来得及。” 吕庭杰没有继续附和,只微微点头。 本以为平静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谁知,当晚,曹蛟就凭空出现在她屋里。 哄睡女儿后,芸娘困乏的打了个哈欠,赤着脚下床吹熄烛火。 美人睡眼惺忪,身姿曼妙,雪肤花貌,娇憨可爱。 曹蛟心念一动,抢先一步吹息将明将灭的烛火,芸娘有片刻失神,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还没吹,烛火就熄灭了。 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屋子里也没风啊。 她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疑惑的准备上床睡觉。 孰料,黑暗中她刚转身,突然被人毫无预兆的揽住腰肢。 “啊!!!”芸娘尖叫出声,“有贼!采月!” 这个可恶的曹蛟,堂堂将军府居然连守卫也没有。这不,居然被小毛贼摸到屋里来了!都怪他! 小妇人惊慌失措下飞起一脚踹向身后之人。可惜她的攻击毫无杀伤力,反而轻易被人制住手脚。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芸娘吓得心急如擂鼓,高声唤道,“采月!” 芸娘说把采月等人当姐妹看待,就真的把她们当姐妹看待。所以不允许她们晚上守夜,早早就把她们轰走,让她们睡觉去了。 更何况,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对府里已然熟悉无比,早已放下了戒心。 云州虽外族人员混杂,但奇异的民风淳朴,这里莫说盗贼之流,便是小偷小摸的贼人都没有。 “是我,”男人被她高亢惊慌的嗓音刺的耳膜生疼,遂主动开口提醒。 “你是谁?” 芸娘死命去掰男人放在自己腰间对手。 男人似乎没料到芸娘居然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不悦的补充道,“曹蛟。” 曹蛟??? 芸娘登时火从心头起,“好个陇西王!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藏在柱子后吓我玩?”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你进来多久了?” “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准备干什么?” 她劈头盖脸一通连环问题,把曹蛟问的张口结舌。 这女人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是应该惊慌失措柔弱无比的求自己放过她吗? 怎么如今倒像是主人翁质问贸然闯入的客人?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他的府邸吧。 这实在怪不得芸娘。 倘若她到达云州的第一天就碰上曹蛟,她说不定真的会流泪祈求曹蛟放自己一马。 可是,就在她一路上做足妥协的心理准备后,她却扑了个空。 曹蛟不在云州。 骤然压在心底的沉重枷锁瞬间粉碎,她一改路上的郁郁寡欢,开始着手准备新生活。 芸娘在将军府当家做主的住了一个多月后,已经把这座府邸当成了自己的新家。 所以,对于曹蛟这个贸然闯入者,她的第一反应是被冒犯,而不是讨好求饶。 第269章 夜半爬墙 “我回自己府邸怎么会是鬼鬼祟祟,你这是打算鸠占鹊巢?”曹蛟的声音在黑暗里轻松愉悦,显然心情不错。 芸娘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自知理亏,却仍不服气道,“就算这里是你的府邸,可这间房间是我的。你夜半三更爬墙,你还有理了?” 话刚出口,她猛的想起在霸州时,这厮就趁夜摸进她房里过。于是,忙不迭加了一句,“孩子睡了,你先走吧。” “你难道不知道周尧均把你送到我这儿,是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无论男女,世人对美人总是诸多宽容,曹蛟也不例外。 眼前小妇人见了他,十次有八次都是落荒而逃。就算偶尔落到他手里,小妇人也总是对他百般推拒,仿佛他曹蛟什么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 “我看这处所谓的将军府也不甚华丽,不知将军想收多少赁钱?” 她这一行足足有十几人,住在这里倒正合适。幸好采月心细,当初从幽州逃走时还带了许多盘缠,否则现在真是要吃糠咽菜了。 “呵呵…,”即使在黑夜中,眼力十足的曹蛟也能轻易看清小妇人此刻满脸忐忑的不安模样。 “好说,每月三万两即可。” “三万两?!!!!我都能去住皇宫了!!”这破院子说好听点是将军府,说难听点就是处平平无奇的破房子!连漳州知县的府邸都比这里华丽百倍! 曹蛟怎么敢张口要三万两银子!!! 要知道,她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两。 她本是随口一句话,曹蛟却突然熄了戏弄她的心思。是的,她的确住过皇宫,还曾贵为皇后。 这女子的裙下臣不少,且个个都愿意把她捧到天上,舍不得她受一点苦楚。 如今再看她青丝如瀑,身上光秃秃一件首饰也无,不免让人暗叹美人还是需明珠华服相佐才会更耀眼夺目。 “你说的在理,”曹蛟话音未落,猝不及防出手揽住女子纤腰。 芸娘的惊呼还未出口就被男人尽数堵回腹中,“呜……”妍儿还在房里,他怎么能!! 一股强烈的受辱之感让芸娘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讨厌自己这样遇事总是先流泪的习惯。可是,她却一直无法改变。 出乎意料的是,一记深吻之后,曹蛟干脆利落的放开了她。 美人儿红唇微肿,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曹蛟意犹未尽的用指腹描绘着她的红唇,“上次分别时,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芸娘当然记得,可眼下她能说吗? 当然不能。 小妇人惊恐的连连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对于她如此拙劣的表演,曹蛟低低笑了两声,而后依依不舍的又开始抚摸她脸颊,“你安心睡吧,我走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一直放在芸娘脸上,始终没有离开。 芸娘从开始的担忧害怕到后来已经麻木,曹蛟就这么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脸。她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始终没有离开。 屋里没点灯,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到底能看清什么。芸娘心里腹诽。 她和梦里长得一模一样,这真是件令他难以置信的事。为什么他会长年累月的梦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他本以为梦境皆是虚幻。 可当有朝一日,梦里的女人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痴了,体内的所有血液都疯狂叫嚣着让他占有这个女人。 他迫不及待想让她如梦里那般在自己身下沉沦绽放,娇吟低哦。 可是,她身边的男人实在太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来来去去的没个安生时候,这让曹蛟很不开心。 更令他受伤的是,这个女人根本看不上他。莫说自愿委身于他,每次见面,她都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好躲避他的视线。 芸娘被曹蛟摸的浑身不自在,甚至她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竖起。男人粗糙有力又满含厚茧的手碰到她娇嫩欲滴的肌肤,很快就把滑嫩脸蛋摸的一片红痕。 她眼力一般,黑暗中只能看到男人强忍欲火的迷恋眼神,别的却看不分明。 “将军?”她低低唤了一声。 “江南官场复杂派系林立,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盘算。端亲王受制于人,即使有心一路打回幽州也有心无力。他只能被拖着后腿困在鄂州皖州一带再难寸进。” 小妇人猛的睁大眼睛,一双含情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男人。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睛分明在期盼他说出更多的消息。 而他,也真的照做了。 “不过半月前,端亲王一怒之下斩杀两江地区二十余名官员,召集麾下五万人马,一路势如破竹北上杀向幽州。” 芸娘听的心脏急促跳动,她咽了口唾沫,急切的追问,“那现在呢?夫君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打败仗?” “你问的是谁?”曹蛟认认真真道,“你口里的夫君是端亲王还是周尧均?”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曹蛟在讽刺她人尽可夫,水性杨花。可是因问话的人满脸严肃,语气真诚,因而芸娘一时无法确定,曹蛟是不是在嘲讽她。 “自然是端亲王。”她咬着红唇,难堪的垂下头。 “不知。”曹蛟声音低沉,只吐出两个字就闭上嘴巴。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4节 “不知?”芸娘知道自己不该理所应当的要求曹蛟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她实在迫切的想知道李燕归的一切消息。 美人哀婉婉转,低低求道,“我心中实在担忧夫君,孩子也整日含着要爹爹,还请将军可怜可怜我,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 美人垂泪,哭的不能自已,就连自认为铁石心肠的曹蛟也不免心生怜惜。 “莫哭了,”他不得不承认,每次碰上这小妇人,他都只有缴械投降丢盔弃甲的下场。 “洪连教虽人多势众,却无能领兵打仗的大将能担重任。李达一死,周尧均手下再无可用之人。若想挽救洪连教兵败如山倒的连连颓势,除非…” “除非什么?”芸娘紧张的险些停止呼吸。 “除非周尧均亲自领兵出征。” 第270章 礼多人不怪 “是吗?” 芸娘身子晃了晃,险些神思恍惚之下摔倒在地。 她真是个自私又无耻的女人,因为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她不愿看到任何人死。 不管是李燕归还是周尧均。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明明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交好友啊,怎么会到了如今不死不休的局面? 周尧均毕竟是妍儿生父,倘若她长大后得知身世,该如何面对生父和养父之间的复杂关系? “先不用急着哀悼你的情郎,”曹蛟强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这场仗,且有的打呢。” 这话不算安慰,可是却神奇的让芸娘乱成一锅粥的心安定下来。 她没有精力和曹蛟辩驳他口中的情郎一词,无力的叹了口气,“曹将军请回吧,我要歇下了。”说罢,自顾自转身离开,向内室的床榻走去。 曹蛟是男人,还是个对芸娘充满欲望的男人。 他两日两夜未合眼,快马加鞭赶到云州,就是为了能早一点与美人相见,好一亲芳泽。 可是美人儿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她满心满眼装着的,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别的男人。 曹蛟平生所遭受的所有挫败感皆来源于此女,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你当我是什么,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曹蛟身法如电,一把抓住芸娘肩膀,让她回头与自己对视。 “你以为我是你的那些小情郎,可以让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男人眼中闪烁着某种令人胆寒的情绪,芸娘吓得瑟瑟发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眼前曹蛟仿佛和上一世的曹蛟重合了,这可怕的想法让芸娘不住发抖,再也不敢反抗。 她怎么敢玩弄曹蛟,她躲他还来不及…… 单薄的寝衣被撕成碎片,芸娘被迫被他夺取口中所有呼吸,粗糙的大掌游走在她身上,不时重重一捏… 他表现的那么粗暴可怕,芸娘本以为他会疯狂占有她。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却笨拙的一点点试图取悦她… 男人的手法生疏又没轻没重,芸娘被他弄的又涩又痛,难受的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都比我好吗?”曹蛟不明白这小妇人为何总是对他避之不及。他也拉不下脸面和一群毛头小子比个高低,只能趁现在才敢说出心中不满。 芸娘被他弄的上不上下不下,心里憋着一股火,自暴自弃道,“当然!” 曹蛟从没怎么被人当面嫌弃过,他打定主意要讨好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于是一步步向下…… “别…”芸娘没想到他会这样,挣扎着要起身,可是很快一股奇妙的感觉就让她… 漫长又令人头皮发麻的情事结束,芸娘软的像一滩泥,只能任曹蛟抱她回床上。 她脸儿粉粉白白,娇羞无限,眼波流转,不敢抬头和男人对视。 “睡吧。”曹蛟替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去。 他悄然而来悄然而去,府里没有人知道曹蛟曾到过云州。 还曾与心爱的女人一夕欢愉。 只是,翌日清晨,众人还在梦乡时,就有人了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紫玉疑道,“门外是谁?” “回姑娘,我们是金玉缘铺子的,奉将军之命给夫人送首饰。” 紫玉将信将疑的打开房门,果然见外面齐刷刷站了十几个小厮,个个手里捧着个明晃晃的锦盒。 她上前查看了一眼,锦盒内果然是名贵不凡的首饰珠宝等物。 “进来吧。” 因芸娘还没睡醒,所以紫玉把东西都暂且放在客房。 谁知这厢东西还没摆放整齐,那厢院门又被人敲响。 紫玉只能放下手头的事儿,打开房门问道,“你们是何人?” “回姑娘,我们是万氏钱庄的,特奉将军之命为夫人送银子来了。” 送银子?紫玉上前一看,一口硕大的红木箱子里赫然摆放了满满满满当当的一箱金子。 她做贼似的立刻关上箱笼,左右打量了一番才道,“可是曹将军?” “正是。” “抬进来吧。” 睡梦中,有个软软的小手一直在抠她的脸。芸娘被闹的无法再睡,只能强撑着坐起身,迷迷糊糊拽过捣乱的小丫头作势要打她屁股,“小坏蛋,又闹娘亲是不是?” 小姑娘被娘亲假打的动作逗的哈哈大笑,“娘,我有小马小骆驼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什么小马小骆驼,芸娘还没弄明白,就被女儿拖着往外走。她只能眼明手快给披上一件衣服,才打起精神走出门。 谁知,院中景象却让她瞠目结舌。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拴着小马小骆驼,小狗,小驴,甚至廊下还拴着几只鸡鸭。 “这是要开屠宰场?”芸娘目瞪口呆。 妍儿不满道,“娘真坏,不准吃我的小马小骆驼。” 紫玉此时恰好忙的一头大汗从房间里出来,她揉揉酸痛不已的腰,“夫人,这都是曹将军今早命人送过来的,说送给小姐骑着玩。” 妍儿已经开心的拽着小黑马尾巴要上马背了。紫玉见势不好,立刻劝道,“小姐快动手,不可拽马尾巴。”说着跑过去把妍儿稳稳抱到马背上。 小姑娘开心的咯咯咯咯笑个不停,“真好玩哈哈哈哈哈。” 这个曹蛟,搞什么鬼?芸娘正欲进屋梳洗,采月也扶着腰从刚刚的屋里走出来,冲她招手道,“夫人,你可算醒了,快来看看。” 看什么? 芸娘一脸莫名的随采月进屋,只见屋子里大大小小摆了几十个箱子,偌大屋子,现在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该不会也是曹蛟送的吧? “都是今天陆陆续续有人送来的,”采月“嘶”一声扶着腰,“可真是累死我们了。” 芸娘见她痛的呲牙咧嘴,忙上前搀扶,“累了就歇着,东西放着又跑不了,何必急于一时?” “曹将军送了这么多东西,奴婢们都要一一盘点入库的,否则将来少了几件都不知道。”采月边说边拿起门口箱笼上的册子给芸娘看,“夫人请过目。” 第271章 人尽皆知 满地箱子把屋子塞的满满当当,芸娘本以为送的是布帛衣裙之类女子日常所需之物。 谁知,她接过册子一看,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黄金千两?南海珍珠,红宝石,蓝宝石,翡翠玉镯,金钗,步摇各一匣子?上等茶叶两百斤?丝帛绸缎二十匹,各色点翠头面首饰两箱???”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首饰论大口箱子装的… 这是送礼还是朝岁上贡啊? 采月似乎早料到她会露出这种表情,踩着门口的几个箱子走到内侧桌子处,随手打开一个匣子道,“夫人看,确实是一匣子红宝石。具体数量奴婢来没来得及清点,等奴婢们盘点清楚了,会再写个详细点的册子。” 在幽州城,哪怕是身份地位再高贵的的夫人小姐。也只是用名贵的红宝石装点首饰,起个画龙点睛的作用而已。 毕竟黄金易得,宝石难寻。尤其是成色好品相佳,个头大的宝石,更是可遇不可求。 可是现在,那些闪瞎人眼的红宝石像不值钱的石头一样塞了满满一匣子。 就算是一天戴一个,她也能戴个两年不重样。 芸娘如坠梦中,愣愣“哦”了一声。 “珍珠的成色也是极好的,夫人且看。”采月说着打开旁边的匣子,只见满满当当险些溢出来的珍珠个个饱满圆润,荧荧透着光晕,看的人心生欢喜。 “这些珍珠,不论是做成项链还是耳坠,亦或是嵌在头面里,都是极好的。”采月看着满屋子价值连城的宝贝,连声音也透着愉悦,“夫人要一一打开看看吗?” “不用,不用,”芸娘连连摆手,压下心里涌上来的奇怪感觉,“先别忙了,吃饭吧。” 众人每日都是一起用饭的。芸娘没睡醒,只怕采月她们忙活了一早上还没吃饭。 芸娘发话,饥肠辘辘的一群人立刻直奔前厅去吃早膳。 妍儿很喜欢喝这里的牛奶茶,每日早上都要喝一杯。 其余姑娘们都习惯喝米粥,少年们则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得下。于是众人各吃各的,谁也不耽误谁。 吃罢饭,采月提议道,“天气越来越热,夫人小姐都该换新衣服了,不如我们待会儿去集市上看看?” 妍儿舍不得自己的小马小骆驼,当即摇头,“我和程展哥哥不去,娘去吧。” 这小丫头! 芸娘颔首,“好。” 云州的阳光格外刺眼,她薄纱遮面,玲珑有致的身体依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此地百姓大多肤色黝黑,芸娘一行人露在外面的肌肤却白皙如纸,一看就是外乡人。 打量他们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和善的,并不让人反感。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5节 对于周围人的过分关注,芸娘早已习惯。她神色自若的走近一家成衣店,瞬间就被店铺最显眼处,那条异域风情的艳丽长裙吸引了视线。 唯一可惜的是,那裙子是分上下两件式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夜间穿的寝衣。 可芸娘知道那是独属于塞外女子的服饰,料子不知掺了什么绣线,整个衣服闪闪亮亮,分外夺目。裙子则层层叠叠绣满了大片繁花。芸娘越看越喜欢,“店家,这套衣裙多少银两?” “夫人喜欢,我即刻命人送到将军府,”掌柜的仿佛生怕她反悔,立刻吆喝小厮,“快把衣服送去将军府,路上可别偷懒啊。” “给将军办事,我怎么敢偷懒 ?”小厮嘿嘿一笑,手脚麻利的取下衣裙包起来放在匣子里,抬脚准备离开。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芸娘阻拦的机会,就在小厮离开的前一刻。 “慢着,” 芸娘快走两步拦在店门口,“店家这是做什么,还没说价钱呢,打算强买强卖吗?” 她虽然有银子,可也不愿意做冤大头。 “将军夫人误会小人了,您老人家看上小店的衣裙是小人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小人怎么能收您银子呢。若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打住打住,”芸娘听将军夫人四个字听的眼皮子直跳,“什么将军夫人,你认错人了吧。” 她甚少在外行走,更是从没来过这家店,这店掌柜却张口唤她将军夫人,定然是认错人,拜错佛了。 “这这这,小的绝不会认错人。夫人不就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吗?” 要知道,将军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事情,只半天时间就传遍了云州城大大小小的角落。他开店做生意的,别的不敢说,消息是一顶一的灵通。 而且,这位夫人初到云州时,可是被将军麾下的百余人亲自护送进城的。那天,他为了凑热闹,也曾远远见过将军夫人一面,绝对错不了,就是面前的小美人儿。 曹蛟主动送东西是一回事,她打着将军夫人的名号在外敛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芸娘坚决不肯收,“掌柜的你要是不收银子,这衣裙我就不要了。” 她态度如此坚决,让掌柜的头疼不已,最终两人僵持不下,掌柜的只能不情不愿的收了银子。 芸娘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可是接下来,无论他们去了什么铺子,对方总是能一语道破她们的身份。每每到了给银子的时候,店家们总是诸多推辞,把芸娘弄的心力憔悴。 至此芸娘再无闲逛的心思,一行人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 索性闲来无事,芸娘就和采月几人一起盘点房间里的物品。等忙完一切,天已经黑沉沉的了,她揉揉发酸的胳膊,甩了甩手臂,“今日辛苦大家了,都早点睡吧。” 妍儿骑了一日的小马,临睡前还意犹未尽的和芸娘分享她的骑马经历。在国都长大的小姑娘虽然历经繁华,却第一次来到一个和幽州完全不同的地方,每日都兴奋的不得了,已经好些天没有再提起自己的爹爹了。 阿七等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随着一日日长大,孩子们也渐渐有了需要花银子的地方。 芸娘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大方的给所有人都发了丰厚的月钱,至此,皆大欢喜。 第27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云州百姓都默认芸娘是将军夫人,无论芸娘怎么辩解澄清都没用。 一次两次便罢了,每每出门旁人都张口唤她将军夫人。时日一久,直把芸娘气的火冒三丈。 妍儿人小鬼大,笑嘻嘻问,“什么是将军夫人?爹爹成了大将军吗?” 芸娘长叹口气,默默无言把天真烂漫的女儿抱在怀里,“妍儿的爹爹正在带兵打仗,可威风可厉害了。” “真的吗?”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我也想打仗。” 这傻姑娘,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本以为能一直在这里安静的生活下去,直到李燕归大胜而归,班师回朝。 谁知,她的存在,已然碍了旁人的眼。 “夫人,这是我前两日新学的一道吃食,你快尝尝。”采月笑意盈盈呈上来一碗放着冰块的牛乳水。 牛乳上还撒着厚厚一层葡萄干梅子干红枣桂圆干之类的干果。 “这是什么?”芸娘闻着碗中散发的淡淡香气,笑着问道。 “当地人叫冰碗,听说吃着最是解暑降温,夫人快尝尝。” “可别让妍儿看见,”芸娘不放心的叮嘱道,“那丫头最是喜冰,吃坏了肚子才好没两天,万不能让她再贪嘴了。” “奴婢特意趁小姐不在家做的,夫人快吃吧。” 芸娘缓缓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立刻被冰冰凉凉甜甜腻腻的口感惊艳到了。“果真冰爽,你也尝尝。” 采月就着芸娘的勺子吃了一口,满意的点头,“的确不错。” 两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完了冰碗。 “奴婢去洗碗,”采月收拾碗筷离开了屋子。 芸娘目送采月离开后继续坐在软凳上绣帕子。天气越来越热,多绣些擦汗的帕子也好留着给妍儿用。 院子里的人各忙各的,一时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是很快,一声突兀的稚童哭闹声让芸娘心猛的跳到嗓子眼。 “娘亲救我!” 这是,妍儿的声音! 芸娘瞬间手脚冰凉,她火速把绣了一半的帕子扔到筐里,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院里。 采月等人也听到了妍儿的呼喊声,众人齐聚她房门处,“夫人,有大批人马在门口。” 曹蛟是西北地区真正的土皇帝,掌权者。谁敢在曹蛟的地盘捣乱? 芸娘无瑕思考太多,一股脑跑到大门处。 只见平日里空空荡荡,门可罗雀的将军府,现在门口却黑压压足有上百人。 且看这些男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手拿长枪,一看便知是骁勇善战的骑兵。 烈日炎炎,芸娘有些眼前发黑,她眯着眼睛仔细搜寻了番面前队伍,终于在队伍后方,看到了被捆住手脚横放在马鞍上的妍儿和程展。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女儿!”她救女心切,不顾一切往队伍里冲,要去救妍儿。 “给我拿下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队伍中央的马车里,两名中年美妇掀开车帘,齐齐斥道。 采月等人难掩怒气,“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们夫人是什么身份,竟敢在将军府撒野!?” “这小狐狸精还能有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个惯会勾引人的下贱坯子!还不动手!”美妇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下车给芸娘两巴掌。 可惜美妇话放得狠厉,骑兵们却纹丝不动,显然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好好好…人人都欺我们姐妹落魄,如今竟连你们都使唤不动了!”一名美妇气的泪眼连连,一怒之下亲自跳下马车朝芸娘逼近。 芸娘一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哪儿肯搭理她? 妍儿终于看到娘亲,立刻委屈不已的告状,“娘,这个女人欺负我和程展哥哥,娘你替我出气!她还要卖了我!” 真不愧是小狐狸精生的小小狐狸精!!!真是会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白夫人雅夫人对视一眼,都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那少年自己不小心撞上了他们的马车,这小女童却一蹦三尺高,非说是她们马车压坏了少年的脚,吵着让她们赔礼道歉。 白夫人雅夫人岂会搭理妍儿这个未满三岁的小小女童?只扔了个碎银子想打发难缠的小孩子。 妍儿生来不受气,这点碎银子平时她都是随手扔着玩的。便是撒了一地她都懒得捡,又岂会这么容易被打发? 于是,当即拦在车前不准马车离开,执拗的要求雅夫人和白夫人向他的哥哥赔礼道歉。 雅夫人和白夫人星夜兼程一路奔波,从并州赶到云州,可不是为了同这两三岁孩子当街置气。当下命人捆了两个小娃娃,准备办完事后再教训这难缠的小女孩。 谁知,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 这讨人厌的小女孩竟然是这小狐狸精的女儿。 怪不得都长了一张狐媚子脸,一样惹人生厌。 芸娘三两下解除妍儿和程展身上的绳子,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对两名美妇怒目而视,“不知两个孩子哪里得罪了夫人们,竟让夫人们如此大动干戈?” 白夫人和雅夫人却不急着回话,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来回回把芸娘打量了个干干脆脆彻彻底底后,才不满地哼了一声,“不过是年轻几岁罢了,也没什么出众的。” 芸娘见她们眼神奇怪,警惕的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还敢当街强抢民女不成?” 妍儿趁机火上浇油,“娘,她们说要卖了我!” 程展张了张口准备解释,却被妍儿跺了一脚,用眼神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老实孩子程展只能被迫住口。 芸娘信以为真,连忙把女儿往身后藏了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是曹将军的客人,你们若敢对我无礼,曹将军绝不会善罢甘休。” “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拿将军出来压人!”白夫人冷嗤一声,“谁要卖那臭丫头,不过是说来吓吓她罢了。” 说完,她又细细打量了番芸娘长相,怎么看都觉得此女实在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当初在冀州,拿茶壶砸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第273章 芸娘一挑二 那等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芸娘怎么可能还记得。 她注意到在场的骑兵根本不听这两名美妇的调遣,立刻招手唤采月等人过来。 这下子她们一方十几人,从气势上已然压倒了对面势单力薄的两人。 “说啊,你是不是就是当初冀州的那个小贱人?”白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对了。 否则当初将军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冀州去,和那什么冀州刺史称兄道弟。 原来早就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魂! 对面美妇张口小贱人,闭口小狐狸精的,芸娘哪里肯给她们好脸色,立刻叉腰骂道,“嘴里吃屎了吗,这么不干不净的。询问别人身份之前不知道先自报家门吗?问了你们几遍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花楼里的老鸨?” “你你你!!!”白夫人被气的险些撅过去,“你这小贱人,满口污言秽语,什么老鸨…简直欺人太甚。” 雅夫人也从没见过这种路子的女人,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白夫人,上前帮腔骂道,“带着个孩子还不安生,果然是个下贱胚子!别以为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有几分姿色就能蛊惑将军,我们姐妹绝不会容你进门的!” 看来这两个美妇是曹蛟的女人。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被人当成曹蛟外室,被人找上门来指着鼻子骂,芸娘恨的牙痒痒。 要是曹蛟在此,她一定狠狠踹他两脚,以泄心头之恨。 “不知哪个是曹将军的正妻?”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6节 曹蛟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把正妻和妾室调教的如亲姐妹一般互帮互助,真是羡煞旁人。 芸娘本意是和曹蛟正妻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乃堂堂端王妃,可不是什么曹蛟的外室。 孰料,她刚问完这句话,对面两个美妇居然气的眼含泪花,脸色煞白,指着她声音颤抖道,“你实在欺人太甚。” 她到底哪里欺人太甚了,芸娘一脸莫名其妙。 “是,王爷现在是喜欢你。” 两名美妇再无刚刚的盛气凌人趾高气昂,转而换上一副伤心欲绝的可怜模样,互相搀扶着哀哀哭泣道, “可我们毕竟跟了王爷十年,你如今还没进府就让王爷赶我们走,岂不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 说未说完,两个美妇已然抱头痛哭,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个美妇不是上门找茬的吗? 怎么现在她什么也没做,这两个人就抱头痛哭起来了? 妍儿本来誓要她们给程展哥哥赔礼道歉才肯罢休的。如今看这两个人哭的稀里哗啦不能自已,顿觉无趣,“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娘,我们回家吧,别理她们。” 芸娘也觉她们奇奇怪怪,赞同的点头,“走。” 白夫人泪眼朦胧的看着芸娘等人离开,惶然无助道,“妹妹,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她们十八岁就跟了将军,一晃十几年过去。 如今,她们已经年过三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傍身。现在将军更是要把她们扫地出门,这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一定是这小贱人给将军吹了枕边风,否则将军怎么会好端端的要赶我们走!!如今我们还没走呢,这些人就不听我们命令了。”雅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透出一丝狠辣,“为今之计,唯有……” 白夫人与雅夫人相识多年,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她在想什么,闻言怯怯的“啊”了一声,不赞同的摇摇头,压低声音道,“王爷如今对她正在兴头上,不好擅动吧。” 况这又不是府里。 倘若在府里,她们随意处置几个貌美的婢女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可如今在那女人的地盘,她们来的匆忙又没带自己人,怎么好贸然动手? 若是不慎留下什么把柄,岂不是自断后路? 雅夫人却顾不得那么多,妩媚的桃花眼此刻因嫉恨而满含愤怒。美妇人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厉,咬牙切齿道,“姐姐不敢做,我来做。” 白夫人连忙眼疾手快捂住雅夫人的嘴,“妹妹慎言。” 芸娘注意到程展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关心问道,“脚莫不是受伤了,来,脱了鞋我看看。” 他的脚臭烘烘的,程展怎么敢给夫人看。闻言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我没事,我没事,夫人不必担心。” 妍儿却当场拆穿他的谎言,“我分明看到她们的马车撞了你,又压了你的脚,一定很疼。” 程展脸红的像个胡萝卜,拼命拒绝,“我真的没事,真的。” “这孩子,”芸娘见他羞愤欲死,也不想太过逼迫他,便嘱咐阿七道,“现在不宜出门,你先回房看看程展的伤势,给他上些药,若严重了再来告知我。到时我再想办法。” “好。” 妍儿不肯走,非要扶程展一起回房,芸娘笑笑随她去了。 “小姐和程展的关系真好,莫不是上辈子的兄妹?”采月打趣道。 “说不定还真是,”芸娘收回视线,凛了神色,“我看那两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几日你们都小心些,若无要事不要出门。” “我们会小心的。” 自古以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若有歹人诚心要害人,那被害之人是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的。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后,芸娘还自嘲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孰料,当晚,她就险些被人活活烧死。 用罢晚膳后,妍儿吵着闹着要去和程展哥哥睡,对此芸娘坚决不同意。 程展就算再怎么无害,也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她怎么可能让妍儿一个女孩子和程展同宿一屋? 妍儿不满意娘亲的决定,气哼哼道,“那我和紫玉姐姐睡。” 芸娘知道小姑娘是生气了,所以故意和自己赌气,闻言也不哄她,只脸色平缓的点头道,“可以。”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像只调皮的小狐狸,“娘亲,你今晚可不能想我。” 芸娘忍住唇边笑意,“好,娘不想你。” 第274章纵火伤人 小丫头闻言更不满了,重重哼了一声,“我也不会想娘亲的。”说完,一溜烟跑出去了。 烛火昏黄,无论是看书还是绣帕子都伤眼的很。芸娘只略翻了会书就上床歇下了。 半梦半醒间,有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她无处可避。 自从曹蛟来过后,芸娘夜里睡的就不是很踏实,一晚上总是会醒两三次。她以为又是曹蛟来了,小心的穿鞋下床,试探着朝外张望。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待看清外面黑衣人的动作后,芸娘当场尖叫出声,“来人!有人要放火!!!” 她突兀的一嗓子惊的院内黑衣人动作微顿。而后快刀斩乱麻的随意把木桶丢在地上,沉声道,“走!” 芸娘见他们离开,还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忙推门出去准备继续喊救兵。岂料她刚打开门,“嗖”的一下,火焰在她面前炸开。 迎面而来的火苗立刻点燃了她垂在胸前的发丝和衣衫。 “来人,走水了!”她一边脱衣一边高声大喊。 采月动作最快,立刻闪身冲进屋子,“夫人,你没事吧!” 芸娘脱了寝衣,身上只余一件贴身肚兜,她顾不得害羞,随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有人纵火,我们迅速离开。” “好。” 两人正欲推门出去,谁知房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采月没有片刻犹豫,立刻搬起黄花梨木凳子砸向窗户,“走。” 窗户一破,外面的浓烟立刻趁机而入。 情势危急,刻不容缓!两人麻利的从窗子爬出去,只见整个将军府此刻火光冲天,十分骇人。 芸娘拔腿向紫玉房间跑去,恰在这时,紫玉衣衫凌乱的抱着熟睡中的妍儿朝她奔来。 亲眼看到女儿平安无事,芸娘一颗心才终于落地。与此同时,其余人也都慌慌张张朝门口汇合。 程展腿脚不便,是由阿七背出来的,所以两人来的最慢。 待所有人都成功汇合后,采月在前带路,率着众人往府外跑。 “咻!” 一支暗箭趁着夜色直直向芸娘射来,采月耳力敏锐,身形如电,飞身一脚把箭踢飞。 众人刚刚提起的心还没放下,只见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箭矢齐齐射向他们。 “退!”采月护在众人身前,声嘶力竭喊道,“退回去!” 芸娘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吓得腿软,采霞采茶一把拽住她,拖着她往后退。 众人退回去后,采月采霞两人立即关上大门。无数箭矢都被拦在门外,芸娘心跳如擂鼓,不可置信的看着采月胸前的三枚长箭,“采月,你怎么样?痛不痛?” 熊熊烈火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眨眼间就吞噬了她们的屋子。 采月身形僵硬,缓缓摇头,“奴婢没事。” 冲天火光撕碎黑夜,把所有人都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采霞满脸是泪的跪在采月面前,“姐姐,我替你拔出来。” “不能拔,”紫玉顾不得妍儿,焦急的拦住采霞放在箭矢上的手,“拔了会……”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低低的啜泣声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面沉如水,心情沉重。 外面是铺天盖地的箭雨,里面是大火连天,这可真是要逼的她们走投无路,只能等死啊。 “妍儿,”她摸摸女儿熟睡的小脸,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诸人,把所有人的样子都深深记在脑海中。 采月气若游丝,数次挣扎着想起身都无法做到,只能无助的看着芸娘,“夫人,不要。” “她们要的是我死,和你们没关系。”芸娘微微一笑,脸上是毅然决然的坚毅,“对不起,采月,是我连累了你。紫玉,好好照顾妍儿,我去了。” “夫人,不要,”紫玉把妍儿递给程展,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抓住芸娘的手,制止她往外走,“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转机,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夫人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火势已经要蔓延到这里了,”芸娘推开紫玉的手,“好好照顾妍儿…” “夫人…” “姐姐…”阿七红着眼眶跟上来,“我和姐姐一起。” “傻孩子,你还这么小,回去!” “我不!”少年眼眶通红,被院中熊熊大火烤的脸颊发红。 “采霞,看着阿七,让他别乱跑。” 采霞闻言,听话的扣住阿七臂膀,不让少年移动半分。 芸娘打开沉重的朱红大门,只露出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然后,她从门缝中挤出去,孤身一人站在门口。 未知的恐惧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微风拂过她的身体,吹起她早已散乱的长发和凌乱的衣衫。 下一刻,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齐齐冲她而来。芸娘闭上眼睛,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还没有亲眼看到妍儿长大,她真的好不甘心… 还没有等到李燕归,她真的不舍得离开… 冰冷的铁器刺入皮肉,钻心之痛让她的整条胳膊不停颤抖。强烈的刺痛感和麻木感让芸娘浑身冰冷,几乎失去知觉。 除了胳膊,身上似乎没有其他疼痛感传来,这和想象中万箭穿心的感觉不一样。芸娘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只见阿七采霞采茶等人每人都举着个木板挡在她面前。 “夫人,退!”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7节 退回去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 芸娘大脑飞速把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为了验证自己所想,她虽然浑身颤抖躲在木板后,却仍高声大喊,“此乃陇西王曹蛟曹将军府邸,尔等胆大妄为纵火焚烧曹将军别院,究竟意欲何为?” “不管你们是听了谁人的哄骗,现在只需放下屠刀,我就可既往不咎。” 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回应。 可是,似方才那样源源不绝的箭矢却再也没有射来。 她猜对了。 她本以为今日之祸,是当日那两名美妇恼羞成怒下派下属暗杀自己。 因为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表明对方极其在意她的容貌,先是在屋子门口纵火想在她没有防备之下毁了她的脸。又在她逃出火海后,一箭想射花她的脸! 对方想毁了她容貌的心,可谓执着又歹毒。 第275章 我要她们死 采月中箭受伤,芸娘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下只想一死以挽救其他人的性命。 可是,真的死到临头时,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就算那两个女人发疯要杀自己,西北境内,只怕也没人有胆子敢纵火烧曹蛟的府邸!! 躲在暗处的暗箭伤人者,很可能根本不清楚她的身份,也不知道这是曹蛟的府邸。 她猜对了,在她亮出曹蛟的名号后,对方真的撤退了。 芸娘无力的跌坐在地,“备马,请大夫。” 除了采霞阿七紫玉几人毫发无伤,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阿七采霞去请大夫,其余人留在原地照顾伤患和妍儿。芸娘则不顾伤势,驾马深夜砸开了药铺大门。 云州是个边陲小城镇,芸娘又是近来城里最风光无限的将军夫人,药店掌柜见她形容狼狈,胳膊涓涓流血,面白如纸,吓得忙不迭递上镇店之宝,“这是足足八百年的人参,将军夫人快含一含。” 芸娘额头冷汗涔涔,她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收下人参,又拿了一堆掌柜送的上好金疮药,“多谢掌柜,日后我定有重谢。” 这位可是备受曹将军宠爱的夫人,听说将军已经在并州着手大婚之事了。现在攀上将军夫人,以后岂不是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药铺掌柜越想越越激动,忙跑回内室取出一枚锦盒,“这是小人祖父传下来的极品雪莲。小人本想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如今将军夫人有伤在身,自当奉上,还请夫人笑纳。” 芸娘没有心思推拒,不客气的全收了,而后冲掌柜诚心诚意道谢,“多谢掌柜伸出援手,时间紧急,我先行一步。” “诶诶诶,”掌柜的连连点头,“夫人慢走。” 待她一鼓作气跑回将军府后,才发现整条街上乌泱乌泱围满了人。而原本火光冲天的将军府现在已然焦黑一片,空气中蔓延着呛人的浓烟味儿。 “让让,让让,”她挤过人群,朝府邸大门口艰难前进。“夫人,”采霞听到她的呼喊,拨开人群把她迎了回去。 采茶采荷等人都面色凝重的蹲在采月身边,众人围成一个圈,把采月护在中间。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夫正在为采月查看伤势。 在场那么多人,除了采月痛苦的呻吟声,再无其他声响。 芸娘紧张的险些停止呼吸,她咽了口唾沫,压下“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放缓脚步,上前查看采月的情况。 她颤抖着把人参须塞入采月舌下,又慌慌张张的把包袱里的瓶瓶罐罐都摊开给大夫看,“您看哪些有用,尽管都用上。对了,我这还有一株极品雪莲,大夫您都给用上。” 此时天还未亮,但皎洁的月光却把整片大地照耀的一清二楚。 众人不顾形象的蹲在大街上,个个形容凄惨又狼狈。 万幸采月福大命大,三处箭伤均未伤及要害,又有百年人参续命,总算捡回一条命,大夫嘱咐道,“病人伤及肺腑,需卧床静养,日后不可再随意动武。” “我记下了,多谢大夫。”芸娘身无分文,只好先好言好语送走大夫,言明日后定有重谢。 云州地处西北,天气干燥,火势一旦蔓延开来,莫说整条街巷,便是小半个云州只怕眨眼间就会被大火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有热情的邻居招呼芸娘等人去府中暂住,她看了看脸色灰败了无生机的采月,当下勉强笑了笑,“多谢您一片好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能与曹蛟毗邻而居,这位主动开口收留芸娘等人的善心人身份自然也非富即贵。 芸娘从采霞口中得知,此番将军府的大火能及时扑灭,也是这位邻居之功。 不同于曹蛟府邸的简洁明了,这位收留她们的郑老爷,虽是一介商贾,却把府邸修缮的美轮美奂,富贵堂皇。 这位年过四旬的郑老爷,不仅将芸娘等人奉为座上宾,流水的补品送到她们院子给芸娘补身体,还热心的派人去并州给曹蛟传信儿。 并州距离云州五百里之遥,芸娘本以为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见到曹蛟,谁知道她刚在郑老爷这住了四日,就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男人。 “曹将军怎么来的这么快,莫不是赶着替我收尸 ?” 仅过去四日,郑老爷派去传信儿的人估计还在路上。转眼间曹蛟就风风火火赶来了,可见他早就得知了什么风吹草动,故此才能提前到达。 眼前小妇人双眸喷火,倔强的脸上满是怨恨,声声控诉道,“若不是你大张旗鼓将你我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我怎会被你的女人们恨之入骨。只可惜她们棋差一招没弄死我,曹将军此番前来,不知意欲何为?是不是要劝我息事宁人,退一步海阔天空,休要与你的爱妾们为难?” 瞧瞧,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这小妇人扣了顶宠爱妾室,纵容后院女人胡作非为的大帽子。 “听说你伤着了,让我看看,伤哪儿了?”曹蛟自然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关切的询问芸娘身体。 芸娘见他不接话,只以为他有意包庇自己的妾室,当下忍着怒气退后两步避开男人伸来的手,“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对我动手动脚!我自知命如草芥,不敢再与将军来往,还请将军顾惜身份莫要与我纠缠不清。否则日后只怕我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此事是雅容她们不对,我现在就让她们给你赔礼道歉,可好?她们毕竟跟了我十几年…” “我不想听这些辩解之词!”芸娘冷然打断他,“倘若我和女儿还有一众朋友都死于那场大火之中,我自然只能接受幕后之人的道歉。可偏偏我没死,”芸娘怒极反笑,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曹蛟,“如今,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曹蛟怔住。 这个总是柔弱哭泣的女子此时因愤怒而浑身颤抖。她微微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我 要 她 们 死。” 第276章 遣散妾室 “好,此事任你处置。” 曹蛟后院只有两名妾室,且这两名妾室自来相处和谐,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女人竟然敢胆大包天到雇凶放火杀人。 “多谢将军。”芸娘仍旧硬邦邦的绷着脸。 “此次无妄之灾主要还是我懈怠大意所致,”曹蛟伸手拉她胳膊,欲带她入怀。 谁知,对面小女子却猛然痛呼一声,“啊!” 男人立刻放手,小心翼翼的双手抬起她胳膊,“怎么了?” “无事,小伤而已。”芸娘眼泛泪花,倔强的不肯示弱。 真是傻的可爱。 曹蛟不容她躲避,打横抱起她,长腿一跨进入屋内。而后轻手轻脚把她放在软榻上,强硬的解她衣衫。 芸娘又气又怒,抬脚向他踹去,“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 她这一踹无异于主动送上门,男人稳稳握住她的脚踝,而后把她的腿夹在臂下,微微欠身,继续单手解她盘扣。 这种姿势实在羞人,她的双腿动弹不得,只能被迫身子后仰,企图逃过对方的攻势。 “别躲,我只是看看你的伤。”男人轻声安抚。 芸娘如一只受惊的小猫,非但没有被安抚到,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伤就看伤,一言不合就脱我衣服算什么。” 天地良心,曹蛟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情急之下想看看她的伤势而已,闻言立刻停下动作,“好,我不动手。你自己来。” 女子脸上不自然的闪过一抹红晕,胡乱整理好衣服,咬唇退后一步道,“给我拿把剪子。” 剪刀? 曹蛟虽一头雾水,还是依言照办了。 芸娘用剪子剪开窄小袖口,露出包裹的厚厚纱布,尴尬不已道,“看完了吧?”说着就要把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 孰料有人比她更快,曹蛟出手如电制止她往后藏的动作,“别生气,让我看看。” 他似乎不习惯这种轻言轻语的说话方式,所以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继续。曹蛟满是厚茧的手缓缓解开纱布,直到皮开肉绽的细白胳膊暴露在空气中才猛的顿住。 莹白如玉线条流畅的胳膊本是上天赋予的佳作。此刻皮肉却生生分离,刺眼的红把纱布沾的斑斑点点。 曹蛟从看到她伤口的那一刻就面色凝重,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男人一言不发的重新为她包扎好伤口才道,“我会留在云州陪你。” 不需要。 已经到嘴边的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说出口。芸娘抿抿唇,没有做声。 “你安心歇着,不可乱走动,免得碰了伤口。” 曹蛟看她小小一团,脸儿粉白一片,扭头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哀叹一声,莫不是上辈子欠她的?所以这辈子才处处小心讨好,以求她能给自己个好脸色? 她伤的是手又不是脚,怎么就不能走动了?芸娘心里腹诽。 曹蛟知道她仍在置气,伸出大掌拍了拍她头顶,“莫生气,我现在就把人给你送来,随你处置。” “当真?”芸娘惊喜的瞪大眼睛,“曹将军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 他言出必行,岂会与小女子失言?看着眼前小妇人总算露出了笑脸,曹蛟才几不可察的扯了扯唇角,“等着吧。”说罢扬长而去。 芸娘衣衫不整,袖子又被剪子剪破了,只能在采荷的服侍下又换了套衣服。 谁知,她这厢刚换上衣服,扣子还没扣完,就听门外“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夫人莫慌,我去看看。”采荷安抚道。 芸娘点头。 她只有一只手能自由活动,所以系扣子这个以前轻而易举的动作,她如今做来简直难如登天。 她努力了许久也才勉强系上一个扣子,只能愤愤然作罢。 “夫人,吕公子来了。” 采荷走到她身边低声提醒。 吕庭杰?芸娘连忙让采荷帮自己整理好衣衫,确认身上并无异常才放心道,“请他进来。” 暂住旁人府邸不是长久之计,她刚刚只顾着和曹蛟置气,竟忘了托他再给自己寻个住处。 这一世的曹蛟简直和上一世判若两人,这让芸娘在不知不觉中竟对他没有了惧怕之心。 “吕公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她浅笑着迎了上去。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8节 “是吗,”吕庭杰笑意未达眼底,“听闻你这边出了事,不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芸娘微微摇头,“只是,我暂住在这里实在多有不妥,还请吕公子再为我寻处住所。” “此事我不能擅自做主,”吕庭杰面露难色,“将军对你只怕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芸娘有些诧异。 “我也不清楚,”吕庭杰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想当初他收到徐进才的告诫,让他注意雅夫人和白夫人动向时,他还不以为然。 直到发现雅夫人白夫人调走了府内一列骑兵,且两日未回府后才终于慌了神。 他一边派人去追踪雅夫人白夫人的动向,一边亲自求见将军,告知了此事。 曹蛟对此并没放在心上,“我打发她们返回原籍了,她们领府兵也只为路途寻求庇护,不必在意。” 吕庭杰却心里直打鼓,心一横道,“两位夫人好似是去了云州方向。” “果真,”曹蛟身形矫健,收回手中虎虎生风的长枪。 “属下不敢妄言。” 因心中担忧芸娘被雅容欺上门,曹蛟当即命手下将领守好边境线,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往云州。 那小妇人气性小,又爱呷醋。无论是端亲王还是周尧均,只要是她在身边,都小心眼的不允许有其他女人出现。 曹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一点,暗道莫不是因为自己后院有妾室,所以这小妇人才百般看不上自己。 所以,自从上次和小妇人分别后,曹蛟就返回并州遣散后院的两名妾室。 其实真算起来,他已许久没有踏过后院大门,与其让雅容她们继续独守空房,还不如放她们自由身,让她们尽早再找个好人家,以便终身有靠。 第277章 报仇雪恨 芸娘被吕庭杰所言吓的心里直打鼓。 她有伤在身,采月又需名贵药材日日补身,她现在除了留在曹蛟身边受他庇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 吕庭杰看出她神色惶惶,安慰道,“莫怕,将军是个宽厚之人,不会伤害你的。” 曹蛟是什么样的人,她想她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对他从没好脸色,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横眉冷对,可曹蛟对她始终如一,并无半分不满。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自恃美貌,玩弄他人心意的坏女人。 依曹蛟的身份地位,是不会缺女人的。若不是真的喜欢她,曹蛟何必在她前百般示好,任她予取予求。 “我明白。”她垂下眼眸,顿了片刻才轻轻开口,“你知不知道前方战况如何?” “李达死后,端亲王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迅速攻至冀州。然而,面对这一局势,伪帝却选择坚守城池,闭门不战,与端亲王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李燕归居然率兵打到了冀州,那岂不是说,只要拿下冀州,他就能直捣黄龙打回幽州? “现在呢?”芸娘情急之下身体不由向吕庭杰方向挪动半步,“两方人马还在冀州僵持不下吗?” “正是。”吕庭杰知道她心悦端亲王,又曾被伪帝捧上凤位。 心中暗叹一声,怪不得她看不上自己。自己又岂能与曹将军,端亲王这样的人中之龙相提并论? 芸娘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复杂的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吕公子。” “对了,”吕庭杰似乎才想起自己身负重任,“你要的人在院外,去看看吧。” “是曹蛟的那两个妾室吗?”她疑道,“怎么来的这么快?” 曹蛟前脚才出门,吕庭杰后脚就来了,难不成…… “将军得知你这边出了事,连夜派人追踪逃往突厥的异族犯事者。后又亲自审问了那批异族人,将军此行特意押送雅夫人和白夫人过来,就是为了向你赔罪。谁知,将军临走前却又吩咐我,白夫人雅夫人任凭你处置,事后好好安葬了即可。” “哦,”芸娘压下心头涌起的奇异感觉,“带我去见她们。” 两人并肩前行,待踏出院子,又走了数步才在拐角处看到被捆住手脚跪在地上的美妇。她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前几日上门对自己出言不逊的那两名妇人。 “呜呜呜……”雅夫人和白夫人被堵住了嘴,所以只能发出呜呜耶耶的声音。 这两个恶毒的女人,险些害死采月!! 芸娘越想越恨,扬手“啪啪”给了她们两巴掌。 “呜!!!”雅夫人神情激动,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可是,随之而来的一记重踢正正好踢在她的膝盖上。雅夫人剧痛之下重心不稳,狠狠摔倒在地。她保养得宜,肤色白皙的脸霎时布满灰尘。 雅夫人白夫人被打懵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想回头看清动手之人的脸。可谁知接下来看守之人又毫不留情踩了她们后背一脚,“夫人面前安分些!” 夫人,谁是夫人? 她们姐妹俩才是将军府唯二的女主人!!!她们俩才是夫人!! 这个无名无份又带着野种的女人凭什么勾走将军的心,凭什么让将军赶她们走!!! 她们姐妹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定会千倍百倍的从这贱人身上讨回来!! 雅夫人白夫人眼中怨毒的目光直直射向芸娘。芸娘被她们毫不遮掩的恨意看的心中升起层层怒气,好好好,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她面无表情与雅夫人白夫人对视,“唰”的抽出护卫腰中所配长剑,“我知道你们恨毒了我,现在一定在心里盘算着东山再起后如何报复我吧,”她缓缓提剑,用剑锋指着雅夫人咽喉处,“可惜,你们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用力一送,锋利的剑锋刺破雅夫人皮肉,插入咽喉深处。 “唔………”雅夫人抽搐几下,满含不甘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芸娘,直到双手无力垂下,她也没有合上眼睛。 白夫人眼睁睁看着雅夫人死在面前,忙不迭连连向芸娘磕头求饶,“呜呜呜……”可是因她手脚被捆,嘴巴被堵,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芸娘不为所动,拔出雅夫人咽喉处的长剑。 再次抬起。 白夫人惊恐的连连摇头,眼泪争先恐后往下掉,期盼着那剑离自己越远越好。 可是事情却不可能如她所料,芸娘握紧长剑,狠狠一刺,正中白夫人肺腑。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剑锋涌出,吕庭杰眼明手快拉着芸娘后退一步险险避开喷涌而出的热血。 “多谢。” 芸娘低低说了一句。 白夫人死前的举止雅夫人如出一辙,她死死盯着芸娘,嘴里含糊不清的在说些什么。直到片刻后,她的头软软一歪,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麻烦吕公子替我去看看。”芸娘将长剑还给护卫,避开地上两名女尸死不瞑目的眼睛。 吕庭杰会意,亲自探了探雅夫人和白夫人的鼻息后才冲她微微点头。 芸娘不欲再看,侧身避开众人,“拉下去好生埋了吧。” “是。”护卫们齐声领命。 送走吕庭杰,芸娘转身去看望采月。采月平生所受的两次不测,都因她而起。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采月的恩情。 采霞老老实实的守在采月床前,对她的到来早已习惯,“夫人,采月姐姐以后真的不能习武了吗?” 采月是她们中武功最好的,若是日后不能习武,那可怎么办? “我会再想办法的。”芸娘摸了摸采月煞白的脸,“等采月醒来,你就告诉她,我已经替我们报了仇。” 采霞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等姐姐睡醒,我会告诉她的。” “你也别太劳累,像喂药守夜这样的事就让婢女来做。省得采月还没养好身子,你就病倒了。”芸娘温言嘱咐道。 “夫人说什么呢,我就是婢女啊。”采霞大大咧咧提醒。 芸娘哑然失笑,“我说的是郑老爷府上的婢女,不是你。” 采霞蔫头耷脑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夫人你也受伤了,不必太操心姐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芸娘又细细嘱咐了一遍采月每日需进补的药材才起身离开。 第278章 无法自拔 芸娘本以为自己杀了曹蛟的爱妾,曹蛟会冷落自己一段时日才现身。 孰料,这晚她正要歇下,只听外面突然响起杂乱无序的脚步声,间或伴随着重物时不时落地的声音。 上次被袭之事还历历在目,芸娘不敢大喇喇开门去看,轻手轻脚打开窗子朝外张望。 谁知,就在此时,房门猛的被人推开。 她循声望去,正与进门而入的曹蛟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这是…?”男人嘴角噙笑,好整以暇的抱胸看着她。 芸娘这才发觉自己勾着脑袋探出窗外的模样,实在有几分梁上君子的嫌疑。忙关好窗子,清咳几声,斜倪了男人一眼,“曹将军何时才能学会敲门而入?” “不是遂了你的心愿,怎么还不满意?”曹蛟无视她的不情愿,自顾自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 “当初在霸州时,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保幽州安然无恙。可你是怎么做的?洪连教是怎么打到幽州的?你言而无信,分明是觉得我好哄骗,是不是?” “你倒是会秋后算账,”男人低低笑了两声。 这小妇人小嘴叭叭的,总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他。哄了这次,下次还是不高兴,可真让他头痛。 “我当初允你的分明是保端亲王安然无恙,何曾允诺过你保幽州太平?”曹蛟兴味盎然的抬眸望着小妇人的脸,“端亲王离开幽州后,我才对洪连教放行。如今端亲王好生生的,又怎能说我言而无信?” “你!”芸娘气急,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气息不稳的指着门口,“三更半夜,男女有别,还请将军明日再来。” “冷被寒裘,长夜漫漫,”男人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欺身而上,一步步把芸娘逼回到窗子处,“你杀了我的女人,我自然只能来找你。” 男人身上带着某种不知名的味道,不算浓烈,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道侵入她周围。 芸娘避无可避,后背抵在窗户上硌的她生疼。她低垂着头不敢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我已有夫君,并无再嫁之心,多谢将军错爱。天下美人不知凡几,还望将军另寻佳人。” “我看上的只有你,我凭什么屈就旁的女人?” 曹蛟揽住她细腰,猛的把她柔弱无骨的身子贴向自己。芸娘只觉有处坚硬的匕首直挺挺戳着她。 她害怕的试图远离那危险的东西,却被曹蛟扣住细腰动弹不得。 “莫动,”男人粗重的喘息回荡在她耳侧。 芸娘双手无力的推拒着他的肩膀,冰冷的铠甲让她无端生出一丝恐惧,“将军,先放开我。” “你想让我帮谁?”男人粗粝的大掌捧住她柔嫩的脸颊,霸道的吸取了芸娘口中的所有空气。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89节 “我都如你所愿。” 她想让曹蛟帮谁? 芸娘陷入迷茫。 她第一反应就是帮李燕归。可是,她脑海中倏然闪过周尧均那张似哭似笑的脸。闪过他哭着说,“唐芸娘,你偏心”时的脸。 李燕归和周尧均之间的恩怨不是她能解决的,她不该横插一脚,再凭白生出许多事端…… “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芸娘乍然从迷离间回神。 “你…” 这个总是在他面前想起别的男人的小妇人,实在该好好惩罚一下。 “我不需要…”她慌乱的想阻止男人的动作,“随便他们怎么打,我不需要你出手…你…你快离开…” 身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芸娘颤抖着想躲开逼近的…… 箭在弦上,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在此时抽身离去。 “啊…”芸娘捂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呻吟。 “外面没人,不必捂嘴…”男人低低喘息着吻住她颈间白嫩肌肤,“我让此处主人搬走了…” 白嫩肌肤娇嫩异常,立刻显现出一枚红痕。 原来是搬家的动静,芸娘眼神涣散,浑身无力,却还保存着最后一丝清明,“妍儿…” “她不在屋里,别担心了。”男人扣住她细腰不让她掉下去,同时步履坚定朝床上走去。 是了,妍儿和紫玉同睡。芸娘被接连不断的刺激弄的脑袋晕晕乎乎,再也难以保持清明。 直到被放在床上,随后男人重重压上来才反应过来,“你走开…” 回应她的是… 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再担心别的事或人了… “夫人,夫人,”耳畔传来紫玉焦急的声音。 芸娘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她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屋子,有一瞬间的迷茫。 屋子一如往昔,整洁干净,好似昨夜之事只是她的臆想。 芸娘翻身下床,刚迈开腿,只觉膝盖一软,险些栽到地上。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床才没有跌倒在地。 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等待身体适应身体不适后才慢吞吞扶着桌椅挪到门口,“怎么了?” “夫人,采霞说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采月姐姐今日的补品。奴婢便想着去郑老爷那处问问,谁知,奴婢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到院子门口突然来了许多士兵。” 芸娘尽量让那个自己体态端正,以免被人看出端倪,“不必惊慌,郑老爷昨夜已经搬走了。采月的补品,我会想办法。” “那便好,”紫玉没有过多停留,“小姐在程展那里,奴婢去照看小姐。” 送走紫玉,芸娘扶着腰慢腾腾回到床上。 她在床上歇息了好长一会儿才无奈起身,待她坐在梳妆镜前想为自己梳妆时,赫然发现自己颈间,甚至脸颊上都是暗红色的印迹!!!! 它们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她脸上和脖子上,耀武扬威的向所有人证明着什么! 芸娘又羞又气,恨不得一口咬死昨夜的罪魁祸首。 做的这么明显,是生怕别人都不知道吗? 想起刚刚紫玉无处安放的眼睛和落荒而逃的背影。芸娘才后知后觉想到,紫玉定然是看见了她身上的痕迹,所以才迫不及待离开。 这个曹蛟,下次再敢对她无礼,她定然,她定然………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第279章 一丝心动 芸娘别无他法,只好用薄纱覆面遮住身上的痕迹。 她整理好衣装,向外走去。果然见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府邸今日变得冷冷清清,唯有肃然站立在院子外的兵士格外引人注目。 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这些兵士的来历,只听耳边猛然平地响起一声炸雷,“末将于飞参见夫人!” 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把她吓了一跳,芸娘轻抚受惊的心脏,冲他点了点头,“见过于将军。” 于飞身宽体胖,肚子滚圆,声音如雷。怎么看也不像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反而像欺男霸女的乡下豪绅。 她心有余悸的眨了眨眼,“是曹将军命你们来的吗?” “正是。” “原来如此,”芸娘顿了顿道,“不知曹将军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 将军不是一刻钟前才从这座院子离开吗?眼前这位新夫人怎么片刻也离不了将军? 于飞暗暗佩服,果真不愧是将军,御女之术已然炉火纯青,常人远不及也。 “将军并未告知去向,末将也没那个本事打听将军的踪迹。”矮胖的于飞呵呵笑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张口,末将一定尽力去办。” 对方既然如此说了,芸娘也不扭捏,直言不讳道,“我有一妹妹,重伤在床,需每日好生将养。如今郑老爷搬走,我妹妹每日需要用的药材就没了着落,还望将军为我解困。” “小事一桩!”于飞大手一挥,“我这就命回春堂掌柜送药来。”说罢命身后的士兵去回春堂请人。 真是无巧不成书,请来的回春堂掌柜竟是那晚慷慨解囊相赠百年人参的掌柜,芸娘惊喜不已,“居然是您?我这几日还未收拾妥当,所以没来得及亲自登门道谢。没想到今日居然又与您相见了。” “夫人哪里的话?”掌柜的捋须笑道,“曹将军已经派人送了谢礼,老朽怎敢让夫人亲自登门?” “原来如此,”曹蛟竟然体贴细心的专程命人送厚礼谢了那晚帮助过她的人吗?芸娘心里升起一抹感动,笑道,“多谢您那晚伸出援手,掌柜的大恩我铭记在心。” “不敢当,不敢当,”掌柜连连摆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气几句后,掌柜的命小厮抬进来一口红木大箱子,“这些都是上好的阿胶,燕窝,黄芪,人参,夫人留着补身子。” 这么大一箱子,她要吃到什么时候?芸娘刚想推拒,忽又想起卧床不起的采月,当即含笑收下,“多谢掌柜。” 她胳膊处的伤口看着吓人,实则无关紧要。几人中,受伤最重的是采月,她如今看重采月,采月才能吃上源源不绝的补品。 倘若日后她有了什么不测,采月一介下人谁会把她放在心上?这些药材补品还需早早为采月备齐才是。 想到此处,芸娘索性命人把箱子抬去采月房间。 掌柜的如愿攀上了将军府,也是乐的合不拢嘴。对芸娘感恩戴德,恨不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全都掏出来献给将军夫人以表衷心。 忙碌好一切又好生送走掌柜的,芸娘正欲抬脚去程展院子里看妍儿,忽被墙角处迎面而来的曹蛟抱了个满怀。 “你…!”芸娘满脸通红,“光天化日之下,你做什么!” “于飞派人说你想我了,我才来的。”曹蛟心情甚佳,打趣的摩挲着她白嫩耳垂,“只分别数个时辰而已,就那么想我吗?” 谁想你了!! 芸娘被他按在墙角处,男人宽阔的身影笼罩住她娇弱无骨的身子。曹蛟总是如此,带给她安全感的同时又带给她一丝因两人力量悬殊太大而产生的惧怕。 换做以前,她定然会如蚍蜉撼大树般微微发抖,外强中干的斥责曹蛟的胆大妄为。 可是想起回春堂掌柜的话,她鼓足勇气,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高大威猛的男人。 她的眼睛好像一汪清泉,把男人的身形投射的一清二楚。 曹蛟只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一瞬间,他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手足无措的放开怀中女子,脸上迅速蔓延出一片薄红,不自然的避开芸娘视线,声音发虚,“你看什么?” “没什么,看看而已。” 验证了心中猜想,芸娘莞尔一笑,抬手摸了摸曹蛟满是胡茬的下巴,掩唇笑道,“不知将军年岁几何?” 曹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呆愣了片刻,没有正面回应,“怎么好端端的关心起我的年纪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芸娘好整以暇的歪头看着面前男人脸色越来越红,总算明白曹蛟为什么总是喜欢逗弄自己了。 原来看一个人百般羞涩的抵抗实在是件愉快的事。 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是男人的年纪而已。曹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女人弄得手足无措。 他征战沙场十余年,如今才年满三十。和大梁朝那些功成名就的老将一比,谁人见了不说一声后生可畏。 可是,她的情郎。无论是端亲王,还是伪帝,亦或是对她旧情难忘的和离夫君徐进才,还有霸州时对她亲昵非常的白衣公子。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少年才俊,姿容出众之辈。和貌美如花的她站在一起,实在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为何今日她无缘无故问起自己的年纪,难不成是嫌弃他年纪大了吗? 曹蛟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良久后才咬牙切齿道,“是你出现晚了,我十四岁就认识你了。” 什么十四岁? 芸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曹蛟十四岁的时候,她还是个刚会走的奶娃娃吧? 两人以前见过吗? 她这厢正绞尽脑汁搜索脑海中上一世的记忆,猝不及防被曹蛟打横扛起放在肩头。 芸娘脑袋朝下,只觉头晕眼花,娇声道,“你这粗人又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倘若曹蛟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定能从芸娘满含控诉的语气中听出和以往不一样的意味。 那就是连芸娘本人都没察觉到的亲昵撒娇之意。 第280章 敞开心扉 曹蛟把她扛在肩头,大步流星直奔芸娘住处。 这青天白日的该不会又要……? 芸娘双腿直发软,忙不迭求饶,“将军威武,小女子知错了,还望将军饶我一命。” 这下子,粗神经的曹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扣住芸娘肩膀把她放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怀中女子羞红的脸颊,又不死心的去揭芸娘耳后的皮肤,“你是易容的细作?刚刚是在和我撒娇?” 可惜,他把芸娘耳后的肌肤都磨红了,也没有寻到半分破绽。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0节 芸娘被他这番不解风情的一连串动作弄的耳根更红了,又羞又怒道,“是,我是细作,再不放开我,我一剑捅死你!” “这才对,”曹蛟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赞同不已的点头,“这样才像你。” 芸娘只觉丢脸至极,她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狠狠遏制自己对曹蛟升起的那抹心动和怜惜。 她肌肤胜雪,容色无双,此刻含羞带怯的咬唇瞪着面前男人。让曹蛟觉得眼下简直是此生最美妙的瞬间。 “我是年长你几岁,可我一点都不老。”男人莫名其妙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就掐住她腰身把她腾空抱了起来。 芸娘猝不及防双脚离地,顿时心慌不已,她紧紧抱住男人脖颈,吐气如兰,“你到底要干什么?” “让你看看,我到底老不老。”曹蛟几个大跨步踢开房门,芸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门上,欺身压下。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蓄势待发,芸娘只好软下嗓音求饶,“我知将军威武不凡,小妇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将军且饶我一次。” 男人有时候迟钝如猪,有时候却精明异常。 曹蛟被她软软糯糯的嗓音撩拨的心神荡漾,俯身低头含住那嫣红唇瓣,“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芸娘被他压的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扭头承受他的亲吻,没一会儿就痛的她皱紧眉毛,“先松开我。” 曹蛟只觉面前女子无论何种姿态都撩人无比,捧住她脸颊加重力道,“你知不知道,我忍的多难受?” 明明昨晚任他摆布了一整晚,他倒好,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芸娘不满的用力拍了他额头一下,“先放开我,我好痛。” 曹蛟见她柳眉紧蹙,神情不似作伪,连忙松开手脚,“哪里痛?是不是我碰到了你的伤口?” “不是,”她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转过身与男人面对面,“脖子痛。” 被爱者总是有恃无恐。 芸娘瞪了不知节制的曹蛟一眼,推开他自顾自坐在紫藤椅上,“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强迫我。” 这句话不像置气,不像商量,而是直接宣布她的决定。 曹蛟从没见过这样坦然自若的芸娘。 往常这小妇人在他面前,总是恐惧大于胆怯。那张在别人面前明媚如花的脸每次见了他,仿佛霜打的萝卜蔫头耷脑,了无生机。 “这倒是新鲜,”曹蛟被她有恃无恐的模样逗乐了,“这么说,以后我要听你的?” “你要是一直不乐意,我还一辈子当和尚不成?” 真是强盗作派,芸娘想到即将出口的话,霎时红霞满天。她声如蚊蝇,“等我身子养好了,自然…自然……” “自然什么?”曹蛟不可置信的捏住她肩膀,声音颤抖,“你说给我听。” 这种话居然让她亲自说出口,芸娘脸红不止,难堪的踹了他一脚,破罐子破摔道,“等身子养好了,我自然愿意与将军共…” “你真的愿意?” 曹蛟不闪不避被她踹了一脚,看着眼前小妇人娇羞神色一脸茫然,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愿意,你不是一直厌恶我吗?” 芸娘简直要被曹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蠢样气死了。 她厌恶的是上一世不近人情冷血狠毒的曹蛟,而不是这一世宽容待人,在她面前总是笨拙又步步退让的曹蛟。 “别再问了,”她羞涩的用手堵住他说个不停的嘴。 “好,我不问。”曹蛟欣喜若狂的把她高高抛到空中,而后稳稳接住。芸娘被吓得气息不稳,揽着对方脖子不松手,“我害怕,别作弄我了。” 她娇滴滴满怀信赖的依偎在曹蛟怀里,让曹蛟如坠梦中,只觉眼前一切好似如梦境般不可思议。 就像十四岁那年,她毫无预兆出现在自己梦中,轻而易举夺走他的心那般,让他无从抵抗,也不想抵抗。 “芸娘,这是真的,还是梦境,是我失心疯了吗?”他喃喃自语,不敢相信梦寐以求多年的女子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接受了自己的心意。 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她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在他面对自己一次次妥协的时候,也可能是在她一步步发现眼前曹蛟不是上一世曹蛟的时候。 他豁达宽仁,不在意身外之物。虽位高权重,却生活的简单随意,每日粗茶淡饭。可是她每每胡搅蛮缠时,曹蛟总会任凭她又作又闹,尽全力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别再说了。”芸娘捂住他的嘴,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曹蛟反客为主,吻住她娇嫩的掌心,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之意,“好芸娘,让我亲亲你。” 温暖的阳光洒在容颜娇媚的女子脸上,她的脸被日光一晒,好像更白了几分。芸娘不知为什么,不敢睁眼,于是选择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亲昵。 男人粗糙有力的大掌托住她后颈,随后带着淡淡酒味儿的身体缓缓靠近。女子睫毛不安的轻颤,紧张的喉头滚动,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 “别怕,我会轻轻的。” 芸娘等了片刻没等到亲吻,疑惑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男人正对着自己温柔的笑。 她一瞬间有些慌乱,磕磕巴巴的说,“我,我还是出去…我,想见妍儿…”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堵住自己的嘴。天呐…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孰料,曹蛟听完她的话,赞同的点头,“对,我们的确该和妍儿郑重见一面。” 第281章 我愿意 芸娘满脸红晕霎时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她惨白着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从曹蛟身上跳下去,垂着头道,“是小妇人刚刚失了心智,才会做出种种丑态,还望将军忘掉刚刚发生的事。” 刚刚还在他怀里娇羞万状的女子此刻面白如纸,瑟瑟发抖。 “呵呵…”男人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低低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中满含自嘲失望和悲凉,听的芸娘心惊肉跳。 曹蛟满目柔情霎时变得冰冷异常,他垂在空中的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道,“你在戏弄我?” 芸娘微微摇头,“我不敢戏弄将军,只是…只是…妍儿始终是端亲王之女,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而你也永远是端亲王之妻,我只是你闲来无事的一个消遣而已。” 曹蛟起身,高大的身形把娇小的女子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是吗?” 芸娘鼓起勇气抬眸,泪眼朦胧的眼睛就那么满含热泪的看着眼前男人,凄楚又动人,“我没有把将军当消遣,只是不忍辜负将军情意才一时昏了头脑…” 她是真的昏了头脑,居然把李燕归抛到了脑后… 若不是曹蛟提起妍儿,只怕她… “将军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说完这句话,芸娘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你这个狠心又薄情的女人,”刚转过身的芸娘就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拦住去路。 曹蛟似乎被气的狠了,整个人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满含怒气的眼睛盯着她半晌,却只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愿意,行了吗!我愿意!” 愿意什么?芸娘没有反应过来。 她大大的杏眼写满无知,显然没明白男人的意思。 曹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他捂住女子清澈如水的眼眸,俯身含住她红唇,报复性的轻轻咬了一口,“我愿意做你闲来无事的消遣,你这个坏女人。” 谁是坏女人?她才不是! 芸娘正欲开口反驳,就被趁虚而入的舌尖堵了回去。 “你坐上来,就像梦里那样…” 什么梦? 曹蛟一而再再而三提起的梦到底是什么? 美人三千青丝尽数倾洒在胸前,随之起伏跳跃,柔软纤细的腰肢可容一手掌握,海棠微雨,颤颤巍巍。 曹蛟被迷的神魂颠倒,简直要溺死在她潮水般的身体里。 原来她心甘情愿时,是这幅美景… 芸娘身娇体弱,没一会儿就累的不愿动弹,趴在曹蛟身上气喘吁吁。 男人喉头滚动数下,难耐的摩挲着她纤细顺滑的脊背,“再试试…” 回应他的就是女子毫不留情的一掐。 “好,我来我来,芸娘别动怒…”他好脾气的低声轻哄。 直到夜色降临,华灯初上,两人才相携睡去。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摸她的脸,芸娘眉头一皱,挥手打掉那烦人的物什。谁知,那东西很快又摸索了上来。 她不满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满脸柔情蜜意的男人。曹蛟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她的脸,“你的脸好软,又滑又嫩。” “又不是豆腐,”她嘀咕了一句。 也许是不习惯和曹蛟如此亲密,她微微避开男人的手,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天亮了吗?” “显然是的。” 外面天光大亮,只要不瞎,就能知道现在已是白日。 男人似乎被她如此明知故问的举动逗乐了,忍着笑意道,“要再睡会儿吗?”说完,他亲昵自然的亲了亲芸娘的手。 虽然一时冲动接受了对方的心意,可是芸娘总觉得和曹蛟相处,暂时还放不开手脚。 没想到对方却乐在其中,适应的极快,果真是男女不同吗? “不用了。”芸娘不自然的拉过锦被盖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我想见妍儿。” 认真算起来,她已经两三日没见过女儿了,所以想见女儿的心格外迫切。 “好,我陪你一起去。”曹蛟简直像变了个人。 昨日之前,在她面前总是强势霸道的男人今时今日却柔情似水,连一贯坚毅的面孔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芸娘包裹着锦被,被男人轻而易举的抱在怀里,她有些不安,“妍儿还小,我暂时…” “我明白,你不必担心。”他有力的大掌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子头顶。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和话语,却让芸娘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变得平静安定。 “嗯,”她胡乱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芸娘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她特别小的时候,爹爹也会这样拍她的头安抚她。 短暂又温暖的拥抱过后,芸娘被男人接下来的举动惊得汗毛直竖,“你干什么!”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1节 她如炸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来远离危险的男人,语气充满惊恐。 曹蛟不明所以,“我想替你穿衣。”她小小一团,可怜又可爱,让他忍不住想亲自照顾她。 哪怕是让他为这小妇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他也甘之如饴。 她好手好脚的,又不是稚童,怎么能让男人替她穿衣? “你受伤了,所以我想照顾你。”曹蛟不死心的劝道,“别跑,来,我帮你。”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芸娘用尽全身力气拒绝,“我可以自己穿衣,不用劳烦曹将军。” “还叫我曹将军?”男人不满的反问,一双鹰目危险的眯起。 女子缩了缩脖子,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曹叔叔?” “你……!!”曹蛟险些当场破功,他怒极反笑,“说到底,还是嫌弃我老?”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芸娘连连保证。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嫌弃曹蛟年纪大啊。其实认真说起来,她私心里更喜欢曹蛟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以前无论是和李燕归在一起,还是和周尧均在一起。年少轻狂丰神俊朗的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这让芸娘时常担忧自己会成为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旧人。 可是曹蛟不曾给过她这种感受。 多年来他后院只有两房妾室,可见他不是个贪花好色,喜新厌旧之辈。一旦被这样的人喜欢上,她定然不会被轻易舍弃吧。 第282章 义父 “罢了,还是唤曹将军吧。”曹蛟看她愁眉苦脸,一副被自己逼的无可奈何的样子,遂摆摆手示意此事就此揭过。 “噢,”芸娘悄悄红了脸,她喜欢这样。 喜欢曹蛟面对自己时,总是率先选择退让的举动,这让芸娘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这是种新奇的感受,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她越想越窃喜,当下莞尔一笑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正摇头苦笑的曹蛟突然感到脸上有道柔软的触感,独属于她的淡淡香味如炸开的蒲公草瞬间将他包围。 他有片刻怔愣,而后用力将芸娘按在怀里,贪恋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你想要了我的命吗?芸娘…” 芸娘窝在他怀里,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能听到男人低沉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妥协。 她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曹蛟却像抢先一步以吻封住她的红唇,“先别说。” 不管她想说什么,曹蛟现在都不想知道。他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巨大喜悦里,谁也不能来破坏这份他等待了十六年的美梦,她也不行。 黑与白,健硕与纤细,英武与瘦弱。 虽是完全相反的东西,但放在男女身上却意外合适。 曹蛟单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她颈间留下片片红痕。 芸娘头皮阵阵紧缩,小声抽泣,“我不行了,头好疼…” 女子眼眸雾气氤氲,红唇微肿,脸上似乐似痛,整个身子动静泛着淡淡的粉。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在男人健硕赤裸的胸膛上,身子摇摇欲坠。 “是不是太累了?”曹蛟轻柔的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脸。 芸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感觉脑袋里有条绷直了的绳子,下一刻就会崩裂四散开来。 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什么也说不出来,头一歪,昏了过去。 “娘,娘呜呜呜,”耳边有道稚嫩的声音一直在呼唤她。 芸娘只觉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般呼吸困难,她用力睁开酸涩的眼睛,入目就是妍儿哭红的眼眶,“妍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娘…” 小姑娘看到娘亲终于醒了,立刻就要扑到娘亲身上。幸好被守在一边的紫玉给挡了回去,“小姐,夫人病了,暂时不能抱你。” “哦…”小姑娘连忙收回手,改为抱住娘亲脸颊“吧唧”亲了一口,“娘,你是不是晚上没盖被子,所以生病了?” 芸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病,想起那没日没夜的欢愉,她自嘲的想,总不能是纵欲过度累病了吧? 面对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她讪讪一笑,“是,娘是没盖被子所以生病了。妍儿乖,好好听紫玉姐姐的话,知道吗?” “知道。”妍儿重重点头,“娘,我给你端药。” 小姑娘像个小大人似的看着娘亲喝了药才放心,“娘,你要多喝药才会快快好起来。” “好,”芸娘看着懂事的女儿满心感动。有了妍儿,上一世所受的苦楚似乎都烟消云散,变得不值一提。 妍儿的出现,早已抚平了她心底所有的创伤。 因怕过了病气给妍儿,所以吃完药后芸娘就命紫玉把妍儿带走了。刚刚还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归于平静。 只是,这片刻的宁静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吱,”关闭的房门被再次开启,步履从容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她侧头望去,果然是曹蛟。 英武成熟的男人在她身侧坐下,缓缓摩挲着她的发顶,“大夫说你偶感风寒,又伤及阴血,有阴虚火动之症。日后需好生将养,房事不可过多。” 啊…… 还真是纵欲过度……!! 芸娘简直快没脸见人了,她徒劳的用手捂住脸颊,“别说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她卧病在床,曹蛟却像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这不公平。 “是我没有顾虑你的身体,”男人把她一双柔荑放在唇边细细吻了吻,眼睛里满是歉疚和后悔,“你好好养身子,我不再动你了。”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活脱脱一副病美人之态。 芸娘这一病就病了五六日,卧床喝了几日药后,她才有力气被搀扶着下床。 曹蛟一日时间有大半日都在她房里,似乎完全不打算对外掩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对芸娘百依百顺,无有不应。芸娘不好开口赶人,只好每日任曹蛟亲自照顾。 妍儿人虽小却聪明异常,小丫头指着曹蛟道,“娘亲,这是我的新爹爹吗?” “不是,”芸娘断然摇头,她蹲下身看着妍儿稚嫩的小脸,“妍儿的爹爹在打仗呢,妍儿忘了吗?” 妍儿使劲想了想,好像的确有个年轻的爹爹对她特别好。可是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小小的她不能确定那个爹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记得。”小姑娘懵懵懂懂答道。 妍儿从两个月起就是由她和李燕归亲自抚养的,无论将来李燕归会不会奉别人为后,会不会娶旁人为妻。都无法抹去他对妍儿的百般疼爱和教导,妍儿的爹爹只有一个,那就是李燕归。 “妍儿,过来。”曹蛟笑着冲妍儿招招手。 小姑娘有些怕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瞧了瞧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又看了看一脸鼓励的娘亲,大着胆子朝对方走去。 “好姑娘,”曹蛟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递给妍儿,“这是义父送你的礼物,拿着。” “义父?”小姑娘不懂义父是什么意思,歪着脑袋好奇不已,“什么是义父?” “就是你的第二个爹爹,”曹蛟见小姑娘只顾着纠结义父称谓,主动把沉重的弯刀塞到妍儿怀里,“拿着,这是义父上战场缴获的第一个战利品,现在送给你。” 妍儿是小姑娘,平日玩的物什都是沙包,九连环,拨浪鼓之类文雅又轻便的玩具,还从没试过亲自动手拿刀。 当下见猎心喜,抱着沉重的弯刀笑眯了眼,“多谢义父。” 第283章 妍儿三岁了 妍儿被娇养的天不怕地不怕,自从得了曹蛟的礼物,就再也不害怕八尺有余孔武有力的男人,反而时常跟在曹蛟屁股后面团团转。 “义父,你是大将军吗?” “是。” “哇,那你一定很厉害。”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大将军很厉害,总是能打胜仗。 “对,我很厉害。”曹蛟忍俊不禁的抱起胖乎乎的妍儿,“妍儿也想变厉害吗?” “想!”妍儿大声喊道。 娘说爹爹在打仗,如果她变成厉害的大将军,就能帮爹爹快点打败敌人。那样的话,爹爹就能快点回来,陪她和娘亲一起生活了吧。 “那你得多吃菜才行。”曹蛟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我听你娘说,你每天都不肯吃菜?” “哼,没有!”提到不喜欢的话题,小姑娘挣扎着要从曹蛟身上跳下去。可她随意朝下面瞥了一眼,吓得立刻抱紧义父胳膊。 好高啊! 平日程展哥哥抱她时,没有这么高啊… 曹娇看她愁眉苦脸的表情和芸娘如出一辙,不禁对她又增添了几分喜爱,忍着笑意道,“你答应我,今天乖乖吃青菜我就放你下去。” 小姑娘不情不愿的撇嘴,“我愿意吃菜。” 见她答应,曹蛟果真说到做到,蹲下身放她自由。 妍儿双脚如愿踩到平地上,立刻逃离曹蛟怀抱,“哼,义父和娘一样逼我吃青菜,我不和义父玩了。”说罢,一溜烟跑的飞快。 这小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养得,性子和芸娘是南辕北辙。 曹蛟含笑踏进房门,只见窗户旁的软榻上,云鬓花颜的美娇娘正在心无旁骛的专心刺绣。 他放缓脚步,屏住呼吸,悄悄挪到芸娘身后,仔细瞧了瞧,却一时没发现绣的到底是什么,不由奇道,“这是绣的什么?” 乍然在耳边响起的动静吓了芸娘一跳,她抚了抚胸口,瞪了对方一眼,“是喜鹊。” “这倒奇怪,女子不都喜欢鸳鸯,并蒂莲,梅兰菊竹之类的花样吗?你怎么绣了个喜鹊?” “给你绣的,”芸娘把针线搁置到一旁,偏过头看了看他的鞋面,“我瞧着你的鞋破了,便动手给你做一双。” “是…吗?”曹蛟没料到会听到这种答案,磕巴了一句才喉头滚动着喃喃道,“喜鹊报喜,主平安吉祥之意,对吗?” “是啊,”芸娘随口应了一句,伏下身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曹蛟破了的鞋面才不可置信的啧啧称奇,“堂堂陇西王,居然如此寒掺,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 曹蛟甚少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衣服鞋袜有的穿就行,一日三餐能吃饱就行。他府里负责跑腿的都是军营里拉过来的士兵,平日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从头到脚的四季衣裳都是厨娘们抽空做的,还是第一次有人特意给他做绣了鞋面的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2节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实在是不赖。 “鞋子都做好了,只差鞋面,估摸着明天就能做出来。”芸娘不放心的又拿自己做的鞋子和曹蛟的旧鞋比了比大小,暗道尺寸应该正合适,遂揉了揉酸疼的腰,“罢了,余下的明日再做。你刚刚和妍儿说了什么?” “哄她吃青菜呢。”曹蛟软成一片的心恨不得化成一摊水,把眼前女人紧紧包围,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这丫头,定然没有松口。”芸娘站起来挺了挺腰身,坐了一日的筋络得以舒展,身子立刻舒服许多。 “很累吗?”曹蛟从后面双手扣住她腰身,轻柔按捏。 累倒是不累,只是她养尊处优久了,再这样连日赶工做针线,难免不适应。 “不累。”芸娘温婉可人的任他按压揉捏,随口道,“将军在云州逗留了这么久,不回并州了吗?” 并州位于西北五州之中,历来是曹蛟驻军最重之地,曹蛟的王府也坐落于并州城内。可以说,并州才是曹蛟的家。 “我一年半载不回去也无妨,”即使与芸娘亲密无间的相处了月余,曹蛟也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他生怕一个转身,这个从梦中走出来的女子就如海市蜃楼般消散无踪了。 芸娘没有多想,只微微点头便揭过此事,“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了?” 腰间的大手一直在轻柔按压,并无半分停顿,“周尧均绑了幽州各大世家的掌权人亲自奔赴战场,很快就扭转了洪连教一败再败的局面。梁朝军队士气受挫,再与洪连教交手,竟输多赢少。两方人马在冀州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燕归身后是自古富庶的江南氏族,周尧均身后是底蕴深厚的幽州权贵世家。孰胜孰劣,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出来。 “难道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芸娘担忧不已的咬着红唇,“依将军看,战事会何时结束?” “我也无法确定。” 在芸娘看不见的角度,曹蛟沉静如水,面无表情,和刚刚在她面前的爽朗平和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真是个傻女人,这场仗,打的自然是越久越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妍儿三岁生日这天。 云州鱼龙混杂,各类奇装异服的族人夹杂其中游走在大街小巷。明明是如此不伦不类的场景,众人却能神奇的和平共处,顺畅交流。芸娘每每见了,都赞叹不已。 妍儿这一年只长个子不长肉,两岁时还胖嘟嘟圆润润的脸如今变得消瘦紧绷。短手短脚也变成了长手长脚,小下巴尖尖的简直能戳人。 芸娘是鹅蛋脸,妍儿却长了巴掌大一张瓜子脸,娘俩越长越不像。 倘若芸娘见过庆元帝后宫那位宠贯六宫的周贵妃就会恍然大悟,妍儿这小模样长得,简直和周贵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因今日是妍儿的生辰,所以府里的所有人都早早忙碌了起来,连芸娘也不例外。她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了碗长寿面,又给女儿煮了红鸡蛋才笑意盈盈端着托盘离开灶房。 “夫人,我来吧。”采月小跑着要接走她手上的托盘。 第284章 找死 “不行,你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着,可不能做这些粗活。”芸娘避开采月伸来的手,笑道,“去歇着吧。” “奴婢的身子早就养好了,这么点儿小事儿还累不到我。”采月坚持要接过芸娘手中托盘。 芸娘坚决不让,两人谁都不肯听对方的话。 “夫人,有客来访。”身穿铠甲的士兵匆匆赶来禀报。 有客? 她在云州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客找上门,芸娘一时分神,托盘就被采月抢走了。 “把人请进来。” “是。” 芸娘唇边笑意还未散去,不经意间抬眸,恰与远处一身狼狈的蒋珂四目相对。 “蒋公子?”她快步朝白衣公子跑去,“你怎么来了?” 蒋珂怎么知道她在云州? 眼前女子面色红润,笑意浅浅,一袭绛红色拖尾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明珠华服,凤尾步摇,眉间翠钿,显然生活的不错。 “陇西王也在此处吗?”蒋珂抬眸瞧了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内院。 芸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面色有些尴尬,良久后才低低应了一声,“在。” “果然如此。” 白衣公子深深的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充满失望,“芸娘,你听闻过夷陵之战吗?” 夷陵之战? 芸娘缓缓点头,“是三国时期的夷陵之战吗?” “彼时,蜀国举全国之力讨伐东吴,蜀吴两国苦战一年之久,曹丕力排众议,坚决不肯出兵,反而选择坐山观虎斗。最终蜀国大败而归,东吴元气大伤。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芸娘,你明白吗?” 芸娘第一反应就是替曹蛟辩驳,“此事本就与陇西王无关,他不过是选择袖手旁观而已,何来坐山观虎斗一说?若他有不臣之心,又岂能轮得到周尧均称帝?” 曹蛟是个欲望浅淡之人,衣食住行都是能简则简。自从留在云州后,每日只陪她住在这一方小院里,连个下属都没见过,又怎能把他和蒋珂口中野心勃勃,坐山观虎斗,妄图一统天下的曹魏文皇帝一概而论?? 她言之凿凿,据理力争,不服气的与蒋珂争论。这样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芸娘灵动又生机勃勃,可惜,她试图保护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三月,周尧均下令将幽州十大世家屠杀殆尽,同时欲带走城内所有粮草连夜奔袭冀州与梁朝军队决一死战。可是,第二日,他就改了主意。” “五月,梁朝军队连败五场,远在江南的士族渐渐对端亲王心生不满。旷日持久的战役已经把这些投机取巧士族们的耐心消耗殆尽,他们断了给端亲王军队的粮草想抽身而退,保全自身。结果你应该也能猜到…” “没有了他们的粮草,很快就有人暗中给端亲王运送了新的粮草,以保证大梁朝和洪连教这场不死不休的战役能顺畅的接着打下去。”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每当双方有停火迹象时,总会冥冥之中有人出手以确保这场厮杀和战役能继续进行下去。” “对于这种局面,你不觉得奇怪吗?芸娘。” “你到底想说什么?”芸娘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你想说,是陇西王暗中操纵了一切是不是?” “你既明白,我又何须多言。” “我不明白,我也不相信!”芸娘侧过身子,低头迅速擦掉自己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路途遥远,你一人奔波而来,只怕是累了。我让婢女送你下去休息。” “不必,”蒋珂语气和缓了些,他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看装扮的热热闹闹的院子,恍然大悟道,“今日是妍儿的生辰?” “是,”芸娘低头抹泪,“你既来了,那就住两日再走吧。” 蒋珂没有再拒绝,“嗯”了一声。 并肩踏进门的两人瞬间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视线,小寿星妍儿蹦蹦跳跳从曹蛟身上跳下去,扑到娘亲怀里。 而后,小丫头笑嘻嘻打量了一会儿蒋珂,才疑惑道,“娘亲,这个叔叔我好像见过。” “当然见过,他是你爹爹的好友。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嘿嘿,”妍儿吐吐舌头,古灵精怪道,“我想起来了,蒋叔叔还送了我九连环。” 蒋珂也微露笑意,“妍儿真是聪明伶俐,”说着解下腰间玉佩,“这是送你的三岁生辰礼,收着吧。” 对于玉佩,妍儿自小都是扔着玩的。但这个叔叔长得实在太好看,妍儿便美滋滋把玉佩戴在脖子上,“多谢蒋叔叔。” “蒋公子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了。”曹蛟意有所指的瞥了他一眼,像是宣示主权般走到芸娘身后,关切道,“怎么哭了?” “无事,”芸娘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质问曹蛟,把场面闹得太难看,遂若无其事的招呼众人落座。 蒋珂白衣微瑕却无损他半分风姿,姿态坦然的坐下后,他嘴角含笑,一一向众人点头示意。 妍儿左手边坐着娘亲,右手边坐着程展哥哥,三不五时偷瞄蒋珂几眼。这个叔叔真的好好看呀,嘿嘿嘿。 打起精神陪妍儿过完生辰宴后,芸娘命紫玉带妍儿出去骑马,一屋子小孩婢女眨眼间离开的干干净净。 只余三个面色凝重的大人。 “幽州戒严,只进不出。蒋公子居然能避开守卫孤身一人来到云州,实在是让我佩服。” 曹蛟眸光锐利,望着容色出众又对芸娘暗中垂涎的白衣公子。 “蒋公子是我的朋友,”芸娘压着怒火眨也不眨的盯着曹蛟,一字一句道,“他千里迢迢赶到云州的确辛苦,我会留蒋公子在府里暂住两日休养生息。曹将军不介意吧?” 曹蛟几乎不敢与面色不善的她对视,沉默片刻后道,“你做主即可。” “那便好,”芸娘收回视线,重新换上一副巧笑倩兮的笑脸,“蒋公子请跟我来,我亲自送你去客房。” 蒋珂勉强笑了笑,“多谢。” 眼睁睁看着两人相携远去,怒不可遏的男人“咚”一拳砸碎金漆楠木长桌,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找死!” 第285章 孰轻孰重 “我相信你的话,我会和曹将军好好谈谈。”芸娘把蒋珂送到客房门口,“你好好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他该说的都已说完,言尽于此,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蒋珂浅浅摇头,“我明日就走。” “也好,我给你备些盘缠干粮,明日再上路。”芸娘也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多余,遂转身告辞。 她默默无言回到内院,只见原本摆满了残羹冷炙的桌子被撤了下去。这座府邸的主人正坐在软榻上静静看着她。 芸娘关上门窗,款款走到曹蛟面前,迎着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脸色,主动送上香吻,“将军喜欢我,不想我离开,是不是?” 曹蛟喉头难耐的滚动着,他改被动为主动,一把托住她臀部,把女子放在自己腿上,“明知故问。” “我也不舍得离开将军。”女子低语着喃喃道。“可是战争劳民伤财,血流成河,百姓何辜?我愿意留在将军身边,将军收手吧。” “你愿意舍弃端亲王?”腰间的力道陡然加重,芸娘呼吸一窒,痛的“嘶”了一声。 她当然不愿意,她怎么舍得放弃李燕归?可是两人分分合合数年,始终不得相守,难道是上天的意思吗? 她是否应该顺应天意,和李燕归分开? “将军当日不是说愿做我闲来无事的消遣吗?难道变卦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芸娘对曹蛟的问题避而不答,抬眸望着男人的眼睛,质问道。 “是,我变卦了!”曹蛟握住她后颈,迫使她抬头,带着成熟男人气息的吻扑面而来,“你待如何?” 芸娘被他亲的气息不稳,又恨他言语威胁蒋珂,一时冲昏了头脑,扬声道,“我待如何??自然是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你这胆大包天的小妇人!”曹蛟怒极反笑,“难不成真是这么想的?” “那当然,”芸娘被他困的动弹不得,愤愤然之下狠狠踩了他一脚,“我与李燕归有婚约在先,所以他为大,将军为小。将军意下如何?” “你…!!”曹蛟气的火冒三丈,手下用力掐了她一把,“痴人说梦!” 话音未落,芸娘眼眶蓄满的泪水瞬间颗颗滴落,她哭的不能自已,咬着红唇控诉道,“分明是你当初答应过的,如今说话不算话反悔便罢了,还暗中动手脚害的李燕归不能班师回朝。似我这样的红颜祸水还是死了清静,也省的祸害旁人。”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3节 说罢,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本就心悦端亲王,若再放你回他身边,你这狠心的小妇人,哪里还会记得我?”即使心不甘情不愿,曹蛟也不得不承认。在芸娘心中,端亲王的份量定然比自己重要许多。 她无可辩驳,破罐子破摔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本来就是一个无情无义水性杨花的女子,不若将军另寻佳人去吧。” 看看这冷心冷肺的小妇人,张口闭口就是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制约,如何保证此女日后不会变心? “我已年过三十,却仍膝下空虚,”曹蛟抚摸着她娇美容颜,语带诱哄,“只要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甘愿做小。” “可是,可是……”可是,她早已决定等李燕归回来后,会给李燕归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又怎能再许诺曹蛟呢? 自从上次她纵欲过度卧床养病后,曹蛟就收敛许多,再也不曾把她折腾病过。 芸娘一直避子汤不离手,这才安生的过到如今。 大梁朝男子二十及冠,及冠后便可行婚嫁之事。及至三十岁时,男子大多膝下有儿有女,像曹蛟这样年过三十还膝下无一子半女的实属罕见。 她不安的抿了抿唇,试探着道,“将军这么多年没孩子,有没有想过…” “嗯?”曹蛟语气危险,眼神微微眯起。 可惜芸娘不知死活,反而继续道,“有没有可能是将军身有暗疾?” “我身有暗疾??”男人摇头叹息,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要不是为了等你,我的女儿只怕都如你这般大了。” 听到曹蛟再一次说起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芸娘听的心里直打鼓,她缩了缩脖子,不可置信道,“难道将军是转生早慧之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曹蛟不满的拧了她脸颊一把,“是你这个小妖精早早就在梦里勾我,否则我怎会拖到如今这年岁还未娶妻成婚?” 芸娘自然不肯承受他的指控,昂着下巴不满道,“冀州初见时,王爷年纪就不小了吧,怎能把罪过安在我头上?” “谁知道你这小妖精使了什么功法,十四岁起就夜夜出现在我梦里与我痴缠不休。我被小妖精勾了魂,所以不想成亲生子,你说此事该不该怪在你头上?” “冤枉啊将军,那时候我还是个奶娃娃呢。”幸好曹蛟不是重活一世之人,芸娘终于松了口气。 她无法想象身边这个宽厚待人,脾气温和的曹蛟变成上一世那个疏离冷漠视人命如草芥蔑视众人的陇西王。 两人的话题早已偏离了最开始的模样,男人浅笑着带她入怀,轻柔的抚弄她柔软腰肢,“刚刚是不是捏痛你了?” “哼,”芸娘去戳他黑黑的胡茬,“一点点痛而已,下次再弄痛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我愿意给将军生孩子,”她一下一下摩挲着男人突出的喉结,“只是,我曾在心里发誓,等战事结束,一定会生一个夫君的孩子,将军能答应我吗?” 孰轻孰重,已然分明。 再不必赘言。 曹蛟微微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院子,眼神晦涩难明。 比起美梦破碎,得到过却转瞬即逝的美好则更加令人扼腕叹息。 她的身心,她的女儿,都属于端亲王。留给自己的,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值一提的怜悯和心软。 与其给他希望后再毫不留情碾碎他的自尊自傲,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择低头。 第286章 唉 “可以。”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从遥远深处传来,带着一种神秘而迷人气息。 “真的吗?”芸娘以为他愿意让步,欣喜不已,“多谢将军。” 她想看清曹蛟的表情,可那双大手却死死扣住她的腰,让她无力挣脱,也无从逃脱。 “将军,你弄疼我了…”刚刚曹蛟用力掐的那一下,让她疼的当场叫出来,腰肢那里定然青紫一片了。现在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男人又死死握住她的腰,让她的伤处更是雪上加霜。 女子泫然欲泣,埋怨的瞪了眼鲁莽至极的男人。曹蛟掩去眸底厉色,去解她衣衫,“果真伤了吗?我看看。” “真的!”芸娘不用看就知道腰身那里定然青了,当下拍掉他粗糙的手自己解开夹袄,把伤处露出来给曹蛟看,“你看,真的青了。” 赤红色鸳鸯肚兜和白皙赛雪的肌肤交相辉映,浑然天成。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女子纤细腰肢的右侧有片淤青,活像是磕碰到了哪里。 “是我掐的?”即使知道这小妇人是水做的人,曹蛟也不禁再一次被她娇滴滴的样子心神荡漾。 “不是你还能是谁?” 她受不得痛,每次对方还没用力,芸娘就哀叫连连,软着嗓子求饶。所以曹蛟还是第一次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对芸娘的杀伤力。 “都是我的错,是我下手没个轻重。”男人心疼的抚摸那片青紫,“要不你掐回来。” 粗糙浑厚的大掌每抚摸一遍,就被芸娘带来一阵颤栗。她如玉身体暴露在冷空气中,很快身上爬起一粒粒小疙瘩,她猛的推开男人的手,红着脸道,“别摸了。” 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分明是思春了,曹蛟唇角微勾,“这几日我忙着妍儿的事冷落你了,是不是?” 说着,托住她下巴,让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芸娘怎么会承认这种事,胡乱遮住衣服,脸红如朝霞,“青天白日的,你羞不羞?” “这有什么可羞的?”曹蛟揽住她腰身让她上前,直到两人密不可分才再次探入她衣内。 带着厚茧的手游走在她身上,轻而易举带给她阵阵颤栗。芸娘咬着唇微微颤抖,最终无力的倒在他怀里。女子眉梢眼角皆是春情,“晚上吧,将军。” 蒋珂还在府里,若是她闹出白日宣淫这样的事,总觉得心理不适。 “好,晚上。” 男人虽然口头答应了,那双做乱的手却一路向下…… 芸娘满面潮红,媚眼如丝,轻轻喘息,“将军…别…” 这副雨打海棠的承宠模样是曹蛟最喜欢的。他看着怀中女子低低吟哦,在他面前绽放出最美丽的面容,不由… 几息过后,芸娘彻底没有力气,她衣衫不整的窝在健硕强壮的曹蛟怀里,耳畔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独特气味。 她羞红了脸,“下次不准这样。” 只有她一个人沉沦情欲的感觉让她没有安全感,好像她的悲欢皆被人捏在手中。好似她的人生都掌握在旁人手中一般,让她心生胆怯。 因是深秋,所以芸娘给蒋珂也准备了许多御寒衣物。待准备好一切去客房请蒋珂用早膳时,她却扑了个空。 “蒋公子人呢?” 负责院内护卫的兵士对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夫人,我们也没注意贵客去了哪里?” 云州地处极北地区,气温比幽州更加寒冷。这大早上,妍儿养的骆驼和马都没起呢,蒋珂能去哪儿? 要知道,为了今天能好好为蒋珂送行,她昨晚好说歹说才让曹蛟同意分房睡。 没成想,她睡个大早,起个大早,睡醒一看,蒋珂人没影儿了。 芸娘一头雾水的去紫玉房里为女儿穿衣梳妆,而后娘俩手牵手去喂妍儿心心念念的骆驼和小马。 几个月过去,当初和妍儿一般高的小马小骆驼都长得人高马大,油光水滑,分外神气。 喂完马,妍儿拉着芸娘去找自己的程展哥哥,“娘,为什么程展哥哥长高了,我的小骆驼和小马也长高了,只有我自己没有长高?” 真是个傻丫头。 芸娘被女儿天真可爱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妍儿也长高了呀,等以后长得比娘还高呢。” 这句是真心话,芸娘身量娇小,无论是和李燕归还是曹蛟站在一起,都矮了一大截。 可是妍儿却手长脚长,将来定是位身材高挑的姑娘。 娘俩说说笑笑来到阿七等人的院子,妍儿贼头贼脑的“嘘”了一声,示意芸娘别说话。 芸娘虽然不知道女儿在搞什么鬼,还是配合的闭紧嘴巴。 一大一小两个人鬼鬼祟祟的靠近院子围墙,妍儿小脑袋贴着墙根,似乎极力想听清什么。 她见状,也连忙附耳到墙上,想听清院内的动静。可是她认认真真听了半晌,什么也没听到。 芸娘戳戳女儿额头,“我们在听什么?” “嘘!!”妍儿不满的冲娘亲皱眉头。 芸娘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趴在墙上偷听。 孰料,下一刻,墙头上响起一阵戏谑的笑声,“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她抬头望去,只见薄雾笼罩中,阿七带着细碎笑意的脸正露出浅浅笑意。 居然被小孩子当场抓包了。芸娘讪讪站直身体,故作矜持道,“也不知道妍儿这孩子在玩什么,非要趴在墙上…” 妍儿见阿七发现了自己,理直气壮的叉腰道,“上次你和程展哥哥在说什么,我一来你们就散开了,分明是有事不想让我知道。” 明明阿七和程展哥哥差不多大,但带给妍儿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程展哥哥温柔有耐心,对她永远百依百顺。可是阿七却不论什么时候都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哼,真是哪里都比不上她的程展哥哥! “小姐多虑了,我和程展并没有什么秘密。”说完,纵身一闪,从丈高的墙头一跃而下。 阿七黑衣黑发,俊美的脸随着年纪渐渐长大,越来越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简直和当初那个灰扑扑脏兮兮的小乞丐判若两人。 唉,明明当初是打算把阿七当成妍儿的兄长养大的。岂料,阿七对妍儿不冷不热,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反而是她不甚熟悉的程展对妍儿视若亲妹,亲密无间。 第287章 想见他最后一面 “哼,我去找程展哥哥!”妍儿毫不犹豫抛弃亲娘,“噔噔噔”朝院内跑去。 妍儿一跑,芸娘更尴尬了。 她没话找话道,“是不是我打扰了你练剑,我瞧着你最近长高了许多。” “多谢夫人关心,我是长高了一些。”阿七不辨喜怒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芸娘刚刚看到的少年脸上的笑意只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而已。 男孩子长大之后,都会变得这么难以捉摸吗? 明明阿七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任何问题,可芸娘就是能感觉到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股不满和怨气。 对,就是埋怨之气。 活像芸娘欠了他二百两银子没还。 她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你上个月的月钱没发吗?” 此言一出,少年原本就冷淡的脸更加冰雪交加,阿七那双好看的狭长凤眸静静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发了。”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4节 哦,那他还生什么气? 芸娘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孩子大了总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想当初李燕归年少轻狂时,不是还一气之下跑到漳州住了几年吗? 算算时日,阿七也差不多了到了不听管教的年纪。芸娘心里还牵挂着蒋珂的行踪,遂摆摆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继续练剑吧。” 这么客气又疏离的语气,真的把他当成府里养着的下人了吗?阿七静默无言的望着芸娘渐行渐远的背影,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内院。 芸娘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看到蒋珂,她泄气的返回屋里,只见曹蛟像主人翁一样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擦拭自己的长剑。 她气喘吁吁的坐下喘匀了气才随口道,“将军也去练剑了吗?” “是,”男人亲自奉茶递到她唇边,“怎么喘的这么厉害,喝口茶顺顺气。” “真是奇怪,说好了今天为蒋公子送行的,可我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芸娘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眉头紧锁。 “既然他不辞而别了,你又何必再把此事放在心上?”曹蛟宽慰她。 芸娘怎么想都觉得蒋珂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不辞而别的人,可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罢了,不说他了,”芸娘顺好了气,才把矛头对向身侧的男人,“你不准再暗中动手脚了,让战事尽快结束吧。” “好,”曹蛟好脾气的笑笑,宠溺的看着她,“都依你。” 打了这么久,双方定然早已人疲马倦,尽快结束战事对所有人都好。 自从蒋珂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芸娘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冀州上。她日日缠着曹蛟询问前线战事近况,把曹蛟折磨的苦不堪言。 “我前日就已经派兵去支援端亲王了,不出半月,冀州城必破。”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芸娘慌了神,“哦…”她慌乱无措的眨了眨眼睛,随手拿起近在咫尺的东西放在手中拨弄,“这么快吗?” “他们谁都不愿意让对方赢,也不想让对方死,所以才会僵持不下。”曹蛟一针见血的戳破其中关键之处。 那…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曹蛟打破他们勉强维持的平衡点,那么这场战事就会很快结束。 是她给周尧均送了一个催命符吗? 芸娘心烦意乱的胡乱拨弄着手里的东西,欲言又止。 曹蛟对此只作不知,自顾自为她盛了碗汤,“用膳吧。” 她哪里还吃得下饭。 芸娘无意识的握紧手中茶盏,连衣裙何时被茶水浸湿了也毫无所觉。她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既然李燕归和周尧均愿意耗着,那就让他们继续耗好了… 周尧均曾说过不愿隐名埋名苟活于世,是不是事败后就会……自尽而亡? 芸娘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让她一时也无从谈起。 自从陷入他们兄弟相争后,短短四年过的比她上一世十几年经历过的事情都多。 周尧均和李燕归的生长环境完全不同。一个是勾心斗角夹缝里艰难求活才能长大的不受重视的孩子,另外一个则是先帝和先太后都对其宠爱有加的亲王府世子。 她理解周尧均权衡利弊下把她送出去的决定,也理解他为报亲姐之仇而与李燕归不死不休的疯狂之举。因为那本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她不能用李燕归的所作所为去苛求周尧均。 她能理解他,却永远不会接纳他。 这一点,也许从他最初不顾她意愿的强取豪夺就埋下了种子。 重活一世,她不可能接受一个对她百般强迫,丝毫不顾忌她感受的男人。 只是,为什么想到他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画面,会让她不由自主想流泪,想哭泣呢? 曹蛟没有打断她,自顾自用了两碗饭。直到他放下筷子,芸娘依旧傻呆呆的坐着,不知陷入了什么迷障。 呵,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也放不下,她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人… 是不是无论有多少人,他都是排在最后面那个,都是不值一提的那个? “你想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谁?”芸娘猛然回神,艰难的吐出一口浊气,“谁的最后一面?” “自然是伪帝。”曹蛟漫不经心的抬眸,定定望着面前脸色煞白的女子。 芸娘不安的抖动了几下红唇,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临头却又选择闭口不答。如此反复了几次,她才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道,“想。” “那我们今日就要出发,否则,只怕赶不上了。” 赶不上亲眼见周尧均的凄惨死状吗?芸娘脑海中突然又闪现出他七窍流血,挣扎着死去的模样。 她用力摇头,想以此挥掉脑海中的可怕画面,可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芸娘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豁然起身,“我去唤妍儿。” 无论怎么样,周尧均都是妍儿的亲生父亲。也许,在他死前,他会想看看妍儿的模样。 满心满眼都是周尧均的芸娘自然没注意到曹蛟从始至终都没有起身。 而那枚他自斟自饮的茶盏却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水渍。 第288章 和谐共处 曹蛟赶路时是行军打仗的风格,芸娘被疾驰而过的马车颠的坐都坐不稳,反而是妍儿好奇的扒着车窗瞧外面的景色,“娘,我们去见爹爹吗?”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装作没听到,想就此揭过。 小姑娘却心情低落的喃喃自语,“可是,我都不记得爹爹的样子了。如果爹爹知道,一定会生气吧。” 妍儿只记得爹爹对自己很好很温柔,可是爹爹的脸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会的,爹爹不会生妍儿的气。”芸娘温柔的安慰女儿。 就这么被颠了七八日,芸娘的屁股已经没知觉了,连妍儿也有些受不住,“娘,我们什么时候才到?” “今晚就能到。”车外突然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 “太好了,义父,我迫不及待想见到爹爹了。”妍儿探出身体“咯咯咯”笑着去摸曹蛟身下油光水滑的马匹。 曹蛟眸光一动,拎住小姑娘后颈衣料,直接把妍儿从车窗处拎了起来。 小丫头兴奋的尖叫不止,“啊啊啊!义父太好玩了!” 芸娘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拎出马车,吓得浑身发软,她担忧的蹙紧眉毛,“将军别吓我了,快把妍儿放下。” 她这厢担心的不得了,妍儿却傻笑不停。曹蛟微微一笑,把妍儿放在自己身前,“莫怕,我带妍儿骑一段。” “哈哈哈娘亲,我和义父要先走啦!义父,快走,我们不等娘亲!” 这小丫头,真是,永远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芸娘扶额苦笑。 在妍儿的催促下,曹蛟单手护住她的小身子,催动马匹,马儿瞬间疾驰远去,不见踪影。 因走的匆忙,所以她并没有折腾采月阿七等人,只带了妍儿上路。 烟尘滚滚,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给了她极大安全感。在微风中摆动不止的“陇西”旗帜飘扬。 今晚就能见到李燕归吗? 她该怎么解释她和曹蛟之间的事? 没有了妍儿在一旁闹哄哄的不安分,陡然静下来的时光格外安静漫长。 夜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前方依旧没有任何光亮,今晚真的能抵达冀州吗?芸娘越想越心慌,望眼欲穿的看着前路未知的黑暗处。 不知又行了多久,一匹马由远及近疾驰而来,芸娘定睛一看,竟是曹蛟。 “妍儿睡了,还是由你照顾吧。” “好。”芸娘接过女儿,闻到妍儿身上有淡淡汗味。她轻轻嗅了嗅,下手轻抚女儿头顶,触手湿漉漉的。这丫头,也不知道干什么了,居然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把女儿抱在怀里,静静的看着妍儿熟睡的小脸,不知不觉出了神。 “芸娘,到了。”耳边乍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不由得心慌气短,心跳如擂鼓。 “到哪里了?”她声音轻轻颤抖。 “此地名西章镇,端亲王的军队就驻扎于此。” “嗯,”她想抱着妍儿下马车,奈何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她坐了一整日的马车,双腿已然僵硬酸麻,再抱着个孩子更是寸步难行。 芸娘勉强走了几步就双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 身后伸出一只有力臂膀稳稳托住她后腰,“我来吧。”说着,要抱走妍儿。 她不知脑子抽什么疯,侧身避开曹蛟的手,“多谢将军体恤,我自己抱着孩子即可。”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芸娘难堪的自顾自往前走,好像只要她不去看曹蛟失望至极的脸,就能无视他的受伤和彷徨。 李燕归是她的夫君,也是妍儿的爹爹。若是两人重逢时,他看到的却是女儿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妻子站在别的男人身侧,会是多么震惊失望。 她不敢想这个画面,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芸娘抱着熟睡的女儿跌跌撞撞往前走,她走一会就累的要原地歇息片刻。短短一段路,她却走的艰难困苦。 负责带路的士兵几次欲言又止又住了口,只能无奈看着芸娘累的气喘吁吁。 目之所及,一顶顶军帐错落有致的坐落在田地里,数列士兵们神情严肃的来回巡视。芸娘茫然的看着面前肃穆庄重的军营,轻声道,“王爷呢?” “这个时辰,王爷估计还在议……”士兵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王爷来了!” 芸娘难以置信的抬头,只见一行身穿铠甲之人气势磅礴的快速朝她这个方向走来。为首之人眉目俊朗,正是她一年未见的夫君。 随着那群人越走越近,芸娘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直到朝思暮想一年未见的李燕归真的站在她面前,她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见到了他。 “夫君…” “夫人一路辛苦了,”李燕归似乎对她的到来完全不意外,冲她安抚一笑,而后低声命令身后之人道,“带夫人小姐下去休息。”说罢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越过芸娘向她身后行去。 有或明或暗的打量视线在她身上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快的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夫人请跟我来。” 芸娘被人带着离开,心情有些沉重。 她略走了两步,忽听到身后传来李燕归爽朗的笑声,“曹将军一来,可抵百万雄师,有将军相助拿下冀州城指日可待,某略备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还望将军万勿推辞。” 她回头望去,只能远远看到李燕归和曹蛟相谈甚欢一见如故的和谐相处场面。这让她觉得自己一路上的担惊受怕,都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芸娘缓缓舒了口气,也是,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沉溺于小儿女的情情爱爱? 他们能和平共处,自然是最好的。卸下沉重的心理枷锁后,芸娘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5节 她收回视线,继续抱着女儿往前走。 不同于一路上的忐忑不安,辗转难眠,这一晚芸娘睡得格外沉。 清晨的号角响起,妍儿像只活力四射的小山羊,“嗖”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小姑娘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乐滋滋去推娘亲,“娘,快醒醒,天亮了,我们是不是到爹爹的军营了???” 第289章 做贼心虚 木床太硬,芸娘一觉睡醒只觉浑身酸痛难言。她揉了揉眼睛,“是,我们到你爹爹的军营了。” “娘,你昨晚怎么不叫醒我?”妍儿边说边自己穿衣,“我好想爹爹,我想马上见到爹爹。” “你爹爹忙…”,只怕没时间见你…话到嘴边,她却突然卡了壳,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妍儿满怀期待想见李燕归,可她却不能确定,李燕归想不想见妍儿。 昨晚匆忙之下见的那面,他甚至没有多看自己和妍儿一眼。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她了?也不喜欢妍儿了? 妍儿麻利的给自己套上衣服,又不停催促芸娘,“娘亲你快点啊,我要去见爹爹,快点。” 芸娘被女儿催的别无他法,只好下床穿鞋穿衣胡乱给自己挽了个发髻就牵着女儿掀开营帐。 她环顾四周,只见所有士兵都在有条不紊的排队吃饭。帐子外空空如也,昨日为她带路的士兵不见踪影。 应该也是去吃饭了吧,芸娘心想。 就在她茫然无措,暗自想着能不能带妍儿在军营乱跑时,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士兵小跑着来到她面前,“夫人,王爷请你过去。” “是爹爹!是爹爹!”妍儿高兴的蹦起来喊道。 马上就能见到李燕归了么? 芸娘突然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她心绪复杂的颔首,“好,我现在就随你过去。” 只是她磨磨蹭蹭的迈着小碎步走了许久才走出几十米,带路的士兵频频停下脚步等她。妍儿则焦急的去拖她手臂,恨不得背着她走,“娘,你走快点。”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跟随领路士兵来到一处黑色帐子前,领路士兵突然停下脚步,“夫人,到了,王爷在里面等你 。”说罢,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芸娘更紧张了,她手无措的在原地踱步片刻,还是鼓不起勇气走进那个有李燕归的帐子。 妍儿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在原地踟蹰不前,急的团团转,“娘,放开我,我要去见爹爹。” 她下意识放手,妍儿立刻如脱笼的小鸟欢快的离开她,蹦蹦跳跳钻进帐子去了。 事已至此,再多惶恐不安都是徒劳。即使她问心有愧,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见日思夜想一年的夫君。 帐子内,两侧护卫士兵神情自若,目视前方,活似雕像。 妍儿一眼就看见了主座上正低头看卷宗的男人,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好放缓脚步,试探着轻声唤道,“爹爹?” 李燕归倏然抬头,俊美无俦的脸立刻绽放笑意,同时起身相迎,“妍儿,来,爹爹抱抱。” 这张脸好熟悉,熟悉到妍儿脑海中那张日渐模糊的爹爹的脸一下子有了雏形。然后越来越清晰,直到妍儿可以确定,眼前威风凛凛的人真的是爹爹。 “爹爹,”妍儿欢呼着奔向朝她走来的男人。 “乖女儿,”李燕归张开双臂把妍儿抱了个满怀。记忆中软乎乎的身子突然变得瘦弱纤细,他一时有些恍惚,这个瘦瘦高高的孩子真是妍儿吗? 明明他离开之时,妍儿还圆润白胖,简直是个白嫩的粉团子。仅一年过去,她居然长成了瘦长的小姑娘。 实在出乎他意料。 妍儿好奇的打量自家爹爹,看了一会儿,小姑娘突然嘿嘿抱住李燕归脖子。亲昵的把脸贴在自家爹爹脸上,“爹爹,我好想你,我差点忘了你的样子。” “忘了也没关系,只要妍儿一见爹爹就会立刻想起来的,不是吗?” “嘿嘿,”妍儿笑眯了眼,抱着李燕归的脖子不撒手,小姑娘突然想起被自己丢在帐外的娘亲,急忙去晃爹爹的胳膊,“娘亲还在外面呢。” 李燕归唇角的笑有片刻凝滞,可是很快,那笑就重新漾起,“走,我们去接你娘。” 芸娘听着帐子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几乎想落荒而逃。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为什么她要一时心软,接纳曹蛟,现在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君? “怎么不进去?”李燕归不知何时抱着妍儿出现在在她面前。 芸娘瞬间慌了手脚,她不敢看近在咫尺的男人,低着头几乎把头埋到胸口里,磕磕巴巴道,“我怕王爷在忙,所以…” 话一出口,她懊恼的险些把舌头咬掉,她怎么会唤李燕归为王爷? 如此生疏淡漠,又哪里像是恩爱夫妻。 “无妨,”李燕归察觉到她的拘谨,主动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进去说话。” “嗯。” 芸娘蔫头耷脑的跟在他身后, 机灵的妍儿敏锐的发现娘亲和爹爹之间有些奇怪,爹娘都没有笑脸,似乎都很不高兴。 李燕归旁若无人的把母女俩安置在帐子内的木床上,随口道,“下去吧。” 芸娘条件反射下就准备起身离开,谁知李燕归死死握住她的手,让她不得不再次坐回床上。她愕然抬头,只见李燕归不辨喜怒的脸上满是冷淡,“你去哪儿?” 她还能去哪儿? 芸娘刚准备开口解释,妍儿却插话道,“娘亲,爹爹是让别人出去,不是让我们出去。” “哦,”芸娘讪讪的摸摸女儿小脸,“是娘弄错了。” 帐子里气氛诡异,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芸娘咬着下唇,只觉自己把事情弄的一团糟。她不该来的,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向李燕归坦诚相告自己的一切。 爹娘都不说话,妍儿只好打破安静,她抱着李燕归的胳膊天真无邪道,“爹爹,义父可厉害了有义父帮你打仗,你是不是就能很快打赢,然后带我和娘回家了?” 云州虽然很好,可小姑娘还是惦记着自己以前的家。 “曹将军是你的义父?” “对啊,”妍儿神气的昂着小下巴,“我听别人说义父可厉害了,有义父帮爹爹,爹爹一定能打胜仗,把坏人都赶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芸娘焦躁的坐立难安,连忙去捂女儿的嘴,“妍儿乖,别说了。” 小姑娘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推开娘亲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娘你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第290章 床头吵床尾和 芸娘甚至不敢去看李燕归的脸,只闷头抱着妍儿往外走,“妍儿乖,爹爹忙,我们改天再过来。” “不要!”妍儿挣扎不休,委屈的不得了,“我想和爹爹在一起。” 娘亲到底怎么了?她不是也很想念爹爹吗?为什么见了爹爹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很不高兴。 “你不愿多留,自行离开即可,何必强迫妍儿。”年轻摄政王暗淡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让她即将迈出帐子的脚倏然停滞。 芸娘死命咬着嘴唇,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看不到身后男人的表情,可是,那声音里的冷漠和疏离却毫不遮掩。 她身体晃了晃,带着压抑哭腔道,“民妇告退。” 既然他不想要她了,她又何必把场面闹的太难看。本就是无名无分的露水情缘,没什么可伤心的。 妍儿愿意留在他身边,那就随她去吧。 她什么也不要了。 芸娘忍住汹涌澎湃的泪水,放下妍儿继续往外走。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她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到来了,他真的不要她,放弃她了… 是啊,唐芸娘和李燕归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是她一直痴心妄想着不属于她的幸福。 “跑什么!”芸娘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猛的被身后之人抱住,李燕归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硫磺味儿,他的一双大掌紧紧圈住自己娇弱无骨的妻子,眸中泪光闪烁。 “话没说清楚就想跑?” 蓄满了泪水的眼眶瞬间决堤而出,芸娘一张口就是泣不成声的哭腔,“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真是倒打一耙,”李燕归扣住她腰腹的手渐渐收紧,泄愤似的咬了她白嫩耳垂一口,“明明是你要去找别的野男人,不要我和妍儿了,是不是!” “我,”芸娘情绪激动下又抽噎了数下才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分明是你…先背着我和别人…有了婚约,别以为我…不知道…” 手下触感绵软异常,素了一年的李燕归很快就有了反应。他把妻子又往怀中带了带,嗓音含着不易察觉的情欲和眷恋,“和她们有婚约的是皇上,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冤枉我!” “你,”芸娘一时语塞,愣了一会才反驳道,“你不就是将来的皇上。” 瑞亲王发动宫变时几乎屠尽皇室血脉,只留了个年仅三岁的小皇子,也就是后来的盛同帝。 可惜年幼的盛同帝躲过了瑞亲王,却没躲过周尧均。周尧均去年自立为帝时,毫不犹豫杀了年幼的盛同帝。也就是说,普天之下,如今有大梁朝皇室血脉的唯有李燕归一人而已。 一旦伪帝被废,洪连教被连根拔起,李燕归就是当之无愧的帝位人选。 他不做皇帝,还有谁能做皇帝? 身后那双手不知何时离开芸娘纤腰,转移到她圆润挺翘的臀部揉捏按压。 “孩子还在呢!”她又羞又臊,细白柔荑试图阻止李燕归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可是她的手却被男人扭住动弹不得,“来人,带小姐出去!” 话音刚落,两名卫兵低头走进来,一言不发带走了妍儿。 帐子里没有了外人,李燕归一刻也不再忍耐,掀起她长裙… 芸娘还没忘了他刚刚说到一半的话,扭着身体不让他如愿,“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是皇上,”李燕归已然情动,低喘着在她颈后留下一串细细密密的吻,“芸娘,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让我……好不好?” 她瞬间软了身子,放松身体,任凭心爱的男人施为。 直到战事偃旗息鼓,李燕归才意有所指的抚摸着她柔软肚皮,“你可要快点给大梁朝生个皇上出来。” 这句话把芸娘惊的五雷轰顶,瞠目结舌,久久回不过神,良久后她才魂飞天外的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担忧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男人戏谑的表情轻佻又肆意,“她们愿意的话就进宫给你当儿媳妇,不愿意的话只能另寻良缘。娘子,你说我的这个主意好不好?” 岂止是好,简直是缺德… 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给个还没影儿的奶娃娃当媳妇,除非失心疯了! 再者说,万一她一时半会儿怀不上孩子怎么办?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6节 万一她怀上了,生的不是男娃而是女娃怎么办? 难不成还让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等她再生一个??? 这种事情,只想想就觉得荒谬无比,李燕归这是拿她当小孩逗弄呢。 “家国大事,岂能戏言,夫君莫要与我玩笑了。” 等了三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李燕归要和别人大婚的这一天。芸娘逼着自己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什么也不求,只要夫君心里有我和妍儿就足够了。” “你这是打算悔婚!”李燕归俯身含住她,用牙齿轻轻啃咬吮吸了几下,“休想。” 她哪里悔婚了? 分明是他拿那些哄孩子的话诓骗她,难不成她还真的相信李燕归的馊主意? “不信也没关系,”逐渐往下的年轻摄政王在她白皙赛雪的身体上啃咬出片片痕迹,“先给我生个儿子出来。” 芸娘难耐的喘息,声音颤抖,“轻点…” 女子不敢大声求饶,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 再次云雨渐歇后,芸娘有气无力道,“生孩子又岂是一日之功?夫君正事要紧,不可过于劳累,伤了身体。” 李燕归爱不释手的在她肌肤上流连不止,“好娘子,你累了就歇会儿,为夫自己来即可。” 她“噗嗤”一笑,温柔的攀上夫君胳膊,制止了他蠢蠢欲动的下一步动作,“燕归,我想和你说说话。” “好,”李燕归干脆利落的停止动作,在她唇上浅尝辄止的吻了几下,柔情似水的看着她的脸,温柔缱绻道,“你说。” 芸娘举起他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线条分明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亲昵的蹭了蹭,“夫君,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第291章 两头堵 “别说,芸娘。”李燕归以吻封住她红唇,拒绝听接下来的话。 其实不用芸娘向他坦白,他也已经知道了。 想起昨夜曹蛟宣誓主权般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唤芸娘的闺名,还状似不经意的向他展示芸娘亲自为他缝制靴子时意有所指的脸色。李燕归就恨不得当场提剑杀了他! 这个数次侮辱芸娘的男人,有朝一日,他一定会亲自将他斩于剑下,以泄心头之恨! “我要说,”芸娘水雾朦胧的眼眸带着乞求,她微微喘息着捧住李燕归的脸,“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在云州时,”说到此处,她难堪的顿了顿,“我就接受了曹将军的情意。” “你是自愿的?”李燕归声音颤抖,不可置信的微微摇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话。 “曹将军是个很好的人,我…我一时不忍心…就…”芸娘避开李燕归写满了浓浓失望和难堪的脸色,咬着下唇道,“是我对不起你。” “若你觉得我不配在你身边,那我们就…就…就一别两宽,就此分开吧。” 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期然从眼角滑落,没入乌黑如墨的秀发里,眨眼间消失不见。 从前的事,实在怪不得她。不管是被周尧均暗中使计强行掳走怀孕生女,还是被周尧均转手将她献给曹蛟,她都是身不由己的那个。 他既无法恨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无法恨心爱的女人。只能一次次逼着自己不在意,逼着自己忘掉她曾数次委身其他男人。 因为李燕归知道,芸娘心里爱的始终都是自己。 就算她数次被掳走,只要有机会,她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回到自己身边。 只要有这点,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她却口口声声说她接受了曹蛟,那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只在云州待了半年,就改了心意,对曹蛟从开始的惧怕不安到愿意为他亲自做鞋? “怎么会是曹蛟?”李燕归迷茫的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是周尧均?” 哪怕芸娘心里那个人是周尧均,他也认了。周尧均毕竟是自己的兄弟,即使芸娘心里有他,自己也不会过于介意。 可是,为什么会是曹蛟?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多日的秘密,芸娘浑身舒展,她摩挲着李燕归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夫君,不如我们还是分开吧。” 分开之后,李燕归可以顺利登基为帝,广纳后宫。她就带着妍儿置处宅子,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不可能!”李燕归……… “啊…” 尚未消散的高潮余韵很快被再次点燃,芸娘面色潮红,指甲深深扣入他的后背皮肉。她高高仰着头,头皮发麻,喘息不止,“夫君…” “你休想抛下我去找别的男人!” 在他最艰难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是芸娘温柔的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了噩梦连连,辗转反侧的每个夜晚。 无论是见色起意也好,还是为色所迷也罢,他都绝不会再容许芸娘离开他,更别说弃他而去,任她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实力悬殊下,芸娘只能羞愤难当的保证绝不会抛弃他,李燕归才收回作乱的手,抱着她吻遍她全身。 “你和妍儿留在这里,不要四处乱走动,后日晚上,我们会趁夜攻城。你若是听到厮杀的动静也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芸娘依偎在李燕归怀里,听着他心脏处传来的急促心跳声,着迷的吻了吻他下巴,“夫君,你万事小心,我和妍儿会等你回来。” “我会的。”美人如玉,冰肌玉骨,美目盼兮,纤腰一握,本该金屋藏娇享尽荣华富贵。 现在却睡在木板床上,盖着灰扑扑的被子,实在是明珠暗藏,美玉蒙尘,“这里有些简陋,委屈你了。” “一点也不委屈。”她毫无芥蒂的浅笑嫣然,“能看到夫君,和夫君在一起,无论住在哪里我都开心。” “我的芸娘真是善解人意,”李燕归捡起被两人扔了一地的衣服,亲自替她穿上才道,“你来得早,只怕还没吃早膳吧。来,我陪你用膳。” 芸娘脸红扑扑的,她随手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抱着自家夫君的腰甜甜蜜蜜道,“我怎好为这等小事耽误夫君,我自己回帐子用饭就好。夫君你的正事要紧。” 说完,踮起脚尖亲了亲李燕归的脖颈,提着裙摆一溜小跑离开了。 年轻摄政王的满目柔情在女子离开帐篷后的瞬间立刻变得森冷愤怒,“传明先生,冯将军,郭将军,贺将军一同议事。” “是。” 芸娘双腿火辣辣的难受,但是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还是强撑着步履平缓的回到了自己的帐子。 谁知,她一掀开帘子,看到的竟是曹蛟陪着妍儿比刀的画面。 妍儿人小力微,单手举不动弯刀,只好两只手一起举着弯刀,胡乱朝曹蛟砍去。 曹蛟则手握一柄匕首,似模似样的和妍儿打的有来有回。 芸娘看的心惊肉跳,连忙上前喝止这场闹剧,“妍儿,快放下手里的刀!” 妍儿玩的正开心,闻言不情不愿的把刀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才道,“这是义父送给我的,是义父让我玩的。” 言下之意,就是芸娘多管闲事,没有管她的资格。 “我知道弯刀是义父送给你的,”芸娘被女儿犟着脖子不肯认错的模样气的不得了,“可是,你不能拿刀对着人砍,明白吗?” “哼,”妍儿不满的哼道,“我不听,我不听,娘和爹爹把我赶走,娘和爹爹都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曹蛟的目光一一扫过芸娘凌乱的鬓发,散乱的眉毛,红肿的嘴唇,最后把视线落在她脖子上一闪而过的人红痕,几不可察的轻笑出声,“果真是小别胜新婚,端王妃真是容色撩人,我见堪怜。” 第292章 破罐子破摔 芸娘心虚的抚了抚鬓发,强装镇定道,“刀剑无眼,妍儿还小,不可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将军日后还是莫要同她玩刀剑为好。” “有我看着,自然不会让妍儿受伤,”曹蛟语气一顿,目光扫过眼前女子潮红的脸,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低笑,“还是,芸娘不信任我?觉得我会对妍儿动手?” 她当然不会那么想! 只是刚刚妍儿举着弯刀的模样实在赫人。她才三岁,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再伤到哪里,岂非后悔莫及? “我没那么想,”芸娘一把拉过女儿,柔声劝道,“妍儿乖,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再玩刀剑,好吗?” “好吧,”妍儿小脸气鼓鼓的,显然还在生气。 呵… 他所料不错,不管这小妇人以前对他是如何温柔缱绻。只要一回到端亲王身边,她就不自觉开始和自己划清界限。 芸娘觉得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她当时就不该接纳曹蛟,后来也不该随他来战场。 她只需要捂着耳朵清静度日,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就可以了。何必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结果到头来,把事情弄的一团糟。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芸娘轻声细语劝道,“眼下大战在即,将军还是正事为重。” “芸娘这是在下逐客令?”曹蛟不动如钟,冷厉的眼神看的她无端胆怯。男人好像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不苟言笑,积威甚重,高高在上的陇西王。 这个也哄不好,那个也哄不好,芸娘心里不是滋味,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现在心烦意乱的很,你先离开,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虽然和夫君坦白了与曹蛟的来往,可是曹蛟却丝毫不知收敛,公然在李燕归眼皮底下出入自己的大帐。 若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定然会议论纷纷!届时人言可畏,她还怎么做人? 她如此急于撇清关系,又面露不耐,让曹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小妇人,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倘若芸娘知道今日自己的一时气闷会导致后来的何种结果,那么她一定会好好安抚曹蛟。 可惜,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如果二字。 妍儿看出娘亲兴致不高,便有眼色的乖乖坐在一旁玩玉佩。 看到蒋珂送给妍儿的那枚玉佩,芸娘又想起不知所踪的蒋珂,心情更加低落。 接下来两日,芸娘吃住都在帐篷里,再也没有在外露过脸。妍儿在帐篷里憋不住,每天都闹着要出去玩,被芸娘狠狠责骂了一顿。 小姑娘从没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娘亲,吓得不敢再闹,只好红着眼眶乖乖待在帐子里。 妍儿精力充沛,因白日无处可去,故此这晚久久没有入睡。芸娘听着外面拔营集合的动静,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娘,外面好热闹,我想去看看。”小丫头不死心的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娘亲。 “没什么可看的,”芸娘摸着女儿顺滑的长发,喃喃道,“是你爹爹领兵打仗去了。” “真的吗?” 妍儿高兴的原地一蹦三尺高,乐不可支的冲芸娘撒娇,“娘,我也想去,我也想去!我想看爹爹打仗,我想看!” “爹爹打坏人一定可威风了,我想看!”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7节 如果妍儿以后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会是什么反应?妍儿会不会怪她这个做娘的…… 她知道周尧均混蛋,可他毕竟是妍儿的亲生父亲。 妍儿性子不像她,那定然是像了周尧均,亲生父女血脉相连,这点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战场危险,你太小了,不适合上战场。”芸娘一下下抚摸着女儿乌黑的秀发,哽咽着道,“等你爹爹安顿好一切,会派人来接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王府了…” “娘,我不去了,你别哭,”妍儿见母亲抱着自己不停流泪,也急的潸然泪下,“娘我听话,你别哭了。” 可是任凭女儿如何安抚,芸娘的泪都止不住。 阵阵激昂的号角声乍然划破长空,回荡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随着号角声的响起,整个营地瞬间沸腾起来。士兵们纷纷走出营帐,集结成整齐的队伍。四面八方同时响的脚步声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让芸娘一颗心迅速降至冰点。 娘俩都无心睡眠,芸娘干脆下床点灯,谁知灯一燃起,帐子上猛的显现出重重黑影。 她紧张的倒抽一口凉气,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这些应该是负责护卫自己和妍儿的士兵。 明明应该是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可是,在芸娘探出帐子朝外张望时,却隐约能看到远处天空火红一片,整个大地都隐隐弥漫着焰火的味道。 “娘,你在看什么?”妍儿也探出身子朝外张望。 “没什么,”芸娘心绪不宁的抱起女儿,“夜深了,娘陪你睡觉。” “可我不困…”妍儿委屈巴巴的示弱。 “好,妍儿不睡,娘抱着你给你讲故事听,好吗?” “好好好!”妍儿调皮的吐舌头,“我要听故事。” 被娘亲抱在怀里,妍儿很快就困的睁不开眼睛。很快,小家伙就进入了梦乡。 芸娘披上大氅,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寒风中眺望着远火光冲天厮杀声响彻天际的冀州城。 寒风呼啸而过,刺骨凉意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柔软如瀑的长发在风中尽情飞舞,只那张如玉的脸儿却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就这么痴痴的不知站了多久,天空亮起鱼肚白。 视线里突然闯入一列骑兵,芸娘被马蹄声惊醒,愕然抬头,这才发现那列骑兵已经近在眼前。 “属下郭大,将军命我等迎夫人进城,请夫人随我启程。” 居然是曹蛟的人! 他怎么敢越过李燕归单独派人迎自己入城? 芸娘微微摇头,“孩子还在睡,待会儿再走。” 郭大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命身后众人原地候命。 她掀开帐子朝内望了望,妍儿仍在熟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秋日的太阳似乎也被这场战事笼罩了一层阴霾,薄雾浅淡,暖阳让人看不真切。 芸娘焦急的看着远处,期待着下一刻就能看到李燕归的身影。 第293章 物是人非 就在她的殷殷期盼中,不多时远处又出现一列骑兵。芸娘微微眯眼,想看清来人的面容,可却因眼睛酸涩难忍,怎么也看不清楚。 “王妃!”领头者在她面前一尺外停下,翻身下马向她行了一礼,“属下贺锐,奉王爷之命,特请王妃入城。” “有劳贺将军,我现在去唤妍儿,请贺将军稍候片刻。” “不敢当,王妃请。” 想到即将踏入冀州,芸娘心跳加速,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大脑跑进帐子,二话不说给妍儿穿衣。直到被娘亲抱着离开床,妍儿还没睡醒。 “妍儿乖,快醒醒,我们去见爹爹。” 话音未落,妍儿立刻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睡意道,“爹爹打完仗了吗?爹爹是不是打赢了?我想见爹爹。” 芸娘无法回答她的一连串问题,勉强笑了笑,“快随娘走。”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直奔冀州城,直到远远瞧见残垣断壁,焦土一片被战火荼毒过的冀州城,她才后知后觉的恍然想起来。 城破了,那周尧均该怎么办? 还没进城,芸娘就闻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粘稠血腥味儿。她不敢再看,“唰”的放下车帘,“外面冷,妍儿乖乖的在马车里坐着,莫受了风寒。” 本来蠢蠢欲动想看车外景象的妍儿闻言只好点头。 如果不听娘亲的话,娘亲一定又会哭吧…年仅三岁的小姑娘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为什么娘亲越来越不开心了,每天都有流不完的泪? 为了不让娘亲伤心,她应该好好听娘亲的话,不惹娘亲生气。 马车时不时会停下一会儿,待众人挪走挡路的死尸或搬开障碍物后,马车才能再次启程。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在城里行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停下。贺锐掀开车帘一角躬身道,“刺史府到了,请王妃移驾府内。” 再次旧地重游,芸娘无法阻挡的心颤了一下。当年,妍儿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如今一转眼,竟然三年过去了。 她不敢问李燕归有没有受伤,也不敢问周尧均是死是活。只能压下心头一团乱麻,牵着女儿下车。 不同于城内的哀鸿遍野,遍地死尸。刺史府已经清扫干净,府内的青石板显然用清水冲洗过,眼下还带着些许水渍。 芸娘轻轻嗅了嗅,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艾草燃烧后的独特味道。似乎进城时那些浓郁到险些让人呕吐的血腥味只是自己的错觉。 妍儿见娘亲脸色惨白神情恍惚,悄悄握住娘亲的手,试图给娘亲一些温暖。 可此时的芸娘全然没有注意到妍儿的贴心之举,她行色匆匆带着女儿穿过回廊,直奔内院。 贺锐被她熟门熟路的姿态惊得哑然,王妃娘娘怎么好似对这里极为熟悉的样子? 还是那座曾陪她度过许多日日夜夜的小院,芸娘一时近乡情怯,踟蹰着在院子门口久久没有踏进去。 一头雾水的贺锐正欲开口询问王妃是否另有吩咐。谁知,王妃低垂着眼眸,低声道,“王爷有没有受伤?” “没有。” “那,”芸娘迟疑片刻后接着问道,“伪帝自裁了吗?” 贺锐没有多想,直言不讳道,“城破后,伪帝带领心腹精锐逃离冀州,曹将军连夜率军追赶,最终在城外三十里处生擒伪帝。” “是吗?”芸娘声音颤抖,“多谢贺将军直言相告。”说罢,拉着妍儿径直踏进院子,只匆匆丢下一句,“还请诸位留步,勿要跟随。” 从头到尾,夫人都没关心过将军一句,甚至连个正脸儿也没给自己。郭大直气的脸红脖子粗,当即怒道,“走!” 将军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看上个有夫之妇!结果到头来,还要受这等鸟气! 将军海量,能容得下这小妇人朝三暮四,他郭大可看不惯这样的女子!回头定要和老许好好商议商议,去江南给将军搜罗几个绝色佳人,省得将军凭白被这小妇人拿捏! 目之所及,屋内摆设构造皆和往日一模一样。当年,她就是在那张床上生下了妍儿。 妍儿是坐不住的性子,在屋里随意跑了两圈,懵懵懂懂道,“娘,我好像来过这里。” 小丫头面露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芸娘挤出个苦笑,揉了揉女儿发顶,什么也没说。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想太多,也只是枉然。 她一夜未睡,如今得知一切尘埃落定,猛的放松心神后,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再难支撑身体。 “娘,娘!!”妍儿惊恐的小脸映入眼帘,她想安慰女儿,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困了而已。 可是话到嘴边,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眼,仍旧是在这间早已熟悉的屋子。芸娘察觉到自己左手似乎被放在一处温暖之地,偏头朝外望去,只见李燕归正睡在外侧,把她的手放在胸前紧紧握住。 重逢后,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过自己的夫君。如今仔细一看,她才愕然发现,李燕归眼底青黑一片,往日面如冠玉可堪入画的脸如今却粗糙了几分。 即使是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在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芸娘悄然翻身,素手摸上他的脸,然后俯下身,在他眉间印下一吻,“夫君,对不起。” 唐芸娘,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她扪心自问,李燕归对她的情意实在无可指摘,为什么她不能遵守自己当初心底发过的誓言,此生绝不相负。 她为何会接纳曹蛟?到头来,伤了李燕归也伤了曹蛟。 “夫君,”芸娘觉得自己实在不配和李燕归携手一生。 是啊,不仅周尧均世间再无亲人,连李燕归也是。这世间,他也只有自己和妍儿了。 她当日是怎么狠下心,当着他的面,亲口说要离开他的呢? 她真是一个坏女人。 “别哭,”沉睡的李燕归不知何时睁开眼睛,轻柔的吻掉她脸上泪水,“我会找机会放尧均离开,不会让他有事。” 第294章 跟我走吧 “我……”芸娘想说她不是为周尧均而哭,可是李燕归却不容她辩驳,直接堵住了她的红唇,“不必解释,我明白。” “尧均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又是妍儿的亲生父亲,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其实城破之日,他就有意放周尧均逃离冀州。谁知,曹蛟竟会亲自领兵出城抓捕。 “夫君,我错了,我不该,”她肆无忌惮让泪水留下,莹白如玉的脸片片泪痕,我见犹怜。 “我不该…不该昏了头,向你说那些话。”芸娘眼眸水润,滚圆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降落未落,十分动人。 “没关系,是我冷落了你,你才会胡思乱想,”她被送给曹蛟不是她的错。与其负隅顽抗吃尽苦头,还不如小意温柔委屈求全,如此才能带着妍儿在曹蛟手底下讨生活。 他能怪谁呢? 他谁也怪不了。 只希望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一家三口能继续和和美美,快乐无忧的生活下去。 “嗯,”芸娘哭的不能自已,埋在李燕归颈间久久没有起身。“夫君太好了,我真怕自己配不上夫君的一番心意。” “你配不上还有谁能配上?休要自寻烦恼。”李燕归大掌摸上她腰肢,“时间紧急,我还需继续努力才行。” 芸娘被他意有所指的语气弄的满腹伤感顿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傻傻道,“夫君你说什么?”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8节 “为夫说,时间紧急,娘子还需尽快身怀有孕才可。”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探入衣内。 难不成,李燕归之前所说不是一时戏言,而是真的打算让她生下的孩子当皇帝? 这这…… 会不会太儿戏了? 芸娘正准备说些什么,只觉胸前一凉… 她再难思虑其他,只能跟随… 以后,两人一有空便腻在一起共赴云雨。李燕归的心急不似作伪,时常抚摸着她的肚子念叨着让肚子快些鼓起来。 芸娘哭笑不得,“这才两三日的功夫,你再急也没用,顺其自然吧。” 两人正值青春年少,按理说怀孕是理所当然之事。想当初,她被周尧均掳走后,一个多月就诊出了喜脉,想来这次和李燕归的孩子应该也很快就到。 自从李燕归说过会放周尧均一条生路后,芸娘就再也没有担心过此事。之前是她杞人忧天了,有李燕归在前,定会把事情处理妥当,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妍儿不知道爹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小丫头明显感觉到娘亲这两日心情愉快多了,也不对她管东管西了。 “在这里家简单休整后,我就会率军回幽州,”李燕归爱怜的抚摸她潮红的脸,“我们一起走,好吗?” “当然,”芸娘白嫩皓腕揽住他的脖子,“夫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此时的她,已全然忘记了当初对曹蛟的许诺。 她以为她闭门不出就已经是委婉向曹蛟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以为她和曹蛟之间可以心知肚明的不了了之。 可是,她忘了。 曹蛟不是真的无害又宽厚,而是年少名扬天下,战功赫赫,剑下亡魂无数,令数万万异族人谈之色变的常胜将军,西北真正的无冕之王,陇西王。 “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今晚我就不陪你了。” 她又不是妍儿,非要每晚都有人陪着睡觉。芸娘哼道,“夫君忙去吧,我定然早睡早起,绝不误了夫君的行程。” 情意绵绵的送走李燕归,芸娘伸了个懒腰,简单的沐浴更衣后,她觉得屋里有些燥热气闷,便去开窗透气。 孰料,她一打开窗子,赫然看见曹蛟面色阴沉的死死盯着她。 也不知他到底在窗外站了多久… “啊!”芸娘受惊之下浑身冰凉,她惊慌的倒退两步,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结结巴巴到,“曹将军,你,你何时来的?怎么站在窗口?” “你要跟端亲王回幽州?” 曹蛟脸色铁青,纵身翻过窗子,稳稳落在屋内云纹织锦地毯上,呵呵冷笑两声,“端王妃与端亲王琴瑟和鸣,情意深重,可真是羡煞我也。” 芸娘被他如有实质的阴鸷目光看的手脚冰凉,微微避开曹蛟视线,硬着头皮道,“将军英武不凡,位高权重,只要将军松口,定然有无数闺秀愿意与将军结为连理。届时将军又何须羡慕他人?” “可我钟意的女子却不肯嫁我,端王妃有何良策?” “世间女子千千万,既然她不愿意,那曹将军另择良偶便是,又何须执着于一人?” “可那女子不仅朝三暮四,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背弃对我的诺言,把我的真心视做脚底泥,任意践踏。如此言行不一之人,端王妃觉得我该不该忍气吞声?” 芸娘被他话中透出的狠厉吓得打了个哆嗦,女子脸色煞白,唇色全无,轻轻战栗着为自己辩驳,“我,我当时一时鬼迷心窍,如今已经想明白了,求将军…放我一马…” 曹蛟想过她的反应,她可能会声泪俱下向自己表明她对端亲王的不舍眷恋,顺带着哭诉对自己的歉疚和心狠。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边什么都没做,只是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就吓成这般模样。好像自己曾对她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大恶极之事。 “别哭了,”曹蛟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就像以前在云州那样。 可是,芸娘却像躲避瘟疫一样立刻闪身避开了他的碰触。她像只突然受到惊吓的小鸟,慌不择路想避开危险物。 只余曹蛟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屋子里的氛围顿时更加凝滞。 “你不是想见伪帝最后一面吗?”男人停在半空中的手倏然收回,面无表情道,“跟我走。” 芸娘惊恐的连连摇头。 李燕归说过会留周尧均一条活路,她又何必再去见所谓的最后一面? 再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曹蛟真的好可怕,她…她有点怕…… 第295章 左右为难 在他身边时,她柔情似水体贴动人媚色生香,时不时还神思不属的担忧伪帝。结果一回到端亲王身边,她就翻脸无情,谁也不要了。 她不要他了。 曹蛟握在身后的拳头因过于用力而关节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芸娘听到动静,原本就惨白的脸顿时又白了几分。她悄悄往后挪了几步,直到离曹蛟远远的,才觉得稍稍安心几分。 “将军恕罪,我,……”芸娘想开口解释几句,可是接下来的话却卡了壳。 当初,的确是她一时感动接受了曹蛟的情意,现在也是她主动要和曹蛟划清界限。到底如何解释,才能安抚曹蛟呢? 她真的想不到。 “唐芸娘,你好狠的心!” 似曾相识的话再次响起,让她猛然从失神中回归现实。 “我不同意,你休想抛下我!”曹蛟眼眶永红,高大的身形此刻看起来却透着几分示弱和可怜,他激动之下一把将芸娘拥入怀中,力道之大险些让她停止呼吸。 明明神情冷峻狠厉,可是他的声音却莫名带了丝哭腔,“芸娘,是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想回幽州没关系,你想在幽州住多久都无碍…” “我不介意,真的,我不会再苛责你…” 芸娘愣愣的被男人按进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彷徨。 难道强大如曹蛟也会害怕吗? 他在怕什么? 怕自己抛弃他? 倘若曹蛟态度强硬的逼她做抉择,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李燕归。可是,他没有逼她,反而在乞求她,恳求她… 就在两刻钟前,她还在内心谴责自己,不该辜负李燕归的深情厚意,不该一时心软接纳曹蛟。可是现在,曹蛟在她耳畔低低呢喃着祈求她的一丝情意时,为什么她又不忍心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推开这个男人,义正言辞和他划清界限,毫不留情撵碎他的希望。坦白的告诉他,她只是一时糊涂乱了心智才会和他在一起。 如今,她已然回到自己夫君身边,两人就该无声无息的忘掉往事,各自安好。 她本来真的是打算这么说的。 可芸娘先是被吓破了胆,又因曹蛟强大而温柔的心碎而生了不忍之心。 到了这般地步,那些冠冕堂皇的拒绝话语,她再也说不出口了,“将军,先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不会理我了。” “你,”芸娘没料到会听到如此孩子气的话,噎了一下才故意道,“你勒的我好疼。” 话音未落,那双铁钳似的双手立刻离开她的身体,曹蛟焦急不已道,“是不是很疼,都怪我下手没轻重,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芸娘尴尬的躲开,不肯让他看,“不疼。” 曹蛟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霸道的解她衣衫,反而略微点头,“没事就好,若是伤的严重,一定要告诉我。” 说罢,轻轻在她肚子上摩挲起来。 芸娘被他奇怪的举动弄的浑身寒毛倒竖,“你干什么?” “你答应过的,给端亲王生过之后,就会给我生一个孩子,你不能反悔。” 不知为什么,被曹蛟当面说出这种事,她顿时有种无地自容之感。芸娘咬着唇跺了一脚,“不准说!” “好,我不说,芸娘别害羞。” 想到李燕归满心满眼都在为她这个妻子做打算,而她自己却和另外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芸娘刚刚涌上心头的羞涩霎时消退了个干干净净。 女子粉嫩的唇瓣被咬的透明,甚至血色都依稀可见。 曹蛟不是个洞察人心,心思敏锐之人,可是和芸娘在一起时,他却奇异的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 此刻也不例外。 “莫怕,我会亲自和端亲王说清楚,”曹蛟的大掌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发顶,“我会让他接受我们的。” “不要。”芸娘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呼吸急促的又加了一句,“不要,你千万不要主动和夫君提起这事。” 曹蛟主动和李燕归开门见山提起此事,这无异于挑衅羞辱。 她怎么能把李燕归置于这等不堪境地? “难道我什么都不做,所有的事情都由你来烦恼吗,”曹蛟声音里带着诱哄,“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放心。”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芸娘寸步不让,她不停摇头,“我不准你去找夫君。” 呵,唐芸娘,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怕一旦我主动找端亲王开诚布公的将我们之间的私情如实相告,端亲王会一怒之下对你心灰意冷吧… 她从头至尾考虑的都只有端亲王,哪里替他考虑过半分? 明明一开始,他所求不过就是芸娘能给几个笑脸就满足了。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得到过她的倾心相待却仍感觉不满足呢? 他开始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想要她的全身心依赖爱恋和倾慕。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在别的男人身上,不能急。只要他徐徐图之,早晚能取代那个男人,成为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好,我什么都不会做,都依你,“”曹蛟看她脸色苍白如纸,忙表明态度试图安慰她。 芸娘听了他的表态,脸色和缓些许,而后神色不宁的推了他一把,“你先走吧,我想静静。” 明明是携着怒气而来,结果一见到她,满腔怒火消散了个干干净净不说,到头来,他还要哄脾气别扭的小妇人。 “好,我现在就走,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来找我。” 芸娘胡乱点点头。 屋子重新归于平静,她的内心却波澜起伏,再难心安。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199节 幸好接下来无事发生,大军拔营启程,浩浩荡荡向幽州进发。 正式启程后,李燕归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和她温存亲热,而是身穿明黄铠甲手执长枪,骑着汗血宝马率领着队伍一路向前。 队伍中间,一顶巨大的囚车分外惹人注目。 第296章 包容之心 伪帝周尧均身穿囚衣,发髻凌乱,双目无神,一动不动的坐在囚车里,看着凄凄惨惨。 芸娘在马车里悄悄往后瞧了几次,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儿。 妍儿百无聊赖的跟着娘亲一起朝外看,发现娘好几次都把视线停留在远处的囚车上,疑惑道,“娘亲,你为什么一直看那个坏人?” 哼,那个坏人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玩就算了。还不准她和娘亲见面, 真是个大坏蛋。 幸好爹爹厉害,把这个坏人打败了,以后这个坏人再也不能欺负自己和娘亲了。 眼下马上进入腊月,北方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周尧均身穿单薄的白色囚服坐在四处漏风的囚车里却不动如钟,面色红润,这定力,实在不是普通人。 芸娘又一次收回视线,低低叹了口气。 妍儿奇道,“娘怎么不开心?” “娘没有不开心,”芸娘挤出丝苦笑,揉揉女儿有些冰凉的手,“妍儿冷不冷?” “不冷,”被包裹的圆滚滚的妍儿闻言乐滋滋举起怀里的暖手炉子,“我还嫌热呢。” “放回去吧,暖暖肚子也是好的。”芸娘笑着哄道。 “嘻嘻,我知道,”妍儿吐吐舌头,稚嫩的小脸在灰鼠皮大氅的映衬下更加活泼可爱。 芸娘拢了拢头上的雪貂绒帽檐,不经意间回眸,却不期然又把视线落在远处的囚车上。 妍儿探出脑袋好奇的跟着娘亲看了看,除了数不清的士兵和囚车,并没有看到其他场景。不由失望的嘟囔,“娘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还以为爹爹在外面呢。” 当然,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外面的人的确是她的爹爹。 “好,娘不看了,是不是有冷风吹进来,冻着妍儿了,”芸娘温柔的把女儿搂进怀里,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娘好爱你啊妍儿。” 小姑娘闻言羞涩的捂住脸颊,嘿嘿笑了两下,也紧紧回抱住芸娘,满心欢喜的大声宣布,“我也爱娘亲,第一爱,我最爱娘亲。” 芸娘搂着女儿的小身子,爱怜的亲了亲女儿发顶。 这辈子,有你在,娘真的满足了。 晚上扎营就地休息后,李燕归匆匆见了她一面,和她大致说了下幽州城的情况。洪连教大半数精锐于冀州被擒,消息传到幽州后,余下少数洪连教教众妄图炸毁皇城制造骚乱趁机逃跑。后被蒋大人等官员携手拿下。 如今,幽州已然风平浪静,百官翘首以盼等待端亲王回幽州继承皇位。 臣子还是那批臣子,只是皇帝换了人而已。 芸娘掩去心底担忧,温柔笑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希望以后再无战乱,百姓也可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会的,”李燕归在她唇上浅尝辄止的吻了几下,“这一路风餐露宿,实在委屈你了,日后我们再也不出远门了。” 难不成她在李燕归眼里是纸做的人吗?怎么时不时就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天潢贵胄出身,从小养尊处优的是李燕归没错吧。 她一个乡野里走出来的女子,如何在李燕归眼里就成了丁点苦都吃不了的娇弱女子? 甚至连妍儿都没喊过委屈呢,她一个大人难道还不如个孩子? “我哪儿有那么柔弱?”芸娘玉手揽住李燕归腰腹,窝在他怀里甜腻腻撒娇,“夫君太心疼我了,辛苦的是夫君才对。” “那娘子可要好好犒劳犒劳我,”浓情蜜意的年轻夫妻只要凑在一起,就很容易天雷勾地火。 李燕归和芸娘也不例外。 “最好抵达幽州前你就怀上,这样才可以堵住那些朝臣的嘴。”两人肌肤相贴,呼吸缠绕,四目相对时,这对堪称老夫老妻的男女竟都有些羞涩。 “妍儿睡了,夫君轻一些。” 条件简陋,李燕归只好把芸娘抱到矮桌上。 男女压抑的喘息充满了空荡的帐子。 芸娘紧紧捂住嘴,承受着入侵。 大军畅通无阻的一路向北直奔幽州城,终于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抵达了目的地。 这座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一如往昔,让人着迷。因动乱了数年的洪连教被一举铲除,此时又临近年关,百姓们纷纷喜气洋洋的走上街头置办年货,期待着来年的好日子。 王府还是那个王府,唯一不同的是芸娘的心境。 她自小就知道她是六亲缘浅之人,爹娘早逝,寄人篱下,忍气吞声长大。这让芸娘骨子里害怕亲密依恋,她怕自己付出的真心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 可是李燕归一点点把她破碎不堪的心捡起来,拼凑成完好无损的模样。 一路上的惊慌忧虑在踏入幽州城的瞬间突然不翼而飞。她牵住女儿的手,提着裙摆,缓缓走向自己的心之归属。 “娘子乖,为夫需进宫一趟,”李燕归的黑眸明亮动人,灿若星辰,眼角带着细细碎碎的笑意,“一路奔波如今终于回府了,你好好休息,为夫很快就回府陪你。” “好,”芸娘松开女儿的手,攀上李燕归脖子,踮起脚在他唇角印下一吻,“我等夫君回来。” 满院下人几乎把头低到尘埃里。 妍儿笑嘻嘻捂着眼睛,露出一条窄窄的细缝,偷偷朝外偷看,“娘亲羞羞。” 四下无人时,芸娘是柔情似水,勾人魂魄的。 但她从不曾当着下人的面有过这种胆大妄为之举。李燕归双眸定定望着她,浅浅一笑,似乎明白她的心意。 此时无声胜有声。 芸娘耳根微红,迎着心爱之人坦诚信任的目光,莞尔一笑,“多谢夫君这么多年来的体恤包容,日后我会做一个好妻子,好娘亲。” “我也会做一个好夫君,好爹爹。” 李燕归揉揉女儿发顶,“乖女儿,好好照顾你娘,回头爹给你个封地玩。” 妍儿才三岁多,不懂什么是封地。 但小丫头聪明伶俐,知道爹爹给的总是好东西,当下美滋滋应承道,“谢谢爹爹,爹爹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娘亲的。” 这爷俩说什么呢,她一个大人怎会需要孩子照顾? 第297章 封号 “娘,程展哥哥和紫玉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终于回到家,芸娘紧张多日的心倏然放松。她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妍儿却毫无睡意,精神勃勃的眨着眼睛追问。 居然把紫玉她们忘了,她忙安抚女儿,“娘命人去云州接紫玉姐姐她们,好吗?” “好!” 紫玉一走,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是生面孔。芸娘随手指了个面善的,“去请杨统领来一趟。” “是。” 不多时,形容憔悴的杨天匆匆赶来,低头就拜,“参见王妃,王妃请吩咐。” 说起来,杨天也是老熟人了,尤其他还和晓贞成了一对眷侣。芸娘此时再看他,觉得他亲近了不少,笑着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杨统领看着清减不少,莫不是和晓贞妹妹闹了矛盾?” 她本是随口打趣,谁知杨天闻言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闷闷道,“王妃说笑了。” 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和以往昂首阔步中气十足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杨天毕竟是男人,芸娘不好追问其中缘由,只好转移话题和他说了紫玉程展的事,“再过两日就是岁旦,杨统领可过了年再出发。” “多谢王妃体恤,属下遵旨。” 妍儿如了愿,忙体贴的扶娘亲到床上歇下,“娘亲累了就休息一下,我陪着娘亲。” 这人小鬼大的丫头,还真像模像样的照顾起她了? 芸娘疲乏的很,遂不再多言,躺下便睡着了。 一觉睡醒,月亮高悬,满室寂寥。 她揉揉昏沉的头,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来人。” 话音刚落,有人脚步匆匆推门而入,随后那人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搂进怀里。 一杯散发着热气的茶水递到唇边,“喝口水。” “夫君?” 芸娘浑身难受,眼皮酸涩,身上使不出半分力气。她就着李燕归的手喝了一口茶水才勉强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傻芸娘,你有身孕了。” 男人满脸的抑制不住,芸娘听了整个人都懵懵的, “什么?” “我说你有身孕了,”想起大夫给出的诊治结果,李燕归情不自禁狠狠亲了心爱女人几口,直把芸娘白嫩脸颊亲的微微泛红才作罢。 “我有身孕了?”女子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她前几日还见了红,虽然和月事时间不对有些异常,但赶路要紧,芸娘也没有多想。 明明来了月事,怎么会有孕? 莫不是诊治错了? 听芸娘谈起这个话题,李燕归立刻掩下狂喜之情,小心翼翼扶她躺下,“大夫说你因过度劳累,有滑胎迹象。日后要卧床静养,不可劳心劳力。” 原来之前的见红是滑胎之象,芸娘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她真的有了夫君的孩子吗? 如此的话,实在是太好。 “燕归,我终于有了你的孩子。”芸娘潸然泪下,哭的不能自已。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0节 这么多年过去,她做梦都想给李燕归生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没想到孩子这么快就来了。 “辛苦你了,芸娘,”她身子娇弱,千里迢迢从云州赶到冀州,又从冀州赶到幽州。 连日的旅途奔波劳累把她累的都有滑胎之象了,芸娘都不曾向他抱怨半句。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夫君才对。”芸娘抚摸着李燕归好看的侧脸,柔柔一笑,“妍儿呢?” “妍儿在隔壁厢房睡下了,我刚去看过,她睡的很好。” “那就好,”芸娘只觉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叹了口气道,“朝中一切都好吗?” “都好,”李燕归柔情无限的握着她的手,轻轻开口,“大婚事宜都提前准备妥当了,我们正月十八就成亲。” “时间这么匆忙,来的及吗?” “都准备好了,你什么也不用操心,”李燕归含笑望着她,“只需好好养胎即可。” 说起来,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芸娘偷偷松了口气。 百官皆心知肚明,她曾做过宁朝皇后。如今却又要嫁给他们属意的皇帝人选——端亲王。 若说朝中无人反对,那定然是芸娘痴人说梦。 罢了,多思无益,随旁人去吧。 只要夫君愿意娶她,她就嫁。 本就是喜气洋洋的新年,又恰逢王爷王妃新婚大喜,府里下人都被赏了厚厚的红封。一时间,整个端亲王府的下人,人人都乐的合不拢嘴。 芸娘卧床养胎闭门不出,自然不知道,为了她和李燕归的婚事,朝中百官已然闹翻了天。 “唐氏女虽身怀有孕,但她毕竟曾委身过伪帝,如此不贞不义之女,如何能做一国之母?” “闻大人说这话不羞愧吗?若我没记错的话。伪帝在时,闻大人可是官至三品啊。” “你,你,”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的闻大人气的脸红脖子粗,“老夫当日不过是假意顺从,好和王爷里应外合,以待时机一举拿下伪帝。老夫有什么可羞愧的?” “是吗?当年闻大人还曾建议伪帝充盈后宫,还一本正经拟个闺秀名单,听说其中就有闻大人的孙女。” “你你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闻大人气的双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几步,一副当场就要撞柱而亡以证清白的模样。 “名单就在我这,闻大人可要亲自看看?”孙昌邑气定神闲的从袖中掏出纸张,作势要展开。 一把年纪的闻大人见状立刻拦住孙大人的动作,脸色煞白,“唐氏与王爷有婚约在前,此番与王爷成婚实乃水到渠成。老夫和同僚们一样,对王爷婚事举双手赞成。” “我没记错的话,闻大人刚刚曾说王妃不贞不义,不知何解?” “这,”闻大人一脸吃了屎的憋闷表情,“王妃为了保公主周全,假意顺从伪帝,暗中带公主逃离幽州才保全了公主性命。如此机敏聪慧知变通实乃忠孝节义之奇女子。” “此言有理。”端坐上首的李燕归适时出声赞许,“就依闻大人所奏,加封端王妃为慧贤王妃。” 这这这,底下看戏的百官顿时面面相觑。 第298章 终于名正言顺成亲了 要知道,大梁朝王妃历来是没有封号的,只有皇后或极其受宠的贵妃才有封号。 且即便再受宠,皇后和贵妃的封号也只有一个字。比如庆元帝就曾封自己的皇后为文皇后。 如今,端亲王却要封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为慧贤王妃。不伦不类不说,这封号还又聪慧又贤良的,可见对王妃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端亲王回幽州后,百官们就过的苦不堪言。 先是连日跪求端亲王登基被拒,又被凭空蹦出来的孙昌邑指着鼻子骂。 这些日子,但凡他们对端王妃有什么异议,孙昌邑就像个斗鸡一样扑上来把开口的朝臣骂的体无完肤,自惭形秽。 从最开始老泪纵横恳求端亲王登基未果,愤而怒骂端亲王沉溺女色耽误社稷的李御史。 再到后来直言不讳上折子请端亲王取消婚事,另觅良妻的杜大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被孙昌邑指着鼻子骂的狗血淋头,孙大人好像每日趴朝臣床底下似的,对百官藏在心底的私密事一清二楚。 往往孙大人还没怎么发力,对面就缴械投降了。 眼看着连闹的最欢的闻大人都偃旗息鼓败下阵来,众人不免心里直惴惴,再也不敢当出头鸟。 众人不敢再对端亲王婚事指指点点,只好把视线转到被囚于大牢的伪帝身上。 对此,端亲王大手一挥,“正月不宜见血,下月再议。” 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端亲王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芸娘在床上休养了半个多月,自觉身体已经养好了。李燕归却仍不放心,一日三次的让大夫请脉。 很快到了成亲之日,她因本就住在端王府又适逢有孕,所以无须早起梳妆,睡足后才简单敷面。 幸而月份尚浅,腰肢纤细依旧,三年前就准备好的王妃服制穿上依然合适。 摄政王大婚,某种意义上也是将来的太上皇大婚,自然比普通亲王婚事更加隆重盛大。 芸娘坐在金顶黄盖红帷的华丽凤辇上,疑惑的看着轿子朝府外走去。 不是直接成婚吗?怎么又出府了? 她心中奇怪,遂掀开轿帘朝外张望。入目就是火红一片的送嫁队伍,眼下无人可问,芸娘只好将一肚子疑问塞回腹中。 谁知就在她放下帘子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趁势掀开轿帘。 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映入眼前,李燕归一身艳红婚服真正是面若冠玉,风流倜傥。 芸娘看呆了去,愣神片刻才红着脸道,“夫君。” “我的芸娘真真是美丽动人,”新郎官嘴角噙笑,收起轿帘心情甚佳道,“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人人艳羡,别人有的,我的芸娘全都要有。” 此情此景,芸娘眼眶湿润,轻轻点头,“我很喜欢,多谢夫君。” 是啊,当初她作为陪嫁丫鬟眼睁睁看着吕芳菲和周尧均大婚时,也曾在心里暗暗羡慕。 期盼着有一天,她也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花轿,在旁人的啧啧惊叹中嫁给喜欢的郎君共度一生。 如今,一切都实现了。 她这两世都求而不得的尊荣体面,李燕归都毫无保留的给了她。 一袭红袍,出尘俊逸的端亲王浅笑安然,和轿子中的新娘子手牵着手。如此恩爱甜蜜,让人看了不禁掩嘴偷笑。 曹蛟默默看着街道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送嫁队伍,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她总是这样。 她的誓言和保证总是转头就忘。 自从回到幽州,她又把他抛到了脑后。或者说,她从头到尾最在意的那个人始终不是他。 难道当初的一时戏言是出自真心? 他曹蛟果真是唐芸娘闲来无事的消遣? 否则,往日恩爱缱绻,为何如今只有他一人在意? 洞房花烛,美人如玉。 李燕归遣退婢女,亲自替妻子梳洗。烛火昏黄,上了浅妆的芸娘粉面含羞,妩媚难言,任他施为。 不知是不是身怀有孕的缘故,李燕归总觉得面前的芸娘比往日更加温柔多情,甚至身子也软了些。 芸娘贪恋于他的怀抱,闻着李燕归身上特殊的松香味儿,柔弱无骨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三千青丝尽数倾泻而下,显得巴掌大的小脸儿更加惹人疼惜。 美人在怀,又是心爱的女人,他很快就喉头干涩,呼吸加快。 美娇娘玉手向下,红唇轻启,“夫君放松些。” “芸娘……”男人低喘着抚上她玉乳。 千小心万小心的度过三个月,芸娘总算可以正常出门了。 妍儿近日总是时不时的瞧她肚子,她见状,打趣女儿道,“瞧什么呢?可能看到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 “不能是哥哥吗?”妍儿睁着大眼睛问。 “你这傻丫头,”芸娘被女儿的童言童语逗乐了,“有程展哥哥还不够?还要别的哥哥吗?” 紫玉程展等人一个月前就回府了,采月等人则住在府外。芸娘命人给她们置了宅子,让人好生照顾。 “哼,”妍儿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始掉眼泪。 小丫头似乎觉得丢脸,胡乱擦掉眼泪,嘴硬道,“我才不喜欢程展哥哥,他要娶媳妇了。我以后再也不要他了。” “这是哪里听来的话?”芸娘哭笑不得,“程展今年也就十二三岁,怎么就到了娶妻的时候,定是他哄你玩呢。” “啊?”妍儿的眼泪在睫毛上滚了两下,倏然滑落,“程展哥哥不成亲吗?” “怎么着也得再等五六年呢,你慌什么。” 芸娘自然察觉到妍儿对程展有着非同寻常的依恋,但她却没多想。 一则妍儿实在太小,还是个小娃娃。 二则她想着这是妍儿自小脾气不好,缺少玩伴导致的。 虽说当初给妍儿挑选了伴读,但后来几经波折,妍儿也没和伴读小姑娘玩过几次。 所以对脾气温和,任她予取予求的程展产生依赖是正常现象。 等她长大了,有了新的朋友和生活,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般缠着程展,非他不可。 思来想去,芸娘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过早干预妍儿的事。 第299章 变了个人 “哦,”妍儿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捂住脸,“阿七哥哥真坏,整天说谎话。” 听女儿提起阿七,芸娘随口道,“你出府去见采月姐姐她们了吗?” 当初只有紫玉程展两人愿意入府,采月等人和阿七都不愿入府,芸娘也不强求,便把他们都安置到了外面。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1节 “没有啊,”妍儿摇头,“我进宫碰到了阿七哥哥,他和我说程展哥哥要娶媳妇,以后就不理我了。” 这阿七,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芸娘笑过后,突然反应过来,“你在宫里见到的阿七,你去宫里干什么?阿七又在宫里干什么?” 她这阵子只顾着养胎,居然连女儿都疏忽了… “爹爹,哦,不,是父王。”妍儿吐吐舌头,“父王让我进宫照着舆图选封地,我这些天每天都进宫跟着太傅学地质,等我学明白了,一定要选个最好的封地!等我长大了,我就请娘去我的封地玩。” 芸娘看着神气活现的女儿,只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是三岁多的孩子吗? 怎么比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精明? 自己三岁多的时候在干什么,芸娘仔细回想了一番,不得不挫败的承认,自己三岁多的时候连锄头都拿不稳呢。 同样的年纪,妍儿如今居然有模有样的在选自己的封地了!!! 真是…真是… 芸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描绘自己的心情。 待自己心情平复后,她才喃喃道,“好好好,那娘就等着享妍儿的福。” 妍儿美滋滋的点头,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低落了几分,“可惜娘你不能给我生个哥哥,如果能给我生个哥哥就好了。” 阿七说的没错,程展哥哥以后娶妻生子,就不会再跟她玩了。如果程展是自己的亲哥哥,那他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娘俩各有心思,都忘了阿七。 芸娘顾忌腹中的孩子,虽然过了三个月,仍然不敢贸然外出。每日只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略微走动走动。 及至冰雪消融,冬去春来。一直到她逐渐显怀的春日,芸娘才按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捧着肚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府。 大夫说,她是冬月底怀上的,芸娘算算日子,就是在冀州时候。如今算来,她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 大夫说坐稳胎后可以适当走动,不可再整日卧床,免得将来胎儿太大不好生。 马车平稳轻缓的慢慢前进,最终在一处雕梁画栋的宅子外停下。 “快,快去通禀,王妃来了!”守门的小厮喜笑颜开命身边人去通报。 这里伺候的下人是端亲王府调来的,所以对芸娘这个真正的主子可谓是毕恭毕敬。 采月采霞等人快步跑来,见她小腹隆起,忙上前搀扶,“夫人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们也好早些相迎。”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讲那些虚礼。”芸娘含笑望着面色红润的采月,“天寒时,伤口可痛?” “奴婢的伤早已好了,一点也不痛。”采月眼眶湿润,“多谢夫人关怀,日后也不用再给奴婢送补品了。” “给你你就收着,”芸娘和熟悉的姐妹们在一起,心情放松许多,闻言调皮的挑了挑眉,“别担心我,你家夫人如今有的是钱。” 采月等人“噗嗤”笑出声,“是是是,夫人财大气粗,令我等好生羡慕。” 众人凑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吃茶又打了会络子,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暗了下来,芸娘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 采月采霞等人是周尧均的人,芸娘不预让李燕归多想,所以就由着采月等人的意思让她们住在外面。 可是她心里却分外思念采月,时常怀念众姐妹在一起的快乐日子。 “天色不早,我该走了。”芸娘勉强挤出个笑,“你们不必相送,我改日再来看你们。” 这一出门,芸娘就打不住了,先是看了采月等人,第二日又登门拜访晓贞。 这一见,眼前女子却令她大跌眼镜。 晓贞一袭男装,身子轻盈,面孔清秀,活脱脱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俩人在大门口一照面,都有些愣神。 “你,是晓贞?” 芸娘再三确认过后,才惊疑不定的问出口。 晓贞则看着芸娘隆起的小腹目瞪口呆,“王妃,你真的怀了?” 两个人都一脸懵逼。 最后还是晓贞先反应过来,忙小心翼翼把她扶进门,待芸娘安安稳稳坐在软垫上,屋里只余两人后,晓贞才松口气道,“我的太后娘娘诶,你怀着皇上呢,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芸娘看着面前女扮男装豪放的像变了个人的晓贞,一时魂飞天外。 这还是那个谨小慎微,说话时轻言细语,从小在绣楼长大的怯弱小姑娘吗? 一年多不见,晓贞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变得如此……呃,豪放不羁,活泼外向? “你,你这副样子,是准备去哪儿?”芸娘好奇的指着晓贞身上的男装。 “哦,这个啊,”晓贞不在意道,“我去书肆送手稿,穿男装自在些。” 芸娘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背了个厚厚的书箱,恍然大悟,“你出书了?也是,你才学匪浅,出书育人也是极好的。” 晓贞闻言哈哈大笑,“王妃说笑了,我也就把女则女戒背的滚瓜烂熟,算得上什么才学匪浅?上个书肆嫌我写的差,不肯收我的书,我今儿再换个书肆试试。” “哦哦,”芸娘无语伦次,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一个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朋友相处,遂转移话题道,“我观杨统领近日神情憔悴,是不是你们感情不顺?” 可是眼前的晓贞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怎么看也不像被情爱困扰的样子啊…… “我近日忙的很,没时间哄他。等我忙完这阵子再说。”晓贞不在意的摆摆手,“王妃你今日来的不巧,我和书肆掌柜约好了今日碰面。不然…?” “是我贸然打扰了,”芸娘羞愧的脸都红了,“我现在就走。” 第300章 分手未遂 “不是我存心赶王妃走,实在是今日之事十分重要,”晓贞心神不宁的看了眼院门,神态十分焦急。 芸娘屁股着火般起身离开,“我现在就走。” 晓贞虽然心里火急火燎,还是有礼有节的把芸娘送出门才拔腿就跑。 背着那么重的书箱居然跑的飞快,跟晓贞瘦瘦弱弱的身板极不相称。芸娘晃晃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下令打道回府。 铲除了洪连教这个心腹大患,只要曹蛟没有谋反之心,那李燕归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摄政王。 端亲王年初那场盛大的婚事,闹的满幽州城人尽皆知。此次芸娘坐着刻有端亲王府标志的马车出行,不知不觉间吸引了所有百姓的视线。 有序前行的车队突然一阵骚乱,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 芸娘正心中惊疑不定,只见领队的护卫匆匆赶来,“禀王妃,前方车马撞上了一个孩子,属下遍寻不到孩子父母,所以耽搁了行程,还请王妃恕罪。” “我知道了,”芸娘掀开车帘关切的望向闹哄哄的前方,“孩子没事吧?” “属下检查过,那孩子并未伤,只不知为何哭的撕心裂肺。”护卫自知失责,难堪不已。 是吗? 芸娘心中一凛,抬头环顾四周,果然在街边右侧的二楼雅间见到一个避之不及的身影。 “无妨,”她垂下眼眸,宽慰道,“先找到孩子父母再说,正巧我想下去透透气,我去醉香楼坐会儿。” “是属下无能。”没想到王妃如此宽宏大度,护卫首领惭愧的无地自容。 那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就躺在他们马蹄下半死不活。他本欲指挥手下人先送那孩子去医馆,谁知围观的百姓个个义愤填膺,说他们端亲王府草菅人命,还和手下人推搡起来。 他们堂堂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居然一时半会止不住那些暴民,这才惊扰了王妃。 芸娘把所有婢女关在门外,一个人进了雅间大门。 曹蛟似乎早知道她会来,不置可否的冲她点点头,“坐。” 女子面色惶惶,惊惧不安的坐下,沉默片刻后才道,“这段日子,将军一直在幽州吗?” “是。” 数月不见,眼前小妇人比之从前丰腴了几分,因而更显肤白貌美,娇憨动人。她玉手紧紧护住隆起的小腹,面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明明在怕他,明明害怕他对腹中孩子不利,为什么她还要来见自己? 曹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嘲的呵呵浅笑两声,充满成熟男人的磁性嗓音低沉迷人,“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来见我。” “所以我一直在等。” “我等了你五个月,你终于踏出了端亲王府大门。” “可惜,你想见的并不是我。” “甚至,你从头到尾都不想见我,是吗?” 芸娘无可辩驳,只能满怀歉意道,“是我对不起将军,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给将军希望。我只是一个无才无德的普通女子,和世间上的所有女子都并无任何不同。我只想找到一个知冷知热心意相通的夫君,为他生儿育女,携手一生。我实在不愿…不愿……” 时过境迁,当初云州时的一切恍然如梦,好似是她的幻觉。 她不愿意为了和曹蛟的那点子情分,毁了现在的美好生活。 她不敢,也不愿意。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背信弃义也好,她就是不愿意了。 “我已经让步了,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愿意让步。” 手中酒杯乍然粉碎,曹蛟身形僵硬,一贯坚毅的面孔微微变色,“不管是你想当王妃还是想八抬大轿风光大嫁,我都可以做到。是你始终不肯给我机会,” 男人身体崩的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眸中泪光闪烁,“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看我一眼?” 芸娘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撇过头不看他,“将军实在不必为我……” 她未说完的话,突然被男人蛮横打断,“难不成只有李燕归在世上消失,你才会把心腾出来?” “你说什么?” 芸娘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她震惊之下狠狠打了曹蛟一巴掌,“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女子因情绪过于激动而身子摇摇欲坠,芸娘眼眶通红,颤抖着伸手指着曹蛟的脸,“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曹蛟不料她会这么大反应,忙起身扶她坐下,“别动怒,小心腹中孩子。” 芸娘那巴掌看着挥的虎虎生风,但因主人面嫩身软,打在曹蛟身上毫无杀伤力。 西北女子大多性情彪悍,和自己男人急眼时,莫说巴掌,便是菜刀都眼都不眨的拎起来就砍。 曹蛟早见惯了这种场面,所以对芸娘轻飘飘的一巴掌也没放在心上。反而见她气的不轻,当下不敢再拈酸吃醋,只一股脑的陪小心。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2节 “我说着玩笑呢,”猿臂蜂腰,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没做过哄女人这种事,神色僵硬的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是你胎像不稳所以才在府里卧床养胎,不是故意躲着我。我想你想的受不了,所以才一时昏了头脑,芸娘,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曹蛟单膝跪在她面前,涨红了脸,小心替她顺气。 其实曹蛟一开始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从头到尾没想过他。 本以为今日能顺利和曹蛟说清楚,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谁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芸娘想象。 她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宽厚的手掌带给她源源不绝的温暖和力量。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芸娘急的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害怕的捂住肚子,脸色苍白如纸的瘫倒在曹蛟怀里,“将军,我肚子疼,救救我,将军…” 眼睁睁看心爱的女人捂着肚子晕倒在自己怀里,曹蛟顿时心神巨震。 男人一把抱起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无措,甚至声音都带着颤栗,“没事的,芸娘,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第301章 摊牌 预想中的疼痛好似没有持续太久,芸娘挣扎着醒来。昏昏沉沉间看到曹蛟坚毅棱角分明的轮廓, “将军?” 男人见她醒来,二话不说俯身吻下。男人浓郁的胡茬摩擦的芸娘有些不舒服,她刚想开口拒绝,就被趁虚而入。 简简单单的吻把芸娘吻的面色通红,曹蛟见她色如春花,脸若芙蓉,心下欢喜,轻声解释道,“大夫说是你情绪过于激动才会暂时昏迷,以后不可大喜大悲。” “还不是都怪你,好端端的吓我做什么!”芸娘想起曹蛟意有所指的话就恨的牙痒痒,“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芸娘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是他的错。 这种事,他不该去逼芸娘。 她只是个胆小怯懦又心地善良的弱女子。她既然拒绝不了自己的靠近,自然更无法割舍和端亲王的多年感情。 他不该逼她做决断。 身为男人,这种事,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左右为难呢? 芸娘后怕的摸摸肚子,“大夫说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曹蛟的话掷地有声,让芸娘安全感十足。 她轻轻点头,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这是哪儿?什么时辰了?” “你忘了?”曹蛟含笑握住她白嫩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是我的府邸,从前你在这住过的。” 是吗? 芸娘怀疑的打量了番屋内价值连城的黑玉屏风,金丝楠木衣柜,还有嵌着繁复明珠的梳妆台,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喃喃道,“从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 “有了女主人,自然该好好收拾一番。”曹蛟心情甚佳的摸着她的脸,“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再命人添置。” 她淡淡摇头,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将军要娶妻了吗?” 男人见她脸色煞白,似乎明白她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这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可别冤枉我。” “哦,”芸娘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愣了片刻才瞪大眼睛道,“天色这样晚了,我怎好留在将军府里,还请将军送我回府。” “你也知道天色晚了,还折腾什么,”曹蛟一把按住她欲翻身下床的身子,“端亲王和妍儿今晚宿在宫里,不会回府。你安心住下便是。” “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看着,我怎么能夜不归宿?” “你的婢女扮做你的模样回去了。”曹蛟将她按回床上,“今夜你哪儿都不用去,安心歇着便是。” 芸娘怎么可能安心,她也安心不了。 她不顾曹蛟阻拦,执意要回府,“我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宿在外面?” “我以二十万兵马换你,端亲王同意了。” 曹蛟见劝不动她,面无表情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芸娘身体瞬间僵在当场,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你昏迷之时,端亲王来过一趟。” “夫君来过?夫君把我丢在这里?”女子痴痴坐在床上,欲语泪先流。 “并非他不要你,是我把他赶走了。”曹蛟不忍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如实相告。 “夫君一定对我很失望,他肯定不会再接纳我了。”芸娘喃喃自语,陷入自己制造的想象里。 “他不要你,就证明他不是真的爱你,”曹蛟实在不懂芸娘为什么在李燕归面前总是自惭形秽,总是担心李燕归因为各种原因抛弃她。 在他看来,端亲王才是应该担心的那个。 暂且不提芸娘别的爱慕者,他曹蛟作为芸娘的思慕者之一,作为端亲王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生怕枕边人被拐走的人应该是端亲王才对。 “只要你愿意嫁我,我一样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此生此世身边只你一个女人。” 芸娘没有精力理会曹蛟的求婚,只抱着膝盖默默垂泪,“夫君不要我了,夫君不要我了……” 她月份逐渐大了,肚子也渐渐圆了起来,隔着圆润的小腹抱着膝盖哭泣,没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曹蛟见她眼神迷离,呼吸急促,昏昏欲睡,吓得手脚发凉,“来人,来人!!!” 再次醒来,入目就是李燕归姿容出众的脸,芸娘眼泪不听话的倏然滑落,红着眼眶道,“夫君不是不要我了,还来看我做什么?” “我哪里说过不要你,你可不能空口白牙污蔑我。” 年轻的摄政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泪水,“我以为你想见曹蛟,所以才…才留你在他那里。” 大夫说她自有孕后就心绪不宁,神疲力乏,多思多虑,邪气入体。万不可再长此以往下去,否则不仅于胎儿不利,于寿命也有妨害。 “意思是芸娘会早逝?”李燕归听罢神情恍惚,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曹蛟爱怜的抚摸芸娘沉睡的脸,沉声道,“我会将牵海,云州,雍州等三个边城要塞归还朝廷管辖,同时可将麾下二十万兵马分别充入冀州幽州皖州鄂州等多地的守备军中,日后一切调遣皆由端亲王马首是瞻。” “你已经把她逼的无路可走了,她谁也不愿伤害,所以只能伤害自己。”曹蛟坐在床侧,一下下抚摸着芸娘的鬓发,“若端亲王嫌二十万不够,我还可以再上交十万兵马。” “不必,”李燕归大受打击的踉跄一步,神色复杂的连连摇头,好像在看芸娘,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不必,我,我先走了。” 他以为,他和芸娘是两情相悦,是心意相通,是彼此珍惜。 谁知到头来,竟是他自以为是。 芸娘才二十岁,还怀着身孕,在他身边竟被折磨的有早逝之象… 原来她心里的人不是他李燕归,而是别人… 为了芸娘的身体,他愿意放手。 可是,现在芸娘却在他面前哭的不能自已,声声控诉着他的恶行,还说是他不要她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 李燕归心下柔软一片,吻去她眼角泪水,挫败不已道,“我以为你喜欢曹蛟,所以才,才愿意放手。” 第302章 给你自由 曹蛟等了她那么多年,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舍弃他,芸娘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和失去曹蛟比起来,失去夫君才是让她痛彻心扉,想也不敢想,死也不愿接受的事情。 “别哭了,”李燕归将她脸上的泪珠逐一吻掉,“小心身子。” “是我对不起夫君,”为什么夫君能做到一心一意,她却做不到呢? 芸娘在无数个夜里深深唾弃自己,唾弃自己的无耻和放荡。也许当初在她被周尧均送给曹蛟时,她就该自我了断,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到头来,既对不起所有人,害了所有人,也害了自己。 “没关系,芸娘,没关系。” 李燕归轻声安抚着她,“不必压抑自己,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你喜欢曹将军也可以,我不会怪你。” 这是两人第一次把曹蛟的名字开诚布公的拿到明面上说。 芸娘忘了哭,傻傻道,“夫君你说什么,我,我早已嫁给了夫君,又怎会心系别的男人?” 她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对曹蛟的情意,可见心里的确是有那人的。 李燕归心中苦涩难言,勉强笑道,“曹将军对你用情至深,你动心也无可厚非。况他手握重兵,一旦处置不当大梁朝难免会再生战乱。你就当做是为了我,为了天下百姓牺牲,没有人会怪你的。我,我也不会。” 芸娘仍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羞愧难当的摇头,“我说过要当好妻子好娘亲,若是再和旁人纠缠不清,将来孩儿会如何看我?” 想当初她被周尧均掳走被迫离开他后,芸娘照样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活着。 李燕归知道芸娘不是那等迂腐执拗的贞节烈女,明明以前她所求不过是过上好日子,用尽力气活下去。 为何如今却凭白给自己加上了许多枷锁? 难道是他的爱令她喘不过气,才让她丢弃了以往的人生信条,让她渐渐把自己同化成了世间最普通的一个女子? “孩子现在还小,不会懂得。等将来他们长大了,他们也会理解你的。” 李燕归心里滴血,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吻了吻她通红的眼眶, “我的卿卿可是值三座城池,二十万兵马呢。若是放在史书上,那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祸国美人。” “来,让我瞧瞧,我们大梁朝第一美人怎么哭鼻子了?” 芸娘没想到李燕归会拿这种事情打趣,顿时无地自容。她咬着红唇哼道,“要我说,夫君貌若潘安,才理应是大梁朝第一美人。” “我的卿卿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为夫虽然秀色可餐,可也没到貌若潘安的地步。” 李燕归一本正经的略微思索片刻,才道,“我生平所见之人,容貌最盛的卿卿算一个,蒋珂算一个,其余人实乃泯然众人而已。”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3节 自从战乱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这样抱在一起谈过不着调的琐事。 芸娘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凑到李燕归颈间狠狠吸了一口,小手在男人光滑有力的胸膛上来回摩挲,“可惜蒋公子不知所踪。” “蒋珂的下落,卿卿得去问曹将军。” 李燕归享受着妻子的热情和主动,声音喑哑,“吃醋的男人可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 芸娘心里一惊,“夫君是说,蒋公子可能被曹将军扣在了云州?” 说这话时,芸娘的手恰巧抚弄着。。。 李燕归喉头一紧,立刻翻身做主,覆上芸娘的手一路向下,“卿卿还是先打发了我吧……” 翌日,她惊讶的发现,采月等人居然出现在了府里,李燕归含笑点了点她鼻头,“我连尧均都不恨,又岂会在意这些婢女?” “你既喜欢她们,就让她们入府陪着你。” 芸娘感动的无以复加,当即扑到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已,“夫君对我太好了,我万死不能报答。” 李燕归听她说起死字就心里发怵,忙用手堵住她的嘴,“以后不准说什么死不死,记住了吗?” 女子脸儿还没巴掌大,如今被李燕归手掌覆住一半,只余下一双顾盼含情水润多情的眸子。 长长的睫羽忽闪着扫过李燕归的手,让他心里痒痒的,只觉得面前的女子怎么看怎么合心意,永远也看不够。 此后一切风平浪静,直到数日后芸娘随口问道,“怎么这么久不见阿七,也不知他长高了没有?” “正巧明日轮班,阿七今日正在府中休息呢,”采月笑道,“可要现在唤阿七过来给夫人看看?” “啊?什么轮班?” “阿七入了禁卫军,已经有小半年了,夫人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们也没人告诉过我。” “我们以为夫人都知道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芸娘才摆摆手道,“罢了,不必唤他。好不容易休息一日,让他安生歇会儿吧。” 端王府虽大门敞开,但敢上门拜访的宾客却寥寥无几。 人人都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大梁朝就是这么皇位空置了十个月,等待着芸娘腹中的孩子呱呱坠地。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芸娘不负众望的生了个男婴。 年仅二十天的新帝在亲爹的怀抱里完成了登基仪式。 虽然听起来荒唐可笑,但比起皇位空置,有个奶娃娃当皇帝也算让百官有个盼头。 “这孩子既然生来是皇帝,就不可能放在王府养在你膝下,你能明白吗?芸娘。” “我明白。” 换做前世大字不识的自己,她可能不会理解李燕归的良苦用心。 可是这一世的芸娘读了许多书,懂了许多道理。也明白把孩子送入宫中,才是保护她,保护孩子最好的办法。 第303章 各自归宿 幼帝登基次月,摄政王下令在长乐宫门外将伪帝周尧均枭首示众。 此时芸娘已出了月子,因她不必照顾孩子,又有一众嬷嬷精心照料,故此身体恢复的很快。 她坐在马车上,远远瞧见低垂着头的男人披头散发跪在众人中间,不时有百姓冲他扔鸡蛋扔菜叶。 随着一声“时辰到,行刑!” 孔武有力的刽子手高高举起屠刀,干脆利落的挥刀砍下。 尸首分离,带血的滚圆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而后静静躺在地上。 即使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周尧均,芸娘也不免心里突突两下。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可怕的画面,手按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回去吧。” 年底,陇西王曹蛟押送羌族皇室一百余人进京谢罪。一时间,幽州城的百姓万人空巷,把可容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开元街堵的水泄不通。 “要我说,这羌族人也是自寻死路。以为曹将军被摄政王架空,就胆大妄为的领兵南下,妄图染指我大梁朝土地,真是不自量力!” “曹将军被架空?我怎么听说这次朝廷紧急拨了五十万两军饷送往前线。” “是啊,我媳妇娘家侄子的把兄弟,就在曹将军麾下李将军的副将手底下当兵,听说这次大破羌族,每人额外发了三十两白银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最后都不约而同表示曹将军威武,羌族人自作孽不可活。 不同于百姓们的义愤填膺,摄政王尽显上国风范,不仅接受了羌国的诚心悔过好生招待了羌国国王,还赏下许多珍奇异宝。 当然,最后随着羌国皇室离开幽州的还有大批兵马。自此之后,世上再无羌国,只有大梁朝最北之地的羌州。 负责押送羌国皇室人员返回故土的仍是曹蛟。但奇怪的是,整整两个月的路途,曹将军都坐着马车,甚少在外人面前露面。 与此同时,端王妃为替战乱中死去的百姓祈福,自愿在寺庙中长住礼佛,远离俗世。 珍珠面罩将绝美脸庞一分为二,遮住了芸娘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唇瓣。她浑身泛着粉色,敏感的身体微微颤抖,“将军…” 散乱的衣服堆积在一起,挂在两人身上。 欲抱琵琶半遮面,最是引人遐思。 曹蛟死死按着她的身体不让她离开,炙热的气息无所顾忌的喷洒在她身上,“我好想你,芸娘,我想你想的快疯了!” 芸娘受之有愧,她并没有像曹蛟爱自己那般爱他,只好软了身子双眼迷离的送上红唇。 并州城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道,曹将军府里藏了个美人。 为讨美人欢心,曹将军遍寻天下珍宝送到美人面前,大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 芸娘哭笑不得的望着府里每日呈上来的,各色不重样的首饰珍宝,“我也不开铺子,给我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曹蛟单膝跪在她面前,傻傻的摸着她隆起的小腹,“我想让你开心。” “我现在就很开心。”芸娘纤细白嫩的手放在曹蛟布满风霜的脸上,显得黑白分明。 她缓缓摩挲着曹蛟的脸,“能和将军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这个外表看起来成熟稳重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男人,真实的性子却简单到了极点。 当年庆元帝给他信任予他兵权,他就本本分分效忠梁朝皇室,即使有谋反的能力,也从无谋逆之心。 而自己只是给了他一丝丝的心软和多情,他就迫不及待捧上全部真心任她处置。 “真的?” “真的。”芸娘温柔的在他眉间轻轻吻了一下,“将军在我心里是特别的,谁也不能取代。” 话音未落,她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拥入怀中,曹蛟宽阔的身形把她罩的严严实实,男人毫无保留的拥抱险些让她窒息。 “将军,疼,我的肚子,”她娇呼一声,不满的捶了捶男人的胸膛。 曹蛟闻言手忙脚乱的松开她,“疼的厉害吗?我现在就传大夫。” “没事,”芸娘微微摇头,笑靥如花的抱住他结实的腰腹,“我在和将军撒娇呢。” 男人脸涨的通红,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了。 现在只怕芸娘让他死,他也心甘情愿。 这一年,大梁朝战无不胜功勋桌著的陇西王,因身有暗疾所以多年无后的流言不攻自破。 因为那位备受曹将军宠爱的美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不知是不是不适应西北过于干旱的风沙天气,芸娘这一胎生的格外辛苦。 哪怕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让奶娘照料,芸娘休息了三个月也仍觉浑身懈怠,没有精气神。 曹蛟心疼不已,到处搜罗奇珍异草让她补身子。 芸娘脸色泛黄,脸颊上长了几个细小的斑点,人也病恹恹的,苦中作乐的打趣道,“我如今变丑了,将军以后不至于再吃飞醋了吧?” 当初经李燕归提醒后,她立刻写信给曹蛟,让他尽早放蒋珂回家。 一个月后,脸黑如锅底,身形健硕的蒋珂就带着妻儿回幽州了。 黑如锅底不是芸娘的形容词,而是如实描述。 蒋家上下也被面黑身宽的蒋珂吓了一跳,忙拉着蒋珂询问失踪期间的细节。 蒋珂还没开口,身后跟着的高挑丰腴的异族女子就歪着脑袋道,“他性子腼腆不爱说话,有什么话你们问我。” 蒋珂无语望天,他不是不爱说话,是初去部落,听不懂他们部落的语言所以才被迫闭口。 谁知娅丽这么多年一直坚信他生性寡淡,不爱多言。 “这位是?” 蒋夫人眼皮子直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是他的阿诗玛,”娅丽露出一口大白牙,“也就是你们汉族人妻子的意思。” 话音刚落,蒋夫人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蒋家上下顿时乱成一团。 娅丽虽是异族人,但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丈夫的家人不喜欢自己。 她身上穿着繁复的衣裙,昂着下巴,把一双年幼的儿女搂进怀里,无所畏惧的一一回视那些暗中打量自己的人。 丈夫是她打败族里众多姐妹赢过来的,又是她孩子的父亲,谁也别想抢走她的丈夫! 第304章 阖家团圆 曹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端详了一番她的脸,“哪里丑了,我怎么没看见?” 芸娘刚开始被他一本正经的神态吓到。正准备捂住脸,免得真被曹蛟看到了脸上的斑点,结果曹蛟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瞬间破涕为笑,鼓了鼓脸颊,“哼,丑点也好,正好与将军般配些。”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4节 “调皮!” 说起来,曹蛟为了铲除情敌,也是费尽了心思。 徐进才作为芸娘的前夫,在被曹蛟发现几次三番跑到芸娘面前邀宠后,就被调到了千里之外,尚未开化的荒漠古族。 那里终年烈日炎炎,缺衣少食,是个乌龟都不下蛋的鬼地方。 想起前两日徐进才派人送来的信件,说一月前在荒漠中发现了一片绿洲,经他教化,如今不开化的蛮族已大多会说梁朝官话。 信件结尾,还特意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说经他调查,发现蛮族之外另有异族,特此上报。望将军能派兵驰援,助他继续教化蛮族。 曹蛟无意开疆扩土,但蛮族尽早教化,于他而言有益无害,便大手一挥送去了一万兵马。 除了徐进才,每次和芸娘见面总是亲亲热热的吕庭杰,也被曹蛟找借口塞了个官,让他返回原籍去了。 本是无心插柳之举,没想到却让曹蛟的势力自此之后在江南生根发芽。数年后竟真的做到了,武官以陇西王为首,文官半数为陇西王附庸的地步。 万幸李燕归是真的不在意权势,否则,将来两方势力一旦水火不容,江山是否改姓,还真是未知数。 至于最令曹蛟厌恶的蒋珂。当日,他一怒之下本欲杀了小白脸泄恨,结果被蒋珂视死如归,装模作样的姿态气了个半死。 好个故作姿态的小白脸,等你被磋磨成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看你还如何用皮相引诱旁人! 曹蛟对周边大大小小的异族了如指掌,当即命人把小白脸捆了手脚扔到女子为尊的女狄族。 似小白脸这样的稀罕品相,定能让他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人生。 在并州又养了半年,芸娘始终脸色泛黄,身体疲乏。 曹蛟急的火急火燎的难受,找了无数大夫上门医治都全无作用,最后还是位年轻大夫试探着建议道,“是否是夫人水土不服,敢问夫人是不是南方人士?” 芸娘的确是南方人没错,可她在幽州也生活了许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曹蛟不肯相信这个结果,断然道,“此前在云州都好好的,怎会到了并州就不适应!” “呃,”见将军不肯听自己的建议,大夫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并州有许多山脉,云州却是平原。依在下所知,住惯平原的人的确会不适应山脉之地。” 曹蛟从十几岁就在西北生活,至此已生活了二十年,他从不觉得并州有什么特殊之处,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想到芸娘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对自己的脸自怜自艾。他虽心下不忍,还是命人准备车马,亲自送芸娘回幽州。 说来奇怪,越往幽州走,芸娘的脸肉眼可见的白嫩起来,再也没有往日那层淡淡的黑黄。 “等睿儿再长大些,我就带他去幽州看你。” 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一个二十天就被抱走做了皇帝,另外一个养到八个月就被迫分离,芸娘泪如雨下,“我真是一个坏娘亲。” “别哭,你是个好娘亲,睿儿长大后会懂得。” 她自己都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又怎能苛求孩子懂? 芸娘流着泪摇头,“我舍不得睿儿。” “我会好好照顾睿儿。都是我的错,没等你养好身子就让你怀了睿儿。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在幽州养身子,等你身子养好了,我就把睿儿送到幽州陪你。” “真的吗?”芸娘泪眼蒙眬的抬头,“将军是说笑的吗?” “不是说笑,你养好身子,我一定会把睿儿送来。” 芸娘闻言立刻擦干眼泪,红着鼻头保证,“我会好好养病,不会再多思多想了。” 曹蛟把她送到城外三十里处的凉亭处,就干脆利落的领着队伍打道回府了。 与此同时,金缕玉靴的端亲王率着禁卫军早已在此处等了一个时辰。 四目相对之时,一贯清冷孤傲不苟言笑的摄政王悄悄红了眼眶。 车队再次启程,直奔幽州城。 两年未见,妍儿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看到娘亲终于礼佛归来,小丫头哭着扑进芸娘怀里,“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芸娘紧紧抱着女儿,眼泪倏然而下,她很快梳理了情绪,擦去妍儿脸上泪水,“宫里好不好玩?听你爹爹说,皇上都会说话了,是不是?” “对啊,”小姑娘被转移了话题,喜滋滋拉着娘亲的手说个不停,“弟弟走的可快了,就是说话暂时还说不清楚。爹说我小的时候比弟弟聪明,是真的吗?” 妍儿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大有爹娘但凡说的不一样,就要当场找人对质的模样。 “当然了,妍儿是最聪明的小朋友。”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嘿嘿,”得到了爹娘的一致夸奖,小姑娘乐的手舞足蹈,“师父们也都说我聪明呢!” 李燕归看出芸娘心绪不佳,挽起她手道,“明日我陪你进宫看看我们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被封为安乐长公主的妍儿,大多时间都住在皇宫里陪着幼帝同吃同住。所以出入皇宫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再熟悉不过。 闻言立刻蹦跶着举手,“我也去,我也去,我给娘带路!” —————————————— 至此,大圆满结局! 完结撒花! 第305章 番外上一世 胃里一抽一抽的疼,好像有人拿刀在一刀刀捅她的肚子。 除了生孩子,芸娘再也没受过这样的苦楚,她疼的小声抽噎,双目紧闭,抱紧身上的男人求饶,“夫君,我太疼了,别来了,夫君…” 正在勤奋耕耘的男人闻言果真停下动作,认真观察她脸色。 见美人神情不似作伪,肩宽背厚肌理分明的男人从她身上起来,扬声道,“来人,传大夫。” 芸娘被两个男人放在掌心娇养呵护多年,被宠的越发娇滴滴。她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曹蛟,委屈的张开双臂,“将军,你弄的我好疼,抱抱我。” 本以为经过多年调教,曹蛟早就知冷知热,体贴入微了。谁知一时不察,险些被他弄死过去。 男人脸色微变,怀疑的上下扫视了她几遍,而后一言不发走上前单手把她拥入怀中。 芸娘素着一张脸,虽然眉宇间略有疲惫之色,但在烛火映照下,依旧美的我见犹怜。 她坐在床上和赤裸身体的曹蛟相拥,此时的角度恰好能让她把脸放在曹蛟胸前。 “扑通扑通,”强有力的心跳传来,随着对方的心跳声和逐渐温暖的怀抱,芸娘渐渐平静袭来。 “将军什么时候到幽州的,睿儿昨天还说想爹爹呢,没想到将军今天就来了。” 对于一觉睡醒就在曹蛟府里这件事,芸娘不觉得奇怪。多年相处下来,两个男人早已默契无比。 想当年,她自从生了睿儿,就一直身体不好,被迫和睿儿分开。 睿儿满三岁后,曹蛟就把睿儿送到了幽州。芸娘爱子心切,便对外宣称收为义子,将睿儿养在端亲王府。 幽州百姓对于端亲王和陇西王不仅没成水火不容的死敌,反倒成了莫逆之交的事情啧啧称奇。 好家伙,端亲王长女是陇西王的义女,陇西王独子又是端亲王的义子,这可真是亲上加亲。 不管外界如何揣测,芸娘只关起门来过日子。睿儿对她这个娘亲很亲近,又生来聪慧,很招妍儿喜欢。 可能因曹蛟久居西北,她不免心里觉得愧对曹蛟父子,因而对睿儿多了几分疼爱。 妍儿年岁长了,不计较这个,谁知宫里的小皇帝听说她极其宠爱义子,却有些吃味。 芸娘免不了入宫时多哄哄自己的宝贝儿子。 就这么闹哄哄的过了几年,她又给李燕归生了两个儿子。至此,府里每天都是一堆孩子,吵的她头疼,也没时间散发母爱了。 总而言之,她私心里是觉得亏欠了曹蛟和睿儿的,所以每次曹蛟回幽州时,她都会腾出所有时间来补偿他。 “睿儿?” 男人声音出奇的冷静,尾音微微上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芸娘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冷静下来后才发觉自己不仅肚子疼,胃疼,那里疼,甚至脖子也疼。 她揉了揉脖子,随口道,“是啊,睿儿七岁了,正是懂事的年纪,能说出想爹爹这种话,可见是真的想将军了。虽然有我这个娘陪着,但爹爹对孩子也是至关重要的,将军以后能不能多回来几趟?” “我们的孩子,七岁了?”曹蛟语气奇异的重复了遍她的话。 芸娘此时终于发现不对劲,她松开手臂,仰着头望向曹蛟的脸。 是曹蛟没错。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男人眉宇间满是傲慢和漠视,嘴角噙笑,微微垂眸迎接她的打量。整个人像是打盹的狮子,虽看着漫不经心,但你若是敢上前挑衅,无疑会死的很惨。 她越看越心里发凉,眼前之人是曹蛟,却又不是曹蛟… 这分明是第一世那个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又狠辣冷漠的曹蛟!!!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有出声。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低声请示,“王爷,大夫来了。” 是了,第一世的曹蛟,人人都唤他王爷。第二世的曹蛟,人人都唤他将军。 “进。” 背着药箱的大夫规规矩矩给曹蛟磕头请安后才弓着身子道,“请姨娘系上红绳,小人为姨娘悬丝诊脉。” 悬丝诊脉,这能治明白吗? 芸娘嘴快的反驳,“不必,直接诊治即可。” 那大夫头垂的更低了,一句话不敢说。 良久的沉默后,曹蛟沉声道,“听她的。” 诊治过后,大夫开了足足二十几包药,有安胎药,补神药,气血药等等一大堆。 直到大夫离开,芸娘还摸着肚子傻呆呆的回不过神。 她居然忘了,第一世,她被送给曹蛟时已经怀了徐进才的孩子。 不管眼前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她都不想为徐进才生孩子。 “大夫等等,把这安胎药换成滑胎药,”她反应过来后,忙出声喊住大夫。此时门口处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夫的身影? “不寻死了?”曹蛟把她所有动作看入眼中,玩味一笑,“想装疯卖傻糊弄我?” 习惯了对她百依百顺用情至深的曹蛟,如今再猛的面对完全陌生的男人,芸娘心里憋着一股火,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5节 皇帝都是她生的,她怕什么! “谁糊弄你了!”芸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趁着月份浅把孩子打了,磨磨唧唧的难不成你还真想给徐进才养孩子!” 呵,这女人之前一直寻死觅活,见了他就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如今像换了个人似的? 若不是确认这女人一直在自己身下承欢,曹蛟就要怀疑这女人被人暗中掉了包。 “你是在,命令我?” 他不可思议的迈步上前,扣住芸娘的下巴,仔细打量眼前女子的脸。 毫无易容痕迹,是如假包换的真面皮。 芸娘无语凝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曹蛟是喜欢纠缠这种细枝末节小事的男人。 “不是命令,是恳求。”她毫无求人态度,理所当然的直视曹蛟,“求将军给我一副滑胎药。” “说来说去还是想寻死,”曹蛟嗤笑一声,“撞墙撞柱,悬梁上吊不成,现在想一尸两命?” “你死了这条心。” 第306章 番外曹蛟篇二 她只是想滑胎而已,哪里想一尸两命了? 她才不要死! “你又不是不能生,有你在,我还犯得着给别人生孩子吗?”芸娘赌气的重重哼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 “大夫说你身子亏空,贸然打胎会殃及性命,你口口声声要滑胎药,不是主动寻死是什么?” 曹蛟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捏住芸娘下巴,迫使她抬头,“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死。” 初次相见,她在闹市被地痞流氓调戏。 弱小可怜的她被两个男人围在中间不时出言无状,间或还伴随着动手动脚。 她先是强自镇定的呵斥他们,眼见无果后慌不择路的推开其中一人拔腿就跑。 小妇人明明害怕到了极点,甚至嘴唇都抖个不停,却还外强中干的挺直腰板儿想用言语斥退他们。 曹蛟不知当时中了什么邪,策马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在弄堂里被一老妪指着鼻子骂她不守妇道,家门不幸之类的话。 撕扯间,小妇人盘在头顶,用帕子盖住的秀发倾泻而下,衣衫凌乱下甚至隐约可见胸脯前的白嫩肌肤。 他身下一紧,当即有了反应。 再后来,他派人打听了她的姓名。没两日,她就被人打包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曹蛟有很多女人,多的甚至后院都住不下。 这些女人无一例外都是旁人送的。 他早些年在女色上吃过亏,因此对女人并无什么好脸色。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小妇人的第一眼,他就生出了势在必得之心。 原来滑胎她也会死,芸娘不记得第一世有这种事。她神情有些迷茫,愣了片刻才轻轻“哦”一声。 可能因多年来对这张脸太熟悉,导致芸娘对如今的曹蛟实在怕不起来。她委屈巴巴的拍掉男人的手,“轻点,弄疼我了。” 而后,她像往常无数次一样,抱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眨巴着眼睛道,“我想给将军生孩子,不想给徐进才生。” 曹蛟被她清澈认真的眼眸认真注视着,只觉心底某处轻轻颤抖,可口中吐出的话却让人气愤无比,“凭你的身份,不配给我生孩子。” 呵呵,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天天追在她身后求着她生孩子! 芸娘满腹柔情被面前软硬不吃的曹蛟给气的消散了个干净。 闻言二话不说,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 “那将军觉得谁配,就去找谁吧,别来找我。” 后院那些女人或是细作,或是碍于面子随手收下的。或多或少都和朝中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前曹蛟可以尽情的享用她们,可如今有了面前的小妇人,他突然对那些人再也提不起兴趣。 “我看你真是犯了癔症,病的不轻。”这小妇人,居然胆大妄为敢出口撵他走! 芸娘莫名其妙回到第一世,本来心情就不好。结果曹蛟又变成了个奇奇怪怪的人,她破罐子破摔的抬脚往外走。 曹蛟以为她要逃走,刚想伸手阻拦,只见芸娘打开房门,一脸不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将军后院还有很多女人吧。我怀着身孕不方便伺候将军,将军不若去找别的姐妹。” “真是愚不可及,”男人嗤笑一声,“你为了你的夫君守贞,却不知正是他把你送到我榻上。你早已是我的人,就算拼死回到徐家,等待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芸娘暂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回到了第一世。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面前男人顶着一张曹蛟的脸对她如此轻蔑,都让芸娘委屈不已。 “我都疼死了,你还欺负我,”芸娘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按她以往的性子,此刻早就一头扑到曹蛟怀里求抱抱了,可是眼前陌生的曹蛟却让她无所适从。 芸娘鼓着脸,抽抽噎噎的抱着膝盖哭了个天昏地暗。 男人敏锐的从芸娘的哭声中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前几日,她是不敢当着他的面哭的。即使因疼痛而哭泣,也是压抑着情绪空洞的默默流泪。 如今,面前的小妇人的哭声却娇娇柔柔,仿佛正等着他去低声诱哄。 曹蛟仿佛被鬼迷了心智,沉吟片刻后迈步上前,硬邦邦道,“别哭了,真的那么疼吗?” “真的!!!” 芸娘蹬鼻子上脸,指着自己颈间的红痕,控诉道,“这里也疼。” “还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曹蛟脸色黑如锅底。 “哦,”芸娘想了想前因后果,讪讪住手。然后趁着曹蛟没注意,身子一软径直倒在他怀里,“我要用珍珠粉敷面,我要吃燕窝雪蛤。” 刚刚只闹了这么一下,她就眼前一黑险些站不起来,可见身体的确亏空的不成样子了。 腹中孩子月份尚浅,等她养好身子再弄掉也不迟。 小妇人身上的皮肉欺霜赛雪,仿若美玉毫无瑕疵。但比起娇嫩肌肤,她的脸实在算不上完美无瑕。 虽不到双十年华,小妇人脸上却隐隐有数道细纹,发髻间甚至能看到些许白发。 女子生来爱美也无可厚非,对于芸娘的要求,男人连眉毛也没抬,“可。” 曹蛟一声令下,府里的名贵脂粉和补品流水似的送到芸娘的院子里。才将将过去几日,芸娘就觉得自己的脸细滑紧致了几分。 身体经过几日休整,疼痛难忍的地方也渐渐恢复如初。 这几日,曹蛟不是没有强硬过。只是每晚芸娘都眼泪巴巴的抱着他撒娇求饶,最后素来说一不二的陇西王,只能忍气吞声自行解决。 “将军呢?” 对镜梳妆完毕,芸娘随口问道。 “回姨娘,王爷在莲姨娘院里。” “什么!!!!” 芸娘顿时气的火冒三丈,这个曹蛟居然敢背着她去找别的女人! 这才几天,就憋不住了??? 她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拍案而起怒道,“莲姨娘院子在哪儿,带路!!” 众人忙不迭上前搀扶劝慰她让她消消气。 芸娘怎么可能消气,她气势汹汹率人赶到莲姨娘院子。 谁知甫一照面,她立刻蔫了,这这这…这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人,怎么……好像……是采月? 第307章 番外曹蛟篇三 周尧均这家伙两辈子都不老实!! 把采月塞到曹蛟后院干什么???? 芸娘震惊过后,二话不说,上前拖住曹蛟手臂就要把他拉走。 天呐,曹蛟和采月,这副画面,想想就可怕。 “放肆!”男人一挥袖,芸娘立刻被甩到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唐氏,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就是胆大怎么样!有种杀了她,说不定她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芸娘因连着几日吃了许多大补之物,吃的是生龙活虎,气血充足。 当下一拍屁股从地上跳起来,不顾曹蛟阴沉沉的脸色,没脸没皮的扑到他怀里,“我不准将军找别的女人!后院这些女人我都不喜欢,将军把她们都赶走!” 莲姨娘被芸娘如此不知死活的态度吓得瞠目结舌,半天合不上嘴巴。 其余下人也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曹蛟面沉如水,满脸不耐,可是那双手却缓缓覆上怀中女人后背。 芸娘正准备继续作妖,突然有小厮匆匆跑进来道,“王爷,瑞亲王来了。” 瑞亲王? 李燕归的爹? 他还没死吗? 芸娘已经被这个世界搞的晕头转向了,她嘴比脑子快,“我不想和将军分开,将军带我一起去。” 曹蛟深深看了她一眼,朝随侍的管家随意摆摆手,“听她的。” 话音刚落,立刻有下人朝莲姨娘走去,作势要拖她下去。 “王爷,王爷,妾做错了什么,王爷!”莲姨娘哭天抢地的要去抱曹蛟靴子,被眼明手快的下人一脚踢了回去。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6节 芸娘虽然明知以采月的功夫,被踢这一脚根本没什么伤害力,还是不忍心的出声阻拦,“不可无礼!” 若有所思的曹蛟眸光暗了暗,扣住芸娘肩膀,强硬的带她转身离开。 瑞亲王和上一世并无任何不同,依旧是一副无欲无求,超脱世俗之外的恬淡模样。 可芸娘知道这只是表象,瑞亲王分明对庆元帝以及太后都恨之入骨恨,恨不得屠尽皇室中人为他的妻子报仇。 瑞亲王没料到曹蛟居然会带个女人赴会,面露讶异,可他很快调整了面上表情,调侃道,“曹将军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姿色尔尔,胜在性子可亲罢了。”曹蛟玩味的摸了把芸娘的脸,然后就自顾自坐下,把她晾到了一边。 芸娘才不会傻乎乎的站着,她环顾四周,找了个矮榻坐下,开始旁若无人的吃点心。同时支楞着耳朵听瑞亲王和曹蛟的谈话。 两人的谈话没什么特别,除了提过几句禁卫军升迁调动,其余大多时间都在讨论庆元帝对塞外各族的态度。 她不懂朝政,听了个迷迷糊糊。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醒醒,”她才从混沌中醒来。 “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吗?怎么睡着了?”曹蛟好整以暇的捏着她软嫩的脸蛋,笑的肆意。 芸娘想起瑞亲王逼着李燕归逼宫造反这件事,擦了擦脸上红痕,“我刚刚听你们说起什么禁卫军,如今禁卫军统领是否是瑞亲王世子李燕归?” “你竟知道李世子之名?” 男人眼中精光乍现,可是很快他就掩去眼底中的探究,状似无意道, “李世子生性不羁,已多年不在幽州现身,此刻不知在哪儿风流快活呢。” 莫说唐氏一个从江南搬到幽州的平头百姓,哪怕是有些高门大户只怕也不清楚李世子全名。 有趣,真是有趣。 难道现在的李燕归还在漳州? 想起李燕归从前养在漳州的那些个红粉知己,芸娘就无语凝噎。 好好好。 好得很。 李燕归,曹蛟,一个个都好的很。 这一世,他们俩每个人身边都有数不清的女人,真是逍遥自在。 “你别和瑞亲王走得这么近,他早晚会坑死你。” “对了,还有周尧均!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最喜欢到处塞细作。” 芸娘好心提醒完曹蛟,才恍然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看什么?”她缩了缩脖子,后怕的咽了口唾沫,“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提醒过你了。” 这一世没有李燕归,瑞亲王再想逼宫只怕没什么容易。那丧心病狂的瑞亲王会把主意打到谁的身上呢? 除了曹蛟,再无第二人选。 “为了安全着想,你还是尽快回西北吧。” 这是芸娘的心里话。 并州山高皇帝远,又是曹蛟的地盘,就算瑞亲王有什么坏心思,届时鞭长莫及,只怕也没什么用。 “我倒是想回,”曹蛟呵呵冷笑两声,将剩下的未尽之语咽回腹中,大掌抚上芸娘脑袋,“走,陪本王出去走走。” 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天,芸娘还没出去过,闻言忙不迭点头。 陇西王府的马车刚在街上露面,目之所及的百姓立刻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干净净,活像是看见了阎王爷。 啊?曹蛟不是大梁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备受百姓推崇的常胜将军吗? 怎么百姓见了他的车驾,跑的比兔子还快? 芸娘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皇上不让你离京?你现在是不是处境堪忧?” “处境堪忧谈不上,被各方势力忌惮提防而已。”男人似乎很喜欢她一脸震惊眉头紧锁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芸娘白嫩耳垂,“如何?我的芸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庆元帝也不信任你吗?” “皇上调我回幽州已三年有余。” 怪不得这一世的曹蛟整天冷着张脸。原来不仅人人避他如蛇蝎,各方势力还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他能安稳活到如今实属不易。 芸娘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秘密对他和盘托出。遂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瑞亲王和庆元帝的恩怨纠葛。最后叮嘱道,“小心瑞亲王拿你当枪使。” “瑞亲王在你那一世,逼宫成功了吗?” “是啊,”芸娘随口道,“你千万小心他。” 话一出口,她连忙双手捂住嘴巴,惊恐的望着脸色如常的男人,“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是我的妻子,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曹蛟看着芸娘的傻样,一脸痛彻心扉的微微摇头,啧啧叹道,“实在难以想象。” 第308章 番外曹蛟篇四 “有什么难以想象的,”芸娘不服气的哼哼两下才道,“还是你死皮赖脸求着我,我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 女子耀武扬威的小模样极了慵懒又心高气傲的小猫咪,昂着下巴得意的看着他。 曹蛟嘴角微勾,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眼就看中了她,原来她竟是自己转世的妻子。 皇帝忌惮,百官畏惧,坊间传闻更是将他塑造成了杀人不眨眼,暴虐无道,生啖人肉的地狱修罗。 原来他竟是皇帝和瑞亲王博弈的棋子? 可笑! 庆元帝疑心深重,明面上予他军权,暗地里却在宫宴上,几次三番当着前朝后宫的面试探他,打压他。 至于外表人畜无害的瑞亲王,没想到才是心机最深沉的那个。 这么多年来,满幽州城,他走的亲近的唯有瑞亲王一人而已。 本以为瑞亲王闲云野鹤,是自己为数不多能交心的朋友。 呵呵。 万没料到,他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既然人人都盼着他谋朝篡位,人人都当他是乱臣贼子,人人都盼着他死。 他不如了他们的愿,岂不可惜? 那些明枪暗箭,他早已习惯。 可是,他的妻子跨越时空,跨越山水来救他于水火。他又岂能让自己的妻子失望? 芸娘小小的脑袋瓜不知道刚刚的一瞬间,曹蛟已下了什么决心,仍傻傻追问,“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倾心…”男人浓烈的气息倏然靠近,芸娘感受到他不容拒绝的吻雨点般落在自己脸上,一瞬间有些想笑。 这亲法,怎么和吃奶孩子差不多? 可是,很快,她就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因为曹蛟不给她任何准备时间,径直… 这这这……这可是毫无遮挡的湖边小筑啊!! 此后,曹蛟简直像变了个人,对她所求无有不应。除了床事上,依旧横冲直撞霸道蛮横,其余方面简直和另一个曹蛟没有区别。 不知是不是补品吃多了,她脸色日渐红润,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芸娘看见这个肚子就发怵,几次三番要吃滑胎药,都被曹蛟断然拒绝。 “你身子不好,万一吃了滑胎药,届时出了什么事,只怕追悔莫及。孩子生下来再送走便是,无须烦忧。” 芸娘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生下徐进才的孩子,这实在是种难以言表的体验。 曹蛟依旧早出晚归,可是眼尖的芸娘却发现自己院子里的婢女护卫都换成了生面孔。 “原来那批人呢?” “有手脚不干净的,索性我都给换了。” “哦。”芸娘没有多问,随他去了。 随着肚子一日日变大,芸娘开始不舍得把孩子送走。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她以为妍儿的出现,抹平了她心底对这个孩子的遗憾和执着。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这是唐芸娘自十五岁嫁入徐家后,日思夜想,足足盼了五年才盼来的孩子。 是她两辈子都抹不去的痛苦记忆。 她怎能把孩子视作耻辱,把孩子抛弃呢? 想通此节后,芸娘立刻和曹蛟说了自己的决定,“我不想送孩子走了,我想把孩子养在身边。” “随你高兴。” 依着曹蛟上一世喜欢吃醋的小心眼,芸娘紧接着嘱咐了一句,“徐家的人,我不想再幽州看见,把他们弄的远远的。” “可以。”曹蛟眉头都没动一下。 肚子滚圆,越发娇嫩惹人怜惜的小妇人不知道。她前夫一家早已成了剑下亡魂,如今徐家满门的尸骨只怕都在乱葬岗成了野狗的口粮。 徐家人居然抢先一步娶了他的妻子,还对她诸多苛责虐待,实在死不足惜! 安安心心在府中养胎的芸娘不知道,外面的天,已然变了。 腹中孩子九个月时,她浑身浮肿,连下地都勉强。 这晚,她心慌意乱的很,久久无法入眠。“将军呢,还没回来吗?” 这几个月,曹蛟每晚都会与她共眠,这晚却久久不见回府,她难免心浮气躁无法静心。 这糟糠妻谁爱当谁当 第207节 “夫人,皇上今晚宫中设宴,王爷说不回来了。” “哦,”她难受的不得了,想翻个身换个姿势。可是却因身体臃肿,肚子太大,连简单的翻身动作都做不了。 “来人,”她带着哭腔喊。 话音未落,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一脚踹开房门,三步并做两步跪在床前,“怎么了,芸娘?” “我难受,”芸娘眼泪汪汪的抱住眼前男人,“你不在,我睡不着。” “乖,别哭了,夫君以后都陪着你。” 正说话间,外面悠悠扬扬响起一阵丧乐,芸娘红着眼眶问,“这是什么动静?” “瑞亲王逼宫谋反,毒死皇上。那是到各个府衙报丧的骑官。” “啊?”芸娘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忙去摸曹蛟的脸,“你没事吧,你有没有中毒?” “我无事,”曹蛟坚毅冷硬的脸柔软些许,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才道,“还有哪里难受,我让大夫给你看看。” 她又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缓急的人,闻言忙去推身边的男人,“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离开呢?快去忙你的事吧。” “无妨,等天亮了我带你一起进宫。” 可能宫里正在忙着庆元帝的国丧和新皇的继位大典等事吧,曹蛟一介武夫,可能的确帮不上忙。 芸娘不疑有他,抱着曹蛟的手睡了过去。 翌日,她睡足后才发现已然日上三竿。府里下人一窝蜂围上来替她梳妆打扮。 待整装完毕,陇西王府之人浩浩荡荡直奔皇城。 芸娘对这座皇宫早已轻车熟路,眼见马车往凤藻宫行去,随口道,“凤藻宫住了新人?” 凤藻宫是历代皇后宫殿,庆元帝的皇后早逝后,凤藻宫一直空置。这次难道是住了新人,所以要先去拜见? “娘娘去了便知。”贴身婢女笑容可掬。 娘娘???? 芸娘魂飞天外,她成娘娘了??? 该不会是皇后娘娘吧? 三日后,芸娘一脸懵逼的挺着肚子完成了封后大典。至于皇帝,除了曹蛟还能是谁! —————————— “下辈子,我一定还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