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通房茶又娇,撩完世子她就跑》 第1章 [古装迷情] 《美艳通房茶又娇,撩完世子她就跑》作者:菠萝奶冻不加糖【完结】 简介: 1v1,he,甜宠,齁甜,走肾也走心,你想要的我都有。 美貌绿茶落魄千金 x 外冷内热占有欲超强世子 全京城都觉得靳世子疯了! 清冷孤高的靳世子,竟然抗旨拒婚,弃权相嫡女于不顾! 坊间传言,全因靳世子有一房心尖宠,不愿让她受委屈。 权相嫡女听闻,摔了一屋子古董珍玩,满京城搜捕“小贱人”。 没人知道,世子的心尖宠,已经逃了。 更没人知道,自从那心尖宠进府,烧火丫头每晚都要烧三次洗澡水。 远在扬州的苏婳,听闻此事,在美人榻上懒懒翻了一个身。 你帮我沉冤昭雪,我送你几度春风,银货两讫,各不相欠,你娶你的美娇娘,我回我的富贵乡! 至于床榻上,哄男人说的什么执迷不悔,非卿不嫁,都是戏谈,不会真有人当真吧? 扬州渡口,一艘小船,低调靠岸。 靳世子面冷如霜,眼里波涛暗涌。 苏婳! 你勾引我时,温言娇语,满眼迷醉。 你抛弃我时,卷走黄金万两,头也不回! 这一次,我誓要折断你的羽翼!把你锁在身边! 夜夜求宠! 第1章 别让她跑了! “轻点,疼。” 苏婳一身薄透粉色轻纱,伶仃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教坊司的管事鸨母周嬷嬷,薅着苏婳的头发,露出一口参差黄牙,面色凶狠。 “装什么贞洁烈女,还以为你是官家小姐呢。” “今天你要是不把玄女十八式学会,仔细老娘扒了你的皮!” 苏婳嫌周嬷嬷呼出的臭气熏脸,努力将脸撇向一旁,连呼吸都放弱了。 她来教坊司三个月,周嬷嬷对她非打即骂,一天都没停过,她浑身上下,被她掐的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鞭伤,没几处好皮。 她压下心中的恨意,蜷缩着身子抱着肩膀,小脸微扬,美眸楚楚地看着老鸨。 “求嬷嬷别为难我,我爹是冤枉的,待他出来,我给您银子。” 苏婳知道自己生的俏,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眼角眉稍……如何能惹人怜爱。 她都知道。 “您要多少银子都行。” “哈哈哈……” 周嬷嬷双手叉着水桶腰,仰头狞笑两声,牛眼圆瞪,伸手指着苏婳,语气不屑。 “还做你的小姐梦呢,若不是赶上太后六十生辰,陛下大赦,不欲见血,你爹脑袋早就搬家了。” “他就是个贪官,等他出来,下辈子吧!” 苏婳听见她污蔑爹爹,牙关紧咬,眼泪含在眼圈,欲落不落。 前未婚夫谢玉瑾狼心狗肺,早年谢家在扬州落魄,是苏家资助他吃穿用度,他才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没想到他高中状元后,却攀附侯府千金,为了悔婚陷害爹爹入狱。 苏家被抄,爹爹被判斩首,娘亲入浣衣局,她入教坊司,幼弟有家不能回。 想到苏家种种惨境,苏婳胸中愤恨难消。 周嬷嬷阅人无数,自然看出苏婳眼中有恨,她冷哼一声,一脸讥诮。 “今晚你就挂牌子了,好好表现,嬷嬷我给你找一位好恩客,倒时别说我不疼你。” “我多拿银子,你少受些苦。” “你好,我也好!” 苏婳浑身一凉。 今晚?! 不是说受训一百天,再当半年清倌人,才挂牌子吗。 这才三个月,怎么就挂牌子了? 苏婳这般好颜色,周嬷嬷哪等得了半年,她早就将苏婳定出去了。 粉面丹唇,眸盈秋水,玲珑身段,妩媚妖娆。 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饶是自己这些年悦女无数,第一眼还是被她的姝丽容色惊艳到了。 那胸脯,鼓胀得像两个白嫩的发面馒头,那细腰,就巴掌大,那翘臀,能放得下一碗水。 这种尤物,天生就是在床上取悦男人的下贱胚! 再说,状元爷还有话呢,要做她第一位恩客。 周嬷嬷眼角叠起几道褶皱,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一会,你脱了这身衣裳,我给你换一身清凉的。” 苏婳打了个冷战,这身齐胸轻纱襦裙,刚够遮体,再清凉,她就坦胸露乳了。 不能等了! 她抬手装作整理发髻,握住了金钗,猛地起身朝周嬷嬷脸上刺去。 “啊—” 周嬷嬷一声惨叫,用手捂住眼睛。 苏婳没见到血,知道定是自己扎偏了。 一下怎么能够呢。 苏婳红了眼,手上发狠,管她手臂还是前胸、肋骨,逮哪扎哪。 “让你骂我,让你打我,让你给我提前挂牌!” 周嬷嬷在这行从业二十余年,从未如此狼狈,疼得哇哇直叫,边骂边拿手臂挡着身体。 “小贱蹄子,敢扎我。” “老娘剥了你的皮! 她终日打雁,没想到今日被雁啄了眼。 苏婳照着周嬷嬷的膝盖,狠踹了几脚,将周嬷嬷踹翻在地,转身朝门外奔逃。 教坊司的地形,这些日子她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搏一搏看能否逃出去。 逃出去向扬州传信,找舅舅求救,爹娘才能有命活。 周嬷嬷手脚并用爬了两步,踉跄起身,扶着门框呼喊。 “抓住她,快给我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苏婳在走廊里狂奔,身后是周嬷嬷的呼喊。 几名好事的姑娘听见声音,开门探头往外看,心中不免为她捏一把汗,同时也习以为常。 眼前的一幕,时常在教坊司内上演。 官宦人家的女子,哪个不是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父兄一遭获罪,不是在外为奴为婢,就是要来到此处受辱。 哪个又肯轻易低头。 苏婳回头看了一眼,又有几名管事嬷嬷从房中出来,看样子是要来抓她。 她留心过这里的每一间房,知道拐角处的房间长年无人,又连通着水榭。 水榭处的荷花池,联通着隔壁荒宅的水池。 中秋刚过,池子里的水还不算凉。 她会泅水,今日要么逃出生天,要么死,做鬼也不放过谢玉瑾那只白眼狼! 苏婳看着拐角处的朱红大门,眼眸逐渐亮起,如溺水之人看见一块浮木。 她心中有个声音在说。 “快跑,跑进去你就得救了。” “快跑!” 苏婳牟足了力气,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没想到,房中却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第2章 他到底是谁? “安心上路,以后他们都会去陪你。” 苏婳闯进去的一瞬,听见一个柔和暗哑,且带着笑意的男人声音。 男人二十出头,身姿挺拔,身着玄色菱花纹织锦长袍,腰配白玉革带。 苍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覆在一名蓝衣男子的脖颈上。 用最动听的嗓音,说着最无情的话。 蓝衣男子脸色紫红,双脚挣扎的幅度很小,眼看就要断气。 玄衣男子听见门声的一瞬,面色冷峻地看向房门口。 微弱的天光从窗棂透进来,在他起伏的面容上明灭,勾勒出一副英挺俊颜。 锋锐隽逸,冷淡矜贵。 待看清来人,他那双锐如鹰隼的眼眸微动,纤长有力的五指继续发力收拢,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 苏婳从未被人如此注视过,她本就跑得气喘吁吁,此时更是双腿发软,呼吸不畅。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男人刚刚那个目光,像是在看死人。 门内她撞破男人的秘密,门外有教坊司的嬷嬷在追。 前狼后虎,内忧外患,就算她现在原路返回都不行了,怎么办…… 等等! 电光石火间,苏婳认出了蓝衣男子那张脸,想到了他的身份。 严首辅的儿子——严骁! 严骁不仅贪赃枉法,还欺田霸地,强抢民女,之前在街上碰见,还出言不逊调戏过她。 严首辅专权霸势,公报私仇,苏家有今日惨境,除了谢玉瑾的陷害,还有严党的落井下石。 苏婳迅速回身插好门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帮他遮掩一番,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扑通”,苏婳身后传来落水声。 再回头时,严骁已然消失不见,玄衣男子目光冷冽,正朝她步步逼近。 腰上坠的圆形白玉螭龙玉佩,随着他步伐轻晃。 龙纹玉饰! 在大梁,只有皇亲国戚和三品以上,才可佩戴龙纹玉饰。 此人一定身份不凡! 苏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音轻颤。 “大人饶命,小女子跟严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之事,一定不会说出去。” 第2章 她的心砰砰跳着,盯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白底云纹皂靴,头都不敢抬。 靳珩停住脚步,冷眼看着单薄的肩膀轻颤,跪在地上抖如糠筛的轻纱少女。 既然让她知道严骁的身份,就更不能留了。 “我看见她进了这间屋子!” 此时,门外传来嬷嬷的呼喊,听声音离得不远。 苏婳一惊,连忙道,“大人,小女子今日本想从此处水榭逃出去,没想到……” 她咬了咬腮边的软肉,水眸迅速凝出一包泪,扬起小脸,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身躯伟岸的男人。 “没想到却看见大人为我报仇了。” “就算大人今日不帮我,让我被嬷嬷抓回去打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说完,她雾蒙蒙的双眸一眨,几颗热泪顺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滚落,如蔷薇带雨,海棠泣露。 柔弱娇媚,好不可怜。 美人垂泪,眼波脉脉地望着你,此情此景,试问哪个男人不心动。 只可惜,靳珩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并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他唇线轻提,露出一丝冷笑。 三句话提了两个要求,先是“饶命”,再是“帮我”,还说出了来此处的目的,是个机敏伶俐的。 “看来,今日是我坏了姑娘的好事。” 靳珩居高临下,缓慢开口,金石鸣玉般的声音,靡靡入耳。 苏婳见状,立刻明白男人不会帮她了。 也是,他敢在教坊司内杀严骁,怎么会不留后手,她看见了又能如何。 她连男人的身份都不知道,说出去也没人信。 此时,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几声细碎的门响之后,有人“啪、啪”拍门。 “小贱蹄子,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官奴逃跑是死罪,你若是敢逃,朝廷定饶不了你,天涯海角都会给你抓回来。” 门外传来了周嬷嬷气愤且带着粗喘的声音。 “你想让苏文熙提前上路吗,别忘了,你娘还在浣衣局呢!” 苏婳听到这里,已然是泪流满面,若是她刚刚是装哭,现在则是在真哭。 她怎么会不知道官奴逃跑是死罪。 苏家事情出得急,前一天爹爹下狱,第二天就被抄家。 她逃出教坊司,传信找舅舅求救,苏家尚有一线生机,逃不出去早晚都是死,还要被臭男人糟蹋。 苏婳含怨看了男人一眼。 若不是他,说不定自己早就泅水逃出去了。 真是晦气! 她双目熠熠,如秋水寒星,含嗔带怨。 靳珩突然被她看笑了。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他少年就身居高位,哪个不是奉承巴结,又敬又怕,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苏文熙……前扬州知府,后又任通政使司副使 苏小姐,三年前,她可不这样。 “嘭、嘭”门外已经有人在用身体撞门了。 靳珩突然蹙眉,看向门口。 “嘭—”一声巨响,门开了。 门栓碎裂的一瞬,周嬷嬷肥壮的身体栽了进来。 她嘴巴半张,刚想开骂,就看见一张清冷肃穆的英挺俊颜。 微垂的瑞凤眼狭长凌厉,里面仿佛有个血钩子,要钩住她的皮肉,将她开膛破肚。 骂声滞在她喉咙里。 此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周嬷嬷认出男人,先是惊慌了一瞬,接着连滚带爬,俯身低头,跪在地上。 门外的赵嬷嬷,李嬷嬷、王嬷嬷,也反应过来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苏婳泪眼婆娑,怔怔望着面前英姿勃发的男人。 他不畏强权,徒手就能对付严骁,教坊司的嬷嬷对他又如此惧怕。 他到底是谁。 第3章 这女人的命留下吗 “世子,老奴该死。” 就在苏婳思考男人身份时,周嬷嬷开口了。 苏婳恍然大悟,原来是世子,怪不得敢杀严骁。 京城皇亲国戚不少,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位侯爷的世子。 周嬷嬷捂着眼睛,继续道,“老奴姓周,这小蹄子是老奴负责调教的,平日就好吃懒做,不懂事,老奴说一句,她能顶十句!” “今日是她挂牌之日,老奴念她年纪小,可怜,让她好好表现,给她找位好主顾。” 周嬷嬷身子往后躲了一下,语气委屈又无辜,“也不知道老奴哪句话没说好,得罪了她,小姐脾气一上来,不仅辱骂老奴,还拿簪子戳我,眼睛都快让她戳瞎了。” 她捂着眼睛,左右摆了摆身子,“您看,老奴身上到处都是让她戳的血窟窿,腿都快被她踢瘸了!” 苏婳瞪了周嬷嬷一眼,好一个颠倒黑白的巧嘴。 她撩开袖上的轻纱,露出青紫遍布的手臂,水眸中的泪珠,一颗一颗,止不住地往下坠。 “大人,她说谎,这些都是她掐的,打的。” “手臂、后背,腿上,全都有,除了脸上,我身上没几处好皮!” 苏婳原本就生的白,又被家里捧在手心娇养了十六年,细皮嫩肉的。 手臂上的青紫有深有浅,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 几位嬷嬷看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太惨了,竟然如此虐待一位姑娘,苏小姐跑进这间屋子,怕不是要投湖自尽。 周嬷嬷牛眼圆瞪,嘴巴微张,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这小蹄子当着世子的面还敢跟她顶嘴,还敢撩开轻纱,露出手臂给男人看。 靳珩唇角原本噙着一抹冷笑,听着这位满脸横肉的周嬷嬷,控诉苏小姐的“罪行”。 待看完她手臂上的伤痕,靳珩唇畔的冷笑不见了,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他低头,理了理杀人时弄皱的袖口,沉声道,“据本官所知,教坊司的姑娘所属礼部,是大梁的财产之一,周嬷嬷此举,算是故意毁坏……” “世子饶命,老奴该死!” 没等靳珩的话说完,周嬷嬷就双手扶地,砰砰磕头。 刚刚,他对自己的称呼是“本官”,而不是“本世子”,这是在以京兆尹的身份问罪呢。 靳世子本就势大,又掌管着京城秩序,朝中权贵谁不怕这位冷心铁面的京兆尹,更何况是无权无势的她。 苏婳见男人自称“本官”,周嬷嬷又如此惧怕他,立刻在一旁哭诉。 “大人,我来教坊司才三个月,周嬷嬷就给我挂牌子,这不合规矩,里面一定有鬼!” 她哪能就这么放过周嬷嬷,若是周嬷嬷今日不被问罪,她又没逃出去,以后有她受的。 靳珩面色冷峻,“竟然有这种事!” 周嬷嬷讪讪道,“是老奴着急了,老奴也是为了她好。” 其实她恨得咬牙切齿,又不敢辩驳。 解释多了,将别的权贵扯进来,她死得更惨。 “世子,原来您在这,让属下好找。”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一位腰佩长剑,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绕过几位嬷嬷,迈步走了进来。 两人不动声色对了下眼神,靳珩立刻明白,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靳珩面色冷峻,“本官今日在这里与好友小聚,席间出来看个风景,没想到却碰见此等恃强凌弱之事。” 他目光深深,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白德耀,将这位小姐带回去问话。” 白德耀揖手道,“是。” 苏婳目光忐忑地看了世子一眼,擦干脸上泪痕,缓慢起身。 问话?真的只是问话吗。 周嬷嬷慌了,怕这小贱蹄子再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立刻哭丧着脸阻止。 “世子,这不合规矩啊。” 靳珩正欲迈步往外走,闻言顿住脚步。 “的确不合规矩,周嬷嬷还没赔这位小姐伤药钱呢。” 他又冲自己的侍卫道,“白德耀,算一算这位小姐的一身伤,擦一个月白玉膏要多少银子。” 周嬷嬷虎躯一震。 白玉膏?那可是宫廷级别的金疮药,别管是刀伤、烫伤、什么伤,擦完皮肤都会恢复如初,甚至更细嫩,保准不留疤。 二十两银子一小盒,一盒擦脸最多也就七天。 这一身伤擦一个月,这是要她倾家荡产啊! 有位姓赵的嬷嬷看出点门道,轻扯了下周嬷嬷的袖子,小声道,“破财消灾,世子这是看上苏小姐了,找借口带走呢。” 周嬷嬷经人一提醒,也品出点味来了。 教坊司里的嬷嬷管教姑娘,提前挂牌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小贱蹄子生得俏,一定是被世子看上了,想带回府独自享用。 好好好,别人送姑娘出门都挣钱,她还得搭钱是吧。 周嬷嬷嘴都气歪了。 白德耀目光不敢在少女身上乱瞟,装模作样看一眼,说道,“回世子,三百两金子应该够了。” 第3章 什么? 三百两……金子,这可是三千多两白银啊! 周嬷嬷听见这个数,眼前一黑,险些昏厥,把她卖了也不值这些钱啊! 她立刻就哭了,痛哭流涕。 “世子,您饶了老奴吧,老奴没那么多银子啊。” 靳珩已然迈步往外走了,扔下一句,“限你三日内凑齐银两,不然就挨板子!” 苏婳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他这是在帮她吗。 这件事就是一个坑。 教坊司的管事嬷嬷,月俸超不过十两,别说三千两银子,三百两她都拿不出来。 拿不出银子就挨板子,若是真能凑齐才有鬼,银子哪来的,细细交代吧。 苏婳来不及细想,白德耀推了她一下,让她赶紧走。 周嬷嬷恍然跪在地上,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 赵嬷嬷缓慢起身,用眼角瞄着周嬷嬷,见她那一身狼狈样,心里这个乐啊。 该!这里的姑娘哪个你没打过,没骂过。 专门欺负柔弱小姑娘,看见权贵就变软骨头。 其他看热闹的嬷嬷也纷纷起身,快步走了,像是怕周嬷嬷管她们借银子。 苏婳跟着世子,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教坊司。 凉风吹在身上,一阵惬意。 她抬头看着夜空亮起的第一颗星斗,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呼吸都变通畅了。 一低头,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靳珩命令道,“上车。” 苏婳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乖乖上了马车。 白德耀凑过来低声道,“爷,这女人如何处置。” 刚刚,他就守在房门外的水榭,自然听见房内两人的对话。 这女人机智聪敏,伶牙俐齿,留着她后患无穷。 “用不用属下…” 他说话的同时,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4章 京兆尹,靳珩?! 靳珩看了眼车厢,嗓音放低。 “带她回府,就说我从教坊司带回来一位美婢。” 白德耀心中诧异,这女人知道爷的秘密,爷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爷……” 有些话,白德耀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 马车内的苏婳,双手放在腿上,斜着身子将耳朵贴在门帘上,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是不是打算杀她灭口。 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靳珩说道,“她是苏文熙的女儿,先留着,有用。” 白德耀听见“苏文熙”的名字,立刻想起了什么。 “前扬州知府,联合江浙官员上书,为民请命,批驳严首辅改田为桑的那位。” 靳珩微微颔首,“明日去礼部知会一声,就说苏小姐在我府上,顺便再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白德耀躬身领命,“是,属下明日就去办。” 但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 教坊司里的女子都是官奴,官宦人家带回去为奴为婢,是常事。 只需要去礼部打个招呼,将来、去登记在册,没人会管。 爷若是想留这位苏小姐的性命,安置在外面也一样,为什么要放在身边。 还要宣称,自己从教坊司带回来一位美婢。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从教坊司带回来一位通房丫鬟吗。 侯夫人给爷安排了两位通房…… 想到这里,白德耀突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爷,您是为了给侯夫人添堵!” 靳珩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神色微怔,接着面色一沉,训斥道,“胡说八道!” 马车上的苏婳,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见“添堵”两个字。 添堵,给谁添堵? 给她添堵吗。 两人无冤无仇,她又没坏他的事,没必要吧。 苏婳双唇微抿,眼眸滴溜溜转,正思索着,靳珩撩开了车帘。 英挺的俊颜,对上双眸灵动的一张俏脸。 鼻尖险些触到鼻尖,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 苏婳慌乱了一瞬,马上又装作无事,将身子摆正坐好。 靳珩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冷肃,矮身钻进了车厢。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偷听,所以他刚刚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马车缓缓启动,两人对面而坐。 苏婳后背贴着车壁,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怎样。 她平复了一阵,见世子始终不说话,也不知道去哪,心中更忐忑了。 不过,既然从教坊司出来了,“逃跑一事”算是过了。 刚刚,他不是还处理了周嬷嬷吗,也算是在帮她吧。 道谢总是没错。 “多谢恩公救我性命,请教恩公尊姓大名,小女子日后也好报答。”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嗓音哀婉,一派娇怯。 靳珩看着对面螓首低垂的纤弱少女,薄唇轻启。 “京兆尹,靳珩。” 什么!苏婳猛地抬头,美眸圆睁,唇瓣微张,感觉脑中有千军万马狂奔而去。 京兆尹,靳珩?! 京城皇亲国戚不少,但京兆尹只有一个。 京兆尹掌管着京城内各种事务,手握大权,尤其以维护京城的治安秩序,镇压不法豪强为主,是京城最难做的高官之一。 因为京城权贵云集,一不留神就得罪了某位权贵,京兆尹这个位置,经常换人坐。 至于换掉的那些人去哪了,只能说几乎没有好下场。 不过,自从靳珩坐上这个位置后,一切都变了。 他身为永毅侯世子,开国功臣之后,十五岁中解元,十八岁中状元,深得陛下宠信。 论“仗势”,放眼整个京城,没几个有他势大。 雷霆手段,铁面无私,杀一儆百。 三年京兆尹做下来,毫不夸张的说,靳珩跺一跺脚,那些权贵的心都要跟着颤一颤。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严党”一派啊。 严首辅的爱妾是永毅侯夫人的庶姐,这位爱妾的儿子就是严骁。 两家沾亲带故,为何他要杀严骁?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这么大的秘密,被她撞见,还能活吗! 靳珩欣赏着她震惊的表情,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要你嘴巴严,我可以留着你的性命。” 靳珩唇畔绽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过,将你放在外面我不放心,以后你就在我府上,做位婢女吧。” 听见这句话,苏婳微张的唇瓣合上了,心思一转,突然又有了别的主意。 既然他与严首辅不合,会不会帮自己呢。 她双手按在膝上,微微俯身给靳珩行了一礼,“谢主子大恩,奴婢一定尽心服侍。” 这么一会功夫,称呼都换了,抬头时,还不忘眼波脉脉地看他一眼。 这一眼,让靳珩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 靳珩一直在默默观察她,面前的少女脸色一直在变,时而震惊,时而忐忑,时而释然…… 一双水眸滴溜溜乱转,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有点意思。 …… 谢玉瑾头戴白玉冠,身穿青缘赤罗裳,腰佩玉革带,衣冠楚楚去了教坊司。 路上,他难免想起苏婳。 两人年幼相识,也曾花前月下,情话绵绵。 更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定下婚约…… 只是这些,都没有权势来得重要。 那日,他不过想要退亲而已,苏文熙那个老东西,竟然指着他的鼻子骂。 说他是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小人,还要将他在扬州落魄之事,宣扬出去。 说他忘恩负义? 父亲当年之死,难道不应该算在苏文熙头上吗! 既然如此,他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苏家也尝一尝落魄的滋味。 今日,是他和教坊司周嬷嬷商定的“挂牌”之日,不如就做苏婳的第一位“恩客”,让她少吃些苦头。 事毕之后,再给老鸨和司官一些赏银,将她带出教坊司,安置在外宅,也算是成全了她对自己的一片痴心。 毕竟苏婳那样的绝色美人儿,别说扬州少有,就是在京城也不多见。 谢玉瑾想到这些,心中一片畅快。 曾经高高在上的苏小姐,就要被他压在身下,零落成泥。 第5章 下人也分三六九等 “苏婳人呢!” 谢玉瑾来到教坊司,听说苏婳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把薅住周嬷嬷的衣领,怒声质问。 他面色阴冷,目光凶狠,“她去哪了,说不出来我要你的命!” 周嬷嬷被他血红的双眼,森冷的目光吓到了。 这位状元爷生得丰神俊朗,性子瞧着也温润,如今却像一头暴躁的凶兽。 她连忙向后躲着求饶,“状元爷饶命啊,苏小姐被人带走问话了,至于是什么人……老奴不能说。” 周嬷嬷知道,比起这位状元爷,靳世子更不能得罪,更何况,她现在欠着银子,自身难保。 第4章 谢玉瑾牙关紧咬,盯着周嬷嬷那张既为难又惊恐的老脸,看了一会,又放开了她。 他心里明白,周嬷嬷不敢说,定是因为此人的权势在他之上。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换上一副温润笑脸,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周嬷嬷手上。 “请教嬷嬷,今日教坊司内发生了何事,苏婳为何会被人带走问话。” 苏文熙的案子,由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已成定局,怎么会有人带苏婳回去问话。 只怕问话是假,看上了是真吧,毕竟苏婳长了那么勾人的一张脸。 “这……” 周嬷嬷看看手上的银票,又看看谢玉瑾,想接又不敢接。 总不能说是自己打骂苏婳,让她跑了,正好看见去水榭吹风的靳世子,所以被靳世子看上带走了吧。 她咬了咬牙,将银票还给了谢玉瑾。 “状元爷,老奴真的不能说。” 谢玉瑾面色冷沉了下来,眸光阴寒。 …… 一名叫墨羽的小厮,将苏婳带到一间整洁的院子。 院中一位青色布裙的嬷嬷,正坐在竹椅上纳凉,看见来人,摇着扇子起身。 墨羽语气恭敬地唤了一声,“王嬷嬷。” 苏婳悄悄抬眼打量她。 王嬷嬷瞧着三十多岁,细眉细眼,身材匀称。 苏婳暗暗留心此人,既然能让墨羽语气恭敬,必定在府上有些地位。 墨羽说道,“这位小姐姓苏,名婳,是爷从教坊司带回来的,以后就留在爷身边伺候。” 苏婳福身一礼,嗓音温软,“见过王嬷嬷。” 王嬷嬷一怔。 她是看着爷长大的,爷一向洁身自好,虽说偶尔也去教坊司那种地方应酬,但从不沾染风尘女子,也从未往府上带过姑娘,今日怎么破例了。 墨羽想到世子爷的话,又道,“她是获罪的官奴,不是官妓。” 王嬷嬷听懂了墨羽话里的含义,是奴不是妓,也就是说她还是清白之身。 她打量了一下这位叫苏婳的女子,粉色轻纱襦裙,身段玲珑。 头低垂着,琼鼻小巧,唇瓣嫣红,脖颈处露出的一小段肌肤,泛着莹润的白光。 王嬷嬷心中了然,果然是好颜色,怪不得能让爷破例。 “既然留在世子爷身边当丫鬟,就本本分分,尽心服侍。” 她看了看苏婳这身满是风尘气的衣裳,嫌弃道,“一会先换了你这身衣裳。” 苏婳低眉顺眼,微微福身,“是。” 王嬷嬷收了苏婳,自会跟她说府里的规矩,墨羽回去复命了。 墨羽前脚刚走,后脚就从屋里出来两名美貌女子。 苏婳打量她们一眼,一高一矮,高的穿藕荷色襦裙,尖下巴大眼睛,矮的穿黄色襦裙,圆脸笑眼。 出来得这么快,显然是站在门口偷听。 从下人房中出来,穿得又不像下人,不知道什么身份。 苏婳不动声色,等着别人先说话。 王嬷嬷见她们俩出来了,脸色一沉,不冷不热向苏婳介绍,“这二位是爷的通房。” 她眼神示意身量高的那位,“她叫婉心。”又示意身量矮的,“她叫惜月。” 接着又对两人道,“这位是……苏婳姑娘,爷从教坊司带回来的清倌人,以后就在爷身边伺候。” 婉心和惜月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打量着“苏婳姑娘”,听完王嬷嬷的话,更是互相对了一个得意且轻蔑的眼神。 仿佛在说,还以为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呢,原来是教坊司出来的下贱货。 苏婳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苏家落难,这些日子她看尽了白眼,早就学会了能屈能伸。 她脸上一派乖顺,微微福身,“见过两位姐姐。” 一把好嗓子,如夜莺百灵,婉转动听。 婉心和惜月脸上的得意之色,立刻不见了。 原以为这女子生得貌美也就算了,没想到嗓音也是如此好听。 这位是爷自己带回来的,她们是侯夫人赏给爷的……以后爷的房中,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吗。 高个子婉心比矮个子惜月年长一岁,人也圆滑,首先反应过来,拉住了苏婳的手。 “哎呀,好妹妹,快跟姐姐进屋。” “妹妹多大了,以后都是爷房里服侍的,都是自家姐妹。” 即便是苏婳能屈能伸,听见这句话,心中还是泛起了悲凉。 她曾是正经的官家小姐,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现在却沦落到要看这些下人脸色,跟她们姐妹相称。 不过,靳珩只说让她在留在身边服侍,可没说让她去房里服侍,这声“姐妹”,她怕是担不起。 “十六了。” 苏婳强忍住不适,没收回自己的手。 婉心听后笑着道,“我虚长妹妹一岁,惜月倒是跟妹妹同岁呢。” 惜月在两人身后瞪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王嬷嬷紧随其后。 苏婳来的突然,府上什么也没准备。 婉心和苏婳身量差不多,王嬷嬷吩咐婉心找一身衣服给苏婳,待明日叫了裁缝,再给苏婳做新的。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规矩,便出去了。 婉心翻箱倒柜,找出压箱底的一身粗布裙,手捧着衣裳道,“妹妹,先穿这身吧。” 这新来的长了一张勾人的狐媚脸,若是再穿得漂亮,更没自己什么事了。 “侯府规矩大,这府上的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姐姐我刚来的时候,就是穿这身。” 苏婳看一眼她手上洗得掉色的柳青粗布裙,笑着接过,“多谢。” 惜月指着墙角处一张硬板床,尖着嗓子道,“今晚你就睡那。” 苏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床上堆满杂物不说,床板还是歪的,估计是哪里的板子松动了,根本睡不了人。 她突然明白一个道理,靳珩虽然将她带进了侯府,打的却是将她禁锢在府上的主意,根本不想管她。 没有靳珩的吩咐,王嬷嬷就不知道他的态度,一个教坊司的“玩意儿”,谁又会在意你是否穿的暖,睡的好。 这可不行,若是连靳珩的身都近不了,她还怎么让他帮自己。 下人的确分三六九等,她就是做丫鬟,也要做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第6章 成败在此一举 苏婳柔柔一笑,“多谢二位姐姐。” 她走到硬板床跟前,将床上的箱子搬进床底,好在箱子都不沉,她搬下来也不是十分费力。 洗漱过后,婉心抱了一床被褥过来,苏婳接过来一摸,不仅是潮的,还带着霉味。 苏婳简单整了一下床铺,坐在床沿上,“爷说明早让我去他房中伺候,却没说是什么时辰。” “请教二位姐姐,我到底什么时辰去好。” 惜月刚想张口说什么,婉心一个眼神过去,惜月立刻闭了嘴。 婉心笑着道,“虽说爷都是卯时(5点)起身上朝,但我们做奴婢的,不到卯时就要起身,为爷准备热水和早膳,卯时再将爷叫醒。” “爷虽然口味清淡,不喜甜和辣,早膳却喜欢吃咸口的,不然嘴巴没味。” 惜月听后抿唇一笑,“是啊,爷早膳就爱吃咸口的。” 苏婳先是看见两人对眼神,又看见惜月不怀好意的笑,立刻明白这话要反着听。 靳珩口味清不清淡不知道,但一定最讨厌吃咸口的。 大梁辰时初(7点)刻上朝,官员卯时就要起床,五日一轮休沐,明日正好是休沐之日。 她们伺候靳珩,不可能不知道,却暗示她伺候靳珩上朝。 靳珩看着不像好脾气的人,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却被人打扰,后果可想而知。 苏婳装作没听出来,真诚道谢。 “多谢二位姐姐提点,明日还要早起,我先睡了。” 说罢,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苏婳在心中暗暗发誓,三日之内,我若不让靳珩对我另眼相看,搬离这里,我就跟你们姓。 跟你们一起姓“狗”。 惜月看着苏婳如山丘一般起伏的玲珑身姿,狠狠瞪了一眼,也躺下睡了,等着明早看她的好戏。 这府上谁不知道,爷不喜女子伺候,尤其是清早,避讳颇多,最讨厌吵闹,打扰他休息。 而且,爷最讨厌吃盐多醋多的吃食了。 去吧,惹怒了爷,将你赶出府去! 婉心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想着爷从教坊司带人回来这件事,明日一定要去告诉侯夫人。 苏婳高床软枕睡惯了,现在躺在半榻的硬板床上,根本睡不着。 床硌得她后背生疼不说,被子散发的霉味也呛鼻子。 她安慰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好过在教坊司被男人压。 想起教坊司,她难免又想起娘亲和爹爹。 娘亲虽然是商户女,但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辈子除了绣花针,什么都没拿过,现在却在浣衣局,拿着棒槌洗衣服。 第5章 爹爹身在大理寺监牢,一定吃了不少苦。 谢玉瑾那个白眼狼,陷害爹爹,投靠严党,还被升为大理寺丞,怎么会让爹爹好过! 爹爹身子不好,一到秋天就咳嗽,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沉冤得雪那天。 苏婳想着想着,眼泪无声往下掉,不一会枕头就湿了。 她不敢出声哭,只能看着灰色的墙壁默默流泪,到了后半夜,实在太困了,才勉强睡了一会。 天空露出鱼肚白,第一束天光照进来时,苏婳轻手轻脚起身了。 婉心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惜月则睡的像死猪一样。 苏婳只知道靳珩住在碧泉苑,却不知道在哪,问了几位早起洒扫的下人,才打听到怎么走。 苑门开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精瘦老仆正在门外洒扫,苏婳上前一步。 “老伯您早。” 老仆听见声音,停下扫帚抬头看了苏婳一眼,又继续打扫院子,根本没理她。 宰相门前三品官,这侯府的下人架子都大。 苏婳自报家门,“老伯,我姓苏,是新来的丫鬟,爷吩咐我今早来伺候。” 她低头思索了一瞬,又道,“请问老伯厨房怎么走。” 老仆听她问起厨房,而不是主子的寝间,这才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西南方向一间屋子,继续扫地。 苏婳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一位皮肤略黑,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蹲在地上,往灶坑里放柴,一位身材壮实的婆子,正往一口大锅里加水,看长相,两人像是母女。 苏婳嘴甜,先是喊了声,“婶子、姑娘”,接着说明来意。 “我叫苏婳,是新来的婢女,爷吩咐我过来给他做早膳。” 靳珩虽说以丫鬟的名义带她回府,但从未说过让她来伺候。 她一个千金小姐,敢说自己是来做吃食的,亏得她在家时会做些点心、小食,讨父母欢心。 那婆子见来人荆钗布裙,容貌娇媚,说话得体,丝毫没怀疑。 因为这阖府上下,没人敢说这种谎骗世子爷。 她招呼道,“来,快进来,我姓裘。” 接着又指了指烧火的小姑娘,“这是我闺女,春草。” 春草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来人肤光胜雪,昏暗的厨房都因她亮堂起来。 只是一眼,小姑娘嘴巴就合不上了,她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这位姐姐若是出了门,满院子的花都会因她失了颜色吧。 小姑娘又想到,这府上长得漂亮的姐姐都是坏人,不仅骂她娘,还笑话她长得黑,便继续烧火了,一句话也没说。 苏婳看小姑娘不太爱说话,捧了一把柴火送到小姑娘脚下,笑着道,“妹妹长得真是伶俐可爱,今年多大了。” 这句“伶俐可爱”,算是说到春草心坎上了,其实春草长得不丑,就是皮肤有些黑,所以很少有人夸她好看。 春草没想到,这姐姐人还不赖。 她捡了几只苏婳抱过来的柴火,一根接一根往灶坑里放,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三了。” 裘嬷嬷本就是个爱说爱笑的,见来人夸自己女儿,话匣子就打开了。 苏婳既然是来做吃食的,问了裘嬷嬷许多靳珩的饮食习惯。 果然跟她猜的没错,惜月和婉心的话要反着听,靳珩喜欢吃辣、甜,不喜欢吃酸,尤其讨厌吃咸口的。 这口味倒是跟自己有些像,苏婳做依照自己的习惯做了翡翠烧麦、扬州春卷、南瓜千层糕。 翡翠烧麦捏成菊花型,面皮白亮,馅心碧绿,甜润清香。 扬州春卷以猪肉、芽笋、木耳、冬菇、胡萝卜入馅,味道鲜咸,美味适口。 南瓜千层糕层层糖油相间,晶莹透亮,绵软甜嫩。 这些都是扬州美食,苏婳每样都多做了一些,给裘嬷嬷母女尝鲜。 一切准备妥当后,靳珩也快起了,母女俩端着热水进房。 苏婳提着食盒紧随其后,心中难免忐忑。 能不能让靳珩对自己另眼相看,就看能不能抓住他的胃了。 第7章 惊人的轮廓 靳珩身上松垮垮披着一件月白衣袍,眉眼清冷站在房中,看见进来送水的母女身后,多了一名低眉顺眼,提着食盒的婢女。 难免多看一眼。 一身素净柳青布裙,头上那只戳得老鸨一身血窟窿的金钗,几乎全都藏在缎子似的乌发中。 云鬓鸦鸦,香腮似雪,唇色朱红。 真是一位绝色佳人,荆钗布裙也难掩清丽。 靳珩挥退了母女俩兀自洗漱,洗漱完毕后,他看着苏婳的方向,声音不辨喜怒。 “你怎么来了。” 他一向不喜女子近身,尤其是晨起时,他可没说过让她来伺候。 苏婳已将早膳一一摆在房内的八仙桌上,垂首站在桌旁,温声细语道,“回爷的话,昨日您说让我做您的婢女……” 苏婳顿了顿,这自称“奴婢”,她还真不适应。 “奴婢记着您的说的话,今日不到卯时就来了。” “谁知来早了,奴婢回去又怕误了爷早起的时辰,便留在厨房做了几道早膳。” 苏婳特意强调自己来早了,等着靳珩问自己,为何不到卯时就来。 她偷瞄一眼,见他快走到桌前了,抬手将鬓边一缕碎发拢在耳后,有些娇怯的抬头,却不看他。 “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靳珩走近了,才看见她鼻尖泛红,额头微微沁着细汗,因为干活,袖口往上挽了几折,露出一段羊脂玉似的纤细手腕。 只是手臂上几道若隐若现的青紫,有些煞风景。 靳珩收回目光,看着八仙桌上的几碟精美早膳。 翡翠烧麦、扬州春卷、南瓜千层糕…… 他去过扬州,自然一眼就看出是扬州的特色美食。 “没想到娇生惯养的苏小姐,还会做这些,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苏婳听出他话中揶揄,丝毫不恼,只当他是在夸自己。 “爷谬赞了,奴婢在家侍奉父母,倒也会做几道小菜,爷救奴婢于水火,奴婢没什么可报答的,只能尽心服侍。”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她相信靳珩也一样。 靳珩果然坐下了,像是接受了她的报答。 苏婳执公筷夹了一只翡翠烧麦到他碗里。 靳珩也没跟她客气,拿起筷子将翡翠烧麦送进口中。 猪肉、糯米、菜茸入馅,皮薄汁鲜,十分美味。 他昨晚光顾着处置严骁,晚饭没吃多少,后半夜就饿了,一早起来就吃到可口的美食,自然心情好。 “味道尚可。” 苏婳知道他这是满意了,一脸的喜出望外,“爷不嫌弃就好。” 她往他碗中又夹了一只扬州春卷,状似不经意道,“这还多亏了婉心姐姐。” “她忘了爷今日休沐,告诉奴婢她们都是卯时来伺候,奴才才得空留在厨房,做了几道早膳。” 苏婳说话时,留心着靳珩的反应。 果然看他拿筷子的动作一顿,显然是注意到她这句话了,只是没说什么,继续用膳。 主子跟前是非多,尤其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之间,倾轧严重。 苏婳要埋个种子在他心中,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若是犯了什么错,得罪你,肯定是你那些个通房挑唆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了,默默伺候靳珩用膳。 靳珩用完膳,喊了裘嬷嬷将餐盘端走,他没赶苏婳,而是丢了一小盒药膏给她。 “白玉膏,生肌润肤。” 苏婳接过药膏,想到这就是昨日他让周嬷嬷赔银子的好东西,脸上绽出一丝甜笑。 “谢谢爷。” 如三月暖阳,沁人心脾。 靳珩不是刻薄之人,既然吃了她早起做的膳食,就给了她一分颜色,没想到却看见她脸上开出了三月春花。 这笑容衬得她愈发娇美动人,靳珩目光难免在她脸流连了片刻。 “爷,您要的绣娘和女裁缝来了。” 裘嬷嬷在门外唤了一声。 女裁缝是靳珩昨晚吩咐给苏婳裁衣裳的,没想到来的这样早。 “让她们进来吧。” 仆人听见召唤,开门进来了。 绣娘和女裁缝一番自报家门后,靳珩指了指苏婳,示意给她量衣裳。 两人见少女生虽然穿得素净,但生得雪肤樱唇,十分貌美,立刻明白这位是爷房里的。 女裁缝边量尺寸边夸道,“姑娘这身段真是好,前凸后翘,腰肢纤细,我量过这么多夫人、小姐,姑娘这身段是最好的。” 绣娘也应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没见过比姑娘更好的了。” 苏婳从小是被人夸着长大的,尤其是身段相貌这块,自然不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买卖人见了主顾,当然要说好话了。 倒是坐在房中喝茶的靳珩,听见女裁缝们的话,目光难免在苏婳身上流连。 第6章 只见那女裁缝的皮尺,围着苏婳胸前绕了一圈,上胸量完,又量下胸,勒出来一个惊人的轮廓。 靳珩舔了舔唇边的茶水,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 女裁缝知道靳珩才花银子那位,量完尺寸走到他面前福福身。 “世子爷,若是姑娘要新作的衣裳,需三天能送来,若是要店里现成衣裳改改,下午就能送来。” “料子都是顶好的缎子和细纱,里衣、小衣都是上好的杭绸,保证不会委屈姑娘娇嫩的身子。” 苏婳立在一旁听着,这些料子可都不便宜,少说也得五两银子一尺,她当知府小姐时也就如此了,哪有下人穿这些的,靳珩肯定不给买。 第8章 果然,她也没什么特别 靳珩将茶盏放在桌上,“下午先送几套来,再新作几身秋装。” 他说着话,往苏婳裙角看去。 女裁缝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刻喜上眉梢,“爷放心,下午保证送到,奴婢再按姑娘的尺寸,送几双时兴的绣鞋来。” 苏婳没想到靳珩还挺大方,真给自己买了,待看见他盯着自己的裙摆看,立刻明白他怕是还动了别的心思。 她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挪蹭了一下步子,脚往回缩。 可想到自己的目的,苏婳又泰然了,一点点挺直了脊背。 动心思好,就怕你不动心。 …… 雪竹居。 婉心跪在地上,听高坐中堂的侯夫人训话。 “你和惜月来府上也半年多了,虽是通房丫鬟的身份,但从未在珩儿的房中留宿,也不在他身边伺候。” “现在来了新人,更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侯夫人赵雪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保养得宜的脸上一片轻蔑。 “知道的是你们没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珩儿,对我这个母亲不满意呢。” 赵雪梅是永毅侯的继室,育有一女一子,女儿靳萱今年十七岁,眼看就要成亲了,儿子靳瑞十四岁,在国子监读书。 侯府注重名声,老夫人和侯爷对靳珩这位长子极其看重,赵雪梅平日里很讲究“母慈子孝”那一套。 靳珩今年二十三岁,尚未娶妻,为了表示她对这位长子的关心,赵雪梅给他找了两位通房美婢。 不过都是笼子的耳朵——摆设。 婉心苦着脸道,“夫人,奴婢也想去爷身边伺候,可是爷不想啊,前些日子我去他书房……” “没用的东西!” 没等婉心说完话,赵雪梅将手中茶盏扔了下来,正砸在婉心面前,她往后躲的动作慢了一步,飞溅的水花和瓷片落了她一身。 “白长了一身好皮肉,说你没本事还敢顶嘴。” 四下无人,赵雪梅露出了她蛮横的一面 “哪个猫儿不吃腥,哪个哥儿不爱俏,我就不信,你脱光了送上门,他都不看一眼?” 她话锋一转,嗓音柔和了几分,却透着冷意。 “养马的郭家兄弟,好像还没有女人,十日之内,你和惜月若是近不了世子的身,我就将你们配给这兄弟俩,他们怎么也会记我个好,你说是不是。” 婉心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一定尽心伺候世子。”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养马的郭家兄弟俩快三十岁了,还是光棍。 据说郭大曾有一位老婆,后来不知怎么死了……说是兄弟共妻,那女子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赵雪梅低头看看自己圆润的指甲,脸上一派温柔,“知道就好,去吧。” “是。” 婉心垂着头,惶恐起身走了。 …… 今日阳光明媚,靳珩吩咐下人将书房里的书,搬出来在院中晒。 苏婳搬书、晒书、又搬书,在靳珩身边伺候了一天。 昨夜她睡得不多,累得腰酸背疼。 不过,她面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怠慢,谁让靳珩是主子,她要讨好他呢。 晚饭靳珩是在前院吃的,春草将床铺让给苏婳半张,难得地休息了一会。 靳珩回来后,就去书房处理公文了。 苏婳打听到他有喝夜茶的习惯,便去小厨房烙了酥脆椒香的牛肉饼,掐着时辰趁热送到书房。 “爷,奴婢能进来吗。” 书房一向是主人重地,苏婳不敢贸然进去,站在门外小声问道。 靳珩看公文看得头昏脑涨,这声软糯甜润的女儿声,唤得他精神了几分。 他捏了捏眉心,“进来。” 苏婳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柳青布裙,提着食盒,袅袅婷婷走进来。 “爷,奴婢烙了酥皮牛肉饼,给您尝尝。” 她走到桌案前,将食盒放下,盖子打开的瞬间,一阵椒香扑面而来。 靳珩的确有些饿了,可他却没有想吃的意思。 他身子往椅背上靠去,目光打量着苏婳。 书房橘色的烛光照在她脸上,给她白皙的面容镀上一层暖光,越发显得她眉如远山,五官精致。 素裙穿在她身上也难掩姝色,就像是小姐穿错了丫鬟的衣裳。 “为何不穿新衣裳。” 苏婳听见问话,低头看了看自己。 “爷,奴婢白日里还要干活,怕弄脏了。” “还有……” 她低着头,欲言又止道,“奴婢睡的那张床板是半榻的,夜里睡觉都不敢翻身,杭绸精贵,万一刮破了寝衣,该如何是好。” 靳珩目光在她身上顿住,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道,“我侯府还不至于苛待下人,几件衣服而已,还穿得起。” “既然你以后留在我身边伺候,就住碧泉苑吧,一会出去跟裘嬷嬷说一声,让她将西耳房收拾出来给你住。” 苏婳闻言心中大喜,顿感今日一天的辛苦都值了,连忙福身道谢。 “谢主子。” 这一蹲一起,有些急了,苏婳感觉头晕目眩,站定时摇晃了几下。 靳珩冷眼看着她,料想她下一步,定会往自己怀里栽。 果然,这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给她几分颜色就开染坊。 也许是这些年,有意无意,投怀送抱的女人见多了,靳珩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厌恶,讽刺的话已然到了唇边。 第9章 爷,饶命啊 没想到,苏婳手指紧紧扣住了桌案,扶住了。 她闭上眼睛,轻轻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靳珩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目光落在眼前食盒上,巴掌大小的酥皮牛肉饼,隐约冒着热气 “为何想起给我送吃食了。” 苏婳迅速调整好状态,温软道,“今日裘嬷嬷给爷沏茶时,奴婢看见她沏的是滇南茶。” “这茶……” 苏婳脸上露出几分悲楚,“爹爹在家时经常喝,这茶性烈,每次他都要配些小食,不然胃疼难眠,奴婢就想着给爷送些吃食。” “你倒是有心了。” 靳珩拿起一小块牛肉饼送入口中,酥皮的酥,牛肉的鲜,椒香的麻,立刻在他口中化开,细品之下还有芝麻香。 靳珩一口气吃了三个,才有停嘴的意思。 苏婳一直盯着他呢,心说自己算是抓住他的胃了,见他停下来不吃了,立刻倒了一杯茶送到他跟前。 靳珩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茶盏,舒舒服服的喝了。 他生母早亡,这些年一直都是继母赵雪梅掌中馈,府中下人难免掺杂赵雪梅眼线,他从不让人近身伺候,特别是女子。 以前哪有人关心过他,晚上喝夜茶是否会胃痛难眠,更不会有人将茶盏送到他唇边。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那些世家公子哥,为何要在身边放一位妥帖的婢女了。 果然服侍的周到。 …… 东跨院寝间。 惜月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水杯,不停地将水壶里的水往水杯里倒,再将水杯的水,均匀地往苏婳的床上泼去。 她边泼边阴毒地笑,“竟然在爷院中伺候一天,看你晚上回来怎么睡!” 她身为世子爷的通房,来府上半年了,连爷的边都没沾过,就初来那日站在前厅,听见爷冷淡疏离的一句,“知道了”。 凭什么苏婳一来,就在爷院中伺候一天。 不多时,惜月就将苏婳的床和被褥泼了个遍。 婉心冷眼看着,并未阻止,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手中丝帕绞在一起,勒得指尖煞白。 半晌后,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拉着惜月的手,让她坐在身侧,柔声道,“好妹妹,别闹了,姐姐有正事跟你说。” “今晚,给你送爷床上去,你可愿意?” 惜月笑容凝在脸上,不解地看着婉心。 “姐姐这是何意。” “侯夫人说,十日之内,若是你我近不了世子爷的身,就将我们配给养马的郭家兄弟。” 惜月听完大骇,握着婉心的手一脸愁容,“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第7章 婉心安慰道,“妹妹别怕,所以姐姐才说,想法子,将你送到爷床上去。” 惜月不是傻子,短暂的恐慌过后,眯起眼睛看着婉心,“这么好的机会,为何姐姐不去,要让我去?” 她收回手,“若是有好法子,为何姐姐以前不用,现在才想起来用?” 婉心拍拍她的手,颇有几分无奈道,“本来想着既然来了府上,早晚都会有伺候爷的机会,没想到爷一直不召见我们。” “你也看见了,苏婳在爷院子里伺候了一天,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侯夫人又发话了,我才下定决心。” 她脸上一派从容,“你我二人,一荣俱荣,妹妹容貌比我娇艳几分,更好成事,我才想着让妹妹去。” “不过,妹妹若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强,还是我去吧,只是需要妹妹配合一二。” 据婉心所知,靳珩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一心扑在京兆尹院上,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她虽然心中有顾忌,但万一成了呢。 婉心不禁想起初见世子那日,他坐在中堂侧座,墨蓝色暗菱格直裰,将他气质衬托的清隽矜贵。 平静且深沉的目光,从她和惜月两人身上淡淡扫过。 看了,却又丝毫未放在心上,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提不起半分兴趣。 越是这样的男人,越是想让女人靠近他,成为他眼中特别的那个。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她也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惜月眼睛眨巴几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她立刻改了主意,“姐姐,你说的对,还是我去吧!” 婉心笑着拉住她的手,“好妹妹,姐姐不会害你……” …… 晚上,靳珩在盥洗室洗完澡,绞干头发,回到寝间。 他习过武,悄无声息往床榻边走。 房内烛火昏暗,只留一盏床头灯,轻纱罗帐早已放下,在烛火的映衬下,无端添了几分旖旎。 待靳珩撩开轻纱帐,榻上一位美人起身,娇羞地唤了一声“爷”。 锦被从她肩头滑落,露出一片雪肤,两处香肩,由此可见,锦被下的美人定是未着寸缕。 “来人!” 靳珩一声怒斥。 美人似乎还没反过来,怔怔地看着面前一脸怒容,却依旧俊美的男人。 今日是墨砚当值,听见爷在房中怒呵,立即推门进来。 待看清床榻上有一女子,墨砚立刻用手掩面,背过身去。 “哎呦,我的妈呀!” “啊——” 墨砚和惜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惜月从一脸娇羞吓到花容失色,此时也知羞了,立刻用被子蒙住头。 靳珩胸膛微微起伏着,明明如玉的面容染上了愠色,一开口,声音却平淡到不辨喜怒。 “将人捆了,扔到马厩里,再将这床被褥烧了,换新的来。” “是。” 墨砚上前一步,抽出腰间绳索,两下将人和被子捆了个结实,准备连人带被子一并扛走。 惜月大惊,怎么跟婉心说的不一样,她不是说是个男人,看见不穿衣服的女人都把持不住吗。 她不是说,今日一旦成事,待日后新夫人进府,侯夫人一定会将她抬成姨娘的吗。 她露出脑袋哭求,“爷,饶命啊……” 第10章 他凭什么帮她 惜月刚一开口,靳珩就怒道,“堵住她的嘴!” “是。” 墨砚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捏住惜月的下巴,粗暴地堵住她的嘴。 惜月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呜呜地挣扎着,她早该想到的,爷是铁石心肠,不近女色,若是对她们感兴趣早就召见了。 此时,她也明白自己被婉心给坑了,可已经晚了。 她一丝不挂被扔到马厩里,万一会被养马的郭家兄弟看见,就算清白能保住,以后也没脸见人了。 惜月在心里将婉心骂了八百遍,诅咒婉心不得好死! 同时也在悔恨自己的愚蠢,着了婉心的道。 墨砚办事利落,悄无声息将人扔进了马厩。 前半夜也算相安无事,没人发现惜月。 惜月生出了一点侥幸心思,若是能熬到明天早晨,被府上的车夫看见,帮自己一把,没准还能保全个名声。 到了后半夜,郭二出来撒尿。 尿一半,看见马厩里边有个一人来长,没头没尾,条形的东西在蠕动,给他吓得一哆嗦,都尿鞋上了。 马成精了?! 不能啊,马成精也不会长条状的啊。 蛆成精了还差不多! 可是都入秋了,天也凉了,哪来这么大的蛆啊。 郭二绑好裤腰带,揉揉眼睛,壮着胆子往马厩里走。 惜月听见脚步声吓都吓死了,立刻死命地往边上挪蹭,挣扎间,嘴上的帕子掉了。 这个时候出来,肯定是养马的郭大和郭二,可不能让他们兄弟俩看见。 都是没媳妇的渴汉子,看见她这么貌美如花的美人,她清白肯定没了。 惜月欲哭无泪,又在心中诅咒婉心不得好死。 郭二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所谓的“蛆”,是一床湖蓝绣线锦被,仔细一看还有个人脑袋。 还是个美人! 郭二眼中露出了精光。 惜月见郭二来了,立刻就吓哭了,“你别过来,我是爷的通房,你若是敢碰我一下,爷打死你!” 郭二是个胆大心细不要脸的,听见这话脸上堆满淫笑。 “你是爷不要的通房吧,谁不知道你们姐妹进侯府半年了,连爷的边都没挨上,我要是没猜错,你肯定是巴巴地往前凑,被爷连人带被子,全都扔出来了,说不定爷将褥子都扔了。” 惜月没法反驳,因为真就是他说的那样,连郭二都看出来了,偏偏她自己犯蠢,信了婉心的话。 “爷既然把你扔到我这,就是给我了,我不嫌你往我身边凑。” 郭二蹲下身子,伸手去解被子上的绳索,“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没穿衣裳。” “你滚,滚开!” 惜月急了,开始叫喊,“我是爷的通房,你要是碰我,爷挖了你的眼睛,剁了你的手……” 郭二不顾惜月的叫骂,解开了绳索,借着月光,他将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 苏婳累了一天,洗漱完擦了白玉膏,早早就睡下了,对院里发生了何事,一无所知。 第二天清早,她不到卯时就起床,给靳珩做早膳。 她跟裘嬷嬷打听过,靳珩上早朝经常会来不及吃早膳,偶尔会吩咐人包两块点心在路上吃,这习惯大梁不少官员都有,他爹就是如此。 所以,她今日做了不粘手,不掉渣的桂花糕,备着给靳珩在路上吃。 苏婳提着食盒,随着抬热水的裘嬷嬷和春草,一起进了靳珩房间。 靳珩今日似乎有起床气,脸色不太好,阴沉着脸,映得屋里都黑了半面。 见苏婳来了,特意将她打量一番。 昨日靳珩特意问起新衣裳的事,苏婳今日换上了印金白罗襦,菱格花草纹齐腰百褶裙,芙蓉纱半臂。 干活的时候就将袖子叠起来,倒也不碍事。 此时她不禁在想,幸亏她换了新衣裳,看靳珩那个阴沉的目光,说不定会没事找事。 她放下食盒,原本想随着母女俩一起出来的,结果却被靳珩叫住了。 “留下给我更衣。” “是。” 虽然没点名道姓,可是这话他是冲着自己说的,苏婳不得不留下。 苏婳伸手拿起衣架上的绯色仙鹤补子朝服,帮他穿在身上。 靳珩只伸个手,看样是什么也不打算做,苏婳没法子,又给他系盘扣。 靳珩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入目是她轻颤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娇艳的红唇。 柔弱无骨的一双小手,轻轻在他胸前划动,像是一根羽毛撩拨在人心头。 系到脖颈处一颗盘扣,苏婳难免抬头看他,先是看见他尖锐的喉结上下轻滚,接着是棱角分明的下颌,轻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 待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瑞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苏婳有一种让人抓包的窘迫,飞快的低下了头。 “你在看什么。” 苏婳头上响起一个低醇的声音。 “没、没看什么。” 苏婳脸都红了,虽然她曾有过未婚夫,但两人发乎情止于礼,从未挨得如此近过。 她现在只敢盯着靳珩脖颈处那粒盘扣看,可能是她过于紧张,手上出了汗,扣了半天也没扣上。 靳珩梗着脖子等了半天,终于不耐烦地拿掉了她的手,“拿革带来。” 苏婳脸都急红了,如蒙大赦一般,伸手去够革带。 靳珩似乎没打算放过她,盯着她红透的脸颊吩咐道,“给我扣上。” 苏婳鼻尖立刻沁出了汗珠,扣革带的姿势可不一般,双手需要绕到他身后,像抱树那样抱一下才能扣上。 第8章 他故意的吧。 说到勾引男人…… 她就是装装样子还行,动真格的,她不行啊。 可是…… 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苏婳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不管靳珩带自己回府是何目的,若是她舍了这身清白,能救苏家于水火,也值了。 不然两人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她? 因为他身为京兆尹的一身正义吗。 这年头,别做梦了! 抱着这个信念,苏婳将手饶到他身后,柔弱无骨的身子贴了上去。 第11章 暖床……是何意 苏婳刚做完桂花糕,身上还带着桂花香。 靳珩只觉一团绵软的桂花糖贴了上来,带着香甜的气息。 只是这甜软的感觉一触即离,他还没细细品味,就没了。 他唇角轻轻翘起,怪不得那些世家公子,都愿意让容色姝丽的美婢贴身伺候呢。 好处在这呢。 苏婳扣好革带,又将长翅乌沙递给他。 靳珩接过乌纱帽戴好,苏婳还踮起脚尖,帮他正冠。 她不禁在想,果然,做人还是应该脸皮厚些,一旦想开了,也没什么难的。 靳珩将自己收拾妥当后,特意走到穿衣铜镜前照一照。 他身量高大,兼之眉目俊朗,一身绯色官袍穿下来,更显气度斐然。 苏婳不得不承认,他人不怎么样,相貌却是好看的。 靳珩迈步正要往外走,忽地想起苏婳是拎着食盒进来的,顿住脚步转身问她。 “今日做了什么。” 苏婳忙将食盒递过去,水眸楚楚地望着他,嗓音如桂花糕一般甜软。 “做了桂花糕,给爷在马车上吃。” 靳珩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白玉扳指那只手接过食盒,什么都没说,转身迈步离开了。 靳珩一身压迫感,待他离开后,整个碧泉苑似乎又恢复了生机。 苏婳关上房门走出去那一刻,感觉院子里的树都比平时绿上了几分。 她在小厨房用过早膳,又跟春草说了会话,想着还欠婉心一身衣裙呢,便将裙子洗了,准备晾干后再还给她。 靳珩不在,碧泉苑中的下人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苏婳回房小憩了一会。 直到中午,靳珩还是没回来,她问了裘嬷嬷才知道,靳珩下朝后会直接去衙门,基本上申时(15点)才会回来。 回来后,他会先去慈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再去前院和侯爷、夫人一起用晚膳,偶尔也会赴同僚好友之约,出去饮宴。 也就是说,除了一早一晚,和休沐之日,靳珩几乎不在府上,也不用人伺候。 苏婳喜忧参半,喜得是靳珩是个省事的主子,忧的是他不在府上,就不好接近。 爹爹和娘亲身子不好,不知道能在牢中和浣衣局熬多久。 让他帮爹爹洗脱冤屈为时尚早,但是以靳珩的实力,帮他们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不是难事。 思前想后,苏婳决定晚上再做些吃食,讨好靳珩,毕竟投怀送抱这事,容易弄巧成拙。 她毕竟是千金小姐,想一想这事就头皮发麻,不到必要时刻,也舍不下那张脸。 只是让她没想到是,吃过午饭,她去给婉心送裙子,婉心给了她一个投怀送抱的机会。 …… 婉心坐在房中忐忑不安,连午饭都没吃下去。 惜月一夜未归,今早也没回来,她特意出去打听了昨晚发生的事。 爷应该是真不喜欢丫鬟爬床,昨夜悄无声息,将惜月连人带被子,一起扔进了马厩。 养马的郭二夜晚起来小解,听见马厩里隐约有女子哭声,便前去查看。 结果看见一卷蓝缎锦被裹着一位女子,他松了绳索,锦被大开,借着月色,郭二将惜月瞧了个透彻…… 今日一早,他去求了管家和侯夫人,将惜月要走了。 婉心甚至能想象得到,侯夫人得知此事时,一定会气得脸色铁青。 侯夫人一向说到做到,既然说十日之内事情不成,就将自己配给养马的…… “婉心姐姐你在吗。” 正思索间,有女子声音传入耳中。 婉心认得这个声音,柔和圆润的扬州口音,不似京城女子的平稳清晰。 不是教坊司来的那个下贱胚,又是谁!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侯夫人逼到这个份上。 婉心收起脸上的厌恶,起身笑着道,“是苏婳妹妹吧。” 她给苏婳开了房门,见她一身上好芙蓉纹纱罗裙,俏生生立在门口,一手捧着她的旧衣服,一手拎着食盒。 笑容在婉心脸上凝固了一下,这身好料子,她半年的月钱买不买得到。 她昨日特意告诉苏婳一个错误的时辰,反着说爷的口味,等着爷跟她发火,厌弃她,将她赶走。 这怎么还给她做了新衣裳,同样是丫鬟,她凭什么! 难道侯夫人说的喜好并不准,苏婳歪打正着? 婉心马上就恢复了笑容,“妹妹是来送衣服的吧。” 苏婳轻应一声,婉心接过她手上的衣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进屋。 “快进来坐,妹妹昨日清早就去爷那伺候,昨晚也不见回来,这是住哪了。” 婉心毕竟有些心虚,故意问起昨天的事,怎么说她都想好了。 苏婳若是问自己“早朝”的事,就说记错日子了,若是问起爷不吃咸,喜欢吃辣,就说是她听错了,自己不是那么说的。 苏婳坐在八仙桌旁的绣墩上,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根本就没提那些。 “昨个天儿好,爷说要将书都拿出来晒一晒,搬书、晒书,忙了一天。” 苏婳没必要跟她交代这些,但是她知道,自己越是不说,对方越好奇。 不如告诉她,也免得树敌,以为自己霸占着靳珩。 “爷以后让我起早给他做吃食,让我跟裘嬷嬷住在一起。” 苏婳将食盒打开,“这是我今早做的桂花糕,特意多做了些,拿给姐姐尝尝。” 毕竟穿了她一天衣裳,也不好空手来,苏婳随手拿了一些。 婉心伸手拿了一块,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比街上的老字号都好吃。 听说教坊司里的姑娘,都是官家小姐,婉心刚刚听见她说爷让她做吃食,原本是不信的,现在倒是有几分信了。 婉心吃着桂花糕,偷偷用眼角打量苏婳,未施粉黛,头上只插一支素金钗,也是肌肤赛雪,难掩清丽。 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她坐在那却脊背挺直,闲适淡然,一点不失小姐气度。 这就是锦衣玉食,读过书的官家女子与自己的不同之处吗。 自己没念过书,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可那又有什么用! 她是官奴,自己好歹是良籍。 婉心拿帕子擦了手,笑着道,“妹妹,今日该你暖床了。” 苏婳面露不解,“暖床……是何意。” 婉心见她一脸单纯懵懂,看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笑容更甚,“妹妹从教坊司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单纯。” “连暖床都不知道。” 第12章 你一会好好服侍爷 苏婳脸上一派天真,“暖床……是什么,爷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婉心身子往苏婳身边靠了靠,一脸神秘,“昨夜,你听见爷房中,院中有什么动静吗。” 苏婳轻轻摇头,“昨日我起得早,又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什么都没听见。” 婉心见她什么都不知道,顿时心中大喜,更加热情地拉着她的手。 “妹妹有所不知,我和惜月两人,除了初一和十五,每天晚上要轮换着伺候爷。” “晚上,你要在房内的香炉里燃上安魂香,然后再帮爷铺好被褥,爬进被窝给他暖床。” “待被窝暖了,爷也该回来就寝了,若是留下你,你就……” 婉心一脸欲言又止的笑。 “爷若是不留你,你就可以走了。” 苏婳眨了眨水眸,不解道,“可现在刚到秋天,夜里好不容易凉爽了,为何还要暖被窝?” 婉心拿帕子捂着嘴,笑得身子都朝后仰了过去。 “我的好妹妹啊,你是真不懂,还是跟姐姐装不懂呢。” 苏婳呆呆地望着她,似乎不懂她为何要笑,为何要这么问。 “说是暖床,其实就是陪爷睡觉啊。” 婉心笑容收敛了几分,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苏婳脸上先是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腾”一下红了脸。 她低着头小声嘀咕道,“爷只说让我伺候他,从未说过让我陪他睡觉。” 婉心循循善诱,“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爷那样的身份,既然将你从教坊司带回来了,还用明说吗。” “可是……” 苏婳一脸为难,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婉心打断了。 第9章 “妹妹!” “姐姐这么跟你说吧,爷可能没跟你明说,但你第一天来,就被爷安排到了我们这个院子。” “整个侯府,就独独这个院子住着爷的通房,你还不明白吗。” 婉心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笑容,面色严肃。 “伺候爷是我们的本分,若是被侯夫人知道,你如此推三阻四不尽心,爷也保不了你!” 苏婳闻言身子一颤,似乎是真的怕了,小声道,“那……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若是惹怒了爷可怎么办。” 婉心脸上重新绽出了笑容,“怕什么,有姐姐在呢。” “姐姐教你啊。” …… 下午申时三刻,靳珩还是没回府。 一般他这个时辰不回来,就说明他出去饮宴了。 婉心先是吩咐院子里的婆子烧水,给苏婳美美地泡了个澡,接着又用白棉,细细地帮她绞干了头发。 同时嘴上也没闲着,说了很多姐妹情深,若是爷喜欢你就多多提携姐姐的话。 苏婳都一一听着、应着,浑身上下除了香气,还散发着不谙世事的紧张。 靳珩作息一向规律,就算出去饮宴,亥时(21点)必回府,从不在外过夜。 婉心见时辰差不多了,将苏婳带进靳珩寝间,先是煞有介事地在博山香炉里点了安魂香,接着又帮她铺好了床褥。 重头戏终于来了。 婉心打量了苏婳一眼,说道,“脱衣裳。” 苏婳面色绯红,扭捏着脱掉了外衣,婉心却让她继续脱,于是她将中衣也除了。 待只剩下一身小衣小裤,婉心却笑着道,“还得继续。” 苏婳咬着唇,声如蚊蚋,“婉心姐姐转过身去。” 婉心笑容更甚,“都是女人,你还怕看不成。”说完,倒也转过身去。 只是转过身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凸起的小山包,心道官家小姐果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连胸都比她大好几倍。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万一爷真的看上眼了,睡了她可怎么办。 可是转念一想,今日是爷生母的生忌。 侯夫人曾特意嘱咐过她们,但凡是爷生母的生忌、忌日,千万不要去爷面前招惹,他一定心情不佳。 爷并不是好脾气的人,一怒之下,乱棍打死也不是没可能。 不然她今日何必费这么大劲,要让苏婳爬床。 “好了。” 苏婳细软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婉心闻言转回身,看见苏婳已经钻进被窝里了。 苏婳怕羞,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尖美的下巴露在外面,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 床角整齐地放着她的小衣小裤,中衣、外衣,婉心知道她身上是真什么也不剩了。 婉心展颜一笑,帮她拉好了帐幔。 “妹妹,我走了,你一会好好服侍爷。” 婉心安排完苏婳,马不停蹄去找了府上的小管事吴中。 吴中是家生子,在府上单独有个小住所,极善钻营的一个人,对侯夫人赵雪梅很忠心,也是婉心在府上的内应之一。 大晚上有人拍门,吴中披上外衣不耐烦嚷嚷,“谁啊,这么晚,催命啊。” 一开门见是婉心,吴中脸上不耐的神色收敛了几分,只是态度不算好。 “这么晚了,什么事。” 刚眯着,烦不烦。 婉心左右看看,小声道,“进去说。” 吴中将婉心让进了院门,听着她说道,“你去告诉养马的郭大,今晚还会有个美人送到马厩,让他去马厩旁蹲守。” “跟惜月一样,都是不穿衣裳的。” 吴中知道婉心是替侯夫人办事的,虽然不愿意跑这一趟,但也没过问,应承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快去快回,他还要回去睡觉呢。 亥时二刻,靳珩回来了。 他先是在盥洗室泡了个澡,绞干头发,脚步略显虚浮地回了寝间。 今日是母亲的生忌,他心情不佳,难免多喝几杯。 寝间灯火通明,像是有人等着他,专门为他留着灯,不似昨夜那般昏暗。 苏婳听见靳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一个黑影映在了帐幔上。 “爷,我在呢。” 第13章 你为何在我床上! 苏婳立即出声,她怕万一吓靳珩一跳,迁怒自己。 靳珩认得苏婳的声音,一下子掀开了幔帐,满目冷光。 他掌心按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下颌线凌厉,压抑的声音透着一丝戾气。 “你为何在我床上!” 苏婳登时就红了眼圈,一双素白的小手,紧紧抓住着被子,泫然欲泣。 “爷,您别凶我,是婉心姐姐让我来的。” “她说我们三人,要换着给爷暖床,不然就去告诉侯夫人,说我伺候不周。” 情急之下,她连“奴婢”两个字都忘说了,脸上泪痕点点,如斜雨碎雪,惹人怜惜。 “爷待我有恩,我想留在爷身边伺候……我不想被侯夫人赶出去。” 她说着话,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很快就泣不成声了,锦被里娇小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爷,我错了……我不该来。” “我错信了婉心姐姐,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 “您……别赶我走。” 她哭得双腮酡红,一双水洗般的明眸,明澈干净,纱帐半垂,灯火朦胧下,唯见美人含泪。 靳珩竟一时看呆了。 短暂的失神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别哭了,我不会赶你走。” 算了。 她初来乍到,连府上的人都认不全,她又会知道什么呢。 若不是受奸人挑唆,哪会有什么心机爬床。 苏婳闻言,立刻止住了泪,睁大水眸看着他,轻轻抽噎着。 “真的。” 她说着话,轻轻起身,下巴处的锦被,缓慢滑落。 靳珩不觉睁大双眸注视着她,连呼吸都变急促了。 锦被滑至胸前,青丝落在肩上。 月白色的中衣领口宽大,露出胸前一小片雪肤,隐约可见好看的锁骨。 原来她穿着衣裳。 靳珩呼吸逐渐放缓,心头竟然划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认出苏婳这身中衣是自己的,沉声问道,“你为何穿我的衣裳。” 苏婳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理了理领口,将自己裹得严实。 “婉心姐姐让我脱……光了钻进被窝里,说这是规矩,还将我的衣服抱走了。” 她咬了咬唇瓣,似乎已经够难堪了,不愿再回想这件事。 “可我毕竟是有教养的闺秀,心里总是觉得不妥,一面担心婉心姐姐去跟侯夫人告状,不得不从了她,一面又担心惹爷不高兴。” “所以……” 她应是太委屈了,说着话竟又有些哽咽,“所以我就偷偷起身,从柜子里找了爷的中衣穿在身上,怕污了爷的眼睛。” 她越说声音越小,扬起小脸含泪望着他。 “爷,我不脏,我来之前沐浴过的。” 靳珩忽然感觉一阵目眩,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明明喝的不多,此时却有些上头。 罢了。 一件衣裳而已,穿就穿了吧,总比什么都不穿要好。 “你衣裳呢。” 靳珩问道,“她总不会将你衣服全都抱走,一件不给你留吧。” 苏婳素手一抬,细白的手指指向西边的小盥洗室。 靳珩快步往那边走,只想将她的衣服找回,让她赶紧穿上离开这里。 不然还要让她睡在这吗。 靳珩站在盥洗室中,看着地上的水盆,眼中迸出了怒火。 水盆中繁乱地堆放着女子的衣物,最上面清晰可见一只绣着牡丹的茜色肚兜,水淹过来,全都湿了。 好大的胆子! 若是没有赵雪梅的授意,府上的奴婢怎么会如此狗胆包天! 靳珩怒极反笑,突然就改了主意。 他熄灭几盏烛火,重新回到床前。 “睡吧。” 靳珩说完话,将床头最后一盏烛火熄灭,掀开锦被钻了进去。 房间陷入黑暗,苏婳愣在床上。 睡……睡谁?睡哪? 靳珩似乎嫌苏婳占的地盘大,身子往里挪蹭,挤了挤她。 苏婳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男人身体滚烫,呼吸还散发着淡淡的有酒味,苏婳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她这就跟男人,睡觉了? 靳珩见她不动,又催促道,“别挤我,快睡觉。” 苏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床里挪,躺下的同时,还将被子扯走一半。 靳珩头一次跟女人睡觉,见她还抢被子,立刻不高兴了,皱了皱眉,又将被子抢回来一点。 第10章 两人肩并肩躺好,房间一片寂静。 苏婳慢慢呼出一口浊气,睁眼望着黑暗中的幔帐,猜想靳珩应该看见了水盆中的衣服,不想折腾了,干脆让她在这里留宿。 而靳珩喝了酒,只想睡觉,没有别的心思。 明日,靳珩会不会处置婉心呢。 苏婳不禁在想。 其实婉心并没有将她衣服抱走泡水,水盆里的衣服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吃过午饭,她见桂花糕还有剩,不想都便宜了婉心,就去给春草塞点心吃。 春草偷偷告诉她,惜月昨夜爬床,被爷扔进了马厩。 还说惜月身上卷着被子,被捆成了卷,后来又有小厮进爷的房间,大概重新给他铺床去了。 春草说爷最讨厌女人爬床,平时身边都不放年轻婢女伺候,她是第一个。 下午她去婉心那里还衣服,婉心竟然还想用同样的办法害她。 她来府上才两天,跟婉心无冤无仇,她却想让她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如将计就计! 这是个接近靳珩的好机会。 所以,她找了靳珩的中衣穿在身上,等着他回来。 她才不会让男人白看了身子! 只是没想到,靳珩却将她留下了。 同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还有靳珩。 他今日心情烦闷,本想多饮几杯清酒助眠,没想到现在睡意全无。 昨日他刚处理了那个什么月,今日叫婉心的就用同样的方法害苏婳,看苏婳不从,还搬出赵雪梅。 他的院子,竟然连续两日让无关的人溜进来,是该管管了,赵雪梅的脸,也该打了。 突然,靳珩鼻尖飘来一阵似兰似梅的女儿香,丝丝缕缕,直往他鼻尖里钻。 是苏婳在动,她好像悄悄往自己身边挪。 难道,她想主动? 这女人,果然胆大。 靳珩屏着呼吸,等待苏婳下一步动作,要说的话他都想好了。 第14章 小年轻,真激烈 靳珩等了半天,苏婳也没过来,耳边倒是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靳珩知道,苏婳睡着了。 而她刚刚,应该是在扯被子。 不知怎么,靳珩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烦躁,不过闻着独属于苏婳身上的女儿香,倒也很快就睡着了。 夜色渐沉,狂风四起,闪电在空中划过,“咔嚓”一个惊雷。 靳珩一向浅眠,立刻睁开双眼,接着感觉一团香软的棉花扑进了怀中。 他身子一僵,耳边传来一个不安的声音。 “爷,我怕。” 苏婳娇软的身子贴着靳珩,微微颤抖。 “我爹被带走那天晚上,也打雷,后来下了很大的雨,第二天就被抄了家,什么都没剩。” “后来,我娘被送进了浣衣局,我被送到教坊司,老天庇佑,让我遇见了爷……” 她似乎抬头看他了,说话时,若有若无的香兰气息,喷洒在他脖颈处。 靳珩身子麻了半边。 “可是我爹、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 苏婳落泪了,声音哽咽,“爷,我爹是冤枉的,他没贪赃枉法。” “都是严党,都是奸人所害!” 说完,她嘤嘤哭了起来,外面也下起了雨,雨声哭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惹人怜惜。 靳珩半天也不出声,苏婳心里纳闷。 我可是看见你睁眼睛了,才扑进你怀中的,你别故意装听不见啊。 “别哭了。” 就在苏婳狐疑时,靳珩说话了。 “明日我派人去牢里和浣衣局,看看你爹娘。” 夜间,男人嗓音低哑,格外动听。 “真的?” 苏婳立刻止住了哭,语气带着惊喜。 她知道,眼泪掉多了,男人会烦。 “爷真好!” 苏婳紧紧抱住了靳珩,软绵绵的身子挨着他手臂蹭了蹭。 她贴得太紧,靳珩胳膊隔着轻薄的寝衣,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胸前的娇软。 这让他想起,女裁缝给苏婳量尺寸那天……勒出来的惊人曲线。 靳珩顿觉口干舌燥,从她怀中抽出手臂,轻咳一声。 “睡觉。” 苏婳目的达到,欢快的“嗯!”了一声,毫不留情的转身,脸冲着另外一头睡了。 …… 翌日清晨,窗外的大雨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下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雨声助眠,靳珩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他没做噩梦,更没梦到娘亲临走时,药石难医,形如枯槁的惨烈模样。 只是胸膛上有一只揩油的手是怎么回事,肩膀也有人在靠着。 他低头一看,苏婳长睫下落,脸颊粉嫩,嫣红的唇瓣微张,正靠在他肩头甜睡。 他拿掉她覆在自己饱满胸肌上揩油的手,没曾想,下一秒苏婳的腿却抬到了他的小腹上。 晨间精神奕奕的那处,差点被她砸扁。 “呃。” 靳珩闷哼一声,气急败坏搬开苏婳的腿。 他额头青筋鼓涨,太阳穴突突跳着。 昨晚他肯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脑子一抽,就留她睡在这里了呢。 不对……他半夜是不是还答应了她什么? 想到这里,靳珩脑袋更疼了。 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女人蛊惑的一天。 苏婳睡梦中被人大力推开,起身揉揉眼睛,睡意朦胧地看着他。 “爷,是不是该起了。” 寝衣领口松散,苏婳并不知道自己一整个肩膀,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 乌发披肩,白皙如玉的面颊睡得粉嫩嫩的,嘟起的唇瓣嫩如新桃。 这欲语还休,欲露不露的模样最是勾人。 靳珩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想到昨夜绵软的触感,又想到她娇嫩的身子穿得是自己的衣裳,一下子更精神了。 “回你的屋,穿衣裳去!” 他一时竟不忍心责怪,只是语气不是很好罢了。 苏婳注意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低头看看,小脸一红,扯了扯衣领,将自己裹严实了。 再一抬头,一双水润润的眸子,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看着他。 “爷,我没有衣裳,怎么回去。” 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 苏婳刚睡醒,声音又娇又糯。 靳珩没理她,别说现在某处还精神着呢,他堂堂一个主子,难道要他出去给她拿衣服吗。 成何体统!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裘嬷嬷来送热水,靳珩吩咐裘嬷嬷去给苏婳房间,将她衣裳找来。 裘嬷嬷面上一片淡然,领命而去,很有侯府下人风范。 苏姑娘容貌身段都太出挑了,来那天她就知道,这般尤物,早晚被爷收房。 可是一走出房门,她就换了一副惊讶且八卦的表情。 难道昨夜是霸王硬上弓吗? 撕衣服了吗?这么激烈吗? 竟然一件都没留下! 这帮小年轻啊,啧啧啧…… 裘嬷嬷将衣服送来后,苏婳转入屏风换好,再出来时,靳珩已经坐在客厅中的八仙桌旁用早膳了。 想到自己今天起晚了,早膳肯定是裘嬷嬷做的,苏婳有点不好意思。 “爷,奴婢起晚了。” 靳珩抬眸看她一眼,见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站在那,低头看着交握的手,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不过,没理她就是了。 苏婳就是嘴上跟靳珩客气客气,两人可是一起“睡”的,说不定自己起早了,扰了他休息反而不高兴呢。 她抬起头,看见靳珩修长如玉的手指握着象牙箸,夹起一只金黄色的油炸小馒头,在小碟子里沾上蜂蜜,优雅的送入口中。 “爷,您今日不上朝了。” 苏婳没话找话。 靳珩咽下小馒头,又喝了口白粥,说道,“今日府中有事要处理。” 他看苏婳站在一旁没有走的意思,又道,“昨晚答应你的事,我今日会差人去办,你不必担心。” “你出去吧。” 下次他一定要警醒一些,可不能再被这女人哭几声就心软了。 “是!” 苏婳喜出望外,应一声出去了。 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她必须要个确切的答案。 苏家对谢玉瑾那么好,资助了七年尚且会变,何况是刚认识的人。 苏婳出去时,与前来的小厮墨羽擦肩而过。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隐隐有放晴之势,远处已经呈现出湛蓝之色。 苏婳的心情也如这天空,渐渐放晴。 可是,有些人的心情,却如风雨欲来的黑夜,焦躁不安。 比如婉心。 第15章 爷没将苏婳扔出去?! 一夜过去了,不知道爷将没将苏婳扔进马厩。 第11章 郭大老婆死了这么多年,现在白捡个美人,还不得乐坏了。 婉心出了东跨院,走到一处假山凉亭处,看见甩开膀子走路,气势汹汹的吴中,她急走两步过去。 正好吴中也看见婉心了。 他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撒,现在就是来找婉心撒气的。 昨夜他去找郭大传消息,郭大听后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前夜,郭二白捡一个爷不要的美人,郭大见状猛拍大腿,十分悔恨那夜为什么自己没出去撒尿。 现在一听还有一个,眼睛都冒绿光了! 要是穿着衣服扔就扔了,也轮不到他,可是那是光溜溜的黄花大闺女啊! 被他看了身子,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郭大冒着电闪雷鸣的大雨,在外等了一夜,黄花大闺女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鼻涕风寒。 郭大这个气啊,第二天顶着发烧的身体,将吴中狠狠骂了一顿。 吴中在府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下人,被人劈头盖脸被人骂了一顿,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肯定要将怒火转移到婉心身上。 婉心毕竟有个“通房”的名头,两人不好明目张胆在外说话,互相对了个眼色,拐进了一处僻静地。 “郭大昨晚冒雨等了一宿,人也没来,今天指着我的鼻子骂娘,都是你干的好事!” 吴中开门见山,转移怒气。 婉心听见这话面色一惊。 什么?爷没将苏婳扔出去?! 她转念一想,“这不可能!” “昨天是爷生母的生忌,这种日子他是要守孝的。” “就算那女人是爷自己带回来的,爷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日子跟她行事。” 吴中急眼了,骂道,“你个没能耐的瘟鸡,尽给我找晦气。” “那女人是爷自己带回来的,当然看重了,爷就不能留着她搂着睡吗,非得干那事!” “你明知道爷看重她,还让我去郭大那里传话,郭大那人小肚鸡肠,一向记仇,你安的什么心!” 婉心挨了骂,却不敢吱声,思忖着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片刻的婉心说道,“不对,爷肯定是将她扔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定是爷改了主意,没将她扔到马厩,这件事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爷临时改了主意。” 婉心知道吴中不可能去问爷,才敢这么说,接着又道,“你还不去打听打听,爷到底给她扔到哪里去了!” 打听清楚了,她好去侯夫人那里邀功啊。 吴中沉着脸,瞪着眼睛将她上下一扫,“你算是哪个,也敢使唤老子!” 婉心这个恨啊,一个下人也敢跟她这么说话。 她咬了咬牙,色厉内荏道,“我好歹也是侯夫人安排给爷的通房,说不定哪日爷就将我收房了,你说我是哪个。” 吴中就是顾忌这点,才让她使唤,压下心中的怒气暗骂。 婉心见他泄了气,又道,“还不快去!” 她扬着脸,一脸轻蔑和高傲,“你若是不去,我就去找侯夫人告状。” “别忘了,侯夫人有话,让你做我的马前卒。” 吴中“呸”了一声,没等他说话,头上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不用去了,爷有话,让我将你们绑了。” “乱棍打死!” 婉心和吴中闻言身子一颤,惊恐地抬头看向头顶。 只见墨砚、墨羽,站在小山坡的凉亭里,满眼冷厉地望着两人,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个。 几名五大三粗,手拿绳索的护院,三下五除二将两人绑了个结实。 吴中慌忙看着众人,扯着嗓子喊,“你们做什么,我是家生子,是良籍,不能随意打杀!” 婉心一个弱女子,已然吓得说不出话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墨羽有功夫在身,足尖轻点,从凉亭上跳下来,看着两人道,“光天化日,你二人在假山幽会,私通偷情,就这一项罪状,就够将你二人活活打死!” 婉心毕竟有个“通房”的名头在身,若是定个跟府上下人通奸的罪名,罪过就大了,颤抖着开口。 “无凭无据,我二人只是在院中碰见说话而已,并未有逾越之举,冤枉啊。” 吴中也想争辩,无奈被堵住了嘴。 墨砚此时也走过来了,冷笑一声,“我兄弟二人的眼睛就是证据。” “你冤枉,昨夜被你算计的人,难道就不冤枉吗。” 婉心杏眼圆瞪,终于听出点门道。 一定是苏婳那个贱人,跟爷说了什么,爷为了给她出气,才有今日之事。 “我……唔……” 墨羽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不消片刻,两人就被墨羽等人带走了,找了一处离赵雪梅雪竹居较近的秋桐院,绑在椅子上,狠狠打板子。 负责打板子的刘管事,看吴中不爽已经很久了。 吴中仗着有侯夫人撑腰,到处搬弄是非,好处他全占,出事锅全别人背,府上几个小管事,哪个他没算计过。 至于婉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日还看见她仗着通房的身份,将府上的丫鬟欺负哭了。 那丫鬟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 什么通房,爷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呸! 刘管事吐了口唾沫,举起棒子狠狠打板子。 一时打板子声和惨叫声,响彻侯府。 赵雪梅虽然端坐房中,但是不消片刻,就有人来告诉她这件事。 她听后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都变了。 她猛地将茶盏掷在地上,又疯了似的起身,双手捧起花瓶高高举起,狠狠摔在地上。 屋里的婢女战战兢兢,望着一地的碎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赵雪梅出了气,胸口起伏渐缓,若无其事地坐回贵妃椅上,从泼妇恢复成了高贵的侯夫人。 她理了理鬓发,柔声说道,“收拾了吧。” “是。” 一旁的婢女这才敢上前,蹲在地上收拾残局。 春草去别的院子找府上丫鬟说话,看见大伙都往秋桐院跑,问了几句,听说有热闹看,也跟着过去了。 去了一看不要紧,看见吴中和婉心被绑在条椅子上,打得呲牙咧嘴,不停惨叫。 春草小手一伸,捂住了嘴,呜呜呜……笑。 第16章 费尽心机想让她死 真解恨啊,吴中狗仗人势欺负过爹爹,婉心这个黑心肠的欺负过自己和娘。 春草看了一会,见旁边的人指指点点聊天,支起了小耳朵听。 “听说,婉心入府半年了,爷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就跟府上吴管事勾搭上了。” “我也听说了,看着就不安分,爷能看上她吗。” “谁说不是呢,没有镜子,还没尿吗,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 “嘘!不能说她长得丑,这可是侯夫人找来的。” 这话一出,别人都不吱声了,这不就等于说侯夫人眼光不好,找了这么个玩意来吗。 春草见没八卦听了,又往前面凑了凑,看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婉心和吴中。 此时,墨羽吼了声,“拉下去,扔出侯府,将吴中全家都赶出去!” 春草觉得没看头了,蹬蹬跑回碧泉苑,找婳姐姐传八卦。 “婳姐姐,婉心那贱人被爷打死了!” 院中一角,苏婳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她手指娇嫩,没搓几下手就红了。 她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春草,“打死了?” 因为什么,难道跟昨夜的事情有关? 苏婳垂下了眼眸,难道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就让靳珩打死了婉心? 她觉得不可能。 她在靳珩心里可没那么重要,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听说婉心和前院的吴管事好上了,让墨羽哥哥看见抓了起来。” 春草见她一个人洗一盆衣服,还有爷的,实在是吃力,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那跟她一起洗。 “那婉心应该叫黑心才对,她和惜月刚来时,我娘有一次不让她们进院子,她就骂我娘是狗奴才。” “后来,婉心还去管家那告状,我娘因为这件事,被罚了半年的月银,管家还告诉我娘,再敢不让婉心和惜月进院,就将我们一家全都撵出去。” “但是爷不让她们来,有一次婉心偷跑去爷的书房,还被爷骂出来了。” 苏婳越听越破绽越多,婉心和惜月不是每月除了初一、十五,换着伺候靳珩吗。 原来这事也是编的。 “她们不是爷的通房吗,为何爷会不让她们进来。” 春草撇了撇嘴,“她们是侯夫人买来送给爷的,空有个通房的名头罢了,爷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爷最烦爬床的女人!” 春草将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瓜凑过去,小声道,“听说原先的侯夫人,也就是爷的生母,就是被爬床上位的丫鬟气死的。” 第12章 苏婳一惊,“现在的侯夫人,不是爷的生母?” 苏婳来京城不到半年就进了教坊司,很多事都不了解。 春草狠狠点头,“不是爷的生母。” 苏婳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那日在教坊司,靳珩会杀严骁。 原来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可那个不至于让他一个堂堂世子,亲自动手杀人啊。 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事。 就在苏婳思索间,春草继续道,“我要是没记错,昨日应该是爷生母的生忌,爷每到这种日子就不开心,好几年了。” 苏婳听见这话,突然后背一凉。 大太阳底下,竟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之前听春草说过,靳珩不喜欢女人爬床,所以她才会穿着靳珩的寝衣,在他掀开帐幔之前给他提示。 昨夜她想了很多,甚至连靳珩万一真想睡了她,她要如何应对,都想好了。 但是唯独没想过,昨日会是他生母的生忌。 这种日子,儿女是要禁欲守孝的,突然来个女子爬床,一气之下打杀了完全有可能。 春草都知道这件事,婉心能不知道吗。 两人无冤无仇,婉心还真是费尽心机想让自己死,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是爷带回来的,挡了她的路吗。 这深宅侯府,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苏婳看着面前帮自己洗衣服的小丫头,不禁心生感激,若不是她跟自己说这些,她什么都不知道。 “春草,晚上我给你做牛乳南瓜酪如何。” 她现在身无分文,无权无势,只有之前剩下的手艺傍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春草喜欢婳姐姐做的这些小食,比她娘和府上的厨娘做的都好。 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婳姐姐做什么我都爱吃。” 苏婳要不是手上湿漉漉的,一定要伸手摸一摸春草头上的小揪揪。 她以前在府上做小姐时,虽然没苛责过下人,但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跟她们做朋友的一天。 更没想过,自己也有成为下人的一天。 思及此处,苏婳难免失落,收回目光,继续埋头洗衣裳。 …… 京兆尹院议事厅。 “爷,苏夫人在浣衣局不太好,听说前几病了,这几日带病上工,昨日还晕倒了,被人抬了回去……” 靳珩坐在桌案后,摩挲着手上的白玉龙纹扳指,听着白德耀跟自己汇报情况。 他既然答应了苏婳,派人去照料苏文熙夫妇,必定说到做到。 “属下听说苏文熙在大理寺监牢一直自责,说自己连累了女儿和夫人,心情抑郁,食不下咽,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他半个月前还染了风寒,直到现在还没好,恐怕是要……” 白德耀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不愿说出不好的话,人怕是没了求生的念头,才会如此。 他早有耳闻,苏文熙是位不畏惧强权,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三年前,严首辅打着充盈国库的名号,实为一己私利敛财,不顾百姓死活,提出“改稻为桑”政策。 田地不种粮食改种桑蚕树,百姓吃什么! 百姓吃不饱,必然发生动乱,到时整个江浙地区将是一片混乱。 苏文熙身为扬州父母官,心系百姓,便联合江浙一带官员上书劝阻,严首辅“毁堤淹田”计划未能顺利实施。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苏文熙和严党结了仇。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贪赃枉法之人,明眼人都知道苏文熙是被冤枉的。 可惜陛下沉迷丹药,严党横行,大梁有如此遭遇的官员不止他一个。 第17章 状元郎谢玉瑾 靳珩手上的动作一顿,将龙纹扳指转了几圈,思忖了片刻道,“悄悄派人给他治病,告诉他若是想要家人好,就好好活着。” “另外,苏夫人那里派人交代一下,转去司苑局看护花草,换个轻松的活干。” “是。” 白德耀躬身领命,心中却有些纳闷,爷怎么会管苏文熙的事,难道是善心大发。 “另外……” 白德耀又想起一件事。 “属下刚刚听少尹大人说,教坊司的周嬷嬷凑了一千两百二十八两白银送来了,她说自己是真没三千两银子,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 “少尹大人让属下传个话,问此事如何处置。” 靳珩摸着白玉扳指,唇角微翘,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让她继续凑银子,难免做些旁门左道之事害人,打她二十板子,再抽她五十鞭子,让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也长长记性!” 想到苏婳娇软的身子……靳珩动作一顿,喉结轻滚。 “将银子换成白玉膏,送到碧泉苑。” “是。” 白德耀躬身应道。 爷还真将银子换成白玉膏了,那他照顾苏文熙……没准是看上苏小姐了。 啧啧…还真不好说。 靳珩处理完公事便回侯府了,晚膳时辰将近,他去慈安堂向祖母请安后,就去了膳堂。 靳家从老老爷子那辈开始,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只要家中子女未生病,未远行,没有要事和宴请,晚膳就要一家人齐齐整,聚在膳堂吃。 老夫人现在以年纪大,腿脚不好为由,不去前厅膳堂了。 其实是因为永毅侯以妾为妻,将赵雪梅扶正,气得不去了。 靳珩举步迈进膳堂,首先看见赵雪梅在那里忙碌地指挥下人。 “将芙蓉鸡片、龙井虾仁,都放到侯爷面前,侯爷喜欢。” 他爹永毅侯则端坐主位,捋着胡须,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这位“爱妻”。 靳珩忽觉讽刺,母亲与父亲青梅竹马,婚前相识多年,婚后又夫妻十三载。 昨日是她的生忌,只有祖母记得,说已经帮母亲祈福烧元宝,他这位父亲竟然只字未提。 想必他早就将发妻忘到了脑后,怕是以后连母亲的忌日都会忘。 赵雪梅看见靳珩进来,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珩儿来了。” 接着又吩咐下人,“将樱桃肉放在珩儿面前,靳儿喜欢吃甜口的。” 靳珩只字未说,优雅落座。 永毅侯见儿子来了,不理自己,更不理会妻子,未免不满。 他冷哼一声,怒斥道,“你现在是越发长进了,你母亲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赵雪梅见状,柔柔一笑,一手按在永毅侯肩头,一手顺着他的背打圆场。 “侯爷消消气,珩儿不说话不是对我不满,而是京兆尹院事忙,他想事情想的出神罢了。” “对我不满”四个字,似乎提醒了永毅侯,上午响彻侯府的惨叫声,还有被赶出去的通房和家奴。 那位通房,正是妻子关心儿子才为他找的,而他竟然如此不顾及妻子的颜面,惊动整个府上。 “父亲教训的是。” 永毅侯刚想继续发怒,靳珩吐出几个字。 不仅让永毅侯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赵雪梅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赵雪梅眼睛眨了几眨,坐在永毅侯身边,看着满桌子的菜,柔声道,“瑞儿去了恩师郭祭酒府上,这个时辰没回来,就是留在恩师府上吃饭了。” 说罢,她又笑着道,“萱萱下午去珍宝斋取头面了,临走时还说呢,一定会赶在晚膳前回来,不然怕自己不在,爹爹饭吃的不香呢。” 她目光转向靳珩,“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哪有我们一桌子人等她一个小辈的道理,先吃吧。” 下人早已在桌上摆好了碗筷,赵雪梅嘴上这么说,却没动筷,显然就是想等等女儿。 永毅侯非常喜欢自己这对儿女。 女儿活泼,小儿子懂事,一点都不像嫡子,成天板着个脸,跟自己不亲近。 “既然如此,那就等萱萱一会,我还不饿。” 靳珩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没说话。 他上午处理完府上的事情就出去了,中午米水未进,此时的确有些饿了,不过没人问他的意见。 他突然想吃椒麻酥香的牛肉酥饼了,不知道今日苏婳会不会给他做。 “爹、娘、大哥!” 门口响起少女娇俏的声音,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她的方向望去。 靳萱回来了,身后跟着她的未婚夫。 状元郎谢玉瑾。 “侯爷,侯夫人,大哥。” 谢玉瑾态度礼貌又拘谨,进门后先站在门口处,一一向众人打招呼。 永毅侯捋着胡须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态度有些冷淡。 谢玉瑾习惯了,面色依旧。 赵雪梅对谢玉瑾还算满意,毕竟女儿喜欢,亲切道,“姑爷来了,快坐。” 靳珩淡淡看了谢玉瑾一眼,没说话。 靳萱坐在了靳珩身边,见他板着一张脸,又叫了声“大哥。” 靳珩扬起唇角,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 第13章 “乖。” 永毅侯见他对妹妹也是如此冷淡,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才回来,我和你爹、你大哥,都等你半天了。” 侯夫人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笑着的。 谢玉瑾站在靳萱旁边的椅子上,正欲坐下,闻言立刻为她解释道,“都怪小婿,大理寺有些事情要处理,萱萱等了我片刻。” 其实是靳萱拉着他在马车上亲热,耽误了时间。 赵雪梅脸上笑容更甚,“还没成亲,就这么护着萱萱,成亲了可还得了。” 这是赵雪梅对谢玉瑾最满意的一点。 虽说谢玉瑾高攀了侯府,但他在京城毫无根基,日后必定会以侯府马首是瞻,将女儿捧在手心上。 此时,永毅侯很是难得地对谢玉瑾客套了一句,“坐吧,无须拘谨。” 赵雪梅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过些日子你和萱萱就成亲了,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谢玉瑾躬身道,“是,侯爷、夫人。”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靳珩,只是对方并没有看他。 谢玉瑾总感觉,这位大舅子对他有敌意,每次见面都格外冷淡。 可是萱萱却说,大哥就是喜欢冷着脸,跟谁都一样,不然为何会有“铁面冷心京兆尹”之称。 第18章 他们才是一家人 靳萱扯了谢玉瑾袖子一下,让他赶紧坐下。 席间,赵雪梅将话题往婚礼上引。 “婚礼相关事宜府上已经都准备好了,后日就开始挂红绸,想到萱萱就要出嫁了,我这做娘的,还怪舍不得的。” 靳萱娇笑着道,“状元府离侯府来回不到半个时辰,娘亲若是想我,我时常回来便是。” 谢玉瑾夹了一只牛肉丸子放在靳萱碗中。 “侯爷和夫人放心,我娘对萱萱一定会像待亲女儿那般,萱萱想回侯府小住,随时都可以。” 靳萱咬了一小口牛肉丸子,觉得不好吃,吐在了帕子上,立刻有婢女上前收走了帕子,给她换了一条新的。 她看见碗中还有,想扔在桌上,又怕爹爹说她仪态不好,就还给了谢玉瑾。 谢玉瑾垂眸看着碗中咬了一小口的丸子,夹起来放入口中嚼几下,咽了下去。 “你爹去的早,你娘一位深宅妇人,含辛茹苦培养出你这位寒门贵子,必定是知书达理之人,萱萱嫁过去,我不担心。” 谢玉瑾闻言眉头微蹙,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赵雪梅又对靳珩道,“要我说,萱萱都出嫁了,珩儿的婚事也该办了。” 她微叹一声,语气满是自责,“都是我不好,精挑细选两位良家子,想着珩儿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 “没曾想珩儿一个也没看上,后来还从教……” “啪—”一声,靳珩将筷子放在桌上,打断了赵雪梅的话。 桌上所有人皆是一顿,目光纷纷看向他。 “夫人不必自责,我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 靳珩似笑非笑地看着赵雪梅,“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丫鬟爬床。” 靳珩最后那句话,戳到了赵雪梅的痛处。 她当初来府上时,她爹赵成还没发迹呢,只是一位小小的百户,后来才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她是被赵成送给侯爷当通房丫鬟的。 赵雪梅脸色一变,没等她开口说话,永毅侯也摔了筷子。 “目无尊长,不知分寸!” 赵雪梅见状连忙劝解,“侯爷,您别生气,珩儿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喜欢我给他挑的丫鬟。” “珩儿,快给你爹道歉,吃饭最忌讳生气了。” 靳珩脸上一派从容,“既然夫人都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了,我为什么要道歉。” 随即,他起身道,“父亲慢用,儿子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失陪了。” 靳萱微微仰头,迷惑地看着他,“大哥,你不吃饭了。” 她一直不太能理解,大哥为什么对母亲的好视而不见,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 “你们吃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靳珩对妹妹说完话,看了一眼谢玉瑾。 谢玉瑾很有礼貌,连忙起身,“大哥慢走。” 此时,他倒是有些相信靳萱的话了,靳珩果然对谁都是这副冷淡的态度。 靳珩微微颔首,轻应一声离开了。 就在他迈出门槛的一瞬,听见他爹永毅侯的声音。 “不管他,我们一家人继续吃饭。” 一家人……他走了,他们倒成了一家人。 靳珩手掌微微握拳,摩挲了几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迈步离开了。 这龙纹白玉扳指,是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送给他的。 …… “婳姐姐,这牛乳南瓜酪真好吃!” 靳珩刚进院子,就听见小丫头春草雀跃的声音,紧接着又闻到一股混合着南瓜香甜的奶香味。 他本就腹中空空,闻见这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步伐难免快了一些,接着又闻到一股又香又辣的味道。 甜的,辣的,都是他爱吃的,靳珩更饿了。 春草坐在院中的小石桌上,一勺勺舀着南瓜酪往嘴里送。 一抬头,看见世子爷沉着脸,迈着大步走进来。 春草大惊失色,立刻护住手中的碗,起身就往小厨房跑。 “婳姐姐,爷回来了,他看见我在院中偷吃了!” 裘嬷嬷今日身子不舒服,苏婳正在小厨房烙蘑菇鸡肉酥饼。 鸡肉切成小丁,用辣椒炒香炒熟,混合蘑菇丁做成馅料,最后塞进捏好的面团烙成酥饼,外酥内软,鲜香麻辣。 她将表面烙的金黄的酥饼出锅装盘,从容道,“这怎么能算是偷吃呢,现在是饭口,他总得让咱们吃饭吧。” 春草歪着头想想,觉得有道理。 婳姐姐说什么都对! 苏婳动作一顿,突然想起既然是饭口,靳珩怎么回碧泉苑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前院吃饭吗。 “你帮我看着火,我出去看看。” 说完,苏婳离开了小厨房。 她现在有求于他,自然想的都是怎么讨好他,万一他没吃饭呢,自己是不是又有表现的机会了。 没想到,她出门就看见靳珩站在小厨房门口,一张俊脸黑沉着。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外面谁招惹他了,她小心翼翼道,“爷,您吃饭了吗。” 靳珩鼻子轻轻吸了吸,霸道的香味从厨房传过来,更饿了。 苏婳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连忙道,“您没吃饭,奴婢给你端一份。” 靳珩脸色顷刻就缓和了,轻“嗯”一声离开了。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原来真是没吃上饭心情不好。 春草见爷走了,从厨房里探出了小脑袋,“婳姐姐,爷是不是也想吃你做的南瓜酪,不好意思说啊。” 苏婳转身道,“谁知道呢,我去给爷送一份。” 苏婳盛了一碗南瓜酪,捡了四个蘑菇鸡肉酥饼装盘,放在托盘上送进房中。 靳珩已经端坐在八仙桌前了,明显就是等着她呢。 苏婳将吃食放在桌上,“爷,您慢用。” “等等。” 她转身欲走时,靳珩叫住了她。 苏婳转回身,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吩咐。 “我派人看过你爹娘了。” 第19章 伺候我沐浴 苏婳听他提起爹娘,立即抬头殷切地望着他,眸中似有星光闪动。 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而且说到做到。 抄家至今三个月了,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靳珩垂眸沉思了片刻,才道,“苏大人收押在大理寺监牢,性命无虞。” “浣衣局的活不轻松,我已吩咐下去,安排苏夫人到司苑局看护花草。” 有些事他不打算说,说了也是徒劳。 苏婳听后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她最担心的就是爹娘了,没想到靳珩不仅去看他们,还帮忙将娘转去了司苑局。 “爷,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尽心服侍。” 苏婳柔媚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泪水在她澄澈的杏眼中打转,欲落不落,海棠凝露一般,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几分柔情。 这柔弱中透着一丝坚强的模样,让靳珩不由得想起教坊司那日,初遇她的场景。 她跪在地上控诉老鸨的罪行,人虽然哭了,但眼神却是倔强坚毅的。 靳珩看着她,一时竟舍不得收回目光。 半晌,他才看着桌上的美食道,“以后我回来吃晚饭,你给我安排,出去吧。” “是。” 苏婳转身往外走。 行走之间,碧纱裙微微摆动,丝绦掐出一捻细细的柳腰,绰约多姿。 靳珩目光追随着她,心头一时涌上很多想法。 晚上。 第14章 苏婳为报答靳珩的“大恩大德”,端了一盏银耳雪燕去了他书房。 “爷,歇一会吧。” 苏婳将雪燕放在桌上,一抬头看见靳珩活动着脖颈,她乖巧上前,帮他揉捏。 柔若无骨的小手按在脖颈两侧,力道不轻不重,虽然隔了一层衣服,靳珩还是舒服地打了个颤。 脖颈的酸痛很快就有所缓解,靳珩抬手,按住了肩头细腻的柔荑。 “盥洗室正在备水,一会你给我擦背。” 苏婳顿了一下,收回手,想起白日里自己说过的“尽心服侍”,应声道,“是。” 靳珩指尖还残留着柔滑的触感,忍不住捻了捻手指,端起桌上的雪燕,拿起勺羹吃了起来。 盥洗室。 靳珩大大方方站在那,让苏婳帮他褪去外衫、腰带。 亵衣褪去后,露出了宽阔的肩膀,精壮的窄腰。 苏婳第一次看男人的身体,小脸通红,想看还不敢看。 靳珩第一次见她脸红,觉得有意思。 “继续。” 苏婳帮他松了亵裤抽绳,低着头小声道,“爷,再脱……就不尊重您了。” 靳珩轻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她,“想什么呢,里面还有一件。” 苏婳睫毛轻颤,小脸更红了,小手颤抖帮他往下拉外面的亵裤。 然后立刻将脸瞥向一边,头都不敢抬。 靳珩转身,迈步进了浴桶。 苏婳偷偷抬头,看见他充满力量的大腿肌肉。 最重要的是,臀还挺翘。 她晃了一下神,走过去拿起一旁备好的丝帕,沾了水,帮他擦背。 靳珩挺白,皮肤也不粗糙,肌肉虬结,脉络分明。 锁骨窝深陷,胸前肌肉饱满,隐约还有一道沟壑。 苏婳眼睛不自觉,盯着他胸前看。 靳珩感觉到擦背的手一点都不专心,似乎还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口问道。 “好看吗。” “好看。” 她毫不迟疑。 话音落下,苏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红的都快滴出血了,丝帕也落进了水中 靳珩轻声发笑。 苏婳慌忙从水中捞起丝帕,她竟不知,铁面冷心的京兆尹,原来也会开玩笑。 “专心点。” 靳珩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 苏婳抿起红唇,专心给他擦背。 …… 同样也是今晚。 谢玉瑾回府后,看见母亲刘氏,站在内院等他。 他快走两步过去,搀扶住母亲 “娘,京城入秋风大,不比扬州,您怎么出来了。” 刘氏握住儿子的手,有些担忧地问道,“玉瑾,苏小姐有消息了吗。” 儿子高中状元,马上就要迎娶侯府千金,她现在应该是春风满面才对。 但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始终高兴不起来。 谢玉瑾身形微顿,“没有。” 他问了教坊司很多人,都是讳莫如深,他也不知道苏婳去哪了。 刘氏想起苏家曾经对儿子的资助,以及苏婳的乖巧,不由得轻叹一声。 “虽说你现在高中状元,连公主都尚得,但是单论儿媳,娘还是喜欢苏小姐。” “想当初在扬州时,她一个娇生惯养的知府小姐,竟然为了你洗手作羹汤,学做各式小食。” “不说别的,就是这份心也是难得。” “那侯府千金,断不会为你这样,娶过来怕是要像供菩萨一样供着,更别说侍奉我了。” 刘氏的话,让谢玉瑾想起刚刚在侯府时,靳萱将不要的牛肉丸子,放进自己碗中的一幕。 苏婳从来不会将不喜欢东西给他,只会给他自己觉得最好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不会娶她。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娘,外面风大,快回去吧。” “苏小姐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被苏大人连累进了教坊司。” 刘氏并不知道苏文熙入狱跟儿子有关,依旧在原地念叨。 “不然她现在就是状元夫人,也是个没福气的。” 谢玉瑾倏然放开刘氏的手,冷声道,“娘,我不会娶苏婳,您别忘了,我爹当年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会娶杀父仇人的女儿!” 刘氏一个内宅妇人,对当年的事不是很清楚,丈夫也没跟她说那么多。 可是她记得当年的事跟苏文熙无关,“玉瑾,我记得当年的事跟苏大人无关,你爹是……” “娘,别说了。”谢玉瑾打断了刘氏。 “若不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我也被蒙在鼓里,一直把苏文熙当成好人。” “您好好想一想,苏文熙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不是因为良心过不去在弥补,又是什么!” 说完,他不等刘氏说话,马上又道,“娘,我还有公文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起风了。 刘氏站在原地,望着儿子冷漠决绝的背影,轻叹一声,转身回屋了。 第20章 苏婳意想不到的人 靳萱婚期临近,整个侯府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婳很少出碧泉苑,没打听过府上谁成亲,靳珩也没提过,但是有春草这个“小八卦”在,她想不知道也难。 “婳姐姐,嫡小姐要成亲了,三天后,九月二十八。” 两人正坐在院中干活,泡好的桃胶晶莹剔透,一颗颗放进小盆里。 苏婳闻言动作一顿,九月二十八…… 若是苏家不出事,她与谢玉瑾的婚期就是九月二十八。 她与谢玉瑾九岁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爹爹说谢玉瑾父亲早亡,身世可怜,她便诸多关怀。 可惜,七年的相识与付出全都喂了狗,她现在对他只有恨。 苏婳没抬头,一颗颗捞着水盆里的桃胶,“日子好,天气也凉爽,很多人都在这天成亲。” “婳姐姐,你猜姑爷是谁!” 苏婳听着春草孩子气的问话,难免笑道,“京城这么多人,我哪能猜到,不如你告诉我呀。” “你们在做什么!” 没等春草回话,前方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 苏婳抬头看向前方。 一名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步而来。 面上薄施粉黛,一身粉色绣百灵鸟衔金珠的裙衫,头上的金钗,腰间的玉饰、耳畔的珍珠耳铛,无不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明艳又不失贵气。 “小姐!” 春草“腾”一下起身,紧张地抓着衣襟,小声嘟囔道,“您怎么来了。” 小姐几乎不来爷的碧泉苑,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苏婳随即也起身了。 难怪通身气派,原来是侯府小姐。 靳萱听见了春草的小声嘟囔,倒也不气,一个下人,她跟着计较什么。 不过,春草旁边这位……她好像没见过。 少女头上挽着一个桃心宝髻,斜插一支金钗,身穿紫绫袖衫,配金丝挑边月白色罗裙,细腰如束,云鬓花颜,身姿亭亭。 无论是穿戴和气质,都不像是个下人。 靳萱立刻想到近日府上的传言了。 说兄长收了个美貌丫鬟,每日囚在院中独宠,之前娘亲送他的两位通房,就是为了她才处置的。 不过,她不信。 兄长可不是那种见异思迁,沉迷女色之人。 “你叫什么!” 苏婳见嫡小姐看着自己问话,答道,“奴婢姓苏,单名一个婳字。” 靳萱微微颔首,一低头,看见青花瓷盆中,黄澄澄晶莹剔透,好似琥珀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苏婳答道,“是泡好的桃胶,备着一会给爷炖燕窝银耳。” 靳萱垂眸略一思索,“一会我也在这里吃饭,你快去准备。” “是。” 苏婳转身去小厨房了。 “你怎么来了。” 靳珩迈步进来了,问的话跟春草如出一辙。 一个下人这么说就算了,听见兄长也这么说,靳萱难免不高兴。 她噘着嘴巴道,“三天后我才出嫁呢,现在我还是侯府的人,我怎么不能来。” 靳萱性子单纯,在靳珩眼中只是妹妹。 他唇角微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去花厅坐吧。” 靳萱欢喜的跟在兄长身后,迈步往花厅去。 兄长看起来心情不错,肯定是因为自己来这里找他了。 碧泉苑清净,下人也少,裘嬷嬷端了茶水和一碟芍药花酥进花厅。 靳萱看着桌上的芍药花酥,眼睛顿时就亮了。 粉紫色的芍药花酥,薄薄的酥皮层层绽放,栩栩如生,她拿起一颗,隐约可见黄色的花蕊,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馅料。 “这是哪里买的芍药花酥,比公主百花宴上的还要漂亮。” 靳萱拿在手上反复观看,竟然有点舍不得吃。 第15章 靳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语气颇有些得意。 “不是外面买的,是我身边的婢女做着玩的。” 仿佛在说,她会的可多了,这不算什么,我天天吃。 靳萱恍然大悟,“我来是想问问,大哥为什么不去前厅吃饭了,现在我知道了。” 靳珩淡淡一笑,“你都要出嫁了,我还去做什么。” 这话说的,仿佛他去前厅吃饭就是因为有妹妹在。 靳萱听完这话当然高兴,“那我以后多回府上。” 看来兄长也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冰冷,小时候她还是很粘他的,只是后来长大了,兄长稳重了。 男人嘛,稳重些好。 谢玉瑾就很稳重,她说一不二,脾气也好。 兄妹俩说了一会话,还讲起小时候,靳珩的脸也不那么板着了。 靳萱想到自己就要出嫁了,还挺舍不得兄长。 靳珩的手正好放在小茶几上,靳萱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大哥,你送我那套翡翠头面我很喜欢。” 苏婳端着小托盘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心里生出一丝酸楚和羡慕。 若是苏家没出事,她也是位爱扯着亲人袖子撒娇的嫡小姐。 “小姐,姑爷来了,侯爷和夫人叫您去前厅呢。” 刚被靳萱打发回去的丫鬟,又回来了。 靳萱不耐烦道,“我不是让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在大哥的院子里吃饭了吗。” 她想到谢玉瑾来了,心里又有些甜,马上就要成亲了,还要每天都跟她见面。 “大哥,不如让他也来吧,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还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呢。” 靳珩神色一顿,冲婢女道,“你去引路。” “是。” 婢女应声离开了。 不多时,桌上的菜肴就准备差不多了。 苏婳看桌上少了小姐夫婿的碗筷,转身出去了。 没想到再回来时,让她看见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苏婳太震惊了,以至于指尖颤抖。 第21章 这么想跟我睡? 谢玉瑾一身玄色官袍,身旁娇妻为伴,恭敬地站在那跟靳珩说话。 苏婳耳边倏地回响起,苏家被抄家那一夜,她去找谢玉瑾求助,在他书房门口听见的声音。 “瑾郎,你在我胸前画一支梅花。” “萱萱,你真淘气,一会我吃了梅花,你可别哭。” 苏婳手中的托盘没拿稳,“啪”一声落地,瓷片飞溅。 花厅内的众人纷纷看向她。 苏婳立刻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她没想到,谢玉瑾攀的是永毅侯,要娶的是靳珩的妹妹。 她不想看见他,可是又想杀了他! 她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砸碎他的骨头喂狗! 可是,她现在不仅杀不了他,还等于做了他家的下人,看着他意气风发做新郎官。 突然手指传来一阵刺痛,苏婳被碎瓷片割伤了手指,细白的指尖冒出一颗血珠,疼得她险些沁出了眼泪。 “放那吧。” 靳珩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一只大手,牵起苏婳纤细的手腕,将她带起来,护在了羽翼下。 他还抖开一条干净的帕子,一圈圈缠在她受伤的指尖。 靳珩的动作很温柔,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不仅仅是主仆。 谢玉瑾看着眼前的一幕,深邃的眸子暗影重重,手掌不自觉握成拳,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 他找了她这么久,没想到她就藏在侯府。 怪不得教坊司的老鸨,提起这件事就讳莫如深。 宁愿得罪锦衣卫,也不得罪靳世子。 京城这几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大哥对她果然不一般。” 靳萱看着两人小声道。 谢玉瑾侧目看着即将过门的妻子,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我还以为她只是婢女。” 靳萱脸上一派天真的笑,“大哥从来不留女子在身边伺候,能留着她,自然是看上了。” “待嫂子进门,没准会纳她做个妾呢。” 她想到了什么,用细白的手指戳了戳谢玉瑾的胸口,娇声道,“你不许纳妾,更不能有外室。” “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谢玉瑾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拿掉了,语气宠溺。 “那是自然。” 随即,谢玉瑾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苏婳。 他不担心苏婳说出两人的关系,那样她在侯府会无立足之地,但是他不能让苏婳留在侯府。 苏婳看着认真为自己包扎的男人,声音娇怯道,“爷,我不是故意的。” 靳珩丝毫没有怪的她意思,“让春草进来收拾,你回去擦点白玉膏。” “是。” 苏婳也不想待在这里,她怕自己一冲动,用头上的金钗戳得谢玉瑾满身窟窿。 苏婳走后,换春草进来拿了新的碗筷,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 谢玉瑾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靳萱倒是吃得挺开心,临走时跟靳珩说,“大哥,过几天我还来。” 晚上。 靳珩在书房看公文,苏婳为他端去了一盘七彩云片糕。 “爷,歇一会吧。” 她刚沐浴完,长发未绾,垂落腰间,被热水蒸腾过的双眸带着雾气,面容娇嫩,唇若涂丹。 靳珩被眼前的美人晃了一下,索性放下手中的公文。 “手指划伤了,怎么还沐浴。” 苏婳低头看看手指,“涂了白玉膏,不碍事的。” 她爱干净,白日里为他做饭,经常弄得一身味道,必须洗了,香香的才能睡着。 这大概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吧。 “过来,我看看。” 苏婳微怔,还是上前,伸出食指给他看。 靳珩握住了她的手腕。 削葱根一般的手指,指腹泛着淡淡的粉,上面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结了红色的痂。 他看着看着,竟鬼使神差一般,含进了口中。 “爷……” 苏婳指尖被他舌尖禁锢,温热湿濡的触感,刺的她身子发麻,肩膀一颤。 她想要收回手,无奈却被靳珩紧紧握着手腕。 “爷。” 她又唤了他一声,尾音微微上扬,转了个调,像是在撒娇。 靳珩松开她的指尖,猛地将她抱进怀中。 “你认识谢玉瑾。”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不认识,爷怎么会这么问。” 她绝不会承认。 靳珩与靳萱兄妹情深,自己才跟靳珩认识几天。 靳珩若是知道她跟谢玉瑾相识多年,还订过亲,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威胁他妹妹幸福的祸害,将她赶出府去。 而她又知道靳珩杀严骁的秘密,灭口也不是没可能,更别说帮她了。 “他老家也在扬州。” 靳珩语气平淡,仿佛就是随口一问,还将手掌覆在了苏婳的腰上。 她的腰真细,一掌可控。 靳珩手掌的热度透过衣料传到苏婳身上,带着玉扳指的大拇指硌得她腰间生疼。 苏婳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红着脸颤声开口。 “爷,您别这样。” 靳珩看着怀中的人,大掌抚上了她的脸颊。 “今晚留在我房中。” 听见他这句话,苏婳全身都紧绷了。 她是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爷,我……这几日身子……不方便。” 她嗓音含着点颤,带着点怯,怕得都不行了。 靳珩轻笑一声,“墨家兄弟祖母病故,回京郊吊唁,我房中无人伺候,我让你留下来,宿在外间的小榻上。” “你却告诉我身子不方便,所以你在想什么。” “我……我……” 苏婳羞得脸色鲜红欲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靳珩看着她窘迫的模样,脸上笑容更甚。 “这么想跟我睡,嗯?” 第22章 婳婳,我等着你来求我 苏婳红着脸一言不发,他话说得不清不楚,明显就是故意的! 靳珩将她往怀中带了带,目光停在她山峦起伏的胸口上。 “我不会强人所难,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他直接低头攫夺她的唇。 霸道强势,长驱直入。 苏婳的呼吸完全被他掠夺,手指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身子在他怀中轻颤。 说好的不会强人所难呢,骗子! 靳珩信守承诺,只是尝了点甜头,夜里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翌日傍晚,苏婳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谢玉瑾。 “萱萱,你在这里吗。” 谢玉瑾站在院中,身着玄色常服,嗓音温润。 院中无人应答。 很快,他就看见苏婳从小厨房走了出来。 第16章 谢玉瑾面色微怔,曾经那双宛如秋水,温柔妩媚的杏眼,现在盛满了炽烈的恨。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婳。 “滚出去!” 苏婳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 裘嬷嬷带着春草出去采买了,碧泉苑现在只有她自己。 谢玉瑾听见她这么说,又朝四周看了看,立刻明白了什么。 “苏婳,我有话想对你说。” 谢玉瑾不装了,他今天就是来找她的。 苏婳怒道,“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只有仇!” 谢玉瑾说道,“我来是想提醒你,别把我们订过亲的事说出去,不然对你没好处。” 苏婳冷笑,“你怕什么,做了亏心事,敢做不敢当吗。” 谢玉瑾冷哼道,“对于你们苏家,我问心无愧,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若是想说,我也不拦着,看最后是谁被逐出府去。”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 谢玉瑾唇线轻提,满脸得意,“只要你肯做我的外室,我就放过你爹。” 苏婳气得脸色发红,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谢玉瑾,你做梦!” 侯府的高枝他想攀,她的身子也想占,真是恬不知耻。 “我就是死,也不给你当外室!” 谢玉瑾神色微敛,“你被别的男人碰过,我都没说什么,你给我做外室,总比在侯府为奴为婢强。” “你别忘了,苏文熙还在大理寺监牢,只要我一句话……” 他说到这里,故意语气一顿,欣赏着苏婳一寸寸发白的面色。 “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苏婳气得心尖颤抖,只恨自己现在手上没有刀,她紧走两步,扬手就是一巴掌。 “谢玉瑾,你不是人!” “我爹养了你七年,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比对待自己亲生儿子还要好,你却如此对他!” 苏婳这一巴掌力道不小,谢玉瑾没有防备,被她打得头一偏。 待她骂完,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疼的脸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是什么不重要,想一想你爹。” 苏婳现在看见他都恶心,别说被他碰一下了,使劲往回抽着手腕,可惜只是徒劳。 谢玉瑾不顾苏婳利刃一般的眼神和挣扎,像以前那样叫她。 “婳婳,我等着你来求我。” 说完,他放开手,转身走了。 苏婳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强迫自己快速平复好情绪。 因为靳珩快回来了,她还要给他准备晚饭。 到了申时,靳珩没回来,靳萱却来了。 还有谢玉瑾。 “苏婳,你出来,我们小姐找你。” 小厨房外,一声呼喊。 苏婳认得这个声音,是靳萱的婢女珠云。 苏婳不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跟谢玉瑾来找自己的事有没有关,但还是出去了。 “小姐。” 苏婳站在门口,态度不卑不亢,只看靳萱,一个眼神都没给谢玉瑾。 靳萱探头探脑往厨房里看,想要进去还碍着自己小姐的身份。 谢玉瑾的目光,则牢牢锁在苏婳脸上。 “我今天和瑾郞留在这里吃饭,你多备一些。” “芍药花酥还有吗。” 靳萱顿了顿又道,“不是我想吃,我是想给瑾郎尝一尝,他若是喜欢,过几天我成亲,你去给我做喜饼!” 苏婳脸上血色全无。 谢玉瑾陷害爹爹入狱,苏家一夜之间没了,谢玉瑾背叛她,还逼着她做外室。 现在他成亲,竟然还有人让她给谢玉瑾做喜饼。 真是欺人太甚! 苏婳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情绪。 “小姐,我不会做喜饼。” 苏婳的拒意很明显,靳萱听出来了。 喜饼就是各式精美点心,不过是摆在新房里,所以叫喜饼。 靳萱被捧在手心里惯了,没人拒绝过她,何况还是个下人,立刻不高兴了。 “你会做点心,就会做喜饼。” “我一辈子就成亲一次,让你去做喜饼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 靳萱不明白,这种大喜的日子,赏钱都多,苏婳为什么不去。 苏婳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强压着情绪。 谢玉瑾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苏婳,一句话都没说。 “她去给你做喜饼,我怎么办。” 靳珩迈步走过来了。 苏婳听见他的声音,眼圈一红,雾蒙蒙的眼睛,殷殷地望着他。 “爷。” 她心里委屈,软绵绵的一声,听的人身子一酥。 靳珩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回去,苏婳立刻进小厨房了。 “府上那么多人,不够你使唤的,非得要我房里的人。” 靳萱拉着靳珩的袖子撒娇,“可是她做的点心漂亮又好吃,我想要。” 靳珩看了一眼谢玉瑾,对妹妹道,“这世上的好东西有很多,你不能全都想要。” 第23章 满意你看到的吗 谢玉瑾脸色紧绷,全身僵硬,觉得靳珩这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靳萱鼻子轻哼一声,“小气!” “大哥,你就宠着她吧,小心以后宁媛姐姐不高兴!” 靳珩面沉似水,“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吃饭,就回去。” 说完,他转身迈步往前走了。 靳萱立刻跟上,“我不走,爹娘今日不在府上,我要留在这里吃饭。” 谢玉瑾从小厨房别过目光,也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裘嬷嬷和春草往小花厅里摆饭。 谢玉瑾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即将收回目光时,看见苏婳进来了。 他目光不自觉追随她,看着她端着一小碟芙蓉糕,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一如以前那样,水眸含笑,温柔多情。 手上的芙蓉糕,被她整齐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旁边还放着小银叉,细致体贴。 最后,她将糕点放在了靳珩面前。 “爷,这是给您的。” 谢玉瑾心中划过一丝不甘,这些都是他本该拥有的。 苏婳,你早晚会回到我身边! 他从苏婳身上收回目光,一抬眸却发现靳珩正盯着自己。 微微上扬的瑞凤眼,深邃冰冷,眼底似有暗芒。 谢玉瑾回敬他一个温润的笑,“大哥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靳珩注视着他,“我就一个妹妹。” 谢玉瑾看了一眼身边娇俏的妻子,“大哥放心,我会对萱萱好的,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 说完,他特意去看苏婳的反应。 桌上已经有芙蓉糕了,她还特意端过来一碟切好的。 她故意在他面前来这出,不就是想气他吗,他不信苏婳平时也对靳珩这么好。 没想到苏婳只是轻扯唇角,嘲弄一笑,转身走了。 谢玉瑾心里蓦地一紧。 以前苏婳那么喜欢他,千方百计讨他欢心,现在听见他哄别的女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信。 靳萱听见大哥和谢玉瑾都关心自己,十分高兴,歪着头轻轻往谢玉瑾肩头靠了靠。 靳珩难得地对谢玉瑾露出一个笑容,“记住你说的话。” …… 月光凉腻透过窗纸,房内烛火摇曳。 靳珩大半个身子都没在热水中,英挺的眉眼笼罩着一层雾气,整个人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苏婳站在他身后,柔弱无骨的小手给他松着肩膀。 “好了。” 靳珩拍拍她的手,从水中站了起来,抬腿走出了浴盆。 苏婳惊愕地睁大双眼,盯着他看。 连沐巾都忘了给他拿。 靳珩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苏婳。 “你不给我拿沐巾,盯着我看做什么。” 这…… 苏婳立刻移开目光,紧紧抿着唇瓣,脸都红透了,从衣架上扯下沐巾递给他。 靳珩轻笑一声,接过沐巾,“敢盯着我看,还脸红什么。” 苏婳低着头不吱声。 你敢在我面前洗,我就敢看,还不让人脸红了。 靳珩擦干身体,很快穿好衣裳,回到寝间。 苏婳帮他铺好床,站在那迟迟不离开。 乌发在烛火光晕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粉白的面,嫣红的唇,妙目盈盈,娇艳如海棠。 靳珩看得心尖一颤,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苏婳跌坐在他身上。 靳珩刚想低头吻她,苏婳抬手按住了他的唇,声音娇娇的。 “爷,我有件事想求您。” 靳珩拿开了她的手,依旧抱着她,“说来听听。” 苏婳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轻轻扭了扭,软着嗓子问他。 “爷,我能不能出府,看看我爹。” “不能。” 靳珩拒绝的干脆。 第17章 苏婳小脸微微泛白。 今天谢玉瑾威胁的话,让她很担心。 那个畜生现在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爹爹多活一天,就多一份希望,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放弃。 “不能出府,也不能去看你爹。” 靳珩后面的话,更是让她心情跌到了谷底。 “你是官奴,自由本就受限,去牢中看望犯人,不合规矩。” “爷……” 苏婳开口的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件事不是不合规矩,而是自己不值得靳珩破例。 她双手藤蔓一般缠上了靳珩的脖颈,撒娇的语气,“这不行,那也不行,我写封信回扬州总可以吧。” 苏婳之前不敢提写信这件事,是因为她和靳珩之间没有信任可言。 现在多了层不清不楚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靳珩看着她,不说话。 苏婳慌了,是不是自己亲也不让亲,说话语气也不好,他生气了。 她凑过去,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 “行。” 靳珩终于开口了。 “你写好交给我,我派人送去。” “谢谢爷!” 苏婳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攀着他脖颈的手也松开了。 靳珩似乎没打算放过她,大掌贴着她纤细的腰线游走,掌心温度灼热。 “身子好了吗。” “晚上睡这里,嗯?” 第24章 将那通房,活活打死! 靳珩低醇的嗓音透着暗哑,似乎真的很想要她。 苏婳迟疑一瞬,羞涩道,“哪有那么快,还没好呢。” 他只答应她可以写封信回扬州,他不值得自己为他做到那一步。 况且,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廉价,下一次她再提要求时,就没筹码了。 靳珩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眼底的情潮迅速退去。 “下去!” “是。” 苏婳正好也不想待在这,赶紧跑了。 …… 后天就是侯府嫡女的出嫁之日,整个侯府都是一片忙碌,裘嬷嬷和春草,不知被谁叫走帮忙了。 碧泉苑只剩下苏婳自己,午后太阳好,她坐在院中洗衣服,细白的手指,被冰冷的井水泡得泛红。 “苏婳。” 就在苏婳起身晾衣服时,背后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 苏婳动作一顿。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从九岁听到十六岁,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谢玉瑾,你又来做什么。” 苏婳转身看着他,眼中的恨意藏不住,“你要是想威胁我,请你滚!” 谢玉瑾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手指上。 “苏婳,我可以放过苏文熙,为你赎身恢复良籍,还可以在京城给你买间宅子,让你过上以前的小姐生活,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做我的外室。” 苏婳嘲讽一笑,“赎身?官奴赎身要多少银子,状元爷不会不知道吧,怎么,你还没做成侯府的女婿,就要花侯府的银子养外室了?” “你……” 谢玉瑾脸色有点难看,她竟敢讽刺他穷。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苏婳如此伶牙俐齿。 “今时不比往日,我花我自己的银子!” 听见谢玉瑾的话,苏婳脸上的嘲讽更甚。 “是啊,我差点忘了,你现在高中状元,受陛下封赏,锦衣玉冠,意气风发,早已不是在扬州靠苏家资助,连聘礼都拿不出来的落魄少年了。” 这话像是一把利刃,划开了谢玉瑾的锦衣,露出不堪的过往。 谢玉瑾脸色更沉了,整个人都紧绷着。 “苏婳,我不想难为你,可你若不识抬举,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 苏婳眼前闪过一些画面,眼中有些热。 “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情分。” 谢玉瑾紧绷的面色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上前一步,猛然抓住苏婳纤细的手腕。 “以前我碰你手一下,你都害羞的脸红,现在你就那么下贱,想留在侯府给人当通房,为奴为婢!” “你的小姐教养,自尊自爱呢!” 苏婳正欲用另外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金钗刺他,只听“啊!”一声轻呼。 谢玉瑾随即也放开了她。 一名小丫鬟不知何时跑过来了,苏婳认得她,正是靳萱身边的珠云。 “姑……爷,您……你们……” 珠云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话都说不利索了。 刚刚她看见了什么,姑爷竟然攥着世子通房的手,不行,她要回去告诉小姐。 珠云一跺脚跑出去了,谢玉瑾脸上闪过慌乱,连忙追出去。 后天就要成亲了,若是现在出现纰漏,之前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苏婳站在院中,揉着被谢玉瑾攥疼的手腕,冷冷看着两人的背影。 珠云心里慌,一股劲地往小姐院子跑,刚进院子,就跟出来的小姐碰上了,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小姐,我刚刚看见姑爷跟世子爷的通房拉扯!” 珠云一口气说完,靳萱脸色一变,怎么会……瑾郎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他心中只有自己。 珠云不会是看错了吧。 慌忙赶来的谢玉瑾,脚步一顿,脸上瞬间就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你可听见我跟她说什么了。” 谢玉瑾看见疾步而来的侯夫人,转而又恭敬道,“夫人,小婿有礼了。” 赵雪梅看看谢玉瑾,又看看女儿,扬手先给了珠云一巴掌。 珠云头一偏,立刻捂住了脸。 “胡说八道什么,姑爷马上就要跟小姐成亲了,他怎么会跟个通房拉扯,一定是那个贱婢勾引姑爷!” 说完,赵雪梅面色缓和了几分,又问谢玉瑾,“后天就成亲了,姑爷不在状元府准备,为何要来侯府。” 谢玉瑾脸上一片坦然,“大哥的通房会些手艺,昨日萱萱想让她做喜饼,她没答应。” 他弯唇,眼底有缱绻的温柔,“萱萱嫁我一次,我不想她有什么遗憾,所以想着今日上门求求大哥。” 靳萱听见这话,心中一片甜蜜,对珠玉道,“我就说,一定是你看错了,瑾郎根本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他眼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珠云捂着脸不吱声。 赵雪梅可没那么靳萱那么好糊弄,她虽然觉得,以谢玉瑾的人品,不会做出拉扯其他女子那种事,但珠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她看着珠云问道,“你可听见姑爷跟那贱婢说什么了。” 这声“贱婢”叫得尤为刺耳,谢玉瑾面色一沉。 珠云白白挨了一巴掌,心里自然是恨的,她明明没看错,可夫人小姐都偏向姑爷,她知道自己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定会将她赶出去。 珠云捂着脸小声道,“我听见姑爷说,什么……教养,自尊自爱。” 这话说的,一听就是谢玉瑾在训斥那位通房的勾引。 三人面色一变, 谢玉瑾没想到她真的听见了。 靳萱咬着嘴唇不说话,大哥对那个苏婳那么好,她怎么还来勾引自己的瑾郎。 赵雪梅气的咬碎了银牙,这通房果然有些手段,之前让她损兵折将不说,现在又来勾引姑爷。 “传令下去,将那通房绑到秋桐院,活活打死!” 谢玉瑾浑身一颤,血都凉了。 就算她是侯夫人,也不能碰苏婳一下! “她……” 刚一张口,谢玉瑾就对上赵雪梅那双满是怒气的眼睛。 他骤然清醒。 赵雪梅能从通房变成侯夫人,必定深谙后宅手段,没准这话就是试探呢。 若是他此时露出马脚,婚宴就别想办了,永毅侯本来就不待见他。 “她是侯府的下人,犯了错自然该由夫人处置。” 这句话说完,谢玉瑾自己都恍惚了。 苏家抄家那夜,苏婳哭着骂他好狠的心。 没错,他就是狠心。 对他来说,现在没什么比权势更重要。 既然选了这条路,他就不会回头了。 第25章 赵雪梅就是想报复 苏婳好好待在院中,突然就冲进来几名粗壮的婆子,拿着绳子将她绑了。 她自然不会乖乖就范,反抗时还挨了两巴掌,被人拿破布堵住了嘴,一路拖拽到秋桐院。 苏婳看着一院子的人,谢玉瑾、靳萱、珠云都在,还有一位她没见过的贵妇,一看就是侯夫人。 她立刻明白是珠云回去告状了,谢玉瑾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反正是将罪过推到了她身上。 苏婳骂不出来,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谢玉瑾。 谢玉瑾未见到苏婳时,很害怕她会危急中自辩,说出两人在扬州的过往,但是见她口中塞着破布,又放心了。 第18章 他立刻从苏婳身上移开目光,因为他不敢对上苏婳的眼睛。 他心乱如麻,情绪无处宣泄,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揽着靳萱肩膀的手,在越收越紧。 赵雪梅见来人云鬓酥腰,容颜娇媚,心里立刻生出了恨意。 就是她,让自己损兵折将,让靳珩下了自己的面子,让全府人都知道她这个主母,不受嫡子待见! 她指着苏婳大声道,“来人,将这勾引姑爷的贱婢,绑到椅子上,脱了裤子打板子!” 院中众人皆是一惊。 苏婳浑身一颤,好恶毒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要脱了她的裤子打板子,她以后还有没有脸活了。 勾引姑爷的贱婢…… 好你个谢玉瑾,你就是这么污蔑我的,我今天若是有命活,来日我一定要你死! 苏婳挣扎着想要说话,侯夫人一个眼神,苏婳立刻被婆子狠狠按住了肩膀。 谢玉瑾牙关紧咬,强迫自己别说话。 其他人谁也不敢上前。 这可是世子爷的通房,侯夫人将人绑来,问都不问就私自处置,本就犯了忌讳,现在还要脱裤子打板子,简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世子留。 赵雪梅怒指着下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万一靳珩回来了,她就别想动手了,她今天就是要报复。 下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动。 靳萱肩膀被谢玉瑾捏疼了,轻呼一声。 “放开!” 她上前一步,看看苏婳,又看看赵雪梅,“娘,她怎么说也是大哥的通房,要不等大哥回来再处置吧。” 靳萱还是很怕大哥生气的。 “再说,我后天就成亲了……”靳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娘现在将她打死,也不吉利。” 打死…… 苏婳听见靳萱的话,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脑门。 她没想到,自己逃出教坊司,进了侯府,命却要断在谢玉瑾和这刁妇手上。 她不明白,苏家到底欠了谢玉瑾什么,他要如此赶尽杀绝。 苏婳肩膀被婆子按住动不了,嘴里塞着破布说不出话,只能目眦欲裂盯着谢玉瑾,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萱萱,就是你马上要成亲了,娘才要教你。” 赵雪梅看了看谢玉瑾,意味深长道,“像这种胆大包天,勾引你夫婿的贱婢,就该严惩,以后才没人敢爬床。” 靳珩就快回来了,赵雪梅怕夜长梦多,也不纠结脱不脱裤子了,指着两位婆子道,“你、你,将她绑在椅子上打!” 两名婆子犹豫了一下,明知不妥,但也不得不从命。 苏婳被婆子大力按在椅子上,心中除了恨意,还有一个念头。 爷,你快回来,我是冤枉的,我没勾引谢玉瑾。 手持长棍的刘管事一脸为难地站在那,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继母不打招呼就处理嫡子的通房,这事就算放在前夫人身上,也不妥啊! 赵雪梅今天除了报复,还想立威。 见一旁的刘管事迟迟不动手,赵雪梅厉声指着众人,“怎么,我这个当家主母,做不了侯府的主吗,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吗!” 刘管事无奈,掂了掂板子,心道姑娘对不住了。 “啪—”一声板子落下。 一股剧痛袭来,苏婳咬着破布闷哼一声,院中所有人都安静了。 苏婳眼圈泛红,眼中既有恨意也有晶莹。 她告诉自己,如果今天自己没死在这里,以后就算是拼了这身骨血,也要弄死谢玉瑾! 如果她今天死在了这里,她做鬼也不会放过谢玉瑾,生生世世! 谢玉瑾脊背绷直,全身僵硬,血都凝固了。 苏婳,别怪我。 要怪就怪苏文熙害过我爹,要怪就怪你没生在侯府。 “啪—”又是一下。 苏婳娇嫩的身子开始颤抖,眼睛红得像渗出了血,咬着牙让泪珠不往下落。 珠云颤抖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她刚刚看见姑爷攥着苏婳的手,话也只听了半句,到底是谁招惹谁,她也不清楚, 但事已至此,她好不容易将自己摘出来,真相是一定不能说的。 靳萱面色凝重,她现在更多的是担心大哥回来生气。 赵雪梅则面露得意,等她将人打死,就算靳珩那小子回来也晚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下她这位侯夫人的面子。 你娘那个正房都斗不过我,何况是你! 刘管事停顿了一下,心说时辰也差不多了,打慢点说不定能等到爷回来。 “还不动手,想偷懒吗!” 赵雪梅不依不饶,指着刘管事的鼻子骂,将她平时树立起来的和善形象,全都忘在了脑后。 “我看谁敢!” 院外传来一声威慑的大喝,院中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看见靳珩迈着大步,怒气冲天走进来,一时欣喜的欣喜,惊慌的惊慌。 刘管事松了一口气,心说爷您终于回来了,收了板子立在一边。 苏婳听见他的声音,原本欲落不落的泪珠,开始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来了,他来了。 太好了,她得救了。 谢玉瑾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但看见苏婳流泪的一幕,又攥紧了。 靳珩神色原本就森冷如刀,待看见长椅上被打的苏婳,脸色更是黑得能滴出水来。 赵雪梅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副表情,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靳珩会有铁面冷心京兆尹之称了。 赵雪梅脸上有慌乱闪过,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她可是侯府的主母,反正靳珩也不能把她怎样。 第26章 谁敢碰我的人就滚! “大哥……” 靳萱跑过去想解释什么,靳珩毫不留情将她推到了一边,靳萱只觉得一股凌厉之气扑面而来,险些跌坐在地上。 靳珩直奔苏婳而去,解开绳子,拿掉破布,将苏婳轻轻抱起,苏婳娇小的身子在他怀中,一阵阵地颤抖。 苏婳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哽咽着道,“爷,她们无缘无故就来院子里绑我,还堵上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说,冤枉我……勾引谢玉瑾,要打死我。” 苏婳紧紧抓住靳珩胸前的衣襟,哭得快说不出话了,“爷,我没有……我是冤枉的。” 靳珩看着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苏婳,脸色又黑了两个度,头顶像是有一团乌云笼罩。 “我知道你没有,你是冤枉的。” 他抬头看着谢玉瑾的方向,眼中又多了一份冷意。 “你连我都不勾引,怎么会去勾引别人!” 靳珩的话,让苏婳心中一暖。 他信她。 可对别人来说,却是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意思? 谢玉瑾面色惊诧,内心欣喜,难道苏婳和靳珩,还没有夫妻之实? 珠云面色大骇,难道是姑爷在拉扯苏婳,这件事苏婳也是受害者?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现在两头都得罪了。 靳萱则是在一旁默默掉眼泪,心里想的都是兄长怎么能为别的女人推她。 她可是他妹妹啊! 女人可以有很多,可是妹妹就一个啊。 赵雪梅不禁在想,怎么可能?苏婳不是靳珩带回来的通房吗,通房哪有不勾引主子的。 靳珩又冷声道,“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下贱,爬主子的床。” 下贱、爬床…… 赵雪梅听见这句话,面色一白,捏着帕子的手指紧攥。 靳珩好像是在骂她。 她是给侯爷做过通房,可现在她是侯府的主母,府上所有人对这件事都绝口不提,他怎么敢当着下人的面提! 赵雪梅毕竟经过风浪,脸皮厚比城墙,顷刻之间,她便笑着道,“珩儿,你别听她胡扯,是她骂我,我才堵住了她的嘴。” “既然我打也打了,也算是出气了,你这就把人带回去吧,给她立立规矩,让她以后安分守己,我就不追究了。” 此时,苏婳在靳珩怀中故意打了个哭嗝,身子一抖。 靳珩低头看见苏婳长睫挂泪,鼻尖通红,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再抬头时,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我想问问夫人,既然你说她骂你了,她骂的是什么话,可有人证。” 院中下人全都低下了头,生怕世子爷将自己拎出来问话,自己要怎么答啊。 靳萱抹了抹眼泪,扯了扯赵雪梅的衣襟,想说,“娘,你记错了,苏婳没骂你。” 赵雪梅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脸都青了,嫌烦,甩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府上会有人不经我允许,就闯进我碧泉苑绑人。” “苏婳是我的人,你不追究,不代表我不追究!” 靳珩话音刚落,几位婆子扑通、扑通,慌忙跪地。 “世子爷饶命!” “奴婢是奉夫人之命,去碧泉院绑的苏小姐,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第19章 说话的,正是被赵雪梅指示,将苏婳绑在条椅上的婆子。 其余婆子纷纷点头附和,“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刘管事将长棍放平,跪在地上道,“奴才也是奉夫人之命。” 赵雪梅看着跪得满院子的下人,恨得咬牙切齿。 好好好,都反了是吧,都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是吧。 等我有了空闲,挨个收拾你们! 谢玉瑾知道这事自己不说话,很难收场,上前一步道,“大哥,这件事怪我,萱萱嫁我一次,我不想她有什么遗憾,我想让苏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帮忙做喜饼。” “你没在院子,我就跟苏小姐说了几句话,没想到……” 谢玉瑾看了一眼珠云,欲言又止,“有人胡说八道,污蔑我和苏小姐,夫人也是被刁奴蒙蔽,一时不察,才会误会苏小姐。” 靳珩根本没看他。 苏婳则在心中冷笑,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谢玉瑾,论厚颜无耻这一块,简直无人能及。 珠云震惊地抬起头,姑爷怎么能颠倒黑白,他这么说,自己还有活路吗。 珠云急忙解释,“夫人、世子,我明明看见……” “啪——!” 赵雪梅抬手打了珠云一巴掌,“都是你这贱婢乱嚼舌根,害得我和珩儿生嫌隙,今儿个我就打死你!” 姑爷都给自己递梯子了,她不可能不接,今天这件事,总得有个背锅的。 赵雪梅怒指着珠玉,“来人,掌嘴!” 赵雪梅身后上来两名婆子,拉住珠云,“啪、啪”掌嘴。 珠云的脸立刻就肿得说不出话了,被婆子拉了下去。 靳珩看着跪了一地的婆子,面色阴寒。 “刘管事,将这院子里碰过苏婳的婆子,全都逐出府去,若是办得好,就算你将功折罪了,若是办不好,一并出府!” 刘管事立刻磕头谢恩,“小的遵命,小的谢世子爷开恩。” 几名婆子则磕头哭求,异口同声地哭喊,“爷,我错了,都是侯夫人安排,我们不得不从啊。” 这不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吗,早知道就不听夫人的话了。 面对众人的恳求,靳珩丝毫不留情,这些人都是赵雪梅的爪牙,是该给她立立规矩了。 “以后无论是谁,胆敢碰我碧泉苑的人一分一毫,就给我滚出府去!” 赵雪梅气得脸色铁青,他这是在做什么,自己不过就是处置了他一个通房,至于这么打她的脸吗。 这些婆子可都是她的人。 赵雪梅心里恨,面上却捏着手帕哭,“珩儿,你别怪母亲,母亲也是被珠云这贱婢蒙蔽了。” 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靳珩看着赵雪梅浅浅一笑,“听说你前些日子跟父亲说,想要我母亲陪嫁的那套红宝石头面。” 赵雪梅一听这话,立刻不哭了 想必靳珩刚刚处置了她的人,现在又有心求和,想把这件事揭过去,给她补偿。 第27章 她有自知之明 赵雪梅忙不迭道,“是啊,姐姐嫁妆中那套红宝石头面最是精美,后天萱萱出嫁,我想拿来戴一次,也算是给侯府长脸。” 何清柔是真正的贵女,她的陪嫁都是好东西,那套红宝石头面,就算过了二十多年,京城也找不到更好的。 她早就想要了,只是侯爷一直没答应。 还说清柔的东西,以后都是要留给儿媳妇做聘礼的,他做不了主。 何清柔人都死了,东西还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这次萱萱结婚,她又提了一次,没想到侯爷还真跟靳珩说了。 靳珩看着赵雪梅,唇边露出一个冷笑,“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我母亲的东西,你也配!” 说完这句话,靳珩不顾众人震惊的目光,抱着苏婳转身往外走。 同时还不忘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我的碧泉苑。” “若是有违,格杀勿论!” 靳萱听见这句话,立刻“哇”一声哭了,兄长这是连她也不让去了吗。 兄长竟然这么维护那个通房,苏婳是外人,自己可是他的妹妹啊! 谢玉瑾垂着眼眸,轻轻拍了拍靳萱的肩膀安慰,脸色晦暗一片。 他心里清楚,若是说苏婳之前跟靳珩没有夫妻之实,这次回去就说不定了。 苏婳也一定会比之前更恨他,让苏婳做他外室这件事……怕是更难了。 他要想别的办法了。 赵雪梅气得脸色黑红,手里的帕子捏得皱成了一团,她今天本想找回面子,没想到丢得更多。 什么叫“你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是老爷的通房,不配带正室的东西吗。 她以前就是府上不受宠的庶女,被爹爹送给永毅侯当玩意儿,这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当上侯府主母,是她这辈子最荣耀的事,现在被靳珩贬的一文不值。 靳珩你给我等着,这府上还轮不到你做主呢。 靳珩不顾府上众人的目光,一路抱着苏婳回碧泉苑,苏婳小脸紧紧贴在靳珩的胸膛上,嘤嘤哭泣。 “爷,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您了……幸亏您回来了。” 靳珩抱着她轻哄,“别哭了,以后这府上没人敢欺负你。” 路上,靳珩哄得苏婳哭声渐止。 进了碧泉苑,靳珩先吩咐春草备水,然后直奔寝间,他将苏婳轻轻放在榻上,帮她趴好,伸手就要解她的腰带。 苏婳小手护在腰间,脸上泪痕犹在。 “爷,您要做什么。” 靳珩拿开了她的手,“别动,我给你看看伤。” 看伤? 那就更不行了,她伤在……那里,靳珩给她看什么伤。 苏婳脸红了,扭捏道,“不必劳烦您了,让春草进来帮我看就行。” 她前几日还跟靳珩说自己身子不方便。 这一看,岂不是要露馅吗。 “春草不懂看伤。” 靳珩神色泰然,解开了她的腰带。 “打板子说道可多,一板子下去是将人打残,还是只破点油皮,都在这力道上,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靳珩语气坦荡,听起来只想为她看伤而已,倒是苏婳自己想多了。 “看完我再帮你擦点白玉膏。” 苏婳脸更红了,还擦白玉膏? 这…… “爷,这不妥吧,我……” “怕什么。” 靳珩打断了苏婳,“你是我房里的人,我们早晚要行周公之礼,你还怕我看吗。” 靳珩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了,让苏婳觉得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是不知好歹。 苏婳咬着唇,小声道,“爷,我没来癸水,我骗了您。” 与其被他发现,还不如自己先承认,反正她现在受了伤,靳珩也不能罚她。 “我知道。” 靳珩帮她脱掉了外裙,“你身上除了香气,没其他的味道,我知道你不想。” 靳珩的嗅觉和味觉非常敏锐,这件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也导致他对吃食要求很高。 这二十三年来,让他满意的,除了年幼时母亲亲手做的那碗糖水汤圆,就是苏婳亲手给他做的每一餐。 他继续道,“我说过不会勉强你。” 苏婳敛眸沉思,原来他知道。 怪不得刚刚他说,“连他都不勾引,又怎么会勾引别人。 “爷,您真好。” 苏婳这句是发自真心的。 与谢玉瑾的道貌岸然,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禽兽不如、卑鄙无耻相比,靳珩简直完美如圣人。 “爷,奴婢看那谢玉瑾根本就不是好人,事情因他而起,他明知我是冤枉的,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听说他还是什么大理寺丞,这样的人,如何主持正义。” “我现在十分担心,他会因为今天的事,在大理寺监牢报复我爹。” 靳珩眼睫低垂,正在帮苏婳褪衬裙,苏婳看不见他的神情。 半晌,才听见他道,“不会,大理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苏婳放心不少,收回了目光。 靳珩帮苏婳扯掉外衣,“你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吗。” 苏婳神情微顿,难道他问的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今天谢玉瑾来院子找我,跟我说……做喜饼的事,言辞一点都不客气……” 苏婳把院子里跟谢玉瑾的对话那段改了,后面发生的事,谁说了什么话,倒是原原本本跟靳珩学了一遍。 她和谢玉瑾的关系,她不会说。 若是说了,这府上没人能容得下她。 苏婳知道,靳珩能护着自己,跟他与侯夫人的恩怨有关,不是因为她是“苏婳”。 她现在是靳珩房中的人,是他的脸面,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突然身后一凉,苏婳知道靳珩要开始帮她看伤了。 第20章 她侧着头,看不见靳珩的脸。 她并不知道,靳珩听她叙述完整件事,原本脸色就披霜带雪。 待看见她雪白玲珑的身子,多出两条触目惊心的血印子时,表情已然是森冷如刀,几欲择人而噬。 “今天,你受委屈了。” 第28章 以后你睡我房间 靳珩心里清楚,赵雪梅是在拿苏婳报复。 这件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我给你擦白玉膏。” 靳珩起身去拿白玉膏,春草进来了。 靳珩刚刚能那么及时去救苏婳,都是春草的功劳。 春草回碧泉苑的路上,被一名秋桐院的扫地婆子拦住了,那婆子慌慌张张告诉她,世子爷的通房被夫人绑去了。 春草连忙跑回碧泉苑找靳珩,见他没回来,又去了大门口,正好撞见回府的靳珩。 靳珩吩咐她将帕子拧好,春草担心婳姐姐,探头探脑往寝间里看。 靳珩见春草探头探脑的,冷着脸吼她。 “不待在碧泉苑,满哪跑什么,以后不许去别的院子帮忙!” 春草吓得一哆嗦,含着泪跑出去了。 爷真凶! 苏婳听见春草挨骂了,撑着身子朝外看,却看见靳珩回来了,手上除了白玉膏,还多了一条帕子。 苏婳忍不住帮春草说话,“爷,春草和裘嬷嬷是被前院王管事叫走的,她们也是没办法。” 靳珩沉着脸不说话,坐在床边,轻柔地帮苏婳擦身子。 苏婳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疼还是痒,亦或是什么别的感觉。 总之,酥酥麻麻的。 突然,苏婳身上一凉,唇边溢出一声娇呓。 “爷,疼。” 靳珩呼吸一沉,喉结轻滚,音色染上几分沙哑。 “别动,很快就好。” 靳珩指尖触到一片细腻柔滑,他强压着心中翻涌的各色念头,帮苏婳擦好了白玉膏。 靳珩轻轻在苏婳身后吹了吹,“刘管事收着力道呢,没伤筋动骨。” 苏婳放开紧咬的红唇,轻应一声,脸都红透了,没成想让她更脸红的话,还在后头。 “以后你就睡在我房间,不必回去了,我天天给你擦白玉膏。” 不是过些日子就能好吗,哪用天天擦白玉膏,靳珩打的什么主意,苏婳心里清楚。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早晚是他的人,她现在的身份,没了靳珩的庇护,就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自己那封信,到没到扬州。 苏婳想到了什么,轻声道,“爷,奴婢这几日不能伺候您用膳了。” “无妨,这几日就让裘嬷嬷做饭,待你身子好了再说。” 靳珩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看不够似的。 满脑子想的都是若是她好了,身上全部束缚褪去,该是如何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 赵雪梅白天在秋桐院被靳珩下了面子,又被骂下贱、爬床,什么身份、你也配! 她自然要向永毅侯告状。 “老爷,我真没想到,我这么多年,掏心掏肺的对珩儿,他今天竟然为了一个通房丫鬟骂我,秋桐院那么多人,姑爷也在呢,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 赵雪梅捏着帕子哭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脸上妆都花了。 “萱萱是我们的女儿,我的心头肉,我听见有人说那通房勾引姑爷,冲动一些有错吗。” “我一个后宅妇人,哪懂什么阴谋诡计,哪像他那么明察秋毫,不过是被珠云那个刁奴蒙蔽了,他竟然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还说以后若是我敢踏足他的碧泉苑,就将我打死。” 永毅侯眉头紧皱,拂袖冷哼,“荒谬!” 他知道儿子不会打死夫人,无非也就那么一说。 “老爷……” 赵雪梅手握拳,一拳拳捶打着胸口,“都是我的错啊,我的错。” “我不该为了侯府的脸面,为了让外人知道我们家和睦,朝老爷要姐姐的头面,让珩儿连您都恨上了。” 永毅侯听到这里神色一凛,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赵雪梅做出个自觉失言的表情,倒抽一口气,向后倒去,看样子是晕了。 “夫人、夫人!” 赵雪梅身后的婢女,眼疾手快扶住她,一时房中乱做一团。 因为赵雪梅那句“连您都恨上了”,永毅侯气得把靳珩叫到了书房。 永毅侯站在桌案前,吹胡子瞪眼,指着儿子大声质问。 “听说你为了一个奴婢,在秋桐院下了你母亲的面子,还因为一套红宝石头面,连我都骂。” “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一名下人端着托盘进来,听见侯爷的怒吼声,战战兢兢上完茶赶紧跑了。 靳珩正好口渴,从容坐在黄花梨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永毅侯愣在了当场,没想到儿子现在这么不讲礼数,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位父亲了。 靳珩放下茶盏,慢悠悠道,“父亲,您说的事儿子一概不知,母亲都死十来年了,我如何在秋桐院下她的面子。” “你……” 永毅侯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怒指着他。 靳珩继续道,“那赵雪梅三番五次,张口管您要我母亲的东西,您明知她此举不妥,可是又被她闹得没办法,这才跟儿子提一句。” “儿子岂会不懂?” “既然如此,儿子为何要骂您,难道赵雪梅是故意让你为难,离间我们父子关系?” 靳珩叹了口气,“她不是一向懂事吗,难道都是装的。” 永毅侯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刚刚被赵雪梅挑起来的火气无处发泄。 他放下了怒指着靳珩的手,深出一口气。 他见靳珩喝茶,自己也觉得口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再开口说话时,语气明显好了不少。 “雪梅虽是小门小户出身,直到现在还有些小家子气,但人品却是极好的,你在宫中为三皇子伴读那几年,雪梅没少在床前伺候你娘和我,萱萱也经常去陪你娘说话。” 靳珩端起茶盏,轻蔑一笑。 娘亲虽然不喜欢赵雪梅,但也知道稚子无辜,对萱萱不错。 萱萱对娘亲一口一个“母亲”,时常去她跟前说话,倒也跟母亲亲近。 但赵雪梅人品好? 若是没有她赵雪梅,娘也不会那么早走。 永毅侯继续道,“她一直喜欢你娘的红宝石头面,跟我说了好几次,这次萱萱成亲,她就想戴一次,又不是要,所以我才问问你。” 靳珩淡漠一笑,“父亲,这件事莫要再提起了,那套红宝石头面,儿子早就送出去了。” “什么!” 永毅侯一惊,儿子又没娶妻,怎么就将红宝石头面送出去了。 突然,他想起府中专宠的传言,问道,“你送给那通房了。” 第29章 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靳珩答得飞快,“是,儿子送她了。” “所以,既然都送出去了,岂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儿子脸面还要不要了。” 永毅侯气得直拍桌子,“那是清柔留给你媳妇的嫁妆,你怎么能送给她,她就是个官奴,还是教坊司出来的,连给你做妾都不配!” 永毅侯不心疼银子,但是他觉得丢脸,儿子大了,本来那些事他不想管,但是现在不管不行了。 他怒声质问,“你这样,对得起你母亲在天之灵,对得起未过门的宁媛吗!” 靳珩重重放下茶盏,起身道,“她虽然进过教坊司,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对得起谁对不起谁,那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父亲费心了,您还是多操心您和赵雪梅一家吧!” 说完,靳珩迈大步离开了。 永毅侯气得摔碎了手上的茶盏。 “孽子!” 靳珩进碧泉苑后,立马去了小库房,从里面捧出一盒首饰回了寝间。 苏婳爱干净,刚让春草帮自己梳洗完,外衣还披在肩上呢,一抬头看见靳珩沉着脸进来了。 春草吓得脖子往回缩了缩。 苏婳小声道,“春草,你先出去吧。” 春草小小声,“婳姐姐,那我走了。” 正好靳珩走近了,春草赶紧跑了。 爷吓人,害怕! 苏婳拢了拢桃粉色小裳,侧身倚在床上,柔声问道,“爷,谁惹您了。” 这道温声细语的询问,犹如和风拂过靳珩心头,瞬间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再看床上美人乌发披肩,红唇雪肤,眉眼动人,整个人都粉嫩嫩的,心里那点不快,一下就淡去了。 “今日你受委屈了,寻了点首饰送你。” 靳珩坐在床边,打开首饰匣,精美的红宝石头面,现了出来。 苏婳目光落在那套红宝石头面上,想起白里日他对赵雪梅说的话。 第21章 听说,你想要我母亲嫁妆里的红宝石头面。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肖想我母亲的东西,你也配! 苏婳猜他送自己这个,多半是不想给赵雪梅。 “爷,我不能要。” 苏婳推拒了。 “婆母”嫁妆里的首饰都是留给儿媳妇的,以她现在的身份,给靳珩做个妾都是抬举了。 那还是在她恢复良籍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跟谢玉瑾定过亲,有恩怨,只要谢玉瑾在这府上,她是进不了侯府的。 待日后她恢复自由身,也会离开这里,更不会给谁做妾,所以她不要。 靳珩第一次送女人东西,原以为苏婳会惊喜,没想到她眼中非但没有惊喜,还拒绝了。 “你不喜欢。” 苏婳看看那盒红宝石头面,又抬头看着他。 “喜欢的,没有女子不喜欢首饰,可我是爷的奴婢,这首饰太贵重了,戴着难免惹眼,让府上人说三道四。” “爷对奴婢的好,尚且不能报答,怎么还能给爷添乱呢。” 靳珩轻轻一笑,“你倒是懂事。” 这些道理,连年纪轻轻的苏婳都懂,有的人真是白活了。 苏婳越不要,他越要送。 靳珩语气霸道,“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乱说话。” “谢谢爷。” 苏婳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要,靳珩一定会生气,只能勉为其难先应下,离开时不带走便是。 不过,这红宝石头面的确漂亮,镂空金雕宝象花,又用蓝宝石和珍珠点缀,一看就是宫中的手艺,苏婳不免要夸。 “这头面的确精美,比我及笄时表哥送的那套还要好。” “表哥?” 靳珩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婳一眼,“你哪来的表哥。” 苏婳合上盖子,“当然是我舅舅的大公子,沈晏礼。” “爷,我那封信……到扬州了吗,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牵连。” 苏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她是故意提起扬州和表哥的。 靳珩说她受委屈了,她原想用这件事求他去狱中看看爹,或是见娘亲一面,没想到他却送了自己一套头面。 她现在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靳珩沉思了片刻,“据我所知,你爹的罪过是贿赂京中官员,私贩盐引。” “既然沈家是做绸缎和茶叶生意的,自然与此事无关。” 苏婳咬了咬唇,“爷,您怎么知道,难道您以前去过扬州。” 她外祖沈百万是靠绸缎起家的,到了舅舅沈青山这一代,已经成了扬州最大的绸缎商,但凡去过扬州,就没有不知道的。 靳珩看着苏婳,逐渐和记忆中那个笑眼弯弯,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姑娘重叠。 “几年前去过。” 苏婳眼眶微红,“爷,我爹是冤枉的,我娘嫁妆丰厚,铺子无数,我爹也不是奢靡之人,家里连个妾室都没有,根本不屑于为了银子私卖盐引。” “他进京为官,也是上方提拔,不是贿赂,那些证据全都是捏造的,大理寺和严党勾结,审案不严!” 她不能说是谢玉瑾,只能把罪过往大理寺上推。 靳珩大掌轻抚苏婳的脸颊,“既然是大理寺和严党勾结,那你就应该明白,除非严党倒了,你爹才能沉冤得雪。” 苏婳眼中立刻沁了泪,陛下信任严首辅,他的女儿又是宠妃,生下了六皇子,严党要倒,何其困难。 “爷,您可有办法,只要我爹娘能活着出来,让我们立刻离开京城都行!” “没有!” 靳珩收回手,拒绝的干脆。 他垂着眸子,语气不辨喜怒,“我只是京兆尹,不是三头六臂。” 苏婳垂下了头,“爷,是我逾越了。” 以她现在和靳珩关系,不值得靳珩为她冒险。 …… 教坊司。 赵莲花赵嬷嬷,在雅间见贵客。 “李公子,老身已按照您的吩咐,对苏小姐多加关照,只是……” 赵嬷嬷瞄了眼一身玄衣的李公子,小心翼翼道,“挂牌子那日出了事,苏小姐被靳世子带走了。” 赵嬷嬷也算见多识广,自然清楚李公子戴着人皮面具。 他每次来都长得不一样,若不是声音相似,她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一个人。 没准连声音都是假的。 不过,李公子给钱大方,只是让她照顾人,又没叫她害人,她管不了那么多。 李公子眼神中透出不耐与烦躁,冷声道,“我已知晓此事,我要问的是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她会被靳世子带走!” 第30章 看上苏小姐了 赵嬷嬷犹豫了,若是说出来,会不会惹下事端…… “咻”一声,一枚飞镖从赵嬷嬷脸颊处飞过,一小撮头发落在她身上。 但凡偏一点,她脸就花了,命也可能会交代。 赵嬷嬷惊吓之余,连忙跪地央求,“饶命啊,李公子,那日是周嬷嬷……” 赵嬷嬷将平日里周嬷嬷如何虐待苏婳,如何逼得她要投湖自尽,又遇见靳世子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果然看那李公子胸膛起伏,眼神冷如寒冰,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随时准备杀人。 他“腾”一下起身,给赵嬷嬷吓了一跳,只见他掏出一袋银子,扔桌上转身离开。 赵嬷嬷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禁在想,这李公子一身杀气,又善使飞镖,应该是江湖中人。 翌日上午。 靳珩在京兆尹院听说一起命案。 教坊司的秦管事来报案,说周嬷嬷吊死在房梁上了。 具体是他杀还是自杀,他们也不确定,所以来报案。 一般像这种小的人命官司,又不涉及京中官员,都由京兆少尹左怀安负责,结案时再做汇报。 不过,因为之前靳珩审问过赵嬷嬷,左怀安便在立案时就报了上去。 靳珩听后,留下“调查清楚”四个字,就让左怀安离开了,还让他将白德耀叫进来。 白德耀进来,随即关好了门,“爷,您找我。” 靳珩抬抬下巴,示意他坐,随后摘下白玉扳指,放在手中把玩。 “你去找几位懂风水会算命的先生,年龄四十岁左右,最好会些民间的骗人的把戏,我有大用。” 白德耀应下了,也不多问,他们世子爷做事一向有章程,他早晚会知道。 “另外,你去东市牙行挑两个会做饭的丫鬟,人要伶俐,手脚要干净,最好会做扬州菜。” 白德耀听上半句时,还在思索,侯府那么多丫鬟,不够爷使唤的,为什么要从外面买。 待他听见后面那句,“最好会做扬州菜”,立刻明白这是给苏小姐找的。 啧、啧,这是心疼了,买丫鬟来伺候苏小姐。 果然是看上了,还挺在意。 白德耀拍着胸脯,“放心吧爷,这事交给我,保证找两个聪明伶俐,且相貌一般的,绝对不给苏小姐添堵!” 靳珩动作一顿,将白玉扳指套回拇指上去,眼睛微眯看着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丫鬟是给我做饭的。” 白德耀抱歉地点点头,“哎呦,对不住爷,属下多嘴,误会了。” “另外……”靳珩继续道,“你派人去大理寺监牢,看看苏大人,看他病好没有,顺便告诉他,苏小姐在我这里,让他好好活着。” 白德耀听一半就笑了,不过是在心里。 爷还不承认呐!就是看上苏小姐了,不然干嘛这么照顾苏大人,爷可不是大善人。 挺大岁数,喜欢个女人还害羞,嘻嘻嘻…… “白德耀!” 靳珩吼了他一声,见他咧着嘴乐,不吱声,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没憋好屁。 “爷。” 白德耀回过神,以为他催促自己,起身道,“属下这就去,立刻去,马上去!” 白德耀一刻不敢耽搁,骑马去了东市,选了两名十八岁左右,在厨司帮过佣的女子。 两人是堂姐妹,瞧着性格是个爽利的,眼睛不大,皮肤有点黑。 白德耀直接带着两人去了京兆尹院,两位姑娘一见是衙门口,吓得够呛。 以至于靳珩问她们话时,都是战战兢兢的。 “奴婢……姓刘,叫刘娣,那个……是我堂姐,叫刘来娣。” 另一名女子听见妹妹介绍自己,赶紧点点头。 靳珩眉头微蹙,名字不好,想给她们换一个。 但是,想到这俩丫鬟是给苏婳买的,应该她取名字才对,也让两人知道谁是主子。 靳珩大手一挥,带着两人回侯府了,毕竟明日是萱萱婚礼,今日府上要来不少宾客,他还是要应酬一下。 侯府私底下好与不好,自己知道就行,不用被外人知道。 碧泉苑。 靳萱徘徊在院门口,眼中含着一汪泪,等着兄长回来。 第22章 虽然墨家兄弟在院门拦着,但是她想进也能进去,她不信兄长能把自己打死。 她只是不想惹兄长生气。 墨家兄弟,一脸为难地看着这位侯府大小姐。 前些日子祖母去世,他们回家奔丧,爷仁厚,多许了他们几日假期。 没想到一回府,就听裘嬷嬷说起秋桐院发生的事,苏小姐放着爷不要,难道要去勾引姑爷? 这怎么可能! 明显就是侯夫人拿苏小姐报复爷,苏小姐就是受害者。 这恶毒的老女人!真希望侯爷发现她的真面目,将她赶出府去。 可大小姐是个单纯不谙世事的。 本来以为她来一趟,见爷不在就会回去,没想到却迟迟不走。 赶也赶不得,又不能让她进来,真是为难。 不多时,靳珩带着两名丫鬟回来了,更是远远就看见靳萱站在院门口。 靳珩看了看妹妹,“你怎么来了。” 跟上次同样的一句话,但是脸色和语气都很冷。 靳萱眼中那汪泪水,立刻就化成泪珠滚落,“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就你这么一个大哥,难道我不能来找你吗,难道你要将我也打杀了吗。” 靳珩依旧沉着脸,只是语气好了些,“明日就出嫁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靳萱吸了吸鼻子,“那你还生我的气吗,还会背着我上花轿吗。” 靳珩眉心微蹙,“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与你母亲的恩怨,还有你那夫婿谢玉瑾,以后别来我的院子。” 靳珩语气不好,靳萱又哭了。 “说到底,大哥还是不想让我来,瑾郎对我一片痴心,他只是为了我才来求大哥,要是苏婳一早就答应给我做喜饼,也没有这档子事了。” “还有珠玉,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被发卖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第31章 美人如此,谁不迷糊 靳珩声音冷沉了几分,“苏婳是我的人,除了我,没人能使唤她,多说无益,回去吧,明日我会送你上花轿。” 靳萱原本有些不高兴,觉得兄长太宠苏婳了,苏婳只是个通房,跟丫鬟有什么区别。 但是听见后面兄长说会背着自己上花轿,又不生气了,抬手抹了抹眼泪。 她觉得兄长还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不会说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更不会背她上花轿。 “大哥,我走了。” 说完,靳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靳萱走后,靳珩看了看立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墨家兄弟。 “做的好,以后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院子。” 说完,靳珩带着两名丫鬟进院子了。 内院中,春草正扶着苏婳晒太阳呢。 春草见爷回来了,撒腿就要往屋里跑,但是想到不能扔下婳姐姐一个人,又忍着害怕没走。 春草低着头,叫了一声,“爷。” 苏婳站着没动,跟靳珩打招呼,“爷,您回来了。” 靳珩站在苏婳面前,上下打量她,声音有些不悦。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苏婳答道,“总躺着腰疼,出来站一会,春草扶着我慢慢挪动,也是能走的。” 刘管事的确收着力道打,疼是疼,但没伤筋动骨,加上擦了白玉膏,一晚上疼痛缓解了不少。 靳珩微微颔首,侧过身子,指着两名丫鬟道,“这是新买的丫鬟,会做扬州菜,你会的那些都教一教她们,以后让她们去做。” 苏婳一听这话,立刻看向他身后的丫鬟。 刘家姐妹俩痴痴梦梦的,正失神呢。 进了豪华的侯府,姐妹俩才知道,买她们的人是靳世子,对两人来说,能来这里当下人,就是泼天的富贵。 没曾想一进院子,又看见一位仙女似的人。 望仙髻上只插一只素雅金钗,脸蛋像雪一样白,脸颊透着淡淡的粉,樱唇小巧,身段也是好,胸前鼓的那么大,腰又细细的一巴掌。 她们不会形容,反正就是好看,画上的仙女也就那样,而她们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 靳珩见两人不说话,沉着脸道,“这是苏婳小姐,还不快拜见主子。” 苏婳觉得靳珩有些凶了,怪不得春草看见他,像小鸡看见老鹰似的。 她把话接过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刘娣/刘来娣。” 两姐妹缓过神来,异口同声道。 靳珩怕苏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提醒道,“这两名丫鬟是买来给你用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换个名字。” 苏婳也觉得这名字不好,怕是家里爹妈想要儿子,才给两姐妹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指着高一些的道,“你就叫流云吧。”接着又对矮一些的道,“你就流霞吧,流水的流。” 两姐妹很高兴,连忙谢恩,“谢谢姑娘。” 流云、流霞,既跟姓氏同音,又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仙女果然就是仙女,与凡人不同! “带两人下去,梳洗整理。” 靳珩对春草扔下这句话,不顾众人目光,抱着苏婳回房了。 他将苏婳轻轻放在榻上,自己换了绯色官袍,净了手,又回到寝间。 苏婳斜倚在榻上,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爷,您买两个丫鬟回来,还让我教她们做吃食,是暂时的,还是以后都让她们做……” 她越说声音越小,低垂着眉眼,“不要我了。” 靳珩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好笑,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像被人塞进一团棉花,软绵绵的。 “当然是以后都让她们做。” 他故意说半句留半句,见苏婳果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又笑着道,“那些粗活都让她们做,你只需负责指挥,做些细活,伺候我一个人。” 靳珩话音落下,苏婳立刻娇媚一笑,扯着他的袖子夸他。 “爷,您真好。” 苏婳是故意这么问的,她现在除了美貌,能拿出手的就是做吃食的手艺了。 男子多薄情,以色侍人不长久,所以她等于只有手艺能拿得出手,靳珩却让她教两人做吃食,不知道是何意。 她必须问清楚了,日后也好有个应对,顺便也可以哄哄靳珩,让他以为自己在意他。 靳珩被她撩拨得心里麻酥酥的,伸手去勾她的腰带。 “我看看伤,顺便给你擦点白玉膏。” 苏婳半推半就,让他褪了衣裳。 樱粉色罗裙堆在脚下,连绵的雪山,风景巍峨。 靳珩喉结轻滚,火气从咽喉烧到小腹,呼吸都变热了。 “爷,您快点啊。” “有点凉。” 眼睛的一幕,加上苏婳一副好嗓子,趴在榻上让男人快点,试问谁不迷糊。 靳珩无比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低哑了应了一声,帮她擦药。 …… 靳萱出嫁当天,十里红妆。 送亲的队伍把整条街都铺满了,声势浩大。 街上店铺都关了,纷纷出来看热闹,看英俊的状元郎一身红装,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他的新娘。 不少小姑娘捏着帕子嫉恨,上次状元郎骑马巡街还是五个月前,这才半年不到,竟然都娶妻了。 梦都碎了! 不少男人羡慕嫉妒恨,这侯府千金就是财大气粗,嫁妆这么多,得有一百抬吧,这么多金银珠宝,下辈子都花不完! 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样,若是位漂亮的美娇娘,那可就赚了。 谢玉瑾跨坐在带着红绸的高头大马上,簪花披红,乌纱插翎。 入眼皆是一片喜庆的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差点什么,高兴不起来。 也许,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原是他与苏婳的婚期,让他总能想起她。 但是那又能怎样,他不后悔,他现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高中状元,陛下封赏,迎娶贵女。 下一步就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一个苏婳算什么,别看靳珩现在喜欢她,待新妇入门,必定容不下她,她又入过教坊司,连给靳珩做妾都不配。 日后,她没了倚仗,还不是要臣服在他脚下,求他垂怜。 何况苏文熙还在他手上,用不着等到靳珩厌弃她那天,她就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这朵娇花,到时还不是任他采撷。 思及此处,谢玉瑾又挺了挺脊背,迎着看了看头上的朝阳。 状元府也是一片热闹,不过来的大多都是京中官员。 祖籍扬州的官员,一个没来。 第32章 没有元帕,早就在一起了 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改稻为桑,朝中无人不知。 粮食无法自给自足,最终遭殃的都是老百姓,谁也不愿让自己的家乡出现粮荒和动乱。 他们虽然不知内情,但是为官多年,谁看不出来谢玉瑾这个大理寺丞,是在拿苏文熙向严帆投诚。 他们身在<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不敢明面上得罪严党和侯府,但对谢玉瑾是看不起的,所以都默契地派人送来了礼金,人却没来。 第23章 谢玉瑾刚刚在马上建立的那点自信,因此打了点折扣,酒宴上难免多喝几杯。 酒席散去,谢玉瑾脚步踉跄回了喜房。 他的新娘,还在等着他呢。 靳萱是侯府千金,没人敢闹洞房,谢玉瑾在京城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也没人闹洞房。 谢玉瑾推门而入,直奔寝间。 靳萱今日起的早,折腾了一天,早就困倦了,此时正躺在喜床上甜睡,凤冠嫌沉,也被她扔到了一边。 谢玉瑾站在床前,心里那点期待和惦念,瞬间减半。 她是侯府千金,一向以自己为重,岂会在意他的想法,坐在床上一直等他。 “小姐、小姐。” 婢女夏月慌乱地推了推靳萱。 这也就是侯府千金,姑爷宠着她,哪有成亲第一天不等新郎回来,自己先睡的。 靳萱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眼前出现一位身着红衣,头戴玉冠的俊美公子,想到两人成亲了,这就是自己的夫君,靳萱心里难免欢喜。 “夫君,你回来了。” 靳萱连忙在婢女的搀扶下坐起身,重新戴上凤冠,蒙上红盖头。 夏月递过来一杆“称心如意”,笑着道,“姑爷,请揭盖头。” 谢玉瑾拿出赏银给夏月,神色淡淡。 “你下去吧。” 夏月接过赏银,福福身下去了,谢玉瑾站在喜床前,用秤杆慢慢揭开盖头。 红烛摇曳,新娘眼底波光潋滟。 靳萱生得娇俏,自然也是美的,但不知为何,盖头揭开的一刻,谢玉瑾心中毫无波澜。 眼前浮现出少女及笄那日,将茜色手帕盖在头上,娇笑着让他揭开。 揭开后,是被夕阳映照得如桃花一般,灼灼明媚的脸。 他满目惊艳,她羞红了脸。 明明只是玩闹,他心中却升起了难以言说的悸动,当时他就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她做状元夫人…… 突然一阵头疼袭来,谢玉瑾觉得自己肯定是喝多了,不然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起苏婳。 谢玉瑾拿掉靳萱的凤冠,用力将她按到喜床上,扯开喜服,疯狂占有她。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心中那些影子驱除。 翌日清早。 到了给婆母敬茶的时辰,靳萱依旧赖在床上不起。 她昨天本来就累,又被谢玉瑾折腾了半宿,根本起不来。 何况她是侯府嫡女,嫁给谢玉瑾本就是低嫁,让她们多等等怎么了。 谢玉瑾宿醉未消,大脑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依旧昏睡。 此刻,前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都是谢玉瑾的长辈,等着靳萱这位新妇敬茶。 谢家这面来了谢玉瑾大伯一家,就算是代表二伯、小叔、小姑了。 大伯也是硬着头皮来,当年三弟谢渊时出事,谢家一个铜板都没资助过这对孤儿寡母,所以现在很没脸。 再有就是从扬州进京路途遥远,耗费银两,他们既然巴结不上,还花那冤枉钱做什么,就连他的盘缠,也是大伙凑的。 谢玉瑾的母亲刘氏家族,倒是来了不少人。 大舅、二舅、三位姨母,一共五家,二十来号人。 这些都是刘氏请来的,银子也是她出的,不为别的,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 因为刘氏以前在娘家,是位不受宠的女儿。 刘氏在刘家大排行是老二,上面除了一位兄长,其余都是她的弟弟、妹妹。 活她干,苦她吃,弟弟妹妹惹祸,锅还是她背,却没人念她的好。 好不容易嫁了个读书人,没中举就死了。 现在儿子高中状元,娶了侯府千金,刘氏总算扬眉吐气了,她就是想让那些人看看。 看看她儿子多有出息,看她现在过得多好,就连侯府千金,也要跪着给她这位婆婆敬茶。 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眼看几位妹妹在窃窃私语,她心中难免烦躁,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都说高门大户重规矩,这侯府千金怎能如此无礼。 刘氏笑着吩咐身边的丫鬟,“秋荷,去喜房看看状元爷,顺便将元帕收好。” 秋荷明白,老夫人这是让自己催新夫人来敬茶,福身应下赶紧走了。 刘氏抿了口茶,干巴巴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京城敬茶时辰要晚一些。” “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刘氏二妹妹脸上露出稍许不满,“所以大姐的意思是,你记错了时辰,让我们一群人坐在这里干等吗。” 刘氏原本想为新妇说句话,没想到却被人挑了自己的不是,脸色有些难看。 坐在那干脆不说话了。 不多时,秋荷回来了,脸色不比刘氏好看多少。 秋荷悄悄趴在刘氏耳边道,“老夫人,状元爷和新夫人正穿衣梳妆呢,马上就来。” “只是这元帕……” 秋荷脸蛋红了红,欲言又止。 刘氏听到这里心中一哆嗦,不自觉捏紧了帕子,难道这侯府千金不是清白之身,所以才嫁给我儿? 难道我儿,捡了个破烂回来吗。 秋荷看了看其他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说,“状元爷说两人之前已经在一起过了,没有元帕。” “什么!” 刘氏忍不住惊呼出声,再一看厅内众人,纷纷看着自己,立刻收敛了神情。 没成亲就睡在一起,这跟无媒苟合有什么区别。 想那苏婳,十四岁就跟玉瑾定亲,一直规规矩矩,两人连手都没拉过。 我儿一向安分守己,一定是那侯府千金,引诱着我儿做出离经叛道之事。 刘氏心中,那点娶了侯府千金的荣耀消失了大半。 一抬头看见几位妹妹意味深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一时脸上火辣辣的。 第33章 没了清白,谢家不要 过了许久,堂上人饿着肚子都等得不耐烦了,谢玉瑾这对新婚夫妇,才姗姗来迟。 谢玉瑾也知道自己宿醉耽误了时辰,他不好言语上催促,便一路牵着靳萱的手,让她走快些。 可是靳萱身子不舒服,依旧慢慢腾腾的走,还撒娇让谢玉瑾抱她。 事关母亲脸面,谢玉瑾心中立刻升起了烦躁。 进门时,他脸上毫无新郎官该有的喜气,只有宿醉留下的苍白。 谢玉瑾朝堂内众人揖手,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晚辈来迟了。” 谢玉瑾的扬州亲戚都是第一次进京,别说是侯府千金,就连五品官都没见过。 一时忍不住好奇,目光在靳萱身上不断打量。 靳萱在家中娇生惯养,出门接触的都是公侯世家,哪里被人这么盯着瞧过。 再一看他们身上的衣服,竟然连家里的一等丫鬟仆人都比他们穿的好,立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靳萱往谢玉瑾身后躲,“瑾郎,他们真没礼貌,竟然这么看我。”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厅内人全都听见了,脸上十分精彩。 刘氏本来就有些下不来台,现在是彻底下不来台了。 她这侯府千金的儿媳妇,根本没瞧得上他们谢家人。 进来一声招呼不打,还埋怨他们看她了。 谢玉瑾淡淡一笑,“萱萱胆子小,没见过这么多人,请各位长辈见谅。” 说完,他冲立在一旁端茶的丫鬟招招手,丫鬟立刻将茶盏呈上来。 夫妻二人跪在刘氏面前。 靳萱向刘氏敬了媳妇茶,只是这茶都凉了,刘氏也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敬完媳妇茶,刘氏本来想让靳萱认一认这些亲戚,给自己长长脸。 没想到,她还没让两人起来呢,靳萱就先起来了,手帕捂着嘴巴,一脸倦容打了个哈欠。 “夫君,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靳萱觉得“夫君”这个称呼很新鲜,甜蜜地又叫了好几声,“夫君、夫君、夫君。” 听在别人耳中,像极了在催促谢玉瑾快些走。 谢玉瑾虽然也不是很喜欢这些亲戚,但母亲大过一切,现在被靳萱一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打了声招呼带着靳萱回去了。 “想当初我儿子娶媳妇时,我给新妇立规矩,那新妇可是在我面前伺候了整整一天呢。” 说话的是刘氏的二妹妹,阴阳怪气的。 大姐姐当年嫁了个读书人,没少显摆。 后来死了相公,变成她们姊妹中过的最不好的,没曾想儿子争气,竟然高中状元了,还娶了侯府嫡女。 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现在过的比自己好,心里怎能不妒恨。 刘氏心里对儿媳诸多不满,但是外人面前,又不得不维护。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慢悠悠道,“她是侯府嫡女,自然与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平民百姓不同。” “再说,既然嫁过来了,我也不会做一位恶婆婆,苛责人家的女儿。” 第24章 这话说的,像是在说二妹难为别人家的姑娘。 三妹看不惯她欺负二姐,把话头接过来。 “我看那侯府千金嫁妆不少,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补贴你们。” 这就是在说刘氏家贫了。 刘氏脸上气定神闲,其实肺都要气炸了,要是那新妇进来对自己恭敬一些,她们敢这么阴阳自己吗。 如果换成苏婳,肯定对自己恭敬有加,说不定会挨个敬茶,哪轮得到她们这么说话。 “我儿现在官拜三品,陛下又有赏赐,哪用的着儿媳妇的嫁妆。” 其实谢玉瑾是从三品,但是他们又不懂,刘氏就往大了说。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闭嘴了,甚至有些后悔。 扬州知府也就是四品官,在他们眼中已经十分了不得了,没想到谢玉瑾竟然是三品。 谢玉瑾大伯一直低着头,其他刘家亲戚脸色各异,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刘氏送走亲戚后,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她本想花银子来让众人看自己风光,没想到前头是风光了,但是在新妇敬茶这里却丢了脸。 还有,早就在一起了,没有元帕是怎么回事,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晚上,刘氏将谢玉瑾叫到了房中。 “玉瑾,你跟娘说实话,她没有元帕,究竟是你二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还是她根本就不是黄花闺女。” 刘氏心中压抑着对靳萱的不满,问话很直。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别说她是侯府嫡女,就算是公主,没了清白谢家也不要。 谢玉瑾温声安抚,“娘,这件事您别多心,萱萱跟我时,还是清白的。” 刘氏听完面露惊恐,突然一阵后怕。 还没成亲就滚到一张床上了,若是被侯爷知道了,还不得将他们谢家整个都掀了。 “儿子,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饱读圣贤书,明辨是非,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她算计你,非让你娶她。” “不然凭你现在的本事,尚个公主都行!” 谢玉瑾眉心微蹙,“娘,那时我已经去侯府下过聘了,我们真心相爱,情难自尽,是您迂腐了。” 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他对侯府的算计,他不愿多提。 刘氏虽然信了儿子这套说辞,但想起早晨敬茶的事,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于是道,“我就说这媳妇娶过来,要当菩萨一样供起来,若你娶的是苏婳……” “娘!” 谢玉瑾这次彻底不耐了,沉着脸将刘氏的话打断了。 “萱萱不知道我曾跟别人定过亲,这件事休要再提,若是再提起,您别怪儿子不孝,跟您发火!” 谢玉瑾已经发火了。 刘氏从未见过儿子跟自己发这么大火,捏着帕子面露惊恐。 只是定过亲而已,苏文熙犯案进去了,又不是他们谢家悔婚,为什么不能提。 “好、好,娘以后不提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想不通这里的关窍,但是也知道不能给儿子惹麻烦。 谢玉瑾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安慰了刘氏几句,便回房了。 …… 靳萱回门宴这天,侯府宾客盈门,不过,大多数是冲着靳珩这位京兆尹来的。 永毅侯任兵部尚书,算是半个武将,虽然势大,但管不着文臣。 而靳珩这位京兆尹就厉害了,手中有对朝中三品以下官员的举荐和否决权。 说白了,若是有哪位官员在升迁考核时,京兆尹一句,“此人在我手中犯过事,不堪重用”。 那他的升迁之路,基本上就是中断了,因为下一次推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是梁文帝在靳珩坐上京兆尹的位置后,额外给他的权利。 谢玉瑾在席间,总是忍不住朝靳珩的方向看。 第34章 你藏了大白馒头 谢玉瑾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是想从靳珩身上看见苏婳的影子,还是在看那些朝他敬酒的官员,巴结的嘴脸。 明明是自己与妻子的回门宴,靳珩却成了主角,谢玉瑾心有不甘。 谢玉瑾觉得,自己就是出身不好,若是他生在侯府,少年时也能成为皇子伴读,他现在站的位置,一定比靳珩高。 靳珩感受到有个目光,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敬酒间隙,他朝那个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他看见谢玉瑾手握酒杯,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谢玉瑾脸上迅速换上一个温和的笑容,举着酒杯朝靳珩走过来。 “大哥,这杯酒我敬你。” 墨羽为靳珩斟满酒,靳珩看一眼桌上的酒杯,丝毫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谢玉瑾见状又道,“大哥,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为了让萱萱开心,着了刁奴的道,让你和岳母生了嫌隙,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一句话,谢玉瑾提了很多人,连“刁奴”都提及了,独独没提苏婳。 靳珩冷眼看着谢玉瑾把酒喝完了,就是没有举杯的意思。 “听说,那刁奴诬陷苏婳时,状元爷一句话都没替她说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间……” 靳珩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眼中似有笑意。 “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谢玉瑾脸色微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大哥哪里的话,我和苏小姐又不熟,我为什么要帮她说话,若是我说了,萱萱误会我跟她真有什么怎么办,我心中只有萱萱,但凡让她能不高兴一点的事,我都不会做。” “大哥若是因此埋怨我,我没话说。” 靳珩看着谢玉瑾,嘴唇慢慢划开一个弧度。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谢玉瑾淡淡一笑,“难道是苏小姐回去说起这件事,埋怨我不帮她说话,所以大哥不高兴了。” 谢玉瑾很想知道,苏婳回去说了什么。 靳珩低笑几声,胸膛震颤。 “何止是埋怨,她说自己好好待在院里,状元爷跑进来没事找事,她不过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就被人冤枉诬陷,你眼睁睁看着她要被夫人打死,却不帮她澄清,就这样的人还是状元郎,大理寺丞,真是愧对天地陛下,以及所有大梁读书人。 “她还说你真不是东西,恨死你了,下次再看见你,一定要问问,你怎么这么恶毒,她跟你无冤无仇,你却要至她于死地。” 谢玉瑾握着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精彩。 他不信苏婳能这么说他,这里一定有靳珩杜撰的成份。 谢玉瑾淡淡一笑,“苏小姐受了委屈,发泄几句也属情理之中,我不会计较。” 靳珩勾起唇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此时,墨砚走过来了,在靳珩身后道,“爷,苏小姐让小的来问问,您大概什么时辰回去,她好将醒酒汤放凉。 谢玉瑾身形微晃,婳婳竟然这么关心靳珩,给他煮了醒酒汤,还派人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要给他放凉。 谢玉瑾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嫉妒了,他连日宿醉,没人给他煮过醒酒汤。 若是婳婳在身边,会不会也对他这么好。 靳珩看着谢玉瑾发白的面色,脸上笑容更甚,“告诉她不必担心,我一会就回去。” 墨砚点头离去。 靳珩转而对谢玉瑾无奈一笑,“我就在府上,她还要派人来问,晚回去一点都不行,就是爱粘着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微叹一声,“这就是恃宠而骄。” 谢玉瑾笑得勉强极了,“大哥,好福气。” “我去敬岳父大人一杯酒。” 谢玉瑾受够了,转身离去。 他不就是想说苏婳是他护着的,谁都别想动吗,用得着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说两人多恩爱吗。 哼! 靳珩不爱应酬,没过多久就回了碧泉苑。 今晚给他敬酒的官员太多,他喝了不少,难免有些醉意。 苏婳见靳珩走路脚步虚浮,立刻吩咐春草,“去将醒酒汤端来,顺便告诉刘家姐妹加点热水,爷回来了。” 苏婳料到靳珩今日一定不会少喝,醒酒汤一早就备下的,免得他明日头疼。 洗澡水也是事先放好的,人回来后,适当加些冷水热水调节即可。 “好。” 春草看见靳珩就害怕,赶紧跑了。 苏婳有些嫌弃他这一身酒气,帮他脱外裳时难免问道,“爷,您这是喝了多少。” 靳珩捏着她的脸,笑着道,“喝多少不重要,反正不影响睡你。” 苏婳:…… 果然是喝了不少,说话都不正经了。 不对,他平日里好像也这样。 这男人,就不能看表面。 在外是铁面冷心京兆尹,回来说混话一点都不输登徒子。 不一会,春草将醒酒汤端来了,小声道,“爷,水备好了,这就能去沐浴了。” 第25章 靳珩扬扬手,意思是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苏婳将醒酒汤送到靳珩唇边,怕他不喝,哄着他道,“爷,里面加了陈皮,理气疏肝的,您一定要喝。” 这笑意盈盈,满脸关心的模样让靳珩愉悦,他扬唇笑笑,伸手接过醒酒汤一口干了。 “伺候我沐浴。” 靳珩不知是水气蒸腾得有些上头,还是酒喝多了心里发热,再回到榻上时,看苏婳的眸色有些深。 他修长手指挑开苏婳的白色寝衣,入目是粉色的海棠肚兜,好看的锁骨,妩媚动人。 他借着酒意撩拨,“你怎么藏了两只大馒头在怀中,快给我看看。” 苏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脸立刻红了,推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娇嗔道,“什么大馒头,胡说八道!” “你怎么这么小气。” 靳珩夺了她的肚兜,扔到一边,“你要藏,我偏要看!” 苏婳争抢不过他,只好拉上被子。 靳珩钻进被子,瓮声瓮气道,“你还藏了樱桃,快给我尝尝。” 苏婳又羞又气,无奈身子软得像棉花,连推他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第35章 他喜欢掌控 沉沉的夜色渐渐淡去,被浮起的晨光取代,内室洒进一片光亮。 房中充满兰麝香气,裘嬷嬷一个养过孩子的妇人,进来送水时,头都不敢抬,老脸通红。 爷也太生猛了,这大清早晨的,苏小姐伤还没好呢。 她赶紧低着头出去,关好了房门。 早饭时,苏婳轻轻坐在了靳珩身边,她只敢坐三分之一,但也好过站着吃饭。 靳珩看了她一眼,“好多了,已经能坐下了。” 苏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伸手夹了一只小笼包放在他碗里。 “爷,这是您喜欢的虾仁猪肉馅,昨天我特意吩咐流云姐妹做的,虾多肉少。” 苏婳受伤后就没进过厨房,每天都会提前敲定第二天的菜式,吩咐刘家姐妹准备。 靳珩微微颔首,夹起小笼包放进口中。 是他喜欢的味道,不过,没有苏婳做的好吃。 苏婳看他爱吃,又给他夹了一只,小心翼翼道,“爷,我身子也快好利索了,能不能……让我出府。” 她想出府看娘,那需要靳珩去安排,她要一步一步来,先探探靳珩的口风再说。 靳珩细嚼慢咽吃着小笼包,吃完包子,又喝了一口粳米粥。 苏婳都快急死了,答不答应你倒是说句话啊。 靳珩慢条斯理道,“扬州那边我派人打听过,祸不及沈家,他们都还好好的。” 苏婳松了一口气,想必那封信也送到了,舅舅和表哥知道苏家出事,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 “爷,那我出府……” 靳珩不答,反而问道,“你出府想做什么。” 苏婳想了想,索性一鼓作气说了。 “爷,能不能安排我见娘亲一面,她身子弱,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苏婳想起娘亲,眼眶一红,难免落泪。 靳珩抬眼,见她眸中水光盈盈,脸颊上还挂着几点泪珠,就这么殷殷地望着自己。 他心中蓦地一紧,像是有只小猫爪子在挠。 “哭什么,我安排就是。” “真的?” 苏婳一怔,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 早知道这样,她就直接说了。 靳珩说完话才发觉自己嘴快了,她娘在宫中,他一向不喜欢掺和皇宫里的事。 他好像被她拿捏了,上次也是,她一哭就心软。 他喜欢掌控,不喜欢被掌控。 “假的!” 靳珩语气不是很好。 苏婳不过是意外他答应的快,才随口问了一句,他一向说话算话。 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就知道爷疼我。” 靳珩话都说了,自然不会食言而肥,“等你身子好利索了再去。” 苏婳一听这话,嘴角又扬了起来。 “谢谢爷,爷真好!” 她用银调羹,舀了一勺橘红色的酱料,放在小餐碟上。 “爷,这是蟹黄鱼籽酱,微辣带一点甜,当蘸料特别美味。” “蟹子都是我亲手剥的,站了一个多时辰才剥好,您一定要尝尝。” 靳珩看一眼她白嫩的手指,想到她的手又软又灵巧,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以后,这种事交给别人去做。” …… 这几日府上有喜事,靳珩不用去上朝,他给苏婳擦完白玉膏,去了京兆尹院。 京兆少尹左怀安进议事厅见他,立在一旁说道,“大人,教坊司的案子,属下现已查明。” “死者房间没有被闯入的痕迹,周围人那晚也没听见吵闹,或者呼喊声,死者脖颈上只有一道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死者是自杀。” 靳珩握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摩挲了几下,“既然是自杀,那就不必再调查了,去通知礼部一声,毕竟教坊司的人归他们管。” 左怀安接着又道,“礼部侍郎杜威明一早就来了,此时正在属下的议事厅中候着呢,他说有件事需问过大人,才能定夺。” 靳珩说道,“让杜威明进来。” 他有预感,这事肯定和苏婳有关,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来礼部侍郎有什么事要问他。 左怀安将杜威明带到靳珩面前,关门离开了。 杜威明打过招呼后,靳珩也很客气,“杜大人,请坐。” 杜威明小心翼翼坐下,屁股只敢坐一半,“下官有件事需问过大人。” 靳珩点点头,意思是让他说。 杜威明继续道,“前几日,有位从扬州来的富商,要给苏文熙之女苏婳赎身,下官记得苏小姐在世子府上,就没答应,想着来问问您,您若是点头,下官再让那富商付赎身的银两。” 果然跟苏婳有关,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杜大人能特地跑一趟,怕是那扬州富商,没少给好处吧。” 靳珩这句话半是调侃,半是质问,杜威明滑下椅子,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 “世子明鉴,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并未收那富商半分好处。” 杜威明当然收好处了,那富商出手大方,他还没少收。 靳珩闷声发笑,“杜大人,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看看你,竟还认真了。” “快起来,坐吧。” 杜威明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起身的同时,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苏小姐年方二八,能被世子带回府,必定是美貌佳人,世子一定是不高兴有人来给苏小姐赎身,所以才会敲打他。 杜威明立刻改口了,“世子,下官想说,苏小姐是你府上的人,怎么能让别人给她赎身,只要您一句话,说她护主有功,下官立刻抹去她的奴籍,让她恢复自由身。” 大梁的官奴想要恢复自由身,一共有三种方式,一是家中亲人支付一大笔银子为他们赎身,二是护主有功,对主子家有贡献,三是陛下大赦天下。 无论哪种方式,都需做满半年,不过教坊司那种地方特殊,三个月就可赎身。 第一种方式有银子就行,第三种方式一辈子怎么也会遇上一次。 最难的是第二种方式,护主有功。 官奴身份低微,连主子的边都挨不着,如何护主,更别说还需主子家出具证明,手续相当繁琐。 然而再难,到靳珩这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礼部侍郎还得上赶着给办。 第36章 爷心眼真多 靳珩笑了,很满意杜威明的懂事,“既然如此,杜大人就回去吧,怎么做不用本世子教你。” “是、是、是,下官谨遵世子吩咐,这就回去抹了苏小姐的奴籍,下官告辞。” 杜威明迫于靳珩的威压,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白德耀进来后,靳珩吩咐道,“出去找几名懂风水会算命的江湖术士,假扮得道高人,去严首辅老家散布有龙脉的消息。” 白德耀一怔,“爷的意思是严首辅有……反意?” 靳珩不紧不慢道,“有没有,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若是没有,咱们可以让他有。” 白德耀咧嘴乐了,摸了摸后脑勺,“爷英明,论心眼,没人能比得过爷。 靳珩冷瞥他一眼,“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 苏婳在靳珩的安排下,入宫看望娘亲。 许多天不出院子,苏婳走出去才发现,侯府早已拆了红绸红灯笼,又变回那个庭院深深的庄重府邸。 前些日子侯府的热闹,苏婳在碧泉苑都能听见,说心中毫无感觉,不太可能。 毕竟她恨谢玉瑾。 想起谢玉瑾踩着苏家,迎娶侯府嫡女,春风得意,她就更恨。 不过,比起恨,她更想让家人都好好活着。 这也是她隐瞒和谢玉瑾那些事的最大原因。 第26章 经过抄家一事之后,苏婳早已不是苏家那位爱说爱笑的小姑娘。 讨好卖乖,三思而后行。 自打入了教坊司,她每天清早起来,都会提醒自己一遍。 侯府大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今日我休沐,陪你一道去。” 靳珩说着话,将苏婳抱上了马车。 “车夫”白德耀,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撇嘴一乐。 世子爷这谎,撒的不怎么高明啊,今天是不是休沐的日子,算一算就知道了。 啧、啧……哄女人都不会哄! 苏婳每日侍奉他,怎么会不记得他休沐的日子,她扯了扯靳珩袖子,用软得不像话的嗓子说,“谢谢爷。” 靳珩对上她含情脉脉眸子,忍不住唇角轻提,知道他是特意陪她出来的就好。 白德耀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启动。 苏婳在教坊司关了三个月,在侯府待了一个月,统共四个月没出去,一开始还会撩开车帘子朝外看。 待行至永乐街,快到宫门口时,苏婳小脸逐渐绷紧,人也一言不发了。 马上就要见到娘亲了,她有种“入乡情怯”的复杂心情。 靳珩几次抬头看她,见她小脸一直绷着,握住了她的手。 “我已经派人将你娘转到司苑局了,不会受苦。” 苏婳点点,心依旧悬着。 宫门口,沈清秋在司苑局管事张公公的陪同下,焦急地等在那里。 今日一早,她在棚子里摘鲜菇,张公公过来将她喊了出去,一路带她往宫门口走。 她在宫中过得不易,每日都是如履薄冰,浣衣局那段日子,更如噩梦一般,洗不完的衣裳,干不完的活,手一直泡在水里,十个手指头都是肿的。 前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让她去了司苑局,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可不想再被换到其他地方了。 她路上问了张公公好几遍,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张公公就是不说。 后来被她问烦了,才答一句,“苏夫人放心,咱家不会害你。” 沈清秋听他言语客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宫门口干等着,还是不安。 正胡思乱想间,一辆顶镶姜黄边的豪华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姜黄色是大梁皇亲国戚才能用的颜色,沈清秋不知是哪位贵人入宫了。 她怕挡了贵人的路,往旁挪蹭了两步,一抬头,看见一名穿着藕荷色柿蒂纹缎袄,月白色折枝马面裙的少女。 小脸莹白如玉,下巴瘦得尖尖,一双妙目盈满水光,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不是她那入了教坊司的宝贝女儿,还有谁! “婳婳!” 沈清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就泪流满面,顾不得许多,疾步朝女儿奔跑过去。 刚跑了两步,沈清秋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浣衣局那些跟水打交道的日子,让她染上了风湿,现在虽然好一些,但身子却不比从前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女儿看见定是要担心了。 苏婳见母亲摔倒,步伐又加快了些,哭着将母亲扶起来,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嘴里不停地喊着,“娘、娘,您没事吧,娘……” 沈清秋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双手颤抖地摸了摸她的脸。 真的是婳婳。 “婳婳,真的是你,娘没事,娘就是太想你了……” 沈清秋后面的话,已然听不出了,她早已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靳珩从马车上下来,看见的就是母女抱头痛哭的场景。 他一向铁石心肠,现在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毕竟是宫门口,抱头痛哭不太合规矩。 靳珩迈步往前走,张公公去迎他。 两人一照面,张公公立刻给他恭敬行礼,“世子,小的有礼了。” “张管事,可否行个方便,让她们母女二人,去我马车上小叙片刻。” 张公公见世子如此客气,受宠若惊道,“靳世子哪里的话,有事您吩咐就是。” 靳珩走到苏婳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不自觉放得很柔。 “去我马车上说话。” 苏婳抹了抹脸上的泪,轻轻点头,扯着娘的手哽咽道,“娘,这是靳世子,他将我从教坊司里救出来了。” 沈清秋稍一打量,来人身着玄色锦袍,腰配玉带,眉目俊朗,一身贵气浑然天成。 加之女儿说的“救”而不是“带”,沈清秋立刻明白了什么,擦擦眼泪给靳珩真诚道谢。 “多谢世子大恩大德。” 靳珩点点头,既是回应,也是收下她这份谢意。 张公公非常识趣的在一旁道,“小的在门房备了茶水,靳世子若是不嫌弃,请随小的稍坐片刻。” 靳珩被张公公请走了,苏婳也带着母亲上了马车。 第37章 爷真好,最喜欢爷了 马车内,母女俩免不了又是一通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苏婳握着母亲的手,看着她曾经细白的手指变得粗糙,甚至骨节都变大了一圈,不难猜母亲经历了什么,心疼的无以复加,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娘,我一定要想办法将你从宫中救出来。” 沈清秋拿出帕子,轻柔地给女儿抹着眼泪,“不哭,娘没事,司苑局的日子跟浣衣局比,已经好很多了。” 沈清秋已经知道,她能去司苑局都是靳世子的功劳,世子跟苏家非亲非故,女儿付出了什么,她心里清楚。 她如珠如玉捧在手心的女儿,现在只能在人身边做个婢妾,连外室都不如。 沈清秋边说话,边掉眼泪,“说到底,都是娘拖累了你,若是那时没将你过继到苏家,你现在依旧在沈家做着娇小姐。” 苏婳紧紧握着娘亲的手,嗓子都哭哑了。 “娘,您说的是什么话,姨母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了,我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外祖母不喜欢我,将我记在舅舅名下,我在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四岁那年,若不是您和爹爹将我抱到苏家,我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 苏婳帮娘亲擦掉眼泪,轻轻将头靠在沈清秋身上,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跟她撒娇。 “娘、娘……” 沈清秋听着这几声软软糯糯的“娘”,心里更不是滋味。 因为婳婳爹的缘故,母亲一直不喜欢她,寄人篱下的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明明在娘亲怀中撒娇的年纪,她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 那一年,她成亲三年无所出,便和夫君商量将婳婳抱过来养,本想给她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谁曾想却害了她。 这一切,都怨谢玉瑾! 沈清秋胸中泛起了恨意,“婳婳,谢玉瑾那个狗东西有没有为难你。” 苏婳迟疑了一下,从沈清秋怀中抬起头。 “没有。” 她不想让母亲徒增担心,又道,“他已经将苏家害成这样了,还想怎样。” 沈清秋轻柔地将女儿的碎发别在耳后,“那就好,你在靳世子身边,谅那狗东西也不敢。” 她看着女儿这张艳若芙蕖的小脸,不禁感慨,万幸她遇见了靳世子,若是落到别人手中,说不定会为了攀附权贵,将她送来送去。 真要是那样,她就是一头撞死,也没脸下九泉见姐姐。 沈清秋在宫中这段日子,想起来七年前的一件旧事,忍不住提醒她。 “婳婳,你要提防谢玉瑾,娘怀疑,他害苏家不仅是狼心狗肺、攀附权贵那么简单。” 苏婳对谢玉瑾的恶毒和下贱早已有所了解,但是直觉告诉她,娘有话说。 “娘,您想跟女儿说什么。” 沈清秋道,“谢玉瑾他爹谢渊时,原本就是你爹身边的一个师爷,七年前湖匪猖獗,导致漕运中断,谢渊时孤身独舟,去找应宝湖的匪头谈判,没想到却死在了湖匪手中。” “娘怀疑,谢玉瑾是将他爹的死,记在了你爹的头上。” 苏婳问道,“难道是爹爹派谢渊时去的。” 沈清秋摇摇头,“娘记不清了,不过,此举与送死无二,你爹那个人一向谨慎,又体恤下属,怎么会将人往火坑里推。” 苏婳也觉得爹爹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扬州这种富饶之地,连任那么多年。 况且,爹爹若真的害了谢渊时,怎么还会资助谢玉瑾,甚至还招他为婿,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她一个深闺女子都明白这个道理,爹爹为官多年,又怎么会不懂。 “娘,我知道了,我会多加小心。” 就在此时,苏婳听见“咚、咚”敲车壁的声音,接着白德耀的声音在外响起。 “苏小姐,苏夫人,该回去了。” 沈清秋闻言,猛地将苏婳抱在怀中,千言万语,汇聚成含泪的两个字。 “婳婳……” 第27章 抄家前一个月,儿子苏澄和苏澈去了武当山跟郭道长习武,算是半个出家人,朝廷拿他没办法。 她不担心儿子,就担心女儿。 苏婳反手抱住娘亲,将脸埋在她身上,贪婪地吮吸着娘亲身上的味道。 娘亲总是这么香,可是娘亲瘦了好多,身子都单薄了。 再怎么不舍,也有分开的时候。 宫门口,苏婳含泪告别了娘亲,直到上了马车,双眼还是雾蒙蒙的。 半晌,她抬眸叫了一声对面的人。 “爷。” 这一声“爷”叫得凄凉婉转,靳珩立即抬眸看她。 苏婳眼尾染红晕,睫毛挂泪珠,像是江南多情的烟雨,真真是我见犹怜。 只一眼,靳珩的心就颤了。 “你说。” 苏婳喉头一哽,却没有哭,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爷,能不能将我娘从宫里换出来,她身子不好,我怕日子长了……我就没有娘了。” 苏婳眸间尽是哀哀欲绝,说到最后,更是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靳珩的心,倏地一紧。 “我想想办法。” 他明知道这样会破坏他的计划,还是答应了。 谁让他自己也没了娘亲呢,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可怜人。 苏婳眼眶一热,欲落不落的泪珠终于滚下,不顾马车的颠簸和狭小,扑进了靳珩的怀中,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一个劲儿地说着。 “爷真好,爷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最喜欢爷了……” 靳珩抱着她,有些认命地微叹一声,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又被她拿捏了。 “别哭了,一会我带你去广德楼吃饭。” 苏婳从他怀中抬起头,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泪殷殷的一双美眸看着他。 “爷,您是不是知道我今日见了娘亲,必定心情不佳,所以特意告了假,带我到处散心。” “吃了饭,是不是还会带我去霓裳阁买衣裳,去珍宝阁挑首饰。” 靳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什么买首饰衣裳,我可没说过。” “我一个男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珍宝阁。 苏婳摸了摸鬓发,对靳珩娇媚一笑。 “爷,您看我戴这支榴花发簪好看吗。” 靳珩朝她脸上看一眼,根本没往发簪上看。 “好看。” 靳珩还是来了珍宝阁。 不仅如此,刚刚他还陪苏婳去了霓裳阁,做了好几身新衣裳,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现在如此没原则。 第38章 父亲的死,是苏文熙的陷阱 珍宝阁掌柜是位三十多岁的圆脸妇人,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两人非富即贵,说话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榴花发簪用的是南海的红珊瑚,颜色比东海的鲜亮,金丝做蕊,浓绿翡翠做叶,就像是这位小姐的容貌,全京城再找不出更好的了!” 不知女掌柜哪句话取悦了靳珩,他唇线轻提,慢声开口。 “你喜欢,买了便是。” 女掌柜就喜欢这种买东西不问价的客人,随即又拿出一套红珊瑚耳珰和项链,“这首饰,还是成套的好看。” 靳珩往苏婳小巧的耳垂上看了一眼,白嫩透粉,几乎透明,诱人想去咬上一口。 “全都留下。” 靳珩话音刚落,女掌柜就笑道,“哎呦,这位爷真会疼人,小姐手上还缺一对玉镯,不如再看看……” 苏婳又美又俏,人比花娇,荆钗布裙都好看,更别说女掌柜尽拿一些漂亮首饰往上她身上戴,不仅苏婳目不暇接,靳珩也是如此。 一会儿的功夫,苏婳身边打包好的锦盒堆了两座小山,加一起怕是要一人来高。 苏婳开口劝过多次,可女掌柜会说话,靳珩也不拦着,就一直买买买。 “这串晶莹剔透的翡翠项链,您一定要给小姐戴上,这种绿色最是抬肤色,大气庄重,尤其身上穿红的时候,穿红挂绿,就是这么来的。 女掌柜还在不遗余力的介绍,还不知“穿红挂绿”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刀子,捅进了苏婳的心窝子。 她垂下了头。 穿红…… 她进过教坊司,又给靳珩做过通房,这辈子都没机会穿红当正妻了。 她不想留在京城,待爹爹出狱报了仇,她就离开这里。 靳珩也会娶妻,应该不会不放她。 “爷,我不喜欢这翡翠珠子,我不想要。” 苏婳掩去眸中落寞,再一抬眼,又恢复了笑靥如花的模样,扯着他的袖子软着嗓子道,“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买了。” 靳珩浅浅一笑,“你不喜欢,那就不买了,成色不够好。” 女掌柜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这位爷懂行啊,刚刚自己说哪个好,他就买哪个,还以为他不懂呢,敢情是哄这位小姐开心呢。 “对、对,过些日子还有更好的,小姐再来,这就给您算算,一共多少银子。” 女掌柜又恢复了笑容,算盘珠子拨弄的啪、啪作响。 靳珩自然不会等着她算账,对身后等候多时的白德耀说道,“去付银子。” 白德耀反应慢了半拍,没听见。 他头一次见世子爷给女人买东西,一开始还看个新鲜,时不时自己偷摸笑几声。 时间一长,他就开始神游天外了。 今天又是宫中,又是广德楼、霓裳阁、珍宝阁,回去路过采芝斋,估计还要买点心。 世子爷这是铁树开花了,以前对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现在把苏小姐宠到骨子里。 苏小姐离开教坊司时,应该也没想到,爷会对她这么好。 所以说世事难料,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没准哪天严帆倒了,苏大人不仅官复原职,还会连升两级呢。 靳珩转身,想看看白德耀这小子干什么呢,半天不吭声,结果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哥。” 靳萱来了,身后还跟着谢玉瑾。 谢玉瑾恭敬地叫了声,“大哥。” 靳珩只淡淡地瞥他一眼,算是给了面子。 靳萱旁若无人地上前一步,拉住了靳珩的手臂,欢喜道,“大哥,你怎么来珍宝阁了,以前我让你陪我来,你都不来。” 靳珩不动声色抽回了手臂,去摸身上的银票,“今天有空。” 白德耀冲两人客气道,“小姐,谢大人。” 谢玉瑾朝他微微颔首,随后,目光便落在靳珩身边那个婀娜的女子身上 就算是背影,谢玉瑾也知道那是苏婳,再一看她身边高高堆积的两座锦盒小山,谢玉瑾蹙起了眉头。 没想到靳珩对她这么好。 “这位爷,一共两万五千九百二十两。” 女掌柜笑盈盈道,“二十两零头给您抹了,你给两万伍仟九百两就成!” 靳珩数了几张银票,递过去,“不用找了。” 女掌柜接过银票,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小的这就派人给您送马车上去。” 这单生意做完,半年都不愁了。 白德耀指挥着小厮往马车上搬锦盒,靳萱见状嘟起了嘴巴,“大哥,你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她看了看一旁的苏婳,有点不服气,“你怎么给她买了这么多首饰。” 苏婳坐在那,一直没吭声,也没回头,她打算什么时候靳珩带她走,什么时候回头。 她太恨谢玉瑾了,恨到一眼都不想看,恨到血液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苏婳手掌紧紧握拳,指甲嵌在掌心中,印出深深的月牙痕迹,强忍着才没拿簪子戳瞎他的眼睛。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牵住了她的手腕,紧握的拳头,也随即舒展。 十指相扣,苏婳随着靳珩的力道起身,听见他说,“谁的女人谁宠,找你夫君买。” 苏婳心中倏地一暖,刚刚升起那些怨念与恨意,像是被抚平了。 她微微福身,给靳萱见了个礼,“小姐。”接着就收回了目光,像是没有谢玉瑾这个人似的。 靳萱点点头,算是回应。 谢玉瑾则一直注视着苏婳的双眸。 他是侯府的姑爷,想着苏婳在外,怎么也会给自己几分薄面,没想到她连个眼神都没给,更别提说话了。 目光下落,他看见苏婳胸前戴了一只镶金羊脂玉如意,忽觉双眼刺痛。 记忆回溯。 谢玉瑾想起苏婳及笄那年。 那时两人已经定亲,谢玉瑾还是个穷书生。 他身无长物,连个像样的及笄礼都拿不出来,就用一小段檀香木,亲手雕了一枚如意吊坠。 送苏婳礼物时,谢玉瑾手指还缠着纱布,更是在桂花树下许下诺言。 “婳婳,待我来日高中,一定娶你做状元夫人,送你天下最漂亮的首饰,做最幸福的女人,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苏婳欢喜地收下礼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从此天天戴在身上。 第28章 后来,他得知了父亲的死,都是苏文熙的陷阱。 第39章 戴罪之身,还想娶她为妻不成! 那枚如意吊坠,更是被苏婳狠狠一扯,摔在了地上。 现在苏婳戴上了天下最漂亮的首饰,还有别人送的羊脂玉如意…… 可是他没有错,都是苏文熙的错。 此时,谢玉瑾还不知道,自己后背绷得有多直,盯在苏婳身上的目光有多紧。 更不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 靳珩眼底闪过寒芒,对去而复返的白德耀说道,“出去驾车。” “是。” 白德耀应声又出去了。 靳萱听见兄长要走,立刻问道,“大哥,你不陪我了。” 靳珩沉着嗓子,“你有你夫君陪着,就够了。” 谢玉瑾听见“夫君”两个字,突然回魂。 “大哥请慢走,我会陪着萱萱。” 苏婳看着靳萱,“小姐告辞。” 说完就随着靳珩走了,依旧没看谢玉瑾。 靳萱对苏婳不理谢玉瑾这事,毫不在意,上次秋桐院苏婳挨了板子,也算是受害者,心里定是有几分不满的,她能理解。 所以,待人都走后,她欢喜地挑起了珠宝。 靳萱是这里的常客,女掌柜知道她是侯府千金,自然挑贵的介绍。 靳萱像苏婳那样,选了高高一摞。 谢玉瑾不明白,靳萱的首饰衣裳都堆成山了,她为什么还要买那么多。 况且她选的都是贵的,最少也要一万两。 前些日子成亲,筹集彩礼钱已经快要了他半条命,收了礼金才宽松了一些。 况且,他有私心,他想给苏婳赎身,确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他不想花这么多银子给靳萱买首饰。 就在谢玉瑾脸色微沉,想要开口劝说靳萱别买这么多时,靳萱大方说道,“这些我全要了,给我包起来!” “夫君,你付银子!” 靳萱出门都是婢女成群,从来不带银子,况且她现在已经成亲了,大哥说的对,谁的女人谁疼。 她买东西,当然是要夫君付银子了,难道她一个侯府嫡女,论宠爱,还能输给一个通房吗。 谢玉瑾无话可说,两人又是新婚,他不想因为银子的事闹不愉快,沉声道,“多少。” 女掌柜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然后笑着道,“零头不要了,一万三千八百两。” 谢玉瑾额角突突跳了几下。 他身为从三品的大理寺丞,一年正俸二百三十两白银,算上禄米和养廉银,一年不过一万五千两白银。 靳萱买一次首饰,就花掉了他一年的俸禄。 京中世家家底丰厚,除了祖辈攒下财富,还有田产、庄子、铺子,这些都比朝廷俸禄来的多。 他怎么能比。 “萱萱,我今日没带这么多银子,你看……” “不妨事,小店可以派人去您府上取。” 谢玉瑾话还没说完,女掌柜将话接了过来。 “侯府嫡女靳小姐,现在怕是要叫状元夫人了吧,银子定是差不了!” 谢玉瑾脸色白了白,“好,晚些去我状元府取。” 女掌柜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只能应下,而且他的确没带这么多银子。 靳萱自然是欢喜的,又去隔壁霓裳阁花三千两订了一件白狐裘披风,去广德楼用了晚膳才回府。 谢玉瑾一回府,母亲刘氏就一脸慌张地叫他过来,正好靳萱逛累了,直接回房休息了。 “玉瑾,有位自称是珍宝阁小厮的,来府上要账,说你买了一万三千八百两的首饰,娘怕他是骗子,就让他坐在前厅等,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谢玉瑾说道,“没错,萱萱的确在珍宝阁买了首饰,花了一万三千两银子。” 刘氏听后直咂舌,睁圆眼睛惊讶道,“什么样的首饰,要一万三千多两,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花不了这么多。” “你一年俸禄才多少银子,这么个花法,没几天咱们府上的家底就让她掏空了,这哪里是娶媳妇……” 这是娶了个败家娘们。 后半句刘氏没敢说,心里更想到了苏婳的好。 苏婳端庄持重,肯定不会花这多银子买首饰。 况且她娘家沈氏一族,在扬州这种富饶之地,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娶了她家里肯定不愁银子。 谢玉瑾面色平淡,“娘,这笔钱从府上公中出,明日你将中馈交给她,让她管银子,不够的,以后让她拿嫁妆填。” 肆意挥霍的侯府嫡女,他养不起。 刘氏听后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还是儿子脑子转的快,不愧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 靳珩回府的路上,还真去采芝斋给苏婳买了精美的点心。 他一向孝顺,给祖母也买了一份。 慈安堂。 晋国公老夫人孟氏一身秋色万花禙子,头戴镶如意抹额,高坐中堂之上。 别看她今年刚过完六十大寿,鬓角也生了白发,可身子骨依旧硬朗,脊背比三十岁的人都直。 老太太伸手捻了一块白皮百果酥,用帕子接着吃了一口。 只吃一口,她就兴致缺缺地放下了。 “老了,吃什么都不对味,吃什么都甜。” 靳珩转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浅笑道,“明日我让人做些不甜的糕点,给祖母送来。” 老太太喝了口茶,撂着眼皮子语气不善,“哪个给做,你院子里那个通房?” 因赵雪梅的关系,孟氏烦透了“通房”。 靳珩脸上笑意不减,“祖母什么知道。” 老太太放下茶盏,“我是老了,也不爱出这慈安堂,但是我不聋不瞎,府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清楚。” “你若是拿她做幌子,给赵雪梅找不自在,我什么都不说,你若是想给她个名分,那老婆子我就要提醒你了。” “侯府已经有一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不能再多一个,你更不能像你爹当年那样,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靳珩摩挲着玉扳指,温声道,“她和赵雪梅不一样,她是前扬州知府,苏文熙的女儿。” “哦?” 老太太微讶,想到了三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改稻为桑”。 “她虽是戴罪之身,但也是嫡出的小姐。”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戴罪之身,嫡出的小姐…… “你什么意思!” 孟老太太有些急了,“将来你儿子是要袭爵的,她爹就算还是扬州知府,论出身也能给你做个良妾,你还想娶她为妻不成!” 第40章 心中忐忑,脸蛋微红 靳珩淡淡一笑,“祖母不必多虑,我心中有数。” 老太太肩膀一松,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嫡孙,比起他父亲,那英俊的眉眼跟老国公更有几分相像,性格也像。 不像那个糊涂爹! “祖母知道你主意大,你爹管不了你,可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了。 老太太哀叹一声,“洛宁淑也是个可怜见儿,好好的姑娘说没了就没了,一转眼都三年了。” “你娘在世时就想让你娶洛家女,洛家又有意跟咱们结亲,这婚约就落到洛宁媛头上,祖母知道你心里不愿,可放眼望去,这京城也没几个比她更适合的了。” 靳珩脸色未变,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深邃,一言不发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我老婆子还能活几年,趁着身子骨硬朗,还能多看几眼重孙。” 靳珩听到这里,倏然一笑,抬眸道,“祖母说的是什么话,您这身子骨,比我都硬朗。” 老太太闻言扑哧一笑,脸上淡愁一扫而光。 “我这老胳膊老腿,哪能跟你比。” 靳珩趁着老太太高兴,问道,“祖母,若是有一天我跟父亲有了分歧,离了心,需要您出头,您是帮儿子,还是帮我这位嫡孙。” 老太太收了笑容,横眉一扫,“不帮你,难道还要帮那个不争气的糊涂虫!” 靳珩低笑,“就知道祖母疼我。” 靳珩陪祖母饮完一盏茶,回了碧泉苑。 房中虽然空无一人,但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靳珩坐在桌前,虾仁煎蛋、细露蹄筋、清炒三鲜,梗米饭,还有一盘香酥金银夹花。 都是他爱吃的,但再多一碟辣子就更好了。 “爷,您回来了。” 苏婳笑盈盈走过来,身后跟着端红木托盘的流云,上面还放了一盏炖盅,一碟切成小块的白瓜。 流云放下菜肴就走了。 苏婳坐在靳珩身边,伸手打开炖盅,“爷,您尝尝这道香辣鱼翅。” 盖子一打开,靳珩鼻尖就被一股又香又辣的香气占据,雪白的鱼翅被红色辣油浸染,上面点缀着绿色的辣椒丁,看着就很诱人。 靳珩唇角轻提,“第一次见人将鱼翅做成辣味的。” 第29章 这道菜算是送到他心坎上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靳珩食指大动,拿起象牙箸就要吃,没想到苏婳先他一步,用象牙箸将浮上的鱼翅拨开了。 里面满满登登,都是剥好的小龙虾肉。 “今日菜肴口味清淡,我特意做了这道菜给爷开胃。” 苏婳用勺羹舀了半勺龙虾肉,又夹了一筷子鱼翅放在上面,送到他唇边,娇笑着道,“爷尝尝。” 靳珩神色微怔,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自从娘亲走后,他很多年都没有让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了。 民间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放在这偌大侯府,也是一样。 他压下心中情绪,张开嘴让苏婳喂着吃。 苏婳抿唇一笑,觉得这一刻的靳珩像小孩子。 每一丝鱼翅都被辣味渗透,鲜香麻辣占据着靳珩的口腔,一种满足的喜悦油然而生。 靳珩咽下龙虾鱼翅,给出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果然没白疼你。” 苏婳脸蛋微红,羞涩地将头扭向一边。 好吃就说好吃呗,什么疼不疼的。 这一扭头,苏婳看见了香酥金银夹花,夹了一卷放进靳珩碟中。 “爷,这金银夹花是我新学的,蒸卷换成了酥皮卷,咬一口又香又脆。” 所谓金银夹花,就是将蟹黄、蟹肉夹在蒸卷里,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段。 苏婳知道靳珩爱吃甜,就换成了酥皮,做成点心。 靳珩吃在嘴里,甜在心上。 “明日你做些不太甜的点心,送到慈安堂。” 慈安堂…… 苏婳知道,那里住的是侯府老太太,晋国公夫人孟氏,一品诰命。 苏婳心里犯起了嘀咕,按理说,她一个通房丫鬟,走不到老太太面前,身份太低。 “爷,我怕……” 苏婳想说,我怕老夫人不高兴,却被靳珩打断了。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祖母身边的嬷嬷叫素秋,你交给她便是。” 苏婳点头,问了些老夫人的喜好,去小厨房备了一些需要提前泡发的食材。 月隐入云,星辰为伴。 盥洗室热气氤氲,苏婳将身子沉入水中,乌发披散,香肩白得晃眼。 她和靳珩同床共枕多日,现在身上的伤也好了,有些事,怕是躲不过了。 刚刚吃饭时,他还暗示过她。 想起靳珩健壮的身子,壁垒分明的肌肉…… 苏婳心中忐忑,脸蛋微红。 到时候,她这副小身板还不得散架了。 苏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娘亲沈清秋并未跟她提起过男女之事,倒是教坊司的赵嬷嬷,跟她说过不少。 赵嬷嬷说女子“破瓜”都疼,不过若是遇见个会疼人,倒也还好。 等到后面,便是鱼水之欢了。 不过,这都是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若不是,对女子来说只是受罪。 苏婳倒是不讨厌靳珩,他应该也会疼她吧。 想到这里,苏婳脸蛋更红了,身上好似有热流涌动,她将身子往水中埋了埋,下巴都触到水面上了。 “小姐,要加热水吗。” 青棠在外间唤了一声。 青棠是新来的婢女,专门伺候苏婳起居的,一起来的还有位叫青荷的,都是宫中退下的宫女。 碧泉苑现在算上春草有五名丫鬟,苏婳伺候靳珩,其余的丫鬟都是伺候苏婳的。 “进来吧。” 青棠拎着水桶闻声而入。 苏婳起身退到木桶边缘,让她加热水。 光洁莹白的身子不见一丝瑕疵,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湿发紧紧贴在胸前,勾勒出饱满的轮廓,将遮未遮,最是勾人。 第41章 磨人的小妖精 青棠一个姑娘,顿时就看红了脸,咽了咽口水,移开了目光。 她给苏婳擦皂角时,摸着细腻柔滑肌肤,实在是忍不住说道,“小姐,奴婢在宫中伺候过三位主子,从未见过小姐这么漂亮的身子。” 我要是男人,一定恨不得死在小姐身上! 不过,这话青棠也就是想想,可不敢往外说。 苏婳抿唇笑笑,舀了一瓢水浇在白皙的胳膊上。 靳珩答应她将娘亲从宫中换出来,今晚也算是“报答”他了。 毕竟男女之间的情分,光靠躺在一张床上是躺不出来的,想让他花心思帮爹爹出狱,就要更近一步。 可是,苏婳没想到沐浴过后出现了意外,只好披散着青丝去书房“请罪”。 靳珩坐在桌案后看公文,苏婳娇娇地唤了他一声“爷”,身子靠在他怀中。 苏婳发梢沾染着水气,小脸被热气蒸腾的双颊酡红,靳珩看着怀中美人,心中难免又生几分怜爱。 “头发怎么不擦干,仔细着凉。” 靳珩还哪有心思看公文了,扶着她细腰起身,牵着她的手往寝间走。 靳珩用帨巾,温柔地侍弄着她的头发。 苏婳将口中的话一压再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爷,我来癸水了。” 她轻咬下唇,“这次是真的。” 靳珩动作一顿,瞬间明白了什么,无奈轻笑。 “你急急忙忙跑来,头发都没擦干,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苏婳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中看着靳珩,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小声道,“奴婢怕爷生气。” 她的确怕他生气,怕他一怒之下,不管娘亲出宫的事了,哪怕,就是因此拖上几日,她也不想。 靳珩刚刚听见她来癸水了,的确有点期待落空的感觉,但生气绝对谈不上。 “我说过,不会强迫你,这样的日子,更不会勉强你。” 他语气温柔,低垂的眉眼认真。 苏婳从铜镜中悄悄看他。 可能是靳珩太有求必应了,又如此宽容大度,苏婳明明没有错,却生出一丝愧疚。 心中,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即将破土而出。 “爷,我伺候您沐浴。” 苏婳旋身,握住了靳珩的手。 她慢慢起身,纤细的手指沿着他手臂划到胸前,绕上他的脖颈。 寝衣袖口宽大,恍然下坠,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嫩白藕臂。 她踮起脚尖,讨好地去亲他的脸,靳珩揽住了她的腰身。 温软的唇瓣从脸颊滑到下巴,然后是喉结、耳垂…… 偏偏绕过他的唇。 轻轻的啵啵声,在靳珩耳边回荡,每一个吻都格外撩人。 靳珩的心被她撩得滚烫,脸上火红一片,握着她细腰的大掌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揉碎。 贝齿轻轻研磨了一下靳珩的耳珠,苏婳伏在他耳畔,带着兰香轻吐出六个字。 短暂的怔忪后,靳珩眼底翻涌出了滔天巨浪,本就不平静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大掌揽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住了这磨人的小妖精。 盥洗室。 男人压抑的说话声,混杂着女子娇媚的嘤咛。 屏风外的青棠和青荷对视一眼,仿佛从对方羞红的脸色看见了自己,放下衣物赶紧走了。 翌日清早,靳珩心情大好,神清气爽去上朝。 苏婳送走靳珩,睡了一小会回笼觉,去小厨房给老夫人做点心。 点心一共做了四样,松子百合酥、红豆枣泥酥,椰蓉一口酥,雏菊酥。 虽然样式多,倒也不费事,用酥皮裹了不同的馅料,做成不同的形状。 申时初,苏婳将尚未凉透的点心装进食盒,送去了慈安堂。 素秋嬷嬷从苏婳手中接过食盒,送到了老夫人房中。 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眼下刚起,坐在八仙桌前喝茶。 素秋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笑着道,“这点心送的真是时候,正好老夫人起了。” 老太太看都没看,语气透着股倔强,“通房做的东西,我不吃。” 素秋知道老夫人厌烦赵雪梅那一身小家子气。 可这位苏小姐不同,容貌气度样样不差,到底是正经嫡出的小姐,就算是落魄,身上也带着贵气。 她打开食盒,惊叹了一声,“哎呦,这点心做的跟朵花儿似的,奴婢瞅着,比宫里尚膳局的都好。” 既然是世子爷的人,素秋难免美言几句。 食盒一打开,老太太鼻尖就飘来一股酥点特有的奶甜香,她探头看一眼,腹中立刻不争气地咕噜了两声。 她今日胃口不好,没用午膳就睡下了。 素秋笑了笑,给老夫人摆梯子,“要奴婢说,送都送来了,老夫人为何不吃。” 老夫人神色淡淡,一脸的勉为其难,“看在珩儿的面子上,我就吃些吧。” 老夫人赏了素秋两块酥点,就让她退下了,自己坐在房中吃点心。 松子百合酥咬下一口,松子的香味立刻在口中弥漫,细品之后,唇齿间还有百合的香气。 老太太眼前一亮,不知不觉就每样都尝了一遍。 第30章 “孙儿给祖母请安。” 靳珩来的时候,老太太刚咽下最后一口点心。 老太太将食盒盖子一扣,喝了口茶。 “你今日倒是来的早。” 靳珩在祖母这里一向不拘谨,撩了下衣摆坐在老太太对面。 “今日京兆尹院无事。” 靳珩看了一眼桌上的八宝食盒,认得那是自己房中的,随口问道“祖母,点心味道如何,合您的胃口吗。” 老太太放下茶盏,下巴微抬,语气傲娇,“就那么回事吧,我是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才勉强吃两口。” 茶盏碰到了食盒,未盖严的盖子滑下,里面空空如也。 老太太唇角绷直,脸色略显尴尬。 靳珩见状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嘴角,“祖母,您唇边有酥点屑。” 老太太慌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雪白的帕子上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一怔,接着噗嗤一笑,“你这臭小子,尽拿我老婆子寻开心。” 靳珩低笑,“祖母开心就好。” 靳珩哄得老太太开怀,稍坐片刻后,拎着空掉的八宝食盒,回了碧泉苑。 他今日的确回来得早,房中并未摆饭,苏婳坐在梳妆台前拾掇首饰。 靳珩扫了一眼房中的摆设,不禁在想,自己的房间现在越来越像女子的闺房了。 苏婳住进来之后,他给她买了梳妆台,后来她衣裳多了放不下,又添了衣柜,衣架…… 房中用上了女儿家的熏香,汝窑花瓶里也多了颜色鲜艳的花朵。 “爷,您回来了。” 苏婳一抬头见靳珩来了,赶忙起身。 她拿了湿帕子给他净手,“奴婢今日去老夫人那送点心了,不知道合不合老夫人胃口。” 第42章 靳珩什么都想到了 靳珩接过帕子净手,“祖母很喜欢,还说以后让你换着样再做些。” 苏婳点点头,她原本还怕老夫人不喜欢呢,现在终于安心了。 靳珩将湿帕子递给苏婳,“过两日,我要去石门办案。” 苏婳接过帕子微微出神,他走了,府上岂不就剩她自己了。 “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这声爷叫得婉转,言语中满是不舍。 “快则四日,慢则……”靳珩顿了顿,“七、八日。” 苏婳想起秋桐院挨板子的事,依旧心有余悸,她眼眶一酸,眼底氤氲出几分水汽。 “爷,您一走就这么多天,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谁来照顾您啊。” 她一着急,手里的帕子都捏皱了,“万一有哪位官员想巴结您,送您几位美婢,我……” 苏婳吸了吸鼻子,抿住唇,戏做到这里就够了。 她只是个通房,管不了靳珩的事,再说就逾越了。 靳珩捏了捏她的小俏鼻,“你可知我要去办的是什么案子。” 苏婳撩起眼波,娇娇媚媚地看他一眼,“这我哪会知道。” 她又不是能掐会算。 靳珩拿过她手中的帕子,轻轻一掷,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水盆中,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苏婳也配合,没骨头似的倚着他。 “妻妾合谋杀夫案。” 听见这句话,苏婳神色微怔,妻和妾一向是对立的两个人,能让两人一条心去杀丈夫,这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石门是京城属地的一个大县,这案子肯定影响不小,甚至会引发舆情,怪不得要出动靳珩这位京兆尹。 靳珩继续道,“死者是石门县丞周仲,听说他因家贫入赘其妻李家,吃穿用度皆由李家接济,高中进士后却卸下伪装,拈花惹草,为花魁秦氏一掷千金,用的钱还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 “后又停妻再娶乐户孙氏,让孙氏穿着正妻的凤冠霞帔进门,当晚还让李氏跪在地上伺候,看他们洞房。” 苏婳听见这些话,立刻想到了谢玉瑾。 两人论无耻不相上下,真应该拜个把子。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 “周仲为摘掉“赘婿”的帽子,显示其在府上的地位,但凡来客人,都会让李氏为奴为婢,跪在地上伺候,对花魁秦氏更是非打即骂。” “妻妾奴仆等人,因同病相怜一拍即合,将周仲剁成了肉泥。” 苏婳一惊,“这也太狠了。” 靳珩又道,“当地发生这样的事,谁还敢往我跟前送女人。”他往自己头上指了指,“头上的帽子,要不要了。” “再说,我带白德耀一起去,他一个人,能顶十位婢女。” 苏婳不说话了,想问问他如何安排娘亲的事,又不好张口,只用一双清泠泠的眸子,欲说还休地望着他。 天气渐凉,靳珩见她穿得单薄,又有小日子在身上,大掌拢住了她的指尖。 入手软腻温热,他这才放下心来,又道,“我这两日就将你娘从宫中接出来,安排在永安巷的别院,我不在府上这几日,你去那里住吧。” 苏婳微怔,他竟然什么都想到了。 她的心慢慢鼓胀起来,喜悦之情挨挨挤挤,更是有一股暖流溢出心田。 她双手环住了他腰,柔软的小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爷,您对我真好。” 随即,她踮起脚尖,香香软软的唇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 一吻燎原。 靳珩将她按在怀中深吻,几息之后,大掌扯开她的衣襟,隐入小衣…… 两日后,苏婳一脸不舍地送走了靳珩,转头欢天喜地去了永安巷。 马车在一座朱门铜锁的二进宅院停下。 苏婳跳下马车,进门过影壁,沿抄手走廊入内院。 看见娘亲挽高髻,一身水蓝色蜀锦对襟褙子,站在院中指挥着明夏、丹桂,两名丫鬟收拾院子。 四周迅速褪色,恍惚间,苏婳仿佛回到刚入京的那日。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午,日头斜斜照进院子,地上树影斑驳。 娘亲站在院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明夏和丹桂往房中搬东西,爹爹从书房走出来,握住娘亲的手,温声提醒她别累坏了身子。 娘亲抽回了手,嗔怪爹爹老夫老妻的,还当着下人和孩子的面握自己的手。 爹爹一怔,面色微红,她和弟弟则是掩唇而笑,一家子其乐融融……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却物是人非。 苏婳心中悲怵,眼眶一酸,疾步跑过去抱住了娘亲。 “娘,娘。” 沈清秋只觉一团香软撞进怀中,听见这两声娇软的“娘”,心里软成一滩,立刻抱住女儿。 明夏和丹桂听见声音,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一声声唤着“小姐,小姐。” 尤其是丹桂,边擦眼泪,边看着她们家小姐。 明夏是沈清秋的婢女,丹桂则是陪着苏婳从小长大的婢女,感情自是不一般。 主仆四人都红了眼睛,互诉衷肠。 苏婳不解,看着明夏和丹桂两人问道,“娘亲归还了你们的卖身契,为何却留在京城没走。” 苏家仁厚,抄家那日,沈清秋遣散家奴,归还了所有人的卖身契,所以苏婳才有此一问。 丹桂擦了擦脸上的泪,“小姐,夫人,奴婢和明夏姐姐不信老爷是贪官,更是放心不下你们,所以就留在京城没走。” 苏婳听见这句话,心中百感交集。 明夏点点头,在一旁道,“我们留在一家绣坊做绣娘,顺便打探老爷的消息。” “前日,一名身高八尺,面相严肃,腰悬佩剑的男子找到奴婢,问奴婢是否愿意回苏家帮佣,还说小姐就在他主子府上,奴婢见他不像坏人,就答应了。” 苏婳知道,那位身高八尺,面相肃穆,腰悬佩剑的男子,定是白德耀,两名丫鬟是靳珩吩咐找回来的。 明夏继续道,“果然来了府上,第二日就看见了夫人,今日又见到了小姐。” 苏婳听着明夏的话,逐渐出神,眼前浮现出和靳珩离别的一幕。 马车上,她搂着靳珩的腰,温声软语诉说离别之苦,就连眼角的红晕,掉几滴泪珠,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第43章 苏婳亲爹留下的犀角佩 靳珩抱着她,低低在她耳边道,“等我回来你小日子也过去了,爷好好疼你。”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不正经,小脸一红,掐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 靳珩闷声一笑,拍了拍她肩膀道,“好了,我走了。” 苏婳站在马车旁,看着他跨上骏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更多是再见到娘亲的喜悦。 直到他勒紧缰绳,停下骏马,转身望着她。 靳珩离得远,苏婳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不知道为何,那筑起高墙的心房,突然就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朝他挥手,靳珩松开缰绳,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苏婳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 第31章 现在,她好像感觉到了不舍。 原本,她只想让娘亲出宫,像自己一样在他院中做点轻松的活计就知足了。 没想到,靳珩竟然连以前的家奴都找了回来,让她们伺候娘亲。 想到这里,苏婳小女儿情态尽显,羞怯地低下了头。 知女莫若母,沈清秋心里先是一松,然后又提了起来。 靳世子此人,她早有耳闻,最是薄情疏离,不讲情面,他不会无故帮苏家。 她知道今日的一切,是女儿拿什么换来的。 喜的是他对女儿好,女儿对他也有情,没有逼迫一说。 忧的是女儿既对他有情,将来靳世子娶了妻,她要如何自处。 婳婳绝不能给人做妾。 别说苏家破了,还有沈家,就是婳婳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嫡小姐,也不会甘心对别的女人低头,让自己的儿女叫别人母亲。 到时候,怕是要承受剜心蚀骨之痛。 沈清秋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一股恨意与悲凉,苏家若是不出事,婳婳何至于如此。 “小姐,奴婢知道,苏家出事都赖谢玉瑾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丹桂满胸恨意的说道,“奴婢还知道,他娶了永毅侯的千金,京兆尹靳世子是他的大舅子。” “真是没天理!” 沈清秋闻言,突然踉跄后退几步。 什么?! 京兆尹靳世子是那狗东西的大舅子,那婳婳…… 沈清秋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颤抖地抬手指着苏婳,颤抖的嘴唇说不出话。 苏婳知道娘亲想说什么,握住了娘亲的手,轻声道,“娘亲,不必担心,靳世子不知道此事。” 沈清秋想到女儿成了仇人家的下人,为了苏家忍辱负重至此,顿觉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死去的姐姐。 她胸口发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身子踉跄,晕了过去。 “娘!” “夫人!” 三人手忙脚乱,掐人中的掐人中,捋胸口的捋胸口,将沈清秋背进了卧房。 沈清秋卧在床上,好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悲怵不止。 她一声一声叫着,“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苏婳心里难受,却也知道不能哭,哄娘亲要紧。 “娘,别哭,女儿已向扬州传信,舅舅一定会来京城,想办法救出爹爹,苏家会没事的。” 沈清秋渐渐止住了哭,想到苏家遭遇的一切都怨谢玉瑾那只畜生,她眼底萌生出饮血一般的恨意。 既然做好人没好下场,那就别怪我做恶人了,待兄长入了京,她定然不让那畜生好死! 沈清秋从怀中掏出一枚深褐色的犀角佩,塞进女儿的手中。 “婳婳,这犀角佩是你亲爹当年留下的,抄家那日,娘亲藏了起来。” 苏婳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椭圆形的犀角佩,深褐色的鱼子纹上刻着她看不懂的图腾,既像是鸟又像是人。 沈清秋继续道,“犀牛角乃是稀罕之物,民间更有一钱角,一两金的说法。” “能拥有这犀角佩之人,定是非富即贵,娘亲一直未将这犀角佩交给你,是因为这些年你爹一直在找人。” 沈清秋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从扬州一路问到京城,一直没有收获。” “现在娘亲物归原主,你拿着去问问靳世子,若是能找到你亲爹……” 沈清秋看了看女儿,声音逐渐哽咽,“脱离苏家,你也免得再背负罪臣之女的身份。” 苏婳握着犀角佩,哽咽道,“娘,女儿既已姓苏,就是苏家的女儿,无论这人是谁,他先是哄骗了姨母的身子,就是不仁,接着又抛弃了姨母,不留一点音讯,就是不义,女儿不要这不仁不义之人做爹!” 她说着话,就要将犀角佩摔在地上,沈清秋出声拦住了她。 “慢着!” 苏婳的手悬在半空,听着沈清秋道,“沈家虽是商贾之家,但也重礼仪规矩,姐姐更不是任性妄为,没有廉耻之人,娘相信当年的事一定有隐情。” “无论找不找得到你亲爹,这犀角佩全当留个念想吧。” 苏婳放下手,一串泪珠顺着眼角无声滚落,嗓子眼都是苦的。 到底是母女团聚,主仆相见,晚上院子里又恢复了几分热络。 夜里,苏婳像小时候那样睡在母亲身边,母女俩说了半宿的体己话。 隔日。 苏婳让丹桂出去找了绣坊的人,给母亲制冬衣,女裁缝临走之时,丹桂定是要出门相送的。 丹桂道了声“慢走”,转身入府。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从永安巷路过,马车内身着大理寺官袍的年轻男子,听见这声有些熟悉的“慢走”,撩开了车帘。 谢玉瑾看见一名神似丹桂的女子,进了一间朱门铜锁的宅子。 他立即叫停了马车,抬头看着这间枝落红墙,青砖绿瓦的清幽宅院。 谢玉瑾此时也没多想,八成苏婳以前身边的婢女丹桂,来了这家当奴婢。 就在他准备叫车夫继续走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小姐,这种粗活交给奴婢就好,您怎么能做!” “你别管我,我要亲手给娘亲做顿饭。” 后面的声音娇媚清甜,近日在谢玉瑾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他浑身一僵,愣在当场。 第44章 婳婳,我会补偿你 谢玉瑾像是在梦中一般,跳下马车站在大门口。 难道,靳珩将她养在了外宅。 院中,苏婳衣袖高挽,手持一把剔骨钢刀,利落地将小羊排分成几块,然后又将剥好的虾仁塞进羊肉中。 “这做菜的法子是我新学的,羊肉和虾一起炖,味道最是鲜美。” 丹桂看着小姐利落刀法,眼眶一酸,“小姐,这些日子,您定是吃了不少苦,以前你哪会做这些。” 苏婳动作一顿,睫毛微颤,再抬头冲丹桂明媚一笑,“你去小厨房帮我抬些水来。” 丹桂“嗳”了一声,转身后,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 院中的对话,让院外的谢玉瑾突然想起,自己在扬州去苏家做客的场景。 那时他还不知道苏文熙是他的杀父仇人,经常在书房跟苏文熙探讨学问。 苏婳知道他来,便会端着一碟点心送进苏文熙书房,娇笑着道,“爹爹,这点心是我新学的,您和谢公子尝尝。” 他本不喜甜,却也吃了一块又一块,只因是苏婳做的。 自从那日在珍宝阁遇见苏婳,他总是梦见她,梦见扬州,甚至有一次做梦,口中竟然喊出了“婳婳”。 他惊出一身冷汗,幸好靳萱睡得实,没听见。 他是恨苏文熙不假,可是从来没想过害苏婳。 若是那日她不跟靳珩离开教坊司,而是做了他的外室,他会锦衣玉食供她一辈子,哪用吃什么苦。 想到这里,谢玉瑾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扣响门环。 然而,就在指尖触到门环的一刻,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秋桐院一事之后,苏婳必定恨他,靳珩又对她这么好,他根本说服不了苏婳跟他走。 他要想个办法。 谢玉瑾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永安巷。 翌日下午。 苏婳和母亲用完午膳,在院中散步,明夏在院中给花圃松土,将枯死的月季花枝挖出来扔掉。 丹桂从外院疾步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小姐,门口有位信史说,这封信是给您的。” “给我的?” 苏婳疑惑地接过了这封信,她来这里才几天,谁会写信给自己啊。 下一刻,她突然想到,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除了靳珩还有谁。 难道是他? 苏婳唇边不觉绽开一抹笑意,抽出信笺抖落开。 然而当她看见信上的字迹,笑容立刻僵在脸上,转瞬消失不见。 沈清秋见女儿脸色有异,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婳婳,发生了何事!” 苏婳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有些不高兴,“世子说,他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沈清秋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最怕苏文熙在狱中出事,无论怎样,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强。 苏婳挽着母亲的手臂,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娘,今日晚饭,女儿给您做碎烧鱼。” 她又冲丹桂道,“你去净房烧水,做完菜我要沐浴。” 丹桂应了一声去烧水了。 就在此时,明夏扔了手上的锄头,拍了拍手道,“小姐,奴婢洗洗手去帮您吧,杀鱼的活你干不来。” 苏婳闻言看着明夏,望着她身后那一片稀松的泥土出神,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信中的内容。 【今夜亥时三刻,角门外相见,若不赴约,苏文熙命休!】 信没有落款,但苏婳认得那是谢玉瑾的字迹。 况且,除了谢玉瑾那个贱人,没人会用爹爹的命来威胁她! 第32章 恨意在苏婳心中越烧越炽。 她深深呼出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母亲好不容易才出宫,她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婳婳!” 苏婳突然从母亲的声音中回过神,看向她,“娘。” 沈清秋柳眉微蹙,一脸担忧看着女儿,“婳婳,你怎么了,娘喊你好几声了,你才应我。” 苏婳怕母亲看出她有心事,急忙解释,“没,没怎么,我在想做碎烧鱼的步骤。” “娘,女儿去做晚饭了。” 苏婳放开娘亲的手臂,转身往厨房走。 转身的一瞬,她立刻变了脸色,双眸恨意横生。 沈清秋冲明夏使了个眼色,明夏点点头,立刻跟上自家小姐。 沐浴后,苏婳同明夏、丹桂陪母亲玩了会叶子牌,主仆四人有说有笑。 戌时二刻,苏婳便说自己困了,要回房休息。 沈清秋见女儿这一晚上都面色如常,白天那点担心逐渐消散,让她回去休息了。 亥时三刻,苏婳起身穿好衣裳,悄悄去了角门。 角门外,谢玉瑾早已等待多时。 他有信心,今天一定会说动苏婳。 两人相识多年,青梅竹马,虽不曾风花雪月,但也曾花前月下。 苏婳对他怎么会没有情。 “吱呦”一声门响,谢玉瑾借着月色看见了苏婳。 她头顶斜插两只金簪,肤色如玉,红唇娇艳,眸光清冷如月。 月辉落在她身上,映得白色苏锦裙衫上的蝶纹似要翩翩起舞,整个人流光溢彩。 谢玉瑾竟一时看入了迷。 面前之人,既端丽又娇媚,叫他既想捧在手心好生灌溉,又想趁四下无人之际,将她采撷揉碎。 苏婳见他迟迟不开口,冷声道,“谢玉瑾,有屁快放!” 这句话,将谢玉瑾从幻梦中拉了回来。 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先说哪句好。 他想起秋桐院的事,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言毕,谢玉瑾垂下眼眸,有些不敢对上苏婳的眼睛。 苏婳知道他问的是自己挨板子的事,冷笑一声,“谢玉瑾,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既然我命大,没死成,我就一定会好好活着,早晚有一天,我要看着你死!” 谢玉瑾如玉的面色变得惨白,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如常了。 再一抬眼,又变成了那个面容俊美,温润如玉的状元郎。 “上次的事是意外,我替你解释过,侯夫人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后来我才知道侯夫人跟靳珩有仇,她在拿你针对靳珩,但事情因我而起,以后我会补偿你。” 苏婳冷冷看着他,“谢玉瑾,你要如何补偿。” 谢玉瑾朝苏婳靠近,满目赤诚,“婳婳,我为你赎身……” 苏婳不等他说,继续发问,“你为了攀附权贵,害我爹入狱,害我娘入浣衣局,害我入教坊司,害我一双胞弟有家不能回。” 苏婳朝他逼近,“谢玉瑾,你害我苏家至此,你要如何补偿!现在,你竟然还用我爹的命来威胁我,让我跟你见面。” “谢玉瑾,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苏婳恨意满腔,只觉面前之人恶心无比,抽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戳进了谢玉瑾的胸口。 第45章 你能不能要点脸 谢玉瑾闷哼一声,原本他是能躲开的,但是他没躲。 就在苏婳要从他胸前拔出金钗时,谢玉瑾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忍着疼道,“以前,我也以为苏文熙是好人,直到一年前,有人告诉了我,七年前我爹去世的真相。” “苏文熙明知应宝湖湖匪凶悍,还派我爹孤身一人去谈判,明显就是让我爹去送死!” “所以,我对付苏文熙是为我爹报仇,我没有错!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我早已买通教坊司的周嬷嬷,让她为你提前挂牌,就是想带你离开那里。” 苏婳用力挣扎几下,见自己手腕抽不出来,就死死握着金钗继续往他肉里扎,谢玉瑾的玄色衣衫,迅速被鲜血染红。 她恨道,“怪不得周嬷嬷对我非打即骂,一日都没停过,原来都是你的授意!” 谢玉瑾疼得额头青筋暴起,紧握苏婳的手腕不让她再用力,同时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给了周嬷嬷三百两银子,就是为了让她照顾你。” 他说的话,苏婳一个字都不信。 “谢玉瑾,我爹是否害过你爹,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不用为你的攀附和背叛找借口。” “你若只为报仇,为何要投靠严党,我爹若是真害过你爹,为何他要资助你,还要招你为婿,将你放在身边养虎为患!” 苏婳手腕抽不出,金钗插不进,她发了狠,上下摇晃剜动。 “谢玉瑾,你根本就是狼心狗肺!” 谢玉瑾仿佛听见了金钗划过骨头的声音,胸口的锐痛迫使他松开了手。 苏婳猛地拔出金钗收回手,谢玉瑾又是一阵剧痛,温润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 谢玉瑾低头朝伤口看去,那是左胸,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她想让他死! 谢玉瑾的瞳眸,瞬间被鲜血浸透的衣襟染红,心也在滴血。 “苏婳,明晚亥时三刻,我来接你。” 他几乎一字一顿,“明晚你若是不来,后日我就砍掉苏文熙一根手指,晚上我依旧会在这里等你,你若是还不来,我就再砍掉一根,你算一算,苏文熙有多少手指够我砍。” 婳婳,既然你油盐不进,就别怪我无情了。 苏婳狠狠瞪着他,一只手攥拳,一只手死死握着金钗,气得浑身发抖。 谢玉瑾继续道,“别说靳珩现在不在京城,就算他回来,你也别妄想他能帮你,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一个是他新收的外室,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 “他若是知道我们的关系,再不会帮你一分一毫,苏文熙只会死得更快!” 苏婳红了眼,目眦欲裂扬起手,想要戳死他。 可男女力量毕竟悬殊,谢玉瑾用没受伤的手,轻松握住了她的手腕。 “婳婳,今日之事,算我还你那两板子,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不代表可以有下次。” 苏婳现在只恨谢玉瑾不死,她除了靳珩不知道依靠谁,谢玉瑾却将她的路全都堵死了,她要怎么办。 “谢玉瑾,就算是报仇,你害我苏家至此,也已经足够,你为什么还要死咬着我不放,你能不能要点脸!” 谢玉瑾指尖在她细嫩的手腕上轻捻,忍下某些冲动,松开了手。 “不能。” 不能。 谢玉瑾走后,苏婳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 为何不能,因为两人曾订过亲,而她现在跟了别的男人,他没得到。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占有欲。 不然,难道是因为谢玉瑾喜欢她,放不下她吗。 他害她全家,又放不下她,那该多可笑。 娘亲好不容易出宫住进了这间院子,就算是舅舅和表哥来接她,她也不会走,更何况是谢玉瑾。 谢玉瑾如此丧心病狂,就算等到靳珩回来,揭穿他的真面目,爹爹早已不知道失去几根手指了。 十指连心…… 苏婳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爹爹大掌握着自己稚嫩的小手,教她写字的场景。 一撇一捺,一横一竖,无一不耐心 爹爹是真的将她当亲女儿疼,琴棋书画,娇生惯养,就算后来有了儿子,也从未对她怠慢分毫。 苏婳洗净了金钗和袖口的血迹,拿定了主意。 她不能让谢玉瑾那个畜生伤害爹爹,更不能让他拿捏。 谢玉瑾,都是你逼我的。 我就算舍了一身血骨,也要跟你拼到底! ……… 夤夜,一名玄衣男子翻身上马,离开永安巷上官道后,快马加鞭去往石门。 夜色渐退,天空露出鱼肚白,男子翻身下马,守在衙门口等待门房上值。 白德耀在门外,听见靳珩起身的声音,敲了敲门道,“爷,永安巷来人了,说有要事禀告。” 靳珩穿衣的动作一顿,“让他进来说话。” “是。” 白德耀将人带进去,男人将昨天下午,有人往永安巷送信,苏婳夜会谢玉瑾发生争执,用金钗戳狠谢玉瑾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靳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男人离开后,靳珩对白德耀道,“升堂,将犯妇李氏和秦氏带过去,判决后尽早回京。” 白德耀面露难色,“爷,昨天夜里李氏推翻了供词,她说自己杀周仲是预谋已久,不是因他打骂临时起意,这件案子,怕是要您重新定夺。” 说完,将供词呈了上去。 靳珩接过供词,面沉似水。 …… 今日苏婳起得晚了一些,吃过早饭,她看见丹桂和明夏在打扫院子。 第33章 她吩咐道,“丹桂、明夏,你们将空出来的花圃,土翻得松一些,来年我要种牡丹。” 丹桂不解,“小姐,既然明年种,为何现在松土。” 苏婳眼眸微垂,缓慢道,“秋天翻地,可纳冬春雨雪,抗旱保墒,第二年春天栽种的花,开得更好。” 明夏在一旁道,“这叫保土保肥,我们那有句话,叫秋天划破一层皮,胜过春天翻一犁。” 丹桂恍然大悟,拎着锄头往花圃走,“我挖深一些,土翻的厚一点,来年的花,肯定开漂亮。” 苏婳盯着花圃,低声道,“没错,挖深一些。” 第46章 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下午,苏婳准备给母亲做小羊排,剔骨刀有些钝了,她吩咐丹桂将刀磨快了再给她用。 与此同时,谢玉瑾去了礼部衙门。 礼部侍郎杜威明见永毅侯女婿来了,自然笑脸相迎。 “不知谢大人来此,有何指教。” 谢玉瑾挺直脊背,负手道,“大理寺有件案子,涉及到几位教坊司女子,还请杜大人,将今年划入教坊司女子的名册,拿给本官。” 既然要为苏婳赎身,他定要先来此确认。 杜威明一听是查案,自然配合,“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取。” 结果,谢玉瑾将手中名册翻烂了,也没找到苏婳的名字。 他有些急了,脸上稍有愠色,“今年入教坊司的女子名单,可都全了!” 杜威明微怔,什么意思,这点小事我能还骗你不成,还是说你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虽然心里不满,杜威明脸上还是一派笑容,“全了,除了赎身去了奴籍的,都在上面。” 赎身去了奴籍…… 谢玉瑾明白了,苏婳定是被靳珩赎了身,所以才会将她安置在外宅,金屋藏娇。 这倒是省事了。 她是自由身,不是官奴,想去哪就去哪。 这回就算他将苏婳藏起来,靳珩也没办法了。 况且,靳珩的未来岳父洛中淳带着女儿回京了。 正室来了,靳珩分身不暇,哪有功夫管外室。 谢玉瑾笑着将名册还给杜威明,“多谢杜大人配合。” 杜威明虽然疑惑此人变脸之快,但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他恭敬地接过名册,客气道,“谢大人客气了,此乃下官份内之事。” 杜威明一路送谢玉瑾离开,一进马车,谢玉瑾就嘶痛一声,捂住了左胸。 他刚刚一直挺着胸,绷直脊背,定是扯到伤口了。 苏婳下手真狠,昨夜给他上药的大夫说,若是再偏一点,很有可能会伤及心脏。 “大人,去哪。” 车夫在外问了一声。 谢玉瑾想了想,“锣鼓巷。” 那里有他早就为苏婳置办好的宅子。 苏婳娇生惯养,一向挑剔,他现在要去锣鼓巷,看看下人将房间收拾的如何了,若是有遗漏之处,他会派人立刻出去置办。 昨夜,他从永安巷离开后,没回状元府。 他带着伤,回去被靳萱看见,他要如何解释。 他敲开了一家医馆的大门,上完药,直接去大理寺住了一夜。 上午,他去了锣鼓巷,命下人将房间院子打扫干净,迎接主人,他想起苏婳说周嬷嬷对她非打即骂,本来还想去一趟教坊司,询问此事。 但想到白天去教坊司难免惹眼,若是被同僚或是侯府等人看见终究是不太好,就作罢了。 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藏好苏婳。 马车越行越快,谢玉瑾越来越兴奋,为了苏文熙,苏婳一定会跟他走。 对他出手重又如何,恨他又如何。 没有积年的情谊,她哪来的恨。 他不介意她跟靳珩那段,他自己不是也成亲了吗,以后他多去锣鼓巷陪她,她会看见他的好。 女人,睡着睡着,心就软了。 夜里,亥时。 谢玉瑾提前一刻钟,到了永安巷。 下马车后,他果然看见苏婳背靠角门而立。 一身藏蓝色衣裙,若不是她小脸雪白,都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谢玉瑾朝她迈步而去,见她小脸紧绷着,朝她露出一个深情且温润的笑容。 像在扬州时那样。 “婳婳,你不必如此抗拒我,我带你走,是想让你过得好,不是想害你。” 苏婳冷冷注视着,谢玉瑾白皙且俊美的面容。 若不是知道他的心比百年陈墨都黑,怕是要被他温润的外表欺骗了。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人面兽心,说的就是他。 苏婳的声音很冷,“我现在是官奴,官奴逃跑是死罪,你不是想要害我,又是什么。” 谢玉瑾一怔,难道她不知道? “你已是自由身。” 苏婳问他,“你为我赎身了?” 谢玉瑾沉吟了片刻,避重就轻,“我既然想带你走,自然会打点好一切。” 苏婳唇角慢慢划开一个弧度,朝他靠近了一步。 “若是我跟你走,你会放过我爹吗。” “会。” 谢玉瑾上前一步,忙不迭应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不仅是你爹,就连你娘,我也会派人在宫中照顾她,日子一到,我就为她赎身。” 苏婳突然仰面一笑,面容璀璨如夜间绽放的曼陀罗花。 谢玉瑾看着她,一时心神激荡。 谁知,下一刻苏婳就换了一副冷艳的面容,语气嘲讽,“谢玉瑾,我真是小看你了,以前我说你无耻之极,畜生不如,简直是在夸你。” 谢玉瑾不懂她的嘲讽从何而来,质问道,“苏婳,你什么意思!” 苏婳背着手,一步步,朝谢玉瑾逼近。 谢玉瑾不知道为何,竟本能的连连后退。 “靳珩早就告诉我,他已为我恢复自由身,你竟然大言不惭说是你做的。” 谢玉瑾神色微僵,据他对苏婳的了解,她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完全没想到,苏婳会试探他。 “你只是不甘心,想得到我,羞辱我,你根本不会放过我爹!” 言毕,苏婳突然从背后抽出寒光凌冽的剔骨钢刀。 “谢玉瑾,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第47章 靳珩要跟苏婳算账了 “婳婳!” “苏婳!” 就在苏婳出手的瞬间,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喝住了她。 苏婳先是看见翻身下马的靳珩,接着又看见疾步而来的娘亲,丹桂以及明夏。 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是知道了。 苏婳绝望地闭了闭眼,一串泪珠顺着她眼角滑落,“当啷”一声,钢刀落地。 沈清秋怒火攻心,扯过谢玉瑾,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现在还来欺负我的女儿!” 婳婳一向柔弱,连虫子都害怕,这畜生定是将女儿逼到了绝路,才会挥刀相向。 婳婳这是想跟他同归于尽啊。 谢玉瑾被沈清秋打的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傻掉了。 沈清秋怎么会在这里,入了宫的官奴,出宫比登天还难,难道是靳珩将她带出宫,安置在此处? 苏婳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她娘,不是因为她做了靳珩的外室? 还有,靳珩怎么提前回来了,他派人打听过,明明要过些日子的。 然而这些疑问,都只是在谢玉瑾脑中一闪而过,都不是让他最意外的。 他最意外的是苏婳。 他知道苏婳恨他,恨他害了苏家,恨他失信娶了别人。 可是他们也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算是为父报仇,他也从未想过要害她。 而她,却一心想要他的命。 翻身下马的靳珩,一个眼神都没给旁人,径直走到苏婳面前,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抱在了怀中。 旅途劳顿,靳珩身上的雪松香,裹了一层风尘仆仆的寒气,苏婳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眼泪立刻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双手环抱住他窄腰,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呜呜咽咽地哭。 委屈至极,也害怕至极。 她骗了他,他一定很生气,谢玉瑾又是他的妹婿,他还会帮自己吗。 一旁的谢玉瑾,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被凌迟了一般。 这让他想起了苏婳挨板子那日。 靳珩没来之前,苏婳一滴眼泪都没掉,靳珩来之后,她哭得说不出话。 她该是多依赖和信任靳珩,才会将自己脆弱和柔软,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白德耀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剔骨钢刀,握在手里掂了掂,借着月光一照,刀面铮光瓦亮。 他不禁说道,“好刀!” 靳珩看了一眼钢刀,又瞥向谢玉瑾,“白德耀,谢大人的脸出了手指印,回去不好交代,你想想办法。” 白德耀先是一怔,接着了然一笑,“回爷的话,属下愚笨,只会用大伤掩盖小伤,别的法子还真不会。” 第34章 靳珩道,“你看着办。” 谢玉瑾闻言抬起头,对上了靳珩鹰隼一般的锋锐眼眸。 “大哥,我并没有为难苏小姐的意思。” 谢玉瑾突然有种预感,他和苏婳那点事,没准靳珩早就知道。 靳珩不想听他废话,眼神更冷了,“白德耀!” 白德耀说了声,“状元爷,得罪了”,一拳挥了过去。 白德耀是暗卫出身,功夫了得,谢玉瑾被打得退后好几步。 谢玉瑾稳住身子,抹掉嘴角的血迹,胸口更疼了,但他还是挤出一抹笑意。 “大哥,你也太偏心了,一句话不问就打我。” 靳珩冷冷道,“谢玉瑾,你该庆幸萱萱喜欢你,庆幸你现在还是永毅侯府的女婿,不然……” 他极轻蔑的轻哼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谢玉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不然,你可能没命活在这个世上。 以靳珩的能力和手腕,想抹去一个人,太容易了。 夜风猎猎,吹在谢玉瑾身上,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多谢大哥教诲,我这就回府陪萱萱。” 谢玉瑾那弓身的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可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丹桂和明夏看谢玉瑾上马车离开,眼睛都快瞪出血了。 靳珩揽着苏婳哭得颤抖的肩膀,温声轻哄,“跟我回去,嗯?” 苏婳在他怀中胡乱点头。 这含着商量的哄人语气,让白德耀瞬间目瞪口呆。 他们家世子爷,就算是跟三皇子说话,也会带着世家子的傲气和风骨,白德耀何时听过,世子爷这么轻声细语地说过话,哄过人。 开了花的铁树就是不一样,大开眼界啊大开眼界。 沈清秋上前一步,“靳世子,我这就派人打扫房间。” 她担心靳珩迁怒女儿,想留他们一夜。 靳珩虽然让人打了谢玉瑾一拳,保全了他作为男人的脸面,但又什么都不问就放人走了,沈清秋看不懂。 就算是碍于妹婿的关系,也该将事情问清楚了。 不知道他是信任女儿,女儿说什么是什么,还是说要关起门来和女儿算账。 自己的女人深夜同男子私会,别管是杀人还是放火,说出去总是不好听。 男人那点占有欲,沈清秋一个妇人,怎么会不懂,想当初她出去买东西,冲掌柜客气一笑,苏文熙都要吃醋。 靳珩说道,“苏夫人,我带苏小姐回侯府。” 靳珩语气平直,沈清秋却听出了一丝威慑和不悦。 这是在怪她没照顾好女儿,让谢玉瑾这个畜生钻了空子。 女儿连续两晚都说要早睡,又不让丹桂伺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去了女儿房中,却发现她不在。 她立刻就急了,找了一圈,才找到角门,没想到看见女儿挥刀一幕。 就在沈清秋思绪万千时,苏婳从靳珩怀中抬起头,哽咽道,“娘,我和世子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 “婳婳……” 沈清秋欲言又止。 靳珩道,“苏夫人不必担心,善恶是非,我能分得清,有些人的账,我会慢慢算。” 苏婳听见“慢慢算”,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 这是在说她。 她骗了他,还不止一次。 靳珩托着苏婳的腰臀,将她送上马背,随即他翻身上马,用披风给她裹了个严实,再揽进怀中。 沈清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靳珩想走,沈清秋拦不住,女儿的命脉在他手中,就连她自己,也受了靳珩的恩惠。 丹桂手上握着白德耀还给她的钢刀,恨道,“夫人,奴婢真想将谢玉瑾埋进土里,给小姐当花肥!” 沈清秋问一旁的明夏,“信送出去了吗。” 明夏也是恨得慌,咬牙切齿道,“前日就送出去了,奴婢使了银子,用得是急脚递。” 沈清秋深呼一口气,“回去吧。” 马背上,靳珩双臂拢着苏婳,将她护了个严实。 苏婳靠着他温热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平时他搂着自己心跳都没这么快,他在生气,她知道。 回到碧泉苑,靳珩突然将马鞭扔在地上。 他忍了一路,苏婳知道他终于要爆发了,要跟自己算账了。 靳珩冷着脸,居高临下看她,“我若是不来,你那一刀准备刺哪。” 谢玉瑾是陛下亲自封赏的寒门贵子,朝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若是横死,陛下必然严查。 他声音含着怒气,“刺杀朝廷命官,按律当斩,其家人连坐,谢玉瑾死不足惜,可万一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你想让你爹娘,陪你一起死吗。” 第48章 意图不要太明显 无论靳珩脸色如何冷,言辞里的关心做不了假。 苏婳听出来了,眼睛一眨,泪珠扑簌簌往下落。 “爷,我是恨不得谢玉瑾死,可是我没想过杀他,我只想吓吓他,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苏婳能怎么说,也只能这么说,更知道事情瞒不住,索性都说了。 “爷,对不起,我骗了您,我不仅认识谢玉瑾,还跟他订过亲。” “当初谢家落魄,是我爹资助谢玉瑾吃穿用度,他才能安心考取功名,可是待他高中,不仅投靠了严党,还构陷我爹入狱。” 靳珩原本想凶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竟敢骗他,还瞒着他动手。 但是看她鼻尖都哭红了,一团泪水聚在眼底,海棠凝露般惹人怜,责备的字一个都说不出来了。 终归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 靳珩打横抱起苏婳,将她放在榻上。 “你不必说了,这些事在你进府第三天,我就知道了。” 苏婳微讶,他竟然全都知道。 也对,她撞见靳珩的秘密,靳珩才带她回府,怎么会不调查她。 可是苏婳不明白,“既然如此,爷为什么还让小姐嫁他,爷就不怕,他以后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侯府吗。” 靳珩摸了摸她的胸口,从她怀中找出帨巾给她擦眼泪,“我与萱萱是同父异母,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靳珩顿了顿,“她为了谢玉瑾,往房梁上挂过白绫。” 苏婳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这是非嫁不可了,靳珩又哪里拦得住。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萱萱早晚会后悔,到时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这是对谢玉瑾早有防备,苏婳听出来了。 侯府的嫡女,有任性的资本,和离再嫁,仍然会有好亲事。 苏婳突然想到了自己,垂下了眼眸。 靳珩看她不哭了,问道,“谢玉瑾跟你说了什么,逼得你要跟他动手。” 他这一问,苏婳泪珠子又聚了满眼。 “他逼我做他的外室,让我跟他走,若是不走,就将我爹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他还威胁我,不让我跟爷说,他说若是爷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向着他,再将我赶出侯府。” 苏婳眼眸一垂一抬,顷刻就有泪珠滚落,“我一颗心都在爷身上,爷又对我有恩,我怎么会跟他走。” “我也是太在乎爷了,他一说这话,我就急了。” 美人落泪,靳珩本就心疼,再听见谢玉瑾逼她做外室,更是怒不可遏。 “上次在碧泉苑,他是不是就逼你了!” 苏婳听出他凛冽的怒气,立刻加了一把火。 “不止,他还骂我下贱,就这么愿意留在爷身边为奴为婢,听那个意思,连爷都没放在眼里。” 果然,苏婳从那双凌厉的瑞凤眼中,看见了杀气。 人是会变的。 以前的靳珩铁石心肠,对她毫不在意,就算知道谢玉瑾构陷苏家,也不会管。 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他心里对她在意一点,就不能容忍别的男人觊觎他的女人。 越是权利高的男人,越不能容忍。 一旦靳珩想让谢玉瑾死,事情就简单了。 苏婳挨进了靳珩怀中,十分懂事。 “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谢玉瑾肯定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您千万别为我伤了侯府的和气,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外面的人看笑话。” 她细白手指抚着靳珩的胸口,又轻又柔,似撩拨又似安抚,反倒哄起了他。 “我知道爷疼我,在意我,这就够了。” “只是……”苏婳话锋一转,语气满是担心,“我怕他在大理寺为难我爹。” 靳珩沉声道,“不会,他这个大理寺丞,做到头了,你爹的事,我会想办法。” 苏婳眼眸瞬间就亮了,终于让靳珩说出了救爹爹的话,她今日在那狗东西身上受得委屈,值了。 她压着不断翘起的嘴角,脸埋在靳珩胸前不说话。 第35章 半晌,苏婳才回过味来,从始至终,她还没关心过靳珩呢。 苏婳从他怀中抬起头,温温柔柔道,“爷,您这一趟辛苦吗,怎么这么晚回来,还一回来就去了永安巷。” 她刚哭完,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撩人,“是因为不放心我吗。” 靳珩轻轻一笑,没完全说实话,“算你聪明。” 永安巷半条街的房子都是他的,他原本想着她们母女团聚,又有老仆在身边,就没在院中放人。 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苏婳每日都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昨夜苏婳用金钗戳谢玉瑾的事,早有人快马加鞭传信告诉他,所以他申完案子,急忙赶了回来。 苏婳听见他关心自己,又有意讨好,细白手指勾住他脖颈处的盘扣。 “爷,您累不累,奴婢伺候您沐浴。” 靳珩发现了,苏婳每次讨好他,都会自称“奴婢”。 靳珩旅途劳顿,又是一身风霜,的确需要沐浴,他大掌扣住她的纤腰,也没委屈自己,“一起,嗯?” 苏婳脸颊飘上来两朵红云,垂眸不语, 她只想伺候他沐浴,而不是一起。 况且,这意味着什么……不要太明显。 靳珩见她不答应,马上又问,“以后还敢不敢骗我了。” 苏婳心里一紧,忙不迭道,“不敢了。” 然后靳珩再问,“跟我一起沐浴,嗯?” 苏婳只好羞涩点头。 这人心眼真多,见她不答应一起沐浴,就吓唬她,拿捏她。 靳珩心里滚烫,抱起她往盥洗室走。 碧泉苑的热水一直在炉上烧,何况两人回来时动静不小,下人早就备好了。 事实证明,对于久别重逢,并且尚未得手的靳珩来说,两人的确不适合一起沐浴。 先不说苏婳从屏风后走出来,进到浴桶那一刻他眼睛就看直了。 美人上来就投怀送抱,更是要命。 靳珩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将她白嫩嫩的脖子啃的都是红印,回到内室时头发还滴着水。 苏婳吊着靳珩的胃口,非要拿帨巾给他擦头发,不擦干不行。 其实,她的心“通通”直跳,连呼吸都不由得加重几分。 若是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第49章 爷,你欺负人 红烛摇曳,玉钩摇晃,缦帘缓缓落下。 苏婳柔情难掩,媚态尽显。 两只细白的手臂搭在他肩上,越收越紧。 她一边哭,一边亲他,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喊抱。 靳珩被她逼的没办法,喘息都变成了吸气…… 许是真的累了,两人鸳鸯交颈,抱在一起,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床。 靳珩比苏婳先醒来,见她的腿随意搭在自己腰上,伸手拍了一下她翘臀。 苏婳被他拍醒了,朦朦胧胧睁开眼。 “爷。” 她嗓音略沙哑的说了一个字,勾着靳珩将昨天夜里的旖旎全都想了起来。 若不是她又哭、又闹、又磨人,嗓子怎么会哑。 靳珩亲了亲她的脸颊,“该起了。” “爷,我伺候您起床。” 然而没等苏婳起身,光是收回腿的动作,就让她吸气,发出“嘶”的一声。 靳珩也知道自己昨夜有些过分,按住了她的腰。 “你躺着,我来。” 他起身,抱着苏婳去了盥洗室。 沐浴完,靳珩还体贴的给苏婳擦了白玉膏。 脖颈、胸前、腰上、腿上……好几处。 谁让苏婳太白太嫩了,以至于让他生了坏心,就想给她完美无瑕的肌肤,烙上自己的印记。 拾掇完毕,两人坐在八仙桌前吃饭。 靳珩又恢复了那个风光霁月的世家子,清冷矜贵,连吃饭的都慢条斯理的,优雅至极。 苏婳小脸则有些白,一口一口喝着粳米粥。 此时,青棠卷了褥子从内室走出来,苏婳看着上面的“落樱”,小脸刷一下红了。 靳珩往她碗中放了一块酱肉,“怎么了,脸一会白,一会红的。” 苏婳看他眼含笑意,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明知故问。 这人,心眼儿坏着呢。 “爷,你欺负人。” 苏婳且娇且媚地控诉他,眼里还流转着被疼爱过的水润。 靳珩立刻有了反应。 他往苏婳碗中夹了一块酱黄瓜,轻咳一声,“好好吃饭。” “世子爷,侯爷身边的小厮来传话,让你去前院一趟,说是来了贵客。” 青荷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 “知道了。” 靳珩眉头微蹙,应了一声,继续吃着碗里的粥。 吃完饭,他才说道,“我去一趟前院,你要是不适,就去床上躺着,一会我就回来陪你。” 靳珩说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婳就是觉得他不高兴,好像他不想去应付那位贵客。 她乖巧的点点头。 …… 前院花厅。 永毅侯同好友洛中淳,正聊得热络。 洛中淳之女洛宁媛,一身竹青色绣百灵鸟锦缎裙,头戴珍珠碧玉步摇,端坐在黄花梨圈椅上。 挺直的脊背和捏皱的帕子,无不透露着她此刻的紧张。 自打爹爹上任永川当巡抚,她就随家人离开了京城。 一转眼已是两年。 两年间,她从未见过靳珩,更是无书信来往。 此次爹爹任满回京,她和靳珩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些,洛宁媛脸上露出独属于小女儿的娇态。 赵雪梅一贯会做表面功夫,在一旁笑着打趣,“宁媛别急,侯爷已经派人去请珩儿了。” 洛宁媛脸蛋一红,抿唇不语,手心里都是汗。 赵雪梅不禁打量她,也是位清丽美人。 正房来了,看靳珩以后还怎么护着那个通房小贱人,最好几人再闹上一通。 赵雪梅一想到侯爷不待见靳珩,心里就畅快。 瑞儿也是嫡子,凭什么好事都让靳珩占了。 “父亲、洛伯父。” 伴随着金石鸣玉般的好声音,洛宁媛见到了靳珩。 他身着绣金纹玄色长袍,戴玄金冠、配白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许是年纪稍长,如墨的眉眼更加深邃,像一片沼泽,令人不自觉深陷其中。 洛宁媛的眼神,瞬间变得摇曳无主,像是被人推进了无边无际的情网。 她喜欢他,很多年前就喜欢。 这样的人,不该属于姐姐,就该属于她。 洛中淳见到靳珩,自然是喜欢的,立刻起身将他打量一番,见他比两年前还玉树临风,英武不凡,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接着又对女儿道,“宁媛,快来见过你靳珩表哥。” 洛夫人同靳珩的母亲早年是好姐妹,手帕交,两家为表亲密,就给孩子论了个“表”字,其实没一点血缘关系。 洛宁媛莲步轻移,优雅朝靳珩福身一礼。 “见过靳珩表哥。” 靳珩垂眸理了理袖口,神色极冷淡地应了一声。 洛宁媛今日特意模仿姐姐以前的妆扮,没想到靳珩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顿感失望。 想到他有铁面冷心京兆尹之称,又在心中安慰自己,大抵他对谁都是如此吧。 不然,已经三年多了,难道还能是因为他忘不了姐姐吗。 永毅侯朝赵雪梅使了个眼色,赵雪梅立刻起身笑道,“宁媛,前些日子我买了些料子,萱萱不在家,你帮我挑一挑哪块做披风好。” 洛宁媛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是脸上依旧笑着,“好。” “你们小姑娘,眼光就是比我好。” 赵雪梅拉着洛宁媛的手,亲亲热热地往外走,出门左转便进了回廊。 四下无人,赵雪梅将步子放慢了,哀叹一声,“没想到,珩儿竟是看都不看你一眼。” 洛宁媛心里本就存着失望,听侯夫人这么一说顿觉委屈和没面子,眼眶都红了。 赵雪梅挑唆完又安慰,“想来你们两年未见,也是生分了,赶明儿个我将萱萱叫回来,以后你多来府上走动。” 她热情地拍了拍洛宁媛的手,“将来你嫁过来,我定会像对待亲女儿那般对你。” 第50章 靳珩有了别的女人 洛宁媛面上低眉顺眼道,“多谢侯夫人抬爱。” 其实在心里冷哼,将来我要住的地方是世子府,不是侯府,你一个靳珩不待见的后妈,用得着你对我献殷勤吗。 不怪娘说这位侯夫人不简单,让她防着点。 不过,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进出世子府的理由,先捧着她吧。 赵雪梅见洛宁媛言语恭顺,笑了笑。 多来两趟,才能看见靳珩的那位通房啊。 上次秋桐院的事情之后,府上多了很多传言。 第36章 比如,侯夫人自己也是通房出身,却难为世子爷的通房; 侯夫人为报复世子爷落了她的面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杀世子的通房,伤害无辜,小肚鸡肠。 侯夫人以前的大度都是装的,其实蛇蝎心肠,更有甚者,还说没准以前的侯夫人就是她害死的。 侯府治下一向严谨,赵雪梅清楚,这些传言能传出来是谁的授意。 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自己私下处置了靳珩的那位通房吗,她可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 她就不信了,非要将这位通房撵出去不可! 赵雪梅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非常厌恶靳珩这位通房。 殊不知,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越是从底层爬上来,越看不起底层。 而赵雪梅厌恶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一种对自己旧身份不能接纳的自我厌弃。 “侯夫人,不知老夫人住哪间院子,可否带晚辈去向老夫人问个安。” 洛宁媛听母亲说了,侯府现在跟靳珩最亲近的就是老夫人,靳珩又一向孝顺,若是她能得老夫人喜爱,靳珩对她必然青睐有加。 殊不知,洛宁媛这句话,算是戳到赵雪梅肺管子上了。 老夫人烦死赵雪梅了,连带着她两个孩子都不怎么待见。 自从永毅侯将赵雪梅扶正之后,老太太逢年过节都不跟她们一起吃饭,更别说让赵雪梅去慈安堂了。 赵雪梅脸色变了变,尴尬一笑,“不巧,这几日老国公爷生忌,老夫人去道观为他诵经祈福了。” 洛宁媛道,“那还真不巧,可惜了。” …… 靳珩在花厅与父亲和洛中淳聊起了政事,以及永川的风土人情。 洛中淳想到了什么,拿起茶几上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一幅踏着满园秋花,不艳不俗,温婉雅致的美人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上的美人一身浅紫色蝶恋花罗裙,上面五颜六色的蝴蝶,像活了一般,振翅围绕在她身畔。 她头戴金累丝红宝石簪,穿软缎满绣珍珠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贤侄,画上的妇人,你可见过。” “妇人?” 靳珩有些纳闷,画上的人梳少女髻,不过双十年华,为何称她为妇人。 “画上人今年至少三十有五,小名瑶娘,这是她十八年前的画像,也就是泰昌三年” 洛中淳解释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永川紧邻渝国,前些日子渝国的使臣找到我,要跟我大梁谈一笔交易。” 渝国制铁技术强悍,是兵器武力强国,大梁则是造船技术强大的商业强国,渝国这些年,一直想用制铁术,换大梁的造船术。 靳珩猜想,这笔交易八成与此相关。 果然,洛中淳说道,“渝国想用制铁术,换大梁的造船术,不过他们也承诺,若是能找到画中人,就无偿奉上制铁术。” “哦?!” 靳珩没想到,画上的女人竟对渝国这么重要,难道是皇室中人。 他不禁仔细打量起这幅画。 琼鼻小巧,唇瓣嫣红,一双眸子柔情似水。 靳珩突然有种熟悉感。 洛中淳继续道,“那使臣还说,此女子会讲扬州官话,应是在泰昌三年,同家人从扬州来京城定居,可不知为何,后来就杳无音信了。” “我问这女子同渝国君王是何关系,那使臣便支支吾吾,三缄其口,还说自己就知道这么多。” 靳珩转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陷入了沉思。 此人必定和渝国君王有关,不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寻找。 又是扬州…… “贤侄,你可知渝国这些年凭着甲坚兵利,四处征战,扩大版图,若不是我大梁国富兵强,渝国早就向我们开战了。” “若是我们能掌握渝国的制铁术,以后无论谁来找我们的麻烦,都得掂量掂量。” “你若是能找到画人,就是我大梁的功臣。” 洛中淳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坐过的位置,意有所指道,“这件事外人并不知晓,我是把你当做自己人,才将画像交给你。” 靳珩嘲讽一笑,收起画卷。 能让渝国不惜交出制铁术来寻人,必定是没有办法了。 若是这么容易找到,你能把画像交给我吗。 就在此时,赵雪梅带着洛宁媛回来了。 靳珩起身道,“洛伯父,我这就派人去找画中人,失陪。” 洛宁媛完全怔住了,自己一回来他就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靳珩路过她身边时,洛宁媛闻到一阵女儿香。 不同于香囊的浮香,而是一种芬芳且纯净,让人感到很舒适的香,如同鼻尖轻嗅一朵晨间挂着露珠的玫瑰。 洛宁媛一点都陶醉不起来,靳珩这分明就是身边有了女人,沾染了味道。 洛中淳眼看女儿呆愣愣站在那,一副茫然且伤心的表情,清咳一声。 洛宁媛回过神,走到爹爹身边。 洛中淳也起身道,“侯爷,时辰不早了,明日我还要入宫见陛下,这就回去准备折子了。” 永毅侯起身相送,“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 洛宁媛福身告辞,永毅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上马车后,洛宁媛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爹,他从头到尾就没看过我一眼,连侯夫人都看出来他对我冷淡了,他怎么能这样,我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洛中淳不甚在意,“当着侯爷的面,你还想让他跟你眉来眼去不成。” “靳珩的性子一向沉稳,京中纨绔不少,你可听见他有什么风流韵事。” 洛宁媛想起靳珩身上的女人香,顿觉委屈,“他在外面没有,不代表家里没有,若是有了通房婢妾,难道还要到处去说吗!” 第51章 美人卧塌嘤咛图 洛中淳恨铁不成钢,“你也是知道是通房婢妾,你想想你兄长,他房里的那些,哪个不是在你大嫂过门前就打发了,这也值得一提!” 洛宁媛低下了头,想到现在的赵雪梅就是通房爬上去的,心里总是觉得隐隐不安。 可是想到侯夫人当初来府上时,她爹赵成还没发迹呢,洛宁媛又放下了心。 能从一位小小的百户,靠着送女儿巴结权贵,摇身一变成指挥使的,百年遇不到一个。 不过,洛宁媛仍是不满道,“就算是那样,他也太冷淡了,爹将那么重要的画像交给他,分明就是把他当自己人,他就算冲着您的面子,也该跟我客套几句。” “爹还不如交给兄长呢,若是真寻到了人,陛下也记洛家一功,以后我嫁过去,侯府谁也不能看轻了我。” 洛中淳哈哈一笑,“女儿啊女儿,你还是太单纯,太年轻,你爹我怎么会将这么大的功劳送给别人。” 洛宁媛疑惑地看着父亲,听着他继续道,“渝国使臣不仅带了一幅画,还复刻了一块神鸟纹犀角佩,人的相貌会变,但物件不会变,这犀角佩才是寻人的关键。” “我早就让人临摹了一幅画,交给你兄长,让他去寻人。” “还有,那女子姓沈,我却只告诉他一个小名瑶娘,他就是捅破天也找不到。” 洛中淳捋着胡须,满眼得意,“待你兄长将人找到,一定会加官进爵,没准你爹我也会封侯拜相。” 洛宁媛立即开怀一笑,“爹爹英明。” …… 靳珩从前厅离开,拿着画像直接进了书房。 准备明日找人临摹两幅交给白德耀去寻人,顺便再派探子查一查渝国皇室的消息。 找得到找不到,都要先试试再说。 苏婳听下人说靳珩回来了,端着一盏茶去了书房。 “爷,您喝茶。” 靳珩抬头,见她朝自己款款而来,腰肢轻摆,洪波荡漾,立刻喉头发紧。 苏婳将茶盏放在桌上,绕到靳珩身后,柔若无骨的小手覆在他肩上,轻轻揉捏。 “爷,您累不累。” 靳珩拉过她的手,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起来不是还喊疼吗,怎么不去床上养着。” 苏婳靠在他身上,娇娇软软道,“爷在家,想和爷在一起。” 一个“家”字,莫名让靳珩心里软了一块。 他拉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你跟我一场,我不会委屈你。” 苏婳一怔。 男女之情,在她现在看来,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男人嘴里的承诺,像是手上的蒲公英,轻轻一吹就散了。 两人一遭风月,各取所需,不过是露水情缘。 待他以后娶妻生子,人生圆满,她也许连他人生中一段回忆都算不上。 “爷对我有恩,怎么会委屈。” 他若能帮爹爹出狱,她又何来委屈。 靳珩闻言脸色一沉,不轻不重地捏着她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第37章 “只是恩吗。” “怎么会呢。” 苏婳睫毛轻颤,面露羞涩,“那些爷对我好,我又喜欢爷的话,您总不能天天让我挂在嘴边吧。” 靳珩面色稍霁,放开她尖美的下巴,“你说,我喜欢听。” 苏婳似啃似咬,吻了他喉结一下,笑得调皮。 “我不。” 靳珩低头看她,精准地拿到一处柔软捏了一下。 苏婳被他欺负的嘤咛一声,扭着身子要走,靳珩紧紧抱着她,就是不让。 两人你来我往,闹在一处,苏婳勾着他的脖颈娇笑。 这眉目含情的模样,让靳珩突然怔忪了一下。 琼鼻小巧,唇瓣嫣红,一双眸子柔情似水。 靳珩拿开她藤蔓一般缠着自己的手臂,正色道,“别闹了,我有正事问你。” 苏婳笑容微敛,懂事地收回手。 靳珩将画卷徐徐展开,“画上的人,你可见过。” 苏婳见他神色一本正经的,也认真起来,目不转睛盯着画卷,随着画上的美人图呈现,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惊呼一声,“这美人……好像我娘亲年轻时。” 靳珩呼吸一窒,“你娘年岁几何,十七年前可来过京城!” 苏婳刚刚冲自己柔美一笑,靳珩立刻就想到了苏夫人。 她们母女那双眼睛,都和画中人太像了。 “我娘十六岁嫁给我爹,今年三十有三,之前一直住在扬州,去年才随爹爹来了京城。” 年龄对不上,经历也对不上。 不知为何,靳珩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娘可有其他姐妹,她们可来过京城,沈家可曾在京城定过居?” 苏婳轻抚了一下美人面,“有一位大她两岁的姐姐。” 靳珩听到这里,心又悬了起来,大两岁,年龄对上了。 苏婳又道,“但她应该没来过京城,外祖家一直在扬州做绸缎生意,怎么会有来京城定居的想法。” 靳珩彻底松了一口气。 是啊,沈家的生意和产业都在扬州,没理由来京城定居。 苏婳目光落在画上,舍不得移开。 “她真美。” 苏婳想到了自己名义上的姨母,也就是她的亲娘。 舅舅曾说姨母和娘亲长得有七分像,不知道她年轻时,是否就如画上人一般好看。 靳珩说道,“美人图大致都是这幅模样,有作画之人的美好愿景在里面。” 人是活的,画是死的,凭着一副画去寻人,难就难在这里。 靳珩朝苏婳脸上看过去,又盯着她胸口看了看。 “得空了,我也给你画一幅。” 美人卧塌嘤咛图。 苏婳并不知道男人一旦开了荤,脑子里装的都是那些下流的想法,开心地点头。 “好,到时我便坐在那里,让爷画。” 靳珩想到那个画面,轻笑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苏婳真是太乖了,乖得让他喜欢不够。 苏婳趁着他高兴,在他怀中提要求,“爷,昨夜我走后,我娘肯定担心,明日能不能让我去永安巷一趟。” 她现在虽然是自由身,但若是出府,还需征得靳珩的同意。 “去吧,让青棠和墨羽陪着你。” 靳珩算了算日子,又道,“明日你早些回来,往慈安堂送些点心。” 苏婳乖巧应下,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爹爹一面。 可是一次提两个要求,她又怕靳珩嫌她贪心,若是不答应,岂不是白白惹他厌烦。 “爷,还有件事,奴婢还没喝避子汤呢。” 第52章 快去买避子香囊 苏婳脸上浮起红晕,特意咬重“奴婢”两个字,提示靳珩主仆有别,这件事一定要重视。 “奴婢去问了裘嬷嬷,她说没准备,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靳珩大掌抚上她的小腹,爱怜地抚摸着。 “那东西伤身,咱们不喝。” 苏婳看着他的动作,彻底迷惑了。 这是……想让她给他生孩子? 翌日清晨。 靳珩早早就醒了,苏婳则在一旁继续熟睡。 想到昨天夜里,他又没少折腾她,靳珩独自起身,轻手轻脚穿好了朝服。 “吱呀”一声门响,靳珩走出内室,去耳房洗漱,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丫鬟,让苏婳多睡一会。 苏婳醒来时,天完全亮了,她看着一旁空掉的被褥,怔怔发呆。 想起“避子汤”的事,她心里就一阵不安。 难道靳珩说的不会委屈她,是想母凭子贵,将她抬成妾? 世家大族最是重规矩,哪有正妻不进门,妾室先生下长子、长女的。 除非靳珩娶她做妻,不然她才不要给他生孩子。 她的儿女,怎么可以是庶子庶女,屈居人下。 若是那样,她宁愿一辈子不生! 苏婳决定,一会出门,一定要买些避子香囊。 …… 永安巷。 沈清秋拉着女儿,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遍,见她完好无损,脸上亦没有愁态,这才放心下来。 “娘,我真的没事,世子其实早就知道我和谢玉瑾认识,并没有难为我。” 沈清秋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此时,一缕发丝缠上了苏婳脖颈,细细痒痒,苏婳抬手拂开了发丝,领口处也被她扯偏了一点。 一抹红色映入了沈清秋眼帘。 沈清秋心里一惊,扯开女儿领口一看,深深浅浅的红痕布满胸前。 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太明白那是什么痕迹了,眼中登时就泛出了泪光。 “这是……” 靳珩如此过分,简直是不把女儿当人看。 女儿本是官家小姐,无论怎么嫁都是正妻,现在却无名无份做了别人的通房,被人这样折辱。 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怎会不痛! 沈清秋心疼的哭了,“婳婳,都是娘拖累了你。” 苏婳怕娘亲担心,连忙出声安慰,“娘,您别哭,不是你想的那样,世子还是很疼我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他今早起床,看我睡着,都不舍得叫我。” 人可以说假话骗人,神态动作也可以故意为之,但是眼睛里的情意做不了假。 沈清秋从女儿眼中看出了依赖和喜欢。 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从女儿眼中看出这种神态,是以前她提起谢玉瑾时,不曾有过的。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女儿喜欢靳珩! “婳婳,你不能喜欢世子,也不该喜欢他,你想没想过,他以后若是娶妻,你该怎么办。” “你这般出众的相貌,哪个正妻能允许你进门,难道你要给靳珩做外室不成!” “娘已经往扬州传信,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能赎身,到时让你舅舅接你回扬州,你爹的事情,我们来想办法,娘亲不能再拖累你了。” 苏婳一听这话,眼眶都急红了,“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苏家一体,我怎么会不顾您和爹爹一人回扬州。” “女儿要想办法,让世子将爹爹救出来,我不走!” 沈清秋从女儿眼中看见了一份孤勇。 情窦初开的少女,岂能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住的,何况苏家的事还摆在这。 苏婳见自己越说娘亲越担心,索性道,“娘,您放心,我拎得清。” “你可见坠海之人,上岸后,还抱着浮木死不松手的。” 沈清秋一怔,将要劝说女儿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是啊,女儿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靳珩,要不是他,女儿现在还在教坊司呢。 他帮了苏家这么多,女儿对他生了依赖,有了感情,再正常不过了。 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苏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也是富贵的官宦人家,书香门第。 女儿从小学得便是琴棋书画,算账管家,命妇间的那些你来我往,她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屈居人下,给人做小。 苏婳心里有事,整理好衣襟,穿上外氅,“娘,女儿还要去买避子香囊,这就回去了。” 沈清秋一听,这可是大事,赶紧让女儿去买。 苏婳离开永安巷,买完避子香囊立刻回了碧泉苑。 她还记得靳珩让自己往慈安堂送些点心的事,做了软糯的白芸豆糕,趁热往慈安堂送。 素秋嬷嬷正扶着孟老夫人往慈安堂走,看见不远处岔路上,闪过一抹纤细的粉色身影。 她认得那是苏婳,说道,“奴婢看见世子爷的通房来送点心了。” 老夫人说道,“我坐在亭子里歇会,你先回去吧,我的吃食,别让院子里其他人经手。” 老夫人一直怀疑儿媳妇的死,跟赵雪梅有关,但是又没有证据,所以吃食这里一直严防死守。 只要她活一天,赵雪梅在这侯府就越不过靳珩去,院子里的下人虽然都信得过,但保不齐哪天就生变了。 第38章 “是。” 素秋紧走两步,追着苏婳走。 老夫人站在凉亭中,望着偌大的侯府出神。 她是骁勇大将军孟平之女,嫁给国公爷靳忠之后,被陛下亲封为一品诰命。 无上尊崇,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是说她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就是生了永毅侯靳启明,那个脑子糊掉的东西! 将一位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的通房抬为妾室,把府上弄得乌烟瘴气,父子不和,最后还逼死嫡妻,抬妾为妻。 说得好听是陛下赐婚,抬举赵家,背地里谁不笑话。 孟氏明白,若不是靳珩尚未成家,自己这个老婆子还在府上,他早就离开侯府,自立门户了。 “哎……” 老夫人哀叹一声,甚是痛心疾首,坐在一旁。 不远处的苏婳听见声音,停下脚步朝凉亭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藏蓝色长衫,头戴白玉发簪的嬷嬷靠坐在凉亭里,手捂着胸口。 这声音…… 不好,难道是心疾发作了。 苏婳紧走两步上了凉亭,一脸关切,“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心痛。” 第53章 夭夭娇娇的 嬷嬷? 谁啊,你叫谁嬷嬷。 老太太抬起头,看看面前的少女。 身着一袭粉色苏绣绫锦裙,梳仙女髻,斜着一支榴花宝石簪,容貌昳丽,光是站着都惹眼。 老太太往四周看看,就她自己。 哦,原来是叫我呢。 老太太这才想起,自己刚从道观回来,穿了一身薄棉道袍,都说人靠衣装,她这身可不就像是位嬷嬷吗。 “你是谁。” 老太太问道,“哪个院子的。” 瞅这身精致的打扮,可不像是婢女,难道是府上来的客人。 苏婳听这位嬷嬷的说话口气,再看她这一身气度,觉得她应该是位管事的嬷嬷,客客气气道,“奴婢是碧泉苑,伺候世子爷的。” 靳珩从来不用婢女伺候,能在府上伺候他的,就苏婳一个。 老太太收回目光,“怪不得夭夭娇娇的,原来是通房。” 孟老太太虽然不喜欢通房,但毕竟吃人嘴短,语气傲慢点,却也无甚恶意。 苏婳噗嗤一笑,这是夸她呢。 老太太一挑眉,不解道,“你笑什么。” 自己也没夸她啊,她怎么还笑呢。 苏婳觉得这位嬷嬷甚是有意思,像位老小孩儿,笑着道,“嬷嬷夸我,桃之夭夭,其颜娇娇,我当然高兴了。” “我看嬷嬷虽然上了年纪,但也是温婉祥和,年轻时肯定也是位夭夭娇娇的大美人!” 老太太一怔,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话一套一套的。 她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少女也曾是位念过书的官家小姐,到底是不一样。 这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老太太噗嗤一笑,笑自己被那赵雪梅那东西搅了心神,先入为主了。 “你这孩子,倒是个会说话的。” 她朝少女伸出了手,“快扶我老婆子起来。” 苏婳“嗳”了一声,扶着老太太起身,关切道,“嬷嬷刚刚可是心痛,现在好些了没。” 孟老太太想起自己那荒唐的糊涂儿子,可不就是心痛吗。 “好些了。” “嬷嬷住哪个院子,我扶您回去吧。” 老太太抬手指着前方,“慈安堂。” 苏婳心说,怪不得这位嬷嬷气度不凡,原来是老夫人院中的。 苏婳扶着老太太下凉亭,过石阶,耐心十足提醒她“小心”,步伐极为缓慢,就怕老太太心疾再发作。 入了慈安堂,院里的丫鬟、嬷嬷纷纷朝老太太福身,苏婳也没多想,她不是管事的嬷嬷吗。 走到二门时,靳珩从里面出来了,看见苏婳挽着祖母的手臂,两人亲密如祖孙,甚是惊讶。 “祖母、婳婳,你们这是……” 苏婳惊讶的美眸圆瞪,看了看身边的“嬷嬷”。 祖母? 靳珩叫这位嬷嬷祖母?! 那不就是老夫人吗。 她刚刚管老夫人叫什么来着,嬷嬷! 完了,完了,她还说老夫人夭夭娇娇的…… 苏婳脸都白了,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一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还好靳珩过来给苏婳解了围,从她手上接过祖母,“您这是怎么,还让婳婳扶着您。” 靳珩一手搀着祖母,一手牵着苏婳的手。 苏婳这才注意到靳珩叫的是“婳婳”,小脸白了又红。 “刚刚我有些累了,在亭子里歇息,正好……婳婳看见,就扶着我回来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苏婳叫什么,索性跟靳珩一起叫了婳婳。 她想了想又道,“这孩子怪热心的。” 苏婳一听这话,心里放松了大半,想必老夫人大度,刚刚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奴婢举手之劳,老夫人您客气了。” 还有就是,老太太还挺要强,心疾犯了也不肯说,应该是怕靳珩担心。 靳珩紧了紧苏婳的手指,似夸赞,似撩拨。 素秋听见声音开了房门,见世子爷走在中间,左一位老的,右一位小的,也是一怔。 想必是路上碰见了,素秋连忙道,“世子爷来了,听说老夫人在亭中歇息,转身就去找,这倒是好,出门就碰上了。” 老太太进了内室,看见八仙桌上的食盒,转头问苏婳。 “今日做了什么。” 世家大族规矩多,通房侍妾进不了长辈房间,苏婳没想到老夫人没撵自己,就这么让她进了内室。 正怔忪间,听见这么一声问话,险些没反应过来,好在靳珩捏了捏她的手心。 “回老夫人,奴婢做了蜜豆牛乳白芸豆糕。” 素秋打开了食盒,一股混着蜂蜜牛乳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坐下,立刻有小丫鬟拿了湿帕子给她净手。 靳珩坐在祖母对面,也有小丫鬟给他递了帕子,苏婳站在他身边。 帕子递出去那一刻,靳珩看见了与丫鬟并肩而立的苏婳。 满屋子丫鬟嬷嬷,她是最显眼的那个。 然而,无论她多么格格不入,论规矩也坐不到老太太跟前。 靳珩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他拉着苏婳的手,强迫她坐到自己身边,老太太跟前。 并且说道,“祖母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叫你的闺名,以后我不在府上时,你多来陪祖母说说话。” “是。” 苏婳被靳珩连拉带扯坐在椅子上,本就局促,此时除了慌忙点头应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苏婳一坐下,立刻也有婢女给她递了帕子。 老太太端起茶盏,喝茶时拿茶盏挡着鼻尖观察两人。 她这位嫡孙一向冷淡自持,长大后更是没见他对谁有过笑模样,如今眼里也多了一抹柔情。 小姑娘倒是少有的好模样,可惜身份差了些。 老太太放下茶盏,“我有午睡的习惯,你若是愿意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就避开晌午。” 老太太两口茶入喉,突然想开了。 靳珩这孩子苦,娘亲去的早,爹又是个不着调的,若是身边能有个知心的人…… 他都说心里有数了,只要不过分,开心一天是一天吧,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做些讨人厌的事呢。 既然老夫人都发话了,苏婳立刻恭声道,“是,奴婢遵命。” 靳珩以前听苏婳自称奴婢,只觉得她是在讨好自己,现在听见她在别人面前自称奴婢,心里立刻就不愿了。 此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除了素秋嬷嬷,你看哪位奴婢能坐在祖母面前,陪祖母说话,以后在祖母面前不许自称奴婢。” 第54章 谢玉瑾看着靳珩吻她 老太太正拿帕子吃着糕点,听见这话,往臭小子脸上看过去,听着他继续道。 “祖母是将门之女,颇有大将风范,不拘小节,你在祖母面前如此拘谨,反而会让祖母不喜。” 老太太活了六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这分明就是臭小子心疼那句“奴婢”了,给她老婆子戴高帽,让她老婆子以后别为难人家。 “没有外人,不用奴婢长奴婢短的。” 老太太还能怎么说,给臭小子面子呗。 素秋也在一旁笑着道,“是啊,老夫人最是和善,不像有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苏小姐放宽心。” 她说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大家都心知肚明。 除了赵雪梅,还能有谁。 “这白芸豆糕的确好吃,趁热,你们也尝尝。” 老太太不招呼,谁也不敢吃。 靳珩端起了架子,对一旁的苏婳道,“我怕弄脏了手,你喂我吃。” 第39章 此话一出,老太太差点噎到,素秋见老太太一顿,赶紧递上茶盏,随手挥退了房里其他丫鬟。 苏婳小脸鲜红欲滴,长辈面前,他怎么能这样。 她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放了牛乳酪在里面,不粘手,不掉渣。” 不知道是苏婳自称“奴婢”惹恼了靳珩,还是不愿喂他,惹他不高兴了。 反正靳珩瞪了苏婳一眼,意思是让你喂你就喂。 苏婳哪敢违抗靳珩的命令,颤颤巍巍伸出手,捏起一块芸豆糕送到靳珩唇边。 靳珩张嘴,咬住芸豆糕的同时,舌尖还扫了苏婳指尖一下。 苏婳脸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冷心冷情的男人,一旦风流起来,哪个女人能受得住啊。 靳珩终于心满意足,看着她手上的半块糕点,“剩下的你吃。” 老太太简直没眼看,这臭小子心里想什么她太清楚了。 他身边可算有个可心的女人了,显摆她听话呗,显摆两人一条心,值得信任呗。 “素秋,你也吃一块,尝尝婳婳的手艺。” 像谁没有能信任的人似的。 素秋笑道,“谢老夫人赏赐。” 这一老一小,表面上看着冷冷清清,其实心里都跟个小孩儿似的。 靳珩若是想哄一个人,能把人哄上天,这边刚吃完苏婳喂的糕点,又道,“祖母,您也喂孙儿吃一口。” 老太太扑哧一笑,捻起一块糕点,也不管他一口吃不吃得完,一下子塞进了靳珩嘴里。 靳珩噎得喝了口茶,最后还不忘笑道,“祖母手上糕点,就是比婳婳手上的好吃。” 逗得老太太手指着靳珩,“哈哈”直乐。 靳珩哄完祖母,牵着苏婳的手离开了慈安堂。 路上靳珩问起苏婳是如何碰见祖母的,苏婳也是如实相告。 靳珩听后纳闷,“祖母身体一向康健,从未听说她有心疾。” 难道是添了新病,瞒着他? “后来呢。” 靳珩问道,“我看祖母挺喜欢你,要知道她连萱萱都不正眼看一眼,这府上还没有哪个,能真正入得了她的眼。” “除了我。” 苏婳支吾了一下,“老夫人夸我,桃之夭夭,其颜娇娇,我说她温婉祥和,年轻时肯定也是位夭夭娇娇的大美人。” 末尾,苏婳小声道,“我是真不知道她是老夫人,不然我不敢的。” 靳珩一听,立刻还原出当时那个场面了。 怕是苏婳捡好听的说呢,祖母说的应该不是桃之夭夭,其颜娇娇,而是夭夭娇娇。 这俩人,一个心直口快,一个小嘴像抹了蜜,能说到一块,也不稀奇。 靳珩顿觉好笑,揽住苏婳的肩膀,笑着道,“我就说祖母不拘小节,她活那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在她面前真诚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你去了也不必太拘谨。” “是,奴婢知道了。” 靳珩听后不满道,“以后不许提奴婢两个字,重说!” 苏婳不明白靳珩哪根筋不对,突然挑起了小字眼。 “我知道了。” 靳珩终于满意了,低头香了苏婳脸蛋一口,苏婳在他怀里扭捏了一下。 大白天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轻浮呢。 两人甜蜜完,再一抬头,看见了碧泉苑的牌匾,同时也看见了前方的人。 靳萱站在碧泉苑门口,身旁是谢玉瑾。 谢玉瑾那晚挨了白德耀一拳,此刻脸上还挂着彩,许是用了白玉膏,虽然能看出来被打过,但不是那么明显。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他脸色的难看。 靳珩揽着苏婳亲她脸蛋的动作,深深刺痛了他。 以前他只是知道苏婳是靳珩的通房,没见过两人亲密,想来靳珩那种清冷的性子,私底下也不会对苏婳很好。 可是今天他看见了,靳珩似乎很喜欢苏婳,苏婳也是乖顺的倚在靳珩怀里让他亲。 苏婳连笑起来都很动人,若是娇羞起来……该是如何勾魂摄魄。 这一刻,谢玉瑾承认自己嫉妒了。 苏婳本来是他的妻子,他们定过亲的,苏婳挂牌那日,若不是靳珩搅局,现在揽着苏婳肩膀的人就是他。 苏婳现在能这么依赖靳珩,难道跟靳珩带她出教坊司没有关系吗。 “大哥。” 萱萱看了看亲密的两人,叫了靳珩一声。 靳珩没理,看着谢玉瑾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谢大人的脸这是怎么了。” 说完,靳珩将放在苏婳肩膀上的手,挪到了她纤细的腰身上,宣誓主权的意思很明显。 谢玉瑾笑了笑,“前几日大理寺有人闹事,脸上不慎被打了一拳。” 他目光在苏婳脸上一触即离,显得十分不经意,“胸前也被人刺了一下。” 靳珩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 看来他回去就是这么骗萱萱的。 苏婳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现在倒是有些佩服谢玉瑾了。 论脸皮厚和睁着眼睛说瞎话,谢玉瑾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靳萱看了看兄长,很想像以前那样扯着兄长的袖子撒娇。 可是看看她旁边苏婳,觉得算了吧,万一惹兄长不高兴了呢。 “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说,我和夫君能不能进去说话。” 第55章 谢玉瑾写给苏婳的情书 “你可以进去,他不能。” 靳珩拒绝的干脆。 靳萱一顿,没想到兄长这么记仇,还因为上次秋桐院的事记恨夫君呢。 谢玉瑾似乎早有预料,笑道,“我去陪岳父大人下棋。” 说完,识趣的离开了。 靳萱跟着兄长迈步走进碧泉苑,去了小花厅。 靳珩的手一直放在苏婳腰上,迫使苏婳跟他们一起进去了。 苏婳不想留在这里,听他们兄妹说话,“爷,我吩咐人给您和小姐上茶。” 靳珩道,“不用忙,萱萱一会就走了。” 靳萱正好也不想喝,“对,我说完话就走。” “我去小厨房看看晚膳。” 苏婳没等两人再说话,拿开靳珩的手快步离开了。 靳珩坐下道,“说吧,什么事。” 靳萱坐在他旁边,“大哥,大理寺少卿王敏言致仕了,能不能推荐我夫君做这个位置。” “你看他一天也不容易,兢兢业业的,都受伤了。” 靳萱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心疼,靳珩看了她一眼。 “他让你来跟我说这件事?” “当然不是!” 靳萱否定的干脆,“是我自己要来的,他伤的不轻,胸口流了不少血,受伤那天都没回府,就是怕我担心,第二天处理好了才回来。” 靳珩听后轻笑一声,“你这小脑袋瓜,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靳萱不明白,“大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是我夫君,我帮他不是应该的吗。” 靳珩故意问她,“为何不让你娘去找赵姨娘,让在严首辅面前提一提,到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官职不就来了吗。” 靳萱道,“赵姨娘是我庶出的姨母,在我看来哪有大哥亲,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我为何要去找她。” “而且,我听娘说,自从严骁失踪后,赵姨娘就郁郁寡欢了,连门都不出,我娘去劝过几次,一点用都不顶。” 靳萱一脸八卦的表情,“大哥,你说严骁到底去哪了,都说他那日从教坊司出来后就消失不见了,真是奇怪!” 靳珩笑笑,“官员失踪归锦衣卫管,不归我京兆尹院,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谢玉瑾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最近朝中会有很多变动,我这位京兆尹还坐不坐得住,都难说。” 陛下老了,越来越糊涂,宠信僭妄,大梁快要变天了。 靳萱一慌,“什么意思,有人想把大哥挤走吗。” 靳珩低低笑了,谁能想到赵雪梅诡计多端,女儿却是如此单纯呢。 “就算是走,也是往上走,岂会往下走。” 靳萱听见这话又高兴了,“原来大哥又要高升了,那帮我夫君做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岂不是轻而易举!” 她看兄长脸色还算好,扯着兄长的袖子撒娇。 “大哥,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你就别记恨上次的事了,那次我娘也有错。” 靳萱不是傻子,上次苏婳挨打的事,后来她也回过味了,这么多年兄长为什么和母亲不和,也明白过来点。 无论靳萱怎么说,靳珩如山岿然不动。 后来可能是给他说烦了,这才说道,“你回去吧,谢玉瑾若是在大理寺表现得好,自然会升迁。” 在靳萱听来,兄长这就是答应了,她开心道,“谢谢大哥,我走了。” 靳萱走后,靳珩回了内室。 天气渐冷,屋里烧起了地龙,丫鬟进进出出往小厅摆铁炉。 第40章 春草正在屋里陪苏婳聊天,一口一个“婳姐姐”叫得亲热,她不知想到什么,手掩在脸上,附在苏婳耳边嘀嘀咕咕,逗得苏婳发出了娇笑声。 “说什么呢。” 两人正说得开心,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春草依旧很害怕靳珩,一惊道,“回爷,没、没说什么,奴婢告退。” 春草赶紧跑了。 苏婳有趣的事正听一半,春草走了,她脸上的笑意也收了。 靳珩不以为意,拉着苏婳的手,“过几日你生辰,我送你一份惊喜。” 靳珩为她赎过身,自然知道她的生辰,可是惊喜是什么,苏婳猜不到。 “什么惊喜?”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你现在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靳珩一句话,把路全堵死了。 苏婳没那么多好奇心,反正三天后她就知道了。 翌日。 白德耀去了大理寺,指名要见谢玉瑾,并且将他带去了一间叫春茗斋的茶楼。 谢玉瑾站在天字一号雅间门前,稍整衣冠,推门而入。 靳珩一身深色常服,闲适地坐在紫檀圈椅上。 旁边的红泥炉上,一壶水烧开了,雾气顺着壶嘴往上升。 他拎过那壶水,将滚水注入紫砂壶。 “大哥。” 谢玉瑾走近了,坐在他对面。 靳珩不说话,安静地泡着茶,第一道洗茶,第二道饮茶,然而他却只给自己倒了一杯,仿佛对面的人不配喝他泡的茶。 谢玉瑾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对这些毫不在意,只是坐在那,静待他说话。 靳珩浅饮了一口香茶,“既然谢大人在大理寺诸多不易,又受了伤,不如去都察院吧,那里刚好缺一位左都御史。” 谢玉瑾双手握拳,脸色白了白。 大梁的都察院形同虚设,是个有名无权的地方,但凡进了都察院的官员,再想翻身就难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我在大理寺待得好好的,为何要去都察院。” 谢玉瑾心里清楚,靳珩此举一定跟苏婳有关,他若离开了大理寺,以后还拿什么牵制苏婳。 靳珩不紧不慢道,“大理寺丞是从三品,都察院左都御史是正三品,谢大人这是升官,还不满意吗。” 靳珩拿出一张任职帖,一封信,摆在桌面上。 信上写着【婳婳亲启】,谢玉瑾认得那是自己的字迹,慌忙拿起来看。 那是一封情书。 他以前在扬州写给苏婳的,字字真挚,句句是情,一腔情意,全都写在了那封信里。 他写完封信才知道苏文熙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所以一直没将信送出去,而是压在了枕底。 没想到,靳珩竟然派人去扬州翻出了这封信。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靳珩的眼皮底下,他早就知道他和苏婳订过亲! 谢玉瑾如同被靳珩扒光了扔在街上,额头青筋突突跳着,隐忍道,“还请大哥明示。” 第56章 小姑娘长身体了 靳珩缓慢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上一次,你在权势和良心之间选择了权势,这一次你在权势和苏婳之间,会选择什么。” 他不提萱萱,只提权势,将谢玉瑾看了个透彻。 “对苏文熙,我问心无愧!” 谢玉瑾呼吸微微变得急促,语气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靳珩点点头,脸上的神情了然且不屑,他用目光示意桌上。 “选吧,谢大人。” 谢玉瑾看着靳珩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烦。 嘴上说的好听,让他选,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如果他选那封信,靳珩怕是会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靳萱,到时靳萱一定会跟他和离。 一旦和离,侯府嫡女仍然可以有一门好亲事,他的名声和仕途都毁了。 谢玉瑾拿了那张任职书。 他硬挤出一丝笑容,“对我来说,没有人比萱萱更重要,大哥明知道我会选什么,还试探我。” 靳珩这条路走不通,他还有靳萱,只要他晚上哄几句,靳萱就会去找侯爷,找侯夫人帮他想办法。 靳珩拿起谢玉瑾写给苏婳的情书,中间对折送进了红泥炉。 “谢大人,记住你说的话,男人要说话算话。” 宣纸遇火一触即燃,那封情书迅速被火舌吞噬,谢玉瑾肝肠俱焚。 谢玉瑾走后不久,白德耀进来了。 “爷,昨日墨羽提到那间香药铺子,属下已经打听清楚苏小姐进去买了什么。” 靳珩手执茶海给自己斟茶,“买了什么。” 白德耀支吾道,“避子香囊。” 靳珩动作一顿,收了茶海,清冷的神情不辨喜怒。 白德耀往下咽了咽,又道,“那掌柜说,这香囊不伤身,十两银子一只,苏小姐买了四只……” 白德耀越说声音越小,苏小姐可没少买啊,不知道是谨慎,还是真不想生。 靳珩捏着白釉茶盏,看着金黄色的茶汤,迟迟不往唇边送,半晌才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水开的咕咕声。 靳珩想起,谢玉瑾的那封信。 【至爱吾妻: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承恩月老牵合,缔此良缘。 虽尚未成亲,然与卿成亲之景,吾已料想万遍。 吾今困潦,然娘子不弃,温言细语,慰藉于志,无以为报,唯有奋发,拔得头筹,许你半生荣华。 唯此一心,只做长情,往后余生,青庐合酒,披红骑马,儿女绕膝,共享天伦。 书不尽言,余生面叙——】 不愧是状元郎,那些诚挚之言,力透纸背。 靳珩只看了一遍,就再也忘不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对相知相惜,不离不弃的璧人。 少年时的情谊,总是最真挚。 吾妻、娘子、不弃、余生…… 只可惜造化弄人,现在两两相望,唯余恨。 所以,苏婳心里有过谢玉瑾。 对吗。 …… 靳珩回府依旧是先去慈安堂,刚进二门,他就听见老太太爽朗的笑声,里面夹杂着苏婳的声音。 苏婳具体说了什么他听不清,那声音细细软软的,都被老太太断断续续的笑声遮盖了。 靳珩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门口丫鬟打帘,靳珩入内。 “祖母,听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让孙儿也高兴高兴。” 老太太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这丫头给我讲了个吝啬老爹,孝顺儿子的笑话,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能算计的人,对面房子着火,他让儿子支个架子烤鱼。” “这能熟吗,哈哈哈哈……” 素秋嬷嬷也觉得可笑,拿帕子掩着唇。 苏婳也是一脸笑意,乖巧的坐在那,脊背挺直,姿态优雅。 若是忽略她胸侧,被撑爆的一颗盘扣的话。 靳珩眸底多了一抹炙热,小姑娘又长身体了,衣服要重新做了。 苏婳见他盯着自己胸前瞧,不由得低下了头。 这一看不要紧,苏婳发现胸侧的盘扣崩开了一颗,赶忙将帕子遮在胸前,扣好了盘扣。 靳珩目光下落,看见她腰上挂着两只香囊,一左一右,倒是对称。 几乎是瞬间,靳珩眸色就冷了下来。 对面的老太太,见他脸色一会热一会冷的,白了他一眼。 “晚上我想吃铜火锅,人多热闹,你们也留下吧。” 老太太发话了,谁能不依,素秋嬷嬷很快就派人去准备。 慈安堂下人不少,保不齐有哪个嘴碎的,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老太太看重世子爷通房的消息,在府上不胫而走。 要知道,老太太连靳萱都没留下吃过饭。 后来这事传到赵雪梅耳朵里,给她脸气得雀青,当然这是后话。 到了晚上,靳珩最爱的时刻。 盥洗室中,靳珩一只手揽着苏婳的腰,将她按在怀中深吻花瓣似的唇,一只手熟稔且灵活地除去了她的腰封。 一对流苏香囊,倏然落地。 苏婳挣扎着推了靳珩胸膛一下,靳珩放开了她,苏婳弯腰捡起了香囊。 靳珩眼中的炙热瞬间淡了下去,危险和占有,升了上来。 “婳婳,这是什么香囊,样子还挺好看。” 苏婳拍了拍香囊沾到的灰尘,理了理流苏,小心翼翼地放到架子上,随口道,“紫月香,十两银子一只,精贵着呢。” 紫月香是这几年在京城贵女中很流行的一种香,因里面有一种名贵的紫月花,因此得名。 靳珩垂眸,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从身后抱住了苏婳,双手从腰际升至胸前,顺着衣襟埋了进去。 苏婳一声轻呼,外裳直接崩裂开来,她身上还穿着小衣,就被靳珩按进了浴桶。 第41章 身上的布料贴紧,月白色的肚兜勾勒出明显的轮廓。 靳珩脸贴近了苏婳。 “婳婳,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腰这么细,这里却生的这般好。” 男人炙热的鼻息将苏婳的脸蛋染红,她在他怀中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花。 他突然用力,苏婳痛得嘤咛出声。 “你轻点啊。” 第57章 小奶猫生气了 苏婳声儿娇娇的,像是小奶猫生气了,朝你伸爪子,自认为很凶,但对别人来说只会更想欺负。 靳珩齿间磨砺着她的软肉,苏婳红了眼睛,在浴桶中挣扎,骂他是坏人。 在靳珩看来,苏婳此时的捶打,啼哭,在他怀中的挣扎,都与迎合无异。 盥洗室被扑腾出一地的水,靳珩怕她摔倒,抱着她回了内室。 苏婳也不知道靳珩今晚怎么了,欺负她欺负得特别厉害,惩罚一般。 一晚上要了六次水,碧泉苑负责烧水的丫鬟都惊呆了,以往都是三次啊。 看来世子爷这方面天赋异禀,往常都收着劲儿呢。 ……… 农历十月二十二,小雪。 苏婳生辰当天。 靳珩早起上朝了,让苏婳在碧泉苑等他回来。 苏婳早早就梳妆打扮妥当,等着靳珩回来给她惊喜。 巳时。 靳珩下朝回碧泉苑,牵着苏婳的手将她抱上马车。 苏婳不知道靳珩要带自己去哪,一直撩着车帘朝外看。 一间叫【恒隆绸缎庄】的铺子闯进苏婳眼中,铺子俨然是新开的,连牌匾都是崭新的。 苏婳擎着车帘的手指,激动的微微颤抖。 沈家在扬州的铺子就叫【恒隆绸缎庄】,难道是舅舅和表哥来京城了。 因为一直找不到她,所以就开了这间铺子,等着她们找上去? 可是也不对啊,她曾让靳珩帮自己往扬州送信,告诉舅舅她在侯府。 这点小事,靳珩不至于骗她。 难道他们还是不放心,或者是没门路进侯府,只能等着自己上门? 马车渐行渐远,苏婳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靳珩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将她扯进了怀中。 “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 苏婳不确定那是不是舅舅的铺子,想着以后去看看再说。 不过,这神态落在靳珩眼中,就是有事瞒他。 靳珩轻笑一声,懒得和她计较。 他允许她有点小聪明,正好他也不喜欢愚蠢的女人。 反正,她怎么折腾都是他的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今日苏婳穿了薄棉褙子,领口镶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衬的她小脸愈发娇美了。 靳珩看得喜欢,低头亲了她脸蛋一口。 “今晚,可不许不给我碰了。” 那天他将人欺负狠了,小奶猫发了脾气,说什么也不给碰了。 苏婳在他怀中扭了扭,细白手指在他胸口胡乱画圈圈,娇声娇气,“先看看今天有什么惊喜再说。” “要是不喜欢,也不行!” 说完,她没骨头似的靠在了靳珩身上,哪里有不行的样子。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 偏偏靳珩就吃她这套,心都快化成一汪水了,搂着她在马车里“啧啧”亲个不停。 马车停下时,苏婳小嘴都是肿的,靳珩平复了一阵才将她抱下马车。 “大理寺。” 苏婳下马车后,看着黑底金字的牌匾,忍不住念出声。 “爷,为何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想到这是谢玉瑾的地方,苏婳就一阵恶心。 靳珩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谢玉瑾了,刚刚还夸她聪明呢,这一会又变傻了。 “进去你就知道了。” 此时,一位身着玄色云雁补子的年轻官员从里面走过来,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他恭恭敬敬朝靳珩打招呼,“世子爷,请随下官来。” 一路上苏婳不禁在想,云雁补子是大梁三品文官的象征,大理寺三品官除了大理寺丞,她想不到其他。 可是,大理寺丞不是谢玉瑾吗。 难道,靳珩前些日子说,谢玉瑾这个大理寺丞做到头了,是真到头了? 那他今天带自己来这里,是来看望爹爹?! 他不是说爹爹没有探视权,不能看吗。 这个想法刚落地,苏婳就随着两人拐进一间黑暗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特殊的监牢,大梁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被单独关押在此处。 三人在一扇木门前停住脚步。 锁链声响动,木门开启。 苏婳看见爹爹一人坐在榻上,虽然头发有些凌乱,但挺拔的脊背,难掩文人的儒雅,为官多年的傲骨。 苏文熙听见声音,也转头朝外看。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在大理寺监牢,见到他的宝贝女儿。 “婳……婳” 苏文熙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张了张嘴。 “爹!” 苏婳眼眶一红,冲进监牢抱着爹爹失声痛哭。 “爹、爹……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爹……” 曾经体格健壮的爹爹,现在瘦得一件薄棉衣都撑不起,苏婳心如刀绞。 苏文熙抱着女儿,一个劲儿的说,“婳婳,爹识人不清,爹对不起你和你娘……” 靳珩沉着脸站在牢房门口,对一旁的年轻官员道,“有劳了,贺大人。” 贺宴躬身道,“靳世子,您客气了,下官去走廊等您。” 苏文熙抬起头,望向牢房门口,没想到竟然看了靳世子。 他立刻就想到了女儿来此的缘由。 他与靳世子非亲非故。 倒是三年前,因改田为桑之事,靳世子来扬州暗访,两人有过数面之缘。 不过,此后再无交集,靳世子能带女儿来此,只会是一个原因。 女儿委身给了靳世子。 “婳婳,你……” 苏文熙想通其中关窍,立刻悲从中来,难过得说不出话。 那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啊,他只想尽全力给她世上最好的,没想到却害了她。 苏婳知道爹爹为什么难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爹,世子救了我,要不是他,女儿现在还在教坊司呢。” 她小声道,“娘也被世子从宫中救了出来,现在住在永安巷。” 说完,苏婳忍不住看了靳珩一眼。 这一眼,有感激,有依赖,有信任,有柔情。 苏文熙怔忪一下,女儿喜欢他。 可是……两人的开端不美好,将来亦无可期,女儿以后要如何是好。 有些话,此时的苏文熙是没法说出来的,只是点点头,扶了一把女儿起身。 “世子大恩,老朽再次谢过。” 苏文熙用了个“再”字,表示他知道之前派人来狱中传话,以及悄悄为他治病的人都是靳珩。 靳珩点点头,“我就不打扰苏大人和女儿团聚了。” 接着又对苏婳道,“我一会过来接你” 这声“苏大人”叫得苏文熙感慨万千,靳珩离开后,半晌才缓过神。 第58章 两人十指紧扣 “爹。” 苏婳扶着爹爹坐下,将抄家后自己如何进了教坊司遇到靳珩,母亲进浣衣局再出来,以及两个弟弟等等事,尽数说了一遍。 当然靳珩杀严骁那段她没说,那是她和靳珩的秘密,她只说是偶遇。 “爹,谢玉瑾说他对付您,是为了给他爹报仇,还说一年多前,有人告诉他,说您明知应宝湖湖匪凶悍,还派他爹孤身一人去谈判。” 苏婳刚说完,苏文熙便骂道,“胡说八道!他爹谢渊时当年屡试不中,便产生了想要立下奇功,让朝廷破格提拔的想法,这才孤身去找湖匪谈判。” “我当年劝过谢渊时,谁知道他非但不听,还瞒着我独自前往,我想派人增援都来不及,后来庞督军带兵剿灭了湖匪,我才将他的尸骸带出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他爹当年一样急功近利,但凡有脑子,就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苏文熙说完这句话,突然沉默了。 是啊,但凡有脑子就会想明白其中关窍。 谢玉瑾对女儿的喜欢他曾看在眼里,那种炙热做不了假,就算是为了婳婳,他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去害苏家。 苏文熙问道,“婳婳,谢玉瑾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他这件事。” 一年多以前他们还在扬州,看来此人布置了很久。 苏婳摇头,“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又怎么会问,就算真有此人,也是严党之一,谢玉瑾跟他们沆瀣一气,不过是为了权势二字,所有理由,不过是他为自己忘恩负义找的借口。” “他还拿您威胁我,逼我做他的外室,不要脸至极!” 苏文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先是一怔,接着十分难过叹了口气。 第42章 “是我看错了他,都是爹的错。” 事已至此,苏婳不想看爹爹自责,徒增悲伤,“爹,这不是您的错,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一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谢玉瑾和严党都不会有好下场!” 苏文熙嘴唇动了动,想说“奸人当道,陛下昏庸,大梁哪还有公义”。 但为了女儿心里那点希望不破灭,他没说。 “爹,您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和娘在外面会想办法救您出狱。” 苏文熙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含泪点头,“好、好,爹一定会好好活着。” 他活着,就是女儿的希望。 不多时,靳珩在门外道,“时辰到了。” 父女俩正好也说得差不多了。 只是父女俩并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间牢房,是大理寺的“阴阳房”。 所谓阴阳房,便是说这间牢房的背面,还有一间密室,两间房一张薄墙相隔,专为监听而设。 这是大理寺的秘密,除了大理寺卿、少卿,其余人一概不知,现在还有贺宴和靳珩。 所以,靳珩在密室里将父女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来得也很是时候。 苏婳含泪惜别,“爹,我走了,有机会再来看您。” “好,照顾好自己。”苏文熙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句。 “婳婳,生辰快乐。” 苏婳含泪点头,“爹,保重。” 苏文熙心里也是难受,关上牢门后,更是将脸贴在窄小的窗口上,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回到马车上,苏婳抱着靳珩的腰,小脸埋在他胸口处一言不发,不哭不闹。 靳珩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她,两人像是有某种默契,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刻。 半晌,靳珩说道,“今日你生辰,带你去冶春居吃扬州菜如何。” 这个时候,当然是靳珩说什么是什么,苏婳在他怀中乖巧点头。 马车在冶春居门口停下,苏婳将手交到靳珩手里,靳珩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抱下马车。 这一幕落到不远处的谢玉瑾眼中,他身子一僵,目光失神。 “夫君,你扶我一下啊。” 这声“夫君”叫回了谢玉瑾,他转身扶着靳萱下马车。 同样听见声音的还有靳珩和苏婳,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靳萱的方向看去。 “爷,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苏婳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谢玉瑾,挨着靳珩小声道。 然而没等靳珩说话,一声清脆的“大哥”,叫住了他。 靳萱很是惊喜,欢快的像小鸟一样,奔去了靳珩身边。 “这么巧,大哥也来冶春居吃扬州菜。” 靳珩看看妹妹,又看看谢玉瑾,意味深长道,“是啊,就是这么巧,婳婳也是扬州人。” 靳萱微怔,那还真挺巧的,怪不得能在这里碰见。 不过,不巧的是…… 靳萱看看苏婳,扯了扯兄长的袖子,意思是有话要说。 靳珩低下头,听着靳萱道,“大哥,你快走吧,我今日约了宁媛姐姐,一会碰见了不太好。” 谢玉瑾自然知道这件事,故意上前扬声道,“是啊,大哥的未婚妻洛宁媛马上就到了,万一她难为苏小姐,大哥岂不是难做。” 谢玉瑾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 我娶不了苏婳,你就能吗,你烧了我给苏婳的信,你又能对她多好。 谢玉瑾淡淡的嘲讽,像是飓风,刮在了苏婳脸上,小刀一样,割得她脸颊生疼。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靳珩一定会娶妻,她什么都懂。 只要他妻子不出现,她还能勉强维持一份体面。 谢玉瑾却无情的将这份体面撕开了,就差指着鼻子告诉她,你的身份上不了台面。 可是若不是他谢玉瑾,她何必要承受这些! 苏婳指尖微微颤抖,想从靳珩掌中将手抽出来,没想到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那又如何。” 靳珩轻蔑一笑,“我没忘恩负义,也没狼心狗肺,来这个里吃个饭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两个男人身量几乎持平,目光在空中厮杀,谁也不让谁。 靳萱听的一头雾水,“大哥,你说谁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见不得人。” “我怎么听不懂。” 谢玉瑾面色一沉,靳珩这是在骂他。 靳珩淡淡一笑,“没说谁,我只是比喻。” 就在此时,洛宁媛到了,她下马车一眼就看见了靳珩身边的少女。 芙蓉面,杨柳腰,美得张扬又耀眼。 她往靳珩身边一站,立刻将靳珩身上的孤高清冷,变成了清隽潇洒。 仔细一看,靳珩竟然还牵着那少女的手。 十指紧扣! “你们……” 洛宁媛满眼失落和震惊,看着靳珩。 第59章 爷~你管不管呀 洛宁媛眼中的靳珩一向都是疏离凉薄的,何时有过温情的一面,原来他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女人的手,只是那人不是她。 不用问,那日她从靳珩身上闻到的香气,就是这位少女身上的。 几人听见说话声音,也是纷纷朝洛宁媛看过去。 一时面色各异。 靳萱面露尴尬,心说完了,还是碰见了。 谢玉瑾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洛宁媛来得正是时候。 苏婳虽然不认识面前的女子,但见她眉眼中流露出的清傲,和一身的气派,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靳珩的未婚妻,一位清丽,一位冷隽,两人还真般配。 苏婳忍不住朝靳珩脸上看了一眼,只见他面色平静,丝毫让人看不出情绪。 直觉告诉苏婳,靳珩不喜欢他这位未婚妻。 不然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啊 “宁媛姐姐,我们上去吧。” 靳萱拉住了洛宁媛的手,想要早点上去为兄长解围。 洛宁媛站着不动,目光依旧落在靳珩身上。 这个时候靳珩是不是应该跟她说些什么,怎么还能牵着别的女人不放! 谢玉瑾看着苏婳微微泛白的小脸,十分好心道,“我听萱萱说,大哥的婚期定在明年,既然都是一家人,在这里遇见也是难得。” “不如我做东请大家吃饭,也免得我多跑一趟,一会再来接萱萱回去。” 谢玉瑾看着靳珩,“大哥一向坦荡,不会不同意吧。” 苏婳的脸色变了变。 靳珩竟然这么快就要娶妻了,不知那时爹爹能不能出来,靳珩还会不会帮她。 不过,想到这话是谢玉瑾说的,苏婳脸色又恢复了。 谢玉瑾这个贱人,就是想羞辱她,给她难堪,她偏不如他的意。 洛宁媛被谢玉瑾这句“一家人”,彻底取悦了。 爹爹说的没错,一个通房而已,成亲之前还不是要打发了,就算将来抬成妾,要杀要剐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以后慢慢收拾她! 自己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争什么,自降身价。 “靳珩哥哥,今日也是有缘,不如带着妹妹一起,现在多熟悉熟悉,日后成了一家人,也好侍奉你我左右。” 洛宁媛说话了,“侍奉你我左右”几个字,咬的特别清晰。 她连表哥都不叫了,而是叫哥哥。 一方面是想宣誓主权,一方面也是想羞辱苏婳,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再一个,这种时候自己如果不说话,靳珩应该很没面子,正好显得她大度。 苏婳心中冷哼,好大的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又不给靳珩做妾,谁伺候你更是和我无关。 可是,转念一想…… 她平日里可没少说喜欢靳珩的话,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是不是不对啊。 “爷~” 一声爷转了十八个调。 苏婳嘴巴一扁,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欺负人,你管不管呀。” “爷平日里都舍不得我伺候,她还没过门呢,就口口声声说让我伺候她。” 苏婳眼睛一眨,泪珠子掉了好几颗,“我可是爷的人呐,她是不是没把爷放在眼里。” 靳珩本就看不得苏婳落泪,此时更是心疼的不行,大掌抚上她的脸颊,轻柔地帮她擦干脸上的泪。 “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没有的事,胡说八道……洛宁媛脸色唰一下白了。 他是指不会娶自己,还是指不会让自己欺负他那个通房。 可无论是哪样,他都不应该这么说。 洛宁媛不甘心,“靳珩哥哥,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维护别的女人。” 靳珩冷声道,“看来,总有人认不清自己。” “今日我把这酒楼包了,你们换一家吧。” 说完,靳珩牵着苏婳的手,搂着她往酒楼里走。 第43章 三人木然站在原地。 靳萱很尴尬,后悔今天约在这里吃饭了。 谢玉瑾眼睁睁看着苏婳,为别的男人争风吃醋,为别的男人哭。 他心里不舒服极了,五脏六腑都跟着隐隐发颤。 她就这么喜欢靳珩? 明明她一开始并不在意,难道是故意演给他看的,就是想气他吗。 洛宁媛肺都快气炸了,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若不是她苦苦撑着,眼泪怕是早就掉下来了。 自己不过是调侃那个通房一句,靳珩竟然如此维护她,还带她上楼吃饭,将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扔在一旁,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二很快就出来了,关上酒楼大门,看见门口的三人,笑嘻嘻道,“对不住了各位,今日不再迎客了。” 那位爷可是赏了三百两银票,两天的流水都够了。 靳萱眉头微蹙,想说不如散了吧,各自回家吧,又觉得不妥,毕竟是娘亲让自己约宁媛姐姐出来的。 “宁媛姐姐,不如我们换一家吧。” 洛宁媛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靳萱妹妹,我们改日再叙。” 她能从亲姐姐手里将靳珩的婚事抢过来,一个通房算什么,来日方长! 洛宁媛上马车后,靳萱倒是松了一口气,拉着谢玉瑾道,“夫君,我们也回去吧。” 谢玉瑾恍然若失的应了一声。 冶春居天字一号包间。 靳珩翻了五块小二送来的菜牌,额外还要了一壶蒙顶甘露,一碟莲蓬桃山饼,都是苏婳喜欢的。 苏婳水盈盈的双眸,小兔子似的红,靳珩将她抱在腿上,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别听谢玉瑾胡说八道,那狗东西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根本没有婚期那一说。” 想到她以前都是为爹娘的事情担心流泪,而这一次是为了自己,靳珩整颗心都被她滋润浸透了。 说出了这辈子,他说过最肉麻的一句话。 “我心里只你一个。” 明明是一句哄人的话。 可不知为何,苏婳眼中又沁出了泪,连着串的往下落。 靳珩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我不会娶她,你别哭了。” 听听,这男人为了哄她,说出了什么话。 第60章 爷,抱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世家联姻,看得是门当户对,权衡利弊,没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哪里是男人的一句娶不娶。 苏婳知道靳珩被自己哭得没办法了,才会这么说。 她更知道靳珩不是好脾气的人,耐心有限,她不想惹他厌烦,收了眼泪,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靳珩见她终于不哭了,吻了吻她的眼皮。 “你真是我的小祖宗。” 接着,又一点点,吻干了她脸上的泪。 店小二敲门进来上菜,这才将苏婳从靳珩“口中”解救出来。 店小二走后,靳珩又将苏婳抱在了腿上。 他将帨巾围在她胸前,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蟹肉往苏婳唇边送。 “往日都是你伺候我,今日我换我伺候你。” 苏婳不张口,靳珩轻拍了她雪臀一下。 苏婳乖乖地张开了嘴,一口口吃着靳珩喂过来的菜。 “谢谢爷。” 苏婳声音小小的,细白手指捏起调羹,也要喂他一勺。 “你我之间,提什么谢字。” 靳珩还是喜欢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头将蟹肉吃了。 …… 清寒夜色,红烛照亮一室清辉。 苏婳沐浴后端坐梳妆台前,青棠帮她顺着青丝。 靳珩从寝间走出来,挥退了青棠。 “下去。” 青棠放下梳子福身告退。 靳珩变戏法似的,从梳妆台的小抽屉中,取出一支白玉簪,放在她手中。 “拿着。” 苏婳不敢不接,入手温润的白玉簪,看着跟他每日不离手的白玉扳指有点像。 靳珩站在苏婳身后,温柔地为她绾起满头青丝,接着将白玉簪插在她的发髻上。 他俯身,双手搭在她肩上,看着镜中的美人。 “这白玉簪和我的玉扳指是一对。” 苏婳红唇娇艳,白嫩的脖颈纤长,茜色的缎面寝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一道惑人的沟壑若隐若现。 靳珩吻了一下苏婳雪白的脖颈,低声软语,“婳婳,今晚给我好不好。” “我让你开心。” 靳珩这辈子说过最卑微的话,都是对苏婳说的。 白天那些贱人将她惹哭了,后来虽然哄好了,但依旧不怎么开心。 后来他一掷千金,给她买了白狐裘,这才看见她跟自己笑一笑。 苏婳往旁躲了躲,靳珩鼻尖的热气撩在她脖颈上,让她有些痒。 她看看头上的白玉簪,想到还真跟靳珩手上的是一对,突然有些脸热。 但一想到他哄自己,还不是为了跟她做那事,立刻又不领情了。 声音难免娇气。 “给不给的,还不是爷说的算。” 听这个语气,敢情他今天的惊喜都白给了是吧。 不过,她能这么跟自己说话,说明她心情恢复了。 靳珩低低一笑。 这女人真是让他宠坏了。 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路向下,挑开缎子。 寝衣承受不住,朝两边大开,苏婳看着镜中的自己,满面红霞。 她按住靳珩的手掌,攀着他的手臂起身。 “爷,抱我。” …… 同样也是今晚。 谢玉瑾对靳萱说大理寺以前的同僚约他饮宴,实则独自去了一家叫倚香楼的妓院。 他成亲之后经常来这,只是从不在这里留宿,只是单纯的找人陪他喝酒。 他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里所有人都捧着他,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小心翼翼。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今日他一个人都没留,独自在房中喝着闷酒。 他越喝越清醒,满眼都是苏婳。 靳珩牵着她手的模样,靳珩吻她的模样,她满眼恨意的模样,她满眼温柔的模样…… 他狠心对付苏文熙的时候,明明一点都不在乎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眼前都是她。 谢玉瑾感觉眼睛有些热,一只手肘挡住眼睛,身子向后靠在了圈椅上。 今天在冶春居门口,他也不想说那些话,可他就是见不得苏婳和靳珩好。 他又想起了扬州那些年。 其实若不是为了能娶到苏婳,当年他也不会这么拼命读书。 金榜题名后,他却娶了别人。 谢玉瑾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嘴巴里流进一丝苦涩。 “吱呀”一声门响,谢玉瑾袖口划过脸颊,猛地睁开了眼。 “谁!” 一名身着粉色轻纱的女子,螓首低垂站在门口,内里的抹胸开得很低。 谢玉瑾冷声道,“滚出去!” 那女子咬了咬牙,一狠心跪在了谢玉瑾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公子,奴名叫紫盈,是这里清倌人,奴知道您是好人,来这里从来不留姑娘,老鸨今日就要给奴挂牌子了,求公子带奴出去,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奴都愿意。” “挂牌子……” 谢玉瑾喃喃道,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苏婳被靳珩带走那日,就是她挂牌之日。 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她不知道自己会带她走,所以挂牌那天,会不会也是这么跪在地上求靳珩。 谢玉瑾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少女。 粉白的一张芙蓉面,哭得满脸是泪,一双澄澈的杏眼,殷殷地望着他。 像是苏婳去府上,求他放过苏家那日。 泪水一滴滴掉落,像是砸在了他心上。 半晌,谢玉瑾嗓音微哑吐出几个字。 “起来,我带你走。” 那女子怔愣了一瞬,接着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谢公子大恩大德,救我性命……” …… 沉沉的夜色褪去,天边云层漾出微弱的天光。 苏婳躺在男人怀中,伸了个懒腰。 “醒了。” 靳珩低低的声音传来。 “嗯。” 靳珩身子热,苏婳在他身上腻了一会,才坐起来。 她拢起青丝在脑后绾了个髻,插上靳珩昨晚送她的白玉簪。 靳珩则在一旁看着她,满眼宠溺。 苏婳受不了他一大清早就这么火热的眼神,生怕他把自己再按回床上,赶紧穿好衣裳下床伺候他洗漱。 靳珩走后,苏婳吩咐墨羽套马车出府。 恒隆绸缎庄……到底是不是舅舅和表哥来了京城,她一定要去看看。 第44章 若真是两人,那她对付谢玉瑾……又多了个帮手。 苏婳走进绸缎庄的一瞬,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室内摆的不是各种布匹,而是各式制好的衣裳,明码标价,最便宜的五两银子一尺,不嫌贵再进里间,看布样挑选。 恒隆绸缎庄的料子都是精品,这样可以准确地对标客户,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法子还是表哥沈晏礼想出来的。 舅舅和表哥肯定在这里! 苏婳朝掌柜问道,“请问你们老板贵姓,是否姓沈。” 第61章 他就是想霸占你! 掌柜打量一下面前的少女,见她衣着华丽,连身边丫鬟穿得都是上好的料子,保不齐是位大主顾,立刻恭敬道,“还真让小姐说对了,我们老板就是姓沈。” “何人找我。” 沈宴礼身穿玄色绣金长袍,披霜带雪走进来,清隽的五官精致得有些锐利,仿若刚开锋的刀刃,一脸的生人勿近。 他来京城时日不短了,连表妹的影子都没摸到,自然心情不好。 然而,就在苏婳回头的瞬间,沈晏礼眸底映出一束光。 他目光死死盯在苏婳脸上,像是黑夜迷失方向的旅人,看见夜空中一颗指引方向的启明星。 “表哥!” 苏婳像是看见成鸟回巢的雏鸟一样,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她在沈晏礼面前停住了,沈晏礼却猛地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激动得肩膀和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不停地叫着苏婳的名字。 “婳婳、婳婳,真的是你……” 沈晏礼小心翼翼拥着苏婳,想用力却又不敢,生怕眼前的人是幻象,抱紧就散了。 一旁的青棠见到这一幕,柳眉微蹙。 她觉得古怪,小姐这位表哥似乎有些太在意小姐了,瞅着比爷还在意。 而且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在意,看小姐的眼神像是饿狼扑食一样。 可,他们是表兄妹啊。 难道是他们兄妹感情太好,许久未见才如此激动? 毕竟小姐家里出事了,担心也是正常。 不确定,再瞅瞅。 虽说大梁民风开放,但也是大庭广众之下,沈晏礼很快就放开苏婳,拉着她的手,像以前一样亲昵。 “婳婳,我们去里间说话。” 苏婳局促地抽回手,“表哥,我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 她一直拿沈晏礼当亲哥哥看待。 外祖母不喜欢她,年节她随母亲回沈家,几乎都会给她脸子看,每次都是表哥给她解围,哄她开心。 七岁以前,表哥还给她当马骑,可是她现在长了,过了生辰是十七岁,不是七岁了。 沈晏礼看着空掉的手,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语气略显失落。 “婳婳长大了,跟我生份了。” 苏婳一顿,“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跟你生份。” 苏婳伸手去拉表哥的袖子,“我们进去说话。” 沈晏礼冲她笑了笑,“婳婳,我跟你说笑呢。” 说完,他迈步往前走,将苏婳带到一间雅致的房间。 青棠正准备要进去时,沈晏礼面色一沉,阴冷地看了她一眼,哪还有刚刚半点说笑的样子。 “婳婳,我们兄妹许久未见,让你的婢女去外面候着吧。” 他目光转向苏婳时,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苏婳看了青棠一眼,“青棠,你去马车上候着吧,我同表哥说几句话。” 青棠应一声出去了,心道小姐这位表哥变脸也太快了,好像他的好脸色只针对小姐,别的人一概不给。 沈宴礼坐在苏婳旁边,两人隔着一张小红木茶几。 他满眼关切道,“婳婳,你过得好不好,在哪位贵人的府上,他也太霸道了,连我为你赎身都不许。” 苏婳一怔,“表哥,你为我赎过身,什么时候的事。” 沈宴礼说道,“一个多月以前,我听说姑父出事了,就来京城找你,打听到你去了教坊司,我便又去了那,这才知道你被贵人带走了,去了谁府上他们也不说。” “我没办法,只好去礼部为你赎身,谁知那官员收了我的银子,却告知我不能为你赎身,因那贵人不许。” “我多方打听,快将京城翻遍了,也没有你的消息,就开了这间铺子,等着你来找我。” 苏婳没想到,表哥费了这么大周折找自己,既感动又内疚,原本就红着的眼眶,落下泪来。 “表哥,让你为我担心了。” 可是……不对啊,苏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封信。 “表哥,我一个多月前,让靳世子帮我往扬州带过一封信,你可是收到信才来的京城?” 信上说了自己被靳世子所救,去了侯府,表哥没理由不知道。 沈宴礼疑惑,“什么靳世子,什么信,我根本就不知道。” 苏婳睫毛轻颤,小声道,“没收到……怎么可能,他一向说到做到,这点小事他不会骗我。” 沈宴礼听见她维护别的男人,不相信自己,脸上立刻凝了一层寒霜。 “婳婳,他不会骗你,难道我会吗!” 苏婳一顿,是啊,表哥是她的亲人,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如亲兄妹,他更不会骗她。 “我挂牌子那日,遇到了靳世子,我便求他带我走,去了他府上,后来他还将母亲从宫中救出来了,现就住在永安巷。” 沈宴礼听到这里,眸色越发阴鸷了,放在腿上的手掌紧握,手背上一道青筋暴起。 “怪不得,他不让我给你赎身,不让你和亲人团聚,还把姑母困在他的宅子牵制你。” “原来他没安好心,想要霸占你。” 苏婳听见表哥如此曲解靳珩,心里有些不舒服。 “表哥,世子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仅为我恢复了自由身,还说会为父亲翻案。” 苏婳用帕子擦干了脸上泪,“无论如何,世子都帮了我,苏家有今天,都是谢玉瑾害的,我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他。” 沈宴礼说道,“婳婳,谢玉瑾的事情交给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诱饵已经放下去了,还怕鱼不咬钩吗。 “是啊,光是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沈宴礼闻言,目光深邃地看了苏婳一眼,“婳婳,你九岁与谢玉瑾相识,又订过亲,当真一点都不心疼。” “心疼?” 苏婳反问,“表哥是在说笑吗,你知道谢玉瑾都对我做了什么吗……” 苏婳将谢玉瑾害得自己差点被侯夫人打死,又逼着她做外室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兄妹许久未见,这一聊就没完。 京兆尹院议事厅。 “那幅画上的女人,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第62章 不许别的男人碰你,谁都不行 白德耀站在桌案前,向靳珩汇报自己近日得来的消息。 靳珩则是坐在桌案后,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静静地听着。 “属下从探子那里得知,渝国睿武帝闻人羿,一个月前将皇位禅让给他的二皇子闻人淮了,帝号睿德。” 靳珩手上动作一顿,“大皇子闻人渡呢。” 白德耀答道,“听说闻人渡对皇位不感兴趣,这些年他和睿武帝在外四处征战,一直都是二皇子监国。” 靳珩道,“怪不得,我听说闻人渡暴虐成性,上战场更以凶猛残忍著称,杀敌直取项上人头,有夺命阎王之称。” “看来,他只喜欢杀人,不喜欢当皇帝。” 白德耀点头,“世子英明,那探子也是这么说,大皇子闻人渡今年二十有四,二皇子闻人淮二十有二,都太年轻,所以属下推断,是太上皇睿武帝在找画上的女人。” 靳珩继续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有些疲惫,“那又如何,依旧是大海捞针。” “另外……” 白德耀狡猾一笑,“您让属下派人假扮道士,去严首辅老家散播龙脉的消息,已经成了。” 靳珩一听这话来了兴致,看了白德耀一眼,听着他继续道,“那块风水宝地,被一位富商买走了,属下派人查过,就是严首辅的人。” 靳珩唇角翘起,“投其所好罢了,只要他有造反的心,不怕他不上钩。” “世子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就在此时,议事厅门外传来了墨羽的声音。 …… 沈宴礼唇角带笑,同苏婳说着话往外走。 “苏澄、苏澈那里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他们很乖,你不用担心,等姑母赎身的日子一到,我就带你们回扬州,姑父的事我来想办法。” 苏婳知道父亲的事情还得靠靳珩,但嘴上还是甜甜道,“我就知道,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表哥对我最好。” 沈宴礼轻笑,朝苏婳脸上看去。 “婳婳,别动。” 苏婳停住脚步,站在门口,沈宴礼大掌靠近她的脸颊,拇指刚要轻触她的唇边,苏婳往后躲了一下。 第45章 苏婳水润润的眸子,不明所以看着沈宴礼。 沈宴礼神情微恍,柔声解释,“口脂掉了。” 苏婳莞尔一笑,眼睛亮晶晶的,用帕子擦了擦。 “婳婳。” 就在沈宴礼还想说什么时,被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了。 靳珩从马车上下来了,眉目深沉,一身玄色官服衬得他整个人清冷倨傲。 苏婳不免疑惑,“爷,您怎么来了。” “碰巧路过。” 靳珩拉过苏婳的手,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狭长深邃的眸子,看着苏婳面前的男人。 “他是什么人!” 靳珩语气相当不客气了,苏婳怕他误会,连忙解释,“这是我表哥沈宴礼。” 接着,她又对沈宴礼道,“表哥,这位就是救我的靳世子。” 沈宴礼轻扯唇角,“靳世子,草民这厢有礼了,多谢您照顾我表妹。” 看看,这就是民与官的区别。 论财富,沈家在扬州能排前三,沈宴礼在商场上说是呼风唤雨,毫不为过。 来了京城,站在权贵面前,还得称一声草民。 靳珩在沈宴礼脸上看不见一丝感激之情,那双枭鹰般的眸子更无民见官的敬意。 他突然想起,有些不开化的地方,有表哥娶表妹,亲上加亲的事。 靳珩的手从苏婳肩膀滑到她腰间,垂眸看着她精致的脸庞,语气一派理所当然。 “我对自己的女人好,沈公子不必向我道谢。” 苏婳脸蛋微红,觉得靳珩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特别紧。 “表哥,我……” 没等苏婳同沈宴礼告别,靳珩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马车而去。 沈宴礼目光逼仄,看着马车离去。 马车上。 靳珩狭长的瑞凤眼微眯,意味不明地看着苏婳。 靳珩以前不是没有喜怒无常的时候,苏婳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是哪里惹到他了,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吱声。 “以后,不许让别的男人碰你,碰哪都不行,谁都不行,知道了吗。” 靳珩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车厢内响起,苏婳肩膀一缩。 原来是因为表哥差点碰了她的下巴,要帮她擦口脂,所以不高兴了。 苏婳抬头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的控制欲还真强。 她想说那是我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再说他也没碰到我。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知道了。”不想跟他争。 苏婳耳边无端响起表哥那句,“他没安好心,想要霸占你”。 靳珩凶完人,立刻就后悔了。 苏婳虽然有点小脾气还娇气,但她毕竟是女子,胆子小又单纯,哪会想那么多。 他刚想将人抱过来,马车就停了。 “爷,到府上了。” 墨羽在外道。 哪有什么碰巧路过,爷吩咐苏小姐但凡出去,去了哪,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都必须回来向他汇报。 苏小姐进去太久了,青棠两次被掌柜拦了出来,他就去两条街以外的京兆尹院找了世子爷。 靳珩顺势将人抱下了马车,牵着她的手往碧泉苑走。 没想到,碰见了迎面而来的赵雪梅和洛宁媛。 两人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洛宁媛一抬头看见靳珩了,见他又是牵着那位通房的手,脸色登时灰败下来,步子也顿住了。 “靳珩哥哥。” 洛宁媛想到今日来此目的已达成,脸色瞬间又恢复了,轻轻地唤了他一声,颇有些女子唤情郎的娇媚。 靳珩不愿被那些猫猫狗狗坏了心情,就像没看见两人似的,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如此一来,赵雪梅和洛宁媛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尤其是赵雪梅。 她可是侯府主母,靳珩身为儿子,看见自己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靳珩不说话就算了,他身边通房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反了是吧。 “珩儿,等等,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赵雪梅转身,依旧和以前一样亲密地喊了他一声,仿佛两人从未有过嫌隙。 靳珩脚步未停,赵雪梅往回走了几步,继续道,“我想着你和宁媛明年就要成亲了,还是多走动走动的好,就把你旁边的幽莲居收拾出来给宁媛住了。” 靳珩脚步一顿。 赵雪梅知道,他肯定会停下来,笑容满脸地走过去,一副为靳珩着想的语气。 “我认了宁媛当干女儿,外人绝不会说闲话。” “你放心!” 第63章 越是迷人的越危险 靳珩没理赵雪梅,而是看着苏婳的脸色,唯恐这位小祖宗不高兴。 苏婳此时很震惊,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迷惑地看了一眼赵雪梅,又看了看洛宁媛。 这两人,不会是疯魔了吧。 哪有继母将未来儿媳接府上小住培养感情的,背地里发生什么事谁知道,也不怕外人传闲话。 这可是侯府啊,是世家,不是乡下小门小户,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位洛宁媛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千金,竟然也答应,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是有多想嫁靳珩啊。 苏婳看傻子一样的表情,深深刺伤了洛宁媛。 还有那日靳珩对苏婳的轻哄,那满眼温柔,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嫉妒得快要发疯。 她一晚上都在想,为什么靳珩的偏爱不是给她的。 真是应了那句话了,越是高不可攀的越诱人,越是得不到的越不甘心。 要不是这个小贱人横在她和靳珩之间,她犯得着这样吗。 她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端庄且高傲的笑容,“听说妹妹叫苏婳,也不知住在哪个院子,待我来了府上,多多走动才是。” 待日后我跟侯夫人给你几个下马威,看你还怎么猖狂! 苏婳闭着嘴巴不吱声,靳珩都没说话呢,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靳珩放开苏婳的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第一次正式跟洛宁媛说话。 “她住碧泉苑,跟我睡一张床。” 洛宁媛脸红了又绿。 这……这是什么话,这也太直白了。 他怎么能同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样的话。 这是靳珩跟她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可是她却感觉受到奇耻大辱。 侯夫人刚刚只说靳珩专宠这位通房,也没说两人住在一起啊。 靳珩又问赵雪梅,“你如此自作主张,父亲知道吗。” 赵雪梅脸色变了变,“我同侯爷打过招呼了。” 侯爷巴不得你早点成亲,怎么会不同意。 靳珩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没说,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揽着苏婳的腰走了。 赵雪梅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宁媛,你看见了吧,珩儿为了这位通房什么都不顾了,教坊司出来的小蹄子,不入流的手段多得是,你再不来府上,把珩儿的心收回来,以后是要出大乱子的!” 洛宁媛早已领教过靳珩对苏婳的偏宠,说道,“侯夫人,宁媛明白你的苦心,明天我就搬来!” 她以侯夫人干女儿的身份来侯府,父亲一定不会答应,但是听说父亲明天要外出公干,简直是天助我也。 靳珩走到碧泉苑门口,松开了苏婳的腰,“婳婳,我去趟祖母那,你先回去。” 他低头在苏婳香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若是回来的晚,我派人告诉你,你就别等我吃晚饭了。” “好。” 苏婳目送靳珩离开,回去净了手换了衣裳,坐在那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起了表哥那些话。 她想不明白靳珩为什么要在送信的事上骗她,为她赎身的事,靳珩也没提过。 可是,靳珩帮娘亲出宫,带她去监牢看爹爹,还亲自帮她赎身,她不该不相信他,也不该去问。 许是舅舅收到信,没告诉表哥呢,或者是表哥那时已经离开扬州呢,都未可知。 还有,赵雪梅认洛宁媛当干女儿住进侯府,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赵雪梅为了报复,洛宁媛为了靳珩。 她早晚要离开京城,无心跟洛宁媛争靳珩,但她现在要仰仗靳珩的鼻息而活,肯定要讨好他。 要讨好,便是要争 靳珩在府上时一切都好说,若是他上朝或是去了京兆尹院,再发生秋桐院的事可怎么办。 思前想后,也没个头绪。 靳珩怎么还不回来。 “小姐。” 青棠进来了,“慈安堂派人来传话,说爷留在那陪老夫人用晚膳,不回来吃了。” 苏婳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沐浴后,苏婳选了件流光白绸寝衣穿在身上,绊带系得松松垮垮,领口大开。 她听见外间传来男人稳重且有节奏的脚步声,立刻趿着绣鞋跑出来。 第46章 洪波荡漾,香肩半露,衣服好悬没掉下来。 靳珩见此美景,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提着她的衣领,看遍大好河山。 “穿成这样,你对我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 苏婳心思的确不单纯,但一个姑娘家被他这么一说,难免脸热。 “靳珩哥哥。” 苏婳试探地唤了一声,既小心翼翼,又妩媚婉转。 靳珩眸色倏然变深,一阵酥麻沿着腰窝爬过脊背,整个人都麻了,捏着她的脸颊,喉结轻滚。 “再说一遍。” 难道他不高兴了? 苏婳注视着他,男人轮廓深邃如刀削,就连喉结也生得锋锐,嘴角明明噙着一抹浅笑,但深色的瞳眸,翻滚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越是危险的越迷人,越是看不清越是让人深陷。 再加上世家子的矜贵,京兆尹的权势。 靳珩这样的男人,的确有让沉迷的资本,怪不得洛宁媛疯魔了,脸面都不要了,要以“干女儿”身份住进来。 “她叫你靳珩哥哥。” 苏婳语气很酸,靳珩都闻到醋味了。 靳珩唇边的笑意瞬间就漾开了,“又吃味了,小醋精。” 苏婳伸手覆在他锋锐的喉结上,用指腹轻轻摩擦,“爷不许喜欢她。” 苏婳知道靳珩不喜欢洛宁媛,才敢这么说,不然她算哪块小点心。 “本来就不喜欢。” 靳珩将她抱回榻上,躺在她身边,长指挑开寝衣,放在熟稔的一处。 “上次冶春居门口的事,想不想骂回来。” 苏婳翻了个身,躲开靳珩的爪子,她才懒得理呢,谁要跟疯婆子计较啊。 “我一个下人,哪有资格。” 这话听在靳珩耳中,就是苏婳又吃味了,他从身后抱住了她,手又放了回去。 “谁说的,我说有就有。” 靳珩笑道,“我帮了你这么多次,这次换你帮我了。” “你帮我把她气走。” 第64章 狡猾的男人 看看,这男人多狡猾,挟恩图报。 苏婳说道,“我哪有资格把人家气走。” 靳珩扳过她的肩膀,亲了她脸蛋一口。 “我跟祖母商量过了,打算给你一个正经身份。” 什么正经身份?难道靳珩是想收她做妾?! 等等,不对啊,做妾也不能骂回来啊。 苏婳全力思考着,忽略了身上作乱的手。 靳珩见她眼珠滴溜溜转,就知道她小脑袋瓜又开始转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 赵雪梅嫌这侯府不热闹,靳珩和侯爷不够离心,连夜就将幽莲居打扫出来了。 不仅叫洛宁媛来府上,还传信让女儿带着姑爷一起回来吃饭,热闹热闹。 还让靳珩也来前厅,靳珩这次倒是没拒绝。 赵雪梅很是得意,你是嫡子又如何,我主母的身份摆在这里,就是压你一头。 洛宁媛真争气啊,早早就来了,大冷的天,赵雪梅带着她在侯府闲逛。 赵雪梅用目光示意前方的月亮拱门,对洛宁媛说道,“这就是碧泉苑,珩儿就住在这里,还有那个叫苏婳的通房。” 她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想带你进去的,以后你过了门,没准就住在这里,但自从上次珩儿那个通房不安分,我训斥了她几句,珩儿就不许我进他的院子了。” 赵雪梅拍拍洛宁媛的手,一脸的无奈与心酸,“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啊,我现在好歹也是靳珩的嫡母!” 洛宁媛看着前方进不去的月亮门,想起靳珩和那通房十指相扣,柔声轻哄的场景了。 洛宁媛唇角渗出一丝冷意,“我就不信这通房不出院子。” 侯夫人看洛宁媛的表情,就知道她将自己话听进去了,心里这个乐啊。 打起来,打得鸡飞狗跳,父子离心才好。 最好再闹出人命,让陛下免去靳珩的世子爵位,让侯爷将爵位给瑞儿。 “小姐,这食盒还是奴婢来提吧。” “无妨,又不沉。” 就在此时,洛宁媛看见苏婳从门内提着食盒走出来了,身后还跟一名丫鬟。 洛宁媛心说,出来的真是时候,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苏婳看着面前的两人,脚步一顿。 她朝赵雪梅脸上看了一眼,不想给她没事找事的机会,福身道,“见过侯夫人。” 赵雪梅下巴微抬,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你的眼睛是摆设吗,没看见珩儿的未婚妻在这吗,不知道说话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疑问,苏婳抬头看了看赵雪梅身后的不远处,只是笑笑。 赵雪梅继续道,“以后,宁媛嫁过来,就是你的主母,你现在就该学着自安卑贱,曲意逢迎,日后她也能容你。” 洛宁媛闻言挺直了脊背,嘴角微翘,神情倨傲地看着苏婳。 连侯夫人都这么说了,这次你该认清自己了吧。 赵雪梅见苏婳不说话,想必是害怕了,又道,“这些日子宁媛住在幽莲居,你白日里无事,就去那伺候她吧。” “呵……” 苏婳弯唇一笑,“侯夫人哪里的话,我伺候她,她岂不是要折寿。” 洛宁媛一听这话,先是一怔,接着马上就怒了。 “你什么意思,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连妾都不如,我跟你说话都是抬举你。” 她看见苏婳手中提着的食盒,料想是要给靳珩送去卖弄风骚的,一下子就掀翻了。 “给脸不要!” 食盒“啪嗒”一声落地,各式精致点心,散落一片。 青棠见状,狠狠瞪了她一眼,蹲在地上捡。 洛宁媛犹不解气,扬手就要给苏婳一巴掌。 “啪”一声。 素秋嬷嬷一巴掌打在洛宁媛脸上。 “哪来的小蹄子,掀翻我们老夫人的点心,还要伸手打我们小姐。” 素秋嬷嬷一脸冷肃,上下打量着洛宁媛。 素秋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一的大丫鬟,连侯爷都得给她几分薄面,站在那不怒自威。 洛宁媛有火发不出,捂着脸站在那。 老夫人不就是靳珩的祖母吗,这位嬷嬷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她不敢造次。 她来府上好几次了,就想见老夫人一面,侯夫人推三阻四,就是不带她去,她可不想人没见着,就先都得罪了。 赵雪梅在心中暗骂,老不死身边的也都是老不死,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苏婳上前抱住了素秋嬷嬷的手臂,红着眼睛道,“嬷嬷,您来得正是时候。” “听侯夫人说,这位是世子爷的未婚妻……” 苏婳的声音隐忍又委屈,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一看就是被欺负的那个。 可能是因为眼前的是素秋嬷嬷,不是靳珩。 苏婳酝酿了半天,也没挤出来泪,只能抽了抽鼻子道,“嬷嬷别怪她,她初来乍到,年纪小不懂事,我那还有糕点,一会重新装一些便是。” 洛宁媛闻言,狠狠瞪了苏婳一眼。 苏婳肯定早就看见嬷嬷来了,故意拿话激怒她,演这么一出,她还真小看这贱人了。 “嬷嬷误会了,我没碰到她,是她自己没拿稳,故意在嬷嬷面前弄掉了老夫人的糕点。” 洛宁媛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你会演,难道我就不会吗。 还有,什么叫年纪小不懂事,苏婳这副长辈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赵雪梅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素秋嬷嬷,我在一旁看着呢,这通房以下犯上,拿言语冲撞宁媛,我们宁媛才说了她两句,根本没碰她,她站在这里睁眼说瞎话,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我……” 素秋嬷嬷刚想说,我还没老呢,不聋不瞎,刚刚我都看着呢,却被苏婳叫住了。 “嬷嬷,您随我进去吧,重新给老夫人装糕点。” 苏婳一副大事化小的语气,朝她眨眨眼,“我们跟小辈计较什么。” 素秋心领神会,“小姐说的是。” 赵雪梅看着两人进院的背影,冷哼一声,“好大的体面,竟然连素秋嬷嬷都要叫她一声小姐。” “这哪是通房,怕是侯府的小姐。” 她故意看了看洛宁媛,“宁媛,我现在就盼着你赶紧过门,将这股子歪风邪气肃清!” 果然,洛宁媛又被赵雪梅挑起了火气,脸色气得通红,心里想要弄死苏婳的念头更盛了。 苏婳你给我等着,不用来日方长,今晚我就给你好看! …… 永毅侯今日有些忙,申时二刻才回府,回来就被亲娘叫到慈安堂,十年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要知道母亲自从他将雪梅扶正后,连他去请安都爱搭不理。 下人上了茶就离开了,老太太连素秋都没留。 老太太捏着茶盖, 不紧不慢地拨去浮沫, 抬手慢慢饮了一口。 第47章 永毅侯有些局促,“母亲,今日叫儿子来有何要事。” 老太太缓慢道,“我准备认一位干女儿,今日把你叫来知会一声。” 第65章 我就任性,怎么了! 永毅侯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母亲可是听说雪梅认宁媛当干女儿的事,不高兴了。” 老太太沉着脸不说话,永毅侯明白自己猜对了,又道,“雪梅是为了顾全我的脸面,让靳珩和宁媛顺利成亲,不然这婚事我都应下了,还能退亲不成。” 永毅侯想起这件事就头疼,“母亲,您说我一个做父亲的,难道连儿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吗,靳珩那个不孝子,当年可是对我大发雷霆!”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那可不一定,你娶赵雪梅,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也没做得了你的主吗。” 永毅侯脸色白了白,“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怎么还记恨这件事。” “别管雪梅出身如何,她爹毕竟是指挥使,又深得陛下宠信,清柔都不在了,她在我这侯府做妾,的确是不合适。” 老太太摆摆手,“我今日叫你来不是说这件事的,苏婳那孩子不错……” 老太太怕儿子不知道那是谁,特意解释了一下。 “苏婳就是珩儿的通房,现在已经恢复良籍了,她是前扬州知府苏文熙的女儿,以前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 “她每日给我做吃食不说,还陪我老婆子说话,上次我心疾发作,还救了我的性命,我准备认她做干女儿。” “什么!” 永毅侯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忙从椅子上弹起来。 “您的干女儿,那不就是我的干妹妹,她出身如何暂且不提,她才多大,这……这里面差着辈份呢!” 老太太一脸淡然,“年纪不是问题,你爹现在若是还活着,纳一房十八岁的小妾,你还不是要管她叫姨娘。” “这、这……” 这是什么话! 永毅侯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明知道母亲此举就是为了和雪梅作对,偏偏又无处反驳,最后只好将问题归到儿子身上。 “母亲,您这么做,靳珩同意吗,那是他的通房,成了您的干女儿,还怎么侍奉他。” 老太太毫不在意,眼睛一翻,“那有什么!只是个称呼罢了,府上有脸面的婆子,不还要叫一声嬷嬷。” “什么时候赵雪梅这个干女不做数了,我这个干女儿也就不做数了。” 永毅侯快被亲娘气死了,她怎么就不能放过雪梅,不能放过他! “娘,您若是不想让宁媛住在府上,我就去跟雪梅说,等宁媛住个两、三天,就找个由头她让走,眼下已经答应了,毕竟是姻亲,出尔反尔说不过去。” 永毅侯无奈得直摊手,“算儿子求您了,您别……任性成吗。” 他原本想说胡搅蛮缠,但是不敢。 老太太哼笑一声,“我这个岁数,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有几年活头,我就任性,怎么了!” “赵雪梅看不了侯府清净,正好我也想热闹热闹,说不定我一会就改主意,不认干女儿了,认干妹妹,你们还得叫一声姨母!” 永毅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一句话也不敢说,他知道母亲是真的动怒了。 老太太又道,“你说我之前,先想想你那个婆娘都干了什么事,我们侯府是世家大族,不是小门小户,她竟然做起了皮条勾当,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个洛宁媛也是个不要脸的,跟你那婆娘是一丘之貉,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只要我活着,她就别想入侯府的门!” 永毅侯道,“娘,靳珩跟宁媛的婚事退不得,当年……” 他还没说完,老太太立刻拍案而起,“怎么退不得!” “当年珩儿的婚事,是你未经他允许就定下的,他根本就不愿意,你一直不把话跟洛家说清楚,若是经过此事,能让洛家主动退亲,也算是保全了你的脸面。” “不知所谓的东西!早知道你这么不成器,我当年就该掐死你,让你弟弟当这个侯爷,也免得他在外当什么将军,风餐露宿,保卫大梁。” 永毅侯被亲娘骂得体无完肤之际,素秋在外道,“老夫人,苏小姐来了。” 老夫人上一秒还黑着脸呢,一听这话满脸堆笑,“快把我女儿请进来,拜见他大哥。” 永毅侯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脑仁都跟着疼。 素秋听见这话无奈一笑,带着苏婳进去了。 老夫人这是跟侯爷撕破脸了,侯爷也是糊涂,娶了个什么东西进来,就连看儿媳妇的眼光也差。 苏婳进门后先是给老夫人请安,接着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侯爷。” 永毅侯见她没叫“大哥”,还算规矩,这才没被气得吐血。 老夫人挽着着苏婳的手臂起身道,“走,今日府上来了贵客,你跟母亲去前厅膳堂,看看你嫂子,侄子、侄女们。” 苏婳又尴尬又想笑,低低应了一声。 老太太怎么跟老顽童似的。 永毅侯很生气,很无奈,黑着脸跟着她们一起出了慈安堂。 前厅膳堂。 靳萱听从母亲的召唤,带着谢玉瑾回来了。 此刻她正在和洛宁媛说话,谢玉瑾则端坐一旁,捏着茶盏若有所思。 赵雪梅在一旁指挥下人,上菜端汤,侯府主母架子十足。 靳珩姗姗来迟。 他身着玄色仙鹤补子官袍,长翅乌沙拿在手上,脸上满是上位者的清肃,迈步进去的那一刻,吸引了膳堂所有人的目光。 萱萱眼睛一亮,清脆地唤了一声,“大哥。” 洛宁媛也起身了,眼中的倾慕藏不住,“靳珩哥哥。” 幸亏那一巴掌没留下太多的痕迹,不然她还怎么见人。 谢玉瑾和往常一样,起身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哥”。 赵雪梅热情让靳珩入座,还特意把他安排在了洛宁媛身边。 靳珩谁也没理,只朝着萱萱轻轻颔首,兀自坐在谢玉瑾对面。 落座后,他看着谢玉瑾道,“听说谢大人放弃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去工部做了一位小小的郎中,未免大材小用了吧。” 谢玉瑾一脸谦虚,“我年纪尚轻,资历尚浅,恐怕胜任不了左都御史,便自请去了工部,凡国之土木、水利、矿冶、纺织,工部无不综理,也好去历练一番。” 靳珩浅笑,“谢大人真是国之栋梁。” 恐怕历练是假,盯上纺织那块肉,想以此威胁沈家,拿捏苏婳是真吧。 第66章 小醋精,这回舒坦了吧 靳珩突然很想看看,谢玉瑾为了苏婳,到底能做到哪步,能自掘坟墓到何时。 “不敢当,大哥谬赞了。” 萱萱虽然听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事,但不知道为何,每次她看见大哥和夫君说话,都觉得两个人怪怪的。 东拉西扯,貌合神离。 赵雪梅即将落座时,见靳珩身边座位空着,洛宁媛还偷瞄他,立刻拉起洛宁媛的手,将她带到靳珩身边的位置。 “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拘束,快坐到珩儿身边。” 说完,赵雪梅使劲推了洛宁媛一把。 洛宁媛也配合,立刻往靳珩身上倒,想要坐在他身上,来个拥抱。 这可是侯夫人推她的,可不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桌椅挪位的撕拉声,女子的轻呼声,先后响起。 靳珩起身躲开了洛宁媛,洛宁媛则手扶住椅座,单膝跪地,这才没把自己摔个狗吃屎。 洛宁媛狼狈起身,永毅侯进门。 “你们在干什么!” 他怒斥一声,脸黑的都不像话了。 赵雪梅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侯爷发这么大火。 靳萱和谢玉瑾也纷纷起身打招呼。 “咳。” 素秋咳嗽了一声。 老夫人在她和苏婳的搀扶下,迈步进了膳堂。 靳萱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对靳萱的态度还算不错,笑着道,“听说府上来了贵客,祖母来看看。” 婳婳…… 谢玉瑾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苏婳今日挽了朝云髻,头戴翡翠发簪,眉目间流转着淡淡的清傲与妩媚,整个人好似带着华彩。 洛宁媛气得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刚刚自己险些摔倒,老夫人应该没看见吧。 还有苏婳这贱人,怎么跟老夫人一起来了。 老夫人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一位身穿浅碧色褙子的陌生少女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打翻她点心,还想掌掴苏婳,睁眼说瞎话的洛宁媛了。 老夫人脸上扬起一个慈爱的笑容,朝洛宁媛招手,“这位就是宁媛吧,过来,让祖母瞧瞧。” 洛宁媛被老太太热情点名,红着脸走过去,想必是老夫人知道孙媳妇来了,特意来看看。 第48章 老夫人拉着洛宁媛的手夸赞道,“不错,模样气质都好,既然是侯爷的干女儿……” “婳婳。” 突然,老夫人话锋一转,看着身边的少女,“宁媛也算是你的干侄女,以后若是来了府上……”老夫人看了一眼赵雪梅,“多帮你哥哥嫂子照顾她。” 此话一出,不知情的人全都惊呆了。 侄女? 哥哥嫂嫂?! 这是什么辈份,这是……哪对哪啊。 众人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苏婳福福身,“是,母亲。” 啥,母亲?! 老夫人认苏婳当干女儿了?苏婳成靳珩的小姑了? 众人再次惊呆。 老太太说完话,就带着素秋走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这一趟表面上是来看洛宁媛的,其实是来向众人介绍自己干女儿的。 要不怎么说老夫人手段高呢,你赵雪梅不是要唱戏吗,戏台子我给你拆了! 老夫人走后,永毅侯脸色又黑了一个度,冷声对赵雪梅道,“你给我出来!”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全都落在苏婳身上。 洛宁媛站在那,半天都缓不过来神。 苏婳不是靳珩的通房吗,怎么又成老夫人的干女儿了? 怪不得在碧泉苑门外,苏婳一口一个“小辈”呢。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对付苏婳,侯夫人什么意思,怕不是要把她当枪使吧。 靳珩低笑一声,看着靳萱道,“萱萱,还不快叫小姑姑。” 靳萱不知道赵雪梅认干女儿的事,更不知道洛宁媛来府上小住,她被兄长一叫,懵懵怔怔看着苏婳,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小姑姑?” 苏婳怎么就成小姑姑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苏婳抚额,尴尬地朝靳萱笑笑。 她怎么还能真叫呢。 靳珩笑道,“萱萱真乖。” 他看向谢玉瑾,“谢大人既然是萱萱的夫君,是不是也该叫一声。” 谢玉瑾神色微僵,你让我们叫,你怎么不叫。 不过,谢玉瑾看着苏婳娇靥的脸庞,轻扯唇角,低低唤了声,“小姑姑。” 谢玉瑾声音清朗,低声时自带一股魅惑,“小姑姑”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无端多了份暧昧。 说完,他故意看向靳珩,果然见他脸色沉了下来。 苏婳一点没客气,不冷不热道,“侄女婿不必多礼,我今日没带散碎银子,磕头问安就不必了。” 谢玉瑾一怔,没想到苏婳如此伶牙俐齿。 洛宁媛站在一旁像是个外人,苏婳怎么能冷落了她呢。 苏婳朝洛宁媛走近了一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大侄女,母亲让我照顾你,你可别见外啊,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洛宁媛没想到苏婳能过来跟自己说话,还拽她的手腕,一个劲儿地往回抽。 “你放开!” 苏婳紧紧攥住了,就是不让洛宁媛把手收回去。 她力气虽然跟男人比不了,但前些日子没少干脏活累活,跟女人还是能拉扯几下的。 苏婳热情道,“大侄女,你别拘束,想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顾廉耻以侯夫人干女儿的身份来府上小住,也不是那种能拘束的人。” “你此举为了什么,大家都清楚,说出去也不好听,我们都会为你保守秘密,你的名声坏了不要紧,可侯府的名声不能坏,萱萱虽然出嫁了,但也要脸,何况小公子以后还得说亲呢。” 这番话是苏婳之前跟老夫人商量好的,“小姑姑”这个身份,说明她是代表老夫人出面的。 老夫人让她说,也是变相给洛家留几分脸面,就算是洛宁媛回家告状,也挑不出错。 洛宁媛听到这里脸色完全涨红了,使劲挣脱开了苏婳的手。 萱萱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这……这叫什么事啊,难道是母亲让洛宁媛来的吗。 谢玉瑾从不知道,苏婳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说话时眉眼生动的模样,美得耀眼。 靳珩嘴角微微翘,一脸宠溺地看着苏婳骂人。 小醋精,这回心里舒坦了吧。 膳堂内的侯府下人,纷纷一脸惊掉下巴的表情看着洛宁媛,准备听听她怎么说。 第67章 臭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跪下! 眼下这种场面,别说是贵女,就是普通女子也受不了,洛宁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相当精彩。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洛宁媛看看靳萱,又看看靳珩,赵雪梅不在,没一个为她说话的人,不少侯府下人,还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心照不宣的东西,被人直白地剖开放在众人眼前,就是低劣和下贱。 婢女兰香都替洛宁媛丢脸,红着脸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她早就劝过小姐此举不妥,哪有未过门的“媳妇”,独自来“夫家”串门子的,还要小住。 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个半昏! 小姐被侯夫人一撺掇,像是被猪油蒙了心。 洛宁媛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临走前气哼哼对靳萱道,“回去我就告诉爹,说你们侯府合起伙来欺负人!” 靳萱一怔,关我什么事啊,有能耐你跟我大哥说啊。 靳萱是侯府的嫡小姐,不是没脾气的木头,怒道,“快去,最好让你爹退了侯府的亲!” 她看出来大哥不喜欢洛宁媛了,退亲更好! 洛宁媛头也不回,带着婢女走了。 洛宁媛离开后,靳珩带着苏婳也走了,谢玉瑾看着苏婳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 靳萱连续喊了他好几声。 “夫君、夫君……” 喊到第五声时,谢玉瑾终于回过神,侧头看着靳萱。 靳萱问道,“夫君,你在看什么,喊你也不答应。” 谢玉瑾声音淡淡,“大哥好像不喜欢洛小姐。” 靳萱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何止是不喜欢,没准是讨厌呢。” 她没想到洛宁媛这么不要脸,她一点都不喜欢她。 还不如苏婳呢,苏婳都知道为她和瑞儿的名声着想。 永毅侯这边,带赵雪梅进了偏厅小膳堂,抬手就给了赵雪梅一嘴巴。 他怒道,“好好的,你让洛宁媛来府上做什么,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被外人知道,我们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雪梅登时就捂着脸哭了。 侯爷从未打过她,就连她之前不小心弄错了何清柔的药,让何清柔咳了一宿,侯爷也没打过她。 “侯爷,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您和珩儿。” 赵雪梅字字都是泪,字字都是委屈,“您瞧瞧现在珩儿对宁媛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想认这门亲,还天天跟个教坊司出来的官奴勾缠一起,难道这就顾全侯府的名声了。” 永毅侯沉着脸,“那苏小姐曾经也是官家女子,现在不仅恢复了良籍,母亲还认了她做干女儿,你以后莫要提及此事。” 他刚刚就觉得苏文熙的名字耳熟,去膳堂的路上,他突然想起,苏文熙就是那位联合江浙官员上书,不畏强权的扬州知府。 他对此人,倒是有几分敬佩,只是不懂得变通,连累家人遭难。 赵雪梅惊讶的手一松,帕子都掉了。 “什么?!还真认了干女儿?”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赵雪梅立刻就想明白了,老夫人是故意的。 这老不死的,就是想就跟她作对。 当年就横拦竖挡侯爷给自己扶正,这么多年正眼都没看过她,对她两个孩子也是爱搭不理,心里只有那个短命鬼生的靳珩。 “侯爷,这成何体统,您就没拦着吗。” 永毅侯一拂袖,“我拦得住吗!” 他想起自己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火气一下又窜上来了。 “头发长见识短!以后你再敢自作主张,把那些小门小户的姨娘手段往侯府用,你就待在院子里别出来了!” 赵雪梅惊道,“姨娘?!” “侯爷,我是您的正妻啊,现在连您也开始嫌弃我的出身了吗,这事明明你也答应了啊,现在怎么全都怪在我头上了呢。” 赵雪梅越说越委屈,捏着帕子,“哇”一声哭了出来。 以前她哭永毅侯都会哄她,这一次则是拂袖离去。 洛宁媛在府门口下马车,正好碰见回府的洛中淳,父女俩走了一个对脸。 洛宁媛一惊,红着眼睛道,“爹。” 爹不是要出差吗,怎么没走。 洛中淳问道,“你这是去哪里,怎么眼睛还红了。” 洛宁媛支吾了一下,她是背着父亲去侯府的,自然不敢说。 洛中淳没从女儿那得到答案,往她身边的婢女兰香脸上看了一眼。 他好歹也为官多年,立刻从兰香脸上觉察出不寻常,沉声道,“你们到我书房来。” 第49章 书房中,兰香跪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洛中淳听后大怒,大骂女儿,“臭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跪下!” “当年宁淑死后,你以侯府势大,对洛家是一大助力为由,提议婚事不能废,要嫁给靳珩,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却如此糊涂。” “你若是敢坏了这门亲,我就打死你!” 兰香急忙道,“老爷,不怪小姐,都是侯夫人蛊惑,侯府不仅上下串通一气欺负小姐,就连姑爷也没帮小姐说半句话。” 她能怎么办,小姐不说老爷又逼着她说,现在不帮小姐说话,回去小姐肯定会怪罪她,到时候有她受的。 洛宁媛觉得自己没有错,自然不会跪,听兰香这么一说,更觉委屈,红着眼睛站在那不说话。 洛中淳继续骂,“那是因为她没用,当年宁淑在的时候,靳珩还写信约她出去,他何曾对宁淑这么冷淡。” 他指着洛宁媛,“从小你就比不上你姐姐!” 洛宁媛听见这些话,只觉一股血气涌上头顶。 别人总拿她们姐妹比较就算了,自己爹爹也是如此,她怎能不恨。 她冷笑一声,“我是比不上姐姐,没做出被男人糟蹋,投湖自尽的事,让爹爹因此连升两级。” 没人知道,当年若是没有她的助力,根本促不成这件事。 啪—! 洛中淳一个大耳瓜子甩在洛宁媛脸上,打得她身子一歪,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打死你!” 第68章 “小姑姑” 兰香立刻过去扶她,“小姐。” 洛宁媛脑袋嗡嗡作响,连兰香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洛中淳冷声让兰香滚出去,待书房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俩,他关上门说道,“你知道我投靠了严首辅,原本因为当年你姐姐的事,我和严帆互相制约。” “但现在你大哥有把柄握在严帆手上,你和靳珩的婚事若是吹了,没了靠山,我们一家就是严帆砧板上的肉,这件事,你仔细掂量掂量。” “明日,你就跟我去侯府登门道歉!” 洛宁媛听力恢复了几分,自然听见了爹爹的话。 “爹爹放心,女儿定不让爹爹失望。” 临走时,她也是被苏婳那个贱人气昏了头,才会对靳萱放狠话。 还有,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洛宁媛就是比洛宁淑强! …… 静月悬天,屋内燃起了烛火。 靳珩怀中抱着美人,手指缠了一圈她的发丝把玩。 “解气了吗,小醋精。” 苏婳躺在靳珩怀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什么气不气的,还不是都为了帮爷办事。” 苏婳细白手指点着他胸口,“再说,她难为我都是因为谁啊,还不是因为爷。” “我还委屈呢。” 靳珩手指松开她的发丝,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现在越发恃宠而骄了。” 苏婳娇笑道,“还不都是爷惯的。” 苏婳特别会拿捏分寸,卖完乖就该讨好了,搂着靳珩的腰跟他嬉闹。 又过了一会,美人素手一勾,一侧幔帘缓缓落下。 靳珩抬头,看一眼面前暗下来的春光,面露不满。 “婳婳,我要看着你。” 苏婳早已面色绯红,杏目含春。 “不许看!” 靳珩舔了舔唇,掐着她腰上的软肉坏笑,“你哪里我没看过,我看得还少吗,你羞什么。” “怎么,跟我摆起架子了。” “小姑姑。” 这声“小姑姑”,在靳珩舌尖滚了一圈才叫出来,缱绻至极。 苏婳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你乱叫什么,明知道那是假的,不作数的。” 小姑娘慌张又害羞的目光,对靳珩来说简直就是无声的引诱。 他倾身将她抱在怀中,笑着道,“他们都叫了,我也叫一声,免得你挑我的理。” 满怀的酥香软腻,靳珩说完话,忍不住又低头吻她。 靳珩的吻贪婪又放肆,帐中霎时着了火。 …… 春茗斋茶楼,天字一号雅间。 两个长相极佳的男人,相对而坐。 “景初,本宫已向父皇提议,让你以苏州富商的身份,去津门秘密调查卖官贩爵一事。” 三皇子姜霂递给靳珩一封秘信,景初是靳珩的字,平日里只有三皇子和几位至交好友这么叫他, 靳珩看着看着,眼神逐渐冷冽起来。 卖官卖到明码标价,他也是头一次见。 八品县丞一万五千两。 七品知县两万两。 六品主事两万五千两。 五品同知三万两。 四品知府四万两起,若是像扬州、津门、苏州等富饶之地,价格再翻一番。 京城四品以下官职,也在其中,五万两到八万两不等。 靳珩沉声道,“京城官职竟也明码标价,此人怕不是手眼通天,而是猖狂至极。” 三皇子颔首,“本宫怀疑这背后就是严首辅,这几年若不是你坐镇京兆尹,有个考核职能,怕是被贩卖的官职更多。”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唇角轻提,“苏文熙被诬陷买官贿赂的罪状,也与此相关,这件事办好了,没准他就能出来了。” 靳珩微怔,三殿下好像什么都知道。 现任大理寺丞贺宴…… 他上次带苏婳去大理寺监牢看过苏文熙,肯定是贺宴那小子说的。 靳珩不近女色,视女子于无物,不知道伤了多少投怀送抱女子的心,三皇子鲜少有在这方面揶揄他的机会,自然逮住不放。 “你假扮的苏州富商叫陆壑,有位新婚爱妻叫阮语柔,景初怕是要带位姑娘一同前去,可有合适的人选?” 靳珩倏然一笑,“殿下什么都知道,何必一问。” 三皇子也笑了,“景初为苏小姐一掷千金的模样,不知让京城多少女子伤了心。” 靳珩手执茶海为三皇子倒了一杯茶,“殿下这是听哪位姑娘说的,难道殿下又多了位心头好。” 三皇子是储君人选,放眼整个京城,就靳珩敢打趣他。 三皇子一点都不生气,“别胡说,是本宫的表妹,楚乐瞳。” 楚乐瞳是吏部尚书楚屹川之女,三皇子舅家表妹,今年十六岁,很早就喜欢靳珩。 靳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沉默是金。 三皇子又道,“景初,若是有一天苏文熙官复原职了,你打算如何安置苏小姐。 靳珩放下茶盏,轻轻一笑,“若殿下是我,会如何安置。” 我问你问题,你反倒问上我了。 三皇子知道靳珩不想答,才有此一问,笑道,“罢了,本宫不问了。” 侯府门第高,苏小姐虽无辜,但也在教坊司走了一遭,做妻肯定是不行了,做妾又委屈。 换做是他,也为难。 三皇子走后,靳珩依旧坐在那里喝茶,似有心事,直到他拎起水壶轻轻一晃,发现没了水声,才离开茶楼。 靳珩刚下马车,墨羽就拧着眉毛迎了上去,在他身边走边说。 “爷,您回来的正是时候,洛大人带着洛小姐提着礼物登门道歉了,刚刚才走。” “他们走时,属下远远看了一眼,洛小姐半边脸都是肿的,应该是被洛大人打的。” 靳珩脚步不停,“父亲送他们出门了吗,什么态度。” 墨羽答道,“侯爷和侯夫人都去送了,有说有笑,父女俩还提着不少礼物走,礼物不是来时的那些,应该侯夫人送的。” 靳珩听后默不作声,料到会如此。 靳珩在去往慈安堂的路上,碰见了他爹永毅侯。 “你回来得正好,一会去前厅用膳。” 永毅侯说话态度不错,像是某种示好。 靳珩毫不买账,“多谢父亲好意,明日我要离京一阵,还要去慈安堂同祖母告别,时间紧迫,就不过去了。” 永毅侯一顿,冷哼一声走了。 这叫什么话,不想去就说不想去,又不是一会就走,怎么就时间紧迫了。 靳珩头也不回往慈安堂走,进了房间,看见老太太一脸落寞坐在那。 靳珩知道一定是父亲跟祖母说了什么,祖母才会如此。 他走过去,握住了祖母的手。 “祖母。” 老太太一看靳珩来了,连忙回握住他的手,急急道,“珩儿,你爹说我们侯府欠洛家一条命,你和祖母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69章 我要看美人! “不欠。” 靳珩扶着祖母的手坐下。 老太太又问,“宁淑当年的死,真的和你有关?” 靳珩垂着眸子不说话,老太太急了,狠狠拍了一下靳珩后背。 “你这孩子,有嘴不说话,是想要急死我老婆子吗!” 这一巴掌挺疼,倒是给靳珩拍乐了,他笑道,“祖母手劲真大,果然身体好。” 第50章 老太太“啪、啪”又给靳珩来了两下,“快说,再不说我老婆子就闹绝食!” “好、好,您别闹绝食,我说。” 靳珩脸上的笑容收的彻底,缓慢道,“当年我约洛宁淑未时一刻在醉香居天字一号房见面,但不知为何,她到了未时三刻还没来。” “我那时刚接手京兆尹院,恰逢那里有人闹事,见她失约,我便离去了。” 他语气顿了顿,“后来,我才知道,洛宁淑在未时五刻去了醉香居,还碰见了严骁,没过多久,她就投湖轻生了。” 老太太听后,震惊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严骁那个人,小小年纪就在外招猫逗狗,调戏民女,洛宁淑为何遇见严骁就投湖轻生,靳珩不说她也能想到。 “原来洛宁淑当年不是失足落水,而是受辱轻生!” 靳珩颔首,“洛中淳并未追究此事,还因此连升两级,孙儿猜想,洛家和严家,应该是背地里达成了某种协定。” 老太太猛一拍桌子,“洛家真不是个东西,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为女儿报仇,还跟仇家沆瀣一气。” “还有,他女儿失约出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不去找那始作俑者算账,却把这件事算在我们头上,这分明就是两头的好处都想占!” “你爹应下婚事,就是个糊涂蛋!” 靳珩温声安抚,“祖母莫急,此事孙儿自有计较。” 老太太急了,声音拔高了几分,“除非洛家有过错退婚,不然你怎么计较!” 靳珩道,“孙儿的本事,祖母还不信吗。” 接着,靳珩转移话题,跟祖母说了即将离京之事,陪她吃过晚饭,才回碧泉苑。 月色凉腻,红烛摇曳。 苏婳倾身倒在靳珩怀里,带着一股令人心猿意马的香。 靳珩拢着怀中的美人,将津门一行之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 听后,苏婳说道,“我懂了,谢玉瑾是被严党推到幕前的一把刀,负责检举审判,快速定罪。” “真正落在实处的罪状,谢玉瑾没能力造假,需要幕后之人帮衬,所以,若是想要为我爹翻案,就要揪出此人。” 靳珩握着她细白的手指把玩,“没错。” 苏婳软声道,“我们明日离京,不知何时能回来,爷能否派人通知我娘和表哥一声。” 靳珩动作一顿,放开她的手,“我自会派人去通知。” 派人去永安巷。 苏婳想到能为爹爹翻案就开心,她有意讨好,倾身坐在靳珩身上,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窄腰,抬头去吻他的下巴、嘴唇,眼睛。 靳珩一开始,还能任由苏婳讨好自己,随着耳边的“啵啵”声越来越密,隔着两层布料的身子越来越热,靳珩倒吸一口气,扣住苏婳的后脑,堵住了她的唇。 …… 苏婳靠在马车窗沿,细白手指掀开车帘朝外看,雪叶红凋,烟林翠减,京城的繁华渐行渐远。 靳珩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将她抱在怀里,将小茶几上的暖炉塞在她手上。 “过来陪我,不许朝外看。” 苏婳觉得这人也忒霸道了,什么都管,刚想开口控诉他,一杯热茶递到了她唇边。 “喝口热茶,小心着凉。” 原来是在关心她。 苏婳浅饮了一口香茶,没骨头似的整个身子都靠着靳珩,“为妻又不是瓷娃娃,怎么会见风就着凉。” 靳珩轻笑,“连称呼都改了,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他低头,耳朵凑到她唇边,“那你说说,你该唤我什么。” “我……” 苏婳面色绯红,说不出话,两片唇瓣像是粘在了一起。 既然是夫妻,当然是要叫…… “夫君。” 苏婳声如蚊蚋,在靳珩耳边轻唤了一声。 许是唇瓣碰到了靳珩的耳朵,许是她温热的气息灼得他耳朵热。 靳珩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并且发出了低笑声。 “乖婳婳,你再唤我一遍。” 苏婳唤一声已经是满面羞红,不想再唤,没想靳珩隔着好几层衣服,仍然能精准地拿捏她。 她身子一软,顺着他的意又唤了声“夫君”,只是声音更娇了。 靳珩喜欢她,忍不住捧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一行人走官道换水路,终于在六天后抵达了津门。 津门是河海交接处,漕运发达,街道宽敞整齐,各类商铺林立,极度繁荣。 太阳即将落山时,一行人抵达落脚处,津门最大的客栈——悦来。 这悦来客栈说道可不小,这里像是个小型的牙行,不论你是想介绍生意、找人,还是买官,都能从这里打听到消息,找到门路。 一行人光是随从就带了十几个,大包小裹,箱匣无数,再加上两位主子相貌实在是出众,一进来就吸引了整个客栈的目光。 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应该是哪位富商,来此拓宽自己的生意版图了。 一名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从楼梯上探出小脑袋瓜,乌溜溜的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楼下的美人瞧。 太像了,简直就跟挂在皇祖父密室的美人图一模一样,她们都穿粉色的衣裳。 “小……公子,您不能乱跑,大公子看见要怪罪的。” 一位随从打扮的年轻男子,从身后抱起了他。 小公子叫闻人樾,是渝国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肃王,闻人渡的儿子。 这位随从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是闻人樾的暗卫修铭。 闻人樾还没看够呢,双脚离地,立刻张着小手不悦道,“大胆,快放开我,我要看美人姐姐!” 第70章 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修铭神色一顿,小小年纪,就知道看美人姐姐…… 前途无量啊。 闻人樾手短脚短力气小,挣扎无果被修铭抱着回房了。 旅途劳顿,苏婳和靳珩早早就休息了,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靑棠依照“富商新婚妻子”的身份,给苏婳梳了个妇人髻,几缕发丝留在耳后,平添了几分温柔妩媚。 苏婳捧着手炉下楼,楼下预留的餐桌旁只有青荷站在一旁,靳珩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和白德耀去哪里打探消息了。 苏婳坐在桌前,手炉交给一旁的青荷,青棠站在一旁给她布菜。 闻人樾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站在苏婳旁边,歪着小脑袋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这可爱的模样,引起了苏婳的注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公子,一身团绣蜀锦,长得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糯米团子一样可爱。 她不自觉把声音放柔,“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娘呢。” 闻人樾不仅嘴甜,还一点都不认生,“美人姐姐,你跟我一位故人长得有点像,所以我能坐你旁边吗。” 苏婳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糯米团子比凳子高不了多少,哪来的故人,说话跟小大人似的。 青荷和青棠在一旁也忍俊不禁。 这也就是个小娃娃,若是位成年男子,敢这么跟小姐说话,非给他打出去不可。 苏婳觉得小团子可爱,笑着道,“行吧,既然我们有缘,你就坐我旁边吧。” 许是椅子有些高了,闻人樾小手扶着桌沿,小短腿爬了两次也没爬上椅子,蹙着眉道,“扶本公子一把。” 青棠伸手要给他抱上去,小团子不悦道,“美人姐姐扶!” 苏婳觉得小团子笨拙的样子格外有趣,之前一直在掩唇笑,闻言将他抱起来,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小团子仰起小脸,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美人姐姐,我叫阿樾,你叫什么。” 苏婳摸了摸小团子的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将化名告诉他,“我叫阿柔。” 摸头的动作带起来一阵香风,团子小鼻子吸了吸,“阿柔姐姐,你好香。” 说完,他挪动着小屁股,往阿柔姐姐身边凑了凑。 他看看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又看看阿柔姐姐。 “阿柔姐姐,我没吃早饭,你能喂我吗。” 青棠在一旁笑道,“你这小孩儿,真是得寸进尺,先是让我们夫人抱,现在又让夫人喂饭。” 小团子水洗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几下,殷切地看着他的阿柔姐姐。 “姐姐。” 这奶声奶气的“姐姐”,叫得苏婳心都要化了,这么可爱的小团子,谁能拒绝得了啊。 她拿起筷子,柔声道,“阿樾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啊。” 小团子一身蜀锦精贵,又被家里养得如此粉雕玉琢,肯定是哪位富户家的孩子,入口的吃食还是要仔细些。 小团子摇摇头,“只要阿柔姐姐给的,阿樾都爱吃!” 苏婳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团子细嫩的脸蛋,这是谁家的孩子,也太讨人喜欢了吧。 苏婳看了一眼桌上,夹了一只小笼包放进碗里,她怕烫,特意用筷子分成四份,挑份小的喂给他。 第51章 阿樾低头咬了一口,吃包子时小脸鼓鼓的,大概是心里的期望得到了满足,小腿一晃一晃,眼睛亮晶晶的。 青棠和青荷在一旁看着也觉有趣,两人不禁都在想,小姐和世子爷长得如此好看,将来他们的孩子,肯定比这位小公子可爱。 此时,靳珩和白德耀打探消息回来了,靳珩见苏婳梳着妇人髻,身边多了个团子,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那低头喂小团子吃饭的动作,也太温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团子的娘亲。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团子吃的正欢,被一道冷声打断,他见来人面色不善,立刻往阿柔姐姐身上贴。 白德耀抱着肩膀笑,“这小孩儿,倒是不见外。” 青棠也道,“谁说不是呢,他自己跑来说夫人长得像他的故人,还说自己没吃饭,让夫人喂他。” 靳珩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小小年纪,怎么油腔滑调的。 他看了看周围,“你爹娘呢,你住哪间房。”接着又对白德耀道,“问清楚他住哪里,将他送回去。” 白德耀“是”字,还没出口,小团子就滑下椅子,攥紧小拳头朝靳珩腿上打了一下。 “大胆,竟敢违抗本公子,你这个坏人!” 这下不仅靳珩怔住了,其他人也怔住了。 世子爷这是让一位三岁多点的小团子……欺负了? 靳珩沉着脸,低头看着小团子,将来他儿子要是敢这么调皮,他一定会狠狠地打他的屁股! 小团子行凶后揣着手,仰头和靳珩对视。 他见男人黑着脸,脸色跟父王要打他屁股时一模一样,立刻心虚的后退一步,钻进阿柔姐姐怀中。 “姐姐,这个坏人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呀!” 苏婳一把将小团子抱紧了安抚,接着瞥了一眼靳珩道,“豆丁点个人,你这么凶做什么,再吓到他。” 反正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不是通房,凶点怎么了。 靳珩额角抽了一下,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 以后他若是和儿子吵起来,苏婳肯定会偏向儿子。 小团子听见阿柔姐姐维护自己,伸出小手搂住了她的腰,小脸在她怀中蹭了蹭。 阿柔姐姐真软,要是母妃还在,是不是也会又香又软又温柔。 他从小到大,都没看见过母妃。 靳珩不想跟小团子计较,也不想让小团子霸占苏婳。 “这小孩儿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妙。” 小团子抬起头,朝靳珩做了个鬼脸。 “你才来路不明呢,本公子是……呀、不好!” 小团子还没说完话呢,看见暗卫修铭找过来了。 “小公子,原来您在这里,让属下好找!” 小团子放开阿柔姐姐,撒腿就跑。 父王说了,再乱跑就打屁股! 修铭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几人笑笑,立刻跑去追小团子了。 带孩子太累了,他宁愿抛头颅洒热血,去上战场杀敌! 青棠将小团子用过的碗筷收走了,换了副新的。 靳珩坐在苏婳身边,嗓音低沉,“以后不许让陌生男人靠近你,小孩也不行。” 苏婳不爱听,拿了一只小笼包塞进他口中,“吃饭!” 第71章 又美又香,阿柔姐姐 靳珩一噎,白德耀在一旁偷笑。 世子爷这醋劲儿也太大了,小娃娃也计较。 …… 圆月升空,河水滟滟,津门沽河岸边,灯船首尾相连,氤氲灯火,宛若星辰坠海。 靳珩以苏州富商陆壑的身份,带苏婳上了一艘豪华画舫。 两人坐在圆形舞台下方的雅座,靳珩边喝茶、边低声跟苏婳说此行目的。 “稍后,会有舞姬入场,接着是竞宝,宝物全都是赝品,等同于交门槛费。” “拍了宝物的人,三天后方有资格进另一艘赌舫,以输银子的方式买下所求官职,而中间这三日,他们会用来调查客人的背景。” 苏婳美眸圆睁,“行事竟然这般小心。” 靳珩点头,“这帮人很狡猾, 一但发现客人有问题,即便是邀请上赌舫,也不过是派人跟他赌几局而已,不会留下把柄。” 此时,一声鼓鸣,丝竹管乐声一同响起。 十几名舞姬踩着碎步入场,为首的姑娘身着一袭红色纱衣,布料少得可怜,大片的雪肤露在外面,媚眼如丝,身段妖娆,莲步轻盈往里走。 苏婳第一次看舞姬表演,被领头女子的“大方”震惊了,偏头看一眼靳珩,他正一脸认真,蹙眉盯着台上的舞姬瞧。 果然,男人都好色,出门在外,看得都是这些,没一个好东西。 “哼!” 她一个没忍住,鼻子里轻哼一声。 声音虽然轻,但靳珩还是听见,立刻转头看着苏婳。 见她柔美的侧脸透着冷淡,目光正盯着台上看,靳珩也往台上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这小醋精又吃醋了。 他将人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怎么一到晚上就哼哼唧唧的,我又没压着你。” 苏婳在他怀中扭了扭,“大庭广众,你说什么混话!” 靳珩不逗她了,怕她真的生气,回去又有得哄。 “我在看斜前方的玄衣带紫金冠男子,我觉得他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婳顺着靳珩所说之处望过去,果真看见一位玄衣戴紫金冠的男子。 男人看着二十五、六岁,身姿伟岸,坐在那里像一座小山一样,脸部线条锋锐,同样都是瑞凤眼,比起靳珩的冷冽霸气,男人多了一股凌厉之气,让人想起尸山血海打拼出来的武将。 苏婳只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怵,立刻收回了目光。 舞台中央的舞姬继续卖力地扭动着腰肢,盈袖飞舞,暗香浮动。 一舞之后,执事带着第一件宝物登场。 这宝物名为《砥柱志》,行书,卷长六米,全文五百余字,是前朝一位叫邬成的丞相,兼书法大家,写给皇帝的政治感言,满腔赤诚与抱负皆在其中。 用一位名臣亲笔所书的赤诚抱负,作为卖官贩爵的敲门砖,即便是赝品也格外讽刺。 闻人渡看着眼前的一幕,冷哼道,“大梁皇帝若是再不出手整治,怕是离亡国不远了。” 身边的侍卫尤森颔首,低声道,“属下听说梁文帝沉迷于丹药,对严首辅极为信任,此事背后,没准就是严首辅的人在操纵。” 闻人渡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是谁都与我大渝无关,今日来此,本王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此次来大梁,最要紧的是找到画像中的女人,以及津门的卫水师周整,本王听说周整因不给上司行贿,而不被重用,被贬官后穷困潦倒,靠给富户打家具为生。” “若是能将周整带回大渝,就不用以铸铁术交换造船术了。” 尤森不解道,“太上皇之前派使臣去永川,难道王爷不信任洛中淳父子,想要亲自找?” 闻人渡说道,“非也,此事已成父皇心中的一块顽疾,最近无战事,本王是想为他老人家分忧。” “毕竟本王幼年时,见过瑶娘。” “成交!”就在此时,台上执事嗓音嘹亮高喊一声,“恭喜这位公子八百八十两拍得《砥柱志》!” 靳珩此行目的达成,自然不会久留,牵起苏婳的手起身,准备带她离开。 尤森看着两人的身影,“王爷,这位公子和他夫人也住在悦来客栈。” 闻人渡抬眸望过去,只看见公子一人,那位夫人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了个严实。 闻人渡觉得无趣,看了一会便走了,回到客栈房间时,阿樾撅着小屁股,脸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修铭见王爷回来了,悄无声息退下了。 闻人渡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儿子。 儿子太调皮了,不仅到处乱跑,还乱认姐姐,他白天打了儿子一顿,后来臭小子执拗劲上来了,一天都不吱声,也不知道像谁。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眉眉费力生下的,他怎么会不疼。 闻人渡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脸蛋。 “娘、娘……” 阿樾不知梦到了什么,喊了两声。 闻人渡身子一僵,手掌悬在半空,突然恍然大悟儿子为什么会乱认姐姐。 他一定是想眉眉了。 一股悲伤和愧疚涌上心头,闻人渡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大掌下落,轻柔地抚了抚儿子细嫩的脸蛋。 阿樾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睡了一觉就忘了挨打的事了,见父王回来,第一反应就是欢喜,爬起来钻进父王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 “父王,我刚才梦见娘亲了,娘亲又美又香,就像阿柔姐姐!” 闻人渡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听儿子提起“阿柔姐姐”。 第52章 这一次闻人渡没有选择无视,而是问道,“谁是阿柔姐姐。” 提起阿柔姐姐,阿樾眼睛更亮了,奶声奶气道,“阿柔姐姐,就是和皇祖父密室中画像,长得一样的美人姐姐。” 闻人渡一怔,瑶娘? 第72章 郎君真心,可抵万金 “她身上好香,还喂我吃饭! 闻人渡这才知道,原来修铭口中被儿子赖着喂饭的人,就是“阿柔姐姐”。 他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他和父皇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人,儿子一来大梁就碰见了。 但儿子前些日子,偷偷进过父皇的密室,见过瑶娘的画像,不可能无缘故这样说。 儿子能叫她“姐姐”,年龄肯定是对不上,难道是瑶娘的女儿,或者只是相貌相似? 既然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瑶娘”,闻人渡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决定见一见儿子口中的“阿柔姐姐”。 “今早她帮了你,明日父王,亲自带你去向阿柔姐姐道谢,如何?” 阿樾听见自己又能见到阿柔姐姐了,高兴地拍着小手,“好,好,明天早早就去,我还要阿柔姐姐喂我吃饭!” 闻人渡唇角轻提,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星河渐落,晨光熹微,又是一个清晨。 阿樾在床上翻了个身,撅着小屁股爬起来了。 他伸出小手,推了推父亲的肩膀,“父王、父王,我们该起床了,该去找阿柔姐姐了。” “父王、父王……” 闻人渡睁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他目光有些清冷,毫无刚醒之人的朦胧,吓得阿樾立刻收回了小手。 闻人渡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故意吓唬儿子的,只是他在军中待久了,警惕性极高,平时就这样。 他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好。” 阿樾想到阿柔姐姐就开心,特意让下人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围了白色的狐狸领,配上又白又嫩的小脸蛋,就像年画上的胖娃娃,别提多可爱了。 出去打探消息的修铭回来道,“王爷,那位夫人跟他相公出门了。” 阿樾一听这话急了,“阿柔姐姐走了、走了……”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修铭瞥一眼王爷冷厉的眼神,赶忙解释,“属下打听过了,只是出门,不是离开。” “不许哭!” 闻人渡一声呵令,阿樾的哭声立刻变成了抽噎,眼泪汪汪瘪着小嘴,别提多委屈了。 “她只是出门,不是不回来,一点小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阿樾这才明白过来,父王的意思是阿柔姐姐还会回来。 他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怕惹了父王生气,就不带自己找阿柔姐姐了,伸出小手。 “父王,抱。” …… 苏婳跟靳珩出门吃蟹黄龙须面了。 津门是入海口,有河有海,一年四季都有美味的海鲜可食用,蟹肉龙须面更是本地的特色之一。 选三只膏肥体大的蟹子,将它们拆开,蟹肉和蟹黄经过炒制,淋在煮好的龙须面上,每一口都浓稠味美,鲜香四溢。 只是价格有些贵,两碗面就能赶上一桌普通席面的价格了,一般人吃不起,也不会早晨就吃这个。 靳珩能来,是因为他提前包了这间名为春华的酒楼,让老板早早起来给他做,真是有钱任性。 谁让他现在是“富商陆壑”,自然要显示自己的财力,带着自己的“小娇妻”吃喝玩乐,一掷千金。 结账时,靳珩略带苏州口音询问店里掌柜。 “我要为内人置办些首饰,不知此地哪里卖的首饰最好,最名贵。” 掌柜是位四十多岁的半大老头,本地人,对津门很是熟悉,不假思索道,“公子问起首饰,自然是凤祥阁的最好,只是价格有些贵。” 靳珩看了眼身边的妻子,满眼宠溺藏不住,“价格不重要,重要是足够名贵,能配得上我夫人。” 苏婳听见第一声“内人”时,还没觉得什么,只当他是在演戏。 可是第二声“夫人”叫出来,再配上靳珩缱绻的眼神…… 苏婳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男人有了财力,权力,再加上无可挑剔的皮囊,说起情话来,真是让人小鹿乱撞。 若她此时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情窦初开,就算明知道全是假的,靳珩也会变成她的一场劫难。 幸亏,她不是。 有些跟头,一辈子摔一次就够了。 掌柜闻言笑了笑,他知道这位爷有钱,不然能大清早就包下酒楼,就为吃一碗蟹黄面吗。 “您说的对,夫人如此美貌,当然要配世上最好的。” 这句话完全取悦了靳珩,他一高兴,赏了掌柜一百两银票。 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好,跟苏婳更相称的吗。 凤祥阁。 苏婳和靳珩进门后,女掌柜只看一眼,就知道两人非富即贵,热情地将他们请到楼上雅间。 茶水、点心立刻伺候不说,首饰一盒盒往里面送。 什么南海的珍珠,东海的珊瑚,西域的和田玉,洪沙的红宝石、翡翠……应有尽有,都是做工精美的上品。 苏婳若不是见过世面,怕是要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 靳珩选了一串清透浓绿的翡翠项链,戴在苏婳的脖颈上。 “上次那串不够好,这串正衬你。” 苏婳知道,靳珩说的上次是哪次。 那次在珍宝阁买首饰,她被掌柜那句“穿红挂绿”刺伤了。 因为她进过教坊司,又给靳珩做过通房,这辈子都没机会穿红当正妻了。 但她现在是陆壑的爱妻,不是靳珩的通房,自然穿得了红,挂得了绿。 女掌柜适时将铜镜端在她面前,笑着夸赞道,“夫人美得就跟天仙似的,七仙女下凡都不及夫人半分,就该戴我们阁中最贵的珠宝。” 苏婳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摸了摸脖颈上的珠串,水头和颜色,的确比之前那串好多了。 真好看。 若自己真是靳珩的妻子,也就如此了吧。 若是靳珩以后娶了妻,会不会也对她这么好,一口一个内人、夫人,叫得亲密。 苏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些…… 苏婳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想起刚刚女掌柜说,这是阁中最贵的珠宝。 “夫君,为妻知道你疼我。” 夫君、为妻…… 靳珩只觉这两个词,从苏婳口中说出来格外顺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郎君真心,可抵万金,这翡翠珠串……” 苏婳朝靳珩使眼色,意思是咱不能买。 靳珩道,“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其他首饰就不看了。” 女掌柜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什么玩意?!这就不买了! 这男人太小气了吧。 穿得人模狗样,出来画大饼来了。 “全都要了,还有你身上这串也不摘了。” 听见后面这句话,女掌柜眼睛都瞪圆了,马上换了张合不拢嘴的笑脸。 “好勒,小的这就给您算账!” 苏婳也是瞠目结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想露富也不能这样花啊,你倒是问问价啊。 此时苏婳并不知道,刚刚那两句话,每个字都说到了靳珩心坎上。 郎君真心,可抵万金。 有她这句话,什么都值了。 第73章 靳珩需要体贴 苏婳回客栈,再没见过阿樾。 就在苏婳和靳珩出去的当晚,尤森送来一封密信。 闻人渡打开一看,立即变了脸色,当晚就带着阿樾,秘密乘船离开了。 翌日清早,阿樾满怀希望地起床,阿柔姐姐这下该回来了吧。 结果,阿樾出去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经在船上了,当场就哭了。 闻人渡也是没办法,洛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洛宁安找到了瑶娘的女儿,他急着去辨认。 “陆壑”带着娇妻一掷千金,顺利通过调查,被邀请上了赌舫。 靳珩很快揪出幕后之人,连书吏带上官,一网打尽。 经过秘密调查得知,这位上官名叫刘棠,津门同知,严帆母族一个旁系亲属。 初步审问后,靳珩立刻将人押解回京,待进一步定罪。 大梁律规定,但凡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审问时至少需有其他衙门官员一人在场,不得徇私舞弊包庇。 回京时不比来时顺利,路上天寒地冻,下起了雪,足足走了八天才到达京城。 靳珩回京当天,立即押刘棠进大理寺,入宫复命后,更是连夜审问。 没想到大理寺依旧不干净,就在刘棠即将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时,一枚冷箭从他后背射过去,穿透左胸。 贺宴一惊,起身指着前方,大喊一声,“抓刺客!” 于此同时,又是“咻”一声,那刺客仿佛怕刘棠不死,又补了一箭。 第53章 堂上所有衙役顷身出动,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捉拿刺客,靳珩一个眼神,白德耀也出动了。 靳珩立即下堂,急急走到刘棠面前,扶着他的肩膀道,“说出幕后指使,我护你妻儿性命!” 刘棠口吐鲜血,手指着记事官的方向,“月娘、严、严……” 没等刘棠说出后面的字,手便无力地垂下了,只是双眼依旧圆瞪,死不瞑目。 靳珩知道刘棠去了,将人放下,有些颓败地吐出一口气。 进京这一路他小心翼翼,就怕有人杀刘棠灭口,现在还是让他死了。 白德耀带人进来了,身后的衙役抬着一名口吐鲜血,已经咽气的黑衣人。 白德耀躬身道,“大人,此人是死士,属下追出去时已经服毒了。” 靳珩蹙眉,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而且和自己预想的丝毫不差,刺客是死士。 死士为保忠诚,不仅会从小豢养,长大后还会为其娶妻生子,圈养一家子,可以说花费无数。 朝中有能力豢养死士,还姓严的官员,除了严帆还有谁,可没有实质证据,如何给严帆定罪。 靳珩带着一丝挫败,回了碧泉苑。 此时,已是深夜,碧泉苑依旧亮着灯。 有人在等他。 幔帐半掩半垂,靳珩看见苏婳斜卧在榻上,旁边放了一只绣了一半的绣品,针还挂在上面。 一看就是等他等得太困,顶不住睡着了。 靳珩悄悄移开了她的手,拿走了绣绷子。 转身之际,他听见苏婳叫他,“爷,您回来了。” 靳珩微怔,在津门时她一口一个夫君,回了京城,她立刻就改了称呼。 倒是懂事。 苏婳揉了揉眼睛起身了,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还温着,靳珩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刘棠事关苏文熙出狱之事,靳珩不愿瞒她,说道,“刘棠死了,大理寺来了刺客。” 苏婳一怔,“死了。” 她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忧色。 靳珩知道她担心什么,又道,“他承认仿造你爹的笔迹造假,所有罪证都是他捏造的,还将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全因三年前,扬州同知一职空缺,他请调任职,你爹以他政绩不突出为由驳回,后来他请调津门,而发妻因水土不服,染病去世,对你爹怀恨在心。” 听他这么一说,苏婳立刻明白了,有仇是假,怕刘棠扯翻整条船的人,杀人灭口是真。 苏婳柔声道,“爷,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说完,还帮他解衣领的盘扣。 严党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推翻的,她知道他尽力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而且,他现在肯定心情不佳。 骄傲如靳珩,他这样的男人,不会把弱点暴露在外,更不需要安慰。 她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对他最好的体贴。 苏婳杏目盈水,白嫩的脸蛋还带着一道枕头压出来痕迹,靳珩心里那点不快,在看见苏婳娇软可爱的模样后,淡去不少。 若是苏文熙无罪释放,苏婳定要回苏家。 跟她分开,他怎么舍得。 别说是一个月,两个月,就是一天,他都难捱。 靳珩将苏婳揽在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既温柔又霸道,让苏婳身上瞬间着了火。 “爷……” 喘息的间隙,苏婳唤了他一声,那水眸含春,娇滴滴又无辜的样子,诱得靳珩拦腰将她抱到了榻上。 她轻声细喘,他低笑掠夺。 睁眼闭眼,皆是夺人心魄…… 事后,苏婳一身酥软,没骨头似的倒在靳珩怀中,手还搭在他的胸膛上。 靳珩揽着她白嫩的肩,吻了她额头一下。 “睡吧。” 苏婳极累,闭上眼睛睡觉,靳珩借着月光,看她恬静的睡颜。 看不够似的,只想将她放在手心好好呵护…… 就在此时,靳珩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自己的遗漏之处,到底在哪。 刘棠临死前,指着书记官的方向,第一句喊的是“月娘”,而不是“严帆”。 他为何要指着书记官的方向,而不是其他方向。 刘棠夫人早逝,他不仅没有续娶,还将外室月娘和儿子藏了起来,说明刘棠极为重视这对母子。 既然如此,他为虎作伥,不会不为这对母子考虑,不留保命的手段。 所以,很有可能他将物证,比如说账册之类的东西,藏在了月娘那里。 就算他有一天出事死了,月娘拿着账册,仍旧能找到靠山保命。 靳珩想通其中关窍,立刻安心睡觉,准备明日早起,再做布置。 第74章 靳珩访的是什么人 翌日早朝。 刘棠死在大理寺,这件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不是秘密。 严党也不会坐以待毙,早朝就有御史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梁文帝。 大理寺卿卓万吉年逾七十,在大理寺只挂名不问政事,大理寺少卿王敏言致仕,所以问责,只能问到大理寺丞贺宴身上。 贺宴出列道,“启禀陛下,刘棠中箭后,微臣立即派人捉拿刺客,亡羊补牢。” “但没想到那刺客是死士,杀完人立刻服药自尽,刘棠临死前说了两次严字,微臣不禁猜想,这朝中姓严,并且还有能力圈养死士之人,到底是谁呢。” 贺宴是三甲进士出身,说话自然有一套,他不明说,只说是自己的猜测,让人挑不出错。 此话一出,太和殿顿时噤若寒蝉。 这跟直接说出严帆的名字有何区别,这是公开叫板了,贺宴好大的胆子。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贺宴继续道,“刘棠临死前招供,苏文熙贪污、买官、倒卖盐引,贿赂上官等证据皆是他伪造。” 贺宴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不提私仇之事。 朝中谁最恨苏文熙,非严帆莫属。 众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哗然,纷纷在下面小声议论起来。 谢玉瑾原本就有些白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点血色都没了。 他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刘棠竟然能落网,还死在了大理寺。 他更没想到,刘棠竟然连陷害苏文熙的事也招了。 就是不知道刘棠死前,有没有将自己牵扯进来。 那些伪造的证据,都是他亲手递交,查验的。 “啪—” 梁文帝一拍龙椅,满是怒气指着下方道,“苏文熙的案子是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竟然也能出错。” “贺宴,朕命你严查!” 贺宴躬身道,“臣遵旨。” 严查…… 谢玉瑾身子微颤,他现在虽然离开了大理寺,但此案当时是他主持审理,怕是罪责难逃…… 严帆毕竟为官多年,见过风浪,他拿着笏板出列,脸上一派怒气,理直气壮道。 “陛下息怒,微臣听说刘棠有一项过人之技,就是模仿他人字迹,就连本人也看不出差别,想必是因此蒙混过关。” 这件事,毕竟是梁文帝下令严惩的,他为刑部和大理寺开脱的同时,也是在为梁文帝开脱。 接着,严帆又为自己辩驳,“不过,贺大人刚刚那些话,跟念微臣的名字有何区别,无凭无据,陛下可要为臣做主啊。” 梁文帝今早没服丹药,脑子还算清醒,说道,“你二人皆是无凭无据,莫要相互弹纠。” 接着话锋一转,对贺宴道,“既然刘棠已死,朕限你大理寺三日内了解此案,尽快放苏文熙出狱。” 贺宴道,“微臣尊旨。” 靳珩在旁冷眼旁观,一直没说话,此时不禁在想,三天时间,想要劝说月娘从她手中拿到账册,恐怕不够。 但在大殿上说起此事,必定会打草惊蛇,看来只能私下见陛下一面,拖延时间了。 散朝后,谢玉瑾走在靳珩身后,看着他背影不禁在思索。 虽然早朝没人提起,刘棠是在谁手中落网的,但是直觉告诉谢玉瑾,八成是靳珩抓回来的。 前些日子,靳珩离府, 还带走了苏婳,今日靳珩第一天来上早朝,凑巧刘棠就是死在了大理寺,一定是连夜审问的缘故。 谢玉瑾恨得牙痒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苏文熙被冤枉一场,又是梁文帝下令严查,出狱后,八成会官复原职,很有可能还会原地擢升。 如此一来,苏文熙岂不是因祸得福。 那爹爹的死,算是什么。 他之前的努力,算是什么。 他和苏婳之间,又算是什么…… 靳珩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蓦地顿住脚步,一回头就看见谢玉瑾满是恨意的双眼。 他觉得有趣,破天荒主动跟谢玉瑾打起了招呼。 “谢大人。” 谢玉瑾没想到靳珩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先是一顿,接着快速收敛好怒气,走到他身边,态度一派恭敬亲密。 第54章 “大哥,好久不见,听说你前些日子离京了。” 虽然只是猜测,但谢玉瑾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 靳珩微微颔首,“没错,年底京兆尹院无事,带婳婳出京游玩。” 靳珩怎么会不知道谢玉瑾想问什么,但他就是不说。 谢玉瑾可不相信他这么闲,皮笑肉不笑道,“大哥美人相伴,真是好福气。” 靳珩轻笑一声,拍了拍谢玉瑾的肩头,“这还多亏了谢大人。” 说完这句话,靳珩飘然离去。 谢玉瑾呆愣了一瞬,待他回过味来,气都气死了。 这分明就是在说,若没有他当时的“误判”,苏家就不会出事,靳珩就不会遇见苏婳,更不会跟苏婳走在一起。 谢玉瑾气得涨红了脸,甩开步子从另一边离去了。 靳珩回到京兆尹院,白德耀早已经等在议事厅门口。 关上门后,白德耀说道,“爷,月娘的事情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靳珩点点头,边换衣裳边说,“跟我去趟云隐道观,找无极道人,我打算让他入宫,为陛下占卜。” 白德耀微怔,瞬间想起那位占卜术了得的无极道人,一个时辰后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占出来。 不过他占的都是小事,比如一会有没有客人来拜访,会不会和人发生口角之类的。 涉及到人的因果命运,这种事不占。 “属下记得,而且明真道长说,这位无极道人是她的师叔,性情十分古怪,不好相处。” 要想请动这位无极道人,怕是要见一见明真道长。 自从苏小姐来府上,爷一次都没去过云隐山…… 白德耀不解道,“爷一向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嗤之以鼻,这是……” 靳珩说道,“虽然陛下之前下令彻查卖官鬻爵一案,但这次涉及到严帆,陛下会不会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好说。” “严帆此时必定会去讨好陛下,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献丹药,贺宴在早朝时同严帆公开叫板,严党不会放过他。” “不如我们也去讨好陛下,顺带再给严帆扣几顶帽子,不然贺宴没好果子吃。” 白德耀心说,爷您这恐怕不是为了贺宴,是为了苏小姐……她爹吧。 严帆视苏大人为眼中钉,苏大人出狱后,在严帆眼中更是罪加一等,只有严党倒了,苏大人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说走就走,白德耀跟靳珩直奔城南云隐山。 云隐道观位于云隐山半山腰,原本是一座香火不算旺盛的普通道观,观中均为全真龙门派弟子,以清修为主,男女道士均有,分院居住。 二十年前,一位女道长接管了此观,观中女子逐渐多了起来,这几年颇有朝女冠院发展的势头,也引来不少京中女子来此清修拜神,香火渐渐旺盛。 靳珩下马车,准备步行上山。 他和白德耀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马车内,一名女子将车帘掀开一条宽缝,偷偷看着他们。 洛宁媛在心中纳闷,靳珩来这里做什么。 她朝半山腰的方向看了看,难道去云隐道观烧香、拜神、求签? 可是烧香求签赶早不赶晚,现在午膳时辰都过了,难道靳珩是来此处访友? 云隐道观多为女子,靳珩来这里访什么友,不会是来访相好的吧。 第75章 他身上怎么会有女子香 洛宁媛看了看自己手中抽到的下下签。 【花开逢雨又逢风,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能孝悌存忠信,福禄来时祸不侵。】 她求的是姻缘,扯什么孝悌忠信,肯定不准。 洛宁媛将签纸撕了个稀巴烂,手一伸扔出了马车外。 又冲对外面的一名小厮道,“你悄悄跟上那两名上山的男子,看他们去了哪,见了谁,何时离开。” 小厮关胜抬头往山上看了一眼,“是。” 观中香云院。 明真为靳珩泡了茶,两人相对而坐,白德耀站在一旁。 “我此次来,有一件事想托付明真道长。” 明真没想到,靳珩和自己说话如此客气,动作一顿,一滴茶汤落在桌上。 “靳世子不必客气,有话请直说。” 靳珩道,“我想见无极道人一面,请他入宫为陛下占卜。” 明真无奈摇头,“此事小道恐怕爱莫能助,我那师叔性子古怪,不问俗事,又岂会进宫侍奉陛下。” 靳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无须多,几日便可,只要让陛下相信无极道人有本事,再让他算出严帆来御书房见驾的时辰,告诉陛下此人是祸国奸佞即可。” 靳珩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有让陛下彻底厌恶严帆,才能将严家连根拔起。” 明真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想到靳珩还在对付严家。 严骁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他如此赶尽杀绝,难道都是……为了她吗。 “我试试。” 明真说完,马上又改口道,“我尽力。” 明真话音刚落,无极道人翩然而至。 “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见贫道。” 腊月天,无极道人只穿一层单衣道袍,仙风道骨,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靳珩微怔,原本他不信这些占卜算卦之事,现在却不得不有些信了。 明真起身,行了个稽首礼,“师叔。” 靳珩随即起身,“无极仙长,晚辈有礼了。” 白德耀也在一旁恭敬稽首。 无极道人捋着胡须,点点头,坐在桌前。 靳珩说明来意后,无极道人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半晌,他才说道,“严帆的确是奸佞,此言倒是不虚,不过贫道一向不参与世俗之事,世子还是请回吧。” 白德耀火暴脾气,立刻有些不乐意了,世子对你礼遇有加,又不是让你说谎骗人,你竟然说拒绝就拒绝了。 “你……” 靳珩一抬手,示意白德耀休要轻举妄动。 明真用银香棒,拨了拨香炉里的香球,一思索道,“师叔,我院中的小道童说今日晚膳有炸素丸子、山菌炖豆腐,您和世子不如留在香云院用膳。” 无极道人爱饮茶爱美食,尤其爱吃油炸素丸子、山菌和豆腐,现在这三样凑到了一起,他自然拒绝不了。 于是道,“也可。” 靳珩犹豫了一下,“好。” 虽然他很想回去,但明真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不想白来一趟。 明真闻言,立刻出去告诉小道童准备,无极道人看着她高兴的模样,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碧泉苑。 八仙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两遍,靳珩还是没回来。 青棠有些心疼,“小姐,您从中午忙到晚上,亲手做了这一桌菜,不如您先用膳,别等世子爷了。” 苏婳午膳吃的少,早就饿了,却道,“再等等,爷没派人回来传信,指不定是太忙了,他这么忙,一定没时间用晚膳。” 苏婳知道,这段时日,靳珩一直在为爹爹的案子奔波,她心中存着感激,特意为他亲手做了这一桌子菜。 再说,他不回来,她也吃不下。 快到亥时(晚九点),靳珩才回碧泉苑,他在院中见盥洗室烛火通明,知道苏婳一定在沐浴,直接走了进去。 苏婳已经穿好小衣,青棠正将手上的寝衣披在她肩上。 苏婳看见靳珩回来,自然是欢喜的,随便将绊带一系,扑进了他怀中。 “爷,您怎么才回来,累不累,用膳了吗。” 这一抬头,才看见他脸色不太好,同时也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气。” 她要是没猜错,此香应该叫“无上清凉”,用降真香做底,混合了柑橘蕊和青皮,取淡雅静心之意,多为女子用。 他身上怎么会有女子香。 靳珩沉声道,“已经用过了。” 已经用过了…… 苏婳垂下眼眸,“那就好。” 苏婳知他心情不佳,也没多说什么,十分体贴帮他解盘扣, “爷,沐浴吧,一会我给您松松肩膀。” 靳珩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暗淡,“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苏婳动作一顿,收回了手。 印象中,这是靳珩第一次赶她走。 “好。” 苏婳回了内室,看着满桌子一筷未动的菜肴,对青棠道,“撤了吧。” 青棠有些心疼,“小姐,这可是您忙了大半天才做好的菜,世子用完膳不吃,您好歹吃几口吧,您晚上还没吃饭呢。” 苏婳淡淡道,“无妨,也别跟世子说这件事,他这几日京兆尹院事忙。” 想必靳珩是因为刘棠的事心情不好,这案子毕竟和爹爹有关,苏婳也没了胃口。 靳珩沐浴后回了寝间,一言不发吹灭了蜡烛,抱住了苏婳。 往常这个时候,靳珩无论如何都要“欺负”苏婳几次,除非她来了小日子,今晚却只是抱着她。 第55章 因为是冬天,靳珩只沐浴,没洗头发,苏婳又闻见了那种淡雅的香气。 苏婳不禁在想,靳珩去哪,见了谁,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 翌日。 靳珩下朝后,私下见了梁文帝一面,帮贺宴拖延时间。 出宫后,他去了云隐道观。 昨日,他好话说尽,无极道人依旧不打算入宫。 此事至关重要,他不会轻言放弃。 他这次不仅要让严帆失宠,还要在梁文帝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的种子,日后“龙脉”的事情爆出来,才会引来陛下的雷霆之怒。 明真没想到今日靳珩又来了,倒是难得的高兴。 她亲手给靳珩斟了一杯茶,“昨日你走后,我劝过无极师叔,他说只要你能赢他三盘棋,他就考虑考虑这件事。” 靳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想到你这师叔性子如此古怪,我赢他三盘棋,他不过就是考虑考虑。” 白德耀在一旁皱眉道,“他考虑过后若不答应,世子爷岂不是赢了也是没用。” 明真柔柔一笑,对靳珩道,“师叔性子就是如此,不过,他能这么说,八成是昨天被你说动了。” “你棋艺一向不错,京中少有能赢你之人,你赢他三局,也不是难事。” 靳珩颔首,“我既然为他而来,当然会应下。” 明真闻言,垂下了眼眸。 靳珩对她,真是直来直往,坦坦荡荡。 现在是,三年前亦是。 就算是退亲,也要约出来,当面说个明白。 第76章 听说你进了教坊司 不过…… 这次,靳珩当真只是为无极师叔而来吗。 他视严家为眼中钉的背后,又是为了谁。 靳珩和无极道人下棋时,明真一直在旁陪伴。 静室雅香,今日她燃的依旧是“无上清凉”。 无极道人棋艺极高,招式也无定数,靳珩跟他下了半天的棋,最后逐渐摸索出一点门道。 每次都是险胜半子,赢了无极道人三局。 好在无极道人最后终于答应入宫之事,他今日也不算是白来。 临走时,明真交给靳珩一件雪白素锦棉披风。 “这披风下摆被掉落的香塔烫了个洞,素锦精贵,观中并无此布料,烦请世子帮我带到山下绣坊修补。” 靳珩颔首,道了声,“好”,却没有伸手接,白德耀立刻接了过来。 明真看着靳珩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素锦棉披风,是他去年上山带给她的。 靳珩去了一趟三皇子府,同他说了无极道人之事,再回到碧泉苑,又是亥时。 苏婳走过来,帮他去了大氅,问了和昨天一样的话。 “爷,您用过膳了吗。” 靳珩道,“用过了。” 苏婳笑笑,和昨日一样的回答,一样的女子香,不一样的是,靳珩今日看着心情不错。 苏婳知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去问靳珩的私事。 男人都喜新厌旧,待爹爹出狱,她也该回苏家了。 翌日。 三皇子进宫面圣,“无意”中向梁文帝说起了无极道人“能知未来”之事。 普通人听闻此事尚且好奇,更别说梁文帝本就笃信仙道,立刻命三皇子明天一早,将无极道人接进宫中。 这事自然落到了靳珩头上。 靳珩亲自去云隐山将无极道人接了出来,明真送他们到山门外。 临下山之际,无极道人站在一旁对明真说道,“你尘缘未了,本不是出家的命格,但你亲缘浅薄,姻缘多蹇,命中又该有此劫,你我二人才得此叔侄缘分。” “但愿此次,我能为你化解此劫,往后春木荣水,百事无忧。” 原来,无极道人是被明真说动,才决定帮靳珩,棋局只是借口。 明真眼中划过一道晶莹,深深鞠躬稽首,“多谢师叔。” 无极道人点点头,旋身朝山下而去。 明真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山门内院中一隅,一名男子混迹于香客之中。 关胜看见眼前的一幕,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了头发丝。 大、大小姐…… 他使劲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青天白日,她到底是人是鬼。 …… 苏婳去了恒隆绸缎庄。 掌柜虽然只见过苏婳一次,但谁让他记性好,这位东家的表妹又实在是美貌,让人见之难忘,一下就将她记住了。 掌柜热情道,“苏小姐,我们东家出去吃饭了,看时辰也快回来了,您不如稍坐片刻,或是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布料做衣裳。” “我们东家有言在先,只要是苏小姐来,喜欢什么拿什么,不用过问他。” 苏婳莞尔一笑,“知道了,我随便看看,掌柜去忙吧。” 表哥对她一向大方,以前在扬州,四季的衣裳都不用她出去买,到了季节,表哥自会提前送到府上。 有时甚至连搭配什么首饰,表哥都会帮她选好。 此时,进来一位打扮贵气的妇人,掌柜说道,“好嘞,您先看着。”就又去迎接客人了。 来人正是谢玉瑾的母亲刘氏,她没想到,京城竟然也开了一间恒隆绸缎庄。 进来一看这富丽堂皇的店面,更是觉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扬州什么人这么有实力,铺子都开到京城了。 掌柜站在刘氏身边,躬身笑道,“夫人您慢慢看着,有什么想要的就喊一声小的。” 刘氏看着掌柜这一脸谄媚的表情,顿觉舒心不少, 要知道,以前在扬州,她是绝对不敢跨进这里一步的,这里的布料死贵,连掌柜、伙计都比其他店里的牛气。 刘氏爱搭不理,极其轻蔑地“嗯”了一声,状元母亲的架子实足。 刘氏见他跟着自己,防贼一样,挥了挥手,“离我远一些。” 京城权贵云集,掌柜这种客人见多,自然不放在心上,陪着笑脸后退几步,回了柜台。 苏婳不知道刘氏来了,自顾自看着裁好的成装,时不时还往身上比一比。 苏婳有些热了,脱掉身上的狐裘递给身后的青棠。 “送到马车上。” 这狐裘毕竟是靳珩花了三千两银子买的,纯白无瑕,毛色亮泽,他又成天盯着她身上瞧,弄脏了他肯定不高兴。 “是。” 青棠拿着狐裘离开了。 这一幕落在刘氏眼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难倒是苏婳。 像她,又不像她。 再说,苏婳不是进了教坊司吗,怎么还穿得起毛色这么好的白狐裘。 这种成色的白狐裘,靳萱买过一件,说是要三千两银子,有一次她趁着扶靳萱,上手摸了一把,那叫一个柔软舒适,比她身上这件好多了。 而且,苏婳身边怎么还能带着丫鬟,难道不是她…… 刘氏盯着少女看了半天,直到少女往她这面看了一眼,她才知道真是苏婳。 不怪刘氏惊讶,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因为苏婳被靳珩养得太好了。 若是她以前能用花容月貌来形容,现在则是娇艳欲滴。 刘氏一声惊呼,“还真是苏小姐。” 苏婳自然也看见了刘氏。 她以前对刘氏印象不坏,但她是谢玉瑾的母亲,现在苏婳不想跟她说话。 “这位夫人,您认错了人了。” 刘氏神色微怔,认错? 不可能! 连说话声音都和苏婳一模一样,自己怎么会认错,再说她还没老眼昏花呢。 怎么,难道是听说儿子娶了别人,不想跟自己说话了,装不认识?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摆上架子了。 我可是状元郎母亲,三品诰命! 刘氏立刻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她想到了什么,故意道,“苏小姐,听说你进了教坊司。” 第77章 打脸状元母亲 刘氏的声音不大不小,店里不少人都听见了。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比青楼好不了多少,大家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苏婳。 一位刚进门的年轻妇人,听见这句话转身就走了,还扔下一句,“没想到这家店什么人都能来。” 更有甚者,听见这店里竟然还有教坊司里的小姐,骂了声“晦气”,放下手中料子,直接离开了。 几名男子一双色眼流连在苏婳身上,仿佛在猜测这样一位美貌的小娘子,一晚要多少银两,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刘氏看看周围,脸上露出一个自觉失言的神情。 “苏小姐,你别误会,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入教坊司也是迫不得已,受你爹的牵连,我是想说……” 这时候,掌柜上前要将刘氏叉出去,青棠也回来了,苏婳摆了摆手,同时将刘氏的话打断了。 第56章 不管她想说什么,苏婳都不想听。 “谢夫人,我不想理你,是给你留着脸面,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跟你说两句。” “我爹被你儿子,也就是状元郎谢玉瑾……” 苏婳说到这里,特意将声音放大了几分,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听见。 “失察错判入狱,不知谢玉瑾午夜梦回时,会不会因为良心不安睡不着觉,毕竟你们谢家在扬州穷得揭不开锅,吃不上饭时,是我爹那个前扬州知府资助你们的。” 刘棠死了,很多事没有证据,苏婳不能给靳珩找麻烦,只能是说是“失察错判”。 这番话说出来,刚刚还对苏婳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立刻看着刘氏窃窃私语。 “前扬州知府,不就是那个驳回改稻为桑,为民请命的苏大人吗。” “我也知道他,听说是位不畏强权的好官,不会是得罪人了吧,这不就是陷害吗!”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道,“嘘—你不想活了吗!” 谁不知道改稻为桑是严首辅提出来的,那人立刻闭了嘴。 众人再看苏婳时,嫌弃的目光变成了怜悯。 掌柜的是京城本地人,在一旁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状元郎骑马游街时我还看见过,没想到是这样的狼心狗肺。” 另一名小掌柜在旁帮腔,“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有苏大人的资助,他恐怕连读书都读不起吧,何谈得中状元。” 青棠说道,“可不是吗,先不说吃穿用度,请先生钱都花不起,更别说进京这一路的花费了。” 刘氏听见这些话脸红了又白。 刘氏自觉对苏婳还算熟悉。 印象中的苏婳温柔贤淑,没想到现在竟是这般咄咄逼人,还将火引到了儿子身上,将她们家的老底都揭开了 刘氏毕竟多吃了几碗米饭,再无知也知道儿子的官声大于一切,不能让这小贱人给毁了,怒道,“入过教坊司的贱人就是不一样,胡说八道,含血喷人!” “你……” 青棠要过去骂刘氏,让苏婳拦住了,刘氏毕竟是状元母亲,有诰命在身,青棠一个下人,骂她不合适。 刘氏不依不饶道,“我儿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进了教坊司之后,他还因……苏大人对他的恩情,去教坊司找过你,没想到你却离开了那里,做了别人的外室。” 刘氏原本想说因两人“订过亲”,可是想起苏婳进过教坊司,儿子曾跟这样的人订过亲,岂不是自降身价,又改口了。 而后面那句做了别人的外室,更是她猜的,她一个教坊司的女子,离开那里,现在又过得不错,除了给人做外室还能做什么。 苏婳冷笑一声,“你先说我入了教坊司,又说我不在那里,那么请问谢夫人,我到底进没进过教坊司呢。” “既然,谢夫人对我了如指掌,那么请问谢夫人,我给谁做了外室,说出他的名字,也让大伙听听,不然就是污蔑。” 苏婳知道刘氏不可能知道,谢玉瑾更不会说。 “你……” 刘氏一噎,指着苏婳说不出来话。 她哪里知道她给谁做了外室,她不过就是那么一说,想证明儿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此时,一旁看热闹的,又有人开口了。 “原来是胡说八道,竟然如此污蔑一位姑娘。” “原本我还不信状元爷会做出这样的事,看他这位母亲……”那人欲言又止,摇了摇头,“难说。” 一名有些年纪的贵妇人哀叹一声,“你也是女人,何苦为难一个小姑娘,而且我听说苏大人就快出狱了,正等着结案呢。” 苏大人被冤枉入狱已经够惨了,何苦还要揭人家小姑娘伤疤。 妇人家颇有权势,其女儿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小姑娘柳眉一竖,娇声怒斥,“还嫌害人家不够多吗!” 状元郎是什么玩意,在她爹眼中还不够看的。 苏婳朝母女俩投去感激一瞥,接着又对刘氏道,“你不仅信口雌黄污蔑我,还扰了店家的生意,总得给个说法吧。” “不必了。” 沈宴礼迈步走了过来,“将这位夫人的画像,给每位伙计发一张,以后她不许入我这绸缎庄,看见了就撵出去!” 沈宴礼也是刚回来,回来后,立刻有小厮将刚刚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还有在此的各位姑娘和夫人,今日无论看上什么,都算在我身上。” 众人中有几位欢呼一声,无论有银子没银子,占便宜谁不爱。 刘氏听见这话气得够呛,这针对的意味也太明显了,这跟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这老板哪来的,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就不怕生意在京城做不下去吗。 刘氏怒指着沈宴礼,“你是哪个,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刘氏原本想说我是状元郎的母亲,侯府嫡女的婆婆,但是想到这么多人在,万一再给儿子扣上仗势欺人的帽子怎么办。 沈宴礼轻笑一声,“我不知道夫人是哪个,但我是扬州人,苏大人曾是我扬州的父母官,就冲他为了我们扬州百姓,不畏强权这一点,我也要无条件支持他!” 话音落下,不知谁带头喊了句“好!”接着还为他鼓起了掌。 有一个就有两个,还有夸老板是位性情中人的,毕竟拿了人家的恩惠。 刘氏非常难堪,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比骂她,真正掌掴她还难受,灰溜溜离开了。 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就跟儿子告状,我看这家铺子,在京城还能不能开得下去! 第78章 被疼爱的姑娘 苏婳走到那对母女面前,福身一礼,真诚道谢。 “多谢夫人、小姐,仗义直言,不知道夫人可否告知姓名,待日后家父出狱,也好登门道谢。” 就凭夫人那句“听说苏大人就快出狱了,正等着结案”,苏婳猜她一定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妻子,不然不会了解内情。 贵妇人扶了她一把,笑着道,“苏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她拉着一旁的女儿,“时辰不早了,我母女也该回去了。” 苏婳明白,夫人这是不想说,毕竟严党的眼睛太多了,她也不勉强。 苏婳往外送了母女俩几步。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朝她回眸一笑。 “苏小姐,有缘再见。” 苏婳朝她挥手,“有缘再见。” 再回头时,苏婳看见表哥正看着自己。 “表哥。” 沈宴礼见苏婳含笑朝自己走过来,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对苏婳道,“你跟我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沈宴礼特意补充道,“好事,你听后一定会开心得三天睡不着。” 现在能让苏婳开心的事,除了爹爹出狱没有其他事,但听表哥这么一说,苏婳的好奇心立刻被勾出来了。 青棠自然是跟在苏婳身后。 这次没用沈宴礼提醒,苏婳说道,“你去马车上等我,我跟表哥说几句话。” 青棠一脸为难,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小姐,“可是世子爷不让奴婢离小姐半步。” 沈宴礼有些不高兴,沉声道,“那你去隔壁等着你们小姐,一墙之隔,算不得半步。” “这……” 青棠一噎,好像的确算不得半步。 算了,一墙之隔,说不定两人说什么还能听见,总比去马车上等强。 包厢中,沈宴礼说道,“谢玉瑾这个侯府女婿,恐怕快做到头了。” 苏婳眼眸一亮,“表哥,此话怎讲。” 若是靳萱和谢玉瑾和离,对付谢玉瑾可就容易多了。 沈宴礼说道,“你离京这段日子,我一直派人跟着他,没想到竟然发现,谢玉瑾在锣鼓巷养了一名外室。” “婳婳,幸亏你没嫁给他。” 苏婳毫不意外,毕竟谢玉瑾之前,还无耻的让自己做他的外室。 她听着沈宴礼继续道,“谢玉瑾常去锣鼓巷,但从不在那过夜,我猜是怕被家里的正头夫人发现,毕竟那是侯府的嫡小姐,真闹起来,谢玉瑾根本压不住。” “捉奸捉双,所以我在等待一个时机,将谢玉瑾养外室这件事,捅到那位侯府嫡小姐面前,让他们狗咬狗!” 苏婳听后颦眉不语,沈宴礼又道,“婳婳,我知道你心肠软,定是在考虑那位侯府嫡小姐,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但也要看对方是谁。” “我听你说,那侯府小姐是个单纯的性子,谢玉瑾却阴谋算计枉为人,让她早些知道谢玉瑾的真面目,我们也算做了件好事。” 其实,苏婳不说话,是因为她想起靳珩的话了。 他说: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萱萱早晚会后悔,到时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靳珩会不会也知道谢玉瑾养外室的事,也在等待时机。 第57章 苏婳恨道,“表哥,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现在巴不得谢玉瑾早点死。”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当时若不是苏澄、苏澈去了武当山,朝廷没办法,凭那些人的手段,很可能将兄弟俩送进宫中。” 男孩子送进宫中,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去势为宦。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若真是如此,就算爹爹出狱,苏澄、苏澈也救不回来了,娘生产时何其艰难,差点丢了性命,你说我怎能不恨!” 苏婳眼中闪着仇恨的火焰,“谢玉瑾,待爹爹出狱,我们账慢慢算!” 沈宴礼听后也是一腔怒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哗哗”作响。 “表妹,你一介女子,这些事不用你出手,我自会派人去做。” “这几天,我就将澄儿和澈儿从山上接回来,让你们家人团聚。” 沈宴礼看一眼表妹,又道,“婳婳,待姑父出狱,靳世子再没理由把你留在身边做丫鬟了吧。” “过完年,我带你回扬州,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苏婳闻言,神色微怔。 她想起刚刚刘氏说自己进过教坊司的一幕,想起那些人嫌恶的眼神。 她入过教坊司,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能逞一时口舌之快骗过刘氏,也骗不了其他人。 无论她以后嫁人与否,都会留下话柄。 唯有离开京城一条路可走。 苏婳又想起,靳珩身上的“无上清凉”。 靳珩将来就算不娶洛宁媛,也会娶别人。 他那样的男人,追逐的是权势,又怎么会为某个女子挂心,不会不放她走。 苏婳唇瓣微动,“就算离开京城,我也要看着谢玉瑾失去一切再走!” 苏婳很快就离开了恒隆绸缎庄,回到碧泉苑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发呆。 她记得,刚来碧泉苑时,房间里没有梳妆台,靳珩一个男人,用不上这东西。 后来,她挨了板子,靳珩说以后每日帮她上药,让她住在这里,房间里就多了梳妆台。 再后来,房间里又多了贵妃榻、小姐椅、官皮箱……就连幔帐都是霞影纱。 苏婳卸了珠钗,拆了发髻,用象牙梳慢慢将青丝理顺,一低头,看见了梳妆台上的白玉簪。 “小姐。” 青棠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包裹,“刚刚有位霓裳阁的绣娘送来一件披风,说是世子爷送去修补的。” “世子爷真细心,这都帮小姐想着。” 苏婳放下象牙梳,自己没披风可修,一定是靳珩的。 她起身,从青棠手中接过包裹,准备将披风挂起来。 披风抖落开的一瞬,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无上清凉…… 靳珩晚归两日,苏婳在他身上闻到两次。 披风展开的同时,也让苏婳看清,这是一件女子的披风,雪白素锦的料子,至少价值百两。 寻常女子穿不起这样的披风,不是有脸面的千金,就是被疼爱的姑娘。 第79章 别的女人 不知为何,苏婳突然想起,靳珩为自己一掷千金的模样。 想必对于靳珩来说,那点银子真的不算什么。 青棠拍了拍披风上的褶皱,颦眉纳闷,“小姐,奴婢怎么记得您没有这件披风。” 这披风帽檐,绣了一朵欲开不开的海棠花,明显是未嫁的少女才会用的绣样,可是小姐也没有呀。 苏婳轻扯唇角,“收起来吧,我的确没有这件披风。” 青棠怔住了,“小姐的意思是……” 这件披风是别的女人的? 后面的话青棠没敢说出来,想到自己刚刚还夸世子爷体贴,立刻改口道,“怪不得,小姐的披风都是狐裘的,再说小姐也没这么寒酸,破了还要补!” 苏婳语气淡淡,“拿走吧,一会爷回来直接给他,别说我看见过。” “小姐……是。” 青棠想问,小姐您难道就不生气吗,难道就不问问爷吗。 可话到嘴边,青棠又咽回去了。 问又能怎样,小姐难道还要因为一件披风跟爷闹一场才好吗。 退一万步说,爷就算是真有了别人……小姐能管得了吗。 小姐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靳珩一回来,就看见苏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 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靳珩走到她跟前,拿走了她手上的象牙梳。 他俯身轻吻了她额头一下,“婳婳,怎么不高兴,谁惹你了。” 苏婳朝他莞尔一笑,“爷不在家,在想爷什么时候回来,太想爷了,想着想着就不高兴了。” 这小嘴,就是甜。 靳珩轻笑一声,“看来都是我的不是,明日我早些回来陪你。” 靳珩绕到苏婳身后,拢起青丝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那支白玉簪。 那支跟他手上的白玉扳指,是一对的白玉簪。 他看着镜中的美人道,“刘棠的案子,我已拿到新的证据,明日我就进宫禀告陛下,尽快还你爹一个公道。” 苏婳看着镜中的靳珩,“这些日子,爷辛苦了。” 靳珩牵着她的手,拉她到怀中,抬起她的下巴,轻吻她嘴唇一下,“你笑一笑,我就不辛苦。” 苏婳轻扯唇角,娇媚一笑,“爷就是会哄人。” 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笑容,不知为何,靳珩却觉得有几分言不由衷的味道。 青荷几人进房中小厅摆饭,规矩十足,目不斜视。 苏婳听见声音,立刻推开了靳珩。 “过几日……” 靳珩还未说完,门外的青棠道,“世子爷,三皇子在侯府外,说要带您进宫面圣。” 靳珩应了声,“知道了。” 接着又对苏婳道,“晚膳别等我。” 苏婳乖巧点头。 靳珩出房门,看见青棠手里提着一只包袱站在那,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靳珩急着进宫,说道,“边走边说。” 青棠紧紧跟在靳珩身后,“今天有位霓裳阁的绣娘送来一件披风,说是世子爷送去修补的。” 靳珩闻言顿住了脚步,侧目看着青棠。 青棠也停住了,抬眼看见世子爷冷飕飕的目光,犹豫了一瞬道,“奴婢看不是小姐的,就收了起来。” 说完,双手将包袱递给他。 靳珩从青棠手上接过包袱,边走边问,“她今天都去哪了。” 青棠说道,“小姐今日去了恒隆绸缎庄,遇见一位无礼的妇人,嘲笑小姐进过教坊司。” 靳珩再次顿住脚步,转身看着青棠,“细细的说。” 一听苏婳受了欺负,靳珩也不着急入宫了。 青棠站在原地,一抬头就看见世子爷面上俱是冷色,明显在忍着怒气。 小姐可没说这件事不让说。 青棠将那妇人如何嘲笑小姐,众人听见后,如何对小姐嗤之以鼻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全程没提那妇人是谁。 怪不得,婳婳今日闷闷不乐。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嘲笑,她当时该有多无助。 靳珩想到当时那个场景,脸色愈发森冷,整个人有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靳珩声音冷冽,“你可知那妇人是谁。” 认识苏婳,且知道她进过教坊司的妇人不多,青棠又不提那人的身份,靳珩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 青棠支吾道,“奴、奴婢不敢说。” 靳珩没了耐心,怒吼道,“快说!” 青棠扑通一声跪下了,“回、回爷,奴婢听小姐称她为谢夫人,那妇人还提到儿子、状元郎,想必是姑爷的母亲……” 青棠越说声音越小,但她知道,世子爷能听清。 靳珩一甩袖,怒气冲冲离开了。 侯府门口,三皇子的马车,以及白德耀,早已等在那。 靳珩冷着脸,将包袱往白德耀手上一扔,“披风为何会送到碧泉苑,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去领十军棍!” 白德耀抱着披风,人有些傻,但嘴上还是应声道,“是。” 这……怎么会送到碧泉苑,他明明交代过自己去取啊。 三皇子听见靳珩带着怒气的声音,撩开车帘。 “景初,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靳珩上了马车才说话,“三殿下,为何急着入宫。” 三皇子听他问起了正事,说道,“这几日严帆频繁入宫,唯恐生变,还是早做准备。” 靳珩颔首赞同,三皇子见他心情不佳,也没多问。 马车一路朝皇宫行去。 御书房。 梁文帝看完账册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他刚吃了一颗丹药,头有些晕,这次的丹药不错,他觉得自己有升仙之兆。 靳珩和三皇子站在御书房龙案前,默契地短暂对视,谁也不知这位喜爱丹道长生帝王,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58章 “看来苏爱卿的确冤枉,大理寺和刑部也有错,伪造的证据竟然看不出来。” 半晌,梁文帝说了这么一句话,完全忘了这件事当时是他听信奸佞,下令严惩。 三皇子和靳珩都没想到,梁文帝看完账册没提严帆,而是提起了苏文熙。 靳珩不适合为苏文熙出头,三皇子替他说道,“的确,若不是父皇仁慈,大赦天下,苏文熙已经斩首示众了,儿臣还听说,他夫人入了浣衣局,女儿入了教坊司,两个儿子因为半年多以前去了武当山学武,这才逃过一劫,不然,极有可能会被送入宫中,苏家差点绝后。” 梁文帝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给苏文熙官复原职吧,抄没的家产尽数归还,再赏白银五万两。” 靳珩压抑半天了,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实在是忍无可忍。 第80章 靳珩为了她,竟做到这一步 “陛下,如此处理,臣怕陛下寒了众朝臣的心。” 梁文帝反应依旧慢半拍,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询问起靳珩。 “此话怎讲。” 靳珩道,“就算苏文熙官复原职,他和其家人近半年来背负污名,承受的苦难,五万两白银也无法抹去。” “尤其是他的女儿,被罚入教坊司,即便是做了清倌人,这辈子也会承受很多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而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这件事说毁了她的一生也不为过。” “臣以为,这件事既然是大理寺和刑部失职,陛下不如严惩大理寺和刑部涉案官员,既还苏文熙一个清白,也可震慑朝中其他渎职官员。” “另外,苏文熙原本为从四品通政司副使,不如擢升为正三品通政使以做安抚,让朝中其他臣子知道,陛下是赏罚分明的明君,日后也可肝脑涂地为我大梁效力。” 靳珩这番话听着刚正不阿,甚至大义灭亲,严惩自己的妹婿。 三皇子很惊讶,靳珩竟然为了那位苏小姐,做到这一步,他今日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论舌灿莲花,这位京兆尹比起御史毫不逊色。 梁文帝用他“仙气缭绕”的脑子思考了一瞬,觉得靳珩说的并不无道理。 “靳爱卿说的对,朕会考虑,这件事明日早朝再说。” 梁文帝顿了顿又道,“没想到刘棠此人如此狡猾,竟然仿得一手他人字迹,诬陷忠良。” “他的账册,不会也是假的吧。” 靳珩和三皇子身子一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强有力的证据摆在陛下面前,他还想包庇严首辅。 怪不得,梁文帝看完账册,先提到的是苏文熙,而不是严帆。 梁文帝捏了捏眉心,“这些证据,重新再彻查一遍,朕再做定夺。” 靳珩和三皇子听完这些话,愣在当场。 重新彻查,刘棠都死了,要如何重新彻查,这分明就是包庇! 靳珩咬了咬牙,额头青筋有一瞬的凸起,应声道,“臣遵旨。” 三皇子也很生气,“儿臣遵旨。” 父皇将这件案子交给自己时,说的那是义愤填膺,没想到一涉及到严帆,他就变了态度。 六皇子姜漓,也就是严帆的外孙,今年十五岁,再过一年就可入仕,明着跟他争储君了。 严党是姜漓日后争储君的筹码,自己继位的绊脚石。 不除不行! 靳珩和三皇子离开御书房时,皇宫已有了夜色。 两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秘密将梁文帝身边一位小太监,叫去了一座无人的宫殿。 小太监恒福道,“无极道人进宫前一个时辰,严首辅带着一位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入宫了,说此人今年一百六十八岁有余,会仙法,会制仙丹。” 恒福说到此处也觉得新奇,“陛下当时也是半信半疑,但是那道人却当着陛下的面,从袖中变出一朵奇异的鲜花,还说是天上的。” “陛下立刻下旨让那道人炮制仙丹,已经吃了两天了,今早陛下起床,还说自己昨晚梦见了蓬莱仙岛。” 靳珩和三皇子听到这里,心里明白了几分,互相对了个眼色。 靳珩道,“只怕那不是仙丹,而是滇南独有的,一种可致幻的蘑菇,微毒,可致人腹泻。” 恒福想起来了,立刻道,“没错,的确如此,陛下问过那道人,那道人还说,这是在清除陛下体内的污浊之气。” 三皇子越听脸色越沉,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严帆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怒道,“所以,父皇一直没召见无极道人。” 恒福低着头,“是。” 三皇子忿忿道,“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若是那无极道人不拿腔拿调,早点入宫就不会横生枝节了。” 他说完马上又对靳珩道,“此事与你无关,我只是就事论事。” 靳珩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说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让陛下知道,那道人和仙丹有假。” 他尽力了,剩下的该三皇子做了,若是他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就别和六皇子争皇位了。 …… 状元府。 刘氏在恒隆布庄受了委屈,她身为状元母亲,侯府嫡女的婆婆,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她将儿子叫到房中,先是说了一遍自己被众人嘲笑的事,接着哭诉道。 “我念在她曾经跟你定过亲,可怜她才跟她说话,没想到我不过是关心她,问起她进过教坊司的事,她就颠倒黑白,坏你的官声,还说苏文熙入狱是你的错判,说你诬陷。” “她一定是知道你娶了侯府嫡女,嫉妒你!”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毒妇,幸亏你当时没娶她!” 谢玉瑾原本就脑仁突突直跳,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握紧了拳低吼道。 “够了!” 刘氏含泪看着儿子,她不懂,为什么每次提起苏婳,他都会发这么大的火,明明这次受委屈的是她。 谢玉瑾咬着牙道,“苏婳说的没错,苏文熙就是我亲手送进去的,他现在就要出狱了,不仅是我,当时判这件案子的所有人,都要受牵连。” “我这些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你偏偏还要这个时候去招惹她,你真是我的好母亲!” 刘氏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惊讶看着儿子,“真的是你,你为何要……” 刘氏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儿子之前说过,夫君的死跟苏文熙有关,立刻明白了缘由。 她马上又惊恐道,“那怎么办,你会不会被砍头,我们家会不会抄家。” 谢玉瑾深深呼出一口气,“不会,不过,降级是一定的了。” 刘氏满心满眼都是儿子,闻言眼神转了几转,又道,“那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当了三品官,不能降级。” “你告诉娘苏婳现在住在哪,娘去给她道歉,让她跟苏文熙求求情,别让你降级,她那么喜欢你,一定能会答应!” 第81章 全都是为了苏婳 刘氏此时还不知道,儿子早就不是大理寺丞了,更不知道,她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进了儿子心口窝。 可是她依旧在喋喋不休,“不对,这事应该去找萱萱,她大哥不是京兆尹吗,让萱萱跟她大哥说说,帮你求求情。” 谢玉瑾全身麻木,唯有胸口胀痛,说不出话。 半晌,他轻哼一声,“您可知,那恒隆布庄是谁的产业。” 刘氏先是一惊,接着恍然大悟道,“难道那老板,就是苏婳的金主。” 怪不得会如此偏帮苏婳。 谢玉瑾第一次产生了,母亲竟然是如此粗鄙愚笨的想法。 “那是苏婳娘亲,沈氏的产业。” “啊……” 刘氏闻言,瘫坐在椅子上。 怪不得那铺子能从扬州开到京城,原来全都是为了苏婳。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苏家半个字!” 谢玉瑾受够了,扔下这句话,离开了刘氏房间。 泰昌二十年,腊月十五,卯时一刻。 早朝。 太和殿朝臣分列两排,梁文帝姗姗来迟。 内侍高呼一声,“上朝。” 百官行跪拜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后百官凑事,今日的主题就是“苏文熙”。 贺宴当着百官的面,将刘棠的供词,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当年梁文帝“金口玉言”下令严惩的案子,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冤狱。 全场鸦雀无声。 一名叫刘士诚的御史出列道,“陛下,臣听闻刘棠乃是靳世子捉拿归案,臣还听说苏大人之女苏婳,早在三个月前,被靳世子从教坊司带走问话,一去不返。” “这件事教坊司的老鸨可以作证,老鸨还说此女十分貌美,没过久,就连苏夫人也被人从宫中带了出来。” “综上所述,臣不得不怀疑,靳世子在刘棠之事上有失公允,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苏文熙之女苏婳!” 第59章 众朝臣听后纷纷哗然,尤其是洛中淳和谢玉瑾。 洛中淳心道,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靳珩和洛家有婚约,这刘御史却当着众人的面说,靳珩鹤和别的女人有染,这不等于在打洛家的脸吗。 他朝武将堆里看了一眼,没看见永毅侯,这才想起来,大梁的武将无事禀报可以不上朝,看来永毅侯早就收到风声,躲出去了。 不过,儿子洛宁安已找到那沈瑶娘的女儿,且被闻人渡带回了渝国,待闻人羿确定她的身份,渝国定会双手奉上制铁术。 到那时,他不仅会封侯拜相,还要让陛下给宁媛和靳珩赐婚。 谢玉瑾心道,果然,靳珩出京就是为了抓刘棠,他不禁在想,靳珩做这些事,到底是为苏婳,还是为了别人。 梁文帝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事,沉声道,“靳爱卿,你有什么话说。” 靳珩一派从容,“敢问刘御史,本官的官职是什么。” 刘御史看了一眼靳珩,“京兆尹。” 这还用问吗,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靳珩又问,“京兆尹的职责何在。” 刘御史看着前方梁文帝方向,义正言辞道,“京兆尹维护京城法纪,执掌民政司法,镇压不法豪强,察举入仕。” 大梁律我都倒背如流,京兆尹的职责你问不倒我。 严帆听到此处,眉头皱了皱。 蠢货! 靳珩道,“陛下,既然刘大人都说,我京兆尹的职务是维护京城法纪,执掌民政司法,难道我见此案有蹊跷,要冷眼旁观吗。” “若如此行事,怕是要辜负陛下对我的厚望。” 刘御史闻言脸色白了白,突然有些回过味来,自己被靳珩绕进去了。 靳珩又道,“不瞒陛下,臣的确在教坊司遇见过苏小姐,那日苏小姐因苏大人含冤入狱,在教坊司受尽老鸨折磨,不堪受辱,要投河轻生,正巧被微臣拦下,这才有带回去问话一说……” 谢玉瑾听到这里,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他仿佛被人捂住了眼耳口鼻,呼吸困难,后面靳珩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婳婳那日说的都是真的,她竟然被那位周嬷嬷逼得要自尽。 可是,他明明给了银子,让周嬷嬷照顾她。 原来,婳婳是这样遇见靳珩,他竟差点逼死她。 他都做了什么…… 谢玉瑾再恢复五感时,先是听见陛下一声怒吼。 “刘士诚!” “靳爱卿说的没错,他出京抓捕刘棠,乃是机密,连朕都是在他回京后才得知,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刘士诚刘御史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臣……臣……” 他“臣”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这件事是严帆派人给他递的纸条,让他这么说的,也没说靳珩出京是机密啊。 严帆也是没想到。 刘棠死那日,靳珩就在大理寺,而且他曾听侯夫人赵雪梅来府上提了一句,靳珩出京了,他派人秘密调查过,的确是靳珩抓的刘棠。 本以为陛下派他出京,怎么也会走漏出风声,没想到是秘密出京。 刘士诚觉得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了,若是审问起来供出严帆,怕是家人也会跟着遭殃。 他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狠了狠心,猛跑几步一头撞在龙柱上,血溅当场。 太和殿先是一阵寂静,接着禁卫军上前,将刘士诚拖了出去。 梁文帝早有心理准备,昨晚他召见了无极道人,他说今日早朝会有奸臣出来作怪,甚至有血光之灾,没想到还真让他说准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气的脑仁疼,他要回去吃一颗仙丹。 梁文帝一指身旁的内侍,“念圣旨!” 那内侍立刻展开圣旨唱声道,“苏文熙即刻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封其妻为四品诰命,抄没家产尽数归还,赏银五万两。” “另,着大理寺丞贺宴清查涉案官员,上报陛下,钦此!” 贺宴跪地道,“臣遵旨。” 靳珩咬了咬牙,带得额头条条青筋暴起,显然是对此结果不满。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下朝的路上,靳珩看着前方背影如游魂一般的谢玉瑾,突然心情大好。 他快走两步跟上去,与谢玉瑾并肩。 “谢大人,这个结果没想到吧,苏文熙出狱,你却要接受调查。” 第82章 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干什么 谢玉瑾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靳珩,更不想看见他得意的嘴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说道,“我有眼无珠,判错案子,怨不得别人,就是不知道大哥有婚约在身,打算如何处置苏婳。” “四品诰命的女儿,给人做妾,怕是不合适吧。” 靳珩鹰隼般的眸子看着谢玉瑾,低笑两声。 “这就不劳烦谢大人操心了,待我八抬大轿迎娶苏婳时,一定请谢大人喝喜酒。” “哦?” 谢玉瑾笑了,觉得他是痴人说梦,“就是不知道岳丈大人,祖母她老人家,会不会答应。” 满朝文武都知道苏婳进过教坊司,侯府怎么会允许苏婳进门。 靳珩拍拍谢玉瑾的肩膀,一副长辈的口气,“这就不劳谢大人操心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他拍了拍手,一副碰完人家,却又想起这人脏的样子。 “还有,你确实有眼无珠。” 靳珩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就不告诉谢玉瑾,一年多以前,有人告诉你苏文熙害你爹,就是个圈套。 靳珩打算在谢玉瑾失去一切时,再告诉他。 这才够劲儿。 正午时分,阳光普照。 苏文熙半年多未见到阳光,走出大理寺监牢的一瞬,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适应过后,他看见夫人、女儿、儿子,都在自己眼前。 他整个人都定住了,苦涩堵在喉间,无法言语。 一时竟不知这半年的牢狱之灾是梦,还是眼前的一幕是梦。 “爹!” 苏澄、苏澈异口同声,撒开腿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苏文熙。 苏澄哭着道,“爹,儿子想您,想娘、想姐姐!” 苏澈也哭,“表哥去找过我们,不让我们下山,说我们下山只能给苏家添乱。” 苏文熙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哽咽道,“爹也想你们。” 半年多了,沈清秋第一次看见苏文熙,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巴,不想让苏文熙听见自己哭。 苏婳也是红着眼睛,扶着娘亲。 苏文熙抬头,看见泪湿眼眶的妻子,疾步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沈清秋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苏婳默默擦了擦眼泪,靳珩从她身后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苏婳害羞,往回抽自己的手。 这么多人看着呢,爹娘,弟弟都在呢。 靳珩见她耳朵都红了,也没勉强,松开了她的手。 苏文熙拍了拍沈清秋的背,松开了她,走到靳珩面前稽首道,“多谢世子。” 靳珩扶起他,“苏大人客气了,职责所在。” 苏文熙朝贺宴也道了声谢。 “多谢贺大人。” 贺宴朝他回了个礼,“苏大人客气了。” 靳珩刚想说话,没想到,苏婳开口了。 “爹,表哥说让我们去他京城的宅子暂住,待府邸归还了再搬回去。” 苏文熙点点头。 苏家家产尽数抄没,归还打扫,都需些时日。 大理寺门外。 苏婳看着家人都上了马车后,对靳珩道,“爷,今日我们家人团聚,我……” 没等她说完,靳珩道,“上马车,我送你过去。” 说完,他像之前那样,不顾众人的目光,将苏婳抱上了马车。 马车上,靳珩轻轻抱住了她,“婳婳,明天回来好不好。” 苏婳想说,这于礼不合。 但想到,就算是离开碧泉苑,也该好好跟老夫人、素秋嬷嬷、春草,以及碧泉苑所有的人,道个别才是。 便应道,“好。” 靳珩托起她尖美的下巴,压上她的唇,唇齿间肆意掠夺她的甜美。 这个吻越来越烈,舌尖的软蜜多汁,让他想从她那得到更多。 两人喘息,纠缠…… 靳珩握住了那一掌难拢的丰满。 苏婳小猫一样嘤咛出声,“爷,你收着点啊。” 一会下车若是鬓乱钗斜,衣衫不整,她就没脸见人了。 靳珩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热气灼在她脸上。 “婳婳,等我收拾完那些人,就来娶你。” 娶她…… 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进过教坊司,他怎么能娶她。 不知为何,苏婳突然感觉眼睛有些热。 “爷,侯府的名声你不要了。” 第60章 靳珩道,“那些都是虚的,你只记得我会娶你便是。” 苏婳还是不信,推他的胸膛拉开距离,看他的眼睛。 深情款款的眼神,哪还有一点初见时的清冷凉薄。 她该信他吗。 她突然想起了那件素白披风,还有靳珩身上的女人香。 苏婳唇角慢慢划开一个弧度,娇媚一笑。 “到时候爷来提亲,答不答应我说的算!” 到你真正来娶我那天再议吧。 更何况,男人就算成了亲,还会有小妾、外室…… 苏婳再次告诫自己,有些跟头,一辈子摔一次就够了。 靳珩知道她害羞,将她拢在了怀中,“敢不答应,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下马车后,靳珩目送苏婳和家人进了院子。 白德耀看着眼前这间三进的宅院,跟世子爷那间根本没法比,说道,“爷,您为什么不告诉苏小姐,您早就给她准备了宅院。” 何必让她住在这里,让别人做好人。 靳珩道,“苏大人一身傲骨,未必想受我的恩惠,既然他们有住处,我又何必要说。” 白德耀一怔,还是爷想的周到,这就开始变相讨好未来老丈人了。 他又想起那二十军棍,说道,“爷,属下去霓裳阁打听了。” 靳珩看着白德耀,听着他继续道,“是那霓裳阁的掌柜认识属下,她为了讨好您,自作主张将披风送进了世子府,她以为那是苏小姐的。” 白德耀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那二十军棍……” “先记着,下次犯了错,一起罚。” 靳珩说完,迈步上了马车。 白德耀在他身后,咧嘴嘿嘿一笑,“爷放心,没有下次。” 大宅内。 沈宴礼依照姑母的意思,给姑父准备了火盆,去晦气。 苏家人整整齐齐,聚在小花厅内说话。 苏氏夫妇同坐在中堂上,沈清秋面色严肃和对两个儿子道,“给你姐姐跪下!” 第83章 这男人真狡猾 苏澄、苏澈也是听话,扑通、扑通就跪在了姐姐面前,苏婳想扶都来不及。 苏婳刚想问这是要做什么,沈清秋一摆手,意思是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完。 沈清秋道,“澄儿、澈儿,你们记住,苏家有此劫难,都是因为谢玉瑾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还有严党。” “你爹能从牢里出来,我们苏家能平安无事,都是你姐姐的功劳。” “日后,待你们功成名就,切不可忘恩,做那狼心狗肺之人,更不可对你们姐姐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苏文熙在旁点头,表示赞同。 苏澄、苏澈异口同声道,“爹、娘,儿子记住了。” 兄弟俩是双胞胎,今年十二岁了,懂得人情世故。 今日那位靳世子,大概就是“姐夫”吧。 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那意思是要给姐姐磕头。 苏婳看着两个弟弟长大,太了解他们了,赶紧一左一右将两人扶了起来。 “娘,我们是一家人,命运一体,哪有什么恩情一说。” 沈清秋道,“澄儿、澈儿不小了,有些事必须让他们知道。 沈清秋想的多,更是担心女儿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以后怕是艰难,若是女儿不愿嫁,她就养她一辈子。 但自己总有老去的一天,她要让两个儿子知道恩人是谁,仇人是谁,将来给他们姐姐养老送终。 饭桌上。 苏婳侧目看着父亲瘦削的下颚,发白鬓角,一阵心酸,伸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他碗中。 再一抬头,看见母亲含笑望着自己,曾经明艳的双眼,眼尾也多了几道皱纹。 苏婳红了眼眶,低下了头。 苏澄离姐姐近,见姐姐红了眼睛,懂事地夹了一只龙井虾仁,放进她碗中。 “姐姐,吃饭。” 苏婳点头,默默调整情绪。 苏澈见状,立刻后来者居上,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姐姐碗中,将虾仁盖了个严实。 “姐姐,你吃糖醋排骨!” 苏婳抬头,朝苏澈笑笑,“澈儿乖。” 苏澄立刻不干了,凭什么你把我给姐姐夹得虾仁都挡住了,又夹了一块麻辣鸡翅尖,放在糖醋排骨上面。 “姐姐,你还没夸我乖呢。” 苏婳摸了摸苏澄的头,“澄儿也乖。” 苏澈见自己的糖醋排骨被挡上了,这怎么能行,环视桌上一圈,夹了一只大鸡腿放进了姐姐碗里,还把脑袋伸过来。 “姐姐、姐姐,你还没摸我的头呢。” 苏婳这才想起来,双胞从小就这样,两人要求绝对公平。 一个有什么,另外一个必须有,夸了一个,另外一个就会巴巴的凑过来,让你夸他,不夸就哭。 甚至有一次苏澄挨爹的打,苏澈也凑了过来,非要爹也打他一下,爹娘因为这些事,没少头疼。 苏婳只好又摸了摸苏澈的头,笑着道,“你们都乖。” 沈宴礼觉得有趣,轻笑一声,也凑起了热闹,往表妹碗里放了一块樱桃肉。 沈清秋看着女儿碗里堆得小山一样的菜,白了两个儿子一眼,这两个显眼包,真是死性不改。 苏文熙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万分复杂,木箸停在手上,半响未动。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从此告别人世,再也见不到妻儿了,眼前这种平凡喜乐的日子,不会再有。 谁知,现在他们一家人又坐在了一起,来日方长。 沈清秋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吃饭。” 苏文熙颔首,回握住妻子的手,一顿饭都没松开。 翌日。 苏婳带着一根千年人参,一盒亲手做的点心,去侯府慈安堂给老夫人“报喜”。 老太太年纪大了,泪根子浅,听见苏文熙沉冤得雪了,一时竟喜极而泣。 老太太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拉着苏婳的手道,“以后你得空了,多来看看我老婆子。” 老太太知道苏婳肯定会离开侯府,怪舍不得的,至于她和靳珩的事,老太太没提。 顺其自然吧,她老婆子管不了。 苏婳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说道,“老夫人放心,得空了晚辈一定来看您。” 老太太点头。 苏婳陪老太太说了会话,就去了碧泉苑。 昨天靳珩才告诉她爹爹出狱的事,她走的急,也没拿什么首饰衣裳。 那些首饰……她不准备拿了,但是衣裳,她准备带走,再说马上年关了,冬衣现做也来不及。 苏婳一进碧泉苑,春草就眼泪汪汪跑过来。 “婳姐姐,爷今早吩咐青棠给你收拾衣裳,听说你要离开侯府了,过段日子才回来,你要去哪啊!” 这件事,她可是壮着胆子问的爷。 过段日子才回来…… 苏婳没想到,靳珩是这么跟春草说的。 她不愿骗小姑娘,但是也不想让她伤心,说道,“马上过年了,我陪我爹娘回家住。” 春草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过年的确该一家人团聚,过完年婳姐姐就回来了。 苏婳回房打开包袱,才知道这男人多狡猾。 首饰给她放了不少,衣服就几件,小衣小裤都不是成套的,缺这少那的。 她若是看都不看就拿回去,用不了三天,她就要再回来一趟。 苏婳重新收拾衣服,青棠在一旁看见没吱声,这可不能怪我,是爷吩咐我这么收拾的。 苏婳正收拾一半,靳珩回来了。 他一回房,就屏退了下人,亲亲热热拉住苏婳的手,“婳婳,陪我躺一会。” 就怕不只是躺吧。 苏婳刚要张口,说你这样于礼不合,靳珩就堵住了她的唇。 来势汹汹,攻城掠地。 苏婳站不稳,双手被迫缠上他的脖颈,没骨头似的依赖着他。 靳珩拦腰将她抱起,不一会,锦缎的褙子,绣金线的马面裙,芙蓉花的肚兜……一件件落在地上。 第84章 靳珩坏的没边了 靳珩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雪白脖颈上。 苏婳低头,看见男人一脸痴迷柔情的模样,两颊的红晕,一时艳过朝霞。 很快,苏婳开始向他求饶,唤了他一声又一声的世子爷…… 靳珩抱着苏婳进了浴桶,苏婳钗横鬓乱,软娇儿一样,被他折腾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靳珩看见她锁骨几个红色的吻痕,坏心眼地往她的锁骨窝倒了些水。 见果然盛住了,他兴致勃勃道,“婳婳,下次你用锁骨盛酒给我喝,我保证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苏婳低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想象到那画面多羞耻,锁骨盛酒,一不小心就会淌到身上,一滴不剩,怕喝的不是酒,是她。 这男人,坏的没边了。 第61章 苏婳离开碧泉苑,已经快酉时了,回去正好赶上开饭。 沈清秋何其心细,见女儿去了趟侯府,发髻衣裳全换了一套,手上还提着一只小包袱,也没多问。 两人该做不该做的,早就做过了,问就是给女儿徒增难堪,再说人都回来了,问有什么用。 没准只是换了身衣裳呢,毕竟女儿一直过得精贵,身上衣裳几乎不重样。 “你爹去了皇宫谢恩,晚上不让我们等他吃饭,你收拾一下就来饭厅吧。” 苏婳刚被靳珩疼爱过,眉目含春,唇瓣微肿,自然不敢抬头,低着头应了声“是”。 梁文帝下令归还家产,不出三日,苏家的宅子就被尽数还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靳珩打过招呼,苏府归还时焕然一新,苏家人没用上一天就搬了回去。 转眼到了小年前一天。 丹桂急冲冲跑进房中对苏婳道,“小姐,刚刚李管事说,琉璃巷的宅子有人要买!” 苏婳正在核对账本,看朝廷归还的家产是否对得上,闻言抬头道,“还价多少,差不多就卖给他,那宅子我嫌晦气!” 谢玉瑾刚入京时,穷困潦倒,住的就是苏家这座宅子。 丹桂道,“没还价,买宅子的人是侯府嫡女!” 苏婳放下账本,竟然是靳萱…… 苏家被抄家那夜,苏婳在慌乱之中,找谢玉瑾求助,却在书房外听见他跟别的女子调笑。 “瑾郎,你在我胸前画一支梅花。” “萱萱,你真淘气,一会我吃了梅花,你可别哭。” 女人娇滴滴,男人宠溺溺。 苏婳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时她眼中的谢玉瑾,从来都是知书守礼,进退有度,何时说过这么孟浪的话。 可事实,由不得她不信。 她从支摘窗外,看见一位妙龄女子的背影,香肩半露,坐在谢玉瑾腿上…… 后来,她才知道,那女子就是靳萱。 丹桂知道谢玉瑾娶的就是侯府小姐,见小姐迟迟不说话,问道,“小姐,那我们还卖给她吗。” 苏婳道,“为何不卖,我不仅要卖,还要亲自去卖,顺便再送她一份大礼。” 谢玉瑾,这只是个开始! …… 小年当天。 马车上,夏月不解地问靳萱,“小姐,马上到过年了,您怎么突然想起要买宅子了,年前也收拾不完啊。” 靳萱靠在车壁上,笑得一脸甜蜜,“你懂什么,这宅子原本是夫君的,后来为了给我筹备聘礼,忍痛割爱,现在这主人要卖,我自然要买回来,那里有我和夫君的美好回忆!” 夏月是后来才去靳萱身边伺候的,之前的珠云被赶出了。 自然不知道小姐口中的那些美好回忆,其实就是私定终身,只道,“怪不得,小姐和姑爷感情真好。” 靳萱到琉璃巷时,官牙(公证人)、苏府的李管家,已经等在小花厅了。 银货两讫后,李管家道,“请小姐,稍等片刻,我们小姐听说买宅子的是位姑娘,还极为爽快,非要当面谢谢您。” 李管家焦急朝门口看一眼,“想必是路上耽搁了,还没到。” 靳萱摆摆手,起身要走,“小事,不必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手打棉帘,一位穿白狐裘披风的少女,娉婷而来,雪腮粉面,艳若芙蕖。 身后跟着一位长相俊俏的丫鬟,手上提着一只锦缎包裹的礼盒。 靳萱怔住了,疑惑地睁大双眼,“苏婳,你怎么在这里,难道……” 一旁的丹桂故作惊讶,“姑娘认识我们小姐。” 苏婳也很惊讶,“靳小姐,怎么是你?” 李管家见状,招招手带着几名下人退出去了。 靳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心里藏不住事,首先发问,“这宅子是你卖给我的?难道是我大哥送你的?” 不然呢? 靳萱想不到别的原因,当时买夫君的宅子的人,竟然是大哥! 苏婳理了理披风,坐在了靳萱对面,“靳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宅子,原本就是我的呀。” “是我爹早在十年前,在京城买下的。” 苏婳示意丹桂递上礼盒,“靳小姐爽快,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靳萱没接,腾一下站起来,杏眼圆瞪。 “你胡说八道,这宅子明明就是我夫君的,他为了给我筹备彩礼才卖掉,怎么变成你爹十年前买的了!” 苏婳手掩樱唇,美眸圆瞪,十分震惊。 “怎么可能,我曾听爹爹说,他将这宅子借给了一位扬州同乡,用于科举,怎么变成你夫君的了。” 一旁的丹桂怒道,“我们家老爷是前扬州知府,现任通政司副使,我们家宅子多的是!” 靳萱从不打听朝廷上的事,也不感兴趣,听完更不信了, “你爹若是有这个能耐,你怎么还会去侯府,给我大哥当通房!” 丹桂语气忿忿,“老爷就是因为这位无耻同乡的陷害才会入狱,前些日子刚沉冤得雪!” 夏月怒道,“大胆,你怎么跟我们小姐说话呢,你知道她是谁吗。” 苏婳一个眼神,“丹桂,不得无礼,还不下去!” “是。” 丹桂一脸怒气出去了。 靳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对夏月道,“你出去等着。” 直觉告诉夏月,这里一定有个惊天大秘密,她吃瓜吃到一半,不情愿地走了。 前扬州知府…… 靳萱突然想到,苏婳挨板子那次,珠云说苏婳勾引姑爷,说他们两人在院子拉扯。 他们都是扬州人。 难道夫君和苏婳早就认识? 不可能! 夫君不会骗她,夫君和苏婳不可能认识,夫君心里只有她一个人,怎么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跟别的女人拉扯! “苏婳,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85章 靳萱和谢玉瑾打起来了 苏婳也是一脸疑问,无辜道,“我也不清楚呀,我爹只说让我卖宅子。” “我爹还说,他原本好心,不仅赠与那位同乡进京的盘缠,还将这宅子借给他用,没想到却因此招来了那位同乡的嫉恨,陷害他入狱。” “我爹嫌这宅子晦气,这才要卖,不然这个地点的宅子,一年升值个几百两不成问题。” 苏婳又悲又怒,“靳小姐你有所不知,那同乡实在是歹毒,不仅害我苏家被抄,还差点让我爹丢了性命,若不是陛下大赦,我爹他老人家早就不在了,想想我就一阵后怕。” ”我两个弟弟,若不是早早被我爹送去武当山学武,也就入宫为宦了,我苏家差点断子绝孙。” “这都不能用忘恩负义来形容了,简直是狼心狗肺。” 靳萱突然想起,大哥上次在冶春居门前,当着夫君的面,不知说谁狼心狗肺。 苏婳看着靳萱一寸寸发白面色,继续道,“我也因此被送入教坊司,若不是幸得世子相救,被他带到府上,我现在还不知道……” 苏婳一名女子,想到此事,难免红了眼眶落下泪来,不想继续再往下说。 靳萱呆愣愣听着,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扬州、科举……这说的都是夫君。 可是……陷害,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她不信! 夫君对她这么好,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恍然后退,膝盖磕在椅子上,跌坐下来。 “不,我不信!” “我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相信夫君是苏婳口中的阴险小人,更不相信夫君会骗她卖宅子的事。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她刚刚不是也怀疑夫君认识苏婳吗。 可听苏婳的意思,她完全不认识夫君,宅子也是她父亲借出去的。 苏婳和夫君没关系! 苏婳用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疑惑道,“靳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提起你夫君,难道这件事,跟你夫君有什么关系吗。” 苏婳收起帕子,“朝堂上这些事,我也不懂,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夫君?” 靳萱听见这句话,风一样起身走了,桌上的礼物都没拿。 丹桂见主仆两人走了,打帘进来了。 “小姐,您说靳小姐知道谢玉瑾的真面目,会不会跟他和离?” 苏婳起身掸了掸披风,“和不和离我不知道,打起来是一定的。” 苏婳一脸嘲讽,“没想到谢玉瑾这么不要脸,竟然说这宅子是他自己的,还说为了筹备彩礼卖掉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靳小姐走的急,让李管家把大门钥匙、礼物,都送到状元府上去。” 丹桂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 …… 谢玉瑾最近奉命为六皇子修府邸,这是他戴罪立功的好机会,自然不敢怠慢,一连几日都住在工地。 第62章 靳萱派府上小厮给他叫了回来,说家里有急事,还说若是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谢玉瑾回府后,靳萱跟他闹了起来。 刘氏听下人说,儿子和儿媳妇吵起来了,连忙过来劝,她站在房门外,先听见儿媳妇一声质问。 “谢玉瑾,琉璃巷的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骗我,你给我解释清楚!” “为什么苏婳说,那宅子是他爹借给同乡科举的,你和苏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刘氏听靳萱提到苏婳,心中大呼不妙。 靳萱怎么会认识苏婳,难道苏婳告诉靳萱,儿子跟曾跟她定过亲了? 儿子说过,定亲之事绝不能让靳萱知道。 不行!她得进去帮忙。 刘氏立刻推门进去,好言相劝。 “萱萱,你别听那贱人胡说八道,苏婳不是个好东西,先是进了教坊司,又不知给哪位大官做了外室,狗仗人势,满嘴谎话,就是个……” “娘!” 刘氏没说完话,谢玉瑾一声大喝,脸都白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低吼,“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靳萱闻言,完全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谢玉瑾。 “为什么连娘都知道苏婳,你和苏婳是不是早就认识!” 靳萱又想起珠云的话,她说谢玉瑾和苏婳在碧泉苑拉扯。 “啊……” 刘氏自知失言,掩住了嘴。 原来靳萱不知道儿子和苏婳的事。 靳萱扑过去,双手扯住谢玉瑾的领口,“谢玉瑾,你给我说清楚,你们是不是认识!” 谢玉瑾本来就在想对策,没想到娘亲进来搅局,只能一声不吭,任由靳萱撕扯。 刘氏赶紧走过去拉靳萱,“小两口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打架。” 拉扯间,刘氏指甲抠到靳萱细嫩的手腕,靳萱一个吃痛,扬手甩开了刘氏。 “哎哟!” 刘氏踉跄两步,咣当坐在地上,摔到了尾椎骨,疼得呼天喊地。 “哎哟呦,疼死我了,动不了了……” 谢玉瑾听见声音,顾不得许多,推了靳萱一把,去看娘亲。 他推的急,力气也大,靳萱小腿咣一声磕在椅角上,疼得她立刻流下了眼泪。 瑾萱弯下身子捂着小腿,“谢玉瑾,你竟敢打我!” “我要回侯府告诉我爹,告诉我娘,告诉我大哥!” 谢玉瑾闻言一声低吼,“够了!”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是你先来拉扯我,又将我娘推倒,我才会推开你去看我娘!” 靳萱闻言,抿着唇不说话了,看了一眼刘氏。 刘氏用余光瞥见靳萱看自己,立刻抽了两口气,假装晕倒。 “娘、娘。” 谢玉瑾抱着刘氏呼喊,“快来人,快来人!” 门外丫鬟婆子全都进来了,给刘氏掐人中。 刘氏一开始还能装一装,可不知道是谁,指甲薄又长,掐得她生疼,只能大吸一口气,装作悠悠转醒。 靳萱看差点闹出人命,也不哭闹了,在一旁看着,见刘氏睁开了眼睛,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玉瑾也松了一口气,皱眉抱起刘氏对靳萱道,“我先送娘回房,回来再给你解释。” 靳萱不想听他解释,刚刚她腿磕疼了,他都没问一句,一瘸一拐收拾东西就要走。 就在她快收拾好时,谢玉瑾回房了。 第一句话就说道,“你脱了裙子,我给你看看腿。” 语气很是温柔,像平时那样。 靳萱只是生气,又不是不喜欢他了,闻言立刻掉下了眼泪,一声不吭坐回了床上。 谢玉瑾掀开裙子,见她小腿青了一大块,转身拿了一盒白玉膏,温柔的在她腿上揉开了。 “我刚才问过我娘,她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苏婳,只知道她是前扬州知府苏文熙的女儿,她怕我们因为苏文熙的事吵架,所以才提起苏婳不好。” 靳萱半天才别扭着开口,她不明白,“这件事跟苏文熙有什么关系。” 第86章 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谢玉瑾低垂着眉眼,认真给靳萱上药,没抬头看她。 “苏文熙的案子是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定罪,证据确凿。” “谁知前些日子才发现,证据竟然是一位叫刘棠的人假造的,这件事的确是我失职,这次苏文熙出狱,苏家人知道这些事肯定恨我。” “所以,我怀疑,那座宅子早就被苏婳买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又想出手了,见买宅子的人是你,就趁机污蔑我,破坏我们的感情。” 谢玉瑾抬头看了靳萱一眼,见她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又道,“苏文熙的案子,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大哥,看看是否如我所说。” 靳萱本来有些怀疑,听见最后那句话,彻底相信了,若是假的,夫君不能让她去问大哥。 一问不就露馅了吗,肯定是真的。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刑部也有责任,她要恨也不能光恨你自己吧。” 不过…… 靳萱又道,“我觉得苏婳不像是随口污蔑的人,再说,她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两个人的感情。”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哎呀,你轻点!” 谢玉瑾手上力道突然失控,靳萱疼得抽痛了一下,险些踢到谢玉瑾。 谢玉瑾放开她,“苏婳只是恨我,不想让我过的好,没什么道理。”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靳萱嘟着嘴巴不说话了,比起苏婳,她还是更相信夫君。 她拉过谢玉瑾的袖子,一下变得温柔小意,“夫君,我误会你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听见这句话,谢玉瑾彻底松了一口气,顺势揽过靳萱的肩膀。 “我们是夫妻,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不过,以后可不能不相信我了。” 靳萱在他怀中,乖巧地应了一声,满眼都是甜蜜和爱意。 谢玉瑾望着虚空,目光空洞。 靳萱想到两人好久没行夫妻之事了,搂住谢玉瑾的腰在他怀中蹭了蹭。 “夫君,我们一起沐浴好不好。” 谢玉瑾拉开靳萱,放开了她,“你突然把我叫回来,我一会还要回六皇子府。” 靳萱失望地“啊”了一声,“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小年都过了,工匠不回家过年吗。” 谢玉瑾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快了,腊月二十六暂休,过了初八再复工。” 他拿起衣架上的大氅,双眼无神,如游魂一般离开了状元府。 靳萱独自坐在房中,想到夫君因为降级的事这么辛苦,决定等到腊月二十六那日,带着夫君找大哥说说这事。 顺便也问问也大哥苏文熙的案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里别别扭扭的。 谢玉瑾一路出府,上马车之际,吩咐车夫,“去锣鼓巷。” 锣鼓巷二进的小院落一片喜气,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等着过年。 紫盈见谢玉瑾来了,自然是欢喜的,笑盈盈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大氅,柔声道,“大人用晚膳了吗,用不用奴婢派人准备。” 谢玉瑾一言不发,走进内室靠坐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紫盈睫毛轻颤了几下,立刻明白他今日心情不佳。 事实上,谢玉瑾每次来这里都心情不佳。 谢玉瑾把紫盈从倚香楼带走后,就没再去那里,还将她安置在了锣鼓巷,时常到她这里来坐一坐,偶尔也会跟她说说话。 因为紫盈也是扬州人,长了一副和苏婳一样的好嗓子,有时候谢玉瑾闭上眼睛,听着那些轻言细语,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那时苏婳还不恨他,偶尔还会叫他一声“瑾郎”。 紫盈莲步轻移,站在了谢玉瑾身后。 微凉细软的指尖,覆在他额头上,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大人心情不佳,不如奴婢给您唱首小曲听听。” “晚风吹下,对月而眠,一副肝肠,心牵挂……” 谢玉瑾没出声,紫盈兀自唱了起来。 这首曲子叫《折桂枝》,唱的是贫贱小夫妻不离不弃,妻子供丈夫读书,最后丈夫进京赶考,终于拔得头筹,蟾宫折桂的故事。 紫盈唱的这段,正是妻子在家思念丈夫。 “去拿酒。” 谢玉瑾突然出声,明明只有三个字,却无端让人听出一股涩意。 紫盈倏地拿开了手,她等了这么久,难道今晚要成事了吗。 要知道他来了这么多次,以前都是喝茶,从未饮过酒。 紫盈体贴地让人温了一壶竹叶青,备下几道小菜,谢玉瑾一杯一杯饮着酒,菜一口不动。 紫盈往他碗中放一小块鱼肉,抬眼见他脸色微醺,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道,“大人,饮酒伤身。” 第63章 谢玉瑾眸色顷刻冷了下来,“拿开!” 他声音格外冷,吓得紫盈吸了一口凉气,立即拿开了手。 还是不行吗。 紫盈垂下了眸子,她不愿每次都只是跟他说说话。 她相貌出挑,前凸后翘,花楼里的嬷嬷,可是把她当头牌培养的。 勾人的手段,亦是学了不少。 可本事再大,男人对你没兴趣,也是徒劳。 紫盈唤来丫鬟,又烫了一壶酒,一副黯然神伤的语气,“大人,既然您不开心,奴婢陪您一起喝。” 说完,她陪着谢玉瑾,一杯接一杯,饮了起来。 翌日清早。 谢玉瑾醒来时头痛欲裂,昨晚他饮了不少酒,只记得自己吐了两起,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着头顶陌生的幔帐,突然想起这是锣鼓巷,不是状元府,腾一下起身了。 紫盈听见动静,也起身了,锦被围胸,香肩外露,显然身上什么都没穿。 “大人,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她声音特别媚,自带一种被男人宠爱过的娇气。 谢玉瑾看见紫盈先是一怔,再一低头看见自己裸露的上身,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第87章 靳珩坏蛋! 不过,谢玉瑾很快就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心里清楚,最好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若有下次,你就离开这里,自生自灭吧。” 紫盈闻言,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很快就沁出泪来。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对奴婢有恩,难道奴婢还会算计您吗。” “昨夜,是您醉酒弄脏了衣服,奴婢这才帮您擦身,可躺到了床上,您却……扯奴婢的衣裳。” 紫盈说着话便掉下泪来,“奴婢想着,若是此番能报答大人恩情,也是好的,可大人后来睡着了,奴婢怕您夜里口渴,没人伺候,这才宿在您身边。”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谢玉瑾毫不关心,他就算是真碰了她,也是紫盈趁人之危,他不找她的麻烦就不错了,根本不会负责。 紫盈见他眸中皆是冷意,又道,“大人,奴婢连夜让人将您的衣裳洗净烤干,这就命人给您送来。” 说完,紫盈装作慌忙,故意让身上锦被滑落,她还偷偷往谢玉瑾脸上瞥了一眼,他竟然目不斜视,看都不看。 谢玉瑾穿好衣服就走了,毫不留恋,紫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盈满了泪水。 她多么希望,他回头看她一眼啊。 …… 腊月二十六。 苏婳提着一只食盒去了京兆尹院。 靳珩听说苏婳来了,亲自将她领进了议事厅。 他把食盒放在桌案一角,坐下的同时,一只手揽过苏婳的细腰,将她抱在了腿上。 靳珩大掌贴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揉着,“想我了,特意来看我?” 苏婳在他怀中挪动了两下,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我给老夫人做了些点心,你回去时正好帮我带过去。” 靳珩用余光瞥一眼桌角的食盒,狠狠拍了苏婳雪臀一下。 “使唤我,点心只有祖母的,没有我的。” 苏婳在他怀中娇笑一声,“反正你也要去慈安堂,正好顺路,没准老夫人会赏你呢。” “既然没我的,我就吃你。” 说完,靳珩吻上了苏婳的小嘴。 他一手握住纤腰禁锢她,一手撩起了她的裙摆。 苏婳“唔”一声推开他,按住他的手,惊讶地美眸圆瞪。 “你做什么,这里是京兆尹院,不是碧泉苑。” 她说话时呼吸有些乱,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被吓的。 靳珩看她小猫一样瞪着圆眼睛,只觉有趣,在她鼻尖轻吻了一下,“有什么区别,都是我的地方。” 他呼吸还是热的,灼在苏婳脸上,半是蛊惑,半是诱哄。 “婳婳,我们还没在别的地方试过呢,我想试试。”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孟浪,脸色顿时鲜红欲滴,这还是冷心鉄面的京兆尹吗。 她扭着身子就要下去,“不行,这是你办案的地方,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没曾想,她挣扎这几下,让男人彻底失了控。 靳珩熟练地解开她的腰封,“我进来时锁门了,这间屋子隔音好,你小点声,外面听不见。” 苏婳:…… 好啊,你进来就打了坏主意。 一阵天旋地转,苏婳被男人掐腰按在了桌案上,一旁的卷宗“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苏婳见说不通,一边挣扎一边找借口,“不行,我今早没沐浴。” 毕竟是腊月,苏婳穿的多,裙子里还有衬裙,衬裙里还有窄口裤。 靳珩很忙,还要桎梏住她不安分的两只小手,摁在她头顶上。 男人俯身,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苏婳美眸圆睁,脸蛋瞬间烧得比屋里的铁炉还热。 她捏着粉拳捶打他,“你这个坏蛋,流氓!” “你说谁又甜又……” 苏婳要脸,终究是没能说出那个字,引得男人性感的低笑声更甚。 两人正打的火热,门外突然传来白德耀为难的声音。 “爷,嫡小姐来了。” 紧接着,两个声音先后响起。 “大哥,开门,是我。” “萱萱,大哥在忙,不如我们先回去。” 苏婳脑袋“轰”一声,原本红着的脸蛋泛了白,轻声催促,“你说话呀,让他们走、啊!” 后面那声苏婳没控制住,有点大,吓得她立刻捂住了嘴。 靳珩呼吸繁乱地轻笑一声,“谢玉瑾在外面呢,怎么办婳婳,我好兴奋。” 苏婳红着脸,咬着牙,“坏蛋!” 就在此时,靳萱拍门了,“大哥,你在不在啊。” 大哥在不在啊,倒是说一声啊。 靳珩带着沙哑一声低吼,“等着!”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靳萱愣在原地,以为大哥生气了,屋里有重要的人在说话。 谢玉瑾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身为男人,他太知道男人……那时的嗓音什么样了。 难道,靳珩他在…… 他觉得不可能,靳珩应该不是那种人。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靳珩贴着苏婳粉嫩的耳垂道,“刺激吗,婳婳。” 他脸是红的,呼吸是热的,心跳是快的。 苏婳又羞又气,松开紧咬的唇瓣,骂他,“不要脸!” 靳珩低笑一声,将她抱进了里间的休息室,整理完毕后,点了一根沉香,慢悠悠走出来,打开了议事厅大门。 靳萱见大哥终于开门了,往旁退了一步,让里面的人赶紧出来。 靳珩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愉悦,训斥的声音毫无威慑。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进来说。” 原来里面没人,靳萱拽着谢玉瑾走了进去。 靳萱没拿自己当外人,自己找地方坐下,“大哥,夫君说他之前在大理寺错判了苏文熙的案子,会降职,这是真的吗。” 靳珩盯着桌上的食盒,手上转动着白玉扳指,语气漫不经心。 “也许不仅是降职呢,接下来一段时间,没准谢大人会很痛苦。” 靳珩目光转向谢玉瑾,“我说的对吗,谢大人。” 此时,谢玉瑾盯着桌案一角的食盒,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房中弥漫着一股兰麝香,就算用沉香遮掩,也很明显。 卷宗散落一地,像是某种现场,刚刚发生了什么,一看便知。 他脑中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 第88章 谁说没有水 一个说,原来靳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在京兆尹院做这种事。 一个说,此人绝对不会是婳婳,婳婳一向矜持有度,不会由着靳珩对她做出这种事。 可是那吃食,又是谁给靳珩送的呢。 靳萱一听,嘴角翘了翘,夫君没说谎,苏婳果然是跟夫君有仇。 她看夫君脸色不好,说道,“大哥,那你就帮帮夫君呗,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刑部不是也没看出来吗。” 靳珩鼻子发出一声轻笑,“我哪有那本事,谢大人以后,自求多福吧。” 谢玉瑾心不在焉,“不劳大哥费心。” 若不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根本不会来。 靳珩看了看谢玉瑾,突然话音一转,冲着身后的方向道,“婳婳,萱萱来了,出来泡茶给我喝。” 听听,萱萱来了,却让苏婳泡茶给他喝,前言不搭后语,意图是什么,太明显了。 靳珩就是想让谢玉瑾知道,苏婳在这里。 想告诉谢玉瑾,苏婳虽离了侯府,但没离开他,谁也别想打苏婳的主意。 男人这点阴暗的小心思,占有欲,此刻在靳珩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苏婳袅袅婷婷从里间走出来,粉面含春,娇娇嫩嫩,一看就是被疼爱过。 第64章 “靳小姐。” 苏婳朝靳萱打了声招呼。 其实苏婳挺好奇的,靳萱既然知道谢玉瑾骗她,怎么还能帮着谢玉瑾求靳珩呢。 难道谢玉瑾技高一筹,把这件事圆过去了? 但别忘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必会生根发芽。 苏婳提醒道,“靳小姐,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 靳萱没想到苏婳在这里,想到刚刚大哥半天不开门,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些热。 “夫君,我们走吧。” 苏婳在这,自己跟大哥话不方便。 而且,当着大哥的面,她也不能问苏婳为什么要骗自己,这样会让大哥难做。 谢玉瑾后背紧绷,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 苏婳竟然什么都由着靳珩,她就那么喜欢他吗。 想当初自己和苏婳都定亲了,碰一下手,她都会躲。 她跟靳珩,可是没名没份啊。 就因为靳珩,当初在教坊司救了她吗…… 谢玉瑾真恨不得自己现在瞎了,聋了,什么都不知道。 靳萱又叫了他一声,“夫君,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呵…呵…” 靳珩鼻子发出两声极低的轻笑,“快给你夫君找个郎中看看,大过年的,别再气出病。” 谢玉瑾终于忍无可忍,“腾”一下起身,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两人走后,苏婳站在靳珩身边,挑着眉歪头看他,“爷,我找了半天,怎么也没见你这房中有水。” 她知道靳珩故意让她出来泡茶,话里多少有点明知故问的味道。 靳珩凤眸含笑,目光在她身上不停游走,最后定格在某处。 “谁说没有水,这里不是多的是吗。” …… 苏婳回府的路上,走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道,“小姐,前方被锦衣卫封路了,只能绕路而行了。” 苏婳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龙潭湖桥上、岸边,呜呜泱泱围观的百姓不少,纷纷伸着头往前方看。 突然,一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站在岸上高呼,“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回避!” 人群一动未动,那锦衣卫立刻拔出腰上的绣春刀,百姓马上鸟散状回避。 车夫见状,立刻将马车赶到大路一旁,苏婳听见几名百姓闲聊的声音。 “该!失踪了这么久,偏偏腊月二十六发现儿子尸体,这回别想过年了。” “听说都变成干尸了,凶手都查不出来,真是报应!” “嘘!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严首辅的儿子,严骁,少议论这些,赶紧回家!” 苏婳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 严骁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凶手隐藏这么久,一直让严家的人心悬着,最后却选择在今天让事情浮出水面,就是不想让严家好好过年。 苏婳轻笑一声,这“凶手”,人还怪好的。 翌日。 靳珩将无极道人送回了云隐道观。 出于感谢和礼节,靳珩上山时带了不少年货,这其中自然有明真的。 靳珩和白德耀出云香院时,明真送他们离开。 院门口,白德耀说道,“明真道长请留步。” 明真颔首,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他真是每次都来去如风,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 院外一棵粗壮的罗汉古松后,藏着一名女子。 洛宁媛看见眼前的一幕,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姐姐竟然没死! 怪不得那日关胜疯疯癫癫跑回来,说自己遇鬼了,看见了大小姐。 怪不得龙潭湖中捞不到姐姐的尸体,怪不得靳珩对自己这么冷淡。 姐姐不仅没死,还被靳珩藏了起来,来这里跟她私会! 洛宁淑,你真是阴魂不散! 寒意,被滔天的恨意取代。 洛宁淑,这次我一定要让你死! 洛宁媛怕撞见靳珩,特意等了一会才下山。 路上,她不禁在想,自己在这观中住了这么多天,今日总算是有了收获,也不枉她吃素这么多天。 回府后,洛宁媛在膳堂门口,撞见她爹洛中淳,一脸严肃往外走。 “爹,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您要去哪。” 洛中淳看见女儿,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洛宁媛一噎,自己可是打着为爹娘祈福的名号,去的云隐道观,这也能骂她。 若是换成姐姐,他大概只会关切的询问,女儿怎么才回来吧。 洛夫人听见声音,从膳堂里走出来了。 “严骁的尸体,今早在龙潭湖冰面上被人发现了,锦衣卫原地勘察了半天,一无所获,严府正操办丧事呢。” “什么……” 洛宁媛怔住了,严骁失踪这么久,竟然死了?尸体还是在龙潭湖发现的? 姐姐当年就是跳进了龙潭湖,这两件事,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洛夫人唇角轻提,继续道,“娘听报信的小厮说,严骁应该早就死了,却被人炮制成了干尸,特意选在昨天夜里扔在湖面上,就是为了让严家以后都过不好年。” “真是解恨!” 洛宁媛看着娘亲,迟迟没说话。 心里想的都是刚刚在云隐道观,姐姐送靳珩的一幕。 她心底突然有个猜测,严骁这事会不会是靳珩做的。 第89章 苏婳,你也没什么特别 靳珩和姐姐有婚约,又喜欢姐姐,当年姐姐被严骁玷污,他怀恨在心,借此来为姐姐报仇,完全说得过去。 靳珩竟然为姐姐做到了这一步。 苏婳,看来你也没什么特别。 …… 转眼到了春节,妖魔鬼怪都被除夕的鞭炮声轰得消停了一些,等着过完春节再出来做怪。 昌泰二十一年,正月初十。 大梁官员过完正月十五才上朝,洛中淳一早进宫去了御书房。 洛中淳弓着身子,满脸喜气站在御书房当中,“陛下,渝国托微臣找的女子已经找到,现被封为念瑶公主,作为感谢,渝国会将制铁术无偿奉上,签订盟友条约,过几日便会派使臣抵达我大梁。” 渝国兵强,制铁术更是天下无敌,若是能与渝国签订盟友条约,那大梁以后还愁边境有人作乱吗。 梁文帝坐在龙案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今日开了一只无极道人留下的锦囊,说有好事发生,果然应验。 梁文帝又对一旁的太监道,“传朕的口谕,这次渝国使臣来访,洛爱卿与鸿胪寺吉爱卿全权负责接待。” 太监应声道,“奴才遵旨。” 梁文帝又道,“事成之后,朕封你为正二品左丞相,入内阁。” 洛中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二品左丞相,入内阁,论品级岂不是跟永毅侯平起平坐。 他连忙跪地磕头谢恩,“微臣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洛中淳满脸喜气回府,洛宁媛迎面朝他走了过来。 “爹,发生了何事,如此高兴。” 洛中淳捋着胡须哈哈一乐,“陛下要封你爹我为正二品左丞相,入内阁啦。” 洛宁媛一听这话,瞬间眼睛就亮了,喜得拉住了爹爹的袖子,“真的爹!这可是大好事啊。” 洛中淳笑着颔首,“这还能有假,你大哥这次真是为我们洛家办了件大好事。” 洛宁媛知道爹爹为何会升官了,颦眉小声道,“可是爹,那女子根本不是……” “住口!” 洛中淳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渝国找了十七年,都找不到那个沈瑶娘,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洛宁媛看了一眼爹爹,听着他继续道,“说明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人。” “所以,沈瑶娘死了,那就是她的女儿!” 洛宁媛恍然大悟,“爹爹的意思是,死无对证。” 洛中淳哼笑一声,一脸你还没傻透腔的表情。 “不错,只是没想到,这次你大哥歪打正着,渝国竟然认那女子为公主了,还大操大办,举国欢庆。” 洛中淳一脸得意,“我们洛家的富贵,这就来了,待那使臣抵京,签好盟约,爹爹就求陛下为你和靳珩赐婚。” 洛宁媛喜不自禁,“多谢爹爹!” 洛中淳笑着应一声便走了,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和儿子。 洛宁媛突然想起了姐姐。 爹爹一向偏疼姐姐,若是知道姐姐还活着,会如何。 洛宁媛去了云隐道观。 云香院。 “明真道长,院外有位姑娘,说是您的朋友,想要见您一面。” 明真听见小道童的话先是一愣。 眼下京城,认识“洛宁淑”的人,除了靳珩,没有别人。 第65章 而认识“明真”的人,小道童都认识,不会在院外求见。 明真思忖了片刻,“让她走,就说我在清修,不见外人。” “是。” 小道童出门,将明真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洛宁媛。 洛宁媛听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从袖中掏出一把纯金长命锁。 “麻烦小道长,把此物交给院中那位道长。” 她早有准备,姐姐既然被靳珩藏在这院中,就不会轻易见人。 她可是洛宁淑的好妹妹啊,怎么会不思念姐姐呢。 她已经很善良,很贴心了,过完年才来“打扰”她。 小道童接过长命锁,转身走了, 明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刻着“宁淑”二字的长命锁。 这长命锁她和妹妹各有一只,难道刚刚院外的人是洛宁媛? 明真追出去确认时,院外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很害怕,洛家人若是知道自己还活着,会不会再让她“死”一次。 洛宁媛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她竟然在观中看到了苏婳。 苏婳一身淡蓝色蜀锦棉夹袄,饶是如此,也没埋没了她的纤腰和丰臀。 在她不远处,有位身穿藏蓝棉道袍的妇人,正在跟一位女道长说话。 妇人样貌和苏婳有五、六分像,一看就是母女,两人穿得一身虔诚,又是这个时辰来,应该是来道观做法事的,等着夜里点灯祈福。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婳一个通房,仗着靳珩的恩宠,竟然连她家人也有银子,来这里找道人点灯做法事了。 洛宁媛见苏婳落单,从她身后的位置缓步走了过去。 “苏小姐。” 苏婳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身看着来人。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洛宁媛,苏婳顿觉晦气,转身不理她。 洛宁媛丝毫不恼,笑着道,“不知靳世子是否跟苏小姐提过,他心中一直有位喜欢的女子。” 苏婳一顿,又把身子转了过去,“洛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洛宁媛笑着道,“这云隐道观,苏小姐还真应该多来两趟,说不定哪日就见到他了。” 苏婳不知道洛宁媛口中的“他”指谁,是男人还是女人。 不过,无非就是想给她找不痛快罢了。 苏婳现在可不是身份卑微的通房,更不会惯着谁。 “听说洛小姐和靳珩的婚约是侯爷应下的,靳珩根本不承认。” 洛宁媛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没了,脸色慢慢涨红。 苏婳继续道,“洛小姐与其在我身上使劲,不如留着力气多为自己打算。” 洛宁媛胸口起伏了两下,想到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为自己和靳珩赐婚,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 “我看苏小姐这话,应该对自己说,就算老夫人再看重你,你也是个教坊司出来的下贱货,待靳珩娶了……” “啪—” 第90章 靳珩喜欢的人,苏婳见到了 苏婳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洛宁媛个懵怔。 “我再如何,也没以干女儿的身份,去未来夫家小住。” “你……” 洛宁媛气得扬手就要给苏婳一巴掌,她马上就是二品大员之女了,怎么能被一个下贱的通房打。 没等她碰到苏婳,沈清秋用手臂搪了一下,推开了她。 “这位小姐,我看你衣着不俗,定是哪家的千金,为何行为如此粗鄙。” 道观是清净之地,知客又在此,沈清秋不想与人计较,不然肯定一个巴掌扇过去。 “无量天尊。” 知客道长念了一声道号,长年清修的人耳聪目明,刚刚两人说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她对身后不远处的道童说道,“将这位辱骂苏小姐的人请出去。” 小道童应声道,“是。” 洛宁媛冷哼一声,“苏婳,来日方长,我们等着瞧。” 今日她们人多,她不跟她计较,靳珩喜欢的女人,她要一个个让她们消失! 洛宁媛走后,沈清秋打量下了女儿,既心疼又担心。 “婳婳,你没事吧。” 沈清秋虽然没听清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教坊司”三个字,她听得一清二楚。 苏婳摇摇头,冲知客道长福身一礼,“多谢道长解围。” 知客道长点点头,“苏小姐客气了。” 拜斗祈福在晚上,要在观中住一天,知客领着苏婳母女往丹房走。 此时,一位身穿雪白素锦棉披风的小道长,朝几人迎面而来,样貌清丽,颇有仙人之姿。 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不知遇见了什么难事。 小道长叫住知客,拉去一旁不知说了什么,苏婳的目光落在她的白素锦披风上。 “婳婳,你在看什么。” 沈清秋见女儿望着小道长出神,关切地问道。 这一看不要紧,沈清秋发现了不寻常。 又道,“这小道长竟然穿价值百两的雪白素锦棉披风,怕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在此处暂住清修。” 苏婳身子一僵,往那披风袍角看去,果然看见一块补丁,再看那披风帽檐,赫然绣着一只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这件雪白素锦披风,竟是自己不久之前,在碧泉苑看见的那件。 也是靳珩替别人修补的那件。 难道,她就是靳珩一直喜欢的人吗。 其实,苏婳刚刚并没有把洛宁媛的话放在心上,此刻却不免有些多想。 小道长说完话就走了,来去匆匆,带起一阵香风。 无上清凉。 靳珩晚归那两日,身上都有这种香。 苏婳脚下像是生了根,愣在原地动不了。 晚归,香气,披风,喜欢的人…… 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苏婳明白了两件事。 靳珩真有喜欢的人。 她在他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男人那些哄人的话,听听就算了。 想当初谢玉瑾哄她的时候,不也恨不得将心掏给她吗。 苏婳指尖收拢,紧紧握住了袖口。 夜里。 一众道长踏罡斗祈福后,苏婳独自在大殿上,为她亲娘沈清瑶点了一盏长明灯,供在灯楼上。 她抬头,看着矗直而上汉白玉堆砌的灯楼,凝神良久。 苏婳出大殿,沿着小路回单房,既然没有睡意,索性绕了一条小路,散散心再回去。 走到一条岔路口,苏婳看见斜前方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树影婆娑,苏婳看不清长相,但两人挨的很近,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绕路而行。 近日来观里祈福的香客不少,夜深人静,万一让她撞破什么,岂不是尴尬。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你,你安心住在这里,别出道观。” 转身之际,苏婳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迫使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竟然是靳珩,那细心安慰的语气,苏婳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我很怕,我觉得她明天还会来,你能不能留在观中,陪我几日。” 女子的声音很低,很无助,面前的男人,她应该很信任,很依赖。 苏婳一下子猜到了那女子是谁。 是那位用无上清凉,穿素白披风的小道长。 苏婳突然后退了一步,转身往回跑,她不想听见靳珩对那女子的回答。 因为她真的很难想象,前天晚上靳珩还说承受不了相思之苦,悄悄潜进苏府跟她缠绵,今日就对着别的女子柔声许诺。 “咔嚓”一声,苏婳慌乱中踩到了枯树枝,被绊了一下。 树枝声惊动了靳珩。 “谁在那!” 苏婳一惊,立刻钻进了路边的树林,躲在一棵罗汉古松后。 她后背紧紧贴着树干,心里默默祈求神明,千万别让靳珩找到她。 千万别。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哭着对一个男人,问出“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这样的话了。 再也不想了,太蠢,太难看了。 “靳世子,是只猫。” 身后传来的女子声音和猫叫,替苏婳解了围。 苏婳听见靳珩应了一声,离开了这里。 苏婳紧紧闭上了眼睛,靠着树干默默吐出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苏婳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婳婳,他们走了。” 苏婳倏然睁开了眼睛。 谢玉瑾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 苏婳从树后,走了出来。 谢玉瑾生怕自己做了好事,苏婳不知道。 “刚刚,我用一只猫帮你把他们引走了。” “谢玉瑾,你怎么在这里。” 谢玉瑾没回答这个问题,兀自道,“靳珩背叛了你,他不值得你喜欢。” 苏婳语气嘲讽,“谢玉瑾,是不是只要我过得不好,你就会开心。” 谢玉瑾喉结微动,缓缓握紧了手指。 第66章 他怎么会开心,他差点逼死她。 一门之隔,他听着她和别的男人缠绵。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其实靳珩说的没错,若是不他,苏婳也不会跟靳珩走到一起。 苏婳继续道,“谢玉瑾,接下来的日子,全京城的人都会嘲笑我进过教坊司,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不走吗。” 谢玉瑾不敢问,“婳婳,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想让你过得好。” 苏婳双目微红,嘴唇轻颤,“因为你还没死,我想看着你死,看着你一步步失去所有。” “谢玉瑾,我太恨你了!” 谢玉瑾控制不了一般,突然靠近苏婳,想要抱住她,苏婳后退着躲开,谢玉瑾不敢再靠近,只能留在原地。 “婳婳,别恨我。” “你爹害过我爹,我也害过你爹,以后我们,谁也别恨谁了好不好。” 第91章 去死我就不恨你 “我们……” 谢玉瑾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可是话到嘴边,他想起自己成亲了,他娶不了苏婳了。 苏婳蓦地抬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说出这样的话。 他害得苏家差点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一句话就想轻飘飘揭过。 苏婳被他的无耻气笑了,“行啊,你自尽我就不恨你。” 苏婳懒得和他说,迈步就要离开。 谢玉瑾拦住了她去路,“婳婳,靳珩不是你的良人,我听萱萱说,他曾经有过一位喜欢的女子,一直忘不了。” 苏婳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又道,“谢大人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提前为自己选副棺材。” 说完,她一把推开谢玉瑾,“滚开。” 谢玉瑾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婳婳,离开靳珩,算我求你!” “婳婳,你在哪,婳婳!” 与此同时,不远来处传来沈清秋的声音。 苏婳瞪了谢玉瑾一眼,猛地甩开了手,就算隔着衣服,她也觉得恶心。 “娘,我在这。” 沈清秋看见女儿出来,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让娘好找。” 苏婳挽住了娘亲的胳膊,怕娘亲生气,撒娇道,“娘,我错了,再也不乱跑了。” 谢玉瑾留在原地,听着苏婳和沈清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久久回不过神。 靳珩将明真送到了香云院门口。 “明日,我会安排两名女护卫住进这里,以后再有事,派她们传信给白德耀,若是有必要,白德耀会转告我。” 他声音有些冷,明真呼吸一窒,抽了一口气。 “对不起,靳世子,我今天太害怕了,才会这么晚急着找你。” 靳珩颔首,表示一次他可以理解,“下不为例。” 靳珩说完话,就转身走了。 明真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起沉下去的,还有这几年因为靳珩的照顾,升起来的某种不切实际的希冀。 翌日。 苏婳在道观用过斋饭后,就随着娘亲下山了。 马车上,沈清秋见女儿趴在自己肩头,一张小脸皱皱着,闷闷不乐的。 她略一沉吟道,“婳婳,澄儿澈儿都回山上了,过了正月十五,你也跟你表哥回扬州吧。” 苏婳抬起头,嘟着嘴巴和娘亲撒娇,“娘不要我了。” 沈清秋拍了一下她肩膀,“你这孩子,娘怎么会不要你,娘是怕你留在京城不开心。” “你和靳世子没结果,不如早点断了好。” 苏婳彻底不说话了。 沈清秋又道,“你别怪娘说话直,京城的人都是势利眼,面子看得比里子都重,单你进过教坊司这件事,就算你爹是位一品大员,也会被人拿出来反复说,娘怕你难过。” “将来你若在京城是嫁人,门第高的我们高攀不起,门第低的我和你爹都不会同意。” “若是回了扬州,有合适的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娘养你一辈子,但是咱们断不能再受委屈了。” 沈清秋哀叹一声,“娘跟你说实话吧,我和你爹都商量好了,你先回扬州,最多年底,他就辞官,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苏婳听着听着,泪水逐渐盈满了眼眶,爹爹辞官是为了谁,她心里清楚。 “爹爹寒窗苦读二十载,考取功名不易,为官更是不易,怎能为我辞官。” 沈清秋听出女儿声音有异,劝道,“你爹也不是完全为了你,朝廷腐败,经此一遭,他也心灰意冷了。” “没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来得实在。” 苏婳听后沉默了许久,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回府后。 苏文熙将母子俩叫到书房,一脸愁容递过来一封信笺。 “婳婳,你看看这个。” 苏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将信笺展开,看后发现竟然是一封请帖。 颖贵妃,邀请苏婳在正月十五那日,去皇家行宫颐园参宴,观灯。 苏文熙道,“你可知颖贵妃是谁。” 苏婳抬头看了眼爹爹,听他继续道,“严帆的嫡女,六皇子的生母。” 沈清秋听后大惊失色,“这不是鸿门宴吗,婳婳不能去。” “夫君,你不如让婳婳称病在家吧。” 苏婳轻轻摇头,“娘,不可,若是颖贵妃有意为难,我们这就是对皇家大不敬,一样可以治罪。” “爹爹刚刚官复原职,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女儿去了,若是出事,严家和陛下脸上都不好看。” 苏文熙捋着胡须,赞许地点点头,他这个女儿,一向聪慧,懂事的让人心疼。 “没错,但严家与我们家有仇,爹是担心颖贵妃为难你。” “且邀请的都是朝中尚未婚配的王公贵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婳收起请帖,扔在桌上,“爹爹不必担心,此举无非就是想让女儿在京城难嫁,而那些人能说女儿的,无非也就是进过教坊司,不理会她们便是。” “女儿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时候,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女儿的心现在就像一块石头,凿不穿,击不烂,无所谓。” 沈清秋听见这话,先是笑了下,脸上的愁容去了不少,“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 可说到了后面,沈清秋突然就哭了出来。 女儿这半年多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苏婳这么说,就是不想让爹娘担心,没想到娘亲听完竟然哭了起来。 她只好求助她爹,“爹,快哄哄您媳妇。” 苏文熙起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别让孩子担心。” 沈清秋点头,抹去眼角的泪。 夜里。 苏婳看着枕边的螭龙玉佩出神。 这是靳珩前些日来时,落下的。 这几日他应该不会来了吧,去陪那个什么小道长。 道观清净,自然不会发生什么男女之事,但是煮茶清谈也是惬意。 毕竟她遇见了难事,那么怕,那么无助。 苏婳拎起玉佩丝绦,“咣”一声扔进了床里。 翌日上午。 丹桂打门帘进屋,“小姐,青棠来了。” 青棠经常来给苏婳送衣裳,送首饰,碧泉苑里的东西快被搬空了。 苏婳道,“让她进来吧。” 来都来了,还能撵出去吗。 青棠抱着一只精美的木匣子进来,“小姐,世子爷昨天吩咐奴婢,今日来府上给小姐送头面,还说明天去颐园参宴,让奴婢陪着您。” 第92章 鸿门宴,苏婳华丽登场 青棠原本就是苏婳在碧泉苑的婢女,说话也不见外。 又道,“奴婢这两日就住在这里伺候小姐吧,世子爷不在府上,昨儿个清早就走了,说是要离京几日。” 苏婳心道,离京不离京不知道,肯定不会在府上。 她犹豫了一瞬,吩咐道,“丹桂,收拾间屋子出来。” 青棠原来是在宫中伺候贵人的,此次去颐园,让她陪着总比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强。 丹桂应声离开了,一出门就撅嘴道,“陪小姐进宫,还要小住,以后说不定还要跟我抢小姐,哼!” 房内的青棠打开了精美的木匣子,“小姐,世子爷说,明日让您戴这套红宝石头面去观灯宴。” 苏婳看了一眼,见是之前靳珩送她那套红宝石头面,他娘亲的嫁妆,垂着眸子道,“太贵重了,我不要,走的时候记得带回侯府。” 青棠一愣,“啊……” 小姐这是……不高兴了? 正月十五当天。 青棠为苏婳梳洗打扮,绾了百花髻戴翡翠头面,并且找了一件月白色团花灯笼纹外裳,也算是应正月十五的景。 那红宝石头面,小姐说什么也不戴,她也没有办法。 第67章 青棠看着镜中,美得像仙女似的自家小姐。 “小姐,这身您满意吗。” 苏婳看着镜中的自己,“今日既然有人憋着劲儿想踩我,无论我穿什么,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 “穿什么,都一样。” 青棠垂下了眼眸,“世子爷有急事离京了,要是爷在就好了。” 苏婳神色一顿,没言语。 夜幕四合,颐园一片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宫殿花厅内,一群贵女围在一起饮茶,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今天苏大人的女儿也来。” 说话的是户部郎中之女,吴敏儿,她一向爱八卦,什么事都知道。 兵部侍郎之女梁美晨,面露不屑,“哪个苏大人,她女儿来就来,关我们什么事?” 钟倩倩冷哼一声,“还能有哪个苏大人,就是前扬州知府苏文熙,被刘棠陷害那个。” “他倒是沉冤得雪了,我爹因此被降了一级!” 吴敏儿小声道,“没错,就是这个苏大人,我听说她女儿进了教坊司,虽然没挂牌子就出来了,但到底在里面如何……那就不清楚了。” 梁美晨挑了挑眉,“这样的人也能来参加宫宴,真是晦气!” 钟倩倩也道,“是啊,说的好听是清倌人,可在里面都学了什么东西,陪没陪过男人喝酒,谁知道啊。” 吴敏儿将声音放得更低了,“我还听说,她是被靳世子救出来的……” 洛宁媛原本,默默地听着这些人说话。 姓苏,进过教坊司,这经历怎么跟姓苏的小贱人这么像呢。 可听到吴敏儿提到靳珩,她忍不住了,突然出声问道,“她叫什么,可叫苏婳!” 吴敏儿背后说人,本就带着几分心虚,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是吓她一跳。 她捂着胸口道,“你能不能小点声,想要吓死谁啊!” 洛宁媛耐着性子,放低声音又说了一遍,“你快说,她是不是叫苏婳!” 洛宁媛有些慌,若苏婳只是个通房,待日后陛下赐了婚,她要打要杀就是一句话的事,轻而易举。 若是苏婳是朝中官员的女儿,那就难办了,没准靳珩还会纳她做贵妾。 上了族谱,她想动手惩治那小贱人就难了,甚至以后生了儿子,还会跟她的儿子分家产。 吴敏儿急忙撇清关系,“我不知道,我哪知道她叫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这语气,说的好像她若是认识苏小姐,就是什么奇耻大辱一样。 吴敏儿话音刚落,苏婳带着青棠迈步进了殿门。 一袭月白色灯笼纹外裳,衬得苏婳小脸莹白如玉,冰透碧绿的翡翠耳珰,随着她的倩影轻轻摇晃,为她的妩媚凭添了几分灵动。 裙摆上的金线绣着的百花图层叠绽放,就像阳光洒在海面,泛起了微波,满室的烛火都不及她一人明媚,殿中刹时像涌进了天光。 吴敏儿望着来人,睁大了双眼,惊叹道,“这是谁,怕不是仙女下凡吧。” 其他贵女也纷纷朝来人看去,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唯独洛宁媛,紧紧捏着拳头,指甲陷了肉里。 果然是苏婳那个小贱人,她竟然是朝中官员之女! 苏婳目光一一略过,一屋子三五成群的贵女,除了洛宁媛,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对! 就在此时,她看见在恒隆绸缎庄,为自己解围的那位少女。 她一身火砂色绣平安灯褙子,同一位穿浅黛色褙子的少女坐在一起,显得和那些三五成群的贵女,有些格格不入。 “苏小姐,到我这边坐。” 文嘉仪起身同苏婳打了声招呼,其他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文嘉怡是谁啊,太后亲妹妹的嫡孙女,手握重兵的五军大都督之女,眼睛长在天上,就算是大梁的公主,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平日里,她就跟吏部尚书之女楚乐瞳,勉强能说上几句话,别的贵女想巴结她都巴结不上。 这下可好,她竟然主动跟那个进过教坊司的苏小姐打招呼,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苏婳目不斜视,笑盈盈走到她身边,“这位小姐,我们真是有缘,我单名一个婳字,请教小姐姓名。” 文嘉怡拉着苏婳坐下,“我爹是五军大都督文封荣,我叫文嘉仪。” 苏婳心中微讶,大都督之女,这可不一般。 文嘉仪用眼神,示意一下身边穿浅黛色褙子的少女,“这是吏部尚书之女,楚乐瞳。 苏婳笑着朝楚乐瞳打了声招呼,“楚小姐。” 楚乐瞳慢腾腾饮了口茶水,沉默不语。 她认得这位苏小姐,上次在霓裳阁,靳珩为博美人一笑,为这位苏小姐一掷千金买了件白狐披风。 苏婳收回笑容,对于楚小姐的不理睬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才哪到哪啊,今晚等着她的节目肯定不少,若是连这都受不了,不如早些回去。 就在此时,太监尖着嗓子喊了声,“颖贵妃驾到!” 殿中窃窃私语的贵女,顿时全都噤了声。 第93章 欺人太甚,逼苏婳献艺 苏婳往殿外一看,只见一位身穿大红织锦牡丹团花,容貌冶艳的女子在太监的搀扶下,迈步进了大殿。 仔细一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少年。 高挑的凤眼,跟颖贵妃如出一辙,定是那六皇子无疑了。 众贵女纷纷起身,跪地给两人叩头。 “颖妃娘娘千岁,六皇子殿下千岁。” 颖贵妃架子十足,迈步走到凤榻上,坐稳了也不说一声免礼。 如此一来,众贵女全都要跪地随她转身。 她目光在跪地的众贵女头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满是珠翠,穿月白色外裳的少女身上。 她不冷不热地开口,“哪位是苏文熙之女苏婳。” 颖贵妃今日举办这场宴会,有两个目的。 一是六皇子十六了,也该给他物色王妃人选了。 其二则是,她要给苏家一个下马威。 你苏文熙的女儿不是进过教坊司吗,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看你们苏家的女儿,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敢跟她们严家作对,简直反了天了! 苏婳双手交叠,压在地上,“臣女苏婳,叩见颖贵妃。” “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苏婳牢记宫中礼节,不能直视贵人,慢慢抬起头,垂着眸子。 随着苏婳的抬头,六皇子姜漓,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颖贵妃点点头,“难得苏小姐生了一副好相貌,本宫听说苏大人因大理寺和刑部办事不利,受冤枉差点丢了命,你娘进了浣衣局,你进了教坊司,也是可怜见的。” 她看了看身边的婢女,“荣春,将我新得的珐琅彩花瓶,赏给苏小姐。” 荣春应声道,“是。” 苏婳跪地谢恩,“臣女叩谢贵妃娘娘。” 但,心中不免冷哼,颖贵妃这番话说下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进过教坊司。 先夸我的相貌,再送花瓶,这不就在说我是个以色侍人的花瓶吗。 你一个宠妃,打扮得像只彩鸡似的,比我又好得了多少。 荣春拿了一只明黄色锦盒过来,苏婳举起双手准备接过时,见她有脱手的迹象,立刻快她一步伸手接过了锦盒。 虽然看着急切了一些,但好在没让锦盒掉在地上,给颖贵妃一个发难的机会。 苏婳松了一口气,稍一抬眼时,看见颖贵妃明显不耐地勾了下唇角。 颖贵妃看着跪了一地的少女,这才想起来什么,说道,“平身。” 众贵女起身谢恩后,颖贵妃又道,“今日十五,本宫请你们来乘画舫赏灯,既然是游玩,本宫就不跟着去了,免得你们不尽兴。” 说完,颖贵妃就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了,同时还跟六皇子说着话。 苏婳见颖贵妃离开,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这重头戏在画舫上。 苏婳正和文嘉仪站在画舫甲板上观灯,一名小太监走过来,尖着嗓子道,“哪位是苏文熙之女苏婳。” 苏婳闻言一顿,转身回头。 然而没等她说话呢,不远处的洛宁媛走过来,指着苏婳道,“这位就是苏小姐,请问公公有何要事。” 经过刚刚颖贵妃赐花瓶那一幕,洛宁媛看出点门道,怕是苏文熙得罪过严首辅,颖贵妃借机会给苏家下马威呢。 她心里更是清楚,这小太监来得准没好事,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苏婳就当没听见洛宁媛说话,自顾自道,“我是苏婳,请问公公何事找我。” 小太监没理洛宁媛,看了看苏婳,“六皇子听说苏小姐会弹琵琶,邀请苏小姐上对面画舫,为众人弹奏一曲。” 苏婳听见这话,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就白了。 第68章 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正经贵女学得都是琴棋书画,哪有学琵琶的,只有青楼里的花姐才会弹琵琶呢。 这是在说她进过教坊司,和青楼里的妓子没什么分别。 况且,对面画舫都是男子,她今天若是去了,明天街上谈论的都是她。 苏婳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这位公公,麻烦转告六殿下,臣女不会弹琵琶。” 洛宁媛闻言哼笑一声,“可真是稀奇,难道苏小姐在教坊司没学过弹琵?” “就算是没学过,古筝古琴总会吧,再不济就唱首小曲,给大家助助兴!” 文嘉仪不知道洛宁媛和苏婳有什么恩怨,但是这话未免太难听了一些,抱不平道,“你还有爹生娘养呢,他们怎么没教你做人呢!” “你……” 洛宁媛被文嘉仪骂得一噎,却不敢反驳。 文嘉怡的祖母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她爹文封荣又是一品大员。 满朝文武加一起也没几个一品大员,比自己爹高出的不仅是品级,还有整个家族的势力。 为了一个苏婳得罪文家人,不值得! 那太监似乎不打算放过苏婳,竟然顺着洛宁媛的话说。 “这位小姐说的有道理,苏小姐既然不会弹琵琶,古筝和古琴总会一样吧,这两样不会,唱曲和对诗总会一样吧。” “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去对面画舫,跟六皇子道个歉,也是个理儿。” 文嘉怡一向看不上严帆他们一家子,说道,“苏小姐,我陪你去,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文嘉怡说完话,便扯住了苏婳的袖子,要陪她一起去。 小太监一脸恭敬,“文小姐请留步,六皇子只邀请苏小姐一人。” 苏婳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己非去不可了,而且还非要逼她献艺。 弹琵琶,唱曲她可以不会,古琴对诗,就没听说过哪位官家小姐不会的。 一股子凉意爬过苏婳脊背。 今日若是不去,定要治个大不敬之罪。 若是去了,她一名女子,被迫在全京城的王公子贵子面前献艺,丢得不仅是苏婳自己的脸,还有她爹苏文熙和整个苏家的脸。 先是送花瓶,再是上画舫,颖贵妃和六皇子怕是商量好了,今日非让她苏家出丑不可。 去不去都得去了,又何必连累无辜的人。 苏婳扯了扯文嘉怡的袖子,先是朝她投去感激一瞥,接着轻轻摇头,做了个“你不用担心的表情。 青棠见她要去,急忙阻止道,“小姐,不可……” 苏婳瞥了她一眼,青棠立刻闭嘴了。 接着又对那太监道,“麻烦公公引路。” 小太监笑了笑,走到了前面。 洛宁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无比畅快。 苏婳,你孤身一人去满是男子的画舫献艺,被那么多男人评头论足,不仅丢了苏家的脸,还丢了靳珩的脸。 别说是进侯府当妾,就算是当通房,靳珩都不会再要你。 第94章 谢玉瑾后悔了 苏婳走在小太监身后,一路上都在思考对策,血液从四肢涌向心脏,苏婳的心扑通扑通跳着。 木板桥过半时,苏婳看着桥边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顿住了脚步。 不如就这么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不用上画舫了。 就是水有些凉,回去了,怕是要大病一场。 小太监听身后没了脚步声,停住脚步回头,阴恻恻道,“苏小姐,为何不跟上来,难道还需要咱家扶您。” 苏婳看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小太监将苏婳领到画舫,伸手一指前方,“请苏小姐沿着前方船廊上二楼。” 苏婳抬头看了一眼,耳边隐隐传来丝竹和歌舞嬉笑声。 怪不得小太监不上楼呢,原来楼上取乐呢,小太监不方便。 苏婳深呼一口气,心里有了计较。 她苏家的女儿,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你们既然如此羞辱我,就别怪我让大家都难堪。 苏婳提步往楼上走,远远望过去,门开着,似乎就等她来呢。 就在此时,门内里走出来一位身穿玄衣,头戴玉冠的男子。 苏婳仔细一看,竟然是谢玉瑾。 谢玉瑾快步走过来,用手臂拦住了苏婳的去路,“婳婳,你不能上去,六皇子就是想捉弄你,他……” 后面的话谢玉瑾没能说出来,六皇子竟然说他没见过教坊司里的姑娘,今日要好好看看苏婳。 苏婳冷声道,“谢玉瑾,你装什么好人,你看着我马上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是不是很开心。” 谢玉瑾有些急,“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其实,谢玉瑾今日本来不在邀请之列,但他知道靳珩不在,苏婳会来。 他就找了件与六皇子府相关的事,来到了此处。 没想到却让他撞见六皇子出言不逊,想要为难苏婳的一幕。 苏婳冷冷一笑,语气嘲讽,“可加诸在我身上的这些事,都是事实,不是你的一句想和不想。” 冷风吹进廊间,寒气一点点吸进肺中,像针一样,扎得谢玉瑾胸腔密密麻麻的疼。 谢玉瑾看了一眼冰冷的湖面,沉声道,“婳婳,一会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一面往回走,一面大声呼救,就说有刺客推我下水,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会调查,人多一乱,就没人管你去不去二楼了。” 谢玉瑾看着苏婳满是恨意且冰冷的眼神,“婳婳,我真的从未想过要害你,我……” 谢玉瑾眼眶微红,他很想像以前那样说一句,“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 可他害她至此,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呢。 她入教坊司,被老鸨逼得走投无路,轻生时被靳珩救下,入了侯府,又因他被赵雪梅绑在秋桐院打,还有现在两难的境地。 哪一件不是跟他有关。 苏文熙当年是害了父亲。 可他欠苏婳的,桩桩件件,早就数不清了。 他后悔了。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 夜晚的湖风吹在脸上,似刀割,身体撞破薄冰入水的一刻,谢玉瑾感觉每一处皮肤都在受刑,冰冷湖水灌入衣袖,裤管,浑身都是冷的。 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却无比畅快。 苏婳看着谢玉瑾跃下栏杆,跳进水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半晌,入水声和呼叫声传来,苏婳这才回过神,疾步往楼下走。 “救人,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有刺客,快救人……” 最后,谢玉瑾当然是被救了上来,永毅侯的女婿在画舫遇刺客落水,这可不是小事,无论如何也是要出动禁卫军调查。 一番询问下来,别说六皇子请不请苏婳上楼,就是观灯,大家都没了心情,但碍于颖贵妃的面子,大家自然不会马上离开。 走了个过场,纷纷回家了。 …… 百里开外。 马车上的靳珩撩开车帘,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心中像长了一把野草,焦躁不安。 白德耀见状问道,“爷,可是担心苏小姐。” 靳珩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他让青棠给苏婳带去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是眉山何氏的象征,更是母亲和侯府的象征。 只要颖贵妃看见,就该知道苏婳是他护着的,定不会为难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胸口发闷,内心焦躁,总感觉有事发生。 白德耀略一沉吟道,“爷,竟然如此担心苏小姐,为何护送之事不交给属下,您要亲自跑这一趟。” 靳珩沉声道,“你可知我们护送的是何物。” 靳珩撬起车厢内的暗门,将一只黑色包袱拿了出来。 两层包裹打开后,白德耀看着明黄色的衣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龙、龙袍?” 靳珩道,“不错,这次我要做实了严帆造反的罪状,让严家永劫不复!” …… 翌日,正月十六。 大梁泰昌二十一年,开年第一个早朝,也是每年大梁官员最全的一次早朝。 洛中淳先是出列道,“禀陛下,渝国传来消息,三日后,肃王和渝国公主随使团出发,来我大梁商讨结盟一事。” 开年就有好事发生,梁文帝很高兴,“接待渝国使团一事,就由洛爱卿全权负责,鸿胪寺吉爱卿配合。” 吉庆祥出列道,“臣遵旨。” 都说帝王金口玉言,前几日还一起接待呢,现在又变洛中淳全权负责了。 开年第一日上朝,一般都没什么事,太监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苏文熙立刻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他嗓音洪亮,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苏文熙一场冤狱,当时又是梁文帝下令严惩的,梁文帝心里对他多少有些亏欠,说话的态度很好。 第69章 “苏爱卿有事请讲。” 苏文熙不卑不亢,“臣,恳请辞官!” 第95章 撕破脸,公开叫板 苏文熙此话一出,大殿顿时噤若寒蝉。 今日是苏文熙出狱后第一次上朝,朝臣纷纷在心中猜测,难道他对陛下的处理结果不满? 梁文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拧着眉问得也是直接。 “苏爱卿为何要辞官,可是对朕不满。” 苏文熙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身为大梁臣子,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陛下忠心,亦是天地可鉴。” “但因臣入狱之事,连累妻儿受苦,更有人拿小女入教坊司受难一事,在颐园观灯宴上,众目睽睽之下给我儿难堪,臣实在愧对妻儿,无脸留在京城,臣恳请陛下允许臣辞官!” 颐园观灯宴,这不是严帆嫡女颖贵妃办的宴会吗,众人一听,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颖贵妃替自己亲爹出头,为难苏文熙的女儿呗。 别人能想到这一层,梁文帝也能。 他只知道昨日宴会上来了刺客,发生了永毅侯女婿落水一事。 别的事还真就不知道,他一拍龙椅怒道,“发生了何事,细细说来!” 敢欺负他的女儿,苏文熙没给任何人留面,说道,“六皇子派了一名小太监,当着众人的面,邀请小女独自一人,去满是男子的画舫弹琵琶唱曲。” “若不是突发刺客袭击,有人落水,小女和苏家名声尽毁!” 严帆听到这里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刚想出列说话,帮六皇子推脱,文封荣先他一步出列道。 “禀陛下,小女昨日就在当场,听小女说,苏小姐原本推拒了,但那小太监不依不饶,还说不会弹琵琶唱曲,也会弹琴对诗,一定要苏小姐去。” 楚尚书也出列道,“禀陛下,臣也听小女说,本来文小姐仗义出头,要陪苏小姐一起上画舫,但传话的太监不许,说六皇子只邀请苏小姐一人。” 梁文帝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开年第一次早朝,朝臣不惜辞官,也要告六皇子一状,两位一品大员随声附和,他的脸都丢尽了。 苏文熙刚出狱,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不是苏文熙在打他的脸,是六皇子,颖贵妃,严家在打他的脸! 梁文帝捏了捏眉心,“苏爱卿,你辞官之事再议,苏小姐之事,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他急不可耐道,“退朝!” 退朝后,苏文熙特意叫住了文封荣和楚尚书,朝两人揖首道,“多谢二位大人仗义直言。” 文封荣是武将,性格爽朗,哈哈一笑道,“苏大人客气了,实话实说罢了,我与楚大人家中都有女儿,将心比心。” 楚尚书早就对苏文熙有所耳闻,今日见他为了维护妻儿,不惜辞官,也要告六皇子一状,对他又多了几分钦佩。 “苏大人铮铮铁骨,倒是令我楚某人刮目相看。” 其实今天这事,苏文熙如果不为自己女儿出头,其他人亦不会主动提起。 昨晚出事后。 文嘉仪当场拉着苏婳的手,小声安慰道,“别怕,今日之事,我回去定要跟我爹说,六皇子众目睽睽之下给你难堪,简直欺人太甚,明日上朝,让我爹参他们一本!” 苏婳心中暖流涌动,反手握住了文嘉仪的手,“多谢文小姐,今日之事,我回去一定要跟我爹说。” 楚乐瞳站在文嘉仪身边,自然听见了两人的话,心中有了自己的计较。 京城的官家小姐,没几个是单纯的,前朝拉帮结派,后宅亦是捧高踩低。 楚乐瞳无论喜不喜欢苏婳,都是三皇子的表妹,自然愿意看见六皇子出丑。 所以,文嘉仪和楚乐瞳,全都回家跟自己父亲说起了此事,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严帆见几人凑一起窃窃私语,走到苏文熙身边不冷不热道,“苏大人真是爱女心切,不惜辞官也要为女儿出头。” 苏文熙根本不想理严帆,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指东打西道,“恭送严首辅。” 永毅侯见此,跟了一句,“严首辅自己不是有女儿吗,舐犊之心难道不懂。” “另外,我女婿落水之事,希望颖妃娘娘,给个说法。” 严帆一噎,朝苏文熙冷哼一声走了。 御书房。 梁文帝在众朝臣中丢了面子,回去的途中就让太监叫来了六皇子,在御书房给他一顿痛骂。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让朝臣的女儿上画舫,给你弹琵琶唱曲,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丢朕的脸!” “从即日起,你给朕禁足宫中三个月,一日也不能少!” 六皇子跪在地上,心里痛骂苏文熙小题大做,脸上却装得一派乖顺。 “父皇,那苏小姐并没有来画舫,父皇莫要听人挑唆啊。” 颖贵妃在御书房外,听着梁文帝的怒吼声,急得直转圈。 一抬头看见她爹严帆来了,像是看见了救星。 没等严帆装模作样给她行礼,她就立刻道,“严首辅免礼。” 四下无人,严帆压低声音怒道,“你养的好儿子,不仅丢了陛下的脸,还丢了我们严家的脸!” 颖贵妃不明所以,“爹,女儿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帆道,“今日早朝,苏文熙参了漓儿一本,说她女儿去颐园灯宴,漓儿逼她上船唱曲。” “这……” 颖贵妃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惶然后退半步。 漓儿明年就能入仕,跟三皇子争皇位了,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让满朝文武都对漓儿失心吗。 她上前一步,拉着严帆的袖子,焦急道,“爹,这事都怪女儿,昨日女儿无意中跟漓儿提了一句,说这位就是跟你外祖作对的苏大人之女,漓儿也是气不过,他也是为您出头啊。” “爹,您一定要漓儿想办法!” 严帆怒地甩开了她,“不然,我来此见陛下又是为何?” 说完,严帆叫来了小太监,进御书房通禀。 梁文帝骂完一个来回,坐在龙案后休息,正瞥见桌角无极道人留下的锦囊。 他打开道,“宣严首辅进御书房。” 严帆跪地问安后,立刻说道,“陛下,苏文熙早朝小题大做,借辞官说起他女儿之事,分明就是对陛下不满。” 梁文帝看着手中锦囊上的两行字迹,双手微微颤抖。 第96章 陛下赐婚,靳珩慌了 【养不教,父之过;奸臣见驾,祸乱朝纲。】 梁文帝冲严帆一声怒吼,“给朕滚!” …… 靳珩日夜兼程,终于在正月二十那日中午,回了京城。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虽未成亲,但靳珩多日未见苏婳,也是想念的紧。 靳珩回碧泉苑洗去一身风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去苏府见苏婳。 墨羽进门道,“爷,青棠说有要事向您禀告。” 靳珩一怔,不是让青棠去苏府伺候了吗,她怎么回来了。 “让她进来。” 青棠进门后,低着头道,“爷,奴婢办事不利,小姐不仅让奴婢回来,还让奴婢把红宝石头面带回了侯府,她说太贵重了,十五观灯宴那日,根本没戴。” 接着,青棠将苏婳在画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向靳珩说了个明白。 靳珩听后,如墨的黑眸翻滚起层层骇浪,神色冰冷如刀,满身寒气噬人。 墨羽和青棠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心惊肉跳。 “备马,我要去苏府。” 靳珩话音刚落,墨砚疾步走进来,“世子爷,圣旨到,陛下身边的恒福公公,正在花厅候着呢。” 靳珩一怔,脸上露出几分不耐,这时候来什么圣旨。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阔步走出碧泉苑,去前厅接旨。 靳珩到的时候,他爹永毅侯已经等在花厅了,正和恒福小公公说话。 两人一脸喜气,相谈甚欢。 不知为何,靳珩心中隐隐不安。 恒福见他来了,立刻恭敬起身,笑着道,“咱家给世子道喜了,陛下御笔亲书,给您和洛家二小姐赐婚。” “什么……” 靳珩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恒福脸色也是一变,难道靳世子这是……不愿意。 永毅侯见状,立刻起身道,“圣旨我刚刚已经替你接下来了,既然陛下已经赐婚,你就安心娶宁媛,莫要想着……” 靳珩牙关紧咬,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没等永毅侯说完,他怒道,“圣旨是你接的,不是我,要娶你娶,我不娶!” 永毅侯见状,气得脸都白了,当着陛下身边内侍的面,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简直是疯了!。 “逆子,陛下赐婚,难道你想抗旨不遵吗!” 第70章 恒福心下明白了几分,低声道,“侯爷,咱家什么都没听见,既然圣旨已经送到,咱家就告辞了。” 说完,恒福赶紧走了 靳珩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看着他爹永毅侯道,“明日我就搬离侯府,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免得日后我抗旨不遵,连累你和赵雪梅一家!” 靳珩说完话,拿着圣旨就走了,气得永毅侯在他身后摔茶盏大骂。 “逆子!气死我了。” “你这个逆子,我真后悔生你出来!” 靳珩骑马去了三皇子府,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近几日京城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陛下会突然给自己赐婚,他也好去求陛下收回皇命。 三皇子府。 靳珩随三皇子由书房进了密室。 三皇子一撩衣袍坐在了紫檀圈椅上,靳珩坐在他对面,将圣旨往茶几上一放。 “陛下不知为何,突然为我和洛宁媛赐婚了。” 三皇子接过圣旨,迅速浏览了一遍。 【今有忠臣之子靳珩,才兼文武,功勋卓著,朕视为股肱,其一心为公,尚无家室之累,朕深以为念。 又闻洛中淳之女,贤良淑德,品貌俱佳,为闺中之秀。 为表彰忠臣,嘉奖贤媛,朕特赐此婚,以期子孙昌盛,永结百年之好。 钦此。】 三皇子看后叹了口气,将圣旨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 “渝国使臣两日前进京,一同来的还有肃王闻人渡,公主闻人羽,共同商讨结盟之事。” 靳珩不解,“渝国哪来的公主。” 他对结盟之事有所耳闻,可渝国公主是怎么回事,就算洛家找到了画像中的女子,也不可能是渝国公主。 三皇子眉心微蹙,显然靳珩是问到了重点,“景初,你还记得,当初你给我看的那幅画像吗。” 靳珩颔首,表示记得,听着三皇子继续道,“我听说,画像中的女人十五年前就不在了,但洛中淳的儿子洛宁安,找到了她的女儿沈念,今年十七岁。” “沈念被带去渝国后,太上皇闻人羿将她封为了念瑶公主。” 靳珩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画像上的女子,其实是闻人羿在找,而那位少女,就是当年他和那位女子留下的血脉。” 三皇子点头,“没错,念瑶公主并不想留在渝国,闻人羿也答应让她在大梁寻找驸马。” “我猜,洛中淳应该是怕那念瑶公主惦记上你,所以先下手为强,当着渝国使臣和几位重臣的面求父皇,为你和洛家小姐赐婚。” “此次渝国来访,洛中淳对大梁有功,父皇岂会不答应。” 靳珩听后,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若是陛下私下答应赐婚,他跑一趟御书房,让陛下收回成命,也不算是难事。 但陛下当着渝国使臣和几位重臣的面,答应此事,怕是难办。 三皇子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苏家小姐,怕他轻举妄动,劝道,“景初,我劝你不要在此时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至少要等渝国使臣离开。” “更何况,这圣旨只说是洛家女,没说成婚日期,只要你想,拖到天荒地老都行。” 靳珩此刻冷静了不少,沉吟了片刻道,“我突然在想,渝国找了十七、八年都没找到人,为何洛宁安一下子就找到了。” “就算他有本事,难道还能比得过渝国的探子。” 三皇子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你是说这公主有假,洛中淳与渝国勾结!” “若是如此,洛家打的是什么主意,里通外国,他想造反吗!” 靳珩道,“我也是猜测,毕竟这世上有些事,无巧不成书,不过,三殿下应尽早提醒陛下,洛家不得不防。” 三皇子颔首,接着又问,“赐婚之事,苏小姐那里,你打算如何跟她说。” 第97章 先瞒着她 靳珩眉头紧蹙,小醋精那么爱吃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愁得吃不下去饭。 “现在说出来,无非是给她增添烦恼,还是先瞒着她,待事情解决了再告诉她。” 靳珩想到苏婳观灯宴那日受的委屈,又问,“三殿下,颐园观灯宴那日的事,您可知晓。” 三皇子道,“颖贵妃那日邀请的都是未婚嫁的王公贵女,我不在受邀之列,但我表妹楚乐瞳在场,当天的事她跟我提过,后来发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三皇子将谢玉瑾遇刺客落水,苏文熙早朝告状,封文荣和楚尚书为苏小姐抱不平,梁文帝大发雷霆,六皇子被禁足等事,统统跟靳珩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禁军和锦衣卫调查了好几日,没抓到刺客。” 靳珩听后,半天没言语。 怕是根本没有什么刺客,是谢玉瑾在帮苏婳解围。 三皇子见他面色冷沉,眸中无光,沉默着不说话,忍不住问道,“景初,此行可顺利,龙袍送进严帆新府邸了吗。” 靳珩这才回过神,同三皇子说起了严帆之事。 靳珩带着圣旨离开三皇子府,已是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 他抬眼看了眼天色,“夜闯香闺”为时尚早,他又不愿回侯府,便直接去了京兆尹院。 让靳珩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京兆尹院大门口,碰见明真了。 虽然她带着风帽,但一身素白披风,身边又有他之前派去的两名女护卫,靳珩想认不出来也难。 明真站在门口与衙役交涉,“我想见京兆尹大人一面,再不济白侍卫也行。” 衙役还算客气,“这位小道长,我们大人和白侍卫都不在……” 靳珩翻身下马,面色有些不悦,“何事找我。” 明真转身,见靳珩来了,眼眶一红,哑着嗓子哽咽道,“靳世子,救我。” 靳珩想起手中的赐婚圣旨,沉吟了一下,“你跟我进来。” 明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跟着靳珩进了京兆院。 对面街上,一名小贩将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交给身边的搭档,小跑着走远了。 议事厅中。 靳珩将圣旨扔在桌案上,往梨花圈椅上一坐,开门见山。 “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明真解开风帽,坐在了靳珩对面,嗓音有些颤抖。 “昨日洛宁媛又去了观中,我没见她。” “没想到,今日上午,她带着几名家丁来了,想要带我走,我不想跟她回去,也不想再死一次,没答应。” 靳珩垂眸盯着桌上的圣旨,问道,“她想带你回洛家,还是只想将你带离道观。” 明真无助道,“她说要带我回洛家,见父亲母亲。” 靳珩将赐婚圣旨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明真刚刚见他随意将圣旨一丢,心里还纳闷了一下,拿起圣旨一看,立刻明白了缘由。 “这是……你和宁媛的赐婚圣旨。” 靳珩冷着脸,“洛中淳明知道我不喜欢洛宁媛,还去求陛下赐婚,就是想将侯府的与洛家绑在一起。” “他既然不尊重我,就别怪我出手对付他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明真脸色有些白,“世子打算如何对付……洛家。” 靳珩道,“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 我也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洛中淳当年逼你投湖一事,你打算逃避到何时。” 明真,或者也可以叫她洛宁淑,听到这里脸色彻底失了血色。 “我……” 明真嘴唇蠕动了两下,说不出话。 靳珩继续道,“当年我失信在先,约你出来谈退婚一事,让你出了意外,的确愧于对你。” “你死过一次,我也救了你,严骁的事也解决了,若是说一命抵一命,我觉得这些年,我已经不欠你了。” “以后,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我希望洛小姐也可以直面过去。” 明真不是傻子,听出来靳珩话中意思,他这是……不准备管她了。 她心中一片冰凉,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世子可是觉得我是个麻烦。” 靳珩眉心微蹙,他现在没耐心听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将你送出京城,保证以后没人再找得到你。” “二是,你去揭穿洛中淳当年逼亲生女儿投湖,以此要挟严帆连升两级之事,如此一来,你既报了仇,也没人威胁得了你。” 明真哪个都不想选,她不想离开京城,这样就再也见不到靳珩了。 虽然当年洛中淳逼着她投湖自尽,但那毕竟是她爹,他若是出事,娘肯定也会受牵连,她不想报复自己的家人。 可是,她更知道靳珩说一不二,他能给出两个选择,已经算是破例了吧。 “靳世子,我能不能考虑几天,还有,我不想回道观了,我怕洛宁媛再找上山找我,我能不能住在山下。” 靳珩也痛快,“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到时你没想好,我就当你想离开京城。” 第71章 明真闻言,眼眶一下子红了,嘴唇也失了血色。 他是真的狠心,和当年一样,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明真嘴唇蠕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她想到了什么,又小声问道,“靳世子,这几日我住哪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 没等她说完,靳珩就说道,“这点你不必多虑,既然是最后一次,我定会帮你到底。” “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找人,给你安排住所。” 话音落下,靳珩也起身往外走。 明真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都是那句“最后一次”。 靳珩离开自己的议事厅,再没回去,而是去了京少尹的议事厅喝茶, 白德耀不在京兆尹院,靳珩等他花了点时间,安排完相关事宜,三人再走出去时,天空已经有了夜色。 明真站在院门外,一阵阵冷风吹在她身上,瑟瑟发抖。 靳珩那间议事厅没烧铁炉,满室的冰冷,加上她昨天彻夜未眠,从早晨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明真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几乎是一种本能,人在即将倒地时,身体都会朝着信任之人的方向。 可明真知道靳珩不喜欢自己,此举定会惹来他的厌烦,所以闭眼之前,她努力让自己偏向了白德耀的方向。 同时,靳珩为了躲开明真,往白德耀的方向侧了一小步,看起来就像是靳珩为了接住明真,特意挪了一下。 第98章 靳珩夜闯香闺 最后,明真险些倒在靳珩怀中,幸好白德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斜对面小巷内,苏婳看着眼前的画面,身子一阵僵硬,麻痹感从脚底传到手指尖。 沈宴礼对她道,“婳婳,你看见了吧,他对你不管不顾,险些让你在颐园观灯宴上受辱,却在这里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 “而且半个多时辰前,我就看见这女人进去了,两人不知在里面做了什么,竟然这么久。” 苏婳听后什么都没说,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似乎在笑她自己。 沈宴礼又道,“婳婳,你去跟他把话说清楚吧,他到底把你当做什么,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完,沈宴礼拉着苏婳的袖子,就要带她到靳珩面前对峙。 苏婳甩开他,“够了,我不想去!” 即便如此,苏婳还是被沈宴礼拉拽着,被迫走出了巷子,说话声更是引来街对面的注意。 靳珩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抬眼,朝声音处望去。 他看见苏婳,站在对面小巷。 一袭黛紫色锦缎袄,烟云绕暮一般站在那,让他看不清神情。 靳珩的脑子突然空白了一下,短暂的恍惚过后,他立刻冲向对面巷口。 苏婳不想跟他对峙,转身往马车上走,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她上马车的前一刻,靳珩拽住了她的手腕。 “婳婳。” 苏婳低头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靳珩手很漂亮,修长白皙,指骨分明。 就是这双手,丈量她身体时,既霸道又温柔,让她曾一度以为是偏爱,没想到只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浅薄的喜欢。 可以给她,也可以给别人。 苏婳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不想看他,也知道自己没他力气大,看着别处嗓音微哑道,“放开。” 靳珩听出她声音不对,知道她定是看见什么误会,吃醋了,急忙道,“婳婳,你听我跟你解释。” 沈宴礼走到靳珩身边,“靳世子,大庭广众之下,你对我表妹拉拉扯扯,似乎于礼不合。” 靳珩看了一眼沈宴礼,从他眼中捕捉到一抹尚未掩饰好的得意。 靳珩拿出了京兆尹的强势,“你只是婳婳的表哥,我却是婳婳的未来夫君,你说谁于礼不合!” 好一个未来夫君。 苏婳趁着靳珩分神的功夫,一下抽回了手腕。 “这位夫君,您该去看看那位晕倒的姑娘,免得她一会醒来,看见你跟我说话,再误会什么。” 苏婳说完话,转身上了马车。 靳珩错愕了一下,被苏婳噎的。 他一直知道苏婳伶牙俐齿,但在今天之前,苏婳对他一直都是百依百顺,温柔如水,何曾像现在这样。 沈宴礼面上一派客气,“靳世子,失陪。” 说完也上了马车。 靳珩迟迟不走,沈宴礼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劳驾靳世子让一让,别误了表妹归家的时辰。” 靳珩杀人的目光,看了一眼沈宴礼。 他知道有外人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让到了一边。 以前在碧泉苑,婳婳跟自己哭闹,哪次不是他哄一哄,亲一亲就好了,婳婳最是温柔懂事。 晚上再去找她。 亥时。 靳珩掐着苏婳要睡未睡的时辰去了苏府。 夜闯香闺。 靳珩悄悄推门进去,出声轻唤。“婳婳。” 苏府修缮时,靳珩在苏府为自己留了后门,这件事婳婳早就知道,不会吓到她。 房中烛火未灭,独留一盏,映在粉色的幔帐上,有些旖旎。 帐中人动了一下,应是听见了他的轻唤,但似乎是气着他,没理他。 靳珩看着紧闭的幔帐道,“婳婳,我不在京城这几日,你受委屈了。” “可我给你的红宝石头面,你为什么不戴,那是我母族眉山何氏的象征,更是侯府的象征,你戴上没人敢欺负你。” “你何时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幔帐轻动,帐中人应是起身了,但依旧没理他。 靳珩又道,“白日你见到的那位女子,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原本是想躲开她的,但谁曾想她朝我这面倒过来了。” “白德耀扶住了她,我可没碰她!” “你这小醋精,醋劲这么大,根本都不听我解释,是不是让我……” “咳!” 靳珩说到这里,突然听见帐中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咳。 他神色一怔,后面那句,“亲亲抱抱,才肯听”,被咽了回去。 苏文熙撩开幔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尴尬道,“靳世子,小女今日陪她娘亲安寝,母女俩把我撵了出来。” “不得已,我只好来此休息。” 苏文熙发髻虽未松散,但一身洁白寝衣,似乎的确是来此睡觉的。 靳珩脸色变了变,很快就明白婳婳绝对是故意的。 苏府四进宅院,房间不知道有多少间,苏文熙睡哪不行,何必要睡女儿的闺房,肯定是受了婳婳的指使。 这女人,开始算计他了。 苏文熙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快速系好绊带,对靳珩道,“靳世子,关于你和小女子之事,我身为人父,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靳珩道,“苏大人不必过谦,您是我的长辈。” 苏文熙点点头,示意让靳珩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 靳珩很有礼貌,特意等苏文熙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苏文熙直言不讳,“靳世子的恩情,我苏家上下没齿难忘,若是有朝一日,世子有用得着之处,我苏某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唯独小女,不可给世子做妾,更不可做那无名无分的外室,还请世子体谅。” 苏文熙的确领靳珩这份恩情,就算知道他帮苏家的目的并不纯粹。 他为官多年,早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纯粹’二字。 靳珩看着苏文熙,一脸认真,“苏大人放心,我娶婳婳时,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一样都不会少。” 苏文熙一怔,“难道世子不在意小女进过教坊司吗,不在意那些流言吗。” 第99章 喜欢他,就不该嫁给他 靳珩道,“流言蜚语既然出自他人之口,那便是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在意。” 苏文熙捋着胡须点点头,“若是如此,婳婳也愿嫁,我定会奉上十里红妆,让女儿风光出嫁。” 苏文熙的话滴水不漏,这等于在说,我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前提是你能娶我女儿,我女儿也愿意嫁,如若不然免谈。 “既然如此,晚辈就告辞了。” 靳珩说完话就起身了。 他还有“赐婚”的事需要解决,此时谈起婚事,不免有些糟心,面对苏文熙这位未来岳丈,更是隐隐觉得心中不安。 大家都是聪明人,苏文熙言尽于此,往外送了靳珩几步。 走到门口时,他欲言又止道,“夜闯闺房,未免于礼不合,有伤风化,还请世子以后不要再来了。” 苏文熙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若是有事,世子可以走大门。” 靳珩第一次被人说脸红了,若不是对婳婳想念的紧,他何至于做夜闯香闺的宵小。 “苏大人,晚辈失礼了。” 夜闯闺房,让人家亲爹逮个正着,没打他一顿就不错了。 第72章 苏文熙颔首,靳珩在京中的风评一向不错,沉稳老练,城府极深,其实他也很意外,靳珩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看来流言尽不可信。 靳珩走后,苏文熙对一旁的小耳房喊了一声。 “婳婳,他走了。” 苏婳从丹桂房中走了出来,“爹。” 苏文熙颔首,对女儿身后的丹桂道,“拿一床被褥,重新给小姐铺床。” 丹桂应声道,“是。” 苏文熙有洁癖,他的床除了妻子,别人沾不得,所以他认为女儿也这样。 况且他一个当爹的,极少来女儿闺房,今天完全是特例。 丹桂在那边铺床,苏文熙将他和靳珩的对话,跟女儿复述了一遍。 末尾,他问道,“婳婳,你跟爹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 苏婳沉吟了一下,“爹,观灯宴上的事您也知道,女儿进过教坊司,满京城的勋贵都知道。” “我若是真心喜欢他,为了侯府的名声,也不能嫁给他,况且……” 苏婳低下了头,“女儿不信他,也不信他真的不在乎。” “就算他现在不顾家人反对,力排众议娶女儿过门,待日子久了,在外被人提起,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说到后面,苏婳的声音越来越小,“人,都是会变的。” 苏文熙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说到底,都是爹害了你。” 说完,他不等女儿劝自己,又道,“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些安寝吧。” 丹桂铺床时见一枚玉佩卡在床边,拽着丝绦将玉佩扯出来,欲言又止地送到小姐手上。 “小姐……世子爷的螭龙玉佩。” 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小姐不是和世子闹别扭了吧。 苏婳看了一眼,没接,“放妆奁里吧。” “是。” 丹桂放好玉佩就退下了。 苏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幔帐,几乎一夜未眠。 …… 隔天清早。 苏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沈清秋看着女儿眼下淡淡的乌青,说道,“婳婳,你若是不想嫁给世子,与其对他避之不及,不如趁早回扬州。” 苏婳细白手指捏着小汤匙,一下下舀着碗中的白米粥,想让粥凉的快些。 “知道了,过些日子就回。” 她还没看见谢玉瑾一无所有呢,怎么能甘心,就这么回扬州。 沈清秋又道,“上次帮你的文小姐、楚小姐,你没事约她们出来散散心吧。” 说完,她用手肘怼了一下苏文熙。 这几日渝国使臣来访,梁文帝没上早朝,有事就御书房汇报,苏文熙这才能留在家中吃早饭。 苏文熙收到暗示,立刻道,“对,前些日子,文大人还提起此事,说她女儿在京中没几位闺中好友,让你们多走动。” 其实他们就是想让女儿出去散散心,不然天天待在家里,也没个朋友说话,岂不是要闷坏了。 苏婳夹了一箸小菜,放在汤匙中,“知道了娘,我前几日已经给文小姐下过帖子。” 苏婳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吃过早饭,打扮一番乘马车出去了。 她去了一间,名叫照红妆的香粉铺子。 苏婳上二楼往雅间走时,洛宁媛刚好从楼上出来,身后还簇拥着两名贵女。 洛宁媛见是苏婳,立刻想起赐婚的事了,摸了摸头上的步摇,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小姐。” 洛宁媛边说话边下楼梯,意思是让苏婳退下去,给自己让路。 苏婳已经站在楼梯中间,快到二楼了。 凭什么给洛宁媛让路,按照礼节,也该是后出来的洛宁媛,给她让路才对。 苏婳没理她,继续往上迈了一步。 钟倩倩见状,尖着嗓子道,“果然,教坊司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不懂礼貌!” 钟倩倩她爹因苏文熙的案子降了一级,恨苏婳恨得紧。 丹桂上前一步,怒道,“你才没有礼貌,你懂不懂先来后到,要让路也是她给我们小姐让!” 梁美晨阴阳怪气道,“主子还没说话,下人就先说话了,这要是在我们梁府,非抽烂嘴再发卖了不可。” 梁美晨和苏家没有仇,不过最近因为渝国皇室来访之事,洛家风头正盛。 传言洛中淳就要做左相了,所以她在巴结洛宁媛。 “你……” 丹桂还想说什么,苏婳偏头看了她一眼,丹桂立刻闭嘴了。” 苏婳道,“以前我听说京城贵女大多踩低捧高,一副小人嘴脸,原本还不信,今日算是得见了。” 一句话,骂了三个人,甚至是更多。 三人脸色全都难看起来,尤其是洛宁媛。 “苏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就是仗着……” 洛宁媛说到这里一顿,梁美晨和钟倩倩都知道陛下为自己和靳珩赐婚了,若是此时说出苏婳仗着靳珩的喜欢,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她哼笑一声,往下又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苏婳。 “听说苏小姐今年十七了,不知道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第100章 关键时刻,靳珩来了 面对洛宁媛的挑衅,苏婳轻蔑地瞥了眼别处,“我不像有的人,急着出嫁,都跑到男人家里去了。” 梁美晨和钟倩倩互相对了个眼神,似乎在说,谁啊,这么不要脸,难道是洛宁媛吗。 此时,楼梯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洛宁媛看看周围,脸红了又白。 再想到这小贱人牙尖嘴利,每次和她拌嘴,都会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洛宁媛一时恶向胆边生,手伸向苏婳的肩膀,狠狠一推。 “啊、小姐……” 丹桂没拉住她,苏婳从楼梯上仰了下去。 楼上的钟倩倩和梁美晨,一个吓得睁大了眼睛,一个吓得闭上了眼睛。 这……不会闹出人命吧。 洛宁媛嘴唇微弯,脸上闪过一丝阴毒。 摔死你! 苏婳站的位置有些高,若是后脑勺着地,非死即伤。 她情急之下,旋身去扶楼梯栏杆,左脚一滑,“咔”一声脚踝处传来一阵巨痛。 她崴脚了…… 几乎是同时,丹桂往下走,苏婳忍着巨痛,伸手要抓住丹桂,可身体依旧下落。 就在苏婳绝望之际,一个带着冷竹香的温暖怀抱接住了她,预想的疼痛也没有来。 “婳婳。” 苏婳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靳珩接住了她,一手搂着她手臂,一手搂着她的腰,姿势亲密极了。 “怎么是你。” 苏婳没想到他会来,彼此身体的熟悉让她忘了挣扎。 还有就是,脚真疼啊。 靳珩那日夜闯香闺,没看见苏婳,也没跟她解释清楚,一直派人盯着苏府,就等她什么出来禁锢她…… 不对,是跟她解释清楚。 但靳珩没说,只是问道,“婳婳,你没事吧。” 他语气很复杂,有对苏婳的关心,还有对某些人的怒火。 苏婳挣扎了一下,要脱离靳珩的怀抱,靳珩只是短暂的松开她,让她舒服地靠着自己,手依旧紧紧搂着她的腰。 丹桂见小姐没事,松了一口气,默默退到了一边。 洛宁媛看着眼前的一幕,肺都气炸了,脸色涨红。 尤其梁美晨还不知死活,在她耳边说,“靳珩怎么能当着你的面,抱这个教坊司出来的小贱人呢,就算是路见不平,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你还不上去管管!” 钟倩倩也道,“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这怎么回事啊。” 洛宁媛把气撒在两人身上,“你们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什么叫路见不平,家里没给她请过先生吗! 靳珩抬头,冷嗖嗖看了洛宁媛一眼,“洛宁媛,我的人你也敢动,你找死!” 洛宁媛闻言脸色红了又白,她推苏婳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靳珩会来。 “靳珩,你不要太过分,你不要忘了……” 靳珩不想听她废话,冷声打断。 “白德耀,你上去,将她从楼梯上推下来!” 说完,他搂着苏婳的腰,将她带到一边,苏婳一声娇嗔,“疼,我脚扭了。” 靳珩心疼的不行,脸色又黑了两度,低声道,“一会我给你揉揉。” 白德耀大步往楼上走。 洛宁媛见白德耀真上来了,吓得连连后退,险些撞到人。 钟倩倩和梁美晨面面相觑,陛下不是给洛宁媛和靳珩赐婚了吗,怎么靳珩还会这么护着苏婳。 不对啊! 同时,两人心里也有些慌,她们刚刚也辱骂苏婳了,靳珩不会找她们的麻烦吧。 洛宁媛见白德耀小山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彻底慌了。 “靳珩,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敢动我一下,我回去告诉我爹。” 第73章 “还有,你一个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能耐!” 此时丹桂道,“世子爷,我是女人,不如换我上去。” “还有,她刚刚不仅推小姐,还辱骂小姐上不得台面,还拦着小姐去路,让小姐给她让路!” 苏婳一声不吭,看了一眼丹桂。 靳珩看着苏婳的脸色,吩咐丹桂,“你上去。” 接着又小心翼翼道,“婳婳,这样行吗。” 靳珩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太卑微了。 哪还有一点铁面京兆尹的模样,完全就是哄媳妇的小娇夫。 钟倩倩和梁美晨,对靳珩的冷漠孤傲早有耳闻,此刻差点惊掉下巴。 同时也明白,赐婚不赐婚先不说,靳珩是一点都不喜欢洛宁媛,心里只有苏婳。 “丹桂,等等。” 苏婳见丹桂提着裙角要上去,叫住了她。 她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都在窃窃私语。 甚至有些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苏婳道,“洛小姐,你三番五次挑衅我,没事找事,今天还推我下楼,想要我的性命。” “根源都是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上不得台面,你又比我好多少。” 此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惊呼。 “啊?人家不喜欢你,你还上赶子,太不要脸了吧。” “是啊,还想要别人的性命,岂止是不要脸,简直是恶毒。” “可是,她是那位公子的未婚妻啊,那位公子却向着别的女人,还是教坊司出来的,不会是宠妾灭妻吧。 “未婚妻算什么妻,再说这是她自己说的,那位公子可没承认!” “可是,男人欺负女人,还是过分了些。” 苏婳听着这些声音,怕靳珩京兆尹的名声有毁,又道,“我虽然在教坊司待了几日,但也是清清白白的。” “连陛下都为我父亲沉冤得雪,官复原职,你们三人反复提及此事,是对陛下不满吗。” 洛宁媛脸色早就不知道什么色了,闻言怒指着苏婳道,“你少血口喷人!” 钟倩倩害怕了,本来她父亲就因为这事,从刑部侍郎将降职为刑部郎中,若是再治个大不敬之罪,抄家怎么办。 她立刻给苏婳道歉,“苏小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美晨她爹是兵部侍郎,在永毅侯手下,更是得罪不起靳珩,连忙道,“对,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苏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饶了我们吧,没有下次了。” 苏婳看着洛宁媛,几乎是一字一顿,“洛小姐,你该给我道歉。” 第101章 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洛宁媛柳眉倒竖,“白日做梦!” 她马上就是二品大员的女儿了,陛下赐婚,怎么会给苏婳这个小贱人道歉。” 靳珩知道苏婳顾及自己官声,不想让白德耀推洛宁媛下去,既然洛宁媛给脸不要,那他就来个大的。 “白德耀,这里有人对陛下不满,藐视皇权,抓起来扭送东厂,挨鞭子。” 说完,他不顾众人目光,打横抱起了苏婳。 “是。” 白德耀早就看洛宁媛不顺眼了,从腰中抽出绳索,将她的手捆了个结实。 洛宁媛见状气得大喊,“靳珩,你怎么敢,我要回去告诉我爹!” 东厂都是宦官,她在那些阉人里走一遭,岂不是名声尽毁。 靳珩闻言脚步一顿,“回去告诉你爹,我和你们洛家的梁子结下了,让他日后夹着尾巴做人。” 洛宁媛一怔,他这是因为赐婚的事不满,恨上爹爹了? 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洛宁媛顿觉面子里子脸都丢光了,气得尖叫发疯。 不过,靳珩抱着苏婳出来了,听不见了。 马车上。 靳珩脱了苏婳的绣鞋,要给她揉脚。 苏婳拦住了他,“你干什么。” 靳珩仔细看看,见肿得不厉害,怕她着凉,又将绣鞋给她穿上了。 他一把将苏婳搂在怀中,“婳婳,别生气了。” 苏婳抬头看他,多日未见,靳珩瘦了一圈,原本英挺的五官更显深邃。 想必是在道观吃素,饿瘦了! 靳珩见她嘟着嘴巴,不理自己,又哄。 “我跟那女人真的没什么,我那天是想躲开她,谁成想,她倒地时身子一歪,换了个方向。” “后来白德耀扶住了她,你都看见了,真不是我!” 他语气卑微极了,苏婳再不信,他怕是就要哭了。 “你前几日去哪了。” 苏婳问他。 靳珩一顿,想她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在京城,让她一个人去参加观灯宴,险些出事,生气了。 “我出京了,具体去哪了我不能说。” 苏婳刚要推开他,就听他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经此一事,严帆离死不远了。” 苏婳看着他的眼睛,想看他是不是在说谎骗自己。 可是他眼中除了深情,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他的话更不像说谎骗她。 “你真的出京了。” 苏婳不禁在想,难道这里有什么隐情?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若不信,你把白德耀叫来问。” 白德耀是他的人,她才不问。 靳珩见她脸色缓和不少,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一件事。 以前都是苏婳看他的脸色,每日讨好,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正好相反。 他堂堂国公府后人,手握重权京兆尹,何时这么卑微了,竟然要看一位小女人的脸色过活。 靳珩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狠拍了一下苏婳雪臀。 “我让你戴红宝石头面,你为什么不听话。” 他怎么打人,还挺疼。 苏婳气道,“你又没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靳珩道,“你是我的,就该听我的话!” 苏婳气极,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她刚要开口反驳,靳珩就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堵住她的唇。 两人多日未见,一触即燃。 只有情到深处,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苏婳被他吻得呼吸困难,推开他。 “你干什么,说说话就搂搂抱抱!” 她说话时脸上全是媚态,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听着却像是撒娇。 “婳婳,我太想你了,你就不想我吗。” 靳珩捧着苏婳的脸,再次吻了下去,大掌更是包裹住他的“爱不释手”,肆意揉捏。 苏婳拿开了他作乱的手,红着脸娇喘,“靳珩,你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世子爷,到了。” 此时,马车停了,墨羽在外吆喝了一声。 靳珩帮苏婳抚平了胸前的衣襟,当然也没忘占便宜,顺手又摸了两下。 “我先抱你进去上药,然后再说。” 苏婳还以为,靳珩把她带到了京兆尹院,下了马车才知道,这是一间三进的雅致宅院。 其实就是苏文熙出狱时,他给苏婳准备的那间院子。 靳珩将她放在榻上,脱去了她的绣鞋,转身就去盥洗室净手了。 苏婳看看四周,见这里有他生活的痕迹,不禁问道,“你住这里?” 靳珩拿了一盒活血化瘀的药膏回来,坐在榻上,掀开她裙子,握住她的脚给她脱袜子。 “我住这里,你找我也方便些,免得去侯府,人多眼杂。” 其实是因为他爹永毅侯替他接圣旨,靳珩生气不回侯府了。 老太太知道他出去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管。 都说脚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靳珩还没好好看过苏婳的脚。 骨肉匀称,细腻白皙,指甲粉嫩,像小婴儿的嫩足,看着就香。 纤细的脚踝上还带着一根串碧玉珠子的红绳,漂亮极了。 靳珩眼中闪着炙热,“没肿,看来只是崴了一下,我给你擦点药,揉揉就好了。” 苏婳轻应一声,看着靳珩低垂的眉眼认真。 “她们都嘲笑我进过教坊司,你真的不介意吗。” 苏婳刚刚在马车上,就想问靳珩这句话。 她要先问清楚这件事,再问他和那位小道长的事。 靳珩解开红绳给她擦药,“你说呢,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在乎那些虚名吗。” 苏婳又问,“可是,侯爷和祖母呢,他们也不在乎吗。” 靳珩动作微顿,“我娶妻,又不是他们娶妻,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我要娶个自己喜欢的。” “六皇子都被禁足了,日后谁要是再提起这件事,我就给他安个藐视陛下的罪名,全都扭送东厂,打一顿鞭子就全老实了。” 苏婳知道,他绝对能干出来这种事,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74章 她想到了什么,立刻收起了笑容,冷着脸道,“你和那位小道长到底什么关系。” 靳珩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给她揉脚。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和洛家有仇,我现在也想拿她对付洛家,仅此而已。” 苏婳想起刚刚在“照红妆”,靳珩对洛宁媛说梁子结下了,让她爹夹着尾巴做人。 靳珩又道,“婳婳,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第102章 娶我之前,不许再欺负我 苏婳歪头看他,在想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半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姑且信你一次,你若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没骗你。” 靳珩在她脚踝上吻了一下。 苏婳脚背一紧,慌忙收回了腿,“你干什么。 靳珩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脚,在他白嫩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苏婳吃痛,险些踢到他高挺的鼻梁。 她知道靳珩有些小癖好,喜欢咬人,经常弄的她满身都是红印子。 苏婳骂他,“流氓,变态!” 靳珩将苏婳按到榻上,“既然你这么说,不如我今日就做实了这两样。” 他照着苏婳的唇吻了下去,丰润秾艳的唇瓣,被他一口吞噬。 狭窄的榻上,靳珩紧紧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束缚住一辈子。 过了许久,两人才分开,靳珩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苏婳也如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呼吸,雪白的一张芙蓉面双颊微红,潋滟如水的眸子,略带薄怨。 “你娶我之前,不许再欺……” 没等苏婳说完,靳珩一低头又吻住了她。 她这般情态,靳珩只觉得整个人热得厉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想要她。 显然,男人这时候都是不通情理的,无论苏婳怎么挣扎捶打,靳珩就是不松开她。 磨人心肠,卸人心防。 …… 白德耀将洛宁媛扔进了东厂。 东厂番子也不是吃干饭的,知道她是洛中淳的女儿,倒也没太为难她,象征性小惩大诫,派人给洛府传话,让洛中淳接他女儿出来。 洛中淳也不傻,知道东厂那帮人爱财,带了两万两银票堵住那些人的嘴,将女儿接了回来。 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洛中淳气得大骂洛宁媛。 “你这个蠢货,观灯宴第二天,苏文熙不惜辞官,也要参六皇子一本,文封荣和楚尚书都帮他,六皇子因此被禁足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你还敢提此事。” 洛宁媛不服,“爹,您又没跟女儿说过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再说,您可知道苏婳那小贱人是谁,她就是靳珩以前的通房。” “他今天为了那小贱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仅要将我从楼上推下去,还将我扔进东厂,最后还说他和洛家的梁子结下了,要您夹着尾巴做人。” 洛中淳眼角抖了抖,一脸怒气。 就在洛宁媛以为他爹准备为自己出头时,洛中淳反手一个嘴巴,狠狠抽在了她脸上。 “不知死活的蠢货,你想害死我!” 洛宁媛被打得头一偏,险些跌在地上。 洛中淳继续骂,“你明知道靳珩在意那个苏婳,还去招惹她,你是陛下赐婚,靳珩再喜欢她又能怎样,能撼动你的正妻之位吗,就算靳珩娶她做平妻,也是个妾!” “现在可好,因为你让我和侯府结了怨,若是陛下知道此事,定会以为我算计他老人家,认为我逼着靳珩娶你,才求他赐婚。” 他怒指着洛宁媛,“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洛宁媛哭着道,“爹,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现在受委屈的人是我,您却句句偏帮别人,句句说我害了您,权势对您来说,真的就比女儿还重要吗!” 洛宁媛问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蠢。 女儿若是比权势还重要,当年他就会为姐姐报仇,而是不是选择连升两级。 “爹,您知道当年在龙潭湖,为什么找不到姐姐的尸体吗。” 洛中淳一怔,鹰隼一般的眼眸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姐姐其实没死,还被靳珩藏了起来。” 洛宁媛原本是不打算说这件事的,但是靳珩说他对付洛家的话,让她有些害怕。 她怕万一出事,爹爹像当年对姐姐那样,拿她换全家的利益。 洛中淳眼角抽了抽,沉默着不说话。 本来宁安就有把柄在严帆手上,若是被严帆知道此事,洛家怕是要招来祸患。 他沉声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知道此事的人还有谁!” 洛宁媛道,“我去云隐道观求签时,无意中看见靳珩和姐姐私会,我就去找姐姐,想将她带回家,没想到姐姐不肯。” “这几日姐姐又不见了,应该是又被靳珩藏了起来。”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女儿知道这件事对爹很重要,连娘都没说。” “您说,靳珩会不会用姐姐来对付您。” 洛中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 按理说靳珩想要对付他,不会放在明面上说,肯定会暗中使劲,不然不就让他有防备了吗。 可靳珩偏偏说了,到底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在震慑他们洛家,别在没事找事。 “靳珩年少老成,心思诡谲,唯今之计是先找到你姐姐,别让严家知道。” “还有你这个蠢货!” 洛中淳越说越气,“别再去招惹苏家,陛下都赐婚了,靳珩还能不娶你吗!” 洛宁媛捂着脸,突然想起刚刚那句:苏文熙不惜辞官,也要参六皇子一本。 为什么苏婳什么都有,无论是靳珩还是她爹,都对她那么好。 苏婳,你最好别让我逮到机会,我不相信,次次都会人帮你! …… 大梁原本有专门接待使臣的馆驿,但这次渝国有肃王和念瑶公主同行,鸿胪寺经梁文帝的同意,将众人安排到了春山别宫。 晚上,三皇子邀靳珩去春山别宫,同渝国使臣一起饮宴。 靳珩见到了肃王,也就是闻人渡。 三皇子出于东道主礼节,主动带着靳珩跟闻人渡打招呼。 “肃王殿下,这是我大梁的肱骨,永毅侯世子,京兆尹靳珩。” 靳珩揖首,“见过肃王殿下。” 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在津门画舫拍卖宴上,为何会觉得此人面熟。 第103章 你是假公主! 十年前,闻人渡曾跟使臣,来过大梁。 若是靳珩没记错,闻人渡那年十四岁,还未上过战场,没有现在这一身煞气。 闻人渡也认出来靳珩了。 他后来也听说津门那艘画舫不见了,猜想靳珩那日应该是去查案的。 于是客气道,“久仰靳世子大名。” 三皇子笑道,“看来,景初的肱骨之名都传到渝国了,连肃王殿下都听过你。” 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谁不会当真,靳珩轻笑,随两位殿下落座。 三皇子和靳珩都没想到,有战神之称的闻人渡,脱了一身戎装,跟那些皇家贵子没什么区别。 三人相谈甚欢,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倒是把安排这场宴会的洛家父子,以及鸿胪寺官员,晾在了一边,洛中淳连个和靳珩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就在此时,闻人樾身边的暗卫修铭,慌忙进了宴厅。 闻人渡见他来了,眉头一皱,抬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修铭低声俯在闻人渡耳边道,“王爷,小殿下和长公主打起来,小殿下哭得厉害,长公主的脸,也被他抓花了。” 闻人渡眉头完全蹙了起来,他就知道,修铭来此,肯定是阿樾又闯祸了。 自从父皇认下沈念,阿樾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成天看沈念不顺眼,就说沈念不是他皇姑母,是冒充的。 沈念平日里性子柔顺乖巧,但也架不住被阿樾说是冒充的,每次都会又怒又气,哭哭啼啼。 闻人渡起身道,“失陪,本王有要事处理。” 三皇子颔首,表示理解。 闻人渡离开后,三皇子对靳珩道,“肃王妃早逝,闻人渡有位三岁的儿子,几乎天天跟在他身边,估计是他儿子又闯祸了。” 靳珩眉头微蹙,一下就想起悦来客栈,那个粘着婳婳,还打他臭小孩了。 不会就是他吧。 毕竟那时候闻人渡也在津门,很可能就住在悦来客栈。 …… 闻人渡还未走进寝殿,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你这个坏女人,本殿下要让父王将你处死!” 接着是手脚扑腾的声音,还有细微的衣服摩擦声。 闻人渡猜想,臭小子应该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呢。 第75章 走进去一看,果然如此,寝殿一角,沈念正坐在绣墩上,让宫女往她脸上涂药膏。 阿樾见父王来,也不干嚎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告状。 “父王,这个坏女人欺负我,她揪我的耳朵!” 闻人渡看着儿子皱皱巴巴的衣裳,一阵头疼。 “她为什么要揪你的耳朵。” 此时,沈念迈步走了过来,白皙的下巴上一道红痕,尤为明显。 “皇兄,阿樾顽劣,出言不逊,我实在是气不过,这才揪了他耳朵一下,根本就没用力,他却抓伤了我的脸。” 她语气惶恐,整个人看着都战战兢兢的,看起来的确是被欺负的那个。 阿樾大喊,“你撒谎,你给我耳朵揪疼了。” 阿樾将头伸过去,“父王,您看我耳朵,肯定红了,一直热。” 闻人渡低头一看,儿子两只耳朵一只白,一只红,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稚子耳朵娇嫩,沈念下手未免重了些。 儿子不喜欢沈念,他对这个妹妹也亲近不起来。 但父皇认下她,就说她是瑶娘和自己的女儿,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不清楚当年两人的过往。 不过,闻人渡也知道,不能让儿子,继续这么无法无天下去,说道,“给你皇姑姑道歉。” 沈念听见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刚刚她看闻人渡深沉的脸色,还以为他要怪罪自己呢。 “我不!” 阿樾觉得自己委屈,“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她不是我皇姑姑,她是假的!” 沈念听见这话先是脸色一白,“皇兄,阿樾刚刚就是这样说我,我才会气不过。” 紧接着,她泫然欲泣道,“我知道自己生长在民间,配不上大渝皇室的身份,所以我才想留在大梁寻找夫婿,不想给父皇和皇兄添麻烦,还想让我怎样……” 她说到这里,落下泪来,不想再说。 闻人渡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刚刚不过是给沈念一个台阶下。 他抱起儿子,“阿樾年纪小,我会好好管教他,你莫要多想。” 说完,转身朝一旁的粉衣宫女道,“给小殿下换身衣裳。” “是。” 宫女低着头,跟着两人走了 沈念看着趴在闻人渡肩膀上,朝自己做鬼脸的“小东西”,唇瓣紧抿,手掌紧紧握拳,险些气得浑身发抖。 一切都很顺利,唯独这个小东西,像是疯魔了一般,就说她是假的。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行,她要想办法见洛宁安一面。 闻人渡带阿樾进内寝殿完衣裳,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有些心疼。 大抵为人父母都是这样,儿子无论怎么调皮,自己打行,别人碰不得一下。 “阿樾,你为何总说沈念是假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闻人渡想帮儿子解开心结。 阿樾看了看周围,怕隔墙有耳,趴到父王身上,贴着他耳边道,“有一天,我听见她说梦话,他说爹别卖我。” 他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是她刚来的时候,说自己从小就没有爹。” “父王,您说她是不是说谎了。” 闻人渡看着儿子,他能跑进沈念的寝殿,一点都不奇怪。 阿樾一天满哪乱跑,好奇心强,越不让他去哪,他就要去哪。 “所以,你就说她是假的。” 阿樾应了一声,“这件事,我还偷偷告诉过皇祖父,可是他说人做梦什么都会梦到,就是梦见妖怪也不稀奇,根本不信我。” 闻人渡沉默了片刻,“你皇祖父说的有些道理,这件事非同小可,阿樾再不可胡说知道吗。” 阿樾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没胡说,可他怕父王生气,垮着一张小脸撅着嘴道,“知道了。” 闻人渡哄了他几句,“你自己在这里玩一会,父王有事要处理,不可乱跑知道吗。” 阿樾乖巧地应了一声,抓起一旁的九连环兀自玩了起来,一点不见刚刚混世魔王的样子,可想而知,他是真的讨厌沈念。 第104章 小弃夫,她不要你了 宴会那边。 洛中淳见闻人渡和三皇子都暂离席位,端着酒杯过去要跟靳珩说话。 靳珩用余光看见洛中淳过来,不动声色地起身了,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引路,带我去湖边。” “是。” 小太监应声走在了前头。 洛中淳脚步一顿,摆好的笑脸僵在了脸上,眼角抽了抽。 他怀疑靳珩是故意的。 靳珩小儿,你莫要猖狂,待我签订了盟约,封侯拜相,看你还敢不敢对我如此无理。 靳珩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认识路,走出宴厅就对那小太监道,“你退下吧。” “是。” 小太监躬身退下,一个字都不多说。 靳珩转身进长廊透气,突然一个小东西窜出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腿。 “父王。” 靳珩身子一僵,顿住脚步。 转身一看,竟是悦来客栈那个臭小孩。 靳珩额角跳了跳,自己猜的没错,果然是他。 阿樾仰着小脸一看,男人正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吓得小手一松。 “你不是父王。” 原来今日靳珩和闻人渡都穿玄色长袍,带白玉革带,小家伙认错人了。 阿樾一害怕就爱揣手手,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面熟。 “阿柔姐姐!” 阿樾终于想起来了,兴奋地叫了一声,“你是阿柔姐姐的夫君,阿柔姐姐在不在这里,我要找阿柔姐姐。”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一连说了四个阿柔姐姐,也不害怕靳珩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你快带我去找阿柔姐姐!” 靳珩拽掉了他的小手,冷声道,“她不在这里。” 阿樾很聪明,先是将手松开,下一秒又抓住,“她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她!” 靳珩又拽掉,“我不知道她在哪。” 臭小孩竟然命令他,没大没小。 阿樾松了又拽,“你不是阿柔姐姐的夫君吗,连她在哪都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阿樾言之凿凿,显得靳珩像个“弃夫”。 靳珩很生气,“我们俩好着呢!” “阿樾,不得无礼!” 闻人渡来了,一声呵斥。 阿樾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低着头不说话。 闻人渡抱起了阿樾,“世子,幼子顽劣,多有得罪。” 靳珩能说什么,客气道,“肃王殿下言重了。” 闻人渡心里有事,无心再回宴上去,抱着阿樾离开了。 翌日下午。 苏文熙父女在家中接到一道圣旨,让苏婳入春山别宫,伴驾渝国念瑶公主。 苏文熙跪地,手举头顶接过圣旨,起身后,借着说话的机会,偷偷塞给传旨太监几张银票。 “还请公公明示。” 传旨的太监姓刘,三十多岁,也算是宫中老人了,笑眯眯揣好银票。 “苏大人不必多虑,的确是陪伴渝国公主,而且陛下只叫了苏小姐一人,这可是咱们苏小姐的福分呐!” 苏婳心里画了个问号,看了一眼爹爹,为何谁都不叫,只叫她一个人去。 难道是因为六皇子的事,报复苏家? 不应该啊,那不是打陛下自己的脸吗。 可圣旨都到了,又不能不去,苏婳道,“还请刘公公稍等片刻,我梳洗一番,这就随您入宫。” 刘公公客气点头,“咱家等着苏小姐。” 苏婳一路上都很忐忑,待进了春山别宫,不知道为什么,反而不慌了。 她随侍女穿长廊过厅堂,来到一间豪华的寝殿。 一阵脚步声响动,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阿樾顿住脚步,见真的是他的“阿柔姐姐”,眼里像装了星星,亮晶晶的,迈着小短腿,张开小手朝她飞奔了过去。 “阿柔姐姐—” 苏婳一怔,完全呆住了,“阿樾?” 苏婳怕阿樾跑快摔了,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阿樾抱住苏婳的腿,开心的不得了。 “真的是阿柔姐姐,阿柔姐姐还是那么香。” 苏婳弯腰抱起他,“阿樾,你怎么在这里。” 阿樾搂住阿柔姐姐的脖子,小脸靠在她身上。 “我随父王一起来的,我父王是肃王,他叫闻人渡,我叫闻人樾。” “昨晚我看见你那个没用的夫君了,他连你在哪都不知道,我就去求了父王。” 阿樾声音甜甜的,“阿柔姐姐,我好想你呀。” 苏婳对渝国皇室来访有所耳闻,经他这么一说,苏婳立刻明白了缘由。 一定是阿樾看见靳珩就想到她了,吵着要见她,所以陛下就以伴驾公主的名义,宣旨让她来别宫。 现在不用伪装,苏婳不想连个名字都不告诉他。 第76章 “阿樾,我姓苏名婳,以后你叫我婳姐姐吧。” 阿樾不管那么多,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呗,立刻改口道,“婳姐姐,我刚刚说,我好想你呀。” 阿樾撒娇的语气,仿佛在说,我都说想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说想我呀。 苏婳笑道,“我也想阿樾。” 阿樾终于满意了,笑嘻嘻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寝殿一角的沈念,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太像了…… 这少女跟密室画像中的瑶娘,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七分像。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闻人樾那个讨厌鬼说她是假的,肯定是因为面前的少女。 若是这位少女真跟瑶娘有什么关系,若是渝国知道自己冒充的…… 怕是要出大事! 沈念忽觉浑身冰冷,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了头发丝。 不行,今天晚上,她必须要见洛宁安一面。 沈念抱着知己知彼的念头,朝两人走了过去。 苏婳正听阿樾和自己说话,一抬头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位身穿大红色牡丹拽地裙的少女,头戴红宝石凤钗,一身的华贵。 苏婳猜想这位应该就是渝国公主了,放下阿樾,要朝她行个揖手拜礼。 阿樾见状,小胳膊立刻圈紧了苏婳的脖颈,就是不下去。 苏婳只好抱着阿樾,微微福身道,“参见公主。” 沈念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既然阿樾喜欢你,那就免礼了。” 苏婳道,“多谢公主。” 此时,阿樾贴在苏婳耳边,小声道,“我们不要理她,她是坏人。” 第105章 闻人渡开始怀疑了 沈念虽然听不见讨厌鬼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肯定没好话,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能说什么。 “还未请教小姐姓名。” 沈念打量着面前的少女,雪肤樱唇,艳若芙蕖,那双眼睛顾盼生姿,就像是画上的人,活过来了一样。 不知为何,沈念越看心里越发怵。 “回公主,臣女姓苏名婳,是通政副司苏文熙的女儿。” 沈念闻言点点头,拿出了她公主的架子,“你仔细照顾阿樾,本宫去休息了。” “恭送公主。” 苏婳话音刚落,阿樾伸出小胖手,指着内寝殿的方向道,“婳姐姐,我们去那边玩。” “好。” 苏婳抱着阿樾进了内寝殿。 傍晚时分,闻人渡回来了。 他未进寝殿,就听见阿樾“咯咯咯”的欢笑声。 小家伙从来没这么开心过,看来他是真很喜欢这位苏小姐。 不然,小家伙也不会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闹,非要见“阿柔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儿子说沈念是假的这样的话,他自己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突然想起“阿柔姐姐”,就是在津门客栈喂阿樾吃饭,并且长得像“瑶娘”的那位姑娘,也很想见上一面。 于是,他今日就去找了三皇子,得知“阿柔”是朝中一位苏姓官员的女儿,便向梁文帝提议,下旨意将她叫过来陪阿樾。 “阿樾。” 闻人渡怕自己突然出现,吓那位苏小姐一跳,人未到声先至。 阿樾一喜,连忙从地毯上爬起来,“父王回来了。” 苏婳也相继起身,稍整衣裙,望向内殿门口,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立刻揖首弯腰行拜礼,“臣女参见王爷。” 她是大梁子民,不用向别国皇室行跪礼。 闻人渡迈步而来,客气道,“苏小姐免礼。” 待苏婳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 闻人渡呼吸一窒,几乎愣在当场。 像……太像了。 水眸楚楚,目潋桃花。 怪不得儿子说像,这双眼睛,跟瑶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若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才是瑶娘的女儿,他一定会信。 苏婳看着面前一身姜黄色蟒袍,气质凌冽的男人,也很意外。 这不是在津门拍卖宴上,她见过的那位公子吗。 怪不得靳珩说他面熟,竟然是阿樾的父亲肃王,多半是以前来过大梁。 可他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苏婳低头,轻咳一声。 闻人渡何其敏锐,立刻道,“苏小姐,你长得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阿樾见父王也这样说,立刻拍手道,“对吧、对吧,我就说长得像,我没骗人!” 苏婳看了一眼兴奋的小团子,她还以为他那天是乱说的,没想到还真像某位故人。 “人有相似,看来我和小殿下有缘。” 此时,闻人渡突然明白了儿子的心情。 有这么一位长得跟瑶娘有七分像的女子,再看只有四分像沈念,当然像假的。 “苏小姐年方几何,祖籍何处。” 苏婳也没多想,答道,“回王爷,臣女十七,祖籍扬州。” 闻人渡微讶,十七,祖籍扬州,这么巧? 他马上又问,“请教令堂姓名。” 苏婳有些纳闷,为何肃王会问起母亲的姓名。 但见他语气不像冒犯,更像是急于求证什么,说道,“家母姓沈,名清秋。” 闻人渡倒吸一口凉气,十七岁,扬州,姓沈,这也太巧了。 沈瑶娘祖籍扬州,于泰昌三年,也就是十八年前,在京城救下父皇性命,并且私定终身。 若她和父皇真有女儿,今年正好十七岁。 可是她娘叫沈清秋,倒是和瑶娘的名字对不上。 “令……” 闻人渡想问令堂闺名叫什么,但是又觉得冒犯,将话又咽了回去,换了个问题。 “苏小姐一直住在京城吗。” 苏婳摇头,“我爹以前是扬州知府,一直住在扬州,去年爹爹升迁,我们一家人才搬来京城。” 闻人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色复杂。 与其问她,不如派人查一查扬州沈家,她娘亲若真是沈瑶娘,有些事不见得会让她女儿知道。 思及此处,闻人渡突然一怔。 他这是和儿子一样,开始怀疑沈念是假的了。 可沈念他早就查过,并无不妥,最主要的是生日也对得上。 当年父皇和沈瑶娘私定终身之事,使臣并不知道,洛中淳更不可能知道,所以这件事做不了假。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营帐中,发现了一位形迹可疑的士兵…… 两人说话时,阿樾仰着小脸,一会看看婳姐姐,一会看看父王。 见半天没人理自己,他扯着父王的衣襟道,“父王,我饿了,我想让婳姐姐喂我吃饭!” 闻人渡收回思绪,对苏婳道,“有劳苏小姐。” 苏婳应道,“王爷客气了。” 闻人渡似有心事,大步离开,苏婳看着他的背影,留下满肚子狐疑。 苏婳陪着阿樾用完膳,就被宫里的马车送了回去。 苏文熙和沈清秋自从女儿走后,一直提心吊胆,待女儿回来说明原因,这才松了口气。 …… 翌日。 梁文帝派三皇子陪伴渝国皇室参观颐园,苏婳不用进宫陪阿樾。 她原本想在家中休息一天,阿樾看着不大,抱起来像个小石墩,她手臂都酸了。 没想到白德耀来了府上,说世子爷请她去永安巷劝劝嫡小姐。 永安巷就是靳珩现在住的地方,出府时,苏婳边走边问,“靳小姐出了什么事?” 白德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支吾道,“属下也不好说,苏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苏婳一听这话,不问了。 白德耀对靳珩极其忠心,他要是不让说,或者不方便说,根本问不出来。 靳珩一套一套的,没准就是想哄她去永安巷呢。 苏婳前脚刚迈进院门,后脚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看方向,似乎是从小花厅里传来的。 她脚步一顿,看着白德耀,“这是……” 白德耀没答,为难地冲她扭扭脸,那意思仿佛在说,“别问,都到这了,你去,你进去就知道了”。 苏婳迈步进了花厅,看见靳萱拿着帕子,边抹眼泪边道,“大哥,成亲还不到一年,他就背着我养外室。” “他当初娶我时,说的好好的,就我一个,我那么信任他,你说他怎么能骗我。” 第106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救我 苏婳顿时明白了,谢玉瑾养外室的事被靳萱知道了。 怪不得白德耀一脸为难,就是不说呢。 这是靳珩的家事,他一个当属下的如何能说。 靳萱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苏婳。 “你怎么来了。” 靳珩见苏婳来了,一脸看见救星的表情。 “婳婳,你快劝劝她,你们都是女人,说话方便。” 第77章 苏婳愣了愣,不解地望着靳珩。 她要如何劝,劝靳小姐给谢玉瑾挫骨扬灰吗。 她劝,她劝合适吗。 “靳小姐,发生了何事。” 苏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径直走到靳萱身边,坐在她旁边的圈椅上。 靳萱也没瞒着,哽咽道,“昨日,我听说六皇子府邸有人闹事,就去看他,结果……结果却看见一个女人给谢玉瑾上药。” “谢玉瑾衣服都脱了!” 靳萱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我扇了那女人一巴掌,问她是谁,她竟然反问我是谁,还说她是谢玉瑾的人,凭什么打她。” 苏婳看了靳珩一眼,想从他脸上看见什么提示,没想到他只是含笑望着自己,目光宠溺? 苏婳:……? 苏婳说话时看着靳珩,“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不可信,有一次,就有百次。” 靳珩笑容僵在脸上,让她说几句谢玉瑾的坏话,劝靳萱和离,怎么感觉这话像是在说他呢。 上次他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他和明真没关系。 靳珩轻咳一声,意思是你这么说不对。 苏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不说话了。 此时,白德耀进来了,先是看了看靳萱,接着对靳珩道,“爷,谢大人来了,还带来一名女子,说要见嫡小姐一面,将话说清楚。” 靳萱还在气头上,想都不想,“让他走,我不见!” 靳珩听见谢玉瑾的名字就有气,直接帮她决定,“让他进来。” 他看着靳萱,“他应该是带了那名外室来,看他如何跟你狡辩,这件事我不管,让他以为侯府没人了吗!” 靳萱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趁着白德耀出门传话,苏婳说道,“我还是先走吧。” 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苏婳挺想留下来看谢玉瑾下场如何,但是又有点心疼靳萱。 毕竟她是靳珩的妹妹,两人也没什么仇怨。 靳珩用目光示意一旁的花瓶窄门,“去那吧,一会我处理完事情叫你。” 他语气温柔,跟刚刚提起谢玉瑾的凶厉语气,判若两人。 苏婳入了花瓶窄门,才知道这是一扇碧纱橱,外面说什么一清二楚,甚至透过一些缝隙,还能看见外面。 谢玉瑾很快就带着紫盈进来了,紫盈被谢玉瑾拽着胳膊,整个人摇摇欲坠,头都不敢抬。 谢玉瑾看着靳珩阴沉的面色,先是叫了声“大哥”。 很快又对靳萱道,“萱萱,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扬州的同乡,我不过看她可怜才救了她,我已经把人领来了,不信你可以问她。” “待你问清楚了,我立刻就让她走,任她自生自灭,以后再无瓜葛。” 紫盈闻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谢玉瑾一眼,似乎不相信面前的男人如此狠心。 她眼眶一红,眼泪顺着腮边往下掉, 靳萱不说话,默默掉眼泪。 靳珩目光冷毅,“谢大人,你在何处救下此女子。” 谢玉瑾不加思索,“街上。” “有一日,我碰巧在街上看见她被几名恶人欺凌,便出手救了她,昨日她来六皇子府,不过是知道我在那监工,又听说那出事了,才会去看我。” “大哥不信可以问她,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玉瑾已经给过提示了,一点都不担心紫盈,将两人在倚香楼认识的事情说出来。 靳萱抬头,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谢玉瑾,似乎被他说动了,脸上的表情有些犹疑。 就在此时,紫盈突然扑通一声跪地,哭着道,“夫人,奴婢昨日不知您是谢大人的妻子,才会言语冒犯。” “奴婢的确是被谢大人所救,我二人毫无瓜葛……谢大人将奴婢打发了吧,奴婢毫无怨言。” 紫盈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不像跟谢玉瑾没关系,倒是像为情郎开脱。 而那句‘不知道您是谢大人的妻子’,更像是谢玉瑾骗了她,骗她自己根本没成过亲。 靳珩看着跪地女人,转了几下白玉扳指,语气幽深。 “我竟不知道,谢大人如此好心,当初在秋桐院,苏婳要被赵氏打死,谢大人也没为她说过一句话。” “说起来,苏婳也算是你的同乡,怎么没见你救一救她呢。” 碧纱橱后的苏婳,听见靳珩提起秋桐院的事,浑身打了个寒颤。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她都会觉得害怕。 更没人知道,赵雪梅众目睽睽之下,说要将她活活打死,还要脱她裤子时,她有多绝望。 这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靳珩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不知道谢大人那时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以为现在和萱萱成亲了,就有恃无恐了。” 提起苏婳,谢玉瑾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那张能言善辩的嘴,更像是被人塞进了浆糊,一个字都说不出。 靳珩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我记得,谢大人曾说过,萱萱对你最重要,你不会让她掉一滴泪。” “不如,谢大人就像当初对苏婳那样,当着萱萱的面将她处置了吧,也免得你们夫妻日后生嫌隙。” 紫盈听见这话,明白自己要死了,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膝行到谢玉瑾身边,抓着他袍角哭着道,“大人、大人救我,我不想死。” 谢玉瑾冷着脸,甚至都没低头看她,一脚踢开。 紫盈双手撑着身体,哭喊道,“大人将我从倚香楼带出来,不能不管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救我!” 谢玉瑾一愣,完全没想到这贱人会突然这么说。 他紧走两步,俯身掐住了紫盈的脖颈,那张温润的脸上青筋暴起。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是夫妻,我根本就没碰过你!” 即便谢玉瑾这么说,靳萱心中的某些东西还是崩塌了。 第107章 谁也代替不了婳婳 倚香楼…… 京城有名的青楼,三岁小孩都知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 靳萱脑中回荡着这句话。 谢玉瑾若跟这位青楼女子是夫妻,那她又算是什么! 靳萱浑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竟是一声都哭不出来。 她一向信任的夫君,原来不仅背着她养外室,还常去青楼楚馆,偏她还兴致勃勃买下宅子,觉得那里有两人的美好回忆。 宅子…… 靳萱想到了那间宅子。 “谢玉瑾,琉璃巷那座宅子到底是谁的,是苏婳买下宅子骗我,离间我们的感情,还是你在骗我。” 靳萱朝谢玉瑾扑了过去,气得狠狠扯住他的胳膊,“你今天当着大哥的面,把话给我说清楚!” 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谢玉瑾没动,手指继续发力,他现在只想掐死紫盈这个贱人。 他甚至很后悔,后悔自己把对婳婳的愧疚,转移到紫盈的身上,一时心软救了她。 她不是婳婳,谁也代替不了婳婳! “婳婳,你出来告诉萱萱,你有没有骗她。” 靳珩突然出声,为当前混乱的局面添了一把火。 要知道,有些窗户纸不捅破,寒风总是吹不进来。 谢玉瑾听见苏婳在这里,全身骤然失力,手指一松,整个人踉跄后退了一步。 紫盈死里逃生,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苏婳莲步轻盈,从碧纱橱走出来,此她终于明白靳珩为何让自己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拆穿谢玉瑾,给他致命一击。 “靳小姐,我对天发誓,我的话句句属实,那宅子到底转过几手,你可以找官牙去查。” “到底是谁说谎,一看便知。” 靳萱恍然大悟一般,松开谢玉瑾,踉跄后退。 对啊,那宅子到底转过几手,找官牙一查便知,还用去问什么谢玉瑾。 是她傻,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一直以来都太相信他了。 谢玉瑾呆若木鸡站在原地,恍惚一瞬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没说谎,我没碰过紫盈,我只是看她可怜,不信你们可以验她的身。” 此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婳婳以为他养外室,碰过别的女人。 只要验出他没碰过紫盈,靳萱那里的事也好交代。 紫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原本那把好嗓子也被谢玉瑾掐得发哑,“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靳珩今日,就是想让谢玉瑾死个明白,朝外喊了一声,“白德耀。” 白德耀就在门口候命,不消片刻就进来了。 靳珩说道,“院中的周嬷嬷以前做过稳婆,让她给这位小姐验身。” “是。” 白德耀拽着紫盈的手臂往外拖,紫盈哭喊着挣扎,“不,不行,谢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第78章 无论紫盈怎么哭喊,谢玉瑾都充耳不闻,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大哥,我希望验身的结果公平公正,不要蒙骗萱萱。” 紫盈是未挂牌子就出来的,他没碰过她,现在也只有这件事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靳珩嘲讽一笑,“你现在没资格说话。” 苏婳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谢玉瑾,那低头抬眼看人的冷漠神情,和靳珩如出一辙。 她觉得谢玉瑾真是不要脸,竟然能说出她买下宅子骗靳萱,离间她们的感情,这样的话。 谢玉瑾此人,真是每次都能让她觉得跌破廉耻,怪不得都说祸福相依,她没嫁给他,也算是一大幸事。 白德耀很快就带人回来了。 紫盈脸色苍白站在一边,像个游魂一样。 周嬷嬷躬身先是给众人一一行礼,接着对靳珩道,“回世子爷,经老身查验,这位姑娘已为人妇,并且怀有一个月身孕。”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惊呆了。 正室还未有孕,外室倒是先有了孩子,这事若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就真的别要了,侯府的嫡女怕要让人笑掉大牙。 靳萱疯了一样,冲到谢玉瑾身边,抬手照着他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整个人气得连说话都发抖。 “谢玉瑾,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要跟你和离!” 靳萱“哇”一声大哭起来。 陷害忠良,说谎骗人,包养外室。 她的夫君,原来是样的人,她竟然今天才知道。 苏婳见靳萱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晕倒,走过去扶住了她。 谢玉瑾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萱萱,我对天发誓,我根本就没碰过她,我若是骗你,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目眦欲裂看着紫盈,“你这贱人,我救你出火坑,你竟然恩将仇报陷害我!” 紫盈含泪抬头,欲言又止想要说话,靳珩一个眼神,白德耀带着紫盈离开了。 靳珩从圈椅上起身,“谢玉瑾,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侯府绝对不会容你,明日我会把和离书送到你府上,萱萱的嫁妆,你一厘也别想动!” 他走到苏婳身边,低声道,“带萱萱回去休息。” 苏婳点点头,带着靳萱离开了小花厅。 谢玉瑾不是傻子,立刻想明白一些事。 “靳珩,你陷害我,紫盈不可能有孕,你想娶苏婳,所以设计我和萱萱和离!” 不然为何这么巧,他刚受伤,紫盈就到了,然后萱萱又来了。 要知道,两人平时根本不去看他,今天怎么就这么巧凑到了一起。 靳珩笑笑,似乎是默认了,“谢大人,无毒不丈夫,这点你比我清楚。” 谢玉瑾知道自己今日败了,但他不会和离,萱萱只要对他有感情,他来日一定还会逆风翻盘。 “大哥,我不会和萱萱和离,我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谢玉瑾是知道怎么恶心人的,又道,“还有我刚刚说错了,您不是想要娶婳,而是要纳她做妾,毕竟陛下已经为您和洛小姐赐婚了。” 靳珩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此时倒是有些佩服谢玉瑾了。 他马上就要如丧家之犬了,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风凉话。 “谢大人,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一旦和离,你的敌人不止多了侯府一个。” 谢玉瑾不相信靳萱会和自己和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冷哼一声离开了。 既然紫盈是他的人,谢玉瑾也没带走。 当晚。 一名戴着风帽的姑娘,敲开了恒隆绸缎庄的大门。 掌柜早已上了木板,听见声音,将门栓抬起,开了一条宽缝,脸上并未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待看到来人是位姑娘,更是客气道,“姑娘可是找我们沈爷。” 第108章 婳婳,你该跟我走了 那姑娘操着扬州口音,“有劳掌柜。” 掌柜开门将她让了进来,带她去了一间雅间。 掌柜走后,姑娘摘下风帽,露出一张娇艳的脸庞,正是紫盈。 沈宴礼高坐中堂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把玩,等着她开口。 紫盈跪在地上道,“沈爷,事成了,靳小姐已经知晓,谢玉瑾将奴婢从倚香楼带出来,并且养在外面。” “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谢玉瑾并未碰过奴婢,可靳世子今日派人给奴婢验身,竟说奴婢已有身孕一个月,似乎是在帮着靳小姐和离。” 沈宴礼动作一顿,“仔细说说。” 紫盈将今日发生之事仔细说了一遍,沈宴礼听后沉思了片刻,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 定是靳珩早就看谢玉瑾不顺眼了,顺水推舟帮两人和离。 如此一来,他也能顺利娶婳婳入门,不然婳婳和谢玉瑾曾定过亲的事,传出像什么话。 他的妹婿成日里觊觎他的妻子,头上岂不是要长绿头菇。 沈宴礼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夜长梦多,今晚我就送你出京,免得谢玉瑾反过来找你,那些盘缠,够你下半辈子吃穿了。” 紫盈先是谢恩,接着又道,“沈爷,那我妹妹……” 沈宴礼不等她说完,马上又道,“我已经为你妹妹赎身,今晚你们一起走。” 紫盈眼中闪过一丝晶莹,跪地磕头道,“多谢沈爷,沈爷大恩大德,紫盈没齿难忘。” “出去找王掌柜,他会安排。” 说完,沈宴礼摆摆手,意思是让她走。 “是。” 紫盈给沈宴礼又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开了。 沈宴礼站在窗边,仰头看着天上清冷的弯月,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小窗棂挡了个严实。 “婳婳,这回你该随我回扬州了吧。” …… 春山别宫。 沈念自从见过苏婳后,心里一直都是惴惴不安,就想见洛宁安一面,消息传出去好几日,今晚终于见到了人。 两人先在湖边“偶遇”后,默契地转凉亭去了假山后。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躲在假山洞里的阿樾,发出“嘻嘻”的笑声,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后退着往洞里钻了钻。 他有些得意的想:我藏在这里,你们肯定找不到我。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沈念和洛宁安藏在假山后低语。 洛宁安小声道,“那苏婳是苏文熙的嫡女,她虽是扬州人,但爹娘俱在,你胡思乱想什么!” “早知道你胆子这么小,就不让你假冒沈瑶娘之女了,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念瑶公主,别露出马脚。”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旦出事,这可是诸九族的重罪。” 洛宁安怕沈念不清楚,又道,“诛九族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你,你爹和你两个弟弟,所有认识你们的人,就连邻居都得死!” 沈念打了个冷战,竟然要死这么多人,不是唬她的吧。 “你不能怪我胡思乱想,闻人樾那个讨厌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说我是假的,我能不多想吗!” 洛宁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一个三岁的小毛孩子,不足为惧,若是实在看他讨厌,你就想办法……”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了他,但是记得不能在大梁动手,你们回去的路上再说。” “小殿下、小殿下。”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名侍女的叫喊声。 沈念一惊,“来人了,你赶紧走。” 洛宁安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只需记住一点,说到天边去,你也是沈瑶娘的女儿,知道吗!” “小殿下,你在哪。” 这声是修铭喊的,小殿下又不见了,真是头疼。 沈念听声音越来越近,催促道,“知道了,你快走吧。” 洛宁安走后,沈念慢慢从假山后踱步出去,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修铭。 “属下参见公主,请问公主见到小殿下了吗。” 沈念恨不得永远看不见那个讨厌鬼,嘴上却道,“是不是阿樾又乱跑了,这么晚了,我帮你们找找。” “多谢公主。” 阿樾听不见她沈念的声音了,将手从嘴巴上拿了下来。 刚刚两人在说什么,阿樾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不能完全听懂,但是他知道坏女人讨厌他。 甚至要杀他! 阿樾年纪小,还不知道“死”是什么,但是他明白,自己若是死了,就见不到父王,见不到皇祖父,见不到皇叔,更见不到婳姐姐了。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回去要告诉父王! 阿樾手脚并用,从洞里钻了出来,他蹲久了腿有些麻,出来时跌了一跤。 “哎呦!” 他看见面前有一双火鸟纹绣鞋,银色的绣线在夜里发着幽幽冷光。 第79章 阿樾趴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朝上看…… 侍女南絮,弯腰抱起了他。 “小殿下,原来你藏在这里了,让奴婢好找。” 南絮从小就照顾阿樾,阿樾很信任她,搂着她的脖颈道,快带我去见父王,不许说从洞里找到我。” 南絮想他是玩累了,又爱面子,刚刚跌了一跤,不想让人知道,笑着应道,“好,奴婢谁也不说。” 阿樾回到寝殿,小脸依旧煞白,像个小木偶一样,任由南絮摆布洗澡换衣服。 小殿下一向活泼,今天从外面回来就一声不吭,南絮发现了不寻常,偷偷派人告诉了肃王。 闻人渡听说儿子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立刻赶回了寝殿。 “父王!” 阿樾见到父王,立刻张着小手让他抱,小脸依旧煞白,眼中含着一包泪,又委屈又害怕。 闻人渡心疼坏了,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发生了何事,父王为你做主。” 他抬眼看着周围的宫人,眼神锋利可穿透人心,仿佛在说都是你们没照顾好小殿下。 一屋子宫人都低下了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早几年,肃王妃刚离开那会儿,这位主子可是发疯,处死过整个宫殿的人。 阿樾抱住父王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父王,让她们下去,我要悄悄跟您说。” 第109章 你不走,是放不下靳珩吧 闻人渡冷厉低吼一声,“滚!” 周围宫人先是一惊,接着肩膀下沉,松了一口气,纷纷下去了。 阿樾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见真的没人了,眼中那包忍了半天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父王,我不想死,死了就看不见您和皇祖父,看不见婳姐姐了。” 闻人渡看儿子脸上露出恐慌之色,眼中泛起了阴鸷与狠厉。 “阿樾,谁想要杀你,告诉父王!” 阿樾哭着道,“那个坏女人,我听见她跟一个男人说话,男人说她胆子小,露出马腿,蚂蚱都得死。” 阿樾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闻人渡眉头深蹙。 他最近一直叫沈念“坏女人”,这是在说沈念。 可马腿、蚂蚱都得死…… 这到底说的是什么。 “她叫我讨厌鬼,要杀我,还说要在回去的路上动手……” 阿樾越哭越厉害,小手紧紧抱着父王的脖颈不撒手,薄且锋利的指甲,紧张的抠进了他父王的皮肉里,都不知道。 “父王,我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你们了。” “我不想死……” 阿樾说到这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闻人渡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杀气。 阿樾脸上的惊惧不是装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且阿樾也没听错的话,到底是什么事,会让沈念对阿樾起了杀心呢。 露出马腿,蚂蚱都得死。 难道说的马脚,一条绳上的蚂蚱…… 闻人渡急忙,拉开儿子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问道,“阿樾,你告诉父王,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听见这些话的。” 阿樾打了个哭嗝,小手一指外面,“刚刚,外面假山。” 闻人渡又问,“你可看见那个男人的长相了。” 阿樾摇头,“我没看见,我藏在洞里,我不敢出来。” 闻人渡听后,脸色又阴郁了几分,“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也不能说你去过假山后。” 阿樾哭着点点头。 闻人渡又询问了阿樾几句,见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叫来南絮看着他,自己出去找了暗卫尤森。 他对尤森说道,“继续派人盯着沈家庄,另外再增派几名人手,重新调查一遍沈念。” 尤森少年时就跟着闻人渡,主仆关系甚笃,看着他骇人的面色不解的问道,“王爷,您还是怀疑公主,想要重新调查她。” 闻人渡眼底闪着幽光,嗓音低沉,“我大渝这么多年都寻不到人,为何洛宁安一下子就寻到了,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诈。” “可父皇看见和当年一样的犀角佩,又问过沈念的八字,便笃定她是公主。” 尤森一下就想到盟约了,“难道大梁是想要我们的制铁术,故意找个假公主骗我们?” 闻人渡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尤森又道,“属下这就召集所有大梁的探子,重新调查沈念。” 闻人渡补充道,“还有洛家,一并调查。” “若沈念真是假的,大梁敢如此愚弄我大渝,我就率兵,横扫大梁!” 他说话时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如一头震怒的凶兽,遮天蔽日,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是。” 尤森看着他凶狠的模样,应声离开了。 …… 三日后。 苏婳刚刚起身梳妆完毕,就收到前院小厮送过来的一封请帖。 丹桂交到她手上时一脸愁容,“小姐,奴婢听那小厮说是宫中太监送过来的,不知道又要开什么宴了。” 苏婳默默打开信笺,快速浏览了一遍。 原来渝国皇室后天就要离开大梁了,肃王让她明日入宫陪阿樾玩,顺便参加晚上的欢送宴。 午时,会有宫中的太监来府上,接她入春山别宫。 苏婳看后说道,“不必担心,是渝国的欢送宴,到时陛下亲临,没人敢造次。” 丹桂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出了屋子。 可刚出去,丹桂就回来了,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小姐,青棠来了。” 臭丫头又来跟她抢小姐了。 苏婳道,“让她进来吧。” 青棠这次又带了不少首饰,其中就有那套红宝石头面。 她一进来就笑盈盈道,“小姐,爷说让我明日陪着您参加宫宴,顺便给您梳头。” “还说这红宝石头面,明日您必须戴,他明儿个也去,给您撑场面,以后京中没人再敢欺负您!” “戴什么他也要管,真霸道。” 苏婳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是笑着的,一副娇态,靳珩若是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将她的小嘴亲肿。 “丹桂……” 丹桂听见小姐唤自己,马上接道,“奴婢这就去收拾屋子,青棠今儿个住这里。” 苏婳点点头,“去吧。” 丹桂扭搭着快步走了,一出门就翻了白眼。 “讨厌。” 晚上,沈宴礼来府上吃饭,一家人聊起了闲天。 先是聊起了坊间传言,侯府嫡女要跟状元郎和离了,接着又说到了回扬州的事。 沈清秋往苏婳碗中,放了一块白净无刺的鱼肉,“婳婳,正月都过去了,天气渐暖,路上也不遭罪,要娘说,你和宴礼回扬州吧。” 沈宴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苏婳。 苏婳默默吃着碗中的鱼肉,不说话。 桌上突然没人说话了,沈清秋用手肘怼了一下苏文熙,拿眼神示意他,让他劝女儿回去。 苏文熙露出一个“知道了”的表情,往女儿碗中夹了一块樱桃肉。 “婳婳,多吃肉,长身体。” 沈清秋见这老家伙装傻充愣,一挑眉道,“婳婳十七岁了,不是七岁,还长什么身体!” 就差问他会不会说话了。 苏文熙也不恼,笑了笑道,“你既然知道女儿已经十七岁了,有些事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沈清秋狠狠白了他一眼,就他会装好人! 沈宴礼有些坐不住了,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 晚饭后,沈宴礼陪着苏婳在院子消食。 他忍不住问道,“婳婳,谢玉瑾养外室的事已被侯府嫡女知晓,他马上就要众叛亲离,声名狼藉,仕途尽毁,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苏婳慢慢踱步,“表哥,我暂时不想回扬州。” 沈宴礼深邃的眸子暗影重重,“婳婳,你以前口口声声说,想要亲眼看着谢玉瑾死,再回扬州,其实你是放不下靳珩,对吗。” 第110章 苏婳得知靳珩被赐婚 苏婳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靳珩说半年后就会娶她,她想信他一次,就等这半年。 沈宴礼终于忍不住了,顿住脚步,扯过苏婳的肩膀,低声道,“上次在京兆尹门口,他和一位女子纠缠不清,你也看见了,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沈宴礼眼中没有光,眼底闪着一丝疯狂,脸上尽是隐忍之色,苏婳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表哥,你……” 她有些疑惑,表哥为何会如此生气。 沈宴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知道这样会吓到婳婳,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换了一副温润的面孔,谆谆善诱。 “婳婳,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靳世子真的不适合你。” “你听话,跟我回扬州。” 第80章 “我不要!”苏婳拂落沈宴礼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爹说的对,我长大了,我要自己做决定。” 沈宴礼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双手紧紧握拳,忍了又忍。 …… 翌日。 苏婳随小太监乘马车,去往春山别宫。 这次,她听话地戴上了靳珩送来的红宝石头面,还按着他的喜好,穿了一身粉色綉金牡丹外裳。 每次她穿粉色,靳珩都特别想要抱她,还会在她耳边轻轻说,她害羞时身子就是粉色的,特别诱人。 苏婳脸蛋微红,不敢再想下去了。 晚上就要见到他了,他说要给她撑场面,以后京中没人再敢欺负她。 她承认两人的相遇并不美,在一起也不是她本意。 一开始,他也许只是喜欢她的身体。 可是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愿意相信靳珩会娶她。 他和谢玉瑾不一样,这一次,她信他。 到了春山别宫,苏婳直接去了阿樾的寝殿。 可能是明日就要离开大梁了,小团子今天有点没精神,整个人恹恹的,小脸趴在苏婳肩膀上,不爱说话。 欢送宴前夕,苏婳牵着阿樾的小手,从寝殿往外走,没想到迎面碰见了洛宁媛。 洛宁媛先是一怔,接着目光落在了苏婳的红宝石头面上。 镂空金雕宝象花! 这不是眉山何氏的象征吗。 靳珩怎么能把他娘亲何氏的东西,给苏婳这个贱人,要给也是给她,她才是何清柔的儿媳妇! 洛宁媛都快气炸了。 她看了一眼苏婳手中牵着的小团子,认出他是肃王的儿子,但因为他年纪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行拜礼。 “苏婳,你怎么在这里。” 她求了爹爹好几天,让她来欢送宴上长长见识,这才通过念瑶公主的口,给了她一个恩典。 没想到苏婳想来就来,还在寝殿陪小殿下一起玩,真有本事! 阿樾见来人不善,一副质问的语气欺负他的婳姐姐,立刻怒指着她,大声道。 “大胆,见到本殿下不下跪,还口出狂言。” 洛宁媛忍着不耐,“臣女是大梁人,不用向殿下行跪礼。” 阿樾“哼”一声,撇开了头,扯了扯苏婳的手,意思是‘烦她,快带我走’。 苏婳轻勾唇角,带着阿樾离开了。 洛宁媛想到赐婚圣旨和姐姐,转身看着苏婳,露出一个阴毒的笑。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到了宴厅,苏婳朝席位看去,寻找靳珩的身影。 大多官员都已经到了,陛下龙椅和下面的几张席位都空着。 贵客晚到。 陛下、三皇子、肃王等人都没来,想来靳珩也是同他们几人在一起,等等就来了。 阿樾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小孩也不用等什么开席听客套话,宫女拿了鱼肉糕给他,苏婳一口口喂给他吃。 洛宁媛看见眼前的一幕,在沈念耳后低声问道,“苏婳为何会认识小殿下,他们是什么关系。” 沈念側过头,低低道,“我哪知道,我不喜欢这个臭小孩,恨不得离他远一些。” 洛宁媛在心里暗骂一声沈念没用,故意选了苏婳旁边的位置坐下,等着一会找机会跟她说话。 沈念做为皇亲国戚,自然是去了龙椅下的位置。 不多时,三皇子和肃王一同来了,肃王将阿樾抱走,也坐在龙椅下的位置。 苏婳看了一圈,还是没看见靳珩,不禁在想,难道他是和陛下在一起? 洛宁媛看着她焦急寻人的目光,嘲讽一笑,“你是在找靳世子吧。” 苏婳没理她,端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一口。 洛宁媛看一眼苏婳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继续道,“你放心,他就算来了,也不会坐在你身边。” “陛下已经为我们赐婚了,当着渝国皇室的面,难道他要置陛下的面子不顾吗。” “咣当”一声。 茶盏脱手落在了桌面上,溅了苏婳一身水。 “你说什么……” 洛宁媛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不可置信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靳珩没告诉苏婳赐婚这件事。 洛宁媛怕她听不清,几乎一字一顿道,“我说陛下前些日子,为我和靳珩赐婚了。 苏婳嘴唇颤抖,“不可能,这不可能……” 靳珩前几天还说要娶她,陛下怎么会给他赐婚。 “你骗我,不可能!” 若是真的,靳珩怎么还会让她带着红宝石头面来,说给她撑腰,洛宁媛一定在骗她! 洛宁媛笑了,从心底往外的开心。 “陛下赐婚,我怎么敢骗你呢,我不要命了吗。” 与这小贱人对峙,她终于扳回一城。 苏婳不说话了,眼神空洞望着前方。 是啊,这种事,洛宁媛不敢说谎。 她看着周围,所有人都来了,只剩陛下没来。 靳珩……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不,他答应过她的,她信他! 苏婳眼睫轻颤,目光下落时,看见桌上倒下的杯盏,这才想起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溅上了水花。 趁着陛下没来,她要赶紧离席,找青棠要衣箱换衣裳。 苏婳起身往外走,洛宁媛看着空着的龙椅,一狠心追了出去。 “苏婳,你站住!” 苏婳脚步微顿,继续往前走,洛宁媛急走两步,拽住了苏婳的胳膊。 “小贱人,我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听不见。” 见四下无人,洛宁媛抬手给了苏婳一巴掌。 “这是还你在云隐道观的那巴掌。” 第111章 原来靳珩一直在骗她 苏婳立刻反应过来,利落回手给了洛宁媛一巴掌。 “啪—”的一声。 比之前那声要响的多,洛宁媛脸上,立刻浮现出红印子。 洛宁媛没想到苏婳反应这么快,一下松了手,想要还击。 苏婳反手又是一巴掌,“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用簪子刮花你的脸!” 洛宁媛不信,像一只斗鸡挺着胸,“你敢!盟约已经签订,我爹马上就是二品左相了,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苏婳冷笑一声,“等你爹当了二品左相,你再得意吧。” 洛宁媛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出来可不是为了跟小贱人斗嘴。 “苏婳,我知道靳珩不喜欢我,可他也不会喜欢你!” “我不怕告诉你,原来跟靳珩定亲的人,是我姐姐洛宁淑,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我姐姐出了意外,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却被靳珩藏了起来。” 她想起上次在道观碰见过苏婳,故意恶心她,“她就住在云隐道观,指不定你还见过呢。” 洛宁媛突然靠近苏婳,压低了声音,却又保证她能听清楚。 “她被严骁糟蹋了,想要轻生,靳珩救了她,一直将她养在外面。” 严骁死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不是靳珩杀的不重要,但她要让苏婳这么以为。 “他们有这样的情谊,你在他心里,又算是什么呢。” 苏婳美眸圆瞪,震惊的说不出话。 洛宁媛的话,如魔音入耳。 让苏婳一下想起,她和靳珩之间的很多事,也让她突然想明白很多事。 别人不知道靳珩杀了严骁,可是她知道。 怪不得,他会杀严骁,原来是因为严骁碰了他的未婚妻。 他为了报复,不惜将严骁做成干尸扔在冰面上,膈应严家每一年。 他竭力对付严首辅,不是为了帮她,帮爹爹出狱,而是为了给他未婚妻报仇。 一开始,他在男女之事上不强迫她,不是因为怜惜她,而是在怜惜别人。 怜惜那位穿白披风,用无上清凉的小道长。 可是,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些。 他明明说过要娶她,他明明说过今晚会来给她撑腰。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她,为什么还要拿他的娘亲的红宝石头面给她。 他说过,他和那位小道长没什么关系,他想用她对付洛家,仅此而已。 苏婳大脑一阵恍惚,心尖跟着发颤。 她不愿因为洛宁媛的一两句话,就不相信他。 等一会见到他,她要亲口问问他。 靳珩神通广大,就算陛下真的要赐婚,他也会想办法拒婚。 她信他! 苏婳后退了一步,转身跑去找青棠换衣裳。 洛宁媛看着她仓惶的背影,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轻勾唇角,缓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苏婳迅速换好衣裳,回到了宴上。 梁文帝姗姗来迟,苏婳期盼的目光,朝他身后望去。 除了一名小太监,没有别人。 第81章 苏婳隐约感觉到什么,但不愿意相信。 一阵客套的开场白之后,渝国皇室和朝中重臣相互敬酒,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靳珩还是没有来。 苏婳猜想,他肯定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才会迟迟不来。 她说过,信他最后一次,就不会乱猜忌他。 阿樾吃饱了饭就困,吵着要苏婳陪他回寝殿。 一旁的洛宁媛,时不时就朝自己阴阳怪气的笑,苏婳正好也不想待在这里了,牵着阿樾的小手回了寝殿。 苏婳将阿樾哄睡之后,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她不死心,在殿门口叫住一名端酒的侍女。 “靳世子是否来过了。” 侍女摇摇头,“奴婢未曾见到靳世子,许是错过了,小姐再问问别人。” 苏婳又拉了一名小太监问,依旧是一样的答案。 苏婳眼睫低垂,转身朝外走,青棠紧紧跟在她身后。 出别宫时,天上飘起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地上、枝头、屋檐,很快就覆上了一层白霜。 苏婳心神不定,上马车时脚下一滑,差点跌了一跤,幸亏青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姐,当心!” 雪太大,回府的路上,马车走的不快。 苏婳细白手指撩起车帘,看着漫天雪花,不禁在想,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突然,一个颠簸,马车停了下来,车身歪向了一边。 紧接着,驾车小太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了进来。 “苏小姐,对不住,车轱辘陷进了沟里,小的这就下去牵马。” 苏婳撩着车帘应了一声。 可是,当她准备放下车帘时,目光凝住了。 街对面停了两辆马车,苏婳看见靳珩下了马车,紧接着,又下来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白色披风,是那位小道长,也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她跪在靳珩面前,扯住了他的衣襟。 月光映着雪光,照亮夜色。 苏婳看见靳珩脸色阴郁,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犹豫。 女子肩头微微颤抖,应该是哭了。 靳珩怜惜地扶起了她,轻声说了什么。 雪簌簌往下落,眼前的一幕,模糊又清晰。 她看见靳珩转身离开,那女子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苏婳立刻放下车帘,不想再看。 原来这就是他失约的理由。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有这样的情谊,你在他心里,又算是什么。” 她原本不相信洛宁媛的话,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她不得不信。 她对他的信任,幻想,这一刻全都碎了。 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苏婳忽然轻笑了一下,笑自己蠢。 她记得他说: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明明知道男人都不可信,却还要信他。 她想起两人的相遇。 她本就是为了爹爹出狱,以色侍人,又何必在乎谁的真心。 苏婳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青棠看见她失态,关心道,“小姐,您是不是冷。” 说完,青棠将一旁的手炉,递了过去。 苏婳木然接过手炉,脑中定格着那女子,从背后抱住靳珩的画面,浑身冰冷。 幸亏她在马车上,幸亏靳珩没看见她。 不然就太难堪了。 又蠢又难堪! 第112章 靳世子,我们不合适 车身逐渐回正,马车缓缓启动,向前方驶去。 马车外。 靳珩狠狠甩开明真,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怒气。 “我帮你,是因为我不愿你在我手里丢了性命,毕竟是我的人将送你出京。” “你路遇洛中淳的人被追杀,我赶过去,是为了要利用你对付他。” 靳珩的嗓音低沉又阴冷,“我若是对你有一丁点别的心思,三年前就不会约你出来退婚了。” “我说的还够不够明白!” 明真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道,“对不起,靳世子,我刚刚差点丢了性命,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答应帮我对付洛家,我把你当亲人了,毕竟我在京城,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赖。” 靳珩冷声道,“这几日,你按我说的准备,为自己报仇,你也不想看着他们一家人风风光光,你自己做泉下亡魂吧。” 明真点头,“我想好了,我不会再逃避,若是能帮到世子,让陛下收回赐婚成命,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 靳珩面无表情,“上马车,让白德耀送你回去。” …… 苏婳回到府上,坐在梳妆镜前。 她从镜中看着青棠,一点点帮自己拆掉红宝石头面。 她忽然觉得讽刺。 初识时,靳珩就能将这副头面送给她,她又凭什么觉得珍贵。 表哥说的对,靳珩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也许她应该听娘亲的话,早点回扬州去。 苏婳眼睛红了,但是没哭。 以前她对着靳珩掉的眼泪都是假的,以后她也不会为他哭。 青棠看出她眼睛红了,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因为世子今晚没来,伤心了。 苏婳笑笑,轻描淡写,“怎么会,世子贵人事忙,我都知道。” 青棠没说什么。 夜里,苏婳做了个梦。 靳珩身着一品文官麒麟补子官袍,终成大梁一代权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画面一转,他左右手分别牵着一名梳着双丫的小童,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 一大一小,白白嫩嫩,玉雪可爱。 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 小儿子嗓音清脆,一声声唤着“爹爹”。 小女儿朝他撒娇,顿住脚步,伸出小手非让他抱。 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从他身后走过来,牵住了小儿子的手,靳珩眉眼带笑,抱起了小女儿。 一枕黄梁,醒来才知泪流满面。 梦里,苏婳看不见那女子的脸,可莫名就知道那不是她。 她起身坐在榻上,怔怔出神,直到天明。 清早,苏婳面色如常,让青棠回了侯府,并派小厮传信给沈宴礼。 …… 早朝,太和殿。 太监念了圣旨,洛中淳寻被梁文帝封为“左相”,其子洛宁安被封为“给事中”。 左相是二品大员,权利自不必说。 给事中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权利极大,稽查六部事务,有权评估弹劾。 全因他洛家寻渝国念瑶公主有功,大梁与渝国才能顺利签订盟约。 百年内两国边境互不侵犯,并且渝国还无偿奉上了制铁术。 大梁做为回报,也派了造船的卫水师去渝国,已由昨日出发。 并且,盟约上也清清楚楚写着这一条,‘因大梁忠良之臣洛中淳,德才兼备,勤勉尽责,寻回渝国公主……’所以,才有后面的盟约。 若是究其字眼,也可以说洛中淳没有寻回“念瑶公主”,那就没有盟约一事。 散朝后,几乎所有官员都去恭喜洛中淳,毕竟“左相”一职不简单,可以和严首辅抗衡了。 严帆隐隐不安,觉得陛下这是在分他的权,但是脸上依旧笑着对洛中淳道,“恭喜洛大人。” 洛中淳脸上一派得意,“多谢严首辅。” 洛家跟严家比,虽然根基尚浅,但女儿和靳珩就快成婚了,有了侯府撑腰,他相信自己就是下一个“严首辅”。 严帆看他那副得意的嘴脸,轻笑了声。 “大梁十多年都没有左相一职了,洛大人一定要庆贺一番才是。” 这句话提醒了洛中淳。 他眼珠一转,对啊!他给上官送了这么多年礼,现在也该别人孝敬他了。 靳珩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更别提庆贺了。 洛中淳看着靳珩的身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靳世子。” 靳珩脚步微顿,继续大步朝前走。 洛中淳一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都是左相了,靳珩怎么还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呢。 真是猖狂小儿! 严帆看着靳珩的背影,语气嘲讽,“洛大人,你这位女婿,好像不太待见你啊,你女儿嫁过去,怕是要不受宠。” 洛中淳现在腰板硬了,也敢瞪严帆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女儿受不受宠,关你什么事! 再说,不受宠又能如何,一个女儿而已,怎么能跟权利和家族荣耀相提并论。 苏文熙站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人的话,若有所思。 待严帆走后,他上前一步道,“恭喜洛大人,荣升左相。” 洛中淳一看是他,笑了笑,准备将自己刚刚在严帆那受的那点气,全撒在他身上。 第82章 “苏大人,我听说苏小姐曾经做过靳世子的通房,可陛下已为小女和靳世子赐婚,待小女过门,怕是要委屈苏小姐做妾了。” 苏文熙一怔,心里想的却是,果然如此,陛下为两人赐婚了。 那靳珩为何还会说,会娶婳婳…… 苏文熙道,“洛大人多虑了,小女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给人做妾。” “提前祝愿洛小姐和靳世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苏文熙便走了。 洛中淳眯了眯眼,明明是一句祝福的话,但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是讽刺。 靳珩出宫直接去了苏府。 他昨日失约,要去和婳婳解释。 小厮将他带到了花厅,通传后,靳珩见到了苏婳。 靳珩眸子一亮,立刻走过去拉她的手。 “婳婳,昨晚我有事耽搁了,没去陪你参加宫宴。” 靳珩一向骄傲,从来没跟谁低过头,道过歉,语气顿了顿。 “婳婳,对不起。” 苏婳看着面前矜贵的男人,眼前浮现出那女子抱他的一幕。 她收回手,低着头,“靳世子,你回去吧,以后也别来了。” 她转身,背对着他,“我们不合适。” 第113章 云消雨断,互不相欠 靳珩愣了一瞬,想到苏婳还是有点小脾气的,伸手去揽她的肩膀,轻哄。 “婳婳,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失约,我是……” 没等他说完,苏婳打断了他。 “你知道,起初我们在一起,并不是我本意。” 靳珩怔怔地望着她,喉结轻轻滚动。 他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苏婳面色平静,缓缓吐出后面的字。 “苏家既已无恙,我也不愿再侍君左右,曲意逢迎,低三下四。” 靳珩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恍然道,“婳婳,你在说什么。” 曲意逢迎,低三下四…… “你跟我在一起,我可曾委屈过你。” 苏婳唇瓣翕合,发不出声音,只好低下头。 半晌,她狠了狠心道,“世子对我有恩,自然算不得委屈,可我不想一辈子,都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靳珩瞬间就红了眼眶。 生平第一次为了个女人,红了眼眶! “婳婳,我不信,你说过喜欢我的,就算你因为昨天的事恼我,也别说这样的话。”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卑微极了,他何时如此伏低做小过,还是为了个女人。 苏婳看着虚空处,眼前浮现出那女子跪在地上求他,他痛苦犹豫的神色。 仿佛看见了一对旧情人,在雪中相拥。 “我根本没喜欢过你,以前说那些话,都是哄你的。” “我不那么说,你又怎么会帮我,帮苏家。” 靳珩不信她这么狠心,但即便是假的,即便是她恼他,还是被她的话伤了个彻底。 他轻笑了下,“所以,你现在不需要我了,是吗。” 靳珩注视着她,听那张说了无数甜言蜜语的红唇,开开合合,往外吐着伤人的话。 “没错,你帮我沉冤昭雪,我送你几度春风。” 苏婳声音隐隐发颤,“云消雨断,互不相欠。” 靳珩呼吸一窒,一身骄傲被她击的粉碎。 他猛地捏住她尖美的下巴,带着薄怒,“苏婳,你一日是我的人,就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说到后面,他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们之间,我说的算!” 靳珩扔下这句狠话就走了。 看起来是京城顶级贵公子的高傲,支撑着他一身硬骨头。 其实,他此刻内心脆弱,不堪一击,生怕苏婳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苏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着嘴唇,一忍再忍,还是落了泪。 靳珩从苏府离开后,立刻到处找人问话,更是派人去宫中打探,昨日都什么人去了宴上。 他不是傻子,苏婳如此反常,会不会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了什么话。 诸如陛下赐婚之类。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收回成命,不然他背着赐婚圣旨,说再多也没用。 他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他非她不娶! …… 苏婳将靳珩送自己的那些珠宝首饰,全都封箱了,吩咐小厮待自己走后再还给他。 她知道靳珩不在乎银子,但她不想要他的东西,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 苏文熙回府,犹豫要不要把陛下赐婚的事告诉女儿,结果却看见女儿在收拾衣裳。 “婳婳,你这是打算回扬州?” 苏婳动作一顿,“下个月是姨母的忌日,女儿想回扬州祭拜。” 知女莫若父,苏文熙猜想,女儿一定是知道陛下为靳世子赐婚的事了,所以才想回去,不然为何不在京中祈福超度。 但是他没说破,只道,“也好,你在京城,你娘总是不放心,成日里胡思乱想,怕你受委屈。” 苏婳咬着唇,忍着没哭,“爹,女儿不孝,让您和娘亲担心了。” 苏文熙摆摆手,“哪里的话,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为人父母的,都这个毛病。” “你娘和你表哥,知道你要回去吗。” 苏婳点头,扬唇勉强一笑,“都知道了,娘在小厨房给我包饺子,恨不得让我今晚就走。” “表哥刚刚派小厮传信,说他晚些过来。” 苏文熙点头,“好,路上有你表哥照应,我和你娘也放心。” 苏婳眼睛一热,抱住了爹爹的胳膊,“爹,你若是不想做官,女儿不拦着,但爹爹千万不能为女儿辞官,也该多为弟弟考虑。” “女儿祭拜完姨母,在扬州住些日子就回来,女儿放不下您和娘亲。” 说一千道一万,苏婳并不想走。 不仅是因为放不下爹娘,谢玉瑾现在只是身败名裂,她还没看见他死,她怎么能甘心! 待靳珩成了亲,娶了妻…… 她再悄悄回来。 苏文熙怕她和她娘一样胡思乱想,说道,“京城群狼环伺,指不定哪日就出什么事端,你回扬州我也放心,不要惦记我和你娘。” 苏婳头靠在爹爹肩膀上,还是哭了。 …… 三日后,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洛中淳正在家里庆贺自己升官一事,洛宁淑闯了进来。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声泪俱下将自己当年受辱,亲爹不为她主持公道,反而逼她投湖自尽的事说了出来。 还说自己这几年为保命隐姓埋名,其父却不放过她,不断追杀她。 虎毒尚且不食子,此举简直是丧尽天良,骇人听闻。 众人一时哗然,议论纷纷,洛中淳名声尽毁。 翌日早朝,更是有位姓齐的御史,拿着笏板出列,将这件事禀告给了梁文帝。 梁文帝听后,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刚给洛家委以重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一拍龙椅,怒道,“此事有悖伦常,着大理寺严查,若属实,洛中淳连降三级!” 大理寺丞贺宴,出列应了声,“是。” 严首辅脸色铁青,好你个洛中淳,你为了拿此事威胁我,竟然不惜逼女儿死。 若是严查,指不定连他都得牵扯进来。 不过骁儿已逝,死无对证,只要不承认,谁也没办法。 永毅侯眉头紧锁,偏头看向洛中淳。 只见洛中淳睁大双眼,惨白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冤枉啊,臣绝对没做过此事。” 洛中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他从未派人去追杀过洛宁淑,他只是派人去找她。 此时,靳珩出列道,“陛下,臣也有一事禀报。” 第114章 恳请陛下,收回赐婚成命 梁文帝怒气未消,说道,“讲!” 靳珩道,“洛中淳之女洛宁媛,为人尖酸刻薄,蛇蝎心肠,洛中淳明知微臣极度厌烦其女,还求陛下为其女和微臣赐婚,简直是强人所难。”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各自嫁娶!” 朝臣听后,又是一番窃窃私语。 靳世子说这话时,恨得咬牙切齿,这是有多讨厌洛宁媛,看来洛家这两位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文熙低头,默默听着。 直觉告诉他,今日发生之事,都在靳珩计划之中,只为求陛下收回赐婚成命。 陛下金口玉言,洛中淳又刚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 靳世子若是此时,贸然求陛下收回成命,必然会惹来陛下不满,甚至是怒气。 若是洛中淳有错在先,那就不一样了。 错全在洛中淳一个人身上,陛下也是被蒙蔽的一位。 不怪靳世子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城府极深呐。 梁文帝气得胸膛起伏,“大胆洛中淳,你不是说他们两情相悦吗!” 第83章 “你竟敢欺君罔上,待你残害女儿之事查明,发配县城,永不入京!” 洛中淳一惊,他的“左相”还没坐稳呢,怎么就永不入京了。 他跪在地哀求,“陛下,臣冤枉啊,靳珩与小女早有婚约,臣这才求陛下一个恩典。” “靳世子这是出尔反尔,抗旨不遵。” 永毅侯出列道,“禀陛下,犬子与洛家小姐的确有婚约。” 靳珩心中一紧,不会这个时候,他爹还想让他娶洛宁媛吧。 洛中淳求救的眼神看着永毅侯,点头道,“没错。” 永毅侯话锋一转,“不过,有婚约的是洛家大小姐,与洛家二小姐无关,且洛家大小姐……失踪后,犬子已有心悦之人,确实无心娶洛家二小姐。” “洛大人,怕是有什么误会,才去求了陛下赐婚。” 靳珩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爹还没糊涂透顶。 洛中淳一怔。 永毅侯不是一直都同意两人的婚事吗,怎么能临阵倒戈,说出这样一番话。 洛中淳恨道,“陛下,靳珩心悦之人,就是苏文熙之女苏婳。” “靳珩将苏婳带出教坊司后,他们二人就在侯府暗度陈仓,无媒苟合!” 洛中淳恨恨的想,既然撕破脸了,谁也别想好,我女儿的名声毁了,你苏文熙的女儿也别想嫁出去! 苏文熙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名,出列道,“陛下,小女的确是被靳世子带出教坊司,这才保住清白,至于洛大人说的暗渡陈仓,纯属污蔑!” “况且按洛大人所说,他既然知道靳世子心悦小女,为何还要求陛下赐婚。” 苏文熙小声道,“这不是陷陛下于不义吗,到底是何居心。” 梁文帝一拍龙椅,“大胆!” “好好的一个大朝会,竟然让朕给你们断这些儿女私情,丢人现眼!” 他怒指着洛中淳,“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些日子你给朕在家闭门思过,左相一职暂时卸任,中书省你也不用去了,退朝!” 靳珩连忙道,“陛下,那赐婚一事……” 没等他说完,梁文帝就怒道,“还赐什么婚,你爱娶谁娶谁,以后谁也别找朕赐婚。” 他一甩袖起身,“不知所谓!” 靳珩勾起唇角,露出个得胜的表情,“谢陛下。” 谢玉瑾在后排看着这场闹剧,不禁在想,靳珩真是好本事,既算计了洛家,又让陛下收回成命。 说的真好,清白之身带她出教坊司,两情相悦。 如此一闹,他娶苏婳倒变成名正言顺的事了。 不过,只要有他在,靳珩就别想娶苏婳! 光凭苏婳与自己青梅竹马,还定过亲这一条,侯府就不会让她入门。 散朝后。 苏文熙和谢玉瑾擦身而过,谢玉瑾叫住了他。 “苏大人。” 苏文熙犹豫了一下,顿住脚步。 谢玉瑾走过去说道,“还没恭喜苏大人出狱。” 这是苏文熙官复原职后,第一次碰见谢玉瑾,之前谢玉瑾一直在修缮六皇子府邸,没上早朝。 他看着面前这位,自己曾掏心掏肺,当亲儿子一般疼爱的年轻人,心中除了厌恶,没有其他波澜。 “谢大人,听说你因谢渊时枉死之事恨我。” 谢玉瑾没想到他会提起爹爹,手掌紧紧握成了拳。 苏文熙继续道,“当年,他不听我劝阻,想立下奇功,让朝廷破格提拔,这才孤身一人去找湖匪谈判,他的死与我无关。” “我一直没同你提起这件事,是不愿让你觉得他是因好高骛远,狂妄自大,才丢了性命。” “想让他在你心中,永远都是一位好父亲。” 谢玉瑾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他接着又道,“我当年去应宝湖调查过这此事,根本就是你的错!” 苏文熙摇头,“你一向聪明,有些事你不是想不明白,而是真相对你来说不重要,你只相信对你有利的东西。” “我苏文熙这辈子清清白白,人生唯一一个污点,就是错看了你。” “谢大人,我今日言尽于此,以后你和我苏家如同参商,各行其道,形同陌路。” 苏文熙为人温和坦荡,自然不出什么威胁报复的话,言毕,转身离开了。 谢玉瑾站在原地,一阵凛冽春风,吹在他身上。 寒意透肌入肤,锐利如刀,割人心扉。 他身子僵硬了半天,才慢慢往前走。 靳珩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虽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看着这对曾经的“翁婿”,还是觉得刺眼。 听说苏文熙以前对谢玉瑾很好,学问上提点他,生活上资助他。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靳珩快步走过去,追上谢玉瑾。 “谢大人,萱萱已经写下和离书,不知谢大人什么写下同意书,递交我京兆尹院。” 没错,京兆尹院作为京城的管辖衙门,民事纠纷也管。 只是和离一事,需要先征得双方的同意,接着是双方父母,以及宗族的调解。 然后,再由京兆尹院出面,不能强制出手。 况且,他还要顾及妹妹的颜面,没了谢玉瑾,她还要嫁别人。 谢玉瑾脚步没停,边走边说,“我不会和萱萱和离,我也没碰过那个什么紫盈。” 他故意叫的亲密,“大哥骗完萱萱就把人送出京,是怕露出马脚吗。” 第115章 苏婳,我要杀了你! 靳珩大大方方道,“她不是我的人,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看来谢大人在京城敌人不少,还是尽快与萱萱和离,别连累她。” 靳珩解决了赐婚的事,心情不错,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谢玉瑾最讨厌看他得意的嘴脸,更不想跟他说话,快走几步,离开了。 靳珩看着谢玉瑾气急败坏的背影,轻扬嘴角。 解决完赐婚的事,他要去找婳婳了。 他打听过,那日洛宁媛也去了宴上,一定是那蛇蝎多嘴,把赐婚的事告诉婳婳了。 所以,婳婳以为他骗她,才会说那些伤人话。 过了这么多天,他不计较婳婳跟自己闹脾气了,再去哄一哄她。 …… 洛中淳坏了名声,暂停了职位,女儿和靳珩的婚事也黄了,垂头丧气回家,把儿子、女儿都叫到书房,跟他们一起商议对策。 早朝时洛宁安也在场,他一点都不担心,说道,“爹,您别忘了,大梁和渝国刚刚签订盟约,渝国的制铁师还在我们大梁,现在一件兵器都没造出来,日后有的是需要我们地方。” “再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正所谓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陛下不过是拿出个态度,给其他朝臣看罢了,毕竟有御史将这件事告到了御前。” 洛宁媛此时还不知婚事黄了,只知道姐姐闹升职宴,毁父亲的名声。 她说道,“爹,要我说这件事都怪姐姐,她肯定是知道陛下给我和靳珩赐婚,不想让我们成事,故意污蔑您。” “爹爹一向偏疼姐姐,怎么可能逼她投湖,又派人追杀她呢。” 洛宁媛这句话戳到了洛中淳的痛处,当初的确是他逼亲女儿投湖。 人在极度心虚的情况下,是会用发怒来掩饰的。 他低吼道,“我根本没派人追杀她,我只是派人去找她,定是靳珩小儿在后面污蔑我,目的就是求陛下收回赐婚成命。” 当年是他觉得洛宁淑这个女儿没用,与其白养着她,不如把事情闹大,将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干。 但毕竟是亲生女儿,午夜梦回时,他也后悔过。 尤其这几年他升了官,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所以怎么会再对她痛下杀手。 洛宁媛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什么,陛下收回赐婚成命了?” “他是天子,怎么能出尔反尔。” 洛中淳本来就有气无处撒,听见这句话,抬手给了洛宁媛一巴掌。 “放肆,陛下也是你能谈论的!” “都怪你这个丧门星,非要去招惹那个什么苏婳,靳珩就是为了她,才会亲自求陛下收回成命。” “他还在殿上说你尖酸刻薄,蛇蝎心肠,对你厌烦至极!” 洛宁媛捂着脸,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恨意。 苏婳,又是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我得不到靳珩,你也别想得到。 我要杀了你! 洛宁媛疯了一样从书房跑出去,回了自己的闺房。 乒乒乓乓一通,屋里能砸的东西都让她砸了,花瓶古董碎了一地。 小丫鬟眼见小姐发疯,谁也不敢进去劝,都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发卖出去。 洛夫人从外面回来,听见小丫鬟的禀告,慌忙进了女儿闺房。 只见满屋子的狼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洛宁媛坐在床上气得喘气。 第84章 洛夫人也是气得不行,指着她骂,“这是干什么,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洛宁媛见娘亲眼睛红着,冷笑了下,“娘,您是不是出门看姐姐了。” 洛夫人一怔,马上又道,“我不出门看你姐姐,难道在家里看你砸东西!” 她懒得管这些破事,转身走了。 她已经想好了,洛中淳如此残忍无情,泯灭人性,连亲女儿都害,她要和洛中淳和离! 洛宁媛恨恨的想,果然,连母亲也是偏疼姐姐。 她好恨,只怪她收买的那些人没用,没能杀了洛宁淑! 她从床头小抽屉中翻出一叠银票,揣进了怀中,踢开脚下的碎瓷片走了出去。 她要去找兄长,让他带自己去京城最大的地下组织,影月门,雇人杀掉苏婳。 这一次,她一定要万无一失! …… 靳珩好几日没回侯府了,他要去苏府提亲这件事,打算告诉祖母一声。 没想到,他一回碧泉苑,青棠就跑来告诉他。 “爷,苏府小厮昨日送来一只红木箱子,说是苏小姐让他送来的。” 不知为何,靳珩隐隐觉得不安,忙道,“在哪,我去看看。” 青棠一指房中,“奴婢命人送进屋里了。” 靳珩推门进了房中,打开红木箱子,顿时愣在原地。 他看着满箱子他送出去的珠宝,英挺的面容一寸寸变白。 随便打开一只锦盒,竟然是那套红宝石头面。 再打开一只,是那支与他手上玉扳指一对的白玉簪。 再开,是他在津门买的那串满绿的翡翠项链,歪歪扭扭躺在蓝色锦盒中,仿佛是在嘲笑他。 一股怒气爬上靳珩心头。 他本以为那女人只是在跟他闹脾气,没想到跟他来真的,将他送的首饰全都还了回来。 靳珩压着怒火,将青棠叫进来询问,“那小厮来时还说了什么。” 青棠见世子爷黑着脸,有点害怕,战战兢兢道,“没、没说什么,只说是小姐吩咐他送来的。” “啊,不对!” 青棠想起了什么,又道,“小厮的原话是,小姐三天前吩咐他送来的。” 三天前…… 靳珩好像明白了。 为了证实自己猜想,靳珩转身去了苏府。 …… 千里之外,一艘豪华客船行驶在碧波之上。 这艘船经通州向南过黄河,最后直达扬州。 苏婳怅然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青砖黑瓦,飞檐斗角的商铺,在她眼前一一略过。 突然肩头一暖,一件披风落在苏婳身上,鼻尖传来一阵水沉香的香气。 苏婳收好脸上的怅然,唇角微弯,回眸一笑。 “表哥。” 沈宴礼满目温柔,帮她拢好披风,系上绊带。 “婳婳,船上风大,小心着凉。” 苏婳低头看一眼身上的披风,“谢谢表哥。” 沈宴礼笑笑,“你我之间,还提什么谢字。” “过几日到了扬州,我带你去瘦西湖泡温泉,我在那给你买了一座温泉山庄。” 第116章 靳世子疯了! 苏婳有些为难,“表哥,这太破费了,你带我去玩玩就好,这温泉山庄……” 她笑着道,“你还是留着,送给未来表嫂吧。” 沈宴礼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转而唇边泛起一抹宠溺的笑。 “本就是给你买的,一座山庄而已。” 苏婳没再跟他争,从小到大,表哥送她的东西太多了,对她更是如亲妹妹一般好。 沈宴礼低头看着她如画的眉眼,轻轻唤了她一声。 “婳婳……” 苏婳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歪头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双暗藏风光的眸子,有多诱人。 能含水,也能含住钩子,无声无息勾人心。 沈宴礼喉结轻滚,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他十四岁那年,就开始跟他爹沈青山学做生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从未见过哪位女子,生得如婳婳这样,风情透骨,娇艳欲滴。 既妩媚又娇憨,既清纯又明艳。 他目光落向她娇艳的红唇,吞了吞口水,嗓音微哑。 “婳婳真是长大了。” 苏婳剔透的眼珠微转,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但也莞尔一笑。 “表哥也不小了,过了生日就二十二了,也该娶妻了。” 沈宴礼不置可否笑了笑,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 “丹桂煮了你最喜欢的永春佛手,备了玫瑰酥饼,跟表哥回去喝茶。” 苏婳点点头,跟他回了船舱。 …… 十日后,扬州。 苏婳在茶馆听扬州清弹《珍珠塔》,唱词过后,一阵安静。 她听见旁边桌上,两位男子窃窃私语。 “我前日刚从京城回来,听说靳世子被免职了,京兆尹要换人做了。” 苏婳听到这里,心头一颤。 靳珩被免职了? 为何? 她悄悄挪动一下身子,离那两人近些,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那人将声音压的低些,“他弃左相之女不顾,抗旨拒婚,惹下雷霆之怒。” 另一男子听后十分不解,“那可是左相之女啊,大梁十几年都没有左相了,权倾朝野,靳世子为何要抗旨拒婚,难道是疯了不成!” “谁说不是呢!现在全京城的人,都说他疯了。” 那人将头又凑近了些,继续道,“不过,我听说靳世子有一心爱女子,他不愿让她受委屈,这才抗旨拒婚。” 男人听后啧啧道,“没想到清冷孤高的靳世子,还是个情种。” 苏婳听后,心情复杂。 为心爱的女子抗旨拒婚。 他说过娶他的,难道他抗旨拒婚…… 是为了她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中,苏婳就骂了自己一句。 没脑子的蠢货! 以前,他对付严帆,她不也以为是为了她吗。 结果呢。 人家是为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旧情人,还骗她,说什么没关系。 他能为了旧情人杀严骁,抗旨拒婚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谢玉瑾,骗的她还不够惨吗,还相信男人呢。 蠢货!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婳顿时没了听曲的心思,腾一下起身往外走。 一旁的丹桂见状,赶忙放下手上的瓜子,起身喊了一声。 “小姐,等等我!” 晚饭时,苏婳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宴礼见她碗中的白米饭就吃了一口,满桌的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动。 他关心道,“婳婳,你怎么不吃饭,可是没胃口?” “这些菜若是不喜欢,我让人重新给你做。” 苏婳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下午在茶馆吃多了点心,这会儿一点都不饿。” 沈宴礼招招手,身后的小厮立刻上来了。 “沈小爷,您说。” 沈宴礼道,“去小厨房,将燕窝给小姐端来,若是太烫,就加些窖藏的雪梨和冬桃降温。” “是。” 小厮应声走了。 沈宴礼太细心了,苏婳听着表哥那些话,心里暖暖的。 “表哥,你对我真好,比小时候还好。” 沈宴礼轻笑,“我不对你,对谁好。” 正好他碗里白米饭吃完了,伸手将苏婳吃剩那碗,拿到了自己面前。 “表哥……” 苏婳想阻止,沈宴礼已经开吃了。 苏婳无奈一笑,伸手夹了一块甜脆的松鼠桂鱼肉给他,反正她也不吃,索性给他布菜。 不多时,小厮将燕窝端过来。 沈宴礼道,“婳婳,这是大洲岛的燕窝,二两银子一钱都抢不到,我特意派人去那面给你买的,你多吃些。” 苏婳点头,细白手指拿起小银匙,舀了一口燕窝送入口中。 大洲岛的燕窝果然不同,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加上冬桃的清香混合其中,清润甘甜。 沈宴礼见她吃了,终于放心了,说道,“后日我要去苏州,谈一笔大买卖。” “你一个人住温泉山庄,我不放心,不如回沈家大宅,也有个照应。” 苏婳咽下口中燕窝,想起拜祭姨母那日,外祖母又骂她是扫把星,克死她娘,给她脸色看。 她说道,“不了,我回苏府,自己家住着也舒坦。” “府上小厮仆人一大堆,还有娘亲的奶嬷嬷秦大娘,表哥不必担心。” 苏文熙去京城后,苏家在扬州的宅子,就交给秦大娘看管了,秦大娘对苏婳也好,照顾的非常仔细。 沈宴礼也没勉强,他太了解婳婳了,表面上看着柔顺,其实内里相当记仇。 况且,这么多年的积怨,不是轻易能化解的。 “也好,待我从苏州回来,买檀香扇送你。” 第85章 苏婳点头,默默吃着燕窝。 …… 苏婳回苏府,住进自己的小院子,融雪阁。 她两日都没出门,赖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子。 丹桂匆匆从外面回来,将买来的点心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小姐,奴婢刚刚在外听说,前些日子京城出大事了。” “传言靳世子疯了,为了一房心尖宠,抗旨拒婚,弃权相女不顾!” 丹桂也是个没心肝的,自家小姐都不理她,还在那继续说。 “小姐,你说靳世子此举,是不是为了您啊。” 苏婳语气有些不耐,“出去,我要午睡。” 丹桂一顿,应声道,“是。” 苏婳躺在美人榻上,懒懒翻个身。 告诫自己,以后再不可为靳珩耗费心神。 你帮我沉冤昭雪,我送你几度春风,银货两讫,各不相欠。 你娶你的美娇娘,我回我的富贵乡。 至于床榻上,哄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想来靳珩这种人也不会当真。 毕竟,他满嘴谎言! 明明陛下都赐婚了,还说要娶她。 明明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抱在一起了,却说没有关系! 哼! 当天夜里。 扬州渡口,一艘小船低调靠岸。 第117章 疯世子追来了 靳珩举目看着前方璀璨的灯火,眸中波涛暗涌。 苏婳,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说什么倾心爱慕,执迷不悔,说什么郎君真心,可抵万金。 结果说走就走,一句话都不留。 拿走我一颗真心,让我魂牵梦绕,相思成疾。 这次,我誓要把你锁在身边。 让你像以前那样,夜夜求宠!! 白德耀先下了船,看着世子爷冷如冰霜的面色,大气都不敢出。 十多天了。 自从爷去了趟苏府,知道苏小姐抛弃他…… 啊、不! 离开他,回扬州了,一直都是这副生人勿近的冰冷面孔。 这趟陪世子爷出来,白德耀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生怕世子爷一个不开心,就让他挨军棍。 他之前,可还欠了二十下呢。 靳珩黑着脸,一言不发下了船,招呼车夫,去他在扬州的私宅,韶光居。 连夜,他又派出去不少探子,打探各种消息。 …… 翌日中午。 苏府管家刘东进融雪阁二门,喊了丫鬟传话。 丹桂听后,喜气洋洋走进房中。 “小姐,刚刚刘管家来传话,说您前些日子,看上的那间胭脂铺子,东家终于答应卖了!” 苏婳正在房中绣荷包,闻言一喜,立刻放下手中的绣棚子。 “真的,卖多少银子!” 她前些日子,在东关街看上一间出兑的胭脂铺,位置非常好,她想买下做点心铺,掌柜却说不卖。 她说,要卖就卖给做胭脂铺子的人,做点心铺不卖! 苏婳也没勉强,留下个地址,说若是改主意了,就去元吉巷苏府通知她。 丹桂说道,“同之前一样,八万两。” “那传话的人说,他们东家是位姑娘,听说买铺子的也是位姑娘,想要当面和您交易,说是不舍得这间铺子,有几句话,想交代您。” “还说您若是诚心买,时间也宽裕,就明日巳时(上午九点)去铺子见她,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她也不勉强,只是这铺子就不卖了。” 苏婳满口答应,“好,你告诉刘管家,就说我答应了,明日巳时我亲自去。” 想来这位姑娘是舍不得那些胭脂,想要她买下,或是妥善处理,不然当初听说她要做点心铺,就不会不同意了。 丹桂应一声出去了,去给刘管家传话。 翌日上午。 苏婳带着银票,兴冲冲去了东关街。 她要把自己做点心手艺发扬光大,一间点心铺变十间,再变几十间…… 过个几十年,就能成为扬州的老字号了。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香玲珑】,寓意点心玲珑精致。 苏婳下马车,见胭脂铺今日上了隔板,门却开着,似乎特意等着她来。 女掌柜带苏婳上了二楼雅间,“小姐稍等片刻,我们姑娘给您准备茶点去了,马上就来。” 苏婳颔首,莲步轻移,进了雅间。 女掌柜站在门口迟迟未动,先是打量她身后的两名凶悍护院,又看看她身边的清秀丫鬟。 她说道,“小姐,我们姑娘还未出阁呢,还请您让护院在门外等候,毕竟是男子,不太方便。” 苏婳旋身坐在玫瑰椅上,“掌柜放心,那是自然。” 说完,她使了个眼色,门口两名护院立刻退出了雅间外。 女掌柜似有深意,看了一眼丹桂。 最后,什么都没说,关上了房门。 苏婳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扇,千里江山图,双面刺绣屏风上。 江河烟波浩渺,山峦层叠起伏,舟船穿梭于江河之中,栩栩如生。 苏婳被精湛的绣工吸引,起身走到屏风前观看。 不曾想,屏风后,走出来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 身姿挺拔,面容隽逸,气质冷淡矜贵。 锐如鹰隼的瑞凤眼,一瞬不眨,紧紧盯着她。 金石鸣玉般的动听嗓音,唤了她一声。 “婳婳。” 苏婳吓了一大跳,美眸圆瞪。 “靳珩,怎么是你!”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险些摔倒,靳珩一伸手,轻而易举掳获了她的纤腰。 他看一眼碍事的丹桂,冷声道,“出去!” 靳珩的温柔只对苏婳才有,那双猛于虎狼的阴冷眼神,看谁谁害怕,何况他最近本就心情不佳。 丹桂双腿一软,但也知道没有小姐的吩咐,不能出去,惊恐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小、小姐,我、我……” 放在苏婳纤腰上的大掌紧了紧,靳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半是威胁,半是诱哄。 “婳婳,让她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苏婳咬了咬唇,“你想干什么。” 靳珩唇瓣轻启,无声说了三个字,接着阴冷邪魅一笑。 苏婳读懂了他的唇语,小脸霎时变得鲜红欲滴。 她咬着牙道,“丹桂,出去!” “是。” 丹桂如蒙大赦,赶紧跑了,顺便帮两人关好门。 靳珩像一只捕获猎物的野兽,吃人的眼神看着怀中的人。 苏婳有些怕他,在他怀中挣了两下没挣开,壮着胆子问他。 “靳珩,你想怎样,我把首饰都还给你了,我不欠…唔……” 靳珩低头掳获她的唇,后面的话被他尽数吞没。 苏婳在他怀中挣扎得厉害。 靳珩对她太熟悉了,知道怎么拿捏她。 他只用了一个动作,怀中人唇边溢出一声娇呓,立刻就乖软了。 他气她一声不吭就走,气她抛弃自己,想要狠狠吸着她的唇瓣,将她嘴唇亲肿,但最后还是没舍得。 他掠夺她的甜美,亲得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才放开她的唇。 苏婳呼吸被他剥夺,空气回溯,她像条濒死的小鱼,大口喘息着。 靳珩也是气喘吁吁,哑着嗓子道,“说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苏婳耳边响起了这句话。 眼前更是浮现出,漫天飘雪时,那女子从身后抱住靳珩的场景。 苏婳撇开脸,“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你不要强人所难。” 靳珩听见这句话,险些被她气晕过去。 “我今天就强人所难了。” “不止今天,以后我都要强人所难!” 靳珩起身,抱着她往屏风后走去。 苏婳双脚一离地,就使劲在他怀中挣扎,拍打他的肩。 “靳珩,你今天要是敢对我用强的,我恨你一辈子!” 靳珩无视她的挣扎,将她抱到屏风后的贵妃榻上。 他小山一样的身躯压着她,攫住她尖美的下巴,声音低哑又阴冷。 “你现在胆子真大,竟敢连名带姓的叫我。” “想当初,你有求于我时,叫我什么?” “大人。” “爷、世子爷。” “怎么,现在苏家无恙了,就想一脚踢开我。” 第118章 卷走黄金万两,休想离开 靳珩大掌擒住她精致的下巴,手指逐渐用力,随后再一把将她的脸抬高。 苏婳脸颊的嫩肉,被他掐的堆起来,嘟着红唇,看着有些可怜。 “宝贝,你真狠心,你就不怕给我惹急了,苏家再经历什么不好的事吗。” 苏婳有些怕了,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有些没底气道,“你不是那种人。” 靳珩手指微松,拇指摩挲着她细嫩的脸蛋。 第86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欺负老实人,怎么知道我不会急。” 老实人…… 你算是老实人! 苏婳要不是不敢,真想给他一巴掌。 她猛地低头,咬了他虎口一下。 靳珩吃痛,本能地拿开手。 “你是兔子吗,怎么还咬人。” 苏婳瞪了他一眼,“你算什么老实人,满嘴谎话。” 靳珩一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说娶你,难道娶别人了吗,陛下赐婚又不是我本意,我不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会吃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处处为你着想,你不领情,反而还怪我。” 苏婳又瞪了他一眼,“你失约那日,去哪了,见了什么人。” 靳珩微怔,思考这件事要如何从头到尾,跟她说清楚。 苏婳又道,“你抛下我,去管别的女人,还要说你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靳珩眯起眼眸,眼神有点危险,“这次又是沈宴礼告诉你的,对不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哥派人监视我,上次在京兆尹院门口,就是他的人给你们传信。” 苏婳听见他污蔑表哥,恨不得再咬他一口。 “我表哥才不是那种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靳珩也生气了,“我说了,我帮她是为了对付洛家,你不信我,偏信你表哥胡说八道,不听我解释,说走就走!” 苏婳瞥开脸,“我上次说了,那我最后一次信你,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信你了。” “幸亏我不喜欢你。” 靳珩气得抱住她,照着她雪臀狠狠打了两下。 “苏婳,你想气死我!” 苏婳吃痛,金豆子立刻从眼中冒出来。 “骗子,我讨厌你!” “你去找那个穿白披风的女人,少来招惹我。” 蛮不讲理的小醋精! 靳珩又委屈又气,“婳婳,我为了娶你,想尽办法拒婚,你走了,我千里迢迢来扬州找你,你就这么对我。” 苏婳小脸白白,红着眼睛,“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喜欢你。” 她还记得上一次肝肠寸断的感觉。 她不想再去品尝背叛的滋味了。 再也不想了。 她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人心易变,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相信男人了。 靳珩脸色一白,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强行挤出来。 “苏婳,你跟我说真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突然笑了一下。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 苏婳怔怔地看着他,听着他继续道,“你不是要开点心铺子吗,这间铺子我买了送给你,你不想回京城,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陪到你想回去为止。” “白德耀!” 靳珩突然一声低吼,下一瞬,白德耀就推门进来了。 靳珩隔着屏风吩咐道,“让丹桂回去收拾东西,就说她们小姐跟表少爷去苏州了,要离家一阵子。”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苏婳明白,靳珩这是想告诉她,莫要轻举妄动,你和你的家人,都在我掌控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禁锢我吗。” 靳珩发了狠,“没错,从今往后,你别想离开我半步!” “你……” 苏婳没想到,他这么霸道胡搅蛮缠,气得说不出话。 她知道,靳珩喜欢她的身子,以前在碧泉苑,他每晚都会换着花样,要她好几次。 她急了,“你堂堂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凭什么欺负我一个。” 靳珩像个变态一样,狠狠在她脖颈处,深吸一口她的体香。 “就要你,就欺负你一个!” …… 韶光居。 不得不说,吃饱餍足的男人就是心情好,耐心也极佳。 靳珩给苏婳洗澡时极其温柔,和那个之前压着她低吼的男人,完全两样。 “肿了。” 靳珩低着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很少有这么没轻没重的时候,这回,完全是被这小女人逼疯的。 苏婳不想看他,自己现在这副情态,更是让她觉得羞耻,她掩耳盗铃一般,闭上了眼睛。 靳珩吻了她眼睛一下,嗓音暗哑性感,“一会我给你擦白玉膏。” “我带了不少,天天擦都够用。” 听听,哪个好人能说出来这种话,靳珩就是憋着坏呢。 苏婳睁开眼睛,看见他一脸恶劣的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靳珩将她抱回榻上,当真温柔地帮她擦了白玉膏。 他擦的很好,面面俱到。 不多不少,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被他折腾得没力气,他就一件件帮她穿好衣裳。 时间,仿佛一下回到了两人住在碧泉苑时。 甜蜜又美好。 苏婳看着他英挺的眉眼,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真的就不喜欢他了吗…… 可靳珩有那样一个喜欢的女人,就算以后真跟她成了亲,他也忘不掉,就算不娶回家,两人也会来往,膈应至极。 况且,他们两人发没发生过什么,谁知道。 男人一定会捡她爱听的说,问了也不会说实话, 靳珩帮苏婳穿好裙子,突然胸膛挨了她一脚。 靳珩一愣,抓住她的脚腕,“你怎么踢人。” 苏婳脸望天,不看他。 靳珩哼笑一声,“我就是惯的你,说你欺负老实人,你还不承认。” 苏婳头回正瞪着他,“我要回去!” 靳珩不容置喙,“你卷走我黄金万两,休想离开!” 第119章 无耻靳珩,强取豪夺 苏婳一脸诧异,“首饰我都还回去了,我何时卷走你黄金万两。” “你别讹人!” 靳珩低笑道,“既然你忘了,那我就提醒你。” “在津门时,你说郎君真心,可抵万金,你拿走我的真心,难道不是卷走我黄金万两吗。” 苏婳听后,竟一时哑然。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他这么无耻的。 要是像他这么说,被喜欢的人岂不是都“欠下黄金万两”。 这不是讹人是什么。 苏婳跟无耻的人说不清,没好气道,“我要回苏府,便宜你都占了,还想怎样。” 她话音刚落,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靳珩知道她饿了,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好脾气道,“先吃点心垫垫肚子,晚点我带你去南笙梦酒楼吃粤菜。 反正说破天去,他也不会让她走。 说起扬州最雅致的酒楼,非【南笙梦】莫属。 楼高三层,雕梁画栋,烹龙煮凤,闻香下马,是东关街上的一景。 苏婳和靳珩到酒楼时,还没到饭口,门口就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掌柜笑着迎出来,见他们一身贵气,客客气气道,“对不住二位,单间都客满了,就剩一间隔着屏风的雅间,您二位若是不嫌弃,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所谓隔着屏风的雅间,就是一房两门,中间用屏风隔开,分别摆两张桌。 若是来的人多,一桌坐不下,就将屏风撤掉,一房两用。 靳珩道,“无妨,带我们上去。” 落座后,靳珩要了蜜汁叉烧、白灼虾、鲍鱼丁炒饭、蟹腿肉鸡蛋羹,青菜钵。 都是苏婳爱吃的。 额外,他还要一壶陈年花雕酒。 等菜的间隙,苏婳听见隔壁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阵窸窣声后,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了过来。 “他妈的,朝廷派巡盐御史就大大方方的派,说什么微服出巡,也不知道派了什么人来,老子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苏婳一听,立刻明白朝廷又派巡盐御史来了,爹爹当扬州知府那些年,每到这个时候都头疼。 巡盐御史品级不定,权力极重,就连两淮总督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更别说爹爹这位扬州知府了。 不能得罪又要应付,烦都烦死了。 隔壁那头继续道,“你慌什么,以往都是严老的人,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严老就是严首辅,扬州底下的人都这么叫他。 苏婳看了一眼靳珩,见他端着茶杯一动不动,显然也是在听隔壁说话。 小二一声吆喝,进来上菜。 小二走后,房间陷入一阵寂静,接着隔壁开始窃窃私语。 苏婳猜测,肯定是对面知道“隔墙有耳”,所以将声音放低了。 靳珩一抬头,见苏婳审视的目光看自己,一把将她扯到身边,抱在腿上。 “你不是饿了吗,多吃点。” “我喂你。” 苏婳在他腿上挣扎,她不要他喂,她要自己吃。 “你放我下来!” 靳珩拍了她雪臀一下,“你乖一点,大声叫对面会听见。” 第87章 这句话果然好用,苏婳脸皮薄,就怕被人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顿饭吃的磨磨唧唧,快一个时辰才吃完,隔壁走后,两人才走。 临上马车之际,苏婳说道,“我要回苏府,你若是不送,我就自己走回去。” 靳珩语气不容商量,“不行!” 他说着话,将她抱上了马车。 “我说了,从今往后,不许你离我半步,回苏府的话,你以后不必再说,免得给你自己找不痛快。” 苏婳气极,坐稳了立刻推开他,“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家,你想强取豪夺吗。” 小奶猫发脾气,靳珩才不生气。 “我这不叫强取豪夺,我们这叫两情相悦。” 靳珩捏住她的下巴,虽然脸上笑着,但语气满是威胁。 “你再敢说不喜欢我的话,我就亲肿你的小嘴儿。” 苏婳掰开他的爪子,将头撇向了一边,看他都觉得烦。 靳珩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莫名心情好。 美凶美凶的,让人想欺负。 半晌,他问了个正经问题。 “以前巡盐御史来时,你爹都是怎么应付的。” 苏婳不想跟他说话,“不知道!” 靳珩服了个软,“好婳婳,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苏婳觉得一直跟他对着干,自己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她说道,“我极少听爹爹谈公事,只知道巡盐御史吃拿卡要,架子极大,那些盐商,更像供菩萨一样供着他,还在当地给他安排很多女人,反正来的都不是好货色。” 靳珩本想去抓她的手,听见后面的话,脸色变了变。 苏婳突然扭头问他,“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靳珩脸色有些不自然,“随便问问。” 苏婳想到那日在茶馆听见的传言,问道,“你被陛下免职了?” 靳珩一顿,抓住她的小手在大掌中揉捏,“你听谁说的。” 苏婳的手又软又灵巧,其中滋味,他早就体会过。 甚是美妙。 苏婳抽回手,“你不说就算了。” 靳珩又把她的手抓回来,语气稍显落寞,“我向陛下告了假,不然离京这么久,我要如何交待。” 苏婳听后默了一下。 靳珩极爱面子,他顾左右而言他,应该就是真的。 难道,他还真是因为抗旨拒婚,惹了雷霆之怒? 真是为了她? 她不信,她现在已经不信他了。 苏婳试探着道,“京兆尹权力这么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陛下给了别人,你不后悔吗。” 靳珩反问她,“你是在意我京兆尹的身份,还是怕我以后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你荣华富贵。” 苏婳一噎,“你会不会说话!” 靳珩轻哼一声,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在故意气她。 …… 翌日,靳珩早早就起来了。 苏婳睁开眼睛,看见他起身穿衣,又继续睡。 她实在是太困了,腰腿酸软,不想起来。 苏婳再一睁眼,天光大亮,已是日上三竿。 丹桂进来伺候她穿衣,低着头道,“小姐,世子爷出去了,临走时吩咐奴婢,好好在府上伺候您。” 苏婳不知怎么,现在就想跟靳珩对着干,听见这话十分不满。 “他吩咐你?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奴婢不敢,只是……”丹桂欲言又止,一抬头,正好看见小姐看着自己。 “只是眼下出不去,奴婢不在府上伺候您,又能去哪。” 苏婳一愣,“你说什么,什么叫眼下出不去。” 第120章 爱她,就禁锢她 “哎呀。” 丹桂一急,“奴婢跟您实话实说吧,世子爷一早就带着白侍卫出去了,还锁了院子,让奴婢好好伺候您,不让您乱跑。” 苏婳一听这话,气得胸口起伏。 天杀的靳珩,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真搞强取豪夺,禁锢那一套。 苏婳怒气冲冲,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出门一看,院门倒是没锁,大门和角门分别派了人把守,也就是说,她可以在院中随便走动,想出去,不可能! 苏婳气得……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准备等靳珩回来,跟他大闹一场! 傍晚。 靳珩回来了,见苏婳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又莫名觉得开心。 他捏着她的小脸,故意问道,“怎么了,谁给你气成这样。” 苏婳拂开他的手,冷声质问,“凭什么你自己出去,把我锁在院子里!” 靳珩指尖,还残留着她脸蛋的细嫩触感,忍不住捻了捻。 “出去看了几座宅子,毕竟这宅子太小,没有你表哥送你的温泉山庄阔气。” 苏婳瞪着他,“你……”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这男人真是太可怕了,怕是她一出京城,就有眼线盯着她。 靳珩继续道,“我怕你乱跑,再找不到你,就锁了院子。” 他轻笑一声,“你乖一点,不跟我闹脾气,不离开我,我就不锁院子。” 苏婳气极,不理他。 一张小脸粉面含嗔,双颊鼓鼓,如娇似怨,别有一番风情。 靳珩也不知怎么了,她越生气,他就越兴奋,像是突然染了病。 他从身后搂住她的细腰,下巴蹭着她细嫩的脸额,低低道,“婳婳,那有个梳妆台,一会我抱你上去。” 苏婳一慌,颤着嗓子道,“你想干什么。” 靳珩不说话,用行动代替回答,手指灵活的挑开了她的腰封。 苏婳呼吸都急促了,偏偏她在靳珩手里,又反抗不了一点。 他是懂怎么拿捏她的。 她急了,“你说过不勉强我。” 靳珩呼吸渐热,“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是我的。” 长裾被他剥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靳珩从她肩头俯视着怀中的人,全身都跟着失控。 他贴着她的脸颊,热气呼在她的耳垂上,“婳婳,我想听你跟我服软。” 苏婳咬牙羞愤,“你休想!” 靳珩一下子抱起她,以一个苏婳极其不愿的方式,将她按在了梳妆台上。 他是位很有耐心的人。 许久之后。 靳珩如愿以偿,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 很多,很多…… 苏婳整个身子都蜷在他的怀中,脸颊粉嫩,小口呼吸着,像是脱水在岸的小鱼。 靳珩抱她回了榻上,现在,他要品尝胜利的果实了。 …… 翌日清早,靳珩又没影了。 他依旧不让苏婳出去,院门紧锁,霸道至极。 后来,一连三天都是这样,苏婳终于忍不了。 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跟他大闹一场。 她等啊等,等到亥时(晚九点)靳珩才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 苏婳都快被他气哭了。 他天天都跑的见不到踪影,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今天更过分,还跑去喝酒了。 果然,不信他就对了! 苏婳说话时控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胸口起伏小一些,尽量不跟他动手。 “靳珩,你再这么关着我,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靳珩似乎喝了不少酒,端着茶杯坐在那,眼神有些迷离。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了,跟谁喝酒。” 一点都不关心他。 苏婳冷冰冰笑了一下,“你的事,我管不着。” “再说扬州什么最有名,是瘦马啊,世子爷该去领略领略,也免得白来一趟。” 靳珩抬眼看着她,眸底深邃,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和沈青山提议,让他带我去见见世面。” 苏婳一凛,沈青山是她舅舅。 “你提我舅舅做什么。” 靳珩哼笑一声,故意拿腔拿调,指了指茶杯,意思让她给自己倒茶。 想当初在碧泉苑,他不仅有她的关心,还有醒酒汤。 现在……啧啧,啥也没有,连杯茶都不给他倒。 苏婳惹不起他,忍着怒气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靳珩见她撅着小嘴,眉毛都要打结了,也不逗她了。 “我今晚跟你舅舅一起吃饭,他知道我是他外甥女婿,很喜欢我,非要拉着我喝酒。” “毕竟是长辈,盛情难却,我就陪他喝了几杯。” 苏婳不信,“你是谁的外甥女婿,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靳珩喝了一口茶,嘴唇水润润的,“你不信,明天我带你去问他。” 苏婳根本不信,“我要出去,我要回苏府。” 他白天不见踪影,晚上回来就换着花样欺负她,把她当什么了。 禁脔吗。 真是不要脸。 “行。” 靳珩答应的很痛快,苏婳微讶,听着他说,“明天我让你出去。” 第88章 “我们搬家,宅子都买好了。” 原来只是换个地方关着她,苏婳不依,“我出去是要回苏府,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解开盘扣,松了腰带,“婳婳,我困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靳珩爱干净,醉了也不忘洗脸刷牙,脚步虚浮往盥洗室走,途中还晃了两下。 苏婳听着里面的水声,犹豫了半天,还是走进了盥洗室。 醉酒的人最怕摔倒,万一摔傻了,赖上她怎么办。 她可不想背这个锅。 靳珩见她来了,一脸得意,唇角上扬。 回到榻上,靳珩闭上眼睛就睡了。 苏婳睡不着,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他又骗她了。 舅舅在扬州,跟靳珩八竿子打不着,她不信靳珩能跟舅舅一起吃饭。 肯定是出去花天酒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教坊司吗。 苏婳听见靳珩的均匀的呼吸声,想他应该是睡着了,悄悄起身,挑开他胸口的衣襟。 若是能抓住什么把柄,明天也好跟他谈条件。 靳珩身上壁垒分明,白皙鼓胀的右胸上,赫然一个深红色咬痕。 第121章 靳珩“委屈”,装好人 苏婳认得这个咬痕。 这是她昨天咬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苏婳低头,鼻尖游走在他胸口和脖颈处。 除了清冽的雪松香,还有靳珩身上独有的“臭男人味”。 难道真的只是喝酒去了? 苏婳抬起头,正准备躺回去睡觉,突然瞥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靳珩唇角带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婳婳,你在做什么,就这么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苏婳脸上闪过一丝让人抓包的尴尬,接着理直气壮瞪了他一眼,背对着他躺下了。 靳珩从身后抱住了她,大掌熟练地滑进她的衣襟。 “快睡,明日见到你舅舅,亲自问他。” 翌日。 靳珩带苏婳去了东关街。 苏婳去了才知道,靳珩买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寿芝园。 寿芝园占地广阔,有四个蹴鞠场那么大。 更是以春夏秋冬,四季假山闻名于耳,融造园法与山水一体,布局精巧,诗情画意。 当初建造时耗银无数,两淮无人不晓,都说皇帝的别院,也就如此了。 这里原是扬州皇商万广良的宅子,几经转手又卖给一位盐商,后来盐商出事,就被朝廷收了回去,一直无主。 沈家在扬州也算数得上的富商了,买这座宅子都有些吃力,更别说其他人了。 有些盐商,钱财来路不明,想买也不敢买。 苏婳以前没来过寿芝园,看着园中跌宕多姿的美景,连连惊叹巧夺天工。 靳珩见她一路上嘴巴几乎没合拢,眼睛都不够用了。 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就知道她喜欢。 两人走到观湖亭时,靳珩从怀中掏出一张房契,拉过她的小手,放在她手上。 “以后,你就是这园子的女主人。” 苏婳看着手中的房契,有些不敢相信。 “给我了?” 这可不少银子呢,苏家倾家荡产能换一座就不错了。 靳珩理所当然的口气,“当然了。” “就算是,我给你添的嫁妆。” 苏婳一怔,添的嫁妆…… 在大梁,如果夫妻感情不睦和离,男方是有权拿回聘礼的,但是添嫁妆不同。 等于单独送给女方的礼物,说到天边也拿不走。 可是,嫁妆…… 苏婳想了想,大着胆子道,“我要是以后不嫁给你,或是嫁了别人,你不会要回去吧。” 靳珩额角抽了抽,这女人是懂怎么气他的,真是长能耐了,竟敢说出嫁给别人的话。 “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就浑身难受!” 靳珩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房契上,做势要抢回来,苏婳立刻往前送了一下,意思是你要是后悔,就赶紧拿走。 靳珩怕了她了,“我不白送给你,你帮我个忙。” 苏婳预感不好,将房契还给他,“我不想帮。” 靳珩脸色一沉,他哄着她商量,她还摆上架子了。 他接过房契折好,揣进她胸口,“已经是你的了,你不要也得要!” “我的忙,你不帮也得帮!” 苏婳刚想反驳回去,白德耀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褐紫色衣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 苏婳眼睛亮了一下。 “舅舅!” 舅舅怎么来了。 难道靳珩昨天,真是跟舅舅一起吃饭? 沈青山含笑望着她,冲她点点头。 他走近了,对靳珩道,“见过世子,恭贺世子乔迁之喜。 沈青山身后的小厮,递过一只红木箱,白德耀很有眼色接了过来。 靳珩很客气,“沈爷不必如此客气,都是自家人。” 苏婳眼角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谁跟你是自家人。” 沈青山听见了,面色一沉。 “婳婳,不得无礼!” 苏婳一怔,舅舅怎么能向着外人呢,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 靳珩无奈笑笑,“沈爷有所不知,昨日你留我在府上喝酒,回去晚了一些,婳婳跟我闹了脾气,还说您带我找了扬州瘦马……” 他说到这里,委屈哀叹一声,活脱脱一个“妻管严”。 苏婳惊愕地望着他,她是这么说的吗。 她什么时候说,舅舅带他找扬州瘦马了,这不是污蔑吗。 “靳珩,你……” 沈青山一声低斥,“婳婳,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苏婳瞪了靳珩一眼,气得直跺脚,“舅舅,我没这么说。” 沈青山看一眼前方的观湖亭,“婳婳,舅舅有话跟你说。” 他冲靳珩道,“世子,我舅甥二人借一步说话。” 靳珩含笑颔首,“沈爷不必客气,以后来此就当做自己家。” 沈青山满意点头,虽然是一句客套话,但是这态度就很难得。 他很满意这位外甥女婿。 苏婳气死了,这厮也太能装好人了。 沈青山拉着外甥女,进了观湖亭。 “婳婳,靳世子昨日的确跟我在一起喝酒,你不该怀疑他。” 苏婳撅着嘴不说话。 沈青山继续道,“他为了你,不仅惹了陛下雷霆之怒,卸了他的官职,就连世子爵位,也被陛下收了回去。” “你怎么还跟他闹脾气,这不是伤人的心吗。” 苏婳一惊,“您说什么!” “他的世子爵位,被陛下收回去了?!” 沈青山也很震惊,看着她。 “你不知道,他没和你说?” 苏婳摇头,“您是从哪听说的?” 若是靳珩自己说的,肯定不可信。 沈青山道,“还用听他说吗,这件事从从京城都传到扬州了,都知道他是为了你!” 不是他说的。 苏婳听完心都乱了,他竟然丢了世子爵位。 真是为了她吗…… 她想起刚刚靳珩塞给她的房契,忍不住从怀中拿出来看。 沈青山见是寿芝园的房契,倒抽一口凉气。 “他把这园子也给你了?” 苏婳轻轻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沈青山沉吟了片刻,语重心长道,“婳婳,我虽然是你舅舅,可你小时候叫过我爹,我拿你也是当女儿看。” 苏婳轻敛眼角,孺慕地看了他一眼。 小时候她记在舅舅名下,的确叫了舅舅、舅母几年爹、娘,舅舅一家对她很好。 “你舅舅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哪个不是趋利避害,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男人对女人更是滥情薄性,三心二意,你能遇见靳世子这样,一心为你着想的男人,实属不易。” “况且他救你出教坊司,你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听舅舅的,你赶紧跟他成亲!” 第122章 我没骗她,话都是别人说的 末尾,沈青山又说道,“别听你爹那个老迂腐的,他读书读傻了,识人不清,当初才想让你嫁给谢玉瑾。” 苏婳轻咬了下唇瓣,“若他心里还有别人怎么办。” 沈青山微怔,“有别人?他都为你做到这步田地了,怎么可能!” 他低头略一思索,想到了男人的劣根性,有时的确,会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 他又道,“那你更应该赶紧跟他成亲,成亲了你就是正妻,将府上中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有银子万事无忧,就算将来有人进府,也得对你曲意逢迎。” “你现在年纪小,心里还在意那些情啊爱呀的,等你有了孩子,眼里就看不见夫君了,再过几年,你想的都是银子和家族利益。” 第89章 他指了指自己,“不信你去问问你舅母,我晚上不回家,她是不是一个人睡得更香。” 苏婳唇瓣微抿,“那是您从来不出去花天酒地,舅母放心。” 还有一些反驳的话,苏婳没说,她不是那种喜欢争论,浪费口舌之人。 舅舅是商人,按照他的想法,说这话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跟她的想法不一样,但本意都是为了她好。 “我知道了舅舅,您不必为我操心。” 苏婳说完,连忙转移话题,“表哥从苏州回来了吗。” 沈青山道,“去福州了。” 白德耀看着观湖亭中的舅甥俩,不用听也能猜到两人说什么。 他一脸担心,“爷,您这次受皇命来扬州做巡盐御史,当真不告诉苏小姐,还要骗她您丢了世子爵位,这样好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您就不怕她知道了,又跟您闹脾气,一走了之。” 靳珩冷飕飕看了他一眼,“我不为了她去找陛下告假,陛下能顺带派我来扬州做巡盐御史吗。” “再说,我什么时候骗她了,卸任丢爵,都是陛下派人放出来的消息,我一个字都没说过。” 白德耀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有道理,竖起了大拇指。 “爷,您真是高,既不负皇命,又博得了苏小姐的同情,免得她为了失约的事再恼您。” 靳珩脸色一沉,“你是不是以为,之前那二十军棍不作数了。” 啊…… 白德耀挠挠头,咧嘴嘿嘿一笑。 “属下不敢。” 爷不提醒,他都快忘了。 苏婳从凉亭里走出来,再看靳珩,眸中明显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似柔情,似心疼,似恼恨,似埋怨…… 痴男怨女,纠缠不清。 送走沈青山后,苏婳问靳珩,“你刚刚让我帮你什么忙。” 她低着头,语气中带着点小别扭,明显比之前温柔。 靳珩看她螓首低垂,粉颊樱唇的模样,就觉得喜欢,顺势揽过了她的腰。 “明晚,我要跟这里的盐商谈一笔大买卖,他们会携女眷来园中,到时你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她们。” 苏婳抬头看他,不解道,“官员私下贩盐,触犯大梁律,你……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靳珩揽着她的腰往前走,“我不是私下贩盐,我是大大方方的将盐引卖给他们。” 苏婳很想问,大梁的盐引有区域划分,你一位京城官员,哪来的两淮盐引。 但想到他神通广大,苏婳又把话咽了回去。 靳珩又道,“这次我来扬州找你,顺便将盐引带过来了,不然逾期就废掉了。” 苏婳突然想到,前几日在南笙梦酒楼,听见的那些话。 问道,“你不会就是那位私访的巡盐御史吧,想借此拉拢关系。” 靳珩答的飞快,“不是。” 两人穿过垂花拱门,进了晚香苑,也就是两人现在的住所。 靳珩又道,“我不趁现在多攒些家业,以后如何让你衣食无忧。” 苏婳抿着嘴巴不说话,想起舅舅说他丢了爵位。 他出手盐引,会不会也是因为买了这园子,手中银子不多了呢。 苏婳心里的高墙,突然就裂了一道缝。 她怕靳珩用舅舅拿捏自己,说道,“既然舅舅知道我在哪,我可以先不回苏家老宅,也不会乱走,但是你不能跟我住一起。” 靳珩脚步微顿,“什么意思,你自己住这么大的园子,让我一个人回韶光居吗。” “我前脚刚给你买完园子,后脚你就赶我走,你这么做合适吗。” 房契在自己手中,苏婳硬气反驳,“园子里那么多院子,你随便找一间客房住,反正别跟我住一起。” 靳珩气到无语。 …… 园中下人穿梭在“抱山楼”,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到了晚上,三名盐商携家眷而至。 苏婳是名门闺秀,从小学的就是如何当家做主母,跟这些官家太太、小姐们打交道。 虽然她还没原谅靳珩,但里外还分得清。 迎来送往,热情款待,女主人做派十足。 靳珩顺利和盐商谈好了生意,还是沈青山帮他搭的线。 如此一来,全扬州都知道被贬的靳世子,做起了盐引生意,还有他买了寿芝园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两淮总督黄贵方、现任知府周岐山,听说这件事,向靳珩发出了拜帖。 表面是想参观寿芝园,其实两人跟那些盐商是一伙的,想来打探靳珩是不是那位巡盐御史。 盐税是大梁财政的重要支撑,原先还能带来每年千万两白银的收入,可是这些年收缴的盐税越来越少,只有几百万两。 进了谁的口袋,自不必说。 盐商,巡盐御史,两淮总督,各色官员沆瀣一气。 苏文熙能顺利升迁到京城,多少与此相关,众人嫌他碍事。 若是靳珩查明此事,收缴了一大笔盐税回去,那等于坐实了之前盐税亏空一事。 两淮这些官员和盐商,乃至严党,怕是都要遭殃。 所以这件事非同小可,必要时,哪怕杀了这位“巡盐御史”,也要保住这个秘密。 第123章 苏婳不好惹 男人那边的事暂且不提,苏婳领着两位夫人逛园子。 知府周夫人也是第一次来寿芝园,看着园中的美景,啧啧称奇, 而后,周夫人又将目光,落在苏婳那张绝色的小脸上。 见她娇媚可人,温柔娴静,估计是好拿捏的性子,说话语气随便了些。 “苏小姐真是好福气,我听我们家老爷说,靳世子为了苏小姐,抗旨拒婚,被陛下免职,世子爵位也丢了。” 周夫人说话时看着苏婳,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那可是永毅侯世子,晋国公的后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就免职了? 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里面吧, 苏婳脚步一顿,笑着道,“周夫人莫要再提此事。” “知道的是洛家不识好歹,逼着世子娶洛小姐,才会惹出这些事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红颜祸水呢。” 这句话四两拨千斤,不仅把周夫人想问的话,全都给堵死了,还显得她有些不知好歹,坏苏婳的名声。 这位前扬州知府的女儿,看来不好惹,她竟然看走眼了。 周夫人笑笑,“哪能啊,谁敢这么说,坏苏小姐的名声,我第一个跟她急!” 黄夫人见状在一旁道,“这件事不让外人说闲话也简单,苏小姐出头,给靳世子纳几个妾室不就完了吗。” 正好,她可以趁此机会,安排两个眼线在这里。 黄夫人说完,突然又笑了一下,语气有些轻蔑。 “瞧我都忘了,苏小姐虽然住在这里,以女主人身份招待我们,但毕竟还没过门,纳妾的事,恐怕做不了主吧。” 两淮总督是从一品封疆大吏,黄夫人有诰命在身,说话拿腔拿调的,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 何况靳珩现在就是个落魄世子,叫他靳世子都是尊称,说起话来,有些肆无忌惮。 周夫人听见这话,掩唇笑了一下。 苏婳脸上一派从容,“世子的确借了我的园子招待各位,我也是尽地主之谊。” 苏婳笑了笑,“总不能他来了,就将我这位主人撵出去吧。” 两位夫人听见这话,全都笑不出来了。 她的园子,这不是靳珩买的吗。 难道送她了? 这可是寿芝园,不是普通的园子,黄夫人早就看上了,当初还托人打听过,要800万两白银。 这相当于一个富县一年的总税收,她家里倒是有这些银子,但是来路不明,不敢买啊。 两人还没成亲呢,靳珩能将园子送她,这男人疯了不成? 周夫人也不信,认为苏婳在说大话。 她说道,“苏小姐,这里也没有外人,黄夫人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和靳世子没成亲,就住在一起的事,我们不会外传。” 苏婳知道,面对这些世家夫人、官家太太,你越是谦卑她们越是无礼。 靳珩就算没了职位爵位,背后还有永毅侯府,哪容得了一个总督夫人放肆。 她身为前扬州知府的女儿,更不能让现任扬州知府夫人看轻了,给爹爹丢脸。 她摸了摸头上雕工繁复的珊瑚发簪,明媚一笑。 “说不说的,我也不在乎,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去,我更不会去证明。” “想当初,因为我爹的案子,她们还笑我进过教坊司呢,我难道还要向她们证明,我是清白之身不成。” “这人呐,要自己成全自己,少在意那些有的没的,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流言蜚语听不完。” 两名夫人面面相觑,惊讶苏婳年纪轻轻,竟活得如此通透。 第90章 尤其是黄夫人,她本来还想,用进过教坊司这件事揶揄苏婳,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 这等于还没出拳,人家就把棉花端来了。 那她还说个甚啊! 此时,一名小丫鬟疾步走过来,低着头谦卑道,“小姐、夫人,扶摇阁中茶点已经备好,请各位移步。” “好了,知道了。” 苏婳不卑不亢对两人道,“二位夫人请。” 接着,她转身走在前方,为二人引路。 黄夫人看着苏婳玲珑的曲线,婀娜的背影,立刻想到,自己给靳珩找的那两名瘦马了。 虽说相貌没有苏婳明艳动人,但好在身段凹凸起伏,行事也是大胆。 男人不都图个新鲜刺激吗。 黄夫人上了扶摇阁,落座后开口道,“今日靳世子和苏小姐盛情款待,不如明日去我府上热闹热闹如何。” 说完她又看看周夫人,“知府夫人和知府大人,也一定要来。” 周夫人知道,黄夫人请苏婳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按理说她不该去,但想到自己若是拒绝,苏婳也拒绝怎么办。 这不就坏了黄夫人的事吗。 周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难得总督夫人盛情,我和老爷一定去。” 放下茶盏的同时,她又对苏婳道,“苏小姐有所不知,总督夫人很少在家宴客,这是高看我们,拿我们不当外人呢,苏小姐跟世子一定要来啊。” 苏婳哀叹一声,一脸为难,“二位夫人有所不知,我一向做了不了世子的主,况且我还没过门呢,这去不去的,我还真决定不了。” 苏婳实话实说,顺便把刚刚说两人说自己的话,还了回去。 黄夫人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好好的,她提这件事做什么,落了这伶牙俐齿小蹄子的话柄。 她语气一派强势,“既然如此,一会就去前厅跟世子商量商量,总督大人的面子,他不会不给吧。” 苏婳笑笑,靳珩那人,还真不好说。 去前厅用膳时,黄夫人把邀请这番话,又说了一遍。 靳珩果然没给面子,“多谢总督夫人盛情,但实在不凑巧,明晚我要带婳婳去茶楼听扬州清弹。” “已经答应她的事,若是反悔,她必然跟我发脾气。” 在座的人一听,脸色各异。 黄夫人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刚刚苏婳不是说做不了靳珩的主吗。 靳珩连总督的面子都不给,也要陪她去听清弹,这还做不了主? 怪不得,靳珩能为她免职丢爵送园子,为女人活得这么窝囊,昏头了吧! 周夫人则是心里发酸,没想到靳世子对苏小姐这么好,想想她自己,哎…… 周知府往嘴里送了一只虾仁,光吃饭不吱声。 黄总督脸色有些僵,不给他面子就算了,还拿个女人出来做挡箭牌。 苏婳喝了口茶,看了靳珩一眼。 这厮有一套啊,不想去就让她背锅,靳珩的忙还真不是好帮的。 第124章 苏婳中了吐真剂 靳珩不动声色看着众人的反应,轻轻勾起了唇角。 “不过,后天倒是有空闲,总督夫人若是不介意,我带内人一同前往。” 还没成亲呢,就叫上内人,众人纷纷感觉,自己被迫看了一场恩爱大戏。 黄总督闻言,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听闻靳世子冷面铁心,不近女色,看来传言并不属实啊,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黄夫人怕靳珩反悔,立刻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晚上世子和苏小姐一定要来。” 这个话题过了,众人又开始聊其他的了。 苏婳看着桌上的来来往往,一搭一唱,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遇见的那些事,都是小场面。 一个总督夫人,至少能顶二十个洛宁媛,说的话不是有陷阱,就是有深意。 就连那位知府夫人,也不简单,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看自己,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 送走客人后,苏婳身心俱疲。 晚上。 苏婳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香膏。 她语气有些不满,“你的忙还真不好帮,我这几天跟那些夫人打交道,感觉比上战场还累。” 靳珩听见这话,立刻就笑了,“你上过战场吗,就敢这么说。” 他走到苏婳身后,给她揉肩,“你现在历练历练,以后对你也有益处。” 苏婳拿开他的手,“我可历练不着,以后谁帮你迎来送往,纳妾收房,还不一定呢。” “再说,我是看在园子的份上,才答应帮你,世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婳承诺不会走,帮他的忙,但是坚持要跟他分房睡。 靳珩没办法,只能住厢房,不然让下人知道,他被苏婳赶出院子,面子还要不要了。 靳珩一噎,收回了手。 好好好,看在园子的份上才帮忙。 果然,这女人一天不气他,就浑身难受。 不过…… 靳珩突然觉得她话中有话,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纳妾了,你又是听哪个胡说!” 苏婳将剩余的香膏,均匀地抹在细白的手指上,“那黄夫人说,让我出头,给你纳几个妾室,免得外人说闲话。” 靳珩脸色沉了沉。 苏婳从铜镜中看着他,将几人在园子中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靳珩听后若有所思,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突然捧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 猝不及防,苏婳都没来得及躲。 “婳婳,以后你和那些夫人说了什么话,一定要回来告诉我,对我大有益处。” 苏婳不明白他那些弯弯绕,也不想明白。 不过,学话这事她熟,不就是告状吗。 …… 隔日。 苏婳和靳珩去了总督府。 果然这对夫妻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着苏婳的面,先是找了一群歌姬献舞,接着又留下四位美婢倒酒。 黄夫人似乎早就熟悉了这样的场面,就连其中一位美婢,对黄总督暗送秋波,她也视而不见。 苏婳尴尬地吞了吞口水,抬头看了靳珩一眼。 没想到,却瞥见他身边的婢女倒酒时,按了一下壶柄上的玛瑙珠。 阴阳壶?! 阴阳壶也叫“双心壶”。 顾名思义,壶中有两个内胆,可装两种酒,倒酒人可以自己控制,从哪个酒胆里出酒。 一般用于劝酒和下药,宾客同饮一壶酒,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她知道这件事,还因为表哥曾送了她一把阴阳壶。 当时她只觉有趣,没想到今天亲眼看见有人用来下药。 苏婳想起,黄夫人曾说,要给靳珩安排几个妾室。 难道,黄夫人想用女人拉拢靳珩? 先给他下药,到时再找女人陪他,这么一来靳珩不收也得收。 苏婳知道这是总督府,不是寿芝园,有些事还要暗着来,正所谓看破不说破。 而且,她只是刚刚发现,之前喝没喝下过药的酒,喝了多少,都很难说,一定要谨慎行事。 就在此时,苏婳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抬手抚额。 难道她也中招了? 黄夫人笑着道,“苏小姐,尝尝这道佛跳墙,是府上厨子的拿手好菜。” 她一个眼色,一旁的婢女执公筷,夹了一只鲍鱼给苏婳。 婢女衣袖轻抬,苏婳从她身上,闻见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靳珩也闻到了,轻轻皱眉。 黄夫人装作不经意道,“我听说现在苏大人在京城为官,苏小姐为何会突然从京城回扬州。” 今日酒宴,表面上是宴请靳珩,其实是给苏婳准备的,药也是下在她的酒里,加上婢女身上的香气,全是一种东西。 吐真剂。 只要先喝酒,生了药效,再闻这“吐真香”,保准问什么答什么,不会说半点谎。 且这药效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留下痕迹。 靳珩莫名其妙来扬州,他们不得不防。 若靳珩真是那位巡盐御史,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黄夫人往靳珩身后的支摘窗,看了一眼。 一个黑影停在那,说明杀手已经就位了。 “他就是个骗子!” 苏婳感觉自己仿佛不受控制般,一下子就把心里话吐了出来。 “他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撇下我不管,还跟那女人搂搂抱抱。” 此话一出,席上的人俱是一怔,尤其是靳珩。 他什么时候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搂搂抱抱了。 上次他不是说清楚了吗,不是他想扶明真,是明真自己倒过来的。 而且,他不是解释过了吗,他那日失约去救明真,是为了对付洛家。 总督夫妇对了下眼色,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苏婳继续发泄心中苦闷,“陛下赐婚的事,他也不说,还说什么瞒着我,都是为了我好,准备把事情解决了再告诉我。” 第91章 “他分明就骗我!” “我不走,难道留在京城,继续让他骗我,欺负我吗。” 靳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扶住她的手臂,“婳婳,你是不是醉了。” 苏婳一下拂开他的手,“胡说!这是果子酒,我酒量好着呢,怎么会醉!” 只有醉鬼才会说自己没醉。 靳珩起身,抬起她一只胳膊搭在肩头,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扔下一句,“留步。” 抱着苏婳走了。 第125章 谁动我宝贝,我就毁他宝贝 两人走后,总督夫妇挥退了下人,面面相觑。 黄夫人刚吃完瓜,脑子还没转过来。 “老爷,您看靳世子,像是那位巡盐御史吗。” 黄总督反问道,“你那日说,靳世子的寿芝园,是买来送给苏小姐的? 黄夫人点点头,“苏小姐是这么说的,看她那个样子,似乎还不怎么愿意要,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我看她就是装腔作势!” 黄总督喃喃道,“这就说得通了,靳珩隐瞒了赐婚一事,惹怒了苏小姐,所以苏小姐跑回了扬州,靳珩追来,又买了园子。” “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博红颜一笑。” 不像巡盐御史,倒像是个为爱痴狂的疯子。 黄总督想起了什么,哼笑一声。 “看来这侯府专出情种,他爹永毅侯当年就以妾为妻,娶通房赵氏,还大张旗鼓让陛下赐婚。”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儿子青出于蓝,抗旨拒婚,为了个女人免职丢爵。” “老国公的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黄夫人有些惋惜,“可惜他们走的急,那两名瘦马没能让靳世子带走。” 黄总督不以为然,“送了也没用,你看靳世子对苏小姐的那个痴情劲儿,你觉得他能带走吗。” 黄夫人觉得有道理,没再言语。 …… 靳珩抱着苏婳上了马车。 路上经凉风这么一吹,苏婳感觉好多了,药效也淡去不少。 马车缓缓启动,她看着周围,懵懵怔怔问他。 “我们怎么出来了,这是在马车上?” 靳珩眸间的冷冽藏不住,但语气是温柔的,“我是谁,你知道吗。” 苏婳看着他,不假思索道,“你是大骗子。” 靳珩微怔,无奈苦笑,原来他在她心中,就是个骗子。 “婳婳,你中了吐真剂,问题应该出在酒中,以及那位婢女身上的香气上。” 婳婳一向有分寸,不会乱说话,更不会把他们之间的私事拿出来讲。 所以,唯一种可能,就是婳婳中了吐真剂。 况且那婢女身上的香气,也来得怪异,他闻着像那种东西。 苏婳问他,“什么叫吐真剂。” 靳珩答,“专门用在权贵身上的一种逼供手段,不受皮肉之苦,却能让人不受控制说出真话。” “你别害怕,这药效来的快去的也快,对人身体伤害极小。” “他们敢明目张胆的算计咱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苏婳听他这么说放心不少,比平时慢半拍应了一声。 靳珩想到了什么,马上又问,“婳婳,你喜欢我吗。” “呕……” 回答靳珩的,是苏婳的干呕声。 靳珩……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把她搂在怀中,关切道,“是不是胃难受。” 苏婳捂着嘴巴,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点点头。 靳珩给她顺了顺胸口,明显心疼了。 “应该是吐真剂的缘故,有的人混着酒喝,就会出现胃部不适,回去找府医给你瞧一瞧。” 靳珩朝马车外喊了一声,“走快些!” 马车外的白德耀应了一声,马鞭挥舞的“啪啪”作响, 苏婳实在难受,靠在了靳珩的胸膛上,突然又“呕”了一声。 “婳婳,马上就到园子,你忍忍。” 靳珩见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知道她在强撑着,又道,“不如我让马车停下来,你先在路边……” 他还没说完,苏婳又是一声“呕”,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全都吐在了他身上。 靳珩腹部,有一股温热感在蔓延。 苏婳吐在他身上以后,舒服多了,下意识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而后,她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发现自己闯祸了!!! 靳珩极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在身上,这…… 他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靳珩发起火来……苏婳还是很怕他的。 苏婳抬头看靳珩。 果然,他脸是黑的,身子是僵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她心里发虚,颤着嗓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忍住。” “你不会跟我发火吧。” 苏婳决定抢占先机,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为了你才去赴宴的,你若是跟我发火,可就太不应该了。 靳珩嘴角挑起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嗓音冷飕飕的。 “舒服了吗,婳婳。” 苏婳猛猛点头,“舒服了,不用叫府医了,你回去先沐浴吧。” 说完话,她默默往旁边躲了一下。 一是想离他远点,二是想该如何补救,总不能让他这副样子下马车吧。 “我看,你还是把衣裳脱了吧。” 靳珩见她竟然嫌弃自己,脸色更沉了。 “你给我脱!” 他现在根本动不了。 苏婳忍着不适,解开他胸口的盘扣,扒掉他的外衣,解放他的双手。 后面再脱就容易多了,不过这身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 靳珩穿着一身中衣服下了马车。 夜风猎猎,他顾不得其他,拉着苏婳进了晚香苑。 灶上一直烧着热水,婢女很快就将浴桶备好了。 靳珩将苏婳按进木桶,将她里里外外洗了干净,也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他换了两次水,才觉得两人身上没了味道。 晚上快就寝时,白德耀让丹桂通传,说自己有要事禀告世子。 靳珩披了件月白外衣就出来了,冷白月光下,他披散着头发,阴沉着脸。 白德耀乍一见他,险些吓了一跳。 “爷,暗卫来报,总督府宴请时,门外藏了不少举着弓弩的杀手,今晚您和苏小姐若是露出一点破绽,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你们走后,黄贵方应是卸下了防备,连夜招来了周知府,商量怎么把巡盐御史引出来。” 苍茫夜色下,靳珩的脸色森寒无比。 他竟无意中,将婳婳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幸亏他早有防备,幸亏她胡说八道,两人才逃过一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找到黄贵方藏珠宝字画,那些地方了吗。” 白德耀答,“找到了。” 靳珩又说道,“黄贵方留着还有用,他不是最在意他那些宝贝吗,放把火烧了。” “记住,要烧得干干净净!” 谁敢动我的宝贝,我就毁了他的宝贝。 白德耀应道,“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靳珩回了内室,撩开帐幔,看见苏婳身上盖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掩目捕雀,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尽做无用功。 她不会以为自己裹严实了,他就拿她没办法了吧。 靳珩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沿着缝隙钻了进去。 第126章 婳婳,你别勾引我 苏婳睁开眼睛,拿掉他的手。 “你干什么,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不许动手动脚。” 靳珩刚刚威逼利诱,好说歹说。 说“我不碰你”,苏婳这才收留他睡一张床。 毕竟,她在马车上吐他一身。 说好不碰她的,难道他要反悔了不成。 苏婳问他,“你不会出尔反尔,又骗我吧。” 靳珩现在特别怕苏婳说这个“骗”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成骗子了。 他抱着肩膀装可怜,“你一点被子都不给我,想冻死我吗。” 苏婳用目光示意脚下的位置,“柜子里不是有被子吗,你自己拿一条。” 靳珩厚着脸皮,“那不一样,没有你身上的香气我睡不着,这几天我就没睡好。” “我什么都不做,我就跟你躺一床被子里。” 他说着话,手又摸上了她的纤腰。 苏婳根本就不信他,“你先把手拿开。” 靳珩趁着她分神,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合身将她往怀中一搂。 “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 苏婳困了,不想理他,“你最好说话算话!” 可惜,榻上的男人都不可信,只会得寸进尺。 靳珩坚持了不到半刻钟,苏婳的寝衣、小衣就全都不见了。 苏婳怎么会让,一个劲儿地挣扎。 第92章 靳珩在体力上占着绝对优势,没过多久,苏婳就软在他怀中,一声声骂他“骗子”。 …… 不过短短五日,苏婳就吩咐人将园中重新种上了花草。 曾经略显荒芜的园子,立刻又生机勃勃了。 靳珩见她女主人的模样指挥下人,看她的眼神莫名炙热了些。 他已经能想到,将来婳婳一定能把世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也要努努力,以后给她争个国公夫人当一当才行。 “婳婳,别忙了,时辰尚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靳珩牵着苏婳的手,也不管她想不想去,带着她就出了院子。 马车一路疾驰后停下,靳珩将她抱下了马车。 苏婳抬头一看,这不是扬州府衙,爹爹以前办公的地方吗。 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靳珩牵着她的手往巷口走,“婳婳,四年前,我们在这里有过几面之缘。” “你还记得吗。” 苏婳一怔,抬头看他。 “四年前?” 靳珩在巷口停住脚步,“不错,你跟在你娘身边给百姓施粥,我一连来了五天,都是你亲手盛粥给我。” 苏婳回忆了一下。 四年前,正是爹爹批驳严首辅,改稻为桑的那年。 扬州水稻一年两熟,那年的四月,因为此事很多百姓没能种粮食,七月没收成,一时扬州米贵。 爹娘拿出私库银子,从外地买米搭棚施粥,后来舅舅和扬州不少富商也都出了力,施粥持续一月之久。 苏婳没多少银子,也想出一份力,就跟在娘亲身边,帮她给百姓施粥。 可是…… 苏婳抬头看他,靳珩长得如此好看,她若是见过,一定会记得。 “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靳珩轻笑一声,“我那时出任大同巡察军,在军中历练了一番,晒得有些黑。” 苏婳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点印象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好看的瑞凤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笑起来洁白的牙齿…… “我想起来了,每次我娘给你馒头,你都不要,有一天我给你,你突然就要了。” “那天我娘还说,小伙子长得挺周正,就是皮肤有些黑。” 靳珩没忍住,发出一声清朗的笑声。 “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那时身负皇命,秘密调查改稻为桑一事,混在人群中探听民意,不缺粮吃,就把馒头让给了别人。 唯独小姑娘给他那次,他接了过来。 苏婳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你那时又黑又瘦,没有现在好看,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想不到一块。” 靳珩笑着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苏婳道,“我是说,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想不到那人是你。” 靳珩又问,“不对,上一句。” “你那时又黑又瘦,没有现在好看。” “我那时又黑又瘦,没有现在什么。” “没有现在好看!” 苏婳说完,见他含笑望着自己,立刻明白过来进了他的圈套,紧紧闭上了嘴巴。 “婳婳,你在夸我好看。” 靳珩真想亲她一口,可街上人来人往,靳珩只能退而求其次,轻拂她细嫩的脸蛋。 “还说不喜欢我,你这张口是心非的小嘴。” 苏婳脸颊飞上两朵红晕,含羞低头,娇气道,“长得好看的人多了,我还能都喜欢吗。” 靳珩不跟小姑娘计较,“你那时活泼明媚,开朗爱笑,一点都不像现在,就知道气我!” 苏婳无声无息,抬眼看他,盈盈双眸望过来,且娇且媚,似嗔含怨。 靳珩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光天化日,你别勾引我。” 苏婳拿开他的手,“谁勾引你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 靳珩来扬州快一个月了,终于将盐税一事查明。 拿到证据,派人收了盐税,他也该计划回京城了。 他不愿走漏风声,将苏婳置于危险境地,扬州依旧没人知道,他就是巡盐御史。 回京城,就意味要带苏婳走,可这女人不知道怎么这么执拗,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原谅他。 每天都喜欢跟他对着干,动不动就气他,他已经对她够千依百顺了。 这一日晚,靳珩终于忍不住了,掐着她的细腰,将她禁锢在腿上,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你到底怎么才肯原谅我,跟我像以前那样好好的。”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这么执拗!” 苏婳没想到他又恶人先告状,反问他。 “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那我问你,我们若是成亲了,你要如何处理那位小道长。” 苏婳似乎怕他顾左右言他,提醒道,“就是洛宁媛的姐姐,你之前的未婚妻。” “是纳她为妾啊,还是继续养在外面啊。” 第127章 你只需信我一个人 靳珩一怔,“你说明真?” 他都不用问,肯定是洛宁媛告诉苏婳的。 苏婳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子叫明真。 “果然,男人对喜欢的女子就是不同,只叫名字不叫姓呢。” 靳珩听着她泛酸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吃醋了。 “她原来叫洛宁淑,明真是她入道观后的道名。” 他说完故意吸了吸鼻子,“婳婳,你闻到一股醋味没有。” 他低头,高挺的鼻尖在她胸前、脖颈,一通深嗅。 “果然,是你这小醋精身上的。” 苏婳俏脸微沉,推了他一把,“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靳珩也一本正经了,“谁说我喜欢她了,我要是喜欢她,当年就不会约她出来退亲了。” 苏婳不解,看着他,“约她出来退亲?” 靳珩斩钉截铁道,“没错,退亲!” “四年前,我在扬州府衙巷口,看见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 靳珩说话时,眸色深深看着苏婳。 “她活泼娇媚,开朗爱笑,我突然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就跟明真提出了退亲。” 四年前,扬州府衙巷口,活泼娇媚,开朗爱笑…… 这不是在说她吗。 听到这里,苏婳羞红了脸。 不过…… 苏婳狠捶他胸膛一下,“你骗谁呢,那时候我还没及笄,小姑娘一个,再说你才见过我几次,就要为了我退亲!” 靳珩更加一本正经了,“谁说我是为了你退亲,我只是突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 “我喜欢的特质,明真身上一样也没有,我对她毫无感觉。” 苏婳还是不信,“洛宁媛和谢玉瑾都说你喜欢她,你若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定亲。” 靳珩又气又无奈,“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两个人,他们哪一个是好人,你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还能犯傻,信他们说的话呢。” 苏婳瞪了靳珩一眼,她才不傻,继续听着他说。 “我和明真的婚事,是我娘亲在世时为我定下的,全因我娘和洛夫人交好,我当年才八岁,什么都不懂。” 苏婳想到,两人在雪中相拥的场景了。 “不对!你撇下我那日,我亲眼看见她抱着你的腰,你后来是不是也抱她了。” 她慢慢红了眼睛,“你还为她杀严骁,对付严家,你若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 靳珩时至今日,才知道症结所在。 原来自己失约那日,苏婳看见他和明真在雪中的一幕了,所以才会气得回扬州。 靳珩举手,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婳婳,我下面说的话,若是有一个字骗你,就让我天打雷劈,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苏婳看一眼他发誓的手指,听他继续说。 “她那日的确从身后抱了我一下,可我立刻就拿开她的手,对她发了脾气,我不管她喜不喜欢我,反正我肯定不喜欢她。” “我对付严家,是因为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储位之争,我杀严骁,是因为退亲一事,我的确有愧对明真的地方,我不想欠她。” 靳珩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手也收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明真和严骁有关系,这又是洛宁媛告诉你的?” “对!” 苏婳小心眼,记性又好,最会告状了。 “洛宁媛说,原来跟你定亲的人,是她姐姐,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她姐姐出了意外,被严骁糟蹋了,她们都以为姐姐轻生死了,没想到是你救了她,还藏了起来,就在云隐道观。” 靳珩幽暗的眸子,闪现出杀机。 洛宁媛这番话导向性很强,难道是想到严骁的死跟他有关了。 她会不会也跟其他人,宣扬或是暗示这种猜测。 第93章 靳珩这种人,虽然生在权贵之家,但也是在各种权力角斗之中,踩着别人肩膀,杀出血路的人。 从不心慈手软。 他不能容忍这种可能存在,一丝一毫的大意,都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靳珩声音陡然变冷,“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苏婳被他凉薄阴冷的模样,吓住了。 不禁让她想起初遇时,他有力的手指,疏离的双眸,略微上翘的嘴角。 这男人绝对不好惹。 “还说了你们赐婚的事。” 靳珩沉默了片刻,收起脸上那些杀机,略带不满道,“所以你就撇下我走了。”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以后少听这些卑鄙无耻、居心不良之人,胡说八道。” “你只需信我一个人的话。” 苏婳不想跟他争辩,“知道了。” 心里想的却是:我才不呢,只信你一个,若是你也骗我,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靳珩又道,“我不能离京太长时间,过两日你跟我回京城,我带你看打落水狗。” 苏婳垂眸不语,明显不想跟他回去。 靳珩见状,立刻加码,“日后严党倒了,京城官员一定会大换血,你爹政绩突出,有望进内阁封侯拜相,你在扬州,如何能让他放心。” 苏婳原本不想回京城,听见这话,立刻犹豫了。 她不求爹爹能封侯拜相,但两个弟弟还小,以后走武举还是科举,都不好说。 爹爹在朝为官,也是弟弟的倚仗,绝不能为了她辞官回扬州。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咱们两个的事,我还没想好。” 苏婳语气有点小傲娇,想让他知道,她不好欺负,也不好哄。 靳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只要她乖乖跟自己回去,他们俩的事,还不是他说的算。 他轻笑一声,“行,我先去提亲,你慢慢想。” 苏婳眨巴眼睛,品味了一下他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靳珩轻拍一下她的娇臀,“你下去吧,我腿麻了。” 苏婳瞪他一眼,从他身上下去了。 “你这腿麻的真是时候,我刚答应你回京就麻了。” 听见她揶揄自己,靳珩忍不住低声发笑。 这段时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苏婳跟他发小脾气,他还挺享受,觉得有趣极了。 第128章 这次,你又骗我什么了 丹桂在门外道,“世子爷、小姐,前院来了一名小厮,说是总督大人有封信要交给您。” 靳珩喊了一声“进来”。 丹桂进门,把信交到靳珩手上,“总督府的小厮在前厅候着呢,说等您看完信再吩咐。” 靳珩抖开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告诉那位小厮,怎么能让黄总督破费呢,让人今晚都来我府上用膳。” 丹桂应声出去了,靳珩将信递给了苏婳。 苏婳看后说道,“那黄总督,竟然又邀请咱们去他府上吃饭,不知道这次又安的什么心。” 靳珩听见她说“咱们”就开心,他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反正不会是好心,所以让他们来咱们园子,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实施不了。” “况且我们要回京了,顺便跟他打声招呼。” 晚上。 黄总督夫妇,周知府夫妇,如约而至。 让靳珩和苏婳没想到的是,黄总督还带来一位不速之客。 谢玉瑾。 他竟然回扬州了。 席上,黄总督端着酒杯,语气略带调侃,“没想到世子的妹婿回扬州,世子竟然不知道。” 靳珩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酒杯,似笑非笑。 “黄总督有所不知,我和谢大人之间的郎舅关系,不是很好。” 他端起酒杯,又看了一眼谢玉瑾,“想来谢大人,也是不想告诉我吧。” “呃……呵呵。” 黄总督尴尬一笑,这话说的,家丑不家丑先不提,倒是显得自己多事了,不该将谢玉瑾带来。 谢玉瑾也端起酒杯,“大哥又开玩笑了,这是怨我没尽早来拜见呢。” 说完,他不动声色朝苏婳那看了一眼。 他要不为了见苏婳,今天都不会来,以为他稀罕靳珩吗,每次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可惜苏婳一直低头吃饭,根本没看他。 上次黄总督在府上宴请靳珩,周知府没来。 周知府此刻装作一无所知,问道,“话说回来,靳世子在京城待的好好的,为何会突然来扬州。” 席上突然安静了一瞬。 黄总督哈哈一笑,“要我说,知府大人就别提这件事了。” 周知府一脸懵懂,“为何?”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来扬州散心的?” 靳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苏婳默默看了他一眼。 周知府压低嗓子继续道,“这里没有外人,下官就直言不讳了。” 他一副为靳珩打抱不平的语气,“要我说,这件事都怪洛家。” “洛中淳去求陛下赐婚,世子不喜欢洛小姐,拒婚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吗。” “没想到,却因此害得世子被免职削爵。” 他用手背碰了碰谢玉瑾,“谢大人,你刚从京城来,陛下处罚洛家没有,你说出来,也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谢玉瑾笑道,“当然,洛中淳因此连降两级,刚到手的左相都丢了。” 黄总督闻言,小眼睛眯了眯,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洛中淳降职?这件事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陛下若是对靳珩不满,不会让洛中淳连降两级。 赐婚又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只会处罚过错一方,保全天颜。 免职削爵,会不会只是个幌子…… 盐税都交上去了,扬州这位巡盐御史却还是未露面,隐藏的可够深的。 排除很多不可能,他最怀疑的人还是靳珩。 他听说,谢玉瑾要同侯府嫡女和离,这对郎舅关系确实不睦,才会带谢玉瑾来此试探。 若是露出什么破绽,他连夜就派人杀了靳珩! 谢玉瑾继续道,“而且,周大人多虑了,侯府也算是百年世家了,怎么会说削爵就削爵。” 谢玉瑾对靳珩来扬州的事略有耳闻,靳珩哪是来散心的,怕是来追苏婳的吧。 苏婳的性子,他太了解了。 外柔内刚。 她肯定是知道靳珩被赐婚一事,心灰意冷回扬州了。 说什么免职削爵,就是为了博苏婳的同情。 他偏不如他的意! “至于免职削爵……”谢玉瑾看了一眼苏婳,“大哥是我大梁的肱骨,陛下怎会舍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知府和黄总督心里俱是一惊,默契的对了个眼神。 看来靳珩真有问题。 靳珩放下杯盏,从容不迫道,“看来谢大人自从降职之后,到处修城墙,忙得连早朝都顾不上了。” “我被陛下当众宣布免职,这么大的事,谢大人竟然不知道?” “是吗!”谢玉瑾一副刚刚听说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 靳珩笑了,“谢大人这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啊,我就说我们郎舅关系不好,怎么样,这回大家信了吧。” 黄总督“哈哈”两声,皮笑肉不笑道,“没看出来,靳世子还挺幽默。” 他举起酒杯,“喝酒,来来来,喝酒!” 苏婳在一旁,默默看着几位官场老油条打机锋,总觉得他们话中有话,听着都累。 不过,幸好因为有女眷在,这顿饭吃得很快。 出于礼节,靳珩和苏婳往外送了几步。 回到晚香苑后,靳珩立刻将丹桂叫了进来。 他一脸严肃对苏婳道,“你和丹桂简单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回京。” 丹桂一个下人,只有听话的份儿,应了一声,立刻去收拾了。 苏婳虽然不明白,但也看出他的焦急,去床头柜收拾细软,“为何走的这么急。” “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靳珩说完这句话,就出去吩咐人备车了。 马车上。 苏婳悄悄看了靳珩好几回。 他眉间黑压压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害怕。 苏婳知道马车是去往金陵的,不是京城,想问又不敢问。 靳珩发现苏婳在看自己,目光转向她。 她一脸恬静,也不说话,靳珩觉得她懂事极了,心底涌上一阵喜欢,心情跟着好了不少。 他拉过她的小手放在掌心,“婳婳,有些事,我就算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苏婳顿了顿,立刻明白他又骗自己了。 她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收回了手。 “这次,你又骗我什么了。” 第94章 第129章 靳珩用命护着苏婳 靳珩看她小狐狸似精明透亮的眼神,倏然一笑。 “婳婳,我有时真希望你笨一点。” 苏婳撅着嘴瞪他,显然是生气了。 靳珩知道她爱吃醋,立刻找补,“我这次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苏婳故意跟他撒娇,嘟着嘴巴,显得有点可爱,“那你说嘛,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快说,说了我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靳珩喜欢她有点小任性,跟自己撒娇的模样,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婳婳,你终于和以前一样了。” 靳珩话音刚落,马儿一阵嘶鸣,马车剧烈震动,险些翻了。 幸亏靳珩抱着苏婳,否则她一定会在马车上跌倒。 靳珩知道出事了。 没想到,他特意没走水路,绕道去金陵,也会被黄贵方等人发现。 他们动作太快了。 靳珩立刻从腰间中抽出一把匕首,交到苏婳手上。 “拿好,必要时防身。” 苏婳一脸惊恐,握住了匕首。 “发生了什么事。” 靳珩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上,撩开车帘朝外看。 “黄贵方怕我就是那位巡盐御史,想杀我灭口。” 苏婳一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靳珩认真盯着马车外,分析黑衣人和暗卫打斗的招式。 “别怕,我护着你。” 简单的几个字,却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苏婳听完他的话,心里沉甸甸的,竟真的没那么怕了,轻轻应了一声。 靳珩放下车帘,“你躲在马车上别出来,我出去尽快把人解决掉,我们也能快点离开这里。” 即将跃下马车之际,苏婳拽住了他的衣襟。 “你小心!” 靳珩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平安无事。” 靳珩跳下了马车。 苏婳手中一空,随之而来,心中也是一空。 此刻,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原来靳珩早就走进了她心中。 也许是在秋桐院挨打,他及时赶到时,也许是他帮娘亲出宫,带她见爹爹时。 也许是永安巷那个灰暗的夜晚,他翻身下马时,也许在冶春居门口,他给她撑腰时。 也许,太多,太多了…… 他像是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走进了她心中。 苏婳坐在马车中,既害怕不敢朝外看,又担心靳珩想朝外看。 正犹豫间,她听见了泼水声,还有人倒地声。 苏婳实在是担心,撩起了车帘。 于此同时,她突然听到靳珩撕心裂肺一声大喊。 “婳婳,快出来!” 她刚露出脑袋,一个有力的手臂就接住了她,几乎是用拽的,把她抱出了马车。 等苏婳回过神时,只听“忽”的一声。 整个马车瞬间就烧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麻油味。 她立刻明白,她在马车上听见的不是泼水声,而是泼油声。 天干物燥,夜风猎猎,火舌很快就吞噬了整座马车。 苏婳看着眼前火光冲天的一幕,不禁有些后怕,紧紧抱住了靳珩。 若是她晚出来一点,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靳珩将她搂在怀中安慰,“别怕,那些杀手都死了,我们坐另外那辆马车走。” 他话音刚落,四周传来了“沙沙”声。 靳珩警惕地看向周围,只见一群黑衣人,正慢慢朝他们围拢。 看来扬州这些官员,今天是铁了心想让他死! 四名暗卫刀上还滴着血,此时已经提刀冲了过去,挡在主子身前。 靳珩将苏婳护在身前,举起了长剑,几名黑衣朝他们杀了过来。 生死攸关,靳珩出手利落,每一招都直逼对方命门,苏婳不想拖他后腿,将匕首举在了胸前。 黑衣人太多,暗卫不敌,倒下两名。 靳珩看着两旁深不见底的林子,要带苏婳进去躲避,不然此处火光冲天,那些杀手太容易对他们出手了。 “婳婳,你往树林深处跑,我给你断后。” 苏婳应了一声,刚准备拔腿往树林里跑,不想一名杀手手持长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婳趁其不备,猛地用匕首划伤了他的手腕,长剑瞬间落地。 另一名杀手,看出苏婳是靳珩在乎的人,冲着她就来了。 长剑朝苏婳刺了过去,不管刺到哪都行,反正不能让她跑,要用她拖住靳珩。 没等苏婳做出反应,靳珩连拽带转身,将她护进了怀中。 “噗嗤”一声,剑头刺在了靳珩肩膀上,一名暗卫迅速做出应对,一刀斩断了杀手的手臂。 苏婳见靳珩流血了,瞬间红了眼眶。 他竟然拿命护着她。 “靳珩。” 靳珩不想让她担心自己,忍着痛道,“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们往树林中跑。” 两个亡命鸳鸯,一起往树林里冲。 然而,两人没跑出十米远,身后又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看样子又来了一批杀手。 靳珩毫不犹豫,顿住脚步,准备拦住杀手,给苏婳断后。 往前跑的苏婳,很快就知道靳珩没跟上自己。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 月光下,靳珩手执长剑立在林中,高大的背影清晰且决绝。 “别怕,我护着你。” 苏婳耳边响起他那句话。 眼泪不受控制,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他的累赘,可是她做不到抛下他一个人走。 “婳婳,快走!” 靳珩听不见她的脚步声,知道她为自己停了下来,立刻低吼一声。 “我今日若是死在这里,你就去找今晚宴上的人为我报仇,有一个算一个!” 苏婳听见了他的话,可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就是动不了。 靳珩提着剑后退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快走!” 苏婳咬着嘴唇忍住泪,转身往林中深处跑,一路上,泪水随着她的步伐狂飙。 路边火光冲天,马车依旧在烧,打斗声不断。 靳珩在火光中看见,两拨杀手好像打了起来。 他不敢贸然上前,在林中静待。 没过多久,一方被另一方剿灭,周围安静了下来。 很快,便有脚步声往林中来。 紧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 “婳婳。” “靳世子。” “婳婳!” 靳珩听出来人是沈青山,准备去林中找苏婳。 一转身,却看见苏婳泪流满面,站在他身后。 月色凉薄,林中幽暗。 可不知为什么,靳珩就是知道她哭的厉害。 这傻女人,竟然又跑回来了。 幸亏来的是沈青山,若是杀手该怎么办。 靳珩顾不得其他,扔了长剑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第130章 靳珩抱着苏婳哭了 “你怎么不跑,刚夸完你聪明,你就犯傻……” 靳珩声音逐渐沙哑,说到后面,明显能听出来他哭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 苏婳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待两人走出树林,不仅看见了沈青山,吓成一团的丹桂。 还看见了谢玉瑾。 靳珩瞬间想到某种可能,走到他面前。 “怎么,谢大人也知道自己走漏了风声,又舍不得婳婳,去沈爷那通风报信了?” 谢玉瑾理直气壮,“宴上我并不知道,你就是那位巡盐御史,不然我不会那么说,我以为你只是为了骗婳婳,博同情。” 谢玉瑾从园子往外走时,无意中在黄总督和周知府身后,听见一句“巡盐御史”。 随后,他又看见两人掌心向下,做了个“杀”的手势。 细想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苏婳此时正用汗巾子给靳珩包扎,听见那句“骗婳婳,博同情”,没控制住手劲儿,靳珩轻声“嘶”了一下。 谢玉瑾继续道,“若不是我去沈爷那报信,你今日性命不保,我们扯平了。” 这些话他其实是说给苏婳听的,他想让苏婳知道,沈青山是他找来的,更不想让苏婳觉得他想害她。 靳珩哼笑一声,“说的轻巧,今日我和婳婳差点死在这,我们的账,回京慢慢算。” “还有,婳婳不是你叫的,我以后不想再听见!” 谢玉瑾冷哼一声走了。 事到如今,沈青山也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知道靳珩是遭到追杀了。 他沉吟一下道,“世子,我停在港口的货船,已经装好货准备出港,不如乘我的货船先到徐州,再从徐州走水路回京城。” 他看一眼惊魂未定的外甥女,“路上我多派些人手,护送你们。” 第95章 靳珩一拱手道,“沈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待我回京禀明陛下,将扬州盐运生意,交到沈爷手上。” 扬州盐商估计是要全军覆没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总要有人接手,沈青山是扬州富商,又黑白通吃,最合适不过了。 沈青山心中大喜,没想到为了外甥女救下靳珩,还有这等好事。 盐运生意可了不得,这要是吃下去,一下就成扬州首富了。 不、不、不。 凭他沈家的实力,没准能成两淮首富。 他很是谦虚,“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什么恩不恩的,世子帮我照顾好婳婳,就算是谢过我了。” 靳珩点头,“这是必然,婳婳是我妻子。” 苏婳害羞低头,还没成亲呢,就一口一个妻子了。 沈青山看一眼靳珩流血的肩膀,“世子放心,我船上有跟船的大夫,到时让他重新给您包扎。” 他又看看外甥女,嘱咐道,“婳婳,多照看世子。” 苏婳乖巧点头。 靳珩又交代沈青山一些事,让他清理现场,给暗卫治伤,再多派两辆马车,依旧往金陵去,掩人耳目。 沈青山也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没敢让船连夜出港,吩咐和往常一样,清早再走。 船舱中,船医给靳珩上药包扎。 清理过后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灰白色的药粉倒上去,肩膀上的肌肉明显跳了一下。 靳珩却一声不吭,只是皱了皱眉。 苏婳光是看着都觉得受不了,可想而知他该多疼,心疼地瞥开了目光。 万幸靳珩伤的是左肩,不然吃饭、执笔,要好长一段时间不方便。 船医包扎好伤口后,又嘱咐了几句不能沾水,不能扯到伤口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苏婳和靳珩几乎一夜没睡,明明身体很困倦了,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靳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揽着苏婳。 “对不起,婳婳,我差点连累你丢了性命,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 他怕她生气,语气有些卑微,“我去找陛下告假时,他突然派我秘密出使扬州,那些消息都是他老人家放出来的,我也是不得已。” 苏婳不闹脾气时,还是很温柔的,抬头“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搂着靳珩,将脸埋进他胸膛,软媚如水。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不然在黄总督府上那晚,他们给我喝吐真剂,我们已经露馅了。” “你为陛下办事,自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会怪你。” 他都拿命护着她了,她还想怎样。 婳婳真好! 靳珩突然感觉自己很幸福,用下巴亲热地蹭着她细嫩的脸蛋。 “婳婳,待我们回京,我就上苏府提亲,我看过黄历,下月有个百年不遇的良辰吉日。” 苏婳趴在靳珩胸口,熟悉又好闻的气息笼罩着她,睡意逐渐袭来。 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我考虑考虑,我还不想那么就早嫁人呢。” 这女人又口是心非,靳珩真想咬她一口。 又见她闭着眼睛,呼吸渐匀,知道她肯定是困了,靳珩自己也阖上眼皮睡了。 五日后,两人到达徐州,在徐州暂歇,坐船回了京城。 白德耀先靳珩一步回京,早已将证据交到了三皇子手上。 梁文帝看后本就勃然大怒,再听说靳珩惨遭追杀,火烧马车,险些丧命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立刻下令彻查两淮官员,整治盐商。 朝堂上,一时人心惶惶。 靳珩汇报完盐税一案,马不停蹄做准备去苏家提亲。 老太太听说这件事,非常高兴。 婳婳嫁进来,她不仅多了个贴心的人,还天天有点心吃。 将来婳婳再生个重孙子、孙女,她趁着身子骨硬朗,抱着孩子到处玩,想想就美! 当天下午,老太太就把永毅侯叫到了慈安堂。 永毅侯经历过“认干女儿”一事,一来慈安堂就内心忐忑。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母亲又要骂他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润嗓,放下茶盏道,“我就说你眼光差吧,怎么样,不仅看错了洛宁媛,还看错了洛中淳。” “虎毒尚不食子,他竟然能逼亲女儿死,两头占便宜,你说说洛家这是什么门风,能养出来什么好孩子。” “一位儿媳毁三代,幸亏珩儿没娶她,没走你的老路!” 永毅侯本想少说两句,让亲娘也少骂几句,免得她生气。 没想到,竟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娘,您怎么说着说着,又说起了我。” 第131章 一切都是靳珩在操纵 老太太神色一凛,“怎么,你是我儿子,我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不爱招你来我的院子吗。” 老太太抬手一指儿子,“我看见你就有气!” 永毅侯一脸无奈,“娘,您今日招儿子来,到底所为何事。” 想到喜事,老太太脸色转好了一些, “过几日,珩儿要去苏府提亲,你身为长辈,跟他一起去,不然我侯府没个长辈出面,像什么话!” 永毅侯有些犹豫,“这事该由妇人出面,我一个当爹的,又有爵位在身,怎好屈尊降贵,去苏府提亲。” “不如让雪梅去,也好化解她们之前的仇怨,毕竟以后都是一家……” “噗—” 永毅侯最后那个“人”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老太太喷了一脸茶水。 他愣在当场,素秋嬷嬷立刻递过来一只干净的帕子。 永毅侯接过帕子擦脸,老太太气得忍不住又开始骂他。 “我和你爹都是人,怎么生出你这个猪脑袋,你让赵雪梅上门提亲,是想坏了这门亲吗!” “当初她对婳婳做的那些事,拉出来骂十回都不解恨,人家不记前嫌,能把女儿嫁过来,你就偷着乐吧!” “你当个侯爷了不起吗,咱们府上降爵承袭,这爵位是你自己挣来的吗。” “你都不如珩儿,若不是官不逾父,他怎么会只升任个大理寺卿!” 靳珩先前“被免职”了,现因盐税一案有功,梁文帝将大理寺交给了他。 永毅侯默默擦脸,一声不敢吱。 小丫鬟又递来一只半干的帕子,永毅侯沾了沾脸,见娘亲终于不骂了,这才道,“儿子陪靳珩提亲就是了,母亲何必动怒。” 他想了想又道,“可话说回来,若是那不孝子不让我去,我就没办法了。” 老太太听见有人骂她的大孙子,立刻不高兴了。 “你说谁是不孝子,我看你才是不孝子!” 永毅侯无奈,扭脸哀叹一声。 你怎么骂儿子都行,我说儿子一句“不孝子”都不行。 见过偏心眼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 他见母亲半天不说话,起身道,“没什么事,儿子先回去了。” 老太太也不想看他了,扬手撵人,“赶紧走!” 永毅侯无奈摇头,离开了。 回前院后,小厮双喜跑过来道,“侯爷,谢玉瑾来了,正在花厅。” 双喜是永毅侯身边的小厮,知道嫡小姐和“姑爷”正闹和离呢,所以直呼谢玉瑾姓名。 永毅侯脸色一沉,他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谢玉瑾,一是女儿愿意,二是赵雪梅觉得谢玉瑾不错,这才同意将女儿嫁给他。 怎么样! 成亲几个月就养外室,半年就要和离。 母亲还说他眼光差,他眼光才不差! 永毅侯沉着脸,冷声道,“谢玉瑾来做什么,是来送和离书的吗。” 双喜点头应道,“侯爷英明,谢玉瑾还真是来送和离书的,不过他说,有些话要当着您和侯夫人、小姐的面说清楚。” 永毅侯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花厅内一片寂静。 谢玉瑾沉默地坐在黄花梨圈椅上。 赵雪梅也没了往日的热情,但顾忌着女儿在场,倒也没撕脸,只是不说话罢了。 靳萱曾经明艳如珠玉,现在瘦了一大圈,倒是多了些弱风扶柳之姿。 这段时间,她就像做了一场梦……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了,就等着爹爹来,谢玉瑾说完要说的话,尽快跟他和离。 永毅侯迈步进了花厅,花厅内众人纷纷起身。 他沉着脸坐在花梨圈椅上,开门见山,“有什么话赶快说,我还有公务在身。” 谢玉瑾也利落,直接道,“我同意和萱萱和离,嫁妆也会原封不动归还。” “我确实有错,瞒着萱萱救下紫盈,养在外宅,但我没碰过她,更没有孩子一说。” “这一切,都是靳世子在背后操纵,紫盈是他的人,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将世子叫来对峙。” 赵雪梅一惊,“你说什么!都是靳珩做的?” 第96章 她看了眼永毅侯,眼珠一转,“你胡说八道!珩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是萱萱的大哥,又不是仇人,怎么会坏萱萱的婚缘。” “婚姻对一名女子来说,何其重要。” 永毅侯也道,“不错,靳珩怎么会坏萱萱的婚缘,这没道理。” 谢玉瑾看一眼沉默的靳萱,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靳珩想娶苏婳进门,就必须要想办法让我和萱萱和离,因为我和苏婳……曾订过亲。” 此话一出,花厅内众人全都惊呆了。 如巨石入海,掀起不小的波澜。 因为之前种种,靳萱现在一点都不相信谢玉瑾。 惊诧过后,她起身怒指着他道,“你骗人,大哥从未跟我提过此事,就算所有人都骗我,他也不会骗我!” 赵雪梅在永毅侯面前不敢造次,忍着怒气道,“是啊,珩儿是萱萱的亲大哥,空口无凭,你可不能乱说啊。”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呀,不对! “上次珠云说你和苏婳在碧泉苑拉扯,难道是真的。” “难道苏婳见你娶了别人,心有不甘,所以想要挽回?” 经赵雪梅这么一说,众人全都想起了那次的事。 谢玉瑾也不解释,只对靳萱道,“萱萱,事已至此,我做过的事我承认,我没做过的事,我绝不会认。” “我和紫盈的确是清白的。” 靳萱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不信,她要去问大哥! 永毅侯脸色,比进来时还要黑沉。 赵雪梅眼泪来的很快,此时已经哭了。 她哽咽道,“侯爷,现在怎么办,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珩儿竟然为了娶苏小姐,坏萱萱的婚缘。”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个家,事事只能顺他的意,萱萱就活该吗,您一定要为萱萱做主啊!” 她又对女儿道,“萱萱,谢玉瑾对你那么好,娘都看在眼里,你切不可受人挑唆,跟他和离!” 永毅侯怒声将双瑞喊了进来,吩咐道,“你去碧泉苑,将那个不孝子给我叫来!” 双喜应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谢玉瑾道,“侯爷的家事,我不就参与了,告辞!” 此刻众人脸色各异,各有各的想法,谁也没拦着谢玉瑾。 第132章 “好阿哥”,赵雪梅与人有私 谢玉瑾出门后,冷声一笑。 他今日来此,的确是送和离书不假。 因为靳珩一直背地里使坏,打压他,他再不和离,就要让靳珩折磨死了。 可他不会白白便宜了靳珩,他今日要来个一箭三雕。 谢玉瑾明白,一旦和离,侯府必定会视他为眼中钉。 若这里有靳珩的手笔,事情就不一样了。 是靳珩的阴谋诡计,逼着他和离,他也是受害者,迫不得已。 这样不仅侯府不会对付他,靳萱心里也会对他存着念想。 还有,他和苏婳硬生生错过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要把两人定亲之事说出去,看侯府还怎么让苏婳进门。 靳珩此时没在碧泉苑,双喜找不到人,只好在门房暂歇,等靳珩回府。 靳珩回府后,立刻就被叫去了永毅侯书房。 永毅侯黑着脸,赵雪梅坐在一旁哭哭啼啼,拿帕子抹着眼泪。 靳珩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没好事。 “父亲,叫儿子来所为何事。” 他和往常一样,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经大朝会永毅侯为靳珩说话一事,父子俩关系有所缓和,不然靳珩从扬州回来,也不会回侯府住。 永毅侯看着靳珩,冷哼一声,“谢玉瑾曾跟苏婳订过亲,你为了娶苏婳,不惜陷害谢玉瑾养外室,逼他和萱萱和离,有没有这样的事!” 靳珩语气很淡,“听父亲这个口气,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将我叫来问一遍。” 永毅侯一噎,顿时也觉得自己口气不太好。 他刚想换一种问法,靳珩就接着道,“萱萱是否跟谢玉瑾和离,我都会娶苏婳。” “至于谢玉瑾养外室。”靳珩哼笑一声,“他不想养,难道我还能逼他养吗。” 赵雪梅一听这话,立刻看向永毅侯,“侯爷,您听见没有,他这是等于承认了那外室是他的人。” “我听说那紫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相貌,谢玉瑾年轻气盛,怎么能抵得过,这不是蓄意破坏萱萱夫妻感情是什么。”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靳珩冷冷看了赵雪梅一眼,“依我看,侯夫人该请个大夫,治治耳朵,不然怎么能听见我没说过的话。” “你年纪也不小,万一脑子也有病,可就糟了。” 他竟然说她老! 赵雪梅今年三十有五,这个年龄的女人,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她老,立刻就炸了。 她气得声音都不哽了。 “侯爷,您听听,我毕竟是他的母亲,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永毅侯道,“他什么时候说,那外室是他派去的了,我看你真该去治一治了!” 赵雪梅原本以为侯爷会为她说话呢,结果反而把她骂了一顿。 她压下怒气道,“侯爷,那定亲之事要怎么说,苏婳不仅隐瞒和谢玉瑾定过亲,还曾在碧泉苑跟他拉拉扯扯。” “不仅如此,她还进过教坊司,这样的人怎么能嫁到侯府来!” 她绝不能让苏婳那小贱人嫁进来,若是苏婳来了,她还怎么插手靳珩的事。 苏婳不仅会和靳珩一条心,还会帮着靳珩对付她。 赵雪梅这句话说到了重点,永毅侯原本不想管靳珩的婚事了,反正陛下和朝臣都知道他心悦苏家女。 但是曾和谢玉瑾定亲之事,非同小可。 女婿和儿媳妇曾订过亲,这说出来像什么话,和离也不行啊。 没等永毅侯说话,靳珩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定亲之事,我早就知道,何谈隐瞒!” “你说苏婳和谢玉瑾拉拉扯扯,可有证据,可曾亲眼看见!” 他看一眼他爹永毅侯,又看着赵雪梅。 “倒是我,前天在街上,看见你和一位中年汉子相谈甚欢,还叫他什么好阿哥,不知道有没有私情。” 永毅侯闻言脸都绿了,“怎么回事,赵雪梅你给我解释清楚!” 若是从赵雪梅入府开始算,两人也算“夫妻”二十载。 永毅侯很少有直呼其名的时候,赵雪梅知道他这是动怒了,慌忙解释。 “侯爷,您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那人只是曾经赵府老宅的一位邻居,恰好在街上遇见了,说几话而已。” 靳珩马上又道,“爹您看,儿子没说谎,真有此事,也有此人,依儿子看,将赵氏绑到秋桐院打一顿,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了。” “爹要是不忍心,儿子帮您。” 转移矛盾,制造战火,就你赵雪梅会,我就不会吗。 她可是侯府主母,怎么能绑到秋桐院打,赵雪梅恨得牙根痒痒,又慌又怕。 “侯爷,我们夫妻近二十载,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从来府上那日起,就一心扑在您身上,何时有过外心!” “现在我们谈的是萱萱和离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身上了。” 靳珩冷声道,“原来今日要谈的是萱萱和离的事,我还以为是别的事呢。” 永毅侯听出,儿子话里的阴阳怪气。 他不是聋子瞎子,赵雪梅跟苏婳那些恩怨,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些都是女人之间的事,他不想管。 他对赵雪梅道,“你先回去反省,我父子有话要说。” 赵雪梅一怔,她犯什么错了,她就要回去反省。 不过她也知道,只要靳珩在这里,她就占不到什么便宜,忿忿起身走了。 她走后,靳珩说道,“谢玉瑾的外室,是从倚香楼带回来的,与我无关。” “苏文熙入狱,完全是谢玉瑾的手笔,背后站的是严党,我劝爹爹,尽早让萱萱和谢玉瑾和离,免得日后严党出事,牵连侯府。” “哦?” 永毅侯毕竟为官多年,脑袋还算好使,略一思索,从儿子最后那句话中,悟出来不少事。 苏婳和谢玉瑾有仇,不可能跟他拉拉扯扯,打起来还差不多,所以上次苏婳挨板子,完全是冤枉的。 谢玉瑾跟苏婳订亲,还能陷害苏文熙,说明此人狼子野心,绝对不能留。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靳家是开国功臣,这么多年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从不站队,无论谁当皇帝侯府都会安然无恙。 儿子能说出“严党出事,牵连侯府”,这样的话,说明…… “你站在了三皇子那边!” 第133章 我二人情比金坚 第97章 靳珩知道,他爹公私一向分明,不怕告诉他。 “不错,盐税一案与严帆脱不了干系,这次就算他不死,严党也会覆灭大半。 “至于以后,还有灭九族的事等着他。” 永毅侯听完这些话,突然觉得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能独当一面了。 看来是他老了。 靳珩继续道,“我在扬州遇险,差点丢了性命,婳婳不顾危险,对我不离不弃,又是她的舅舅沈青山将我们救下,我才能化险为夷。” “我二人共历生死,早已不是普通的男女之情,而是情比金坚,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娶她。” “爹若是有反对的话想说,那就免了吧。” 永毅侯听儿子说完这些,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自从他扶正了赵雪梅,儿子从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父子俩总是不欢而散。 像今日这样开诚布公,坦露心声,更是鲜有。 儿子在扬州遇险,定是遇见万分险恶之事,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知道,不禁有些惭愧。 “你在扬州,可有受伤,现在好些了吗。” 靳珩没想到,父亲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自己伤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小伤,已经无碍了。” 永毅侯点点头,“萱萱一定要和谢玉瑾和离,但有些事,还是你告诉她比较好。” “毕竟你们兄妹感情不错,话说清楚了,也免得日后苏小姐过门,她们姑嫂之间有什么误会。” 永毅侯不愧是官场老油条,话说的非常有水平。 既给儿子下达劝说妹妹命令,又表示同意两人的婚事,最后还为苏婳的姑嫂关系着想。 好人真是都让他做了。 他爹这回终于不糊涂了,靳珩自然是高兴的。 “爹请放心,一会我就将萱萱叫到碧泉苑。” 永毅侯颔首,“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是。” 靳珩说完话,起身离开了。 十多年了,父子俩第一次没有不欢而散,永毅侯一时竟有些开心。 靳萱来碧泉苑时,红着眼睛。 靳珩看出来她哭过了,恐怕她一会再哭,让青棠备了几条帕子在她手边。 他递了一条帕子在靳萱手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由浅入深,从小事说起。 “萱萱,谢玉瑾碰没碰过紫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确实是在他从倚香楼带回来的。” 靳萱点点头,“大哥,这件事我懂,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他放个女人在身边,就是心思不正。” “我现在只想知道,谢玉瑾和苏婳是不是真的订过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们是不是就瞒着一个人。” “大哥,我不相信你也会骗我!” 靳珩道,“我的确知道这件事,但萱萱我想你也明白,你的婚事我干涉不了,有些真相,我与其告诉你,不如让你开心一日是一日。” 靳萱有些哑然,随后哭着道,“大哥,现在我想知道,我什么都想知道,我不想再做傻子了。” 靳珩觉得,话都说到这了,后面的话,她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谢玉瑾不仅和苏婳定过亲,而且直到现在,他还喜欢苏婳,他上次落水,就是为了帮苏婳解围。” 这件事靳萱有所耳闻。 观灯宴那日,六皇子难为苏婳上画舫。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谢玉瑾是为了苏婳故意落水的,根本不是什么有刺客。 靳萱有些接受不了,那个时候两人还没闹和离呢。 她此时还没想到,靳珩后面的话,让她更加不能接受。 “他为了娶你,先是对苏婳悔婚,再陷害苏文熙入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权势。” “苏家曾经对他很好,不仅资助他读书,还招他为婿,可苏家后来有多惨,你也看见了。” “他喜欢苏婳尚且如此,他不喜欢你,你觉得他以后会如何对你。” 他不喜欢你…… 这句话说的过于直白,靳萱竟然有种在说别人的感觉。 靳珩既然要说,就会把话说的彻底。 “还有,你们成婚时日不短,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孕。” 靳萱一脸木然地看着靳珩,已经不能思考了。 “谢玉瑾早就配了避子香囊挂在床头,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的婢女夏月。” “我要是没猜错……”靳珩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他觉得谢玉瑾恶心又龌龊。 “他根本不想要你的孩子,他想要苏婳的,毕竟他曾经逼着苏婳给他当外室,结果被苏婳用簪子戳了一身伤。” 靳萱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眶往下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玉瑾竟然从未喜欢过她,还偷偷给她备避子香囊,亏她还因为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去看过大夫,喝过苦药。 而且她想起来了,谢玉瑾的确有一段时日身上有伤。 可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大理寺有人闹事,她念他不易,没过几天还去求了大哥,帮他升职。 现在想想,她真是蠢的可以! 靳珩继续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大理寺看卷宗,看看苏文熙的案子,是不是由谢玉瑾经手。” 靳萱此时泣不成声,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看。 她想起苏婳卖房子时,跟她提起谢玉瑾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 想来苏婳那时就是在提醒她,可是她偏偏一点都没怀疑过谢玉瑾,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靳珩见她手上的帕子,几乎完全被泪水浸湿,给她换了一条。 “萱萱,我们虽然同父异母,但你也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不会害你,以后莫要再信谢玉瑾的话了。” 靳萱哭着点头,眼神却坚强不少,仿佛一夜长大。 …… 三天后,靳珩带着媒人、聘礼,去了苏府。 他爹永毅侯非要跟来,靳珩也没办法。 按礼说,提亲都是带礼单,但靳珩是谁啊,财大气粗,直接命人带了不少聘礼去,给苏婳添嫁妆。 送聘礼的队伍又长又壮观,街上人议论纷纷。 洛夫人和洛宁媛坐在马车上,听见前方有些喧闹,马车也慢了下来,立刻撩开车帘朝外看。 见仆人抬着系红绸的聘礼,不禁说道,“这是谁家娶亲,好大的阵仗。” 洛宁媛现在对娶亲两个字特别敏感,都怪苏婳那个小贱人,坏了她的姻缘。 她去暗影阁找人杀苏婳,那些人竟然说女子和小孩不杀。 有银子不赚,这不是傻吗。 她又找了别人,这才知道苏婳回扬州了。 小贱人!算你命大,只要你敢回京城,姑奶奶一定找人毁了你。 第134章 贱人! 洛夫人又道,“奇怪,看着像娶亲,可是没有花轿,也没有骑马的新郎官,难道只是下聘。” “下聘这么大排场,不知京中那位王公贵子,要娶谁家的小姐。” 她看着女儿,忍不住哀叹一声。 她这两个女儿,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以后想嫁出去,怕是难了。 洛宁媛听母亲一说,也有些好奇,撩开车帘朝外看。 宝蓝色华盖,这不是靳珩的马车吗。 他去云隐山那日,乘坐的就是这辆马车。 洛宁媛捏着车帘的手指微微泛白,看着马车外道,“娘,女儿认得那辆马车,是永毅侯府的,八成是靳世子去苏府提亲了。” 看来苏婳那小贱人回来了。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洛夫人道,“真是晦气!” “说到底,你爹还是因为靳珩拒婚娶苏家女,才会触怒龙颜。” “若不是他寻渝国公主有功,又有渝国制铁师和两名使臣在京城,就不是连降两级这么简单了。” “凭什么因为他们的喜事,阻碍我们的去路,你去告诉车夫,快些走!” 洛宁媛恨不得给苏婳几个嘴巴,听见母亲骂苏婳“晦气”自然高兴,立刻吩咐车夫。 “快些走,不许让路!” 车夫应了声“是”,甩了一下马鞭。 可抬聘礼的队伍有些长,无论怎么走,都快不了,马车到达春熙路时,比平时慢了一些。 春熙路,是明真现在的住所。 洛夫人对洛中淳逼死亲女儿一事,一无所知,现在又在和洛中淳闹和离。 所以明真虽然恨洛中淳,但是不恨洛夫人。 洛夫人,不,也许现在叫她宋氏更合适。 宋氏气呼呼往玫瑰椅上一坐,明真立刻询问道,“娘,今日您是怎么了,可是又跟那姓洛的吵了起来。” 洛宁媛也姓洛,挺不爱听这声“姓洛的”。 而且她都来两次了,姐姐都是对她爱搭不理,不如她今天就让姐姐“高兴高兴”。 洛宁媛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姐姐有所不知,我和母亲今日来时,险些让靳珩下聘的队伍拦住了去路,那叫一个长。” 第98章 明真看了洛宁媛一眼,没言语。 她对靳珩拒婚之事早有耳闻,也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只是从来没见过。 不知哪家女子,有那样的好福气,能让靳珩对她如此着迷,不管不顾…… 明真神色难掩落寞,洛宁媛尽收眼底,继续道,“姐姐还不知道吧,靳珩拒婚就是为了娶她。” “苏文熙的女儿苏婳。” “苏婳之前受他爹案子的牵连,还在教坊司待了几个月,要我说,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就是手段高。” “之前她在侯府给靳珩当通房,靳珩当着我的面,就说他们两人睡一床。” 洛宁媛话音刚落,就被宋氏喝止了。 “住口!一个姑娘家,胡说八道什么!” 明真坐在一旁,小脸煞白。 她知道洛宁媛对靳珩有些心思,毕竟她出事以后,洛中淳让永毅侯应下两人的婚事。 就算以前没有,后来也会有。 她即便知道,洛宁媛是故意这么说的,心里还是不舒服极了。 洛宁媛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见姐姐不说话,又道,“姐姐,你听见这些不生气吗。” “你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不会以后娶了妻,就不管你了吧。” 明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怒斥。 “住口!” “我跟靳世子清清白白,他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容你如此诋毁。” 洛宁媛笑了笑,“姐姐就别装了,谁不知道靳珩喜欢你,不然当初为何要约你出来,这些年还如此照顾你。” “凭什么他风风光光娶妻,你却要孤孤单单,还是说靳珩许了你什么,娶妻之后要收你为妾。” 宋氏听到这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明真气得站了起来,怒指着洛宁媛,“你给我滚出去!” 洛宁媛笑着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妹妹在为姐姐打抱不平啊。” 明真气道,“我不怕告诉你,当年靳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和我退亲,他这些年照顾我,只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因为他不像你们洛家人这么冷血!” “什么!” “什么……” 宋氏和洛宁媛几乎异口同声,前者诧异,后者疑惑。 宋氏问道,“你说什么,靳珩当年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跟你退亲!” 明真点头,“没错,这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不想彼此蹉跎。” 宋氏一拍椅子起身,“这叫什么话,不喜欢,不想蹉跎,亲事是他娘当年应下的,他娘不在了,他说反悔就反悔。” “他约你出来退亲,害你被……” 宋氏说到这里顿了下,“现在他风光娶妻,你却姻缘艰寻,清白尽毁,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明真听见娘亲提起“清白”二字,脸色白了白。 “世子两次救我性命,早就不欠我什么了,娘亲莫要再提起此事。” 她又一指洛宁媛,“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的心思,你喜欢靳珩,他却不喜欢你!” “若不是你死皮赖脸,让洛中淳去求陛下赐婚,你现在也不至于名声尽毁。” “你活该!” “你……”洛宁媛气得站起来了。 靳珩当年约姐姐出来,竟然是退婚。 刚刚她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不该在靳珩的信上动手脚,将消息透露给严骁,又派人去京兆尹院门口闹事。 毕竟姐姐小时候,对她还算不错。 可听见姐姐竟然骂自己“龌龊、死皮赖脸”。 还揭她的伤疤,说靳珩不喜欢她,名声尽毁,她仅有那点愧疚,立刻消失殆尽。 姐姐和苏婳一样,都是贱人! 宋氏不高兴了,“宁媛说的也不是完全错,这件事是该讨个说法。” “宁淑,娘就问你一句话,若是让你给靳珩做良妾,你愿不愿意!” 第135章 上门提亲,气氛友好且尴尬 “我……” 明真没想到娘亲会这么问,一时怔住了。 宋氏见女儿犹豫,立刻明白女儿愿意。 她说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娘去找靳珩说,他若是对你一点好感也没有,不会照顾你这么多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明真马上阻止道,“娘,您千万别去,靳世子跟我说的明明白白,他对我一点心思也没有,您千万别去给我找难堪。” 宋氏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明真的话。 洛宁媛见母亲句句都是为姐姐打算,还要让姐姐给靳珩做妾,又生气又嫉妒。 母亲眼里怎么只有姐姐,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给靳珩做妾呢! …… 苏府。 媒人合完庚帖,笑着来了一句,“哎呦,这两人,属相六合,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永毅侯和苏文熙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紫檀小几,听后相视淡淡一笑。 两人虽同朝为官,但各司其职,苏文熙还是去年才来京城,实在是不熟悉。 两个男人饱读诗书,能言善辩,也曾在大朝会上,说得其他官员哑口无言,现在突然不善言谈起来。 沈清秋一位妇人,更没什么可说的。 她原本,不看好女儿和靳珩的婚事。 但自从听说,靳珩在大朝会上抗旨拒婚,她就明白女儿早晚要回来。 后来,又听说两人在扬州共历生死,倒是有些感动,靳珩对女儿的一腔真心,也就同意两人的事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这时,苏婳进来了,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丹桂。 托盘上放了一碟水果,一碟糕点,都是切好的,上面还插着小银签。 大梁民风开放,成亲之前禁止见面这样的事,几乎没人遵守了。 不趁着成亲之前多了解一些,成亲之后发现不合适,哭都来不及。 打过招呼后,苏婳将水果和糕点,摆在爹爹和永毅侯中间的小几上。 她一脸乖巧,“侯爷,这是用今年的新茶做的龙井酥,您尝尝。” 永毅侯也喜欢吃甜食,闻言笑着道,“好、好。” 他拿着小银签吃了一块,龙井的清香和豆沙的香甜恰到好处,外酥内软,比外面点心铺子做的还要好。 他忍不住夸道,“不怪老夫人总夸苏小姐心灵手巧,这龙井酥做的确实好。” “苏大人好福气啊,不像我家里那个,什么都不会。” 苏文熙自然知道女儿是顶好的,笑着道,“侯爷谦虚了。” 靳珩往小茶几上看了一眼,今年的新茶做的龙井酥。 他还没吃到呢,这女人就端一盘来,也不说给他尝尝。 双方家长在友好,且尴尬的情况下,结束了这场会面。 唯一一点小遗憾,就是婚期没谈拢,靳珩想下个月就成亲,但苏婳做嫁衣来不及,又不能用之前的。 所以只能再议。 临走时,永毅侯看了一眼小茶几上的龙井酥。 怪好吃的,但是他第一来,也不好意思多吃。 苏婳见状,悄悄吩咐了丹桂几句,丹桂点点头,连忙跑了。 按照大梁的风俗,男方家长上门提亲,且携带礼物,女方家长是要回些小礼物的。 沈清秋将预先准备的四样礼物,递到了侯府小厮手上。 永毅侯和靳珩临上马车之际,丹桂提着食盒及时赶到。 苏婳接过两只食盒,“侯爷,这是晚辈做的点心,送给您和老夫人尝尝。” 永毅侯十分高兴,没想到这未过门的儿媳妇,还挺孝顺。 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眼睛笑的都眯缝起来了。 “苏小姐有心了,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也替母亲谢谢你。” 苏婳道,“侯爷客气了,晚辈应该的。” 永毅侯满意颔首,接着脸色一变,对儿子道,“还不赶快接过来,怎么能让苏小姐一直提着呢,没眼色!” 靳珩赶紧接过来了,心道,一盒是您的,一盒是祖母的,没有我的,我还得给你们拿着呗。 互相道别后,永毅侯和靳珩上马车离开了。 马车上。 永毅侯看着那两只食盒,十分欣慰。 “没想到,苏小姐还给我准备了礼物,这一趟没白来。” 靳珩心说,肯定那盒原先是给我准备的,看您来,就给您了。 不过,他见父亲高兴,只道,“婳婳一向体贴懂事,自然想着您和祖母。” 永毅侯捋着胡须没说话,脸上却是笑着的。 回侯府下马车,永毅侯拎着两只食盒不撒手,恐怕有人跟他抢。 双喜要接过来,他只递过去一只。 “将我这只食盒送到书房。” 永毅侯说话时,特意强调了一下“我这只”,靳珩看他爹老小孩儿一样,唇角微弯。 双喜应了一声,又去接另外一只。 第99章 永毅侯道,“这只食盒我要送给母亲,你不用管。” 双喜应声离开了。 永毅侯提着食盒,直奔慈安堂。 他心里美滋滋,这回母亲该夸我了吧。 …… 靳珩上苏府提亲排场不小,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婳是靳珩的未婚妻。 那些官家小姐,虽然面上不敢找苏婳的不自在,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大概就是说,她在教坊司学了狐媚手段,勾得靳珩为她神魂颠倒,要死要活,连抗旨拒婚这么大的事都敢做。 大梁虽民风开放,但婚前失贞,还是挺大个事,所以那些小姐都觉得苏婳低她们一等,不跟她来往。 唯独文嘉仪。 天气渐渐暖,两名小姐妹经常约着去游湖踏青,做新衣裳戴新首饰,买新香包,短短一段时日,感情甚笃。 这一日,两姐妹相约来到一家茶点铺子,吃新做的点心,喝新茶。 文嘉仪拉着苏婳的手,迈步走进店中。 “这家店的招牌茶叫空谷幽兰,每道茶都用一朵兰花,配新采的碧螺春芽尖,只有这个时节能喝到。” “婳婳,今日我们就喝空谷幽兰,配松子糕,你看如何?” 苏婳道,“松子味太浓,会压兰花香,不如配牛乳菱粉糕。” 文嘉仪觉得有道理,笑着道,“要我说,还是你们扬州人讲究,膏粱锦绣,食不厌精。” 苏婳捏着帕子掩唇一笑,“哪里的话,京城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炊金馔玉,扬州哪比得了。” 要说也是巧了,两人这一番话,落入了来收租子的洛夫人,也就是宋氏耳中。 第136章 宋氏气得七窍生烟 原来,这间铺子是宋氏的嫁妆,她准备将铺子悄悄转给明真。 所以,她今日亲自来见掌柜说明此事,没想到,还真让她来对了。 扬州,又叫婳婳,还是从文嘉仪口中喊出来的,肯定是官家贵女。 这三样条件都符合,还能让文嘉仪如此热情的人,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苏文熙的女儿苏婳,没别人! 宋氏原本就想着,有机会见苏婳一面,可一直没找到好的借口,毕竟她和苏家人不熟悉。 没想到,今日竟让她碰见了。 文嘉仪是京城出名的小辣椒,没有给谁面子一说,有她在场,宋氏怕坏事,自然不敢进去打扰。 宋氏吩咐掌柜,把两人的账,记在自己身上,在楼下等着两人出雅间。 小姐妹为了不争抢付银子,约定好隔次买单,今日正好轮到苏婳。 丹桂出去一趟回来道,“小姐,掌柜说咱们的账,已经清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 苏婳问文嘉仪,“你付的银子?” 文嘉仪也很疑惑,“怎么会,我来了就没出去过。” 苏婳也没纠结,“正好我们也要走,出去问问掌柜。 宋氏知道,苏婳一定会出来问掌柜,早就吩咐人在柜台那等她,等她们的丫鬟出来结帐,自己再出来。 宋氏打了声招呼,语气还算客气。 “请问这位小姐,可是苏文熙之女苏婳小姐。” 苏婳不认识宋氏,难免打量一番。 妇人一身精致锦缎,面容姣好,她确定自己从未没见过。 她疑惑道,“我是苏婳,你是……” 宋氏也在打量苏婳。 刚刚她只是远看,只觉这位少女生得肌肤胜雪,身段玲珑,看着是个出挑的。 现在近看,才发现苏婳实在是生的好,朱唇黛眉,妙目盈盈,一身嫩粉色衣裙,像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若是再过个一两年,必会绽放出倾城之姿。 宋氏眼中,逐渐显露出惊艳的神色,怪不得靳珩能为她抗旨拒婚,她女儿虽说也不差,但跟苏婳实在是比不了。 她收敛好情绪道,“苏小姐可能不认识我,但……她又看了眼文嘉仪,“文小姐肯定认识我。” “我是洛中淳的夫人。” 宋氏还没和洛中淳和离呢,对外只能这么介绍。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也泛起了膈应。 京城洛姓不常见,她要是没猜错,眼前的妇人,应该就是洛宁媛的母亲。 文嘉仪似乎知道苏婳在想什么,在她耳边道,“她就是洛宁媛的母亲。” 苏婳一听果然如此,也猜到怎么回事了,立刻道,“丹桂,去把账结了。” 丹桂应了一声,拿着钱袋子找掌柜算账去了。 宋氏脸色有些尴尬,她都结过账了,苏婳还让小丫鬟去,这不是不给她脸吗。 没礼貌,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婳直白且客气,“洛夫人,我和令媛有过节,你若是为她而来就不必了。” “毕竟每一次都是她先来招惹我,上次在照红妆,她害得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宋氏听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女儿,绝不会出手伤人,肯定是小姑娘拌嘴,引起了误会。 她刚想反驳回去,但又没忘了今日的目的。 于是,宋氏换了副和善的语气,“宁媛从小就有些掐尖好胜,若是有得罪之处,我代她给苏小姐陪不是了,还请苏小姐大人有大量。” 苏婳和文嘉仪对视了一眼,仿佛在说“这么客气,怕是有古怪”。 果然,她们听见洛夫人马上又道,“我今日有事想和苏小姐单独谈谈,不知苏小姐可否有空闲。” “她没空!” 文嘉仪替苏婳答了,声音还不小。 周围不少人,都向她们这里投来好奇和鄙夷目光,说小姑娘没礼貌。 苏婳捏了捏文嘉仪的手,冲她轻轻摇头,文嘉仪还没说亲呢,不能让她为了自己影响闺誉。 “洛夫人,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宋氏道,“此事和宁媛无关,是关于我那苦命的大女儿宁淑。” 苏婳听她提起“大女儿宁淑”,知道她说的是明真。 宋氏继续道,“况且,这件事与你和靳世子都有关系,在此处说,实在是不方便。” “不过,若是苏小姐执意让我在这里说,也不是不行,只是靳世子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宋氏的话说得欲言又止,她自诩比苏婳多活了十几年,拿捏一个小姑娘还不在话下,苏婳嫁靳珩是高攀,肯定怕他。 苏婳原本还想听洛夫人说几句,给她几分面子,毕竟也是长辈。 但听见这番拿捏人的话,苏婳心里涌上来一股不悦。 苏婳淡漠一笑,“洛夫人,你不用说这些话吓唬我,你若是不怕得罪靳珩,就到处去宣扬。” “况且,现在是你求着我说话,不是我想听,恕我没空。” 苏婳说完话,拉着文嘉仪走了,不管愣在原地的宋氏。 宋氏好歹也是官家夫人,就算洛中淳被降级,身上也有寻渝国公主的功勋在,哪容得一个小辈这么无礼对待,当下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文嘉仪出门就对跟苏婳讲,“我终于知道洛宁媛为什么那么没教养,讨人厌了。” “父母都不是好人,又能教出来什么好女儿!” 苏婳不喜欢洛家人,也不想谈洛家事,“咱们去香花阁,我想买些鲜花插在瓶中。” …… 宋氏这边,在苏婳身上没讨到到便宜,自然是怒气难消。 翌日,她拿着靳珩母亲送给自己的定亲玉佩,去大理寺找靳珩。 靳珩认得这块龙凤呈祥佩,知道那是母亲的遗物,再三思索后,他觉得有必要见宋氏一面。 宋氏以前经常去侯府,也算是看着靳珩长大的,进议事厅后,一副长辈的态度,坐在了靳珩对面。 靳珩对她还算客气,吩咐小吏给她上了茶。 小吏走后,宋氏皮笑肉不笑道,“恭喜靳世子喜结良缘,有情人终成眷属。” 靳珩笑意不达眼底,“多谢洛夫人,我二人定会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宋氏听见这句话,心里不舒服极了。 你们的“恩爱一生,白头偕老”,可是用我俩个女儿姻缘换来的。 “靳世子,你是幸福一生了,可宁淑怎么办。” 第137章 靳珩惧内 宋氏看了眼桌上的龙凤佩。 “我听说,当年是你约她出来退亲,才会出事。” “为人子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遵母训,不守诺言,出尔反尔,害我女儿出事,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靳珩似乎料到,她会有如此一说,淡笑着道,“洛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宋氏觉得自己这番话奏效了,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我要求不高,你给宁淑一个名分吧。” 靳珩不动声色,语气也很直接。 “我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这辈子只能是苏婳,洛夫人要的名分,我给不了。” 宋氏一副‘我说话你听不懂吗’的语气,“我都说了要求不高,你给宁淑一个良妾的名分就行。” 第100章 靳珩唇角轻扬,低头笑了笑,不知为何,宋氏看他笑,竟然觉得头发麻。 她听着靳珩道,“洛夫人,有些话,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当年,我约明真未时一刻,在醉香居天字一号房见面,但不知为何,她到了未时三刻也没来,既然她已经失约,我就没必要再继续等她。” “可不知为什么,她到了未时五刻,又去了醉香居,所以才会碰见严骁出事。” “后来,我撞见洛中淳逼明真投湖自尽,是我趁夜色救下她。” “前些日子洛中淳派人追杀她,也是我救下她,我不欠你们洛家分毫。” 宋氏没想到靳珩油盐不进,一拍桌子道,“胡说!我问过洛中淳,根本不是他派人追杀宁淑,我看就是你搞的阴谋诡计,想要宁淑跟家里反目,帮你对付洛中淳拒婚!” 靳珩脸色一沉,眸中尽是阴鸷。 “洛夫人怕是高看了洛中淳,我若是想对付他,不用绕这么大圈子。” 宋氏竟然被他看得心里发虚,顿了顿,言语上又退了一步。 “无论如何,宁淑都是因为你退亲才出了事,这辈子再难嫁人,我不要求你给她感情,只给一个名分就行,也免得外人说闲话。” 靳珩身子向后靠了靠,自带一种久居高位者的疏离感。 “大梁官员纳妾,需嫡妻点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他微微转头,看着休息室的方向。 “婳婳,你出来,你告诉洛夫人,允不允许我纳妾。” 没错,苏婳在这里。 她来这里是告状的。 她将昨天在茶楼碰见洛夫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靳珩。 没等靳珩说什么,就有小吏通传洛夫人来了。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靳珩才会将洛夫人请进来,跟她说这么多话。 苏婳莲步轻移动,从内室走出来,站在靳珩身边。 这厮心眼真多,背锅得罪人的事,都让她干。 宋氏则是杏眼圆瞪,诧异的目光,一路看着苏婳出来。 她没想到,苏婳竟然在这里。 那她刚刚说的话,苏婳岂不是都听见了…… 宋氏脸上有些尴尬。 不过,宋氏想到昨天她找苏婳,也是说这些事的,神情又恢复了。 “苏小姐,既然你在这里,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刚刚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只要靳世子给宁淑一个名分,一个栖身之所,别的不要。” “况且,一个良妾,也影响不了你嫡妻的地位,她本就和靳珩有婚约,我现在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 苏婳听后淡然一笑,“刚刚的话,我的确听见了,洛夫人先是提起名分,见靳珩不主动,又说要良妾的名分。” “靳珩还是不应,你就退而求其次,说只要名分,不要感情。”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若是靳珩应了,待洛小姐进侯府,洛夫人又会拿当年的事,向靳珩索要其他,比如让洛小姐有个子嗣傍身。” “毕竟人的欲望,都如滚雪球一般,一旦开始,就会越来越大。” “我说的对吗,洛夫人。” “你……”宋氏一指苏婳,气得说不出话。 她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精明,将她心底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 她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先想办法让宁淑进门,待日子久了,怎么也会相处出感情,再要个孩子傍身,宁淑这辈子就有着落了。 竟然让苏婳这只小狐狸,看了个透彻。 靳珩冷冷道,“洛夫人,她刚刚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 “我今日能见你,是因为你拿了我母亲的龙凤玉佩,现在玉佩物归原主,我和你们洛家,再无瓜葛。” “日后,希望洛夫人自重。” 宋氏碰了一头钉子,面皮涨红。 就在此时,白德耀的声音在外响起。 “世子爷,明真小姐来了,她知道洛夫人在这里,说一定要见您一面。” 宋氏闻言,脸色更红了,目光躲闪。 靳珩偏头看一眼苏婳,惧内的表情。 “我能见吗。” 苏婳轻推他肩膀一下,略带薄嗔看了他一眼。 有外人和下属在,她没好意说他,‘你装什么装’。 人都来了,还能撵出去吗,说清楚了更好。 靳珩笑的略显欠打。 “让她进来。” 明真进门,首先看见靳珩身边,立着一位美貌少女。 一身矜贵的月白织锦罗裙,勾勒出巍峨的曲线,一双澄澈的杏眼含娇带媚,整个人明艳的晃眼。 靳珩从不让女子近身,两人却几乎靠在一起,说明她就是靳珩的心上人——苏小姐。 明真愈发自惭形秽起来,直直奔向母亲。 “娘,您来这里做什么,别是给我找难堪的吧。” 宋氏心虚低头,“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明真听见这话,险些眼前一黑,脸像有把火在烧。 她急忙道歉,“靳世子,对不起,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也不是我的本意,您看在我娘一片慈母心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她说完话,拉起母亲就要走。 宋氏不高兴了,一下甩开女儿的手。 “你干什么!至于在他面前这么低三下四的吗。” “你们的婚事,是他娘亲当年主动定下的,又不是我们求她,靳珩悔婚在先,害你出事,就不该负责吗!” 靳珩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原本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愿管,但洛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 “去查一查你们洛家,当年有没有人在信上动手脚,明真碰见严骁,到底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巧合。” 宋氏闻言脸色一变,“不可能!洛府下人一向管教森严,宁淑又是洛府的嫡小姐,谁会害她。” 靳珩语气嘲讽,“我说的是洛家人,可没说是下人。” 明真脸色由红转白,她以前不是没怀疑过这件事,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 靳珩今天这么说,难道是查到了什么吗! 第138章 小醋精,让他神魂颠倒 明真急于求个答案,“还请世子明示!” 靳珩说道,“你想想,是谁发现你在云隐道观,并且抓着这件事不放。” 明真恍然大悟,“难道是洛宁媛!” 靳珩冷然一笑,“不过,有些事我也是猜测,没有证据。” 靳珩又冲白德耀道,“拿点吐真剂送给明真,让她们回去好好查一查,免得洛夫人将当年的事情,怪在我头上。” “是。” 白德耀应声道,“两位请随我来。” 明真拉着怔愣的宋氏出去了。 宋氏不敢相信,这桩丑事,竟是出自家里吗。 众人出去后,苏婳看着门口的方向。 “这位明真小道长,看着还挺不错的。” 她觉得洛家,可能就这么一位明事理的。 这话落入靳珩耳中,难免变了味道。 他觉得酸溜溜的,小醋精肯定是又吃醋了。 靳珩伸手揽过苏婳的细腰,将她拉进怀。 “我送明真吐真剂,是为了借她的手整治洛宁媛,你莫要胡思乱想。” 苏婳扶着他的肩,顺势坐在他腿上,语气娇娇的。 “我才没胡思乱想。” 她水眸楚楚地看了他一眼,抱住他的脖颈,小脸埋进他怀中。 “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洛家人再找上你,为了我们以后着想,我都知道。” 靳珩感觉怀中软绵一团,一低头,她香软的唇瓣就凑过来,吻在他下巴上。 靳珩看着怀中美人娇软可欺的模样,心中软成了水。 “婳婳,你喜欢我吗。” 他还记得,上次他这么问时,苏婳“呕”了一声。 苏婳含羞点头。 靳珩有些急了,怎么光点头,不说话呢。 “婳婳,你说你喜欢我。” 男人的面子作祟,靳珩非要她这张口是心非的小嘴,说出喜欢他的话不可。 苏婳以前哄他时,一口一个“喜欢爷”,现在真喜欢他了,反而羞于说出口了。 苏婳“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 动静不小,看来是想用这个吻,代替回答。 靳珩被她撩得心里发痒,久居高位的疏离,二品大员的矜持,被他丢得一干二净。 他抱着苏婳,不依不饶,威胁耍赖。 “你现在不说,一会我就让你在榻上说。” 苏婳轻咬唇瓣,细白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封,水波潋滟的眸子仿佛在说,‘你来呀,你放马过来呀。’ 靳珩肩上伤还没好呢,她不怕他。 靳珩看着她诱人小妖精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神魂颠倒。 苏婳若是想勾他,他能忍得住? 靳珩刚要抱起她,苏婳就按住他的手臂。 第101章 “你干什么,小心伤口。” 靳珩这才想起,自己的肩伤还没好利索呢,没法抱她。 “婳婳,你跟我进内室,好不好。” 他嗓音低哑,卑微祈求。 他素了好多天了,他想她。 苏婳犹豫了一下,“不行,你伤还没好呢。” 靳珩轻吻她唇瓣,“好了,真的。” 她不说话,靳珩就用鼻尖蹭她,“不信你试试?” 苏婳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跟他进了内室。 靳珩看着面前晃眼的美景,嗓音暗哑低沉。 “婳婳,你真是哪哪都让我着迷。” 靳珩刚刚……给苏婳安排的明明白白。 苏婳呼吸错乱,双眸迷离地看着他,小手摸上他紧实的胸肌。 “爷,你亲我。” 哪知这声柔媚的“爷”,唤得靳珩彻底失了控,高高低低的声音,在内室响了好久。 …… 许久过后,靳珩扶着苏婳的腰肢,送她出去。 没想到竟然在走廊,碰见谢玉瑾跟贺宴了。 两人正交涉着什么,只听贺宴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谢大人,你现在不是大理寺官员,实在不能给你看刘棠的卷宗。” 谢玉瑾很坚持,“贺大人,麻烦行个方便,我只是想看看而已,要不我当着你的面看。” 靳珩听见“刘棠”的名字,不用问也知道谢玉瑾想做什么。 他要是没猜错,谢玉瑾前些日子去扬州,八成是重新调查应宝湖一案了。 他紧了紧扶在苏婳腰上的手,揽着苏婳走过去。 “谢大人,你身为工部官员,上我大理寺来查看卷宗,实在是不合规矩。” 谢玉瑾闻声抬头,见苏婳也在这,目光先是一怔,接着落在靳珩紧揽的细腰上。 这副旁若无人亲密的样子,实在是可恨! 靳珩一定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不然身为大理寺上官,平时也这么毫无顾忌吗。 靳珩走近,贺宴恭敬低头,朝他揖手。 靳珩一副上司为下属撑腰的模样,“谢大人切莫强人所难。” 苏婳目不斜视,谢玉瑾则是看着苏婳。 她眼眸盈水,面泛桃花,又娇软地靠在靳珩身上,一看就是刚……好过。 靳珩真是不要脸! 竟然逼着苏婳在大理寺做这种事。 谢玉瑾面色黑沉,额头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靳珩心里一阵舒爽。 “谢大人,虽然你跟萱萱和离了,但我们好歹也是亲戚一场,你还叫我一声大哥。” “我和你嫂嫂就要成亲了,到时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众所周知,靳珩嘴巴毒起来,是不管别人死活的。 成亲、嫂嫂…… 谢玉瑾如玉的面色,肉眼可见变成了猪肝色,呼吸都急促了,胸口气得微微起伏。 他咬着牙,捏紧拳头,冷哼一声,气急败坏走了。 贺宴心里隐隐觉哪里不对,两个男人似乎在……争风吃醋啊。 他朝靳珩和苏婳一拱手,赶紧溜了,上官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 苏婳忍不住问靳珩,“谢玉瑾和萱萱竟然和离了,侯府这么大门第,他怎么舍得。” 靳珩轻笑,“我既然娶你,当然要把府上这些阿猫阿狗,全都清出去。” 苏婳淡笑不语,这男人平时看着冷心冷情的,一旦哄起人来,嘴巴像抹了蜜似的。 …… 洛府。 宋氏派了两位嬷嬷,将洛宁媛带进洛氏祠堂审问。 宋氏坐在祠案边,身边站着明真。 这是三年半以来,明真第二次回洛家,这次她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第139章 洛家有你,倒了八辈子血霉 洛宁媛见姐姐竟然来了,一头雾水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宋氏。 要知道,姐姐已经和洛家断绝关系了。 洛宁媛不服气道,“娘,您也太偏心了,凭什么让姐姐站着,我跪着。” 宋氏表情复杂地看着洛宁媛,“我问你,当年你姐姐赴约出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洛宁媛脸色刷一下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娘,我和姐姐从小就要好,姐姐出事和我无关,您可别冤枉我。” 严骁死了,死无对证,当年做的事也是天衣无缝,洛宁媛怎么会承认。 宋氏道,“好,你当着祖宗的牌位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言,我就将你送到广庵寺,从此以后不是洛家人。” 广庵寺是座尼姑庵,门禁森严,位于京郊金阳山。 若是世家女眷犯下大错,又不想家丑外扬交给官府,便会被家人送到广庵寺,带发修行思己过,严重一些的,终生不得出来。 洛宁媛丝毫不慌,“女儿今日当着祖宗的面,发下毒誓,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从来不信什么神佛报应,发誓自然不在话下。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姐姐,“娘,您如此怀疑我,是不是因为姐姐跟您说了什么。” 宋氏不动声色,一指秀嬷嬷,“把药端给她。” 秀嬷嬷端着药碗,走到洛宁媛面前,弯腰将药递给她,“二小姐。” 洛宁媛不理秀嬷嬷,看着堂上的娘亲。 “娘,您这是做什么,因为姐姐的几句话,您就要跟女儿离心吗。” “再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女儿不喝。” 洛宁媛表现的太镇定了,宋氏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竟然因为外人的几句话,不相信自己的亲女儿。 明真说道,“这药名为吐真剂,只要你喝下去,就会实话实说,我的事若和你无关,这也是证明你清白的好时机。” 她信任靳珩。 若是无凭无据,靳珩一定不会怀疑到宁媛身上,怕是早就发现了什么破绽,又因为过了好几年不好调查,所以才送她吐真剂。 洛宁媛一听这话,完全慌了。 “娘,您听听这话,姐姐竟然要给女儿吃这种东西,女儿还没出阁呢,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还怎么嫁人,怎么活!” 宋氏道,“你不用怕,我问的很清楚,这药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毒。” 洛宁媛一听是母亲的主意,慌忙摆手,躲着那碗药。 “不,女儿不吃,一定是姐姐想挑唆我们,想要坑害我,娘亲不能偏心,娘亲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姐姐今天会回洛府,原来都是为了针对她。 明真经洛中淳追杀一事,整个人变得凌厉不少,不再是以前绵软的性子。 她看着洛宁媛,居高临下道,“娘亲就是为了一碗水端平,想将你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才会让你吃吐真剂,你别不识好歹,辜负娘亲一番苦心。 “秀嬷嬷,将药给二小姐灌下去。” 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二小姐,秀嬷嬷不愿得罪她,好言相劝。 “这药您还是自己喝吧,免得老身冲撞了您。” 洛宁媛怎么会喝,喝了就全完了。 宋氏到这里也没了耐心,高声道,“还不动手!” 秀嬷嬷得令,捏着洛宁媛的下巴,将药强行灌了下去,洛宁媛挣扎不过,呛的直咳嗽。 待洛宁媛缓过劲儿来,红着眼圈道,“娘,您竟然拿我当下人一样对待,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宋氏见女儿眼圈红了,也有些心疼。 可是,今日她就是要弄清楚当年的事,不然这个当娘的,不安心! “宁媛,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对你和姐姐是一样的。” 白德耀送药时,故意将用量说多了一倍,药效很快就上来了,洛宁媛现在脑子有些昏沉。 “一样?!” 洛宁媛反问道,“娘亲和爹爹从小到大都偏疼姐姐,何时一样过。” “小时侯去侯府,娘亲总带姐姐去,逢人也都介绍这是我女儿宁淑,何时提过我,都是别人问起,娘亲才说这是我的二女儿宁媛。” 宋氏有些惊讶,“宁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本来就是我的二女儿,按照长幼,就是应该先介绍你姐姐。” “我带你姐姐去侯府,完全是侯夫人的授意,侯夫人喜欢宁淑,想要宁淑和靳珩多来往。” “再说,你哪次央求我,想要一起去,我没带你去。” 洛宁媛神情恍然,像是活在梦中。 “是啊,所以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我不仅央求娘带我去,还央求爹带我去。” “我从小就喜欢靳珩。” 明真知道药起效了,立刻道,“所以当年是你换了那封信,故意让我失约靳珩,碰见严骁的对吗!” “我没换那封信。” 宋氏听见洛宁媛这么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她继续道。 “我只是添了几笔,将未时一刻,改成未时五刻。” 第102章 洛宁媛阴毒一笑,“也是巧了,那些日子大哥经常跟严骁在一起,我就无意中给严骁透露了这件事。” 她抬头看着姐姐,“姐姐还不知道呢吧,严骁垂涎你已经很久了。” 果然是她! 明真即使有心理准备,听见这些话还是恨得不行,真想过去扇她! 宋氏已然震惊的说不出去话了,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洛宁媛还在继续说,“不仅如此,我怕靳珩一直在醉香居等你,不能成事,我特意让小厮买通几名乞丐,去京兆尹院门口闹事。” “靳珩果然撇下姐姐去了,啊哈哈哈……” 宋氏简直不敢相信,怒指着她,“你当年满打满算,不过十四岁,你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恶毒!” “不怪靳珩说你蛇蝎心肠!” 洛宁媛状似癫狂,长笑后,指着堂上的娘亲、姐姐,以及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还不是因为你们偏心!” “我不怕告诉你,姐姐是我派人追杀的,跟爹爹无关,没想到那些人一点用都没有,竟让姐姐跑了……” 听到这里,宋氏简直忍无可忍,走下堂来,照着洛宁媛的脸,“啪、啪”两个嘴巴正反抽。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挨千刀的丧门星,洛家有你,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第140章 苏婳必须死! 宋氏气得眼前发黑,踉跄后退了一步,秀嬷嬷赶紧扶住了她。 宋氏泪如雨柱,颤抖着嗓子道,“当年我生你时万分凶险,稳婆让我保大。” “可你毕竟是我的亲骨肉,我不忍心……让你来到这世上还没看一眼,就没了,拼命生下你。” “从那之后,我就落下了病根,再不能生,没想到你竟然……” 宋氏说到这里,哭弯了脊背,再也说不出话。 明真走过来,扶住了娘亲。 可能经历过喜悲生死,至亲背叛,爱而不得,也可能是云隐道观这几年,修行的缘故。 明真在听见洛宁媛派人追杀她后,一下子顿悟了,对洛中淳的恨意,也没之前那么强烈了。 此时,明真这位受害者,竟是这祠堂里最平静的人。 她看着洛宁媛,一脸平静道,“原本我已经放下恩怨,决定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没想到你却派人追杀我。” “那些人自称是洛家派来的,我以为洛中淳依旧不肯放过我,才会大闹宴会,为自己报仇。” “不过,就算不是他,洛中淳有今日,我也不后悔,这是他欠我的,以后我和洛家人再无瓜葛,我在这世上,除了娘亲,没有其他亲人。” 宋氏刚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喘了一下道,“我也没有洛宁媛这样的女儿,将她送进广庵寺,一辈子不准下山!” 她用生命换来的孩子,不仅说她偏心,还长了一副蛇蝎心肠,害了宁淑,害了洛家,她简直愧对洛家列祖列宗! 洛宁媛脑袋晕乎乎的,但也知道广庵寺不能去,大呼小叫道,“不行,你不能送我去那,我还没……” 说到这里,洛宁媛突然反应过来,她还没派人杀了苏婳,这种事,她怎么能往外说! 她忽然如梦方醒,紧接着,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 好像把她算计姐姐那些事,全都说了,还说母亲偏心。 难道她疯了不成,怎么能把这些事往外说。 对,是那碗药。 娘亲让她发誓,给她灌了一碗奇怪的药。 “我要见爹爹,我要见大哥!” 洛宁媛突然狂叫起来…… 洛宁媛原本以为,爹爹和大哥回来,会给自己撑腰,毕竟她知道“念瑶公主”的秘密。 没想到,洛中淳知道这件事后,怒不可遏,觉得自己被降职,被严帆针对,都是这丧门星的错。 连夜就要派人,将洛宁媛送上广庵寺。 洛宁媛跪在地上,拉住洛中淳的衣襟哭嚎。 “爹,女儿错了啊爹,女儿以前也是年纪小,一时鬼迷心窍,后来女儿知道错了,就想帮爹除掉姐姐这个麻烦。” 洛宁媛见四下无人,小声道,“爹爹有没有想过,若是那日女儿成事了,哪还有姐姐大闹宴席,爹爹更不会被降职。” 洛中淳蹙眉,却没移开她的手, 洛宁媛见爹爹神色松动了,立刻又道,“爹,女儿是洛家人,什么时候都会为洛家着想。” “今日之事,你也听说了,是我喝下娘亲的吐真剂,才会说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万一哪日女儿落入他人手中,说了些不该说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留在洛家才是最安全的。” 洛中淳怎么会听不出话中的含义,“不该说的”,指的是“念瑶公主”。 他这个女儿,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不达目的不罢休。 靳珩说她蛇蝎心肠,真就一点也不差。 这一刻,洛中淳心里突然冒出来个想法,如果她消失就好了。 他说道,“从今往后,你就禁足在霜月斋,闭门思过!” 洛宁媛浑身一凛,霜月斋是洛府最偏远的院子,房舍破旧,杂草丛生,冬冷夏热。 府上连下人都不愿意去住,爹爹竟然让她住那里,还禁足不让她出门,这也太狠心了。 不过,若是去了广庵寺,想出来更难。 她不要去广庵寺,因为苏婳必须死! 洛宁媛跪地道,“女儿谢爹爹恩典。 …… 朝堂上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依照靳珩所提供的证据,梁文帝彻查盐案亏空一事,处罚了三十余位官员,收缴贪污税银八千万余两。 后世称之为“两淮盐税案”,靳珩也因此青史留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两淮官员几乎都换了,朝堂官员也来了个大换血,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抄家的抄家。 严党覆灭了大半。 可惜严帆位高权重,女儿是宠妃,又育有六皇子,无人敢攀咬,依旧屹立不倒。 朝中正是用人之际。 梁文帝念在苏文熙身处金钱漩涡,却能洁身自好,擢升他为通政司正使,赐龙纹腰牌,可随时进御书房见驾。 苏文熙一时跻身京城三品大员行列,加上他现在又是靳珩的岳丈,不少官员明面上都巴结他。 至于背地里如何,还是要看严帆的脸色,毕竟严帆不倒,严党不倒。 苏文熙升官,苏家自然要庆贺一番。 苏文熙一向为人低调,先是请了几位朝中要好官员,来家里饮宴,后又单独宴请了亲家永毅侯。 因为是家宴,靳珩也跟着他爹来了,还厚着脸皮坐在了苏婳身边。 反正没外人,两人也定亲了,长辈们也都不计较了。 长辈在那里说话。 苏婳时不时就抬手,摸摸自己的喉咙,靳珩给她夹了一块甜辣酥鱼,她也不吃。 靳珩小声道,“怎么不吃,你以前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苏婳轻咳了一声,往下咽了咽。 “喉咙痛,不想吃。” 靳珩见状,从她碗里将酥鱼夹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坏笑着揶揄她。 “告诉你轻点喊,你偏不听,现在喉咙痛了吧。” 苏婳撩起眼波,无声控诉,手还不忘在桌下拧了他一把。 这都怪谁啊,他非让她变着花样说喜欢他,还让她大声些,若是不从就欺负她。 * (无奖竞猜,宝子们猜猜洛宁媛在谁手里下线。) 第141章 毁了名声,嫁不了靳珩 挨掐的靳珩低笑出声。 永毅侯正要举杯,闻声看了儿子一眼,不动声色给了他一记白眼。 靳珩见状,端起酒杯起身道,“恭喜岳父大人荣升通政司正使,小婿敬岳父一杯,祝岳父日后事事顺心,步步高升。” 瞧瞧,多会说话,一句话喊了三声岳父,还没成亲呢,就先叫上了。 苏文熙端着酒杯开怀一笑,“好、好,事事顺心,这话我爱听,祝愿咱们在座的各位,日后都事事顺心。” 靳珩也没忘了沈清秋,又道,“小婿祝岳母大人事事如意,幸福永驻。” 许是苏家遭过难,沈清秋就爱听“如意、幸福”这样的话,笑盈盈端起了酒杯。 “借你吉言,咱们都幸福如意,待你和婳婳成了亲,儿女双全,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苏婳悄悄脸红了,娘亲真是的,还没成亲呢,提什么“儿女双全”呀,羞死人了。 靳珩看一眼满面羞红的‘小妻子’,说了声“多谢岳母”,立刻满饮了杯中酒。 大家也都纷纷举杯。 永毅侯也高兴,已经开始想象,未来自己含饴弄孙的场景了。 永毅侯临上马车之际,苏婳依旧递了两只食盒过去。 第103章 “晚辈一点心意,做了些糕点给您和老夫人。 一旁的双喜连忙接过来。 永毅侯现在对苏婳不要太满意,笑着夸她。 “苏小姐真是淑德贤惠,珩儿得此贤妻,是我们侯府的福气。” 苏婳莞尔,“侯爷过奖了,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永毅侯欣慰点头 靳珩站在一旁,一脸的不高兴,又是两盒,又没有他的。 苏府门口温馨的一幕,落在对面街上的洛宁媛眼中,分外刺眼。 永毅侯不是不喜欢苏婳吗,这么快就接受她做儿媳了? 以前的永毅侯,可是极力支持她和靳珩的人。 洛宁媛藏在马车上不禁骂出声,“小贱人,狐狸精!” “你给等着,用不了两日,我就给你好看。” 洛宁媛怕被靳珩的人发现,特意在对面等了一会,才出声对车夫道,“送我去柳条东里。” 柳条东里住的都是破落人家,乱的很,车夫有些为难。 “二小姐,大少爷有言在先,他是背着老爷偷偷放您出来的,让您早些归家……” 没等车夫说完,洛宁媛一声怒斥。 “放肆,我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仔细我回去告诉大哥,让他将你发卖了!” 车夫慌忙求饶,“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带您去柳条东里。” 洛宁媛冷哼一声,“卑贱役夫,敬酒不吃,吃罚酒!” 车夫听见这话,心中愤懑,扬起了马鞭。 不怪夫人被她气走回娘家了,临走时还骂她是丧门星。 谁家有这样的女儿,家宅不宁。 …… 两日后,如意茶坊。 洛宁媛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位婆子,阴毒一笑,“说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本事。” 她原本想派人杀了苏婳,可苏婳身边护卫森严不说,光是让她死也太便宜她了。 尤其看着苏家风光,所有人都不敢针对苏婳,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那贱人永享富贵,她却受家人嫌弃,凭什么! 所以,她要将苏婳进过教坊司,做下贱通房的过往,全都宣扬出去。 还有靳珩,不管是不是他杀了严骁,她都当是他杀的,也要宣扬出去,让严首辅去对付他。 她要毁了苏婳,毁了靳珩。 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几位婆子,平时都是搬弄是非的能手,现在看着跟她们云泥之别的贵女,竟然不敢说话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位满脸横肉的婆子,将一名瘦小的妇人推到了身前。 “回小姐,这位孙氏长了一张巧嘴,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不在话下,曾把婆母活活气死,把小姑气得上吊!” 横肉胖婆子姓王,是领头的,她又将另一位身材矮小的妇人,推到了身前。 “这位庞氏,是巷子里有名的长舌妇,她弟弟在天桥说书,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待她回去说给她弟弟听,不出三日,保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孙氏和庞氏,听见王婆子这么说自己,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扬着下巴,一副“过奖”了的模样。 洛宁媛见状笑了,她要的就是巧嘴长舌妇。 “好!下面我说的话,你们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听好了。” 婆子们纷纷点头,做出仔细聆听的模样。 “苏文熙之女苏婳,去年因爹爹获罪,进了教坊司,在里面待了三月有余。” “后来,她在教坊司碰见去寻欢的京兆尹靳珩,用手段勾引靳珩,将她从教坊司带回侯府做通房。” “只要你们把苏婳是个下贱货,靠勾引男人出教坊司,宣扬得人尽皆知,我就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几位婆子眼睛都亮了,五十两银子,她二十年也赚不来这么多。 这银子赚的也太容易了,不就是造谣吗,这事她们熟啊。 王婆子眼珠转了转,“小的可是听说,教坊司和青楼楚馆差不多,这苏小姐不就是娼妓吗。” 洛宁媛完全被“娼妓”这两个字取悦了。 她端起盏喝了一口,笑着道,“不错,苏婳就是个勾引男人的下贱娼妓。” 庞氏紧接着道,“在青楼待了三个月,肯定陪了不少男人吧,说不定早就被人糟蹋的不成样了。” 孙氏也不甘示弱,“我听说,但凡进过青楼的女子,这辈子就离不开男人了,谁娶她谁倒霉,说不定将来还会红杏出墙!” 听听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污蔑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姑娘,张口就来。 洛宁媛满意极了,看来那日她屈尊降贵,去柳条东里找人就对了。 “不错,这件事你们要是办得好,我额外再给你们加五十两银子,说不定过几日,我还有好事找你们。” 靳珩那件事她要再想想,万一苏婳毁了名声嫁不了靳珩,她不是又有机会了吗。 王婆子一笑,脸上的横肉都堆了起来,“瞧好吧,死的我们都能说成活的,造谣这点事算什么!” 众人说的正欢,还不知道这些话,统统落入隔壁闻人渡和尤森的耳中。 第142章 嗜血癫狂闻人渡 闻人渡又来大梁了,这次是暗中来访,因为“念瑶公主”的事有眉目了。 他刚见完探子,为了掩人耳目,让探子先走了,没想到竟然听见隔壁污蔑苏婳。 闻人渡想起了那个,让他形销骨立,刻骨铭心的人,语气颇有些幽深。 “看来这世上,难为女子的,往往都是女子。” 尤森知道苏婳和小殿下的交情,更知道苏婳心地纯良,根本不是她们说的狐媚祸水。 那些话太不堪入耳了,尤森忍不住为苏婳抱不平。 “王爷,依属下看,这洛家从上到下没几个好人,洛小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歹毒。” “苏小姐和小殿下交好,用不用属下……” 尤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闻人渡说道,“我新做的折叠弓弩,今日带在身上了吗。 尤森从竹箱内取出弓弩,不消片刻便组装好,双手奉上。 闻人渡手拉弓弦,闭上一只眼睛,摆出个瞄准的姿势。 “正好用这几个人,试试准头。”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语气平淡,且慢条斯理的。 不过,却莫名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像是将骨子里的嗜血和癫狂,都隐藏在那张好看的皮囊下。 尤森在闻人渡身边多年,每次看见他这副模样,依旧还是会觉得瘆人。 有些人,不用训练,生来就是杀人的武器。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闻人渡听见隔壁的洛宁媛说,“先付你们五十两定金,剩下的银子,事成之后一并付清。” 一位婆子喜道,“多谢小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闻人渡立刻起身,站在海棠镂空雕花门前,端起弓弩。 眼见一名婆子走至门前,他手按弩机,弩箭“咻”一声飞了出去。 弩箭穿透太阳穴,王婆子来不及叫喊,肥胖的身体轰然倒地。 孙氏见王婆子双眼圆瞪,挣扎两下就不动了,立刻明白她死了。 想当初,她那位婆婆,被她活活气死时,就是这副模样。 她吓得就要惊声尖叫,然而没等出声,一支弩箭飞进了她的喉咙。 孙氏捂着喉咙,“呃”一声倒地。 站在门口的庞氏,看见眼前一幕,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根本不敢出去。 别看她们这些婆娘,平时凑一起七嘴八舌,张家长李家短。 今日咒这个出门被马车撞死,明日咒那个上山摔断腿,真遇见点什么事,全都慌了。 包括洛宁媛也是如此。 她派人杀这个,杀那个,觉得死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为一己私怨,从不考虑其他。 她现在也知道怕了,心里涌上来一阵恐慌,起身朝外看。 见门外走廊两名死尸倒地,她吓得脸色一白,两股颤颤。 那些长舌妇能有什么仇人,此人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是谁,到底是谁要杀她? 洛宁淑还是苏婳! 洛宁媛看一眼空旷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 她不敢出去,更不知道两人刚刚是怎么死的。 她看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庞氏,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 洛宁媛用力扯过庞氏,将她推进了走廊。 庞氏一声呼喊,踉跄跌了出去,没等她站直身体,“咻”一声,一枚三寸来长的银针飞进了庞氏耳中。 庞氏旋身倒地,含恨睁着双眼,用手指着洛宁媛,死不瞑目。 洛宁媛将庞氏的死,看了个真切。 虽然人不是洛宁媛杀的,但是她亲手推出去的,和她亲自动手没什么区别。 洛宁媛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这些妇人都是贱民,死不足惜。 第104章 她现在只担心自己的安危,她要怎么办,有人藏在隔壁杀人! 她只要一走出去,就会跟这些贱民一样下场。 洛宁媛关好房门,退回屋内,冲着门外道。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是朝廷命官洛中淳的女儿,你们若是敢动我一下,我爹和我大哥,绝对饶不了你们。” “识相的就赶紧离开,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走廊一片安静,连个回声都没有,更没有人出来。 这种诡异的静谧最吓人,尤其门外还躺着三具尸体,洛宁媛甚至能闻到血腥味。 她看一眼房内的摆设,将花瓶推倒,想用花凳堵住门口。 “嘭”一声。 闻人渡端着弩箭踹门而入。 洛宁媛看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满身煞气的男人,心里已经恐慌到了极点。 惊恐之余,她认出那是肃王闻人渡。 他不是回渝国了吗,怎么又来大梁了。 洛宁媛后退一步,抬手颤颤巍巍指着他。 “肃、肃王,这是大梁,你想做什么。” 尤森怒道,“大胆,如果你的手指不想要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剁下来!” 洛宁媛吓得立刻收回了手,身子连连往回退,颤抖着嗓子。 “肃王殿下,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大哥和爹爹,还帮贵国找到了念瑶公主。” “您、你们不能杀我。” 闻人渡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武将,刀下亡魂无数。 他不动杀心时,勉强算是平易近人,一旦动了杀心,那便等于换了一个人。 此时的他肃杀阴鸷,眼中寒光毕现,有一股狠劲儿萦绕在他身上,看了就让人浑身发颤。 洛宁媛双腿瘫软,手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维持站立。 然而,她没想到,闻人渡后面的话,让她直接吓破了胆。 闻人渡沉声开口,“你若是不提这件事,我可能还会留你一命。” “你爹和你大哥,竟然拿一个烂赌鬼的女儿,冒充渝国公主,我看你们洛家和梁文帝,都活得不耐烦了。” 闻人渡刚说到这里,洛宁媛便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不过,现在造船师还在我渝国,你们洛家还有用,待战船建好,我就用这艘船,攻打大梁!” 这句话,差点给洛宁媛吓尿裤子。 攻打大梁……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事情了,这已经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了。 到那时流血成河,恐怕她洛家以死谢罪,诛九族都不够赔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不对! “渝、渝国已经跟、大梁,签订盟约了,你们怎能失信,让别国耻笑。” 第143章 早就知道公主是假的 闻人渡扯唇冷笑,“盟约是以你们洛家,为我大渝寻回公主为前提。” “换言之,若公主是假的,那么一切都不做数。” “到那时,别国只会取笑你们大梁,言而无信,鱼目混珠。” 洛宁媛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你们早就怀疑公主是假的对不对!” 她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但仍然不愿放弃一线生机。 “我只是手无寸铁的一名弱女子,你杀我,未免……太有失皇室风度了。” 尤森嗤笑一声,“你害苏小姐时,想过她也是位弱女子吗。”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洛宁媛原本已经吓蔫了,但听见苏婳的名字,立刻像打了鸡血一般,恨得不行。 又是苏婳! 她猛然想起,之前在春山别宫,看见苏婳照顾小殿下。 狐狸精! 恐怕苏婳照顾的不是小殿下,而是小殿下他爹吧! 苏婳果然在教坊司,学了不少狐媚手段。 洛宁媛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撕了苏婳。 “苏婳这个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勾得你们一个个为她神魂颠倒。” “大胆!”尤森用短剑指着她,“殿下岂能容你污蔑。” 闻人渡觉得自己跟她说的够多了,举起了弓弩对准了她。 死亡近在眼前,洛宁媛这下彻底慌了,膝行爬过去求饶。 “肃王饶……啊—!” 没等那个“命”字说出来,闻人渡手指一松,弩箭“咻”一声飞了出去,直中洛宁媛右眼。 洛宁媛疼得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 闻人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想看人在频繁移动时,弓弩的准头有何偏差,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用折叠弓弩。 “咻—” 又是一箭。 弩箭精准无误地刺进了洛宁媛的眉心,几乎整支没入。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仅剩那只眼睛,没了声音。 死尸倒地,洛宁媛脸上除了血迹,还残留着恨意与不甘。 闻人渡满意地看看手上的弓弩,脸上流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转身往外走。 “处理了吧。” “是。”尤森应声道。 …… 绮云绣庄。 苏婳满眼惊喜,轻拂霞帔上微微凸起的牡丹花刺绣。 花瓣层次分明,娇艳欲滴,就像真的一样。 她忍不住夸赞道,“简直是巧夺天工,比苏州最顶尖的绣娘手艺还好。” 丹桂在一旁笑着道,“云娘以前是绣庄里最出色的绣娘。” “若是没个好手艺,怎么敢自己出来开绣庄。” 苏家出事那会儿,丹桂和明夏留在京城谋生计,去了绣庄做绣娘,云娘就是丹桂在那时认识的。 云娘生的极美,眉如远黛,目若秋水,笑起来温婉动人,说话不疾不徐。 “承蒙苏小姐信任,将这么重要的嫁衣交给我,云娘当然不能负苏小姐所托。” “只是我绣庄人少,需百日才能将一整件嫁衣绣完,不知是否来得及。” 苏婳摸着霞帔上的牡丹花,爱不释手,她找遍了京城,终于让她找到满意的绣娘了。 “来得及,婚期定在九月十六。” 云娘点点头,现在还没到端午,时间来得及。 “云娘必不负苏小姐厚望,这段日子就不收其他绣活了,专心给苏小姐绣制嫁衣。” 苏婳也爽快,吩咐丹桂将银票拿给玉娘。 云娘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百两,慌忙给丹桂退回去。 “苏小姐,您自己出嫁衣,我们只管刺绣,用不了这么多,再说还绣好呢,不急着给银子。” 苏婳放下手中霞帔,“这几个月,你只给我绣嫁衣,总不能让你们没了进项吧。” “这只是工钱,若是满意还有赏钱。” 丹桂将银票往云娘手上推了推,“快拿着,我们小姐一辈子就成一次亲,她满意最重要。” 云娘起身,施施然一礼,“云娘谢过苏小姐,谢过丹桂。” 房内几人,对着嫁衣探讨刺绣图案。 门外街上,阿樾坐在马车上撩着车帘朝外看,一扭脸问修铭。 “婳姐姐怎么还不出来。” 修铭一阵头疼,同样的问题,小殿下已经问他一百零八次了。 他耐着性子道,“一会就出来了。” 阿樾“哼”了一声,转头撩开车帘向外看,见婳姐姐还是没出来,一扭脸又问修铭。 “婳姐姐怎么还是不出来。” 第一百零九次了…… 修铭额角抽了抽,忍着道,“就快出来了。” 阿樾“哼”了一声,继续转头撩开车帘向外看。 修铭深呼气调息,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小殿马上就会问第一百一十次。 没想到,他却听见小殿下兴奋的声音。 “婳姐姐出来了、婳姐姐出来了,我要下去!” 阿樾说着话,就往车外跑,像个小泥鳅似的,修铭差点没抓住他。 “殿下小心,属下这就抱您出去。” 阿樾在修铭身上扑腾着小手,“快点、快点!” “我好久没看见婳姐姐了,我想她!” 修铭抱着阿樾下了马车。 修铭脚一落地,阿樾就挣扎着下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苏婳面前,扬起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看着她。 “婳姐姐!” 苏婳没想到能看见阿樾,惊喜道,“小……” “殿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苏婳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今日穿的都是常服。 她连忙改口,“阿樾!” 阿樾牵住了苏婳的手,笑嘻嘻道,“婳姐姐我好想你啊,你想我吗。” 苏婳莞尔一笑,索性将阿樾抱了起来,“想啊,我也想阿樾。” 这一抱不要紧,苏婳发现阿樾又长肉了,比之前沉了不少,她要抱不动了。 云娘看着粉团子一样的小阿樾,满眼皆是“慈母”柔情。 她的孩子……若是还活着,今年也该这么大了吧。 三岁半,不到四岁…… 第105章 一定也会像这位小公子一样,粉雕玉琢,惹人疼爱。 云娘想起往事,眼中不由得盈满泪水。 阿樾一转头,看见一位温柔漂亮的姐姐,正望着自己掉眼泪。 他心疼地伸出小手,要帮她擦。 “姐姐,你怎么哭了。” 可惜他手短,够不着呀。 苏婳闻言,朝云娘脸上看过去。 美人泣珠,看着就让人怜惜。 丹桂没等小姐吩咐,有眼色的递上了帕子。 云娘道了声谢,拿出自己的帕子擦眼泪。 她小声道,“让各位见笑了,我只是想到我那早夭的儿子。” “他若是还在,也该这般大了。” 第144章 谢玉瑾跪在苏文熙面前 阿樾这个年纪,不太能懂得大人的喜悲,拍着小手,嗓音清脆。 “正好我没有娘亲,要不我给你当儿子吧!”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陆陆续续笑了起来,就连云娘也收了眼泪不哭了。 正所谓童言无忌,这句话谁也不会当真,都夸小团子可爱。 阿樾央求着婳姐姐带他吃饭,逛京城。 到了申时(下午四点),苏婳该回府了,阿樾依旧拉着婳姐姐的手不放。 他嘟着小嘴,语气恋恋不舍,“婳姐姐,你要走了吗。” 苏婳柔声道,“是啊,天都快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阿樾也该乖乖听话,早些回去睡觉。” 睡觉…… 阿樾灵机一动,“要不我今晚去你府上住吧,我们一起睡觉!” 阿樾觉得这主意非常不错,拉着婳姐姐的手,作势就要往她马车上走。 修铭拉住了他,不由分说将他抱了起来。 “小殿下,这万万不可,你忘了我们是偷偷来大梁的吗。” 苏婳做了个“嘘”的动作,“是啊,这是我们的秘密,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 修铭已经跟苏婳说过了,他们此次来大梁是为了找人,秘密前来,还特意嘱咐苏婳保守秘密。 阿樾抓着自己头上的小揪揪,吭吭唧唧说不出个囫囵话,显然是要闹了。 苏婳摸了摸他的头,“阿樾乖,今日先回去,明日你若想见我,就去苏府传信给我,好不好呀。” 阿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懂事点头。 修铭松了一口气。 …… 苏婳下马车时,看见不少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 她还看见他爹苏文熙,一身官袍站在大门口,显然是刚回来,低头在跟什么人说话。 看样子……应是有人跪在那。 苏婳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她爹的声音。 “我早已说过,你和我苏家如参商,老死不相往来,你今日跪在此处,是何居心!” 紧接着,一个苏婳熟悉且厌恶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伯父,今日晚辈是来请罪的,家父之事……是我错怪了您,晚辈对不起您。” “晚辈那时也是受人蒙蔽,还请苏伯父大人有大量,念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晚辈此生为苏家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竟然是谢玉瑾。 苏婳悄无声息走到了人群外。 苏文熙道,“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毫无意义,我苏家经此一遭,你不来打扰,已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你走吧,难听的话我不想说。” 女儿就要和靳世子成亲了,苏文熙顾忌着女儿的名声,不想提那些往事,只想让他快点走。 谢玉瑾跪地不起,“苏伯父,我父亲跟随您十余年,晚辈更是十五岁就与您相识。” “晚辈不求您原谅,只求您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苏文熙冷冰冰道,“快走!再不走我就上报大理寺。” 此时,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两家有什么恩怨,竟然要说这样的话。” “听说在这里跪一天了,这位姓苏的大人还不依不饶,真是小肚鸡肠。” “是啊,太绝情了,至少应该给个改过的机会吧,年轻人谁没犯过错呢,应该大度一些。” 苏婳听着这些话,在他们身后道,“石头没砸到自己身上,当然不觉得疼。”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没听过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回头看。 苏婳往前走,众人默默让出来一路。 苏文熙抬头一看,女儿来了,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谢玉瑾听见苏婳的声音,低下了头。 苏婳走到谢玉瑾面前,站在爹爹身边,语气嘲讽。 “这不是状元郎吗,怎么现在落魄了,又想起我苏家的好了。” 谢玉瑾一脸愧色,“婳婳,我真的知道错了,悔不当初,我今日是来向苏伯父请罪的。” “错了?!” 苏婳继续道,“你怎么会错,你不过是记性不好,忘了我爹那七年,对你的资助和栽培而已。” “你不过是想往高处走,投靠奸党,陷害我爹入狱,害我苏家抄家,我娘入浣衣局。” “害我两个弟弟差点入宫为宦,我入教坊司而已。” “你不过是趋利避害,看我爹高升了,又厚着脸皮,想来投奔而已。” “这些都不算什么,都是人之常情。”苏婳看看众人,“毕竟有人上下嘴唇一碰,就能劝人原谅。” 这些话一说出来,人群中说“大度、原谅”的,纷纷低头不说话了。 更有甚者,骂出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话。 谢玉瑾又道,“婳婳,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真的想弥补你。” “我们也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过婚约,你也说过此生非我不嫁,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是假的!” 谢玉瑾跪了大半天,都是在为自己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他知道苏婳和靳珩定亲了,他怎么能甘心。 他那么痛快和离,又是为了谁!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婳曾经喜欢过他,是他的妻子,他们才是一对! 他不信,他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苏婳还能嫁进侯府。 苏文熙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厌烦、恶心一个人,想让他立刻、马上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刚要吩咐护院将谢玉瑾移走,苏婳开口了。 “喜欢?” “你有什么可让我喜欢的,你是聪明,有些才华不假。” “可没有我爹的资助和栽培,你连书都读不起,更别提请先生进京赶考了。” “你仅有的东西都是我苏家给的,你说几句话花言巧语,我就会喜欢你吗。” “真是可笑!” 苏婳这番话虽然嘲讽,但谢玉瑾并不生气,也没什么感觉。 因为苏婳说的是事实。 没有苏文熙当年的栽培和资助,他只会为生计发愁,根本读不起书,请不起先生。 此时,他根本想不到,真正让他无比扎心的话,正在后面等着他呢。 第145章 谢玉瑾你不配! 苏婳看着谢玉瑾,漠声道,“订亲那年,我才十四岁。” “与你的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无论你是谢玉瑾,还是王玉瑾,我都会对你好,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未来夫君。” 苏婳想起和靳珩之间的点点滴滴,想起他在密林中,舍命护自己的一幕。 “别说是十四岁,就算是四十岁,没经历过坎坷生死,同甘共苦,又有几人真正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情谊。” 苏婳垂眸冷睨着谢玉瑾,“尤其是你这种眼里只有权势,哄骗姑娘的负心郎,更不配谈喜欢和情谊!” 苏婳这番话坦白且真诚,比辱骂更让谢玉瑾无地自容。 谢玉瑾脸上皆是愧色,“婳婳,我只想要个弥补的机会,其他别无所求。” 而且他不信! 他不信婳婳以前对他好,只是因为两人定了亲,换做别人,婳婳一定不会那么温柔体贴。 “她有我在,不用你弥补,你哪来的滚哪去!” 一道清朗且含着怒气的声音,传进了众人耳朵。 围观众人纷纷转头看。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黑压压一片腰悬佩剑的衙役,正朝他们走过来。 看热闹归看热闹,被抓进衙门可就得不偿失了,围观众人顷刻四散。 靳珩迈步走过来,拱手跟苏文熙打了声招呼。 “岳父大人,小婿来迟了。” 谢玉瑾听见这声“岳父和小婿”,觉得刺耳极了。 无耻靳珩,还没成亲就已经改口了。 他有心要起来,可是戏还没唱完呢,他怎么能起来。 苏婳问靳珩,“你怎么来了。” 靳珩故意站在谢玉瑾面前,等于让他连自己一起跪了。 “有人不顾廉耻,骚扰我岳丈一家,我当然要来。” 第106章 苏婳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嫂嫂。” 没想到靳萱也来了。 苏婳打量了一下靳萱,“靳小姐?你怎么…又变漂亮了。” 她原本想说,“你怎么瘦了一大圈”,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这还用问吗,还能是什么原因瘦的,肯定是被谢玉瑾恶心的,吃不下饭。 靳萱莞尔一笑,显然比之前稳重多了。 她冲苏文熙打了声招呼,“苏伯父好。” 苏文熙知道来人是靳珩的妹妹,和蔼地冲她点点头,“好,好。” 谢玉瑾挺尴尬的。 面前两个女人,一位是他曾经订亲且喜欢的人,一位是他曾经成亲且喜欢他的人。 不过他脸皮厚,尴尬也就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反正他和靳萱已经和离了。 既然兄妹俩都来了,苏文熙觉得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 主要是怕靳萱小姑娘面皮薄,毕竟府门口跪的是她前夫。 他转身进了院子,护院也跟着他呜泱泱走了。 领头的衙役也很有眼色,谁敢看顶头上司的热闹啊,人群疏散后,它将部下都带走了。 谢玉瑾戏唱不下去了,扶着膝盖慢慢起身。 靳珩毫不留情拆穿他。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们都不知道。” “最近朝堂局势不明,你害怕严党倒了,牵连到你,就来苏府门前悔过喊冤,演戏给众人看,以便日后和严党划清界线。” 谢玉瑾艰难地站在那,若不是跪的久了,双腿发麻,他根本不想留在这里听靳珩说话。 “世子多虑了,我根本没有此想法。” “我是天子门生,牢记陛下教诲,从不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怎需与人划清界限。” 也许是习惯了,谢玉瑾在靳萱面前,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靳珩冷然一笑,“既然谢大人这么说,那不得不让人怀疑,你就是来苏府门口闹事,坏苏大人和婳婳名声的。” “怎么,看我和婳婳要成亲了,心有不甘?” 谢玉瑾没想到,靳珩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就是心有不甘,可他怎么会承认。 若是承认了,不但会让婳婳觉得他下做,还会让靳萱心里,对他最后那点希望也破灭。 谢玉瑾不动声色,看了靳萱一眼。 “我说了,我今日来此,只为求苏伯父原谅。” 靳萱冷声道,“别装了谢玉瑾,我们都听见了,什么弥补,此生非你不嫁,情谊不假。” “你就是见不得大哥和嫂嫂好,他们都定亲了,还来恶心他们!” 靳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更多是后悔和恶心。 大哥说的对,谢玉瑾心里一直有苏婳。 可即便如此,“秋桐院”之事时,谢玉瑾还是没为苏婳说过一句话。 真如他所说,那时是怕她误会吗。 不是,谢玉瑾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能与侯府顺利结亲,为了以后能平步青云。 其实当初大哥没少劝她,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娘又支持这门婚事,她一头就栽了下去。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又傻又蠢! 谢玉瑾被靳萱怼得哑口无言,好像大家都只是在看他演戏。 苏婳见靳萱面色不虞,拉着她道,“府上新做了红枣核桃酥,我们进去吃些。” 因为之前种种,靳萱一直以为苏婳不喜欢自己,没想到她能请自己进府,欣喜点头。 两个女人转身并肩走了,谢玉瑾心里挺不是滋味,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反正又酸又涩又难受。 靳珩听见有红枣核桃酥吃,眼睛都亮了,谁还管谢玉瑾啊。 “我也要去。” “嘭—”一声。 苏府大门在谢玉瑾面前关上了,将他这外人隔离在门外。 …… 庆丰街。 闻人渡在京城的私宅。 阿樾换好了月白寝衣,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玩鲁班锁,等着父王回来。 闻人渡也没让他失望,今天回来的特别早,而且没去书房,直接回寝间陪他。 阿樾坐在父王腿上,奶声奶气道,“父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闻人渡应声道,“你说。” 阿樾见父王脸色挺好,心情也好似不错,大着胆子道,“父王,母妃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画像,我想看看……” 说到后面,阿樾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父王变了脸色。 父子俩都沉默了,房间一时陷入静谧。 阿樾怯怯的,小手紧张地抓住父王的衣襟,有些害怕。 母妃是父王的禁忌,每次提起来,父王脸色都不好,南絮也多次告诫他,不能在父王面前提起母妃。 可是他想母妃呀,他连母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 闻人渡刚说个“你”字,阿樾便吓得抽了一口气。 闻人渡一怔,儿子这种反应,定是自己平日对他过于严厉了。 他抬手,摸了摸阿樾的头,语气有些温柔。 “你真想看。” 阿樾狠狠点头,“父王,阿樾想看!” 闻人渡收回手,从袖袋中拿出一只三寸来长,比拇指粗一圈的雕花小香筒,拔掉帽塞,从里面倒出来一幅卷着的画。 画卷徐徐展开,露出一张美人面。 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脸上的笑容温婉动人。 阿樾睁大了眼睛,双眼很快就蓄满了泪。 第146章 母妃,我看见她了! 阿樾似是震惊,似是悲伤,小小的身子僵在那一动不动。 阿樾这么大点的小孩,对很多事都是懵懵懂懂,有时一点小事,就会给他们吓到。 闻人渡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语气有些焦急,“阿樾,你怎么了。” 阿樾回过神,睁大含泪的双眼,急急道,“母妃、母妃,我今日看见母妃了。” “她说她没有儿子,我要给她当儿子!” 闻人渡蹙眉,看来阿樾真是吓到了,他将阿樾抱过来轻声安抚。 “阿樾,你母妃……已经不在了。” 阿樾见父王不信自己,急得直拍父王手臂。 “父王,我真的看见母妃了,她看见我就哭了,她没有儿子,我要给她当儿子!” 闻人渡知道,阿樾这些年一直都很渴望“母妃”,他更知道阿樾今日去找了“婳姐姐”。 估计是见到了什么人,和画像有些相似,他太想“母妃”了就乱认亲,毕竟他和苏婳就是这么认识的。 闻人渡怕自己一味的反驳,阿樾情绪更稳定不下来,耐着性子问道,“你在哪见到的,她都说了什么。” 阿樾见父王相信自己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兴致勃勃道,“今天我去绣庄等婳姐姐,看见一位美娇娘……” “美娇娘”这个词,阿樾是跟南絮学的。 因为南絮曾在他面前说,王妃极美极温柔,是位美娇娘。 “她看见我就哭了,她说他儿子也像我这么大。” 阿樾指着小像,言之凿凿。 “她跟这上面的母妃长得一模一样,儿子绝不会看错!” “哦?” 闻人渡见儿子这么笃定,也有些怀疑。 阿樾虽然学话学不明白,但眼力不错,上次在津门,他说苏婳长得像瑶娘,果然不差。 难道又是……人有相似。 但绮云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尸身都下葬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阿樾,你若是喜欢她,就让苏小姐带你多见她几面,父王还要在大梁待上些时日。” 小阿樾一点都不傻,他精明着呢,他立刻明白,父王根本没相信自己的话。 “可是父王,您要相信我,您该去见见她。” 闻人渡将儿子抱下来,“阿樾乖,父王先去沐浴,再回来陪你。” 他不想再谈这件事,他更不会去见什么人。 因为他怕……触景伤情。 他这辈子,只会有阿樾一个孩子,不会再娶,不会再纳侧妃。 他不想当皇帝,也是这个原因。 闻人渡沐浴后去了书房。 尤森进去禀告,“王爷,沈念的父亲沈大富已经抓回来了。” “经属下审问,沈念原先叫沈兰,是沈大富早些年买回来的一位花魁,所生的女儿。” “后来沈大富烂赌成性,败光了家产,那名花魁也跟人跑了,留下了年幼的沈兰。” “洛宁安原本见沈兰有些姿色,要纳他为妾,结果发现沈兰与咱们要找的人有些相似,便给沈兰改名为沈念,冒充公主。” 闻人渡心情不是很好,说话时兴致不高。 “犀角佩的事问了吗。” 尤森道,“回王爷,沈大福说他不清楚这件事,还说洛宁安将沈兰带走后,没几日就派人将他送到了石门,还嘱咐他这辈子都不要回京。” 第107章 “前几日他输光了钱,中了咱们的计,真以为地里有份祖产等着他,才会冒险回京。” 闻人渡声音冷淡,“先将他押入府中地牢,别让他死了,以后还有用。” “太上皇那面,先不要走漏风声,他有旧伤在身,大喜大悲之下,我怕他老人家身体承受不住。” “下去吧,把修铭叫过来。” 尤森应声道,“是。” …… 洛宁媛天黑了也没回府,洛宁安急坏了。 他是瞒着父亲,安排二妹妹出府的。 父亲没将二妹妹送去广庵寺,母亲都气得回外祖母家了。 若是父亲知道,他偷偷让二妹妹出府,一定会大发雷霆。 洛宁安立刻派人出去寻,只找到送洛宁媛出府的车夫老王。 老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小的将二小姐送到如意茶坊后,一直在门口等她。” “没想到过了戌时(19点),二小姐还没出来,小的就去问如意茶坊的掌柜。” “那掌柜却说,二小姐午时刚过,就跟几位婆子走了,小的立刻回来禀告少爷。” 老王都快哭了,“小的一直等在茶楼外,连茅房都不曾去过,是真的没看见二小姐出来啊。” 二小姐也算是在他手里丢的,老王恐怕少爷责罚他,吓都吓死了。 他一家老小,还等着他糊口吃饭呢。 老王想到一件事,觉得没准和二小姐不见有关,立刻又道,“还有一件事,小的一定要跟少爷说。” 洛宁安阴沉着脸,脑中毫无头绪,“说!” 老王说道,“前些日子,二小姐让小的带她去柳条东里,打听了几名长舌妇的住所,说是要找人造谣。” “至于造谁的谣,造什么谣,小的不知,今日,二小姐也是约了那几名长舌妇,在茶楼见面。” 洛宁安听后深出一口气,依旧没有头绪。 洛宁媛这死丫头,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竟然帮她出府。 不过,老王一向老实,他知道这件事应该跟老王没关系。 柳条东里鱼龙混杂,问题有可能出在那几个婆子身上。 洛宁安道,“你这几日不许外出,在家里等着随叫随到,待我找到那几个婆子,你去认人。” 老王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自己可以走了,急忙跪地磕头,“小的遵命,小的谢少爷明断。” 老王离开后,洛宁安又叫来他人。 “你们去柳条东里寻二小姐,秘密的寻,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洛宁安话音刚落,洛中淳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第147章 阿樾有前途 洛宁安一抬头,看见他爹站在自己面前,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将手下人都轰走。 “爹,真没、没什么事,瞒着您。” 洛中淳一声怒吼,“快说!” 洛宁安做贼心虚,膝盖一软,“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这副鬼样子,心里没鬼都怪了。 洛中淳脸色铁青,“还不快说,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这个节骨眼,洛家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咱们都别想活了!” 洛宁安跪在地上,把自己偷偷送洛宁媛出府,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事说了。 洛中淳气得大骂,“蠢货!”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些蠢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宁媛送走吗,就是因为她知道念瑶公主的秘密。” “现在她不见了,若是被人什么抓到,再给她灌些吐真剂,我们洛家上下二十几口,别想有命活!” 洛宁安大骇,他猛然想起,二妹妹是因为娘亲给她灌了吐真剂,才说出当年的事。 他张着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待他能说出话来,已经结巴了。 “爹、爹,那怎、么办。” 洛中淳黑着脸大吼,“蠢货,还不快将你妹妹找回来!” “儿子已经派人去了,啊、不,这就多增派点人手,将人找回来。” 洛宁安说完话就出去了,一是要去安排人找人,二是因为害怕他爹。 洛中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知道是什么色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自从洛宁淑那死丫头回来后,洛家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到手的左相飞走了不说,他还被连降两级。 若不是因为渝国工匠,还在大梁造兵器,陛下早就将他逐出京城了。 那死丫头还去京兆尹院备书,与他断绝父女关系。 现在就连夫人……也一气之下跟他和离了,只是对外宣称回娘家了。 他们可是二十四载夫妻啊,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跟他和离。 他当年连升两级后,她这位洛夫人,难道没跟着享福吗,真是不知所谓! 待这些事平息后,他就纳几房十八岁的小妾,正好他也看腻了宋氏那张老脸! …… 翌日。 阿樾让修铭带他去了【绮云绣坊】。 一进去,他就对迎客的小丫头道,“让你们掌柜出来见我,我要见昨天那位漂亮姐姐,我要给她当儿子……” 他话音刚落,就被修铭捂住了嘴。 修铭在他耳边小声道,“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切不可说给人当儿子的话。” 阿樾不高兴,拿开了修铭的手。 小丫头被他倔头倔脑模样可爱到了,笑着道,“我们这里的绣娘都是漂亮姐姐,不知道小公子找哪一位啊。” 阿樾奶声奶气道,“就是最温柔漂亮的那位。” 他的母妃,就是这世上最温柔,最漂亮的! 绣坊中都是女子,听见外面来了一位小公子找“娘亲”,纷纷放下手中的绣活出来看。 这一看不要紧,绣娘们纷纷感叹。 “这是谁家孩子啊,养得也太好了,雪团子一样招人爱。” “这位小公子,你看我怎么样,要不我给你当娘亲吧。” “小公子,你可别听她,她还没成亲呢,我成亲了,你还有位姐姐,你去我们家,正好凑成一个【好】字。” 阿樾抬头一看,这么多女人,没一个是他母妃,急得揪了揪耳朵。 一名绣娘见他实在是太可爱,伸手摸了一把他粉嫩的脸蛋。 有一个,就有两个,绣娘们纷纷去抢小阿樾。 这个捏捏脸,那个摸摸手,更有甚者,还要抱起他亲一口。 就好比那唐僧,入了盘丝洞。 修铭一个男人,不好跟女人动手,在一旁大喊。 “你们说话归说话,可别动手啊!” 小殿下这不是掉女人窝里了吗! “你们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 此时,云娘从外面回来了,温柔的声音,却有着说不出的威慑力。 绣娘们听见东家的声音,纷纷噤声停手看向她,阿樾也被解救了出来。 阿樾见“母妃”回来了,眼中含着一包泪奔向她。 “娘!” 云娘听着这声软糯的“娘”,心中蓦地一紧。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是听见一声“娘”惊醒的。 可她知道,她的“小瑞临”出生三个月就去了,生了狼疮,面目全非…… 云娘嗓音微哽,“小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 阿樾一下抱住了她,“不,你就是我娘,你长得跟我娘一模一样!” 绣娘们都是知根知底的姐妹,知道云娘的孩子生病夭折了。 听见这话不免心酸,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回去做绣活了。 云娘也没放在心上,想他应该是把昨天“当儿子”的玩笑话当真了,抹掉眼泪温柔一笑。 “我若是没记错,你叫阿樾吧。” 云娘说完,又朝阿樾身后看去。 只见昨日那位小厮,不见苏小姐,她不免问道,“苏小姐今日怎么没来。” 阿樾嗓音清脆,“我今日就是来找娘亲的。” 阿樾一点都不傻,知道在外面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叫母妃。 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阿樾就喜欢,拉着他的小手道,“那我怎好让阿樾白来一趟,不如跟我进去吃些瓜果,糕点。” 她又往“小厮”那看了一眼。 “这位公子,不如你也一起进来,免得担心。” 云娘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与其让他开口,不如自己请他进来。 “我……多谢姑娘” 修铭有点不好意思。 原本他想拦着小殿下,不让他进去,没想到人家连他一起邀请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阿樾被“母妃”牵着小手,心里乐开了花,连步子迈的都比平时大。 “娘亲,我想吃樱桃!” 樱桃有初春第一果之称,然而渝国的樱桃却要晚熟一些,要初夏才能吃到。 阿樾最喜欢吃樱桃了,前几日看见街上有叫卖的,他记住了。 第108章 云娘温柔一笑,“我今早恰好买了些樱桃,去了核,我给阿樾做樱桃酪如何。” “好、好,阿樾要吃樱桃酪!” 修铭看着前方的小殿下,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无论是苏小姐还是这位绣娘,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姐姐”,阿樾都会很开心地跟她们在一起,一点都不认生。 这小子……有前途。 他到现在,还不敢跟喜欢的姑娘说话呢。 第148章 凑一家算了! 云娘将洗净的樱桃端来,用小刀一个一个去核,放在瓷白色的小碗中。 阿樾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扶着膝盖探出头去。 见“母妃”一双巧手,手指翻动两下,就剥离了果核,将红红的果肉放进瓷白的碗中,只觉神奇。 他忍不住地惊叹,“哇,好厉害、哇,娘亲好厉害!” 他每说一句话,就扬起小脸,双眸含星看你一眼。 云娘心都要被他看化了,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修铭站在一旁,手摸着下巴点点头,要学的,以后就这样哄姑娘。 云娘剥好樱桃肉,往白瓷碗中放了牛乳和蜂蜜,特意分成三小份,自己先尝了一口,才给阿樾吃。 最后还递给修铭一碗。 修铭没想到,云娘这么懂规矩,自己吃了再给小殿下,而且自己还有呢,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碗。 “多谢姑娘。” 阿樾端着小碗,自动自觉坐到了云娘身上。 “娘亲喂!” 云娘微怔,显然是没想到,他这么不见外。 她将阿樾稳当抱在身上,拿起小勺喂他樱桃酪吃。 阿樾边吃边看着“母妃”,只觉得她又美又温柔,喜欢极了,将小嘴凑过去,轻轻吻了她脸颊一下。 修铭见状差点呛到,坐姑娘身上亲人家一口,这他可学不来。 他要是这么干,非挨打不可,当小孩就是好。 小孩子带着奶香的吻,就这么印在了云娘脸颊上,很软,很轻。 云娘心里蓦地一动,抬眼看过去,只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盛满笑意,满眼孺慕地望着自己。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瑞临”。 他生病时才三个多月,刚学会翻身,会晃着小脑袋瓜,左右地看着你,也生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云娘心中悲恸,眼中一下就溢出泪来,泪滴顺着她脸颊滑落。 阿樾见“母妃”哭了,立刻就慌了,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 “娘亲,您怎么哭了娘亲。” “是不是我亲您,您不高兴了……阿樾不亲了,娘亲别哭。” 云娘轻轻摇头,她本想收起眼泪,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阿樾软糯又懂事的童音,眼泪却越流越凶。 若是她的“小瑞临”也在,一定也会这么懂事。 瑞临一出生就很懂事,很少哭闹,吃完奶就睡觉。 “姑娘,你……” 不光阿樾慌了,修铭也有些慌了,拿出帕子递给她。 云娘没接,依旧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嗓音微哽。 “我原本也有个孩子,他叫瑞临,跟阿樾一般大,可惜三个月时,生病夭折了。” “我看见阿樾,就不免想起我的瑞临,让你们见笑了。” “啊……瑞麟?” 修铭不禁惊叹,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小殿下的字,就叫瑞麟。 云娘刚想说话,阿樾就急忙抢着道,“瑞麟,我也叫瑞麟,娘亲,我就是你的瑞麟啊!” 云娘一怔,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也叫瑞临。” 难道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两人重名了? 修铭道,“不错,小公子的字就叫瑞麟,祥瑞的瑞,麒麟的麟。” 云娘恍然大悟,“难怪,竟是同音不同字,我的瑞临是,降临的临。” 修铭点头,“原来如此。” 毕竟“麟”这个字有些大,很少百姓给小孩子起这个名字,怕压不住。 阿樾看看两人,灵机一动,拉着“母妃”的手臂摇晃。 “娘亲,我不叫瑞麟了,我叫瑞临,我可以改!” 云娘忍俊不禁,“阿樾,我虽然很喜欢你,但我不是你娘亲,你以后别这么叫了。” “我闺名叫绮云,她们都叫我云娘,你就叫我云姨吧。” 阿樾皱起眉头,一脸倔强,“娘亲!” 叫完一遍,他觉得不够表明自己的决心,又叫了一遍,“娘亲!” 铁了心就是不改称呼。 修铭在一旁解释道,“云姑娘别介意,小公子娘亲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了,他一直……没有娘亲。” 这种失去至亲滋味,云娘尝过,当然会懂。 她心里揪了一下,怜爱地摸了摸阿樾的头,“他想叫就叫吧。” 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若是阿樾真是她的瑞临……就好了。 阿樾顺势搂住了“母妃”的脖颈,小脸贴在她颈窝处。 “母妃”真香,跟婳姐姐一样香。 他从未有过如此安心的感觉,抱着“母妃”眼皮越来越沉,想睡觉…… 云娘低头看着怀中的阿樾,白嫩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翼轻轻翕动,显然是困了。 “小……” 修铭刚出声,云娘“嘘”了一声,轻柔地拍着阿樾的后背,阿樾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云娘轻抬下巴,示意修铭将美人榻上的毯子,给阿樾搭在身上。 修铭知道小殿下是安全的,也就由着他了,要不然他也该睡午觉了。 修铭将毯子盖在他身上,默默地站在门口守着他。 阿樾香甜地睡着了,还梦到“母妃”和父王一起陪他玩捉迷藏。 他自以为藏的很好,可“母妃”很快就找到他了,还抱着他举高高,亲了又亲。 “嘻嘻嘻……” 阿樾美滋滋,忍不住在睡梦中笑了出来。 云娘在阿樾身边做绣活,听见笑声抬眼,看见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云娘忍俊不禁,笑意温柔,可她马上又想到了什么,笑意逐渐收敛,怔怔看了阿樾好半晌。 修铭倚在门边,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发酸。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倚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可小殿下却没有娘。 他终于明白,小殿下为什么喜欢找温柔漂亮的姐姐玩。 因为他内心缺乏母爱,所以只能不停的向外找。 修铭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 一个没有娘,一个没有儿子,那边还有个没有媳妇的。 不如凑一家算了! 不过,修铭也就是想想,他知道不可能。 他来的晚,没见过王妃。 听说王妃是位极美的女子。 当年王爷凯旋,听闻王妃噩耗,当下就将后院闹事的几位侧妃处置了,发下誓言再不续娶。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后。 正因为如此,肃王把原本是他的太子之位,让给了弟弟淮王。 (解锁个新人物,咱就是说阿樾这么可爱,不能让他没有娘,女主下章就出来了。) 第149章 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阿樾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就抱着“母妃”喊饿。 云娘又留他吃了晚饭,阿樾吃完饭说什么也不走,哭着喊着,就要在这里睡。 修铭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走不开,更不能派人回去请王爷,只好让车夫回府,将南絮叫过来。 南絮曾是王妃的婢女,又一点点将小殿下伺候大,小殿下还算听她的话。 南絮下马车后,看着面前【绮云绣坊】几个大字,心里咯噔一下。 王妃的闺名就叫绮云,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她怀着疑惑的心情,走进了绣坊。 …… 苏文熙回府后,将女儿叫到书房,递给她一张请柬。 “建安公主回京了,后日在颐园举办赏花宴。” “无论是京中年轻官员,还是其家眷,但凡有点身份,未成家的,她都邀请了一遍。” 苏婳接过请柬看了看。 “女儿听说,建安公主三年前去蒙古国和亲,怎么现在突然回京了,还办这么大排场的赏花宴。” 苏文熙喝了口茶,“建安公主的丈夫蒙岱,三个月前去世了。” “建安是大梁的公主,不可能给新可汗当妃子,收继婚,所以就回大梁了。” 苏婳捏着请柬,若有所思,“难道建安公主要给自己选新驸马,才办这场赏花宴。” 苏文熙端着茶盏又喝了一口,“八成是,不过据我所知,建安公主和亲之前,就喜欢办各种宴会。” 他觉得女儿不小了,什么都懂,又道,“建安公主风评不太好,每次宴会,都有王公贵子吃亏。” “宴上,你离她远些。” 苏婳听后难免诧异。 她自然懂得”吃亏”两个字的含义,怕是被公主……占了便宜。 第109章 这样的事,大多发生在女子身上,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男子吃亏的。 而且,爹爹是位保守中正之人,几乎不在背后议论他人。 建安公主不仅是女子,还是皇室公主,爹爹能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 说明这位建安公主,行事实在是荒唐。 “爹,女儿知道了。” 苏婳难免多想。 那日靳珩也去,他不会吃亏吧。 不过,连爹爹都知道建安公主是什么人,靳珩肯定知道,应该不用她提醒。 …… 宴会当日。 苏婳经文嘉仪提醒,特意穿了一身淡黄色织锦罗裙,配白玉头面,斜插一对紫罗兰累金发簪。 颐园她不算陌生,上次颖贵妃观灯宴就是在这里办的,她被六皇子为难,差点就上了画舫被人羞辱。 众贵女与上次一样,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见苏婳来了,全都噤声不说话了。 接着又像约好了似的,并头凑在一起,不知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还看苏婳一眼。 这次青棠没来,丹桂跟着苏婳。 看见眼前的一幕,丹桂小声道,“小姐,她们显然是在说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苏婳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她们说什么我们又听不见,你怎么知道就是在说我,况且就算说了又能怎样,我还能掉块肉不成。” 丹桂撅着嘴小声嘟囔,“奴婢知道小姐大度,可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们背地里说人的这副嘴脸。” “有能耐,就当着小姐的面说,当着世子爷的面说。” “看她们敢不敢!” 苏婳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 “好了,你都说她们不敢了,谨言慎行,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丹桂立刻闭上了嘴巴,脸上依旧很不高兴。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又一圈,脸色又恢复了些。 “小姐,洛宁媛没来!” 苏婳才懒得管洛宁媛来没来,爱来不来。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抬头看见文嘉仪朝自己这边来了,唇边立刻漾开一个甜美的笑。 文嘉仪走过来,拉住苏婳的手,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遍。 “你今日这身打扮,虽不及往日明艳动人,但多了几分清丽秀雅。” 她叹了口气,“没办法,你这身段长相,就是穿块破布也比别人好看。” 苏婳被文嘉仪夸得脸红,低头小声道,“哪至于像你说的这样。” 文嘉仪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建安公主看见你比她长得漂亮,没准又会嫉妒到发疯!” “四年前,她嫉妒给事中的王小姐长得漂亮,她心仪的番邦王子,又多看了那王小姐两眼,第二日她就派人将王小姐的脸刮花了。” 苏婳一脸的不可置信,竟然有这样的事。 文嘉仪当初提醒她穿得素净些,她还以为是建安公主不喜欢女子艳丽,而她正好也不爱出风头。 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苏婳难免讶异,“她身为一国公主,如此霸道,陛下就不管管吗。” 文嘉仪声音又压低了些,“陛下子嗣单薄,她又是大公主,陛下疼宠还来不及,怎会责罚。” “听说当年蒙古国求亲,指名要建安去,不然就开战,陛下没法子了,这才让她去。” 文嘉仪捏了捏苏婳手心,“不过,今日有我在,你也不用太担心,跟紧我就是。” 苏婳见她一副,“万事有我”的霸气表情,突然一点都不紧张了。 苏婳莞尔一笑,“好。” 今日靳珩也来,苏婳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她长相如此,还能特意扮丑不成。 皇室最重礼仪,上次六皇子都被陛下禁足了,公主应该也不会当众为难她。 小姐妹坐在一起说了会话,一名太监走进来,尖着嗓子说道,“建安公主有请,移步画舫竞钓。” 文嘉仪小声在苏婳耳边道,“竞钓就是比谁钓的鱼多,若是能钓到金色锦鲤,就直接获胜。” “建安平日里奢靡成性,上次的彩头是京中一座豪宅,这次不知又是什么。” 苏婳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赢,这种场合,不引人注意才是最好的。 众贵女随着小太监去画舫,文嘉仪看看四周,小声对苏婳道,“洛宁媛最爱出风头了,今天竟然没来,奇怪。” “许是因为拒婚的事,没脸了。” 苏婳淡淡一笑。 若是她没猜错,洛宁媛陷害嫡姐,应该会受家法处置,想来也来不了。 画舫上。 六皇子围在建安公主身边,语气十分讨好。 “皇姐,今日我钓条金色锦鲤送你。” 宫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六皇子这么做,全因建安公主手上私兵众多,且与蒙古国交好。 他不禁在想,这次皇姐回来,若是能站在自己这方,他与三皇兄的比赛,怕是要重新分胜负了。 第150章 靳珩大灰狼,想吃了苏婳小白兔 建安轻扯唇角,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 “这湖里一共就十几条金色鲤,却有成千上万条鱼不止,哪那么容易钓到。” 别看建安这副语气,但对她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态度了。 建安和六皇子,关系还算可以。 全因她幼时贪玩,有一次脚滑掉进湖里,颖贵妃带人路过,让宫女及时救下她,才保住性命。 六皇子手一抬一扬,放下了鱼钩,“说不定运气好,就钓到了。” 建安思绪早就飞出去了,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盯着前方甲板上,年轻俊美男子看。 寻找她今日的猎物。 建安眼光高,那些金实玉贵的世子家,在她眼中全都变成了平庸之辈,不是嫌胖就是嫌瘦。 不胖不瘦的,气度就差点,可能是卑躬屈膝惯了,腰板都挺不直。 男人腰不好,有些方面肯定……差。 没意思! 建安正要收回目光,看见三皇兄从船舱走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紫衣鎏冠的翩翩公子。 建安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三皇兄被人叫走了,那位公子也走近了些。 建安这才认出来,这位翩翩公子竟然永毅侯世子靳珩! 靳珩在军中历练过几年,建安有五、六年没见过他了,她没想到,靳珩现在变化这么大。 从一位玉树临风,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变成了一位英武不凡,丰神俊朗的男人, 建安盯着靳珩走路的步伐,稳健刚毅,下盘特别稳,跟习武多年的蒙岱如出一辙。 她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满意驸马蒙岱的,若不是他遭人暗算被杀了,她真不一定舍得回来。 建安更兴奋了,唇角不自觉上扬,如此伟岸身姿的男人,一定跟蒙岱一样,功夫了得。 就在此时,建安竟然看见,靳珩对自己绽放出一个温柔宠溺的笑。 英俊的脸庞清冷顿消,刹时如冰雪消融,冬天的花都要开了。 论美貌,建安自诩在京中无人能及,想必靳珩是被她的倾城之姿打动了。 她站在围栏边,摆出一个副高傲的姿态,等着靳珩走过来跟她说话。 靳珩被前方樱唇雪肤,灿如春光的少女晃了眼,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他不顾旁人目光,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温柔的都快拉丝了。 “婳婳。” 苏婳一下甩开了他,红着脸小声道,“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说话时低着头,羞得都没脸看旁人了。 就算是定亲了,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拉她的手啊。 文嘉仪默默将脸撇向了一边,往后撤了一步。 她不禁在想,男人都这样吗,看见喜欢的女子,就像大灰狼看见小白兔似的,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吃进肚子里! 还真别说,靳珩现在真的很想化身大灰狼,一口将苏婳小兔子吞进肚子里。 靳珩见过苏婳软糯可爱,不施粉黛,见过她泪眼汪汪,清纯楚楚,更见过她不着寸缕,媚态生姿。 就是没见过她像今日这般,清冷雅致,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灵秀自若。 “婳婳,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微微倾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好像特别好看。” 苏婳不想理他,拉着文嘉仪就要走…… 建安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眼中都快迸出火星子了。 靳珩几乎跟她擦肩而过,却对她视而不见。 好大的胆子! 她可是皇室公主,靳珩连个招呼都不打,她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靳珩眼中只有那名清丽少女,谁也看不见。 最重要的是,那名少女不知是谁家的贵女,竟然长得比她好看。 这是让她最不能忍的! 六皇子一转头,见皇姐脸色十分难看,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第110章 他看见一向铁面冷心的靳世子,侧身跟一位女子说着什么,笑意讨好。 那女子虽然只露出半边玲珑的身子,但他知道那肯定是苏婳。 靳世子为了苏家女拒婚洛宁媛,这事谁不知道。 六皇子眼珠转了转,明知故问道,“皇姐,你在看什么。” 他朝前方看了一眼,自问自答,“原来是靳世子和苏文熙之女苏婳。” 接着,他马上又一脸委屈道,“皇姐,你要是早回来几个月就好了,我就不会受苏家的欺负了。” 建安才不管六皇子受不受欺负呢,但是听他说起跟靳珩说话的女子叫苏婳,他又是受苏家欺负,多了几分兴趣。 她不冷不热道,“你身为皇子,怎会受朝臣的欺负,简直荒谬。” 六皇子愤懑道,“皇姐,你有所不知,正月十五那日,母妃在这里举办观灯宴,我让苏婳上画舫给我见礼。” “她不来就算了,第二日,苏文熙还在大朝会参了我一本,说我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女儿难堪。” “我因此被父皇禁足了三个月,后来还是母妃去御书房下跪求情,父皇才将我提前放出来。” “皇姐,你这次回来,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建安不是傻子,听出他话里的矛盾之处,冷笑一声。 “若真如你所说,只是见礼,那苏文熙疯了不成,在大朝会参你,父皇老糊涂了不成,向着外人将你禁足。” “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六皇子没想到皇姐不吃自己这套,神情一滞,接着马上又道,“皇姐,苏婳原是扬州人,去年才来京城。” “现在京中盛传,苏婳是京城第一美人,就连一向清冷的靳世子,也为她神魂颠倒,不惜抗旨拒婚也要娶苏婳。” 建安听到这里,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微眯,脸色变得凉薄又阴冷。 六皇子知道他这位皇姐行事乖张,嚣张跋扈,且最忌讳别的女子比她漂亮。 他又道,“前几日,我还听见有小宫女偷嚼舌根,说什么就算是建安公主回来了,容貌也比不上苏小姐!” “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皇姐,我当即就处死了那两名小宫女。” 建安看着前方,脸色阴冷,眼神暗藏杀机。 六皇子说的话虽不可信,但苏婳的确比她漂亮,这是事实。 她看着靳珩小心翼翼和苏婳说话的模样,觉得刺眼极了。 靳珩这么清冷孤高的性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却能为了苏婳抗旨拒婚。 她倒是想看看,若是苏婳破了相,靳珩会如何。 是娶,还是不娶。 第151章 京城第一美人 建安理了理绣着凤纹的大红宫装,哼笑一声。 “京城第一美人,有点意思。” 此时,一名小太监走过来道,“公主殿下、六殿下,人都到齐了,有请二位殿下移步顶楼甲板,受众人跪拜。” 建安往不远处看了一眼,“三皇兄可上去了。” 有点资历的宫人都知道,三皇子和建安公主这对兄妹,只是表面和气。 小太监答的小心翼翼,“回公主殿下,已经上去了。” 建安轻扯唇角,迈步往前走。 “走吧,三皇兄都上去了,别让他久等。” 六皇子不屑一笑,跟了上去。 三人受众人跪拜后,小太监说了一遍竞钓规则。 “两两一组,半个时辰后,钓鱼数量最多者胜,钓金色锦鲤者胜,获稀世珍宝夜明珠一对。” 甲板上众人,面面相觑。 夜明珠是一对,却要求两人一组比赛。 也就是说,无论哪一组获胜,都要生生将这对夜明珠分开,一人一个。 众人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却又不敢说。 怕是建安公主自己寡居了,所以容不下成双成对之物吧。 众人本就对这场竞钓兴趣不大,只因为建安公主发了帖子,没人敢得罪她罢了。 现在就连彩头,也是莫名其妙。 不过来都来了,大家纷纷扬起鱼竿,默默垂钓。 苏婳和文嘉仪一组,靳珩和贺宴一组,两组人挨着。 贺宴小声道,“靳世子,若是咱们赢了,下官便将自己那颗夜明珠赠与世子,也好凑成一对,有个好彩头。” 靳珩淡然一笑,“贺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后面拒绝的话,靳珩没说。 他就快成亲了,贺宴一番好意,他知道。 不过建安公主的东西,他实在是不想要,今日若不是不放心婳婳,他根本不会来。 楼上甲板。 三皇子不过是给建安一个面子,露个脸就离开了。 建安招来一位小太监,耳语吩咐了什么。 小太监点头离开,脚步轻盈,一看就有些功夫在身上。 很快,他带着一副鱼竿回来了,鱼竿上的铁钩子锋利无比,犹如来自深渊的寒芒,阴冷骇人。 建安轻咳一声,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小太监。 小太监微微颔首,走到一处,扬手将鱼竿挥了出去。 众人围坐在二层甲板上专心垂钓,苏婳只见一个闪着尖锐冷光的物件,朝自己飞了过来。 没等她做出反应,靳珩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鱼钩将她的发簪带离,几缕发丝硬生生被扯了下来,一头乌发顷刻散开。 “啊—” 一旁的文嘉怡发出一声尖叫。 苏婳抬头,只见文嘉仪手捂着耳朵,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指缝和掌根。 一旁的贵女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抽气声、议论声,一时甲板上乱做一团,谁也没心思钓鱼了。 苏婳有一种预感,今日这事是冲她来的。 若不是刚刚靳珩眼疾手快拉她一下,现在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文嘉仪受了她的牵连。 苏婳立刻冷静下来,从怀中掏出帕子,给文嘉仪止血。 “嘉仪。” 文嘉仪疼得厉害,一下就哭了。 “耳朵、我的耳朵还在吗。” 苏婳听见这话,心中一惊,往她冒血的鬓边看了一眼,颤颤巍巍拿开了她的手。 耳朵前一小块皮肉被鱼钩带了起来,一直连到头皮,伤口大概一寸来长,血肉模糊,不停在冒血。 苏婳一阵心疼,不敢想象鱼钩若是再偏一点,她会怎样。 “嘉仪别怕,还在。” 靳珩知道苏婳无虞,一直盯着铁钩。 他眼看铁钩飞上了顶层甲板,一个身影在围栏边迅速消失了。 戾气在他眼中聚拢。 甲板上是建安公主和六皇子,这鱼钩,显然就是冲着苏婳来的。 六皇子在观灯宴那日羞辱苏婳未遂,反而被陛下禁足,一定会记恨苏婳。 建安行事乖张,又因她是公主,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只凭自己心情。 两人蛇鼠一窝,凑到一起只会狼狈为奸。 他立刻吩咐一旁的贺宴,“去追!” 贺宴也在看着楼上,应声跑了上去。 他是大理寺丞,船上出了鱼钩伤人之事,他没有不管的道理,上楼追人也不算逾越。 建安那边,很快就有小太监上楼禀告此事。 “禀告公主、六皇子殿下,楼下发生鱼钩伤人事件,文小姐的脸被鱼钩划伤了。” “什么!” 六皇子听后立刻站了起来,文嘉仪竟然被划伤了脸,她还没出阁呢,破相可是大事。 若是文封荣明日到父皇那里参上一本,父皇知道他也在场…… 这次就不光禁足这么简单了! 建安见他一副慌张的模样,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冷声道,“慌什么,坐下。” 马上,建安又问道,“只有文小姐受伤了吗。” 小太监答道,“回殿下,鱼钩将苏小姐的发簪钩了下来,头发散了,仪容尽失。” 建安一副不以为意的口气,“只是钩下了发簪,真是便宜她了。” 小太监微讶,这公主也太……恶毒了。 他刚想抬头看一眼,想起了什么,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低着头。 建安看一眼小太监,语气淡淡。 “去找御医给两位小姐看伤,别吓出什么毛病……” 她往六皇子那看了看,“免得回去怪罪我们,到父皇那里告状。” 六皇子马上撇清关系,“皇姐,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建安一脸委屈,“六弟这话说的也太见外了,皇姐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你报仇。” 她轻提唇角,阴冷一笑,“你在楼下说了什么话,难道忘记了吗。” 小太监可不敢听这些,麻溜走了去请御医。 六皇子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一时也有些后悔。 他只想玩阴的,没想到皇姐这么明目张胆,而且手段狠辣,竟用鱼钩伤人。 更何况,现在还伤到了文嘉仪,那文封荣是五军都督,若是真破了相,结了仇,以后对他夺嫡不利。 第111章 六皇子虽然小,但也不是傻子,没什么比皇位更重要。 他扔下一句,“皇姐,我下去看看。”赶紧走了。 建安看着他仓惶的背影,发出一声嗤笑。 这副老鼠胆子,还妄想跟三皇兄争皇位,下辈子吧! 她起身,理了理衣襟,也准备下去看看。 看看两人有多狼狈。 第152章 真的有孕了? 楼下甲板。 人群几乎将文嘉仪和苏婳围了起来,但是谁都不敢上前,站在一旁窃窃私语。 两位管事嬷嬷过来请人,“文小姐,苏小姐,请移步内舱,老奴先给二位小姐止血,整理仪容。” 六皇子此时也赶过来了,在一边大声道,“对,快请过去,给文小姐看伤。” 同时,他还不忘撇清关系,“我也是刚知道此事,立刻派人叫了御医,文小姐不用担心。” 苏婳扶着文嘉仪和嬷嬷走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给文嘉仪止血,她伤在右耳,肩膀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六皇子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脸不安。 而众人却在想,明明受伤的是两人,六皇子声声不离“文小姐”,对“苏小姐”不闻不问。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鱼钩会不会就是六皇子派人放下去的。 原本想伤苏婳,结果却伤到了文嘉仪。 毕竟六皇子和苏婳有过节,很多人也看见靳珩拉了苏婳一下,这才幸免于难。 靳珩也是这么想的,他那双眸子淬满冷意,恨不得变成蘸毒的利箭,将六皇子刺穿。 六皇子对上靳珩的目光,立刻心虚的别开眼。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是大梁的皇子,未来的皇帝,他凭什么害怕一位臣子。 他挺了挺胸,拿出了自己皇子的气势,抬头看着靳珩。 “靳世子如此目光看我,可是对本皇子不满。” 六皇子以为,他这样问出来,靳珩立刻会向他低头,毕竟君臣有别。 没想到,靳珩冷冰冰道,“六殿下,我身为大理寺卿,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禀告陛下,严查不怠!” 建安早就来了,一直在不远处看热闹。 听见这句,她立刻上前道,“靳世子,好大的官威啊。” 靳珩从小就讨厌建安,声音依旧冰冷,“既然陛下将大理寺交予我,我定不会负陛下所托。” “陛下常说民贵君轻,想必在他老人家眼里,臣民的公道重过一切。” “所以也请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不会徇私枉法,一定会还众人一个公道!” 靳珩这话等于在说,这赏花宴是你建安公主办的,现在发生了鱼钩伤人事件,你也逃不了干系,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会放过你。 建安了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一定配合靳世子调查,毕竟这百花宴是我张罗的。” 建安心里清楚,靳珩怕是猜到,鱼钩原本是冲着苏婳来的,才会如此气愤。 换成别人,她不信靳珩还是这么殷勤。 还没成亲呢,就这么护着,成亲了可还了得。 建安突然就想到,自己那短命的驸马了。 蒙岱平日里就这么护着她,无论她闯了什么祸,都会给她收拾烂摊子。 建安一时对靳珩的兴趣更甚,莫名就有了想拆散两人的想法。 此时,贺宴灰头土脸回来了,冲靳珩轻轻摇头,意思是人没抓到。 贺宴没有功夫在身,靳珩也猜到这个结局了,但是没办法,皇室宴会,没办法带侍从进来。 建安见状,一副很配合的样子,招呼护卫。 “来人,封锁画舫,将歹人找到,给大理寺卿一个交代。” 建安说话时是笑着的,将“大理寺卿”几个字咬的有些暧昧。 不少人都听见出来了,脸色均是一变。 纷纷在想,建安公主行事荒唐,没嫁人之前就在府上养面首,欺负良家男子。 这次……不会是看上靳珩了吧。 这可是京城最难啃的硬骨头,接下来恐怕有戏看了。 靳珩根本就不指望建安,就算抓到人也是顶包的,他要让陛下知道这件事,出手惩治他们才有用。 而建安的态度,更是让他倒足了胃口,靳珩立即旋身离开。 舱内。 苏婳一直陪着文嘉仪。 文嘉仪显然是吓到了,平时娇蛮如小辣椒的一个人,现在如一朵蔫花一样。 她紧紧拉住苏婳的手一直问,“我破相了没有,现在是不是很丑。” 耳朵上一道一寸长的伤口,若是严格来说,肯定是破相了。 但是好在一半埋进了鬓发里,不是很明显,正面看不出来。 苏婳压下担忧,柔声安慰,“放心,没破相,一点都不丑,我那有白玉膏,一会就派人送到你府上,保证不留疤。” 文嘉仪听见不留疤,脸色好了不少。 御医来的很快,帮文嘉仪诊脉止血后,说道,“文小姐不必担心,鱼钩无毒,老朽已为文小姐止血包扎。” “近日伤口不要沾水,擦些白玉膏,过了三伏,伤痕就看不出来了。” 苏婳听见这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文嘉仪也松了一口,抬头一看,见苏婳蓬头乱发陪着自己,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婳婳,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其实刚刚有嬷嬷喊苏婳去梳头,文嘉仪慌着一直抓苏婳的手。 苏婳也没想去。 文嘉仪很可能是因为她才会受伤,她怎么会走。 苏婳问小宫女要了个发簪,简单盘了一下,看着过得去就行。 苏婳现在哪能受得住她一声谢,立刻道,“别这么说,我们可是好姐妹。” 苏婳心里的怀疑,没办法在这里说。 御医受命给两人诊脉,对苏婳说道,“苏小姐,容老朽给你诊脉。” 苏婳不想被诊脉,“晚辈没受伤,不劳御医诊脉,” 她今早起来,感觉胸中发闷,胃里翻涌,加上她癸水迟了好几日,她担心自己有孕了。 若不是要来这什么赏花宴,她早就去看大夫了。 一旁的胖嬷嬷是建安公主的人,狐假虎威惯了,趾高气扬道,“这可不行,公主关心二位小姐,特意请来御医诊脉,小姐莫要辜负公主一番好心。” 苏婳心中一沉,知道逃不过去了。 见御医慈眉善目,说话也是和气,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没有孕,御医就算真的诊出来,也不会说。 她伸出手,放在脉枕上,“有劳。” 御医将帕子垫在苏婳腕子上,认真给她诊脉。 御医手一搭上去就紧皱眉头, 若有所思的表情往苏婳脸上看。 苏婳被御医看的忐忑不安,难免胡思乱想, 他为何是这种表情,难道她真的……有孕了? 若是说出来,这里都是建安公主的人,指不定会添油加醋,被传成什么样。 第153章 儿臣看上靳世子了 “苏小姐应避免寒凉,多吃些温补之物……” 御医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苏婳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难道真的有了? 御医继续道,“以免着凉腹痛。” 听到这里,苏婳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想来她癸水推迟,应该也是因为着凉。 “多谢御医。” 御医点点头,收回手。 此时,靳珩进来,以问话为由,将苏婳和文嘉仪带走了。 出了颐园,靳珩带着两人直奔都督府。 花厅之中。 靳珩将今日发生之事,以及针对苏婳的猜测,全都跟文封荣说了一遍。 苏婳起身,朝文氏夫妇深施一礼。 “晚辈有罪,连累文小姐受过。” 文夫人连忙将苏婳扶了起来。 “苏小姐哪里的话,这是歹人作怪,跟你没有关系。” 文封荣也说道,“没错,苏小姐不必自责,我文家是明事理之人,分得清是非。” “待明日早朝,我将此事上奏陛下,还嘉仪一个公道!” 文嘉仪也在一旁附和,“没错,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要我说,这鱼钩八成是建安公主放的,她嫉妒你貌美,想毁了你的容貌!” 文嘉仪此话一出,众人都若有所思起来,尤其是靳珩。 他之前一直怀疑是六皇子报复,没往建安身上想,文嘉仪的话提醒他了。 建安嫉妒心极强,一直以自己的容貌自傲,前几年还毁了一位官家小姐的脸。 后来因为没有实质证据,这件事不了了之,那名官员也申请外放,带着家眷离开了京城。 文封荣愤懑道,“无论是谁,都要给我个说法!” “我文家世代忠良,群雄逐鹿时,义无反顾跟着先帝爷打天下。” “边境来犯,更是拼死守护大梁,到我这一代,文家只剩我一个男丁。” “现在天下太平,难道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任人欺之吗!” 第112章 文封荣能说出这番话,已然是极为愤怒。 他提起往事,也是等于在提醒靳珩。 当年跟先帝爷群雄逐鹿的,还有老国公,拼死守护大梁和边境的,还有你二叔。 我们这些开国功臣的后人,难道要受大梁不孝子孙的欺凌不成! 有一次,就有两次。 一步退,步步退。 靳珩本来也没想就这么算了,马上道,“一会我回府,就和家父提起此事。” “婳婳是侯府未过门的媳妇,怎么能让她在外受欺负。” 苏婳接下靳珩的话,“这么大的事,晚辈也会跟家父说。” 文封荣颔首,这么多重臣一同上奏,想来陛下一定会严查此事,还女儿一个公道。 …… 翌日早朝。 永毅侯、文封荣、苏文熙、靳珩、贺宴等人,纷纷上奏赏花宴鱼钩伤人之事。 梁文帝听后,一个头两个大。 “这件事朕一定会严查,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 这两个不孝子女,一刚回来就给他找事,一个刚被放出来就惹事。 他唯恐再有人上奏,马上道,“退朝!” 梁文帝的脸都快丢尽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回了御书房,立刻派人将建安叫过来。 建安一派从容,迈步进了御书房,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建安参见父皇。” 她见父皇脸色不好,兀自走到他身后,帮他捶起了肩膀。 建安明知故问,“父皇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早朝时,那些不服管束的世家,又给父皇添堵了?” 梁文帝一顿,“昨日宴上,文嘉仪被鱼钩伤了脸,你同朕说实话,这件事跟你有没关系。 建安笑着道,“父皇这话说的,我和文小姐无怨无仇,为何要用鱼钩伤她的脸。” 梁文帝又问,“那苏小姐呢,朕听说那鱼钩是冲着她来的,若不是靳珩拉住了她,鱼钩钩住的就不是她的发簪了。” 建安继续笑着道,“哪个苏小姐,可是父皇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子女?” “父皇也知道,儿臣这几年远嫁蒙古,对京城的人已经不甚熟悉了。” 梁文帝不是不知道,建安骄纵跋扈,但后面那句“远嫁蒙古”,突然让他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他觉得没有建安去蒙古国和亲,换不来大梁这些年的太平盛世。 所以,在这件事上,梁文帝一直觉得亏欠建安。 况且,她说的有道理,两名女子,一个无冤无仇,一个完全陌生,她为么要朝两人动手。 这没有道理! 梁文帝一思索道,“看来又是姜漓那个臭小子。” “上次禁足他三个月,还是太少了,朕就不该心软,提前将他放出来。” 建安收回手,一脸的不在意。 “六弟年纪小,一场闹剧罢了,父皇何必为了外人,跟自家人动怒。” “要儿臣说,那些世家势力太强,尾大不掉,一点小事就上奏递折子,分明是变着法的威胁您。” 建安两句话,不仅把罪名扣在六皇子头上了,还挑唆梁文帝和世家的关系。 梁文帝听见这句话,心里果然不舒服起来。 他想起早朝时,文封荣那些重臣一个接一个地上奏,话虽然说的不一样,但事情说的全都是一件。 那就是皇家欺负他们女儿了,要个说法。 建安站在梁文帝身侧,见他变了脸色,又道,“俗话说的好,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乃臣子之责。” “这些世家不为父皇分忧,却给父皇添堵,是该惩治一下了。” 梁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现在觉得受欺负的,不是那些朝臣的女儿,而是他自己。 如此下去,他身为大梁天子,威信何在! 梁文帝沉着脸道,“赏花宴毕竟是你办的,总要拿出来个说法。” 建安闻言,立刻明白这件事过去了,父皇不打算追究了。 “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抓到那行凶的歹人了,到时把人交出去,给他们一个说法便是。” 梁文帝脸色稍霁,顿觉建安贴心。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朕放心。” 想到她孤身一人,梁文帝又道,“这次你回来,就在京中选位驸马,朕可舍不得你远嫁了。” 建安倚站在梁文帝身边,一派父慈女孝。 “儿臣还真就有一位人选,不知父皇答不答应。” 梁文帝不假思索,“无论是谁,只要你开口,朕就为你赐婚。” “朕的公主嫁给他,这是天大的恩赐,朕看谁敢不从!” 建安笑了,“儿臣看上靳世子了。” 第154章 赐婚建安,靳珩恶心坏了 梁文帝眼皮陡然一掀。 “靳珩不行,朕听说,他已经跟苏小姐定亲了,这跟已经娶妻没什么分别,你换一个。” 建安问道,“若是靳珩没定亲,父皇觉得他如何。” 梁文帝几乎是不假思索,“靳珩当然是好的,出类拔萃,年轻有为,他是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二品大员。” “看吧,就连父皇都说他好。” 建安不以为意,“他们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 “定亲之后发现不合适,悔亲的比比皆是,父皇怎知道两人不会变卦。” 梁文帝有些急了,“你不知道,朕之前给靳珩赐婚,他当众驳了回去,说心悦苏家女,朕也答应不再插手他的婚事。” “朝中谁都行,唯独靳珩不行。” 建安最享受的就是用身份压人,将人踩在脚下,看他们无力挣扎。 听完父皇的话,她那颗不安分的心,愈发蠢蠢欲动起来。 “儿臣就要他!” “刚刚父皇还说,公主嫁给谁,都是天大的恩赐,怎么到靳珩这里就不行了。” “难道父皇,忌惮这些世家。” 建安话音刚落,梁文帝一拍龙椅,“放肆!” “朕岂会怕他们。” 建安看父皇动怒,反而高兴了。 “所以啊父皇,您一声令下,他敢不答应吗,儿臣也是为了父皇着想。” “您想想啊,若是靳珩当驸马,不仅他的仕途到头了,侯府这门姻亲,也能任我们摆布。” 梁文帝不说话,显然是不答应。 建安又道,“儿臣有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既不影响靳珩的婚事,又能帮父皇控制这些世家。” 梁文帝面色松动了些,显然是对建安的说法感兴趣了。 建安善于察言观色,立刻趁热打铁。 “父皇让靳珩给儿臣做驸马,再让靳珩纳苏婳为妾,这么一来,既控制了侯府,又拿捏住了苏家。” “再说,给驸马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她苏婳。” 建安刚刚还说不认识“苏小姐”,没针对她呢,现在连人家名字都叫出来了。 不过,梁文帝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控制那些世家,心思根本没用在这上面。 他思索了一阵,半晌才道,“若是靳珩不答应呢。” 建安一挑眉,“他敢?!” “永毅侯在朝中毫无建树,父皇却给他们侯府高官厚禄。” “现在又把儿臣嫁给靳珩,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靳珩应该感恩戴德,谢父皇圣恩。” “他不同意,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造反”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梁文帝心上。 没有皇帝不怕造反。 他虽然年事不高,但这几年身体每况日下,明显感觉力不从心。 太子未立,靳珩看起来又跟三子姜霂走的近。 这些人,很有可能联合起来造反。 若是靳珩做了驸马,这里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 梁文帝突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只是…… 他说道:“若是靳珩成了驸马,一心扑在妾室身上,你要如何是好。” 建安心说,这还不简单。 让那妾室“红杏出墙”,把她乱棍打死,或是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消失,不就完了吗。 建安脸上一片乖巧,“父皇多虑了,儿臣只是想找个顺眼的人嫁了,留在京城为父皇分忧,其他的,儿臣根本不在乎。” 梁文帝对建安的荒唐事有所耳闻,不过他不以为然,身为大梁公主,养几个面首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既然如此,为父考虑一下。” 建安明白,父皇这么说就是答应了,笑着道,“父皇真好!” …… 三天后。 苏婳在颐园险些受伤的事,依旧没有交代。 侯府那边,却接到了一份圣旨。 来的依旧是小太监恒福,他站在花厅中,手持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女,建安公主,温婉贤淑,聪慧端庄,为朕心之所系。” “今有靳珩,出身永毅侯府,世代忠良,功勋卓著,品德高尚,忠君爱国。” 第113章 “朕观其仪表堂堂,实乃良配,特赐婚于建安公主,择良辰吉日完婚,望婚后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共辅社稷,钦此!” 永毅侯和靳珩听见圣旨,全都震惊了,相互对视了一眼。 谁也没起来,谁也没接圣旨。 永毅侯问道,“敢问福公公,这赐婚圣旨,的确是给我侯府的,没送错人?” 恒福有些臊眉耷眼的,“侯爷您看,圣旨上写了世子的名字,也提到了永毅侯府。” 世子都快成亲了,还赐婚公主,这叫什么事啊。 永毅侯依旧没有接旨的意思,“可是,全京城都知道,靳珩跟苏小姐已经定亲,婚期就在九月十八。” 靳珩一双眸子淬满寒冰,将话接了过来。 “福公公,劳烦你跑这一趟,恕我不能接旨,我现在就去御书房,向陛下请罪。” 靳珩扶了他爹永毅侯一把,两人起身了。 恒福公公叹了口气,他今日来时,就知道这差事难办。 “小的还有几句口谕,要带给侯爷、世子。” “陛下的意思是,世子做了驸马可纳苏小姐为妾,这件事建安公主已经点头了。” 靳珩听见这话恶心坏了,喉咙里像吞了只苍蝇。 “苏婳本就是我妻子,我二人婚书已上表国公府列祖列宗,不用一个不相关的人点头。” 他冷哼一声,“陛下几个月前,还在大朝会上说,再不插手我的婚事,现在又赐婚给建安公主,就不怕有失皇家威信和体面吗。” 靳珩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一国之君,出尔反尔,拿一位臣子的婚事做文章,还将一位寡居,且没有廉耻的公主塞给他,让他本来的妻子做妾,简直欺人太甚! 恒福一怔,也知道世子是气极了,才会说这样的话,这事搁谁身上,谁都气。 恒福小心翼翼道,“侯爷和世子放心,小的只听见,世子说你和苏小姐的婚书,已上表国公府列祖列宗,其他的什么都没听见。” 第155章 苏婳有孕了! 靳珩才不怕,就算当着陛下的面,他也敢这么说。 不过,靳珩刚想再开口说话,永毅侯拦住了他。 “有劳福公公,我父子二人,这就进宫请罪。” 永毅侯冲儿子轻轻摇头,意思是别说了,进宫请罪要紧。 恒福道,“今日陛下带着建安公主,去春山别宫赏花了,要晚些才能回来,侯爷、世子,还是明日再进宫见陛下吧。” 按照惯例,臣子不接圣旨,要立刻进宫请罪。 梁文帝故意挑这个日子去赏花,不得不让人多想,是不是为了逼他们接下圣旨。 靳珩铁了心不接圣旨,“劳烦福公公引路,我去春山别宫面见陛下。” 恒福也没推辞,“小的这就为世子引路。” 永毅侯在一旁道,“我与你一同前往,这件事,我找陛下说清楚。” 永毅侯这次的态度,让靳珩有些感动。 他少时便深谙自立之道,心智远超于同龄人,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 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为别人解决问题,从未有谁为他撑过腰。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他爹一眼,带着欣喜。 永毅侯接收到儿子的目光,老脸一红,扭脸转了过去。 这不孝子,他不过是帮他说了句话,这么看他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 “什么,真的有孕了!” 城南回春堂医馆中,苏婳满是惊讶地问出了这句话。 诊脉的老大夫七十多岁了,鹤发童颜,捋着花白的胡子点点头。 “虽然日子尚浅,但是老朽行医五十多年,绝不会诊错。” 苏婳轻咬唇瓣,手放在小腹上。 竟然有了! 她有些小惊喜,有些小不安。 没准赏花宴那日,御医就诊出来了,只是日子浅,无法确定,所以才会提醒她少吃寒凉,免得腹痛。 算算日子,应是大理寺那次怀上的。 回京定亲之后,靳珩就抢了她的避子香囊,说那东西伤身,不利于日后生子。 可是他又偏偏不知节制,变着法的跟她“私会”,欺负她。 好在现在是五月,到了九月成亲时,也就四个多月,不算显怀,也不会太辛苦。 老大夫见她年轻貌美,不免嘱咐道,“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四个月后,胎象稳了也要节制,小娘子身体康健,其他的倒也不必担心。” 虽然苏婳明白老大夫只是好心提醒,但她面皮薄,难免有些脸红。 “多谢大夫。” 苏婳付了诊金,带着丹桂离开医馆。 临上马车之际,苏婳招呼车夫去【绮云绣坊】。 大梁有个风俗,若是新娘在成亲之前有孕了,要在嫁衣袖口处偷偷绣一朵枣花,一只花瓶。 因为新婚不免劳顿,怕动了胎气,如此也寓意“早生贵子,平安落地”。 苏婳下马车后,竟在绣坊门口看见肃王和阿樾了。 肃王一身绣金玄衣,脸上的表情幽暗且悲伤,阿樾则是眼泪汪汪。 父子俩站在绣坊门口,都是一副要进,还不敢进的样子。 苏婳走过去,朝闻人渡福福身。 闻人渡见是苏婳,表情松动了些,跟她打了声招呼。 “苏小姐。” 苏婳知道他们是秘密来大梁,也不知该叫他什么好,只能点点头。 阿樾一抬头,见是婳姐姐来了,眼中含着的一包泪,立刻就忍不住了,小嘴一瘪,抱住苏婳哭了。 “婳姐姐,娘亲她不要我了……因为父、王,娘亲她不要我了。” 苏婳听不懂了,她听说肃王妃去世多年了,阿樾哪里来的娘亲。 她不免抬头看闻人渡。 闻人渡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转身上了马车。 苏婳摸了摸阿樾的小脑袋瓜,刚想劝他别哭了,绣坊的大门开了。 云娘红着眼睛站在门口。 待云娘看见阿樾抱住苏婳哭,她美眸一眨,瞬间也落下泪来。 苏婳不禁在想,难道阿樾口中的娘亲,真是绮云姑娘? 修铭和南絮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谁也不敢上前。 云娘打破了平静,“苏小姐,请进。” 阿樾听见娘亲的声音,立刻不哭了,小手紧紧攥住了苏婳的手。 意思是“婳姐姐,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进去”。 苏婳低头一看,阿樾小脸哭的跟小花猫似的,立刻拿出帕子,温柔地帮他擦眼泪。 她不禁在想,自己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可爱调皮的男宝宝,还是乖巧听话的女宝宝。 阿樾扬起小脸,巴巴地望着苏婳,声音奶糯带着哭腔。 “婳姐姐,阿樾这几日没去找你,不是变心不喜欢你了,是因为阿樾找到了娘亲,娘亲又不肯跟父王回去。” 苏婳听到这里,难免动作一顿。 她知道这里肯定有不少事,只是阿樾人小,说不明白。 苏婳柔声安抚,“阿樾别哭了,婳姐姐知道,阿樾除了娘亲,最喜欢的就是我。” 阿樾猛猛点头,“阿樾最喜欢婳姐姐。” 苏婳擦干阿樾脸上的泪,牵着他的小手,带他走进了绣坊。 云娘招呼苏婳坐下,忍不住朝阿樾脸上看。 见他眼泪汪汪,渴盼的目光望着自己,心里一揪一揪的。 她不忍心再看,目光转向苏婳坐在一旁。 “苏小姐,今日来此,是因为嫁衣的事吗。” 苏婳说道,“云姑娘,麻烦你在袖口里侧,多绣一朵枣花,一支花瓶。” 云娘立刻明白,苏小姐这是有身孕了。 “恭喜苏小姐。” 她说完这句话,心酸更甚,控制不住一般,眼泪决堤往外涌。 孩子都是为娘的心头肉,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忍心分离。 阿樾见娘亲哭了,立刻扑在她身上,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 “娘亲别哭,阿樾不要父王了,就要娘亲,以后阿樾就跟着娘亲,不回去了。” 云娘听见这些话,紧紧抱住了阿樾,哭得更厉害了。 苏婳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抬头看了一眼丹桂,冲她要来了帕子,顺道让她出去。 丹桂走后,苏婳轻声道,“云姑娘。” 苏婳将帕子递了过去,云娘道了声谢,依旧没接,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给阿樾擦眼泪。 苏婳也没多想,收起了帕子。 云娘缓了片刻,收起眼泪道,“苏小姐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 “我的确是阿樾的娘亲。” 第156章 璎珞项圈,勾住了犀角佩 苏婳从云娘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难免再次惊讶。 为何她会“死而复生”,为何“肃王妃”会出现在大梁,还隐姓埋名,在绣坊里做一名绣娘? “只是我为何出现在这里,说来话长。”云娘看一眼怀中的阿樾,“日后有机会,我慢慢告诉你。” 第114章 苏婳明白,这里肯定有什么内情,阿樾年纪小,不方便让他听见。 苏婳没有打听别人家事的习惯,自然不会问云娘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怕是云娘自己都没想好。 谁知阿樾却道,“娘亲,父王现在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前些日子皇祖父还说,要给父王选妃。” “南絮说,父王要是有了新王妃,阿樾就要管别的女人叫母妃了,要是碰见心肠歹毒的,可能还会打阿樾,掐阿樾,娘亲就忍心吗。” 云娘知道,这番话肯定是南絮教阿樾说的。 闻人渡是未来的渝国皇帝,那些公侯世家脑袋削成尖,也要把女儿送进肃王府,就算是做侧妃、做夫人,也愿意。 他身边怎么会没有女人。 而且,闻人渡那种唯我独尊的性子,只要他在,一定不会容忍别人伤害阿樾。 阿樾将耳朵凑了过去,“娘亲您看,我耳朵上有个疤,前些日子坏公主掐的,她就是欺负我没有母妃。” 整个大梁,谁都知道洛家帮渝国找回了公主。 云娘闻言,立刻紧张地去看儿子的耳朵,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疤。 偏偏阿樾还一个劲儿的问,“娘亲,你看见了吗。” 云娘自然是没找到,看完一只又看另一只。 对面的苏婳见状,知道阿樾在那撒娇装可怜呢。 小团子鬼精鬼精的。 不过,阿樾有娘亲不能在一起,也是真可怜。 苏婳不免为他说话,“云姑娘,阿樾没说谎,前段日子阿樾来大梁,我知道那位公主……确实掐阿樾耳朵了。” “事情都过去一天了,我进宫还看见阿樾耳朵上有指甲印,只是现在好了,看不见了。” 云娘一听这话,立刻心疼了,抱着阿樾跟他脸贴着脸。 阿樾冲苏婳眨眨眼,仿佛在说“谢谢婳姐姐”。 云娘心里有话无人倾诉,也着实难受,忍不住道,“就算我回大渝又能如何,我娘家无权无势,做不了皇后,阿樾跟着我反而受罪。” “闻人渡四处征战,长年不在府上,我依旧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当年,就连她们换了我的孩子,我都不知道,还骗我阿樾得狼疮死了。” “若不是后来我偷偷逃出王府,早就性命不保了。” 闻人渡凶名在外,那些女人只敢欺负她,不敢动闻人渡的孩子。 而且存着抚养“嫡长子”的心思,将来当皇后。 苏婳不太了解渝国那边的情况,但听完这番话,倒是有几分明白云娘之前的处境。 云娘母族势弱,虽然有肃王的宠爱诞下阿樾,但是他长年不在府上,就算她空有肃王妃的头衔,依旧被人欺凌。 自古夺嫡,拼的都是母族和裙带关系,闻人渡若是继承大统,必定要选一位母族强盛的皇后。 渝国那些世家,容不下云娘,更不会拥立她当皇后。 阿樾懵懵懂懂听完这些话,保证道,“娘亲,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父王都不行!” 云娘抱着阿樾,“好阿樾,娘亲信你。” 但是,不信你父王。 苏婳微叹,她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云娘回大渝,怕是肃王出面哄回媳妇才行。 不过,看眼前这个状况,云娘根本不见他。 苏婳猜测,云娘当年“假死出逃”,不仅是因为“势弱和子亡”,跟闻人渡也有很大的关系。 苏婳说完嫁衣的事,也不好再打扰她们母子团聚,起身道,“云姑娘,我先回去了。” 她摸摸阿樾的头,“阿樾,我走啦。” 阿樾想到,这几日他都没去找婳姐姐,终究是有些舍不得,抱住她不放手。 云娘起身送她,“苏小姐请放心,你的嫁衣我一定如期绣好,只早不晚。” 苏婳点头,拉开阿樾的手,转身离开。 谁也没注意到,阿樾暂离苏婳那一刻,脖颈上的璎珞项圈,勾住了她腰上的犀角佩。 …… 靳珩和永毅侯赶到春山别宫时,听见那里的宫人脚步匆匆大喊着。 “走水了,走水了,陛下的寝殿走水了!” 父子俩快速对视一眼。 这里护卫森严,好好的怎么会走水,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 靳珩抓住一个宫人问道,“告诉我,陛下在哪间寝殿休息。” 宫人手一指斜后方,颤颤巍巍道,“陛、陛下在东南边的广阳殿。” 靳珩看一眼他手指的方向,一撩衣袍,迅速朝那边跑去。 待靳珩赶到时,广阳殿已经浓烟滚滚,宫人们一趟趟拎着木桶救火。 靳珩拿出帕子用水淋湿,系在脸上准备冲进去救人。 他刚想迈步往里走,看见三皇子背着已经昏迷的梁文帝,艰难地走了出来。 靳珩见状,立刻从三皇子那里接过梁文帝。 三皇子见到靳珩,强撑的一口气泄掉了,身子一歪,单膝跪在了地上。 靳珩这才看见,三皇子左小腿隐隐透出血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伤了。 宫人也过来帮忙,将三皇子扶去其他寝殿休息。 靳珩将梁文帝背去了福安宫。 御医来诊过脉后,说龙体无大碍,只是吸多了烟雾暂时昏迷,调了些提神醒脑的香料,放在梁文帝枕边。 永毅侯也来了,父子俩一直等在福安宫寝殿外,等着梁文帝转醒,好跟他说赐婚的事。 不多时,建安公主从外面冲了进来。 “父皇、父皇。” “您怎么样了父皇!” 建安看见永毅侯和靳珩在这里,凤眼微眯。 她顾不上跟父子俩说话,直接进了寝间。 建安这几声,将昏迷中的梁文帝喊醒了。 靳珩在外间,听见梁文帝咳嗽的声音。 梁文帝有些虚弱,父女俩不知说了什么。 片刻后,有小太监出来道,“侯爷、靳世子,陛下招您二位进去说话。” 第157章 臣恕难从命! 父子俩走进去,跪地一礼,异口同声道,“臣参见陛下,参见建安公主。” 梁文帝看了父子俩一眼,说了声,“免礼”,接着朝建安伸了伸手。 “扶我起来。” 建安扶着梁文帝起身,一旁的小太监往他腰后,垫了一只软枕。 梁文帝咳嗽了一声,冲着靳珩道,“建安说是你从火场中,将朕背出来的。” 靳珩不敢冒功,“回陛下,背您出来的人是三殿下,他左腿在火场中被砸伤,一路上都是强撑。” “出广阳殿后,他将您交给臣,立刻就跌倒了,已被宫人扶去休息。” 梁文帝点点头,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都说帝王家父子如仇人,如此看来,也不尽然,霂儿还是很孝顺的。 建安在一旁若有所思道,“奇怪,三哥怎么会在春山别宫,难道是凑巧了?” “而且,这场火来得也蹊跷,儿臣跟父皇分开后,刚要在寝殿小憩一会,就听说着火了。” “出来时,有位小太监告诉儿臣,着火的是景春宫,儿臣便往那赶。” “谁知去了才知道,着火的是广阳宫,儿臣赶过去,又被告知父皇来了福安宫休息,这才来迟了。” 建安的话有矛盾之处,靳珩听出来了。 景春宫和广阳宫虽然都在南面,但是一个位于东南,一个位于西南,宫人不会搞错,除非是故意。 天下所有的帝王都多疑。 梁文帝听完这些话,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这场火,的确来得蹊跷。 什么人的手,能伸的这么长,敢在广阳宫放火,且又拦着建安来救自己。 梁文帝沉默了片刻,看着靳珩,“你父子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靳珩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微臣向陛下请罪,赐婚之事,恕难从命。” 永毅侯紧跟其后,“微臣向陛下请罪。” “犬子与苏小姐的婚书,已于定亲当日,焚于宗祠上表列祖列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父子俩清楚,陛下刚从火场上出来,此时绝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可是,按照祖制规矩,的确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 建安听见这些话,下巴微抬,一双丹凤眼微眯,居高临下看着父子俩。 其实梁文帝心里明镜似的,猜到会是此事。 只是他没想到,父子俩能追到春山别宫来。 没等梁文帝开口,建安先道,“侯爷提起列祖列宗,是在提醒我父皇,老国公曾经对大梁的功绩,想以此要挟我父皇吗。” 梁文帝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永毅侯跪在地上道,“微臣不敢,只是已上表祖宗之事,怎能出尔反尔。” 建安轻笑一声,“侯爷这是想说,我父皇出尔反尔吗。” 永毅侯今年四十有六,虽然在朝中无大建树,但也尽职尽职,从未出现过纰漏。 第115章 他又是公侯世家出身,岂容一个小辈在他头上指手画脚。 他双手压在膝上,态度不卑不亢。 “陛下,犬子已同苏小姐定下婚期,只等吉日成亲。” “婚姻大事,讲究两情相悦,为人父母,更是希望子女幸福安康,想来陛下也不愿拆散一对佳偶,促成一对怨偶。” 建安见父皇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立刻用哭腔道,“父皇,儿臣不过是心系靳世子,想招他为驸马,更是承诺让世子纳苏小姐为妾。” “纵观大梁历朝历代,哪有驸马纳妾一说,儿臣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世子和苏小姐,但儿臣还未进门,侯爷就开始怨我,怨父皇了。” “若是侯爷嫌弃我曾经远嫁蒙古,是二嫁之身,就请直说!” 梁文帝听见这话,立刻心疼了,沉声道,“没有建安远嫁蒙古,也换不来大梁边境的安宁。” “此事,朕心意已决!” “为了补偿苏家,朕愿出一份嫁妆给苏小姐,以正妻之礼纳她入驸马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文帝觉得自己已经做出让步了,若是靳珩再不答应,就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建安说的对,靳家难道是想用曾经的功绩,来要挟他吗。 靳珩刚刚一直用舌头抵着上颚,强忍着怒气没说话。 因为他爹在和陛下说话,没有他插嘴的份。 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更是膈应到不行。 “臣恕难从命!” 建安凤眼微眯,心中的胜负欲,完全被靳珩激了起来。 靳珩越是不从,她想拆散靳珩和苏婳的心越盛。 这次没等她说话,梁文帝自己先气到不行。 他怒指着靳珩,“朕如此信任你,许你高官厚禄,将掌上明珠赐给你,你竟然抗旨不遵!” “你们这些世家大族,自恃家族势力,全然不把朕放在眼里,别忘了你们的尊崇地位,荣华富贵,都是朕给的!” 梁文帝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也罢,你既然如此辜负朕一番好意,不想当驸马,就当一位庶民吧。”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非常重了,靳珩一定会害怕。 他要让他们这些世家知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的旨意就是天命,看谁敢违抗! 建安强压住上翘的嘴角,得意地看着靳珩。 这次看你从不从,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爵位,失去仕途,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永毅侯压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整个人气到微微颤抖。 简直是欺人太甚! 靳珩将身上的螭龙玉佩摘了下来,放在地上。 双手伏地,“草民谢陛下恩典!” 此话一出,梁文帝和建安公主俱是一惊。 梁文帝有些慌,只是吓唬靳珩,没想真的让他卸任。 靳珩走了,大理寺怎么办。 他刚刚查获两淮盐案,为大梁查缴盐税千万两有余,又不是有过错在身,就这样将他贬为庶民,他要如何对其他朝臣交代。 可是,若是现在收回成命,他帝王威信何在。 建安没想到,靳珩为了一个女人,能什么都不要。 先不说二品大员,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靳珩丢了爵位,等于侯府世代都丢了爵位。 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疯了吧! 第158章 靳珩硬骨头 儿子是个硬骨头,永毅侯料到是这种结果了。 况且建安是什么人,连他都知道她不顾廉耻,豢养面首,欺辱世家子! 若是真尚了建安当驸马,侯府一样也消停不了,就算贬为庶民,也比被建安压在头上一辈子强。 只是委屈了苏小姐,这事不知道要如何跟苏家交代。 永毅侯伏地道,“臣告退。” 靳珩随后起身。 梁文帝望着父子俩的背影,嘴巴微张,好半天没说出话。 建安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父皇不必担心,过不了几日,就会有朝臣为靳珩求情,晾他们些时日,也让他们明白忤逆父皇的下场。” “父皇可是天子,岂容他们放肆!” 梁文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转念一想,建安说的话很有道理。 若是有人求情,他就给侯府一个台阶下,既震慑了那些世家,又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此时,梁文帝又想起,救自己出火场的三儿子了,对一旁的小太监道。 “霂儿在哪间宫殿休息。” 小太监道,“回陛下,三殿下在永宁宫。” 梁文帝此时已经无大碍,要起身去看永宁宫看儿子。 建安扶住了他,“父皇,纵火一案尚未查明,您怎可屈尊降贵,去看三哥。” “要看,也是他来看您才对,” 梁文帝依旧想去,做势力又要起身,“刚刚靳珩说他伤了腿,行动不便。” 建安顺势扶住他,“父皇,您现在需要休息,龙体要紧,儿臣代父皇去看三哥。” 梁文帝觉得有道理,又坐下了。 他心中万分感慨,还是女儿贴心。 建安出去后,并没有去永宁宫看三皇子,而是七拐八拐,去了一处僻静的宫殿。 乔装后的六皇子,在殿内焦急地踱步。 皇姐给他出了个主意,能将三哥拉下马,让他永远失宠,也不知道成没成事。 听见脚步声,他探出头往外看。 见是一身大红曳地衣裙的皇姐,立刻从屋里跑出来,一脸期待与兴奋。 “皇姐,成事了吗。” 建安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暗骂一声,沉不住气的蠢货。 脸上却笑着道,“当然。” “听说广阳宫寝殿内,几乎烧得什么都不剩,一点证据都不会留。” 六皇子一惊,“烧得什么都不剩,那父皇……” 建安打断他,“你放心,父皇被及时赶到的三哥背了出来,三哥还被砸伤了腿,估计要卧床休养一阵了。” 六皇子一喜,“真的!还是皇姐有办法。” “不过……”六皇子突然担心起来,“三哥为救父皇受了伤,父皇还能怀疑是他纵火吗。” 建安翘起的唇角,如毒蝎尾钩。 “父皇现在已经怀疑了,下一步,就是让他们父子离心。” 六皇子拍手叫好,“皇姐,待我日后荣登大宝,一定封你为大长公主,赐千邑。” 大长公主是大梁公主最高的封号,地位堪比太子,可参政。 建安看着他哼笑一声,大长公主哪够,她要做大梁的女帝。 解决了三哥,下一个就是你! …… 靳珩和永毅侯,从春山别宫离开后直奔苏府。 此时已是夜幕四合。 父子俩突然造访,苏文熙也是没想到。 待听完赐婚之事整个原委,苏文熙又怒又气。 陛下之前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讲明不管靳珩的婚事,现在又用逼迫的手段,让靳珩尚公主,还让他女儿做妾。 简直欺人太甚! 陛下如此昏庸,苏文熙感到深深的无奈。 他起身,冲永毅侯深施一礼。 “侯爷大义,让苏某佩服。”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靳珩。 这句话,同样也是对靳珩说的。 世上男儿都将名利放在首位,而靳珩宁愿贬为庶人,也不愿尚公主,可见其对女儿的一片真心。 永毅侯见状赶忙起身,靳珩紧随其后。 永毅侯虚扶了他一把,“苏大人,都是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现在靳珩无官职爵位在身,倒是委屈了苏小姐。” 两人相扶着,又坐了回去。 苏文熙道,“侯爷哪里的话,姑爷也是为了小女才会如此,况且无官一身轻,我苏家绝不是贪图富贵之人。” 他叹了口气,“不瞒侯爷,朝廷昏庸腐败,我其实……早已萌生退意。” 苏文熙的话欲言又止,靳珩却听出了未尽之意。 若不是婳婳留在京城嫁给她,没准苏文熙此时已经辞官了。 永毅侯沉着脸不说话,胸口憋着一口郁气。 上不去,下不来。 靳氏一族,从他太祖父那辈就是国之栋梁,一直对姜氏忠心耿耿。 没想到,今日梁文帝硬是要拆散他的儿子儿媳,把那个品德败坏的公主塞进来,不从就将儿子贬为庶民。 这已经不能用仗势欺人来形容了,就算是养一条狗,也不能硬塞给它不喜欢吃的东西。 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拿他们侯府当人看! 永毅侯气得一拍扶手,骂出声来。 “岂有此理!” 靳珩闻言,收回思绪,看了他爹一眼。 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帮助三皇子造反,将建安和那昏君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苏文熙沉吟了片刻,“这件事,还是不要瞒着婳婳了,我去跟她说。” 第116章 靳珩起身道,“劳烦岳父大人转告婳婳,让她不必担心,他日我必定东山再起,更胜于前。” 苏文熙起身,拍了拍靳珩的肩膀,“好、好样的,有志气!我一定告诉她。” …… 阿樾,今日穿了件深褐色,金线团花上衣。 璎珞项圈勾住苏婳的犀角佩后,因为颜色相差不大,他又一直粘着“母妃”,没人发现。 后来,阿樾撒娇时,云娘发现他身上“晃晃荡荡”的,这才看见他璎珞项圈上挂了一块犀角佩。 凤鸟纹犀角佩是渝国皇室的专有之物,更是皇室身份的象征,当年闻人渡还送过她一块。 云娘以为是阿樾的,也没多想,轻轻摘下来,揣进了他怀中。 阿樾回府后,南絮给他换衣裳,发现了不对劲。 她们这次是秘密来大梁,并没有在身上放置可证明身份的东西。 “殿下,你身上为何会有犀角佩。” 第159章 犀角佩不见了 再有就是,阿樾的犀角佩是方形的,不是椭圆型的。 阿樾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 南絮拿起犀角佩看了看,边缘光滑,带着一层宝光,一看就是经常放在手上把玩,且有些年头了。 难道是王爷的,被阿樾偷拿来玩了? 毕竟这是大渝皇室的象征之物,南絮觉得应该还给王爷,仔细收好了。 南絮将阿樾洗香香后,裹着小毯子将他抱到了里屋榻上,麻利地给他穿好了寝衣。 “殿下,早些睡吧。” 阿樾一脸的不高兴,因为“母妃”今天又没跟他回来,他现在还只能叫娘亲。 他觉得父王太没用了,母妃都哄不好。 “我不!我要见父王!” 南絮正好也要去见肃王,应声道,“好,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 她朝一旁立着的粉衣侍女道,“看好小殿下。” “是。” 粉衣侍女应声上前。 南絮转身离开,往书房去。 闻人渡将自己关在书房,看着桌上那坛一口未动的烈酒。 时间,仿佛一下回到了三年前。 他用了三个月攻打齐国,占领其都城营丘,将其收为大渝的国土。 他满心欢喜,凯旋而归,没想到回王府后,却听见一个噩耗。 他的王妃于三日前,丧生在一场大火之中,仅存的尸骨面目全非。 他不敢相信,明明出征前,绮云还是好好的,刚刚给他诞下嫡长子。 现在他回来,怎么就生死相隔了…… 闻人渡看着府中那片焦黑的废墟,嘴唇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恐惧和心痛。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也不敢相信。 他不敢想绮云真的走了,更不敢想她走时,会有多惨烈,多痛苦。 她那么胆小,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生阿樾时,都要紧紧攥住他的手…… 闻人渡悲痛欲绝,心痛到无法呼吸。 当即下令彻查此事,调遣了一个军队,将府上围控了起来,挨个审问。 严刑拷打之下,府上那些侧妃互相攀咬,说出了闻人渡出征之后,她们在府上做的事。 温侧妃欺负绮云是平民出身,以祖宗规矩为由,骗刚出月子的她,去冰冷的祠堂硬生生跪了一夜,为出征的闻人渡祈福。 金侧妃联合府医,用得了狼疮的死婴,骗绮云阿樾死了,绮云心灰意冷之下,烧炭自杀。 金侧妃得知此事,没有劝阻,反而直接派人放了一把火。 还有很多很多……不胜枚举。 闻人渡这才知道,自己不在王府时,无依无靠的绮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而她们害绮云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嫉妒。 一位小小的皇商之女,却越过她们这些世家宗亲,得到未来天子的宠爱,封为王妃诞下嫡子。 而她们,从入王府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她们怎能不恨! 闻人渡一怒之下血洗王府。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府外的人一概不知,而活下来的,也都是噤若寒蝉。 只知道那些侧妃,一个都不见了。 世家联名上奏,闻人渡以养不教父之过为由,当场就将相关的人斩杀了。 那些侧妃的背后,若是没有家人的撺掇和撑腰,哪一个又敢? 至此,无人再敢提及此事。 闻人渡一直很后悔,觉得是自己害了绮云。 绮云一开始……并不喜欢他,也不想入王府。 而他,若不是为了平衡世家,早早让那些女人入王府,也就没有绮云后来被她们欺负的事了…… “王爷,南絮说有事禀报。” 尤森的声音,打断了闻人渡的思绪。 闻人渡声线清冷,“让她进来。” 南絮进门后,福身一礼,“奴婢参见王爷。” 闻人渡冰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当年王妃假死之事,你可知晓。” 南絮听见王爷提起当年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忘不了那个夜晚,更忘不了金侧妃和温侧妃……拖着烧焦残躯的惨状。 当时,若不是因为小殿下需要人照顾,她也活不到今日。 “奴、奴婢,对此事一无所知,王爷知道,王妃在府中,谁也不信任……” 南絮声音越说越小。 府上不是王爷的人就是侧妃的人,王妃无依无靠,连王爷也不是很喜欢,所以一个都不信任。 平日里无事,王妃也不喜欢她待在房中伺候。 不过,南絮做为侍女,王妃从未苛责过她,就连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闻人渡没说让她起来,南絮就一直跪着。 书房内气氛压抑又恐怖,南絮逐渐开始瑟瑟发抖。 “王、爷,您是知道的,奴婢若是知道王妃当年是假死,那日看见王妃,就不会立刻回来向您禀告了。” 半晌,闻人渡漠声道,“起来吧。” 南絮松了一口气,起来时腿都是软的,差点没站稳。 “你来书房找我做什么,可是阿樾又闹了。” 南絮听见王爷问话,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回王爷,小殿下吵着要见您,另外……”南絮从袖袋中将犀角佩拿了出来。 “小殿下拿了您的犀角佩。” 闻人渡没看,起身道,“放桌上。” 说完,他离开了书房,去看阿樾。 …… 苏婳回府换衣服时,发现犀角佩不见了。 丹桂将屋里全都找了一遍,床都重新铺了,还是没找到。 “小姐,不会掉在外面了吧。” 苏婳也在屋里弯腰到处找,“应该不会,我从医馆出来时,身上还有呢。” 苏婳突然想起了什么,直起了腰。 她思索道,“好像我从绣坊出来,上马车时……就不见了,只是我那时没发觉。” 苏婳平时不戴犀角佩,今日沈清秋又提起了“找爹”一事。 她为了哄娘亲,这才将犀角佩戴在身上,说去问问靳珩。 谁知,出门之后,苏婳就在马车上干呕。 她想起自己癸水迟迟不来,先去了医馆,之后又去了绣坊。 丹桂道,“奴婢明儿个去绣坊问问,八成是小姐跟小殿下一起玩闹时弄掉了。” “小姐平时又不戴,一时没发觉。” 苏婳点头,“不找了,明儿个去绣坊问问。” 若是真丢了,那就丢了吧。 反正也没缘分。 第160章 靳珩将她,放在了第一位 可能是有孕的缘故,苏婳觉得有些累,想休息。 丹桂将枕头拍松,“小姐,您有身子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老爷和夫人。” 苏婳打了个哈欠,“明天,明天就告诉他们。” 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毕竟她和靳珩还没成亲呢,肚子先大了,有些羞于说出口。 丹桂好奇,又问,“那姑爷呢。” “姑爷这么疼小姐,知道您有身子,他要做爹了,一定很高兴!” 是啊,靳珩一定会很高兴,他早就吵吵着想要个孩子。 苏婳抿着唇瓣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个害羞又甜蜜的笑。 翌日。 苏文熙休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苏氏夫妇都是乐观的人,平日里不说笑容常挂在脸上,看着也是和和气气。 今日夫妻俩都沉着脸,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苏婳以为爹娘闹别扭了,也没敢多问,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一开始无论是谁对谁错,到最后都是她爹的错。 以认错道歉,哄媳妇收场。 早饭吃得差不多时,苏文熙清了清嗓子道,“婳婳,爹有件事想跟你说。” 苏婳放下筷子,用帕子沾了沾唇。 “爹、娘,正好女儿也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第117章 “爹先说。” 苏家的下人很懂规矩,纷纷下去了。 苏文熙将昨天晚上,靳珩父子来府上的事,详细复述了一遍。 包括陛下赐婚,父子俩据理力争拒婚,靳珩被贬为庶民等等。 苏婳听后,半天没言语,目光怔怔望着虚空处,眼中慢慢盈满泪水。 想不到,之前在扬州那句“免职削爵”,竟一语成谶。 她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沈清秋连忙给她递帕子,劝道,“婳婳,你也不用太担心。” “昨晚你爹都跟我说了,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靳珩又是能臣,过不了几天,陛下就会给他官复原职。” “不然,他没办法向朝臣交代,靳珩又不是有过错在身。” 苏婳点头,接过帕子。 其实,此刻她感动大过担心,爹爹说的没错,男儿都把争名逐利放在第一位,而靳珩却把她,放在了第一位。 退一步说,陛下重压之下,硬让靳珩当驸马,他们苏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清秋看女儿哭了,不满道,“他逼着靳珩娶他的女儿,靳珩不同意,就贬为庶民,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是不讲理吗,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沈清秋和善是不假,但是女儿是她的心头肉,谁也不能欺负。 她想起来就有气,又道,“靳珩都要和你成亲了,非要塞进来一个人,让你做妾,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清秋才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他女儿怎么就比我女儿金贵了,就算是先来后到,也是他女儿做妾。” “老昏君!” 苏文熙其实也很想骂,但他毕竟是臣子,所以沈清秋前面说的话,他并阻止。 这声“老昏君”,的确有点大逆不道了。 他轻咳一声,“好了,少说两句。” 接着,他又问女儿,“婳婳,你有什么事情,要跟爹娘说。” “我……” 苏婳刚说一个字,喉咙里就是一阵翻涌。 她捂着帕子,起身到一旁干呕。 夫妻俩都是过来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女儿有孕了。 沈清秋起身给女儿顺背,苏文熙起身,倒了杯清水递给女儿。 苏婳接过杯子,“谢谢爹。” 苏文熙问道,“靳珩知道吗。” 苏婳喝了口水,“昨日女儿去医馆诊脉,才知道有了身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夫妻俩短暂地对视一眼,沉默了一阵。 他们都是过来人,心里更是明白,女儿早已跟靳珩有夫妻之实,现在定了亲,有些事……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沈清秋道,“这件事,你一定要早点告诉靳珩,你现在养身子要紧,嘉仪现在没有大碍了,你少往她那跑几趟。” “我听你爹说,建安公主睚眦必报,咱们出门不得不防。” 苏婳不舒服,又喝了口水,“女儿这两日就跟他说。” 苏文熙见女儿把水喝光了,立刻将水杯从她手上拿走了。 夫人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他自己也不唠叨了。 苏婳回闺房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去。 以前,苏婳还能去大理寺找靳珩,现在靳珩被免职了,苏婳便让小厮往侯府递帖子,自己则去了绣坊。 …… 云娘见苏婳来了,热情地将她请了进来,还十分细心,给她上了温补的玫瑰花茶。 苏婳接过茶杯道,“不知云姑娘在我昨日走后,有没有拾到一枚犀角佩。” 云娘心里纳闷,“那犀角佩是你的?” 难道是阿樾送给苏小姐的。 丹桂在一旁高兴道,“找到了,小姐还真掉在这里了,不然夫人一定急死了!” 云娘听完丹桂的话,更纳闷了,疑惑地看着苏婳。 “夫人?那犀角佩,是令堂给苏小姐的?” 苏婳见云娘如此疑惑,又如此一问,也纳闷了。 “的确是我娘亲给我的,云姑娘,这……有什么问题吗。” 云娘惊诧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还是肃王妃时,闻人渡曾跟她提起过,陛下十几年来,一直在大梁寻找一位女子,只是一直未曾找到。 还说那女子曾救过陛下的命,陛下送了她一枚犀角佩作为信物,日后报答。 可是后来,那女子像是在世上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云娘看着苏婳,不禁在想,难道苏婳的娘亲,就是陛下一直要找的那位女子。 “苏小姐……”云娘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昨日你的犀角佩,挂在了阿樾的项圈上,我以为是他的,就摘下来让阿樾揣回去了。” “因为那是渝国皇室的信物。” 苏婳听完,倒吸一口气。 这话要是别人说,她一定不信。 但是云娘曾是肃王妃,自然不会乱说。 一旁的丹桂也是非常惊讶,她对小姐的身世有所了解,知道犀角佩是小姐亲爹留下来的。 难道小姐的亲爹……是渝国皇室中人? 就在此时,一名小丫鬟跑进来道,“云姐姐,阿樾他爹又来找您了,说有十分要紧事问您,无论如何也要见您一面!” 第161章 犀角佩找到了,人也找到了 这几日闻人渡天天来,小丫鬟都认识他了,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和云娘的关系,小丫鬟也是云里雾里。 但平时他都是进退有度,举止有礼,从未像今日这般焦急,小丫鬟很怕是阿樾出了什么事,赶紧过来告诉云娘。 云娘在想,闻人渡这么急,会不会知道了犀角佩是苏婳的。 她略一思索,“让他进来。” 现在不是计较男女私情的时候。 小丫鬟开门的一瞬,闻人渡有些惊讶。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说清楚原委,云娘才会让他进门。 没想到,今日这么顺利。 进门的一路,他都在想,云娘是不是改主意,准备接受他了。 毕竟他这次一点都没强迫她,她说不见就不见,只静待着她回心转意。 直到,他看见了苏婳,立刻明白他想多了。 一定是苏婳来找犀角佩,云娘猜到了苏婳的身份。 说来也是巧,昨晚他哄好了阿樾,回书房想要借酒消愁,无意中看见桌上那枚犀角佩。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父皇一直在找的那枚,他又惊又喜,立刻将南絮叫过来问话。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从阿樾身上找到的,而阿樾白天又去了绣坊,见了云娘和苏婳。 他想起苏婳和瑶娘相似的脸庞,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阿樾说不清,只说是母妃塞给自己的,他今天急忙来找云娘问清楚。 云娘一见他,便起身道,“苏小姐,犀角佩的事,肃王殿下更清楚,你们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云娘温柔的声音,此刻如山间清泉,带着几分凉意。 闻人渡听懂了她的话。 这等于在告诉他,她知道他是为犀角佩而来,才会让他进门,而这犀角佩是苏婳的。 见云娘要走,闻人渡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闻人渡手如铁钳,云娘丝毫挣脱不开。 她心里涌上一阵恐慌,记忆里那些被他折腾得极狠的日日夜夜,如潮水一般袭来。 她抬眼,羞愤地看着他。 “你放开。” 闻人渡一本正经道,“苏小姐还未出阁,单独跟我说话不合适,你留在这。” 闻人渡卑微地想,就算云娘不理他,他们在一间屋子里,能离她近些也是好的。 苏婳看一眼丹桂,“你先出去。” “是。” 丹桂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应声离开了。 闻人渡松开了手,云娘也没矫情,揉了揉手腕,坐在了离闻人渡最远的位置。 闻人渡心里挺乱的,但也知道,现在首要是询问犀角佩的来历。 他略一沉吟,将犀角佩拿了出来。 “苏小姐,这犀角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婳接过犀角佩收好,也没隐瞒。 “从我生母那里得来的,按照我现在的辈分,我应该叫她姨母。” 她语气略显不满,“听说,这是我那位未曾见面,且不负责任的爹留下的。” 闻人渡一怔,马上道,“不对,你是从沈青山那里过继到苏家的,你爹难道不是沈青山。” 苏婳没想到,闻人渡竟然查她。 而且连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要知道,这是沈家和苏家的秘密,除了老仆,没几个人知道。 苏婳刚想说什么,闻人渡又道,“苏小姐,你与阿樾交好,又长得像我要找的人,所以我才会调查你,还请苏小姐见谅。” 闻人渡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其实他也可以不说,或者换个方式问,想来是急于寻求答案,也没瞒她。 第118章 苏婳不计较了,“当年姨母未婚先孕生下我,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正巧舅母生下表弟没多久,外祖母便称舅母生下了龙凤胎,将我记在了舅舅名下。” “后来,我娘成亲三年无所出,就将我过继到了苏家。” 闻人渡恍然大悟,心情越来越激动。 “敢问苏小姐令堂姓名,可有一个瑶字。” 他查到沈青山这里,见苏婳果然不是他要找的人,就没有继续再查,并不知道苏婳生母的姓名。 苏婳颦眉,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她叫沈清瑶。” 闻人渡听后,屏住的呼吸一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沈清瑶…… 原来她叫沈清瑶,不叫沈瑶。 不用怀疑,沈清瑶就是父皇要找的人,苏婳才是真正的渝国公主! 闻人渡不清楚,父皇和沈瑶娘之间的事,但也明白,当年瑶娘不知道什么原因,跟父皇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 比如她的名字。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寻不到人。 闻人渡目不转睛,盯着苏婳的脸。 虽然她眉眼和瑶娘极像,但细看却能发现,她挺翘的鼻梁、精致的轮廓,像极了父皇! 苏婳见他又盯着自己看,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句话。 苏小姐,你长得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王爷认识姨母?” 她看着闻人渡,又道,“这犀角佩,又是谁的。” 肃王这么年轻,犀角佩肯定不是他的,难道是他们渝国哪位皇室宗亲? 肯定不会是渝国皇帝。 据她所知,渝国睿武帝做了二十几年皇帝,他不可能来大梁。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哪会去别国微服出访,还去那么久。 闻人渡心中的兴奋和激动,被苏婳最后那句略带冷意的问话,压了下来。 他想起刚刚那句,“未曾见面,且不负责任的爹”。 想来,苏婳是有些怨气在心中的。 闻人渡没想好怎么说,只问她,“瑶娘现在在何处,可有成家。” 父皇找了瑶娘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眉目了,哪怕是知道她嫁人了,也比杳无信讯的好。 苏婳脸上多了几分哀色,“她不在了,她生下我,不到半年就走了。” “什么……” 闻人渡不敢相信,他终于帮父皇找到了瑶娘,她却真的不在了。 他还记得,当时沈念说“瑶娘”不在了,父皇有多伤心。 苏婳看了看手中的犀角佩,思索过后,决定还给闻人渡。 闻人渡神色怔忪,看着苏婳。 听着她说道,“王爷既然认识姨母,想必也知道犀角佩的主人是谁,劳烦王爷替我还给他,我不管他是谁,他跟我都没关系。” “当年他不顾姨母闺誉,哄骗她的身子,之后又杳无音信一走了之,我没有这种不仁不义的爹。” “况且,养恩大于生恩,他没养过我一日,我不会认他。” “我有爹,他姓苏,我也姓苏。” 第162章 闻人渡,你别逼我 闻人渡听完这些话,异常沉默。 还有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渝国已经有一位“公主”了,而且正在造船,他们现在没办法,将皇妹光明正大的认回来。 可若是告诉她实情,恐怕她会更埋怨父皇。 当爹的,竟然连自己女儿都会认错。 况且,她是渝国公主这件事,不一定能接受。 她十七年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你爹是皇帝,你是公主。 实在是太意外,太不能让人接受了。 人在无助时,目光会去找寻自己信任和依赖的人。 闻人渡看向云娘,云娘此时也在看他。 云娘听明白了,她若是没猜错,面前的两人…… 应该是兄妹。 可是,渝国前些日子不是才寻回公主吗。 难道公主不只一个? 闻人渡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看向苏婳。 “苏小姐,本王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怨他,不想认他,为何要将犀角佩随身携带。” 苏婳实话实说,“我娘怕我此生有遗憾,一直希望我能找到生父。” “昨日她又提起此事,我为了哄她,便说带着犀角佩去询问靳珩。” 闻人渡深深出了一口气。 看来她是真不想认父皇。 可……自从母后病逝,瑶娘是父皇唯一动心的女子,前些年父皇后位空悬,一心等着瑶娘。 闻人渡将犀角佩,又还给了苏婳。 “苏小姐,这犀角佩,也算是你生母的遗物,留个念想吧。” 可能是因为闻人渡提到了“遗物”,也可能是想起姨母短暂的一生。 苏婳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她走时,刚过完十九岁生辰。” 说完,她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下坠。 闻人渡最怕女人哭,无措地看向云娘。 云娘已经过来了,给苏婳递了帕子。 “苏小姐,斯人已逝,请节哀。” 闻人渡与苏婳对面而坐,云娘此时,离他很近。 阿樾未满月,闻人渡就出征了。 时隔三年七个月,闻人渡第一次,离云娘这么近。 她身上,依旧是他喜欢且熟悉的梨花香。 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心痛到纵酒潦倒,哀毁骨立。 现在他只余庆幸,庆幸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不会再逼她了。 她若是愿意,他愿意陪她留在大梁…… 对面的苏婳,小声抽噎了一下。 闻人渡突然觉得,自己挺不应该的,皇妹在哭,他却只想着云娘。 “苏小姐,既然你不愿相认,这件事我暂时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他决定一点点告诉苏婳,让她慢慢接受。 苏婳擦干泪痕,止住了哭,“多谢王爷。” “那……” 闻人渡欲言又止,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走了。 可是他不想走,他还想趁机跟云娘多说几句话。 没想到,苏婳先他一步起身了。 “王爷,云姑娘,我还有事,告辞了。” 云娘立刻道,“苏小姐,我送你。” 闻人渡坐着没动,他怕自己一旦出去,云娘就会顺道将他撵出去。 云娘将苏婳送走后,再回来看见闻人渡依旧坐在那。 她看着虚空,声音清冷,“你是不是该走了。” 闻人渡起身,没等他伸手拉住云娘,云娘便快他一步,转身要走。 闻人渡恐怕她走,立刻道,“苏小姐的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云娘果然顿住了脚步,却没转身。 闻人渡一本正经道,“云娘,想必你也听明白了,苏婳的生母就是父皇要找的人,苏婳是我的皇妹。” 云娘听到这里,转身看他,“既然你知道,为什么刚刚不告诉她。” 闻人渡沉声道,“大梁用一位假公主欺骗大渝,两国又签订了互助盟约,舰船造好之前,这件事不能外传。” 云娘美眸圆瞪,大梁……竟然用假公主欺骗渝国。 “我现在没办法光明正大认回皇妹,只能私下慢慢告诉她实情,而且刚刚你也看见了,她无心认回父皇。” 云娘听他说完,斟酌道,“若是苏小姐愿意,我可以告诉她实情,帮她跟陛下相认。” “若是她不愿意,我不愿帮你的忙。” 云娘知道强人所难的滋味,她不愿加诸在苏婳身上。 闻人渡一噎,又道,“父王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他禅位给了二皇弟。” 云娘没想到,陛下禅位给了闻人淮,那他…… 闻人渡悄悄朝她靠近了一步。 “你走后,我不愿纳妃,不愿续娶,新帝登基,不可无后,我放弃了皇位。” “你……” 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闻人渡阴狠好战,享受追逐与厮杀,喜欢站在权利的塔尖,藐视一切,不顾他人意愿,强取豪夺。 如此强大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女人,放弃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这不可能! 云娘正思索间,闻人渡趁她不备,一下将她拥进了怀中。 “云娘,你走之后,我很后悔,若不是还有阿樾,我真恨不得跟你一起去了。” “我不……” “信”字还没说出口,云娘就挣扎着,被闻人渡堵住了唇。 他太想她了,一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又将她真实地抱在了怀中。 娇软的唇被他一口吞噬,闻着云娘身上熟悉的香气,闻人渡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熟悉,且让人害怕的气息笼罩着她,云娘红着眼睛捶打闻人渡。 第119章 闻人渡却不管不顾,好半晌才放开她。 两人气喘吁吁对视,云娘水汽氤氲的美眸,满是嗔恨。 “云云。” 闻人渡厚着脸皮,唤出了云娘的闺名。 云娘身子一颤,那些被他压在身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他索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 她身子开始微微轻颤,“闻人渡,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别逼我。” 第163章 靳珩夜闯香闺n回目 死过一次,你别逼我……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向了闻人渡心中。 他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他不想松开,却又不得不松开。 “云云,我不逼你,以后我们之间,你说的算。” 狡猾如闻人渡,他马上认错转移话题。 “云云,刚刚是我不对,我太想你了,情难自抑,我们说回苏小姐认亲的事。” 云娘已经不信他了,后退一步,红着脸嗔怒地指着他。 “你走,我不会帮你。” 闻人渡哪肯走,“云云,阿樾那么喜欢苏小姐,他们是亲姑侄,你忍心看着阿樾伤心吗。” 提起阿樾,云娘的眼神立刻柔软下来。 闻人渡又道,“阿樾没有你在身边,已经够可怜了,难道你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姑侄不能相认吗。” “就算苏小姐不想认父皇,我也希望她能知道,她的亲爹是谁,免得这辈子有遗憾。” 云娘终究心软,“苏小姐的身世,我会用一个她能接受的方式跟她说。” “但是你以后别来了,我不想见你。” 闻人渡心中一喜,只要她答应了,以后总能找到借口见面。 他不敢再留在这里了。 一是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二是怕继续留在这里,他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让云娘讨厌的事。 “云云,我走了,晚点我派人将阿樾送过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吵着要跟你睡。” 云娘没理他,默许了阿樾来。 …… 晚上,苏婳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想到靳珩因为抗旨,被贬为平民,一会想到肃王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亲爹到底是谁,若是说一点都不好奇,那是假话。 一会想到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一会又想到侯府收了帖子,靳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想到这,苏婳听见“吱呀”一声门响。 想来是丹桂给她送水。 她这两日,晚上说不定什么时候胃里就会翻腾两下,要喝点酸梅水才舒服。 幔帐,被人从外轻轻撩开,烛火照进来一束。 苏婳半眯着眼睛,朦胧中看见一张深邃的英挺俊颜。 她一喜,瞬间睁开了眼睛,起身抱住来人的脖颈。 “你怎么来了。” 靳珩回抱住苏婳,低笑出声,“我听说夫人想我了,不敢不来。” 一声“夫人”,唤得苏婳脸红,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苏婳却不知为什么,慢慢渐红了眼眶。 “靳珩,我有孕了。” 靳珩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苏婳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我有孕了。” 靳珩又惊又喜,拉下她的手臂坐在床边,眼睛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真的有孕了?” 苏婳点头, “我找大夫看过了,千真万确。” 靳珩激动得不知怎么办好,捧着苏婳的脸蛋亲了一口。 “太好了, 我要当爹了!” 他又去摸苏婳的小腹,俯身将耳朵贴过去,听声音。 苏婳忍不住笑他,“你傻不傻,日子这么短,都没显怀,哪会有声音。” 靳珩不管,反正那里有他的仔,小家伙一定知道他爹来看他了。 靳珩大掌贴在苏婳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摩挲。 他算了算日子,心疼道,“成亲时就显怀了,到时一定很辛苦。” “婚礼流程我们尽量从简,不过排场不能减,我辛苦就行了,不能让你辛苦。” 苏婳满心幸福,但也没忘了倚在他怀中撒娇。 “还不是怪你,没个节制。” 靳珩抱着她,“怎么能怪我呢,哪次你不是紧紧抱着我不放,还让我不许停。” 苏婳小脸“腾”一下红了,捏住了他的嘴。 “闭嘴!” “不许胡说八道。” 靳珩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中。 “好、好,我胡说八道。” 苏婳看着他满眼宠溺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起他这次真的免职削爵了,抱住他的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若是以后你都恢复不了爵位,你会不会后悔。” 靳珩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丝毫没犹豫。 “男儿无悔。” “况且,这辈子我有你,值了。” 靳珩问她,“倒是你,三品大员家的嫡小姐,嫁我一个平头百姓,你后不后悔。” “后悔。”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苏婳明显感觉,覆在她肩头的大掌紧了紧。 “后悔没早点遇见你。” 靳珩明明乐得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却说,“花言巧语,骗我单纯。” 苏婳被他的厚脸皮逗的一阵娇笑,软绵绵的身子在他怀中轻颤。 这种无意的撩拨,最是勾人。 靳珩心中一片火热,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婳婳,今晚我不走了。” 这话意味着什么,苏婳太知道了。 上次他离开,床单都破了,木架床腿,生生让他晃出来一条裂痕。 苏婳一急,小手揪住他胸膛的衣襟。 “不行,大夫特意嘱咐,前四个月不能同房。” 苏婳故意多说一个月。 靳珩见她柳眉紧蹙,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只觉有趣,低头亲了她一口。 “我睡在这,不睡你。” 苏婳不松口,依旧颦眉看着她,靳珩又道,“我保证。” “我不疼你肚子里那个,也要疼你,怎么会没分寸。” 苏婳知道他疼她,更疼肚子里那个。 “好吧,我信你一次。” 靳珩爱干净,简单洗漱后,脱衣裳上榻抱她。 两人贴抱在一起习惯了,此时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还真不适应。 蚕丝寝衣再柔软细腻,也没有苏婳那一身细嫩肌肤贴着舒服。 靳珩两下就剥了苏婳的寝衣,苏婳还没来得反抗,身上就什么都不剩了。 苏婳脸都急红了,“你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靳珩将她往怀中一搂,酥香软腻,娇嫩柔滑。 这感觉对了。 “睡吧,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苏婳见他没其他动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晨曦初露,天色微明。 丹桂知道昨晚姑爷来了,作为一个尽职丫鬟,她要去提醒姑爷,他该走了。 不然被老爷或是夫人看见,终究不太好。 她刚想抬手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小姐娇气的声音。 “你别碰那啊~轻点。” 第164章 被娘亲发现了! “这里呢,这样行不行。”男人低声道。 他话音刚落,小姐立刻娇气地哼唧了几声。 丹桂小脸一红,瞬间收回了手。 我还是走吧。 …… 苏婳睡了个回笼觉,再一睁眼,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他怎么还没走! 苏婳立刻就醒了,伸手推了推他。 “靳珩、靳珩。” “你该走了,靳珩。” 靳珩拿开她的小手,顺便往自己腰上一搭,将她搂进怀里。 “再睡会,反正我现在不用去上朝。” 此时,外面响起了丹桂急急的敲门声。 “小姐,夫人来了,让明夏给你端了燕窝,已经进二门了。” 苏婳从靳珩怀中挣脱,“腾”一下就起身了。 瞬间慌了神。 “靳珩、怎么办靳珩。” 靳珩睁开了眼睛,倒是没慌。 “我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苏婳也知道,急忙将衣裳扔给他,“你快穿上,一会你躲在帐中别出来,不许出声,不许动。 靳珩边穿衣裳边想,明明快成亲了,孩子也有了,怎么弄得跟偷情似的。 苏婳快速穿好寝衣,开了窗,又将幔帐拉严实了,沈清秋也到门口了。 “婳婳,娘亲进来了。” 苏婳连忙应道,“娘,女儿起了。” “吱呀”一声门响,沈清秋带着明夏进来了。 “娘看你这几日食欲不振,让明夏给你炖了些燕窝补身子。” 沈清秋坐在了八仙桌旁。 第120章 明夏将炖盅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小姐,奴婢往里面加了牛乳和蜂蜜,是你喜欢的甜口。 苏婳心里紧张,站在一旁道,“多谢娘亲。” 一阵微风吹过,沈清秋抬眼看了眼支摘窗,又看看丹桂,不满道,“谁开的窗户,不知道你有身子吗,着凉了怎么办。” 丹桂低下了头。 苏婳连忙道,“娘,是女儿觉得胸闷,刚刚开的窗,这就关了。” 丹桂急忙去关窗。 沈清秋见女儿一直站在那,觉得奇怪, “娘亲来了,你还拘束不成,快坐下,趁热将燕窝吃了。” 苏婳小心翼翼坐在娘亲身边,心里想到都是怎么想法子,让娘亲快些走。 沈清秋又道,“娘亲看你吃完再走。” 苏婳更慌了,她一向细嚼慢咽,吃完一盏燕窝最少一刻钟,幔帐中靳珩万一忍不住动了,被娘亲发现了怎么办。 她拿着小银匙,舀了一勺燕窝送进口中,她确实是没胃口,吃了两口就停了。 “女儿不饿,一会再吃。” 沈清秋顿时就担心了,女儿刚起来还没用早膳呢,怎么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会是着凉了吧,她伸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见母亲担心,苏婳心里更急了。 “娘亲放心,女儿没事,只是这几日总是犯困,想睡觉。” 说完,她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娘亲这回该走了吧。 沈清秋放心不少,“我刚怀那个两个烦人精时,也是总是犯困。” 她往幔帐那看了一眼,“你这幔帐也打开些,免得你气闷不舒服。” 苏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知道了娘。” 沈清秋见丹桂站在那不动,没给女儿拉幔帐,有些不满道,“你这丫头,今天这是怎么了,好没眼色。” 丹桂都快哭了,夫人啊,我就是太有眼色了,不敢啊。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小姐拉开幔帐!” 丹桂应了一声,依旧站着不动。 沈清秋生气了,“腾”一下起身,“你这丫头,是想让我去吗。” “夫人,奴婢不敢。”丹桂哭丧着脸,看了一眼小姐。 苏婳强装镇定,赶忙走到幔帐跟前。 “娘,女儿一会还要休息,幔帐拉开太亮了,女儿睡不着。” 就在此时,沈清秋脸色突然变了变,“看”了眼女儿,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娘亲慢走。” 关门的一刻,苏婳松了口气,她转身看向幔帐,准备伸手去拉。 这一看不要紧,苏婳差点吓掉魂。 脚踏上,明晃晃放着一双男人的皂色云纹履! 她光顾着藏衣裳,怎么就把鞋这茬给忘了。 此时,苏婳突然回过味来,娘亲临走时,看自己那眼是“瞪”,不是“看”。 靳珩拉开了幔帐,看着苏婳惨白的小脸问道,“怎么了,岳母她老人家不是走了吗。” 苏婳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揪住了他耳朵,娇声怒斥。 “都怪你,我一会还要去娘亲那里解释!” …… 春山别宫纵火一案,梁文帝自然是派人彻查。 外面都传他吸进去不少浓烟,正在休养身子,这些日子一直没上朝。 颐园鱼钩伤人事件,也没个结果,找个小太监出来顶罪打发了。 文封荣很是不满,派人出去一打听才知道。 梁文帝不仅在这件事上不作为,还强行给靳珩赐婚,让他做建安的驸马,靳珩不同意,就将他贬为庶民。 明明是梁文帝不占理的事,吃亏的却是靳珩。 靳珩这些年来,为大梁立功无数,肃清不少歪风邪气,这样的臣子,说贬就贬了,毫无道理! 全都是为人臣子的,一时只觉唇亡齿寒。 朝臣私底下议论纷纷,嘴上不敢说什么违逆的话,但心里那杆秤全都歪了。 靳珩咽不下这口气,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心里清楚,鱼钩伤人和赐婚,都跟建安脱不了关系。 这日,靳珩又去找三皇子。 三皇子现在救驾有功,若是此时将严帆“谋反”告诉梁文帝,必定会得到加倍的信任。 况且,之前还有盐税一事作为铺垫,一定能将严帆拉下马了。 如此一来,皇位非三皇子莫属,只要三皇子得势,建安什么都不是。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靳珩正准备撩开车帘下车,白德耀在外道,“爷,前方全是金甲卫,将三皇子府围了起来。” 靳珩眉头一皱,心里涌上来一种不好预感。 金甲卫是梁文帝的专属护卫,平时几乎不出动,除非有人造反。 靳珩看了看前方一身戎装的护卫,“先回去,晚上再来打探消息。” 同样是今日,苏婳去了绮云绣坊。 她知道,今日找她的是闻人渡,不是云娘。 第165章 血缘的牵引 闻人渡一见苏婳来了,立刻起身上前一步。 他眼眶微红,眼中有苏婳看不懂的情愫。 似怜惜,似心疼,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他突然这么看自己,苏婳倒也没生出旁的心思。 因为苏婳知道,她跟闻人渡沾亲带故,没准就是堂兄妹。 她只是有些疑惑,他为何会如此。 她不免问道,“殿下,今日叫我来此,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旁的云娘起身道,“我去绣嫁衣,你们兄妹,单独说话吧。” 云娘知道,今日自己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兄妹…… 苏婳不禁在想,难道她和闻人渡,真是堂兄妹。 那她和阿樾,不就是堂姑侄关系吗。 怪不得她一见阿樾就喜欢,这就是血缘啊。 闻人渡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吓到她,轻声道,“苏小姐,请坐。” 苏婳坐在了他对面。 闻人渡稍一斟酌,问道,“苏小姐,刚刚云娘的话,你听见了吗。” 苏婳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云娘刚刚说了好几句话,不知王爷问的是哪句。” “最后那句,你们兄妹,单独说话。” 苏婳颔首,“听见了,云娘曾说犀角佩渝国皇室之物,我和王爷沾亲带故。” 闻人渡往下咽了咽,突然有些紧张。 因为皇妹不想认父皇,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她听见后会作何反应。 他原本也想慢慢告诉她,让她慢慢接受。 可是这些日子,他找探子一查,才知道皇妹在大梁,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他更是明白,洛宁媛那些侮辱人的话,都是从何而来。 皇妹是有父母疼爱不假,可那大梁昏君,竟然听信小人谗言,将苏文熙关入监牢,害皇妹进了教坊司。 大梁的教坊司,是官员寻欢作乐之地,女子入了那里,卑微如蝼蚁,人人可践踏! 虽然她后来被靳珩所救,保住了清白,苏文熙也官复原职,但大梁人都因为此事看不起皇妹,对她冷嘲热讽。 还有那位六皇子,竟然羞辱她,让她去满是男子的画舫,弹琴唱曲。 更可气的是,那位不知廉耻建安公主看上了靳珩,想要让靳珩做驸马,让皇妹做妾! 靳珩不从,那昏君就将靳珩贬为庶人。 没准下一步,昏君还会对付苏家。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忍不了,也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现在就要认下皇妹,告诉她,你是大渝的公主,有整个大渝撑腰! 从此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她分毫,就算天塌下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会给她顶着。 “我们不光沾亲带故,我们还是同父异母!” 苏婳闻言,抬头看着闻人渡。 她每个字都听清了,可是放在一起,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了呢。 “我们是亲兄妹!” 闻人渡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安静。 苏婳身形一晃。 半晌,她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殿下一定是弄错了。” “我怎么会跟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那我爹岂不是渝国皇帝,我岂不是……” 不等她说完,闻人渡接着道,“没错,你是父皇的女儿,大渝唯一的公主。” 苏婳明明是坐着的,身子却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闻人渡知道她不信,马上又道,“之前那位公主是假的,我将计就计签订了盟约,只为大梁的造船术。” 闻人渡没敢说,大梁用假公主欺骗我大渝,待船一造好,我就会派兵攻打大梁,报仇雪恨! 他要让欺负皇妹那些人,全都付出代价! 闻人渡连这种秘密都肯跟自己说,苏婳知道,他说的全都是真话。 公主…… 她不敢相信,自己是渝国公主,而面前的男人,就是她兄长。 第121章 “苏……婳婳。” 闻人渡换了个称呼。 “父皇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找了你们母子整整十七年,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以后我们慢慢了解。” “我急着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无依无靠之人,你有父皇,有我,有整个大渝。” “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 苏婳眼眶一热,突然就哭了。 闻人渡看她哭了,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他除了云娘,没哄过其他女子,可是云娘怕他,很少在他面前哭。 “你别哭啊,我们兄妹相认,这是喜事。” “我知道最近又有人欺负你了,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高兴,你怎么还哭了呢。” 苏婳闻言,哭得更凶了。 不管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爹如何,她知道这世上,她又多了一位疼她的兄长。 闻人渡慌神了,立刻起身去喊云娘。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云云,你过来一趟。” 这声亲密的“云云”一喊出来,整个绣坊都听见了。 云娘险些扎了手,脸蛋立刻就红了。 一抬头,见众绣娘含笑望着自己,脸颊更像有两团火在烧。 她马上又把头低下了。 然而闻人渡却没打算放过她,又唤了一声。 “云云,你快过来。” 其他绣娘的低笑声,传进了云娘的耳朵,她没脸再坐在这里了,放下针线,赶紧起身。 闻人渡见她来了,如蒙大赦,立刻松了一口气。 “云云,你快看看,婳婳哭了。” 云娘听见他对苏小姐的称呼都换了,知道他们兄妹相认了。 这种场面,苏小姐能不哭吗。 况且,闻人渡的身份摆在那,苏小姐活了十七年,突然变成了渝国公主,能不激动吗。 云娘给苏婳递了帕子,柔声道,“苏小姐,这是喜事,别哭了,小心身子。” 苏婳轻轻点头,擦干了眼泪。 “突然多了一位兄长,我也是喜极而泣,让您见笑了。” 闻人渡听着她又是“兄长”,又是“您”地叫自己,也明白她现在恐怕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没关系,总要有个过程。 “婳婳,这件事暂时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关系到两国的邦交。” “我会传信给父皇,尽快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当年的事,他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说到这里,闻人渡不禁感叹,“血缘”的神奇。 当初与沈念“相认”时,他一点亲近感都没有,而现在对着苏婳,却有种自己多了位乖巧妹妹的欣喜。 想保护她,不想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想来阿樾与她第一次见面就亲近,也是血缘的牵引。 第166章 闻人渡一直想有个妹妹 此时,闻人渡心里一阵后悔。 若是那时在津门多停留几日,没准就会发现苏婳的身份,也不会认下沈念了。 都怪洛家,到时他一定先收拾洛家。 苏婳低头沉默了一阵,抬头红红的眼睛看着闻人渡。 “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苏婳想了想,决定也换个称呼,“兄长能暂时为我保守秘密吗。” 这声软糯的“兄长”,叫到了闻人渡心坎里。 他从小就希望有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只是母后去的早,父皇遇见瑶娘后,就没有过其他妃子,这个愿望一直没实现。 虽然现在迟了一点,但好在终于实现了。 他忙不迭道,“好、好,等你想见时,皇兄再给你安排。” 苏婳一时不能接受这件事,直到走出绣坊,脑子还有些发懵。 闻人渡见她呆愣愣的样子,只觉可爱。 毕竟刚刚当上兄长,对妹妹怜爱心一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婳也没躲,水盈盈的眸子看着他,轻声道,“我走了。” 闻人渡轻轻点头,收回了手。 “阿樾若是知道,你就是他亲姑姑,肯定高兴。” 苏婳想起阿樾,脸上露出一个甜笑,小家伙长得太快,她都快抱不动了。 兄妹之间温馨的一幕,落入街对面的赵雪梅眼中。 刚刚,她刚从胭脂铺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有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摸苏婳的头。 她也不想一眼就看见,谁让苏婳这小贱蹄子,长得太惹眼了。 她忙躲入门后,观察着两人。 提着大包小裹的丫鬟香秀,顺着赵雪梅的目光往前一看,也是一惊。 “夫人,这不是世子爷的通房吗。” 话音刚落,香秀想起苏婳恢复了官家小姐的身份,已经跟世子爷定亲了。 她又改口道,“奴婢是说,世子爷以前的通房,现在的未婚妻。” 赵雪梅心里暗恨,碍于是在外面,才没骂出声。 什么世子爷,就是为了这小贱人,靳珩已经贬为庶人了! 他不要爵位可以给瑞儿啊。 现在可好,谁也没捞到,国公府以后怕是要败在他手上。 此时,闻人渡扶着苏婳上了马车。 香秀见状大惊,“夫人、夫人您快看啊,那男人扶着苏小姐的胳膊。” 赵雪梅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第一反应是苏婳在丢国公府的脸。 她冷冷一笑,“香秀,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回去管好你的嘴,若是敢透露半个字,我就发卖了你!” 香秀一听这话,立刻道,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赵雪梅又道,“不过,光天化日,她和一位男子眉来眼去,行为如此不检点,我身为侯府主母,也不能由着她。” “回府我把这件告诉侯爷,侯爷若是问起来,你实话实说知道吗。” 招蜂引蝶的小浪蹄子,你给我等着! 香秀连忙点头,“奴婢晓得,侯夫人这都是为了侯府大局着想,奴婢一定实话实说。” 赵雪梅满意地应了一声,见苏婳的马车走远了,她也出来了。 赵雪梅回府后,先是去卧房换了身衣裳,之后直奔永毅侯书房。 奇了,都到饭口了,永毅侯不在卧房也不在书房。 赵雪梅差人去问门房,这才知道永毅侯今早出去后,一直就没回府。 不仅侯爷如此,世子爷也是如此。 赵雪梅心思一转,她光是看见有什么用,俗话说的好,捉奸见双,捉贼拿赃。 她和香秀看见有什么用,回头苏婳一张巧嘴,说她们主仆串通一气,胡说八道,最后屎盆子反而扣自己头上了。 不行,她要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用这件事将苏婳小贱人狠狠踩在脚下,让她嫁不进侯府! …… 翌日。 靳珩守在三皇子府外,看着密不透风的金甲卫,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若是昨天他只是预感不好,现在他知道,事情应该是真的不好了。 可是,他想不通,明明三皇子救驾有功,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遭受这种如同圈禁的待遇。 三日后,靳珩有了答案。 梁文帝上朝了。 短短一段时日,梁文帝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头发白了不少,眼圈乌青,眼袋都耷了下来。 朝臣奏事,他说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最后,梁文帝一指身边的小太监,简短地说了一个字。 “念。” 小太监手捧圣旨道,“朕承天命,以仁孝治天下。” “然今有皇子姜霂,行不端,德有亏,忤逆君父,其所为有失皇家风范,更负朕之所望,黎民之重托。” 小太监念到此处,朝臣纷纷露出惊诧的神情。 无论是德行还是政绩,三皇子姜霂是众皇子里面最好的,为何有此一说。 小太监继续念,“朕念及血脉之情,本欲宽容以待,望其改过自新。” “岂料其矢口否认,拒不悔改,今为江山社稷安稳,祖宗基业传承,朕痛心疾首,决意将其放逐岭南。 “自此,褫夺其皇子封号,逐出皇室,无有召见,永不得归!” 众朝臣听后,纷纷表示不解和惊讶。 以文封荣为首的重臣,更是跪地求情。 “陛下,三皇子一向厚德勤业,到底何错之有,要废黜皇子。” 永毅侯知道儿子投靠了三皇子,自然是也是跪地求情。 “臣附议!” 严帆心里一片高兴,这么久了,终于让他有喘息之机了。 不过,他面上不显,随其他人一起跪地求情。 “臣附议!” 如此一来,朝臣纷纷跪地求情。 梁文帝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也不能瞒,一拍龙椅,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前些日子,春山别宫那场火,就是姜霂放的,朕差一点就死在那里!” “他贼喊捉贼,放火之后,第一个跑去救朕,到底是为了什么,相信朕不必明说,众爱卿也能明白。” 第122章 文封荣是急性子,性格也直,立刻道,“陛下,若是为了江山,博您的信任,三殿下本就是众皇子中最有威望之人,何必要多此一举。” 梁文帝冷哼一声,“就是因为如此,他翅膀硬了,起了歹意!” “此事朕已经调查清楚,任何人不必为他求情,若是再求情,与他同罪,一起发配岭南!” 第167章 好女儿给她爹找女人 众朝臣纷纷噤声了,没人再敢说话。 下朝之后,苏文熙等在路上,叫住了永毅侯。 “侯爷,是否方便去我府上一叙。” 此时,文封荣也走过来了,三人面色凝重,互相对视了一眼。 永毅侯道,“不如你二人去我府上,顺便将此事告知靳珩。” 苏文熙也有此想法,只是不知去侯府是否方便,才请永毅侯去自己府上。 三人默契地走了。 严帆看着三人的背影,得意一笑。 三皇子一倒,无论是你苏文熙,还是永毅侯,日后只有被我踩在脚下的份。 还有文封荣,竟然因为你女儿的一点小事,妄图让漓儿失去圣宠。 都是不自量力! …… 下朝后,梁文帝无精打采回了御书房。 那些朝臣说的没错,姜霂的确是他寄予厚望的一位皇子。 若是不出意外,百年之后,他会传位与他。 可是现在……真的让他痛心疾首。 就在此时,门外的小太监一声唱报。 “建安公主求见。” 梁文帝现在心情不好,的确需要人抚慰,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不就来了吗。 他挥挥手,意思是“宣”,一旁的小太监立刻走出去开门。 建安进门叫了一声,“父皇。” 梁文帝一抬头,却被建安身后的侍女,吸引了目光。 一身菱纱粉色宫装,将她略显丰腴的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脖颈和胸前,露出大片的细腻雪肤,穿着很是清凉。 她低头俯身,盈盈下拜。 “奴婢娇梦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这犹如出谷黄莺一般的好嗓子,立刻将梁文帝内心的烦躁抚平不少。 梁文帝不明白,建安为何会带一名如此美貌的侍女来御书房。 他立刻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建安。 “这是……” 建安笑着道,“女儿这几日见父皇脸色不佳,想是父皇为了三哥之事忧思过度。” “毕竟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三哥犯下如此大错,父皇岂能不痛心。” “父皇如此伤神,女儿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娇梦善推拿,会松骨。” “夜间,定会让父皇睡个好觉。” 梁文帝听见这番话,长长出了一口气,欣慰点头。 果然,建安就是懂事。 接着,他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娇梦。 “免礼。” 娇梦娇滴滴道,“谢陛下。” 许是跪久了,许是第一次见窥见圣颜慌张。 娇梦起身时,身子不稳,晃了两下。 这一晃不要紧,偏低的抹胸,险些遮不住丰盈,叫人忍不住想去托住那摇摇欲坠。 梁文帝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喜好美色的男人。 当即眼睛就看直了,恨不得立刻上前,化为娇梦胸前的那抹粉菱纱。 建安见状,唇角轻扬,从袖袋中拿出一枚红色锦盒。 “父皇,女儿特意为您寻了些强身健体的补药,日服一次,保管父皇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梁文帝是过来人,怎么会听不懂这是哪种补药,一时更感欣慰,差点双目含泪。 “没想到朕这么多子嗣,到头来却是你最贴心。” 想到女儿曾经外嫁蒙古,梁文帝更觉对不起她。 他又道,“你放心,朕一定在京中为你选一位好驸马。” 说到此处,他想起靳珩拒婚,难免气愤。 “你这么懂事,侯府却如此不知好歹,活该他们家没福气!” 建安莞尔一笑,“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这也说明,靳世子是位重情谊之人,只是女儿跟他没缘分罢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件事揭过了。 完全忘了,她当初如何巧舌如簧,劝说梁文帝出尔反尔赐婚。 如何强人所难,使得一位立下汗马功劳的能臣,被贬为庶人。 梁文帝听她说完,对以侯府为首的世家,更加厌烦。 “这些世家,是该整治一下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与世家对立的是谁,是寒门呐。 梁文帝想起,那位寒门贵子,状元郎谢玉瑾。 据他所知,谢玉瑾原本是大理寺丞,后来……好像是因为牵扯进苏文熙的案子,被贬进工部修建房屋了。 最重要的是,谢玉瑾原本是永毅侯的女婿,结果成亲半年就和离了。 据说是因为豢养外室。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属于平常之事,这有什么! 肯定是那侯府嫡女过于霸道,不让谢玉瑾纳妾,不得已才养在外面。 思及此处,梁文帝看了一眼建安,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玉瑾相貌堂堂,举止得体,没准能入了建安的眼呢。 “明日,巳时(九点),你到御书房来,朕让你见一个人。” 不过,若是建安真看上了,谢玉瑾可不许养外室。 大梁公主,怎么能跟别人一样。 建安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父皇有话,女儿定当遵守。” 梁文帝从建安脸上收回目光时,不经意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娇梦。 娇梦螓首低垂,双手交叠,两臂紧紧夹在胸前,沟壑深不见底。 她安静地立在一旁,别有一番风情。 梁文帝打量着娇梦,目光一会落在她胸前,一会落在她腰上。 建安见父皇半天不跟自己说话,往他脸上看了过去,顿时心知其意。 她轻咳一声,梁文帝立刻收回目光。 她道,“父皇,女儿不打扰您看奏折了,这就回去了。” 梁文帝巴不得她快些走,忙应了一声。 建安走到娇梦面前,特意细心嘱咐。 “你留下好好服侍父皇,不可让他过于费心劳神,知道了吗。” 娇梦应道,“是。” “恭送殿下。” 建安走后,御书房的门,就没打开过。 以永毅侯为首的几位臣子,想要进御书房为三皇子求情,梁文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就是不见。 臣子们眼睁睁看着小太监进去送了一次水、两次水…… 连晚膳都是端进去用的。 好一个身体不适。 天子与朝臣商量前朝要事的御书房,竟然变成了后宫侍寝之地。 简直荒唐! …… 翌日。 梁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谢玉瑾。 谢玉瑾进去时,还是工部一位小小的员外郎,出来时,竟然变成了大理寺卿。 梁文帝认为,既然你靳珩不识好歹,那我就将大理寺卿给别人。 谢玉瑾走后,梁文帝问一旁的建安。 “吾儿,你觉得谢玉瑾此人如何。” 第168章 婳婳,你看我一眼 建安心里冷嗤一声,不怎么样。 长相还算不错,不过她喜欢英武的男人,谢玉瑾只能勉强称得上精壮。 照比靳珩差远了,没什么搞头! 不过,建安嘴上却道,“父皇喜欢,自然是极好的。” 梁文帝也觉得不错,毕竟是他殿试钦点的状元郎。 “吾儿既然喜欢,不如将他招为驸马,如何?” 建安勉强一笑,脸上流露出几分哀色。 “不瞒父皇,儿臣现在不想招驸马了。” “父皇最近身子抱恙,多为三哥和政事操劳,儿臣只想多陪陪父皇。” 她现在可没空想驸马的事,待解决了三哥和六弟,她还要想办法让父皇传位给她。 待她当了女皇,想要哪个男人,让谁活,要谁死,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番话,在梁文帝听来,就是建安被情所伤,没了心气。 他心里不禁埋怨,都是靳珩拒婚闹的。 真是不知所谓! …… 靳珩被贬,谢玉瑾白捡一个大理寺卿,自然是春风得意。 他拿着梁文帝的诏书,立刻去了大理寺。 贺宴见谢玉瑾又来了,倒也算是和气。 “谢大人,今日来我大理寺有何见教,若是想看刘棠的卷宗,那就免了。” “这不合规矩。” 谢玉瑾唇角微扬,轻蔑一笑,“规矩?” 他将诏书往贺宴怀中一塞,“睁开你的狗眼看好了,我们俩到底谁没规矩!” 贺宴一看是镶黄诏书,心中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23章 打开一看,他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陛下竟然不顾谢玉瑾之前的误判,将他擢升为大理寺卿,接替靳世子的官职。 “这、这……” 贺宴不敢说,这简直荒唐,陛下简直是昏庸! 谢玉瑾背着手,满眼都是得意。 “贺大人,我现在看刘棠的卷宗,合规矩吗。” 贺宴压下心中的愤懑,将诏书还给他。 “下官这就去为大人取来。” 谢玉瑾笑着接过诏书。 “将卷宗送到我议事厅来。” 贺宴一怔,他议事厅……那岂不是靳世子的办公之地。 贺宴为难道,“谢大人,议事厅中,还有世子的一些私人物品尚未拿走,不如去下官议事厅……” 还没等他说完,谢玉瑾就打断了。 “我说话贺大人听不懂吗,现在我是大理寺卿,不是靳珩。” “既然是私人物品尚未拿走,那就扔出去!” 贺宴默了一瞬。 谢玉瑾又道,“还有,他现在惹怒了陛下,已经不是靳世子了,只是靳珩,我以后不想听见靳世子这个称谓。” 靳珩有什么,不就是出身好吗,没了出身,他哪里比靳珩差。 贺宴低声应了一句。 心道;真是小人嘴脸,看你能得势到几时。 谢玉瑾拿着诏书,仰头挺胸在走廊走了一圈。 他终于又回到大理寺了,还是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取代靳珩。 靳珩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推开议事厅的大门,谢玉瑾目光在房内逡巡。 棕色桌案上一只孔雀蓝香囊,闯进了他的视线。 他想到了什么,走去过拿起来一看。 只见上面用银线绣着麒麟腾云图,稍一动就流光溢彩,像是活了一般,绣工极其精致。 谢玉瑾认得这图案,以前他在苏文熙身上见过类似的,不用问,这只荷包一定出自婳婳之手。 他将荷包放在鼻尖轻嗅,里面放着提神醒脑的苏合香…… 就在此时,短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谢玉瑾慌忙将荷包收进了袖袋。 贺宴往谢玉瑾脸上看了一眼,“大人,刘棠的卷宗取来了。” 谢玉瑾漠声道,“放桌上吧。” 贺宴将卷宗放下,赶紧离开了,他对谢玉瑾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谢玉瑾坐在桌案后,翻看着刘棠的供词。 “苏文熙的那些罪状,的确是我捏造的,不过这是我一人之事,与其他人无关。” “全因我与苏文熙有私仇。” “三年前,扬州同知一职空缺,我请调任职,苏文熙却以我政绩不突出为由,驳回了我的请求,所以我才请调津门。” “而我发妻因水土不服,没过多久就染病去世了,所以我从那时起,就对苏文熙怀恨在心。” “早在一年多以前,我就开始策划此事,模仿苏文熙的字迹,捏造他行贿以及买官的证据……” 谢玉瑾放下证词,喃喃道,“果然。” 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之前他回扬州,重新调查湖匪一事,虽然有新收获,但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所以他从扬州回来,一直想看刘棠的供词。 当初刘棠找上他的时,问他愿不愿投靠严帆,整治苏文熙,还说无论他高中与否,都会许他大理寺丞一职。 他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哪怕是刘棠拿出,苏文熙让爹爹独自去应宝湖送命的证据。 可是后来,他不想让爹爹死的不明不白,亲自去应宝湖调查一番,见果然如刘棠所说,这才应承下来。 看来,这一切都在刘棠和严帆的算计之中,包括他当年去应宝湖调查。 问话的那些人,也都是他们提前布置好的。 他后悔吗。 其实,谢玉瑾人生有两个遗憾。 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 其实,事已至此,苏文熙害没害过父亲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害过,他之前害苏家至此,已经算报了仇。 若是没害过,他与婳婳已然错过,不知道能不能再有以后。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执着于此。 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谢玉瑾从袖袋中,拿出了那只麒麟云纹香囊。 针脚挨挨挤挤,精致细腻,不知道绣了多少个日夜,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他放在鼻尖轻嗅,一阵舒爽的香气,顺着鼻尖钻进了他的心中,噬得他心尖发麻。 婳婳,今日我已然身居高位,而靳珩却从云端跌入泥潭,你是不是应该看我一眼了。 婳婳…… 第169章 闻人渡强取豪夺 苏婳去了绮云绣坊。 这次是阿樾吵着要见她。 阿樾倚在苏婳身上,小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 “婳姐姐,你好香啊,比以前还香。” 阿樾还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姑姑呢,依旧叫着“婳姐姐”。 苏婳自打知道自己有孕以后,连香粉都不用了,哪来的香。 她知道小团子会夸人,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着道,“你这小嘴,真甜。” 小团子搂着苏婳的脖颈,嘻嘻笑着。 虽然他现在有了娘亲,但是也不能忘了婳姐姐啊。 云娘端着樱桃酪进来,见阿樾没个正形,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轻点闹,不许坐苏小姐身上,快下来!” 苏婳现在有了身子,前三个月正是胎像不稳时,万一有了闪失怎么办。 苏婳笑道,“不碍事的,哪有那么娇贵。” 阿樾一开始并不想下来,可是转念一想,娘亲是不是因为自己跟婳姐姐太好,不高兴了啊。 他赶紧下来,乖巧地坐在婳姐姐身边,黑葡萄似的眼睛却看着娘亲。 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云娘陪着两人说了会儿话,闻人渡来了。 云娘依旧不待见他,起身道,“苏小姐,我还要绣嫁衣,就不陪你们说话了。” 闻人渡知道,这话是冲自己说的。 他当着儿子和妹妹的面,只能一脸讪讪,哀怨地看着云娘,不敢多说什么。 阿樾揉了揉眼睛,“婳姐姐,我困了,你哄我睡觉。” 闻人渡冷瞥了儿子一眼。 早不困,晚不困,我来了你就困,要给我干晾在这里是吧。 “找你娘亲去,我有话跟苏小姐要说。” 阿樾是真困了,懵懵的“哦”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噔噔”跑了。 苏婳看着一脸冷肃的兄长,怯懦道,“兄长有什么话要说。” 怪不得他叫肃王,真是人如其名。 闻人渡听着这声软糯的“兄长”,立刻换了张笑脸。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起家事,这次准备告诉你一些。” 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爹……苏婳其实不是很想听,但又不好拂了兄长的面子。 “好,我听着。” 闻人渡说道,“咱们大渝皇室的姓氏是闻人,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父皇叫闻人羿,我叫闻人渡,你还有位二皇兄,叫闻人淮。” “闻人淮是现在的大渝皇帝。” 苏婳有些不明白,闻人羿既然还活着,为何要将皇位传给二皇子,而不是大皇子。 虽然她没问,但闻人渡似乎明白她心中疑惑,解释道,“父皇今年四十有五,虽然正值壮年,但他早年经常在沙场上征战,身上有旧伤。” “他老人家想颐养天年,所以早早将皇位禅让了出去。” 闻人渡思忖了下,又道,“起初,父皇是想让我做皇帝。” “可是你也知道,我那时误以为云娘不在了,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娶,只想跟阿樾相依为命。” “渝国不可能一直没有皇后,所以我就让二弟做了皇帝。” 苏婳心中微讶,兄长竟然为了云娘放弃了皇位。 “兄长如此重情义,真是世间难得。” 闻人渡眉心微蹙,脸上露出了几分哀色。 “可惜云娘不领我这份情,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怪我。” “当年之事……”苏婳欲言又止。 她看出来了,云娘一见兄长就躲,当年八成是用了“死遁”的法子离开他。 “当年……” 闻人渡当着自己妹妹的面,说起往事,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当年云娘已经定亲了,是我看上了她,非要娶她做王妃。” 闻人渡见皇妹露出惊讶的神情,怕她误以为自己是坏人。 他连忙又道,“那人还未同云娘成亲,就早早跟外室生了儿子,根本不是良人。” “不仅如此,他还花言巧语哄骗云娘,想让她将嫁妆拿出来,帮他做生意。” “所以,我这都是为了她好,不是是夺人之妻,况且都是父母之命,云娘一点也不喜欢他。” 第124章 苏婳表面淡定点点头,心里想的是,怪不得云娘要跑。 这是强取豪夺啊。 “兄长现在找到了云娘,以后会做回渝国皇帝吗。” 苏婳没见过闻人淮,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论帝王的尊贵威严,谋略霸气,闻人渡显然是具备的。 “不会!” 闻人渡不假思索。 “皇位岂是儿戏,我既然让位给了二弟,就不会再做回皇帝。” “若是云娘肯跟我在一起,无论是大梁还是大渝,天涯海角我都陪着她。” 闻人渡不知道,碧纱橱的另一边,云娘在哄阿樾睡觉。 四下安静,兄妹俩说的话,云娘能听见。 当她听见那句,“无论是大梁还是大渝,天涯海角我都陪着她。” 云娘轻拍阿樾的手,突然就顿住了,望着阿樾可爱稚嫩的脸庞出神。 阿樾刚睡着,有些不安稳,感觉到娘亲的手不拍自己了,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母妃……” 云娘轻吸一口气,她第一次听见阿樾这么叫自己。 他平时一定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一直不敢叫。 只有在睡梦中,完全卸下防备,才敢叫一声。 阿樾这么小,却这么懂事。 云娘的心,突然就抽痛了起来…… 闻人渡跟苏婳又说了些“家事”,送她出了绣坊。 绣坊门口,他像上次一样扶她上了马车。 对面胭脂铺二楼的赵雪梅,目睹了这一幕。 苏家之前被抄,仆人也换了一批,难免有见钱眼开的,赵雪梅买通了两名下人,专门盯着苏婳。 香秀道,“夫人,您说这间绣坊会不会有问题。” 赵雪梅看了一眼香秀,“你什么意思。” 香秀说道,“奴婢想起小时候,我们那西街上有一家绣坊,里面都是女子。” “可奇怪的是,绣坊白天不开,晚上开,来的还都是男子。” “后来奴婢听家里大人说,这绣坊……其实是那种地方。” 香秀的话,提醒了赵雪梅。 面前的绮云绣坊,是不是那种地方她不清楚。 但她两次看见苏婳来这里,都和同一名男子私会,这里肯定有问题。 会不会是苏婳买通了绣坊的人,提供场所给他们私会! 第170章 苏婳肚里的孩子有问题 赵雪梅想到这里,忍不住骂出声,“小贱人,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当初在碧泉苑,肯定是她勾引谢玉瑾,萱萱和离全都怪她! 赵雪梅气得头晕胃疼,起身扶了香秀一把。 香秀立刻扶住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赵雪梅有气无力道,“我这几日一直感觉头晕目眩,一定是被那败坏门风的小贱人气的。” “快扶我去看大夫!” 香秀扶着她道,“夫人您别急,一定是天气渐热,体虚气短的缘故,奴婢这就扶您去看大夫。” 主仆俩就近找了一家医馆,香秀先一步下马车,扶她的动作慢了些,赵雪梅立刻开骂。 “你这小蹄子,好没眼色,不知道扶着我吗。” 香秀伸手一指,“夫人您看,那是苏小姐的马车。” 赵雪梅往香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跟绣坊门口停的那辆一样,宝蓝华盖,雕花繁复。 她扶着香秀的手臂,刚要下马车,看见苏婳带着丹桂,从里面走出来了。 赵雪梅连忙躲进车厢里,将车帘掀开一条缝。 苏婳带着丫鬟从她车前经过时,她清楚地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声。 “今日我来医馆之事,不可告诉母亲,也不可跟姑爷提起,知道吗。” “知道了。” 不能告诉母亲,也不可跟姑爷提起…… 赵雪梅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头也不晕了。 姑爷是谁,不就是靳珩吗。 苏婳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连她娘也要瞒着。 苏婳离开后,赵雪梅捏着手帕走进了医馆。 掌柜笑脸相迎,“夫人是要诊脉还是抓药。” 赵雪梅心思一转,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 “先前出去那位,穿水蓝色罗裙的姑娘,是我的女儿。” “麻烦掌柜告知,刚刚是哪位大夫给我女儿诊脉,我也好去打听一下,我女儿身子有什么不适。” “这……” 掌柜有些为难,他们要尊重客人,不能随意透露他们的病情。 赵雪梅见状,看了香秀一眼。 香秀立刻心领神会,从袖袋中拿出一锭小银元,遮掩着往掌柜手里塞。 赵雪梅在一旁焦急道,“我这女儿一向懂事,报喜不报忧,就怕我这个做娘的担心,生了病也不让我知道。” “麻烦掌柜念在我一片慈母心上,通融一下吧。” 掌柜一思忖,刚刚那位小姐穿着贵气,这位夫人也是,想来真是母女,做母亲的担心罢了。 他勉为其难收下小银元,抬手指着斜前方一间诊室。 “这位夫人,吴大夫帮您女儿瞧的病,您去问问他吧。” 赵雪梅很客气,一脸“感激”。 “多谢掌柜,麻烦你进去引荐一下,也免得我再跟吴大夫费口舌。” 掌柜拿人手短,自然应下,“好说。” 再从医馆出来时,赵雪梅一脸喜气,走路步子生风,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哪还有半点头晕的模样。 香秀扶着她上了马车,“夫人,真没想到,苏小姐竟然有孕了。” 赵雪梅冷然一笑,“她以前是靳珩的通房,两人本就有夫妻之实。” “现在又定了亲,有孕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她却要瞒着家里,瞒着靳珩。” “这足以说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香秀一惊,“夫人是说,苏小姐肚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她想起了刚刚在绣坊门口,扶着苏婳上马车的男人,“难道是……” 赵雪梅哼笑一声,“是谁的,我不清楚。” “不过我身为侯府主母,若是有人想用野种,混淆侯府血脉,我一定不答应!” “这件事,我不仅要告诉侯爷,我还要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最重子嗣,到时看谁还会向着苏婳。 …… 这几日,梁文帝铁了心谁也不见,三皇子放逐岭南一事,已成定局。 三皇子出发这日,靳珩骑马去送他。 短短一段时日,三皇子憔悴不少,加上腿伤也没完全康复,他眼窝深陷,面如枯槁。 靳珩同三皇子交好一场,难免心酸。 “殿下,我留在京城,一定会为你沉冤昭雪。” 三皇子虽然被驱逐出皇室,但靳珩这么叫他,是想告诉他,他没放弃。 三皇子嗓音带着沙哑,小声道,“小心建安。” “我知道你和侯爷等人为我求过情,但是父皇这些日子,像是中了她的蛊。” “父皇不仅不见你们,竟然连我也只见了一次,还一口咬定,那场火就是我放的。” “我无处申辩,只能先韬光养晦,等父皇回心转意,而且我心里清楚,这场火,跟建安和六弟脱不了干系。” 靳珩也料到了,“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你失去陛下的信任,让路六皇子。” 三皇子微微颔首,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还记得我们在严帆老家放置的龙袍吗。” “是时候见光了。” 靳珩听后立刻明白了,之前他去找三皇子也是为此。 “殿下放心,不日我就会安排此事。” 三皇子拍了拍靳珩的肩膀,“景初,待我再回京城,我一定为你官复原职,封侯拜相。” 靳珩点头,“我等着殿下荣耀返京。”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靳珩坐在马上,看着三皇子马车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靳氏一族世代忠良,从未想过以手段助人谋夺皇位。 可梁文帝昏庸无道,之前宠信奸臣,现又听信小人谗言。 靳珩今时今日,真的生出一股强烈的反意。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万事还要等三皇子回京,再做定夺。 靳珩离开后,一名探子将千里镜揣进怀中,身手利落地从一棵粗壮的槐树上,攀爬了下来。 探子使轻功走小路,迅速去往公主府。 公主府。 建安懒懒躺在贵妃榻上,两名侍女跪在她面前。 一名侍女,将剥好皮的葡萄往她嘴里送,另一名侍女,手捧花状,等着她往掌心里吐葡萄籽。 探子进去后,建安立刻起身,挥退了侍女。 “属下从两人的唇语得知……” 原来这名探子会读唇语。 他跪在地上,将从千里镜里“看见”两人说了什么,向建安复述了一遍。 第125章 第171章 这里面有事啊! 建安听后凤眼微眯,“严帆老家放置的龙袍……” 她倒是知道,严帆在他老家岫宁买了块地建宅子,三哥派人在里面放置了龙袍?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她这几日,正愁怎么把姜漓拉下马呢。 不如用龙袍一事,打开缺口,先让父皇惩治严帆,再把放火之事推到姜漓身上。 姜漓没了严帆做倚仗,便等于陷入死无翻身之地。 建安凉薄一笑,“找人假扮金甲卫,刺杀三哥。” 如此一来,就算三哥不死,也会以为是父皇做的,他们父子离心,才好回京造反啊。 到时候,再名正言顺地杀他一次! “是。” 探子应声离开了。 建安也没闲着,立刻将侍女唤来更衣入宫。 她必须快靳珩一步,将“龙袍”之事告诉父皇,到时才能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 靳珩心情不是很好,安排完相关事宜,直接回侯府了。 侯府门口停着一辆宝蓝色马车,靳珩认得,那是苏府的,一定是婳婳来陪祖母说话了。 想到婳婳,靳珩心中犹如雨天出了太阳,瞬间就晴空万里了,迈大步往府中走。 门房小厮见世子爷回来,连忙跑过去。 “爷,侯爷说让您回来后,赶紧去他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段时日,靳珩父子关系有所缓和,再加上朝中多变,父子俩经常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永毅侯叫靳珩去书房,倒也是常事。 靳珩说道,“你守在这,若是看见我夫人出来,就让她去碧泉苑小坐,等着我。” 小厮咋一听见“我夫人”几个字,还没反应过来,心说世子爷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夫人。 转念一想,今日苏小姐来了,立刻反应过来,世子爷说的“我夫人”,是指苏小姐。 他忙不迭应道,“爷放心,小的一定转达。” 靳珩这才放心,往永毅侯书房去。 书房之中。 赵雪梅故作生气和惊恐,小心翼翼跟永毅侯说着话。 “侯爷,妾身第一次看见,苏婳在绣坊门口跟一位男子说话,并没有在意。” “妾身想着,许是苏家的什么亲戚,表哥、堂哥之类。” “您说这堂兄妹、表兄妹之间,手扶着一把上马车,也不算是什么逾矩的事。” “没想到前儿个,妾身竟在街上,看见苏婳和那男子拉拉扯扯。” 赵雪梅用帕子掩着眼睛,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哎呦,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妾身简直都没眼看,当即就把我气得犯了心病。” “苏婳好歹也是侯府未过门的儿媳妇,侯爷您说说,她怎么能和别人好上呢。” 永毅侯沉着脸训斥道,“无凭无据,休得胡说!” 赵雪梅不是省油的灯,永毅侯这几回也品出味了。 所以现在赵雪梅说话,永毅侯都不怎么相信。 何况苏婳和靳珩感情甚笃,苏婳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他根本不信。 赵雪梅一脸无辜,“侯爷,妾身一开始也是不信呐。” “就算珩儿现在无官无爵,不也是为了她吗。” “妾身想着,无论怎么着,她也不能做对不起珩儿的事吧。” 赵雪梅想起,自己刚刚说“气得犯了心病”,永毅侯问都没问,唯恐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妾身被气得犯了心病,香秀扶着我去了医馆……” 永毅侯朝她脸上看了一眼。 见她面色红润,一点不像犯了心病之人,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赵雪梅看着永毅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一副被气到的模样。 “也是巧了,妾身竟然跟她进了同一家医馆,明明白白听见她说,我有孕的事,一定要瞒着母亲和姑爷。” 永毅侯听到这里,一拍椅子起身了。 “你说什么!” 赵雪梅见永毅侯拧着眉头,一脸严肃,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心中一喜。 “苏婳说她有孕的事,一定要瞒着珩儿,还有她娘亲。” 永毅侯见自己果然没听错,眼睛一亮。 “好好好,珩儿有后了,我侯府添丁增口,娘亲也能看见四世同堂了。” 侯爷…… 这是曲解了自己意思啊,赵雪梅有些急了。 “侯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您想想,她和珩儿早已定亲,有孕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瞒着所有人。” “她还借着去绣坊的机会,跟一名外男相会,这里面有事啊!” 永毅侯听见这话,立刻不高兴了。 “你什么意思!” 赵雪梅还是很怕永毅侯发火的,有些怯懦地说道,“侯爷,妾身绝不是说,苏婳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珩儿的。” “只是两人就快成亲了,万一有什么差池……” 赵雪梅刚说到这里,靳珩敲门进来了,赵雪梅立刻闭嘴了。 “父亲,听说您有要事找我。” 靳珩进门抬眼一看,父亲阴沉着脸站在桌案前,赵雪梅欲言又止地坐在那。 见他来了,赵雪梅目光还有些闪躲,眼珠骨碌碌转。 直觉告诉靳珩,这阴险的女人又搞事情了。 永毅侯看了儿子一眼,“坐吧。”接着又对赵雪梅道,“你先出去。” 赵雪梅想起了什么,立刻换了一张笑脸。 “珩儿来了,我就不打扰你和侯爷说话了,这就回去了。” 靳珩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赵雪梅见根本没人理自己,脸色讪讪走了。 永毅坐下道,“你去送三皇子了?” “是。” 靳珩应声道,“他还让我小心建安,儿子也怀疑这件事是建安和六皇子联手。” 永毅侯不禁感慨,“谁都相信三皇子是冤枉的,只有陛下不信。” 父子俩说了些朝中局势,永毅侯想起苏婳有孕之事,心中终究是不踏实。 不过他一个当公爹的,总不好问起儿媳妇的事,吞吞吐吐道,“你这段日子,和苏小姐挺好的?” 第172章 又发颠了 靳珩心中有些纳闷,父亲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但还是答道,“我们一直很好。” 永毅侯点点头,“你以前忙起来就不见踪影,现在快成家了,苏小姐那面还是要兼顾着点,没事勤去苏府走动。” 靳珩想是父亲怕自己太忙于奔波政事,忽略了婳婳,应声道,“父亲放心。” “今日婳婳还来了府上,想必是来陪祖母解闷说话的。” 永毅侯颔首,“我知道,难得这孩子有心,还给我带了点心。” 他越说越觉得,苏婳不像赵雪梅口中说的那样,这件事恐怕有什么误会。 但是他又十分想知道,苏婳是不是有孕了,他是不是要有大孙子,或者大孙女抱了。 永毅侯问道,“最近,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靳珩有些诧异,这话从哪说起呢。 若是说瞒着他爹的事……那可多了。 永毅侯怕儿子听不懂自己的话,又补充道,“我是说我们侯府的事,好事。” 靳珩一头雾水,觉得他爹今日有些奇怪。 “父亲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永毅侯觉得自己说的非常直白了,但是儿子依旧没听懂,怕是真不知苏婳有孕的事。 他低着头叹了口气,扬扬手,“你走吧,没事了。” 靳珩疑惑了一下,“是,儿子告退。” 靳珩突然想起,白德耀曾跟自己说过一件事。 他说有些男人岁数大了,会变得多愁善感,情绪不稳,可能要持续个一年半载才能好。 他瞧着他爹现在就有点像! 靳珩正要出门往外走,靳萱来了。 “爹爹,苏小姐来了,祖母留她吃饭,让我来请您和大哥去慈安堂,一起用晚膳。” 永毅侯心中一喜,母亲好几年都不来叫他一起吃饭了,今日这是……借了苏小姐的光。 想来母亲也是不想让未来孙媳 ,觉得他们母子不和,给他留着面子呢。 永毅侯怕自己去晚了母亲反悔,立刻道,“走走走,这就去。” 正好也去观察一下,苏婳和靳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慈安堂。 苏婳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见永毅侯他们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晚辈见过侯爷。” 永毅侯颔首,“坐下,免礼。” 他小心翼翼往母亲脸上看过去,“母亲。” 老太太抬抬眼皮儿,音色淡淡,“坐吧。” 靳珩紧随永毅侯其后,坐在了苏婳身边。 “祖母,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老太太一见大孙子就高兴,立刻眉开眼笑像是换了张脸。 第126章 “做了你爱吃的松鼠桂鱼,香辣鱼柳,桂花糖藕,红枣糯米饭。” 靳珩悄悄在桌下,牵住了苏婳的手,笑着道,“祖母果然疼我。” 永毅侯心说,也都是我爱吃的,母亲一定是为我的准备的,只是打着靳珩的旗号罢了。 萱萱去了一趟前院,告诉赵雪梅不回去吃饭,回来晚了。 她一进来就说道,“外面下雨了,就这么一会功夫,天就黑了。” 说完,她看了眼苏婳,“我要看,嫂嫂今天就住在这里吧,不然淋湿了怎么办。” “小心身子!” 苏婳看看靳萱,又看了眼外面,倒是没应下。 她毕竟还没过门呢,传出去终究不太好。 这话靳珩爱听,“萱萱说的对,你就去碧泉苑住,免得你认床,夜里睡不着。” 老太太轻咳一声,冷着脸道,“婳婳今日是冲我来的,要住也是住我这慈安堂。” 苏婳笑道,“祖母说对的,要住就住慈安堂。” 靳珩闻言立刻不高兴了,在桌下捏了捏苏婳的手。 这种话题,永毅侯也不好说什么,有母亲在,也没他说话的份,坐在一旁不吱声。 素秋嬷嬷见人到齐了,吩咐丫鬟上菜。 丫鬟放了一小碟糖渍梅子,在靳萱面前。 靳萱立刻吩咐丫鬟,“这道小食放嫂嫂面前,她现在喜欢吃。” 小丫鬟应了声“是”,将糖渍梅子挪到了苏婳面前。 苏婳冲靳萱甜甜一笑,没等她说话,老太太一脸欣慰道,“我瞧着萱萱现在懂事不少,真是长大了。” 靳萱笑着道,“谢祖母夸奖。” 靳萱经历过谢玉瑾的事,的确是一夜长大,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永毅侯见母亲没夸自己,自顾自道,“这也是我教子有方。” 老太太斜眼,白了儿子一眼。 “的确,这方面,我照比你是差了不少。” 当着苏婳的面,老太太没好意思说,你教子有方养出了好儿女,我教子无方,没养出好儿子。 永毅侯还以为母亲在夸自己,有些高兴。 “母亲也不必谦虚。” 这时,小丫鬟端了一碗冬瓜羊肉汤上来,苏婳闻见淡淡的膻味,立刻干呕了一声。 “呕—” 靳珩见状,立刻给苏婳顺背。 永毅侯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当过爹啊。 这是…… 侯府真的添丁增口了,他要抱大孙子、孙女了? 可是……看儿子的反应,好像早就知道啊。 苏婳又呕了一声,捂着嘴巴起身了,靳珩立刻跟了出去。 老太太一脸不悦,“赶紧把羊肉汤端走。” “我都说了,今儿不吃羊肉汤了,还端上来,真是的!” 素秋连忙道,“许是下面的的人忘了,奴婢这就让人端走。” 一名小丫鬟上前,赶紧将羊肉汤端走了。 永毅侯一脸惊讶,母亲也知道? 不多时,苏婳回来了,眼睛红红的,想必是挺难受。 靳萱拿起小银签,扎了一颗梅子递给她,“嫂嫂吃一颗梅子,压一压。” 苏婳点点头,靳珩接过梅子,送进了苏婳口中。 永毅侯更惊讶了,女儿也知道? 合着这屋里,就他不知道?! 老太太见儿子一脸懵瞪的表情,说道,“婳婳有孕了,你要当祖父了。” 老太太一脸自豪,“我要当曾祖母了。” 靳萱笑着道,“我要当小姑姑了,大哥也要当爹了。” 靳珩端着果子茶喂给苏婳,“日子尚浅,本来打算过段日子再告诉爹。” 永毅侯一听这话…… 儿子早就知道了,什么瞒着这个,瞒着那个的。 赵雪梅那婆娘又发癫了。 永毅侯心里也是高兴,“好、好,婳婳好好养着身子,我那有些千年的老山参,走时给你带走。” 老太太一百个看不上,又开始骂儿子。 “千年老山参?!你想把你孙子送走吗。” “婳婳哪吃得了那个哟!” 第173章 我的手就是尺 许是上了年纪,人都喜欢小孩。 永毅侯心里想的都是大孙子、孙女,被母亲骂了,也不生气。 “那就吃些别的。” 接着,永毅侯又对儿子道,“库房里那些补品,看什么适合就拿走,不用再来知会我。” 苏婳刚刚害喜的那口气,总算是顺过来了。 “侯爷,您的心意晚辈心领了,前些日子,祖母派人送了不少补品到府上,这些不缺的。” 老太太道,“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看一眼桌上,拿起筷子。 “菜齐了,吃饭吧。” 厅堂内,祖孙三代聚在一起用膳,其乐融融。 厅堂外,轻烟般的细雨骤然加剧,雨滴从微小变得硕大。 转眼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点子狠狠砸向地面。 丫鬟们赶紧将支摘窗放下。 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 “雨天留人,还真让萱萱说对了,要我看,婳婳今儿个就别走了。” 靳珩马上附和道,“是,别走了,这雨一会还要下。” “万一地滑摔了、碰了,可怎么办,着凉也不行啊。” 靳珩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赶紧叫了名小丫鬟。 “让墨羽去苏府打声招呼,就说下雨了,祖母留婳婳在府上住一晩。” 小丫鬟应了一声,撑着伞走了。 苏婳张了张嘴,想阻止都来不及。 老太太懒得吱声,臭小子心里想什么,她可太清楚了。 想抱媳妇了呗。 “素秋,一会你将东面耳房收拾出来。” 素秋应一声走了。 靳珩一听这话,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祖母还真让婳婳住她这啊。 老太太见他一脸失落的模样,心中一阵窃喜。 小样,我还看不透你。 苏婳倒是没说什么,客随主便,当然是听老太太的安排。 吃完饭,永毅侯和靳萱趁着雨势小,赶紧走了。 靳珩拉着苏婳的手,迟迟不走。 老太太见状,故意道,“趁着现在雨小,珩儿赶紧走吧,免得一会下大了,走不了。” 靳珩嬉皮笑脸道,“那孙儿就不走了,留在这里听祖母讲故事。” 老太太“噗嗤”一笑。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将婳婳领回去吧,她月份小,别的话也不用我说了。” 两人孩子都有了,她何必讨人嫌,规矩都是给外人看的。 靳珩立刻眉开眼笑,“祖母放心,孙儿有分寸。” 老太太扬扬手,意思是快走吧。 两人向老太太告了安,靳珩欢天喜地领着媳妇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靳珩紧紧搂住苏婳的肩膀,伞都打在了她身上,自己肩膀淋湿了半边。 苏婳被他架着走,自己都快不会走路了。 “你轻点搂我啊,我摔不了。” 靳珩一点不敢含糊,“不行,万一地滑崴了脚怎么办。” “要不我抱你吧,你给我打伞。” 苏婳可不想跟他折腾,“好了,你搂紧一点,我们快些走,你肩膀都湿了,回去赶紧换衣裳,免得着凉。” 苏婳回了碧泉苑,以春草为首的小丫头们也是欢天喜地。 烧水的,找衣裳、铺床的,大家各司其职。 靳珩搂着香喷喷的媳妇,早早就寝。 这回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在自己的院子里,谁也管不了他。 他大大方方,把手伸进了苏婳的衣襟中,声音暗哑道,“你这里,好像变大了些。” 苏婳拿开了他的手,“胡说,日子浅,还没到变大的时候呢。” 手从她衣襟底下,重新钻了进去。 “谁说的,我说变大就变大了,我的手就是尺。” “要不,你给我看看。” 说完,靳珩就去脱她的衣裳。 苏婳轻推了他一把,娇滴滴道,“你老实点,你再这样,我告诉祖母去。” “我在自己的院子里,谁也管不了我。” 靳珩急火火将她搂在怀中,享受山峦抵胸的窒息感。 搂了一会,他就不满于此了,毕竟他这么早就寝,可不是为了光搂着她的。 “婳婳……” 靳珩叫着她名字,去捉她软嫩灵巧的小手。 苏婳娇着嗓子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靳珩低头,吻住了苏婳的唇。 窗外噼里啪啦,又开始掉雨点子。 雨声渐大,盖住了屋内的声音。 …… 永毅侯这面,红光满面地回了前院。 等以后萱萱成了亲,有了孩子。 侯府满院子都是玩闹的小童,奶声奶气叫他“祖父,外祖父”。 第127章 想想就开心! 赵雪梅在房中听见脚步声,使劲揉了揉眼睛,捏着帕子故做哭泣状迎了出来。 “侯爷,您回来了。” 永毅侯本来挺开心了,还去书房跟自己对弈了一会,一见她这副模样,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赵雪梅哽着嗓子道,“母亲叫侯爷去慈安堂用膳,带着萱萱,若是瑞儿今日在府上,恐怕也要一起叫去。” “独独就落了我自己……”赵雪梅鼻子一抽,“妾身心里难受。” 刚刚萱萱回来告诉她,祖母留自己和父亲吃饭,就不在前院吃了,赵雪梅原本还没这么生气。 因为这么多年了,老太太不待见她,她也不喜欢老太太,倒是也懒得去。 后来一打听,她才知道。 苏婳来了,全家人都去了慈安堂用膳,偏偏留她一个在前院,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孤立她,瞧不起她吗。 她怎么能不气! 永毅侯脱下被雨打湿的外裳,不以为意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吗。” 他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你这张破嘴,一天净胡说八道,去了也说不出好话!” 赵雪梅这回真的想哭了。 “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妾身什么时候在您面前胡说八道了。” “真是冤枉啊。” 永毅侯冷哼一声,“你无凭无据,就说苏婳有孕的事瞒着靳珩。” “幸亏我今天去慈安堂吃饭,这才知道……” 永毅一指赵雪梅,“连你女儿都知道苏婳有孕的事,何谈隐瞒!” 第174章 不是抱着你吗,就是爱撒娇 “啊……” 赵雪梅微讶。 没瞒着,连萱萱都知道了? 那苏婳在医馆,为何要说瞒着母亲,瞒着姑爷,这可是她亲耳听见的。 难道是身子有什么不适,怕他们担心,所以瞒着? 赵雪梅哪肯承认自己胡说八道,马上道,“侯爷,可是妾身的确亲耳听见,苏婳就是这么说的。” “而且,妾身确实看见苏婳和一男子拉拉扯扯,妾身若是说谎,五雷轰顶。” 赵雪梅话音刚落,天空一闪,“咔嚓”一声炸雷,给她吓得一哆嗦。 永毅侯冷哼一声,“红口白牙,胡说八道,小心惹怒老天爷!” 赵雪梅不服,本来天就下雨,不过是巧了而已,她又没说谎。 “侯爷,妾身真的没说谎。” 永毅侯懒得理她,一甩袖走进了盥洗室。 赵雪梅气坏了,苏婳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晚有一天我抓你个现形! 碧泉苑这面。 因为打雷,靳珩将怀中的美人又搂紧了些。 苏婳刚睡着,没被雷声吵醒,倒是被靳珩抱得快要窒息了。 苏婳朦胧中问他,“你做什么。” 靳珩道,“你怕打雷,我抱紧些。” 苏婳自从有孕之后就爱犯困,何况刚刚还被他“折腾”了一通,现在正困着呢,脑袋有点迷糊。 “我又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怕打雷。”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打雷。” 靳珩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 本来想拍她的雪臀以示不满,想到她有了身子,换成捏了她腰一把。 “你忘了,你刚来侯府时,被人算计着给我暖床,夜里下雨,你一害怕就钻进了我怀里。” “难道……” 靳珩想说,难道你当时都是哄我的吗。 然而,没等他说完,苏婳就全都想起来了,“吧唧”亲了他下巴一口,小手紧紧搂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害怕,爷抱。” 那时她刚来侯府,被婉心算计给靳珩暖床,她将计就计,睡在了他身边。 夜里打雷下雨,她还故意过去抱他,诉说自己的遭遇,想让他心软帮自己。 靳珩听见这娇娇的声音,一点脾气都没了,美滋滋将人抱在怀里,嘴上还嘟囔着。 “这不是抱着你吗,就是爱撒娇。” …… 建安前脚告发严帆私藏龙袍,想要造反,梁文帝后脚就从锦衣卫那接到密报。 说严帆在老家岫宁,买了块风水宝地建宅子,还在书房密室中藏了一件龙袍。 若是一个人这么说就算了,锦衣卫是他的心腹,建安又是他最信任的女儿,梁文帝立刻明白事情不一般。 加上之前盐税一案,种种证据都表明跟严帆脱不了干系,梁文帝立即就起了疑心。 他正犹豫,要不要将严帆抓进牢中先审问一番,一名小太监脸色凝重跑进御书房。 “陛下,押解三殿下的护送官来了,他……满身都是血,说三殿下在去往岭南的路上……出事了。” 梁文帝一听这话,立刻慌神了,无论姜霂犯下什么错,那都是他的儿子。 “快,快宣他进来!” 此时,建安也在。 她站在梁文帝身后,唇角轻轻勾起,明白事情成了。 护送官脚步踉跄进了御书房,官服破败,血迹和污迹混合在一起,狼狈至极。 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着道,“陛下,微臣该死,去往岭南的路上,遇上一伙武功高强的蒙面歹人,我们寡不敌众……” 梁文帝没空听他那么多废话,起身急道,“你快说,霂儿怎么样了。” 护送官悲痛道,“三殿下……死在了歹人刀下。” “啊……” 梁文帝“咕咚”一声坐了下来。 死在了,歹人的刀下…… 霂儿好好的,怎么就会死呢。 梁文帝完全懵掉了。 建安先是一声哀嚎,接着哭着道,“三哥、三哥怎么会死,你胡说八道。” 她一指地上的护卫官,“一定是你护卫不周!不然三哥死了,你怎么有命回来。” 护送官哽着嗓子道,“公主殿下,微臣不敢说谎,来的那些人都是死士,铁了心想让三殿下死,刀刀致命。” “他们只对三殿下出手,见三殿下……没了,也不恋战,我等想去追上他们,没想到那些刺客武功高强,微臣实在是打不过,让他们跑了。” “不过,仓皇之中,微臣捡到一块刺客身上掉下来的令牌。” 建安见父皇还没缓过神,一脸懵怔。 她立刻道,“快呈上来。” 护送官拖着腿伤起身,将带血的白玉令牌,双手奉了上去。 建安隔着帕子接过令牌,反复观看后突然大声道,“父皇,上面竟然有个严字!” “严字……” 梁文帝接过令牌一看,果然如此。 建安在一旁哭着道,“父皇,您说三哥会不会是冤枉的,当日在春山别宫放火,其实另有其人。” “而此人的目的,就是想离间您和三哥的关系,想让您将三哥送出京城,他才好动手。” 梁文帝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他忽地想起,那日他们父子见面,霂儿说那场火不是他放的,有位小太监假传自己的口谕,让他去春山别宫。 可是后来,他派人翻遍了皇宫,也没能将这小太监找出来,便笃定姜霂在说谎。 现在一看,他们很可能就是一伙的。 半晌,梁文帝突然哀嚎了一声。 “霂儿,是父皇糊涂啊,是父皇害了你。” “若不是将你放逐岭南,你又怎么会遭此不测!” 建安也哭,“父皇,您说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三哥,这令牌上的严,又是什么意思。” 梁文帝哭声一怔。 他猛然想起,贺宴夜审刘棠时,有死士入大理寺杀了刘棠。 当时贺宴还说,刘棠死之前说了个“严”字,怀疑死士就是严帆豢养的。 可是因为没有证据,他当时没信。 现在一看,这些死士很有可能就是严帆豢养的。 他杀了霂儿,要么是想阴谋造反,自己称帝,要么是想帮姜漓上位。 梁文帝含泪怒道,“来人!” 一名御前带刀侍卫推门进来,跪在地上。 梁文帝道,“传令下去,押严帆入诏狱,派金甲卫包围首辅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再让锦衣卫指挥使来见我,要快!” 第175章 谢玉瑾小人得志,靳珩会神秘人 “是。” 侍卫领命下去,一路小跑走了。 建安哭哭啼啼道,“三哥的遗骸在哪里。” 护送官道,“回公主,在原地妥善存放。” 他看一眼梁文帝,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陛下之前有话,无召不得回京,微臣不敢忤逆……” 梁文帝听见这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都怪他自己糊涂啊。 霂儿冒死从火场中将他救出来,他却不相信他,还将他放逐出京,遭遇不测。 第128章 明明,霂儿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位明君。 他百年之后,没颜面见姜氏列祖列宗了! 梁文帝倒了一口气,“还不快将霂儿遗骸送回来。” “传令下去,以太子礼大葬!” 建安听见这话,险些没忍住,冷哼一声。 三哥,你也算可以了。 活着没当成太子,死了却做了太子。 我也算成全你了。 她看一眼老泪纵横的梁文帝,毫无怜悯之心,心里只一个念头。 待收拾了姜漓和严帆,下一个就是你了。 如此愚蠢昏庸,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 不过,看在你是我父皇的份上,我会让你走的舒服些。 想到这里,建安用帕子掩在脸上,阴冷一笑。 …… 近日,大梁发生了几件大事。 三皇子以太子之礼大葬,举国哀悼;严帆入诏狱;六皇子和颖贵妃被禁足。 朝中众臣悲痛之余,纷纷猜测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丧礼这日,姜霂的棺椁受万人朝拜,气氛庄重肃穆。 靳珩身为姜霂的至交好友,因为被贬为庶人,连进宫给他送葬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沿街追着棺椁送他。 靳珩悲痛万分。 姜霂昔日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送他去离京去岭南,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短短数日,就已天人永隔,有生之年,再无见面机会。 靳珩送他出永定门,看着渐行渐远的送葬队伍,一脸悲愤站在街边。 心里想的都是怎么为姜霂报仇! 靳珩想起姜霂临行前,叫他小心建安,他猜想这件事,没准建安和六皇子都参与了。 靳珩往回走时,一名梳双丫髻的小童撞了他一下。 “哎呦!” 小童明明是在撞人,自己却跌在了地上。 靳珩看着惊慌的小童,并没有发火,而是将小童扶了起来。 小童站定后,怯懦地看了他一眼,快速往他手中塞了一张纸条,拔腿就跑。 靳珩顿觉奇怪,眉心紧蹙看着手上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若想报仇,明日午时,如意茶坊,临海阁见。】 报仇…… 这张纸条上虽然没说为谁报仇,但是靳珩知道,能在今时今日将纸条给他,指的就是给姜霂报仇。 姜霂之死跟梁文帝、六皇子、建安公主,全都脱不了干系。 若是想为他报仇,这些人都得死 就连他想报仇,也要徐徐图之,什么人有这个实力,能给他写这样的字条。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靳珩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精神涣散,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门口,谢玉瑾一身丧服下了马车,显然是刚从宫中参加完祭祀礼回来。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靳珩,先是神色微怔,接着面露嘲讽。 “这不是靳世子吗,今日怎么有空上我大理寺来了。” 谢玉瑾特意将“我大理寺”几个字,咬的特别重,生怕靳珩不知道自己将他取而代之了。 靳珩抬头,看见了大理寺的黑底金漆牌匾,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靳珩不理他,谢玉瑾马上又自问自答道,“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靳世子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 靳珩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小人得志罢了,懒得跟他费口舌,迈步继续往前走。 靳珩不理他,谢玉瑾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过,想到靳珩现在一定非常不好过,谢玉瑾就非常开心。 别以为他不知道,靳珩一直站在三皇子那边,现在三皇子死了,靳珩等于没了倚仗。 谢玉瑾负手看着靳珩的背影,冷哼一声, 之前靳珩哪次得意了,不是对他冷嘲热讽。 一个庶民,再无出头之日,以后看你还如何猖狂! …… 靳珩只消沉了半日。 思前想后,他决定去如意茶坊,会一会这位神秘人。 翌日。 靳珩早早出门,特意在如意茶坊对面的祥福酒楼,观察了一阵。 从巳时(九点)到午时,出入如意茶坊的都是些普通客人。 这个普通是指打扮普通,气质普通,更没有哪个是练家子。 白德耀也在看,不禁说道,“属下看这些人都不太像样,不会是如意茶坊还有暗门吧。” 靳珩看了眼时辰,起身道,“既然来了,就去会会他。” 白德耀跟了上去。 靳珩刚走进如意茶坊,掌柜就迎了上来。 “靳世子,我们主子在临海阁恭候多时了。” 靳珩微怔,掌柜竟然认识他。 掌柜看一眼靳珩身后的白德耀,“不过,我们主子只邀请世子一人,其他人不方便进去。” 来都来了,靳珩也没什么好怕的。 害怕他就不会来。 靳珩对白德耀说道,“你在楼下等我,我一个人上去。” 白德耀不放心,刚想说什么,靳珩迈开长腿上楼了。 推开临海阁的房门,靳珩愣住了。 “肃王殿下?” 闻人渡见靳珩来了,朝尤森抬抬手,尤森立刻出去了。 “靳世子,请坐。” 靳珩也没客气,坐在了闻人渡对面。 “肃王殿下,我被免职削爵,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 闻人渡面色平淡,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还屈尊降贵给靳珩倒了杯茶。 “称呼而已,我相信世子早晚会官复原职。” 靳珩不明白,闻人渡为何会秘密将自己叫到此处。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闻人渡是爽快人,也没瞒着他。 “大梁和我大渝要开战了,靳世子不妨早作准备。” 靳珩一惊,他就算再恨梁文帝,也是大梁的子民,怎么任由别的国家攻打大梁。 “殿下这是何意,两国刚刚签订互助盟约,为何要出尔反尔,不守信誉。” 第176章 太热情了,靳珩心里没底 闻人渡沉声道,“出尔反尔,不守信誉的不是我大渝,而是大梁。” 他见靳珩疑惑地望着自己,继续道,“盟约,是以大梁为大渝找回公主为前提。” “也就是说,若大梁用假公主戏弄大渝,那么一切都不作数。” 靳珩很是震惊。 兹事体大,这关系到大梁的声誉和两国的邦交,梁文帝就算再糊涂,也会不用一位假公主诓骗大渝。 他想起公主是洛家找回的,当初洛中淳还给他一幅画像,让他帮忙去找画上的女人…… 他马上道,“是洛家用假公主诓骗大渝,跟大梁无关!” 闻人渡知他忠义,淡淡一笑,“可洛家,是大梁人。” “世子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有人用一名赌徒的女儿,冒充你找了十七年的妹妹,以此骗取荣华富贵,你会如何。” “更何况,皇室血统,不容混淆。” 靳珩听了一身冷汗出来。 的确,这件事就算放在普通世家,也会恨之入骨,何况是渝国皇室。 “殿下,若是我帮贵国重新找回公主,可否挽回此事。” 闻人渡笑笑,仿佛已经不为这件事生气了。 “皇妹,我已经找到了。” 靳珩微讶,“找到了……” 这么快。 闻人渡看着他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闻人渡话锋一转,态度和善。 “靳世子喝茶,这是我们渝国的特有兰香茶。” 靳珩有些迷惑闻人渡的态度,按理说,他现在对大梁人应该恨之入骨才对,可是他对自己却如此客气。 两国即将开战,靳珩现在哪有心思品茶,但他此时不好拂了闻人渡的面子。 他喝了一口茶,敷衍道,“的确是好茶。” “恕我愚钝,我还是没明白,殿下今日将我叫到此处,到底有何目的,要如何为三殿下报仇。” 闻人渡给他添了茶,“开战一事,已成定局,世子身为大梁子民,若不想生灵涂炭,不如带着一干世家,归顺我大渝。” “杀了姜氏一族和严帆一家,自然就是为姜霂报仇了,到时我会追封姜霂为孝昌帝。” 靳珩牙关紧咬,双手握拳。 闻人渡这是逼他做卖国贼,背叛大梁。 “肃王殿下,若是我不答应呢。” 靳珩知道,这里是闻人渡的地盘,且他肆无忌惮的将这些告诉他,说明他算准了自己会答应。 因为若是他不答应,一定会走不出去。 闻人渡声音和缓,“世子稍安,我今日请你来此,并无为难之意,待我说完下面的话,你再考虑是否答应我也不迟。” 靳珩不说话,听着闻人渡继续道,“大梁与大渝,风俗与礼仪相同,一百七十五年前更是一家,名叫大周。” 第129章 “只是后来,因皇子争斗,分裂成诸多国家。” “也就是说,你我本就是一家。” “梁文帝所做所为,你也看到了,大梁腐朽,就算我不率军攻打,百姓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侯府为京城世家之首,又与五军都督文封荣交好。” “若是能带着众世家与我里应外合,换一位明君,不仅可以少些杀戮,也是百姓之福。” “到时我渝国会迁都北上,我向你保证,届时论功行赏,你们这些京城世家,依旧是皇亲贵胄,如何?” 靳珩心里清楚,闻人渡说的没有错。 对于百姓来说,这个国家叫“渝”,还是“梁”,谁当皇帝,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一位名君,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皇帝昏庸,奸臣当道,陷害忠良。 半晌,靳珩道,“就算我答应你,那些世家也不一定会答应。” 闻人渡就知道,靳珩不是愚钝之人,一定能想明白。 “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文家、楚家,靳世子大可一试。” 文嘉怡被鱼钩“毁容”之事,梁文帝拉出个小太监不了了之,文家大为不满。 况且,文封荣本就站三皇子一边,楚尚书更是三皇子的亲娘舅。 这两人,一定会反。 靳珩沉吟了片刻,“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如此说来,京城世家可为殿下所用之人不少,为何会先找上我。” 他爹永毅侯虽是兵部尚书,但却算是半个文臣,手中亦无兵权。 闻人渡找文都督、楚尚书,岂不是更直接。 难道是因为婳婳和臭小孩交好? 闻人渡扬唇一笑,“靳世子以后就明白了。” 闻人渡笑得太友善了,靳珩心里没底。 自从他进这间房,闻人渡冲他笑了三次。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闻人渡这么爱笑。 此时,闻人渡又热情道,“靳世子,喝茶。” 靳珩端起面前的茶杯,心里愈发没底了。 …… “不可能!” 建安听完锦衣卫的汇报,惊呼出声。 “严帆明明在家里藏了龙袍,怎么会没有。” 锦衣卫指挥使孙亮站在一旁道,“微臣几乎将严帆府上翻了遍,的确没找到龙袍。” “而且,微臣从书房密室中发现了此物。” 孙亮将找到的证物,双手呈了上去。 建安死死盯着,想知道这只长方形锦盒里装了什么。 小太监接过锦盒打开,见里面是一幅卷轴,立即展开给梁文帝看。 “陛下您看。” 梁文帝接过一看,开头用朱笔上书【普贤行愿品】五个大字,仔细一看里面都是这部佛经的内容。 最后,还用朱笔写着,【今余割血而诚心发愿,愿我朝物阜民丰,天下太平,陛下龙精虎猛,福寿康宁,大梁盛世绵延不绝,光辉永照。】 这哪是谋反,分明是祈福。 “这……” 建安就站在梁文帝身后,自然是看见了。 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这几行字大! 孙亮说道,“陛下,微臣查验过,此经书的确是由人血,混合朱砂书写而成。” 梁文帝脸色由阴转晴,欣慰的同时也陷入了沉思。 “建安,看来你的消息也不准确,白玉令牌,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 自从三子被杀而亡,梁文帝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这几日连新得宠的“娇梦娘娘”都没召见,行事也变得谨慎了。 建安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一抬手挥退了御书房内的人。 “父皇,可是三哥之事,最大得利者就是六弟。” 梁文帝目光深深,看了建安一眼。 建安看他怀疑自己,马上大义凛然道,“父皇,儿臣知道这种话不该说,可是儿臣不想让三哥枉死。” 第177章 大胆!竟敢当街骂太上皇 建安继续挑拨,“况且,如此胆大包天刺杀皇兄,下一步没准就会对付您。” “为了您的安危,此事一定要严查,不可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梁文帝想了想,建安说的有些道理。 其他皇子要么不成器,要么年龄小,能争储君之位的,只有老三和老六。 老三没了,最大得利者就是老六,再加上严帆在朝中的势力,这件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老六年纪小……难道严帆想携天子令诸侯? 若是如此,严帆为何要秘密在家中藏一卷祈愿佛经。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敲门进来。 “陛下,禁军王统领来了。 梁文帝马上道,“让他进来。” 王统领负责调查春山别宫纵火一事,他现在来此,肯定是有新发现。 王统领跪地问安后,起身说道,“陛下,微臣刚刚得知,起火那日,六皇子也去了春山别宫。” “不过,他是装扮成小太监秘密前往,且待上一阵就走了,不知所为何事。” 梁文帝一听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 建安见父皇果然怀疑六弟了,唇角微微上扬,克制地笑了。 她那日让六弟去春山别宫看热闹,就是为此。 半晌,梁文帝道,“查,继续查!查他都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是。” 王统领领命离开了。 建安一脸恨铁不成钢,“父皇,没想到此事还真跟六弟有关。” 她是见过姜漓那蠢货不假,但是她根本就不怕查,因为王统领是她的人。 梁文帝沉着脸不说话。 建安又问,“父皇,现在您打算如何处置严首辅。” 六弟好对付,严帆那个老东西可不好对付。 没准,他早就发现有人想陷害他私藏龙袍,这才将计就计。 过了好半晌,梁文帝才道,“严帆,先在牢里待上一阵吧。” 建安闻言,松了一口气。 “父皇英明。” …… 转眼,十天过去了。 苏婳这几日忙着养身子,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闹肚子。 之前去医馆看过大夫,大夫说她身体康健,许是吃了什么不应食的东西也未可知。 好了几日后,她又开始了。 苏婳担心会影响腹中胎儿,跟娘亲沈清秋说了此事。 沈清秋以一位过来人的经验告诉苏婳,怀孕初期,的确有女子会如此。 但天气渐热,她怕女儿万一吃坏了什么,为保万全,还是带她去了医馆。 出医馆时,沈清秋松了口气。 “我就说没什么事吧,大夫也说过些日子你就好了。” “不过,吃食上还是要仔细些,以后想吃什么,娘让明夏单独在小厨房给你做。” 苏婳亲热地挽着娘亲的胳膊,“知道了娘。” 她一抬头,看见前方有一位衣饰华美的中年男子,俊秀儒雅中带着几分草莽豪气。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完美地融合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风光霁月,气度不凡。 他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既有欣喜,又有哀伤。 仿佛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 苏婳觉得很奇怪,不自觉顿住脚步。 沈清秋见女儿不走了,看了女儿一眼,见她望着前方怔怔出神,目光随之看过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沈清秋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登徒子! 穿得像个花孔雀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竟然盯着小姑娘瞧。 沈清秋挡在女儿身前,杏眼圆瞪,疾声厉色道,“老色鬼,你看什么看!” “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女儿,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闻人羿,原本正沉浸在见到女儿的喜悦和哀伤中,听见有人骂自己,立刻将思绪收了回来。 他从信上得知,女儿被她姨母过继到了苏家。 而眼前这名妇人,不仅说“我女儿”,还跟瑶娘年轻时有几分相像,想必就是女儿现在的娘亲了。 闻人羿一皱眉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礼。” 他已经很客气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骂他是老色鬼,还要挖他眼珠子。 岂有此理! 他挖别人的还差不多。 沈清秋柳眉一竖,气势十足,“怎么,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大街上随随便便就盯着小姑娘瞧,你多冒昧啊!” 大胆,竟然当街骂太上皇! 身后的暗卫要上前,闻人羿拦了一下。 苏婳也拉住了娘亲,“娘,您好像误会了,女儿瞧着,这位阿伯不像是您说的那样。” 阿伯…… 闻人羿心里揪了一下。 现在他在女儿眼里,可不就是“阿伯”吗。 “我的确没有恶意。” 第130章 闻人羿很欣慰,女儿知书达理,跟瑶娘一样,不像她这位“娘亲”。 “我不过是看这位姑娘,跟我远嫁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我想起女儿,一时有些伤怀,多看了几眼。” “冒昧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沈清秋白了他一眼,拉着女儿上了马车。 什么跟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长得像我什么人,都是骗小姑娘的鬼话,她才不信。 闻人羿留在原地,目送着女儿的马车离开。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闻人羿回到了庆丰街,闻人渡在京城的私宅。 阿樾听见外屋有沉稳的脚步声,知道皇祖父回来了,从寝间里噔噔跑出来,朝来人伸出了小手。 “皇祖父,抱!” 闻人羿弯腰抱起小家伙,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 阿樾见状,立刻搂住了皇祖父的脖子,小脸贴在他脸上。 “皇祖父,您看见阿樾还不高兴吗。” 闻人羿有心事,没多少哄小孩的心思,拍了拍阿樾的肩膀,“阿樾乖。” 此时,闻人渡迈步进来了。 他沉着脸道,“阿樾下去,父王有要事跟你皇祖父说。” 阿樾撅起了小嘴,不情愿地下来了。 南絮牵着阿樾的手,将他带走了。 闻人羿大马金刀,坐在花梨圈椅上。 闻人渡随后也坐下了。 “儿臣从靳世子那里得知,文封荣和楚尚书虽有反意。” “但是眼下,缺少一个足可以让他们信任大渝的理由。” 第178章 闻人羿火力全开,为女儿报仇 闻人羿沉吟了片刻道,“那就给他们一个理由。” “你在信中说,阿泠她养父,曾被人冤枉入狱……” “阿泠”,是闻人羿给女儿起的名字。 瞧瞧,女儿还没认呢,就已经开始叫他新起的名字了。 天知道,他当时在渝国,收到儿子的密信后有多震惊。 沈念竟然是假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樾等人,包括他自己,对沈念始终是亲近不起来。 血缘这个东西,就是如此神奇。 今天他一见女儿就喜欢,娇娇软软的小棉袄,像瑶娘也像他。 他也有女儿了! 他知道女儿在大梁吃了不少苦,这怎么能忍! 闻人羿继续道,“我已在边境集结二十万大军,只要我一声令下,即日便可攻打大梁。” “先以大梁用假公主诓骗我大渝为由,攻打永川,借梁文帝的手,将洛家收拾了。” “再公布阿泠的身份,以她养父含冤入狱,阿泠受苦为由,与大梁正式开战。” “到那时,文封荣等人也会知道靳世子就是驸马,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侯府。” “有了这层关系,他们必定鼎力相助。” 闻人渡沉思了片刻道,“父皇,既然如此,皇妹的身份,应该尽早告知靳世子和苏大人,也好让他们有个心里准备。 “况且,靳世子的二叔,靳启东手握兵权,若是有他相助,我们等于如虎添翼。” 闻人羿稍一思索,“就这么办!” “不过……” 他想到今日和女儿相见的一幕,“阿泠真的不想认我吗。” 闻人渡说道,“依儿臣来看,皇妹对父皇有些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闻人羿微叹一声。 当年他受伤被瑶娘所救,不喜欢喝那些苦药,瑶娘就经常冷着脸劝他,导致他后来有些怕她。 现在看见跟瑶娘有七分像的女儿,他心里竟莫名有些胆怯。 担心她不高兴,担心她不愿认自己。 闻人渡见他蹙眉思索,轻咳了一声。 “父皇,在儿臣去找靳世子和苏大人之前,您是不是应该跟皇妹正式见上一面。” 闻人羿神色一顿,这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摆摆手,“待我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全都收拾了,我再跟她正式相认。” “再说,两国即将开战,若是我来大梁这件事被有心人得知,以此威胁我大渝,我方会陷入被动之中。” 闻人羿想起女儿的安危,又嘱咐,“到时你要保护好阿泠。” 闻人渡说道,“父皇放心,到那时,我将皇妹接到我京郊的宅院。” “那里有我的人,还有密室和通道,保证万无一失。” 闻人羿点头,这才放心。 ……… 如意茶坊,临海阁。 闻人渡将苏婳的身世说出来后,靳珩墨色的瞳仁写满了难以置信,震惊地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苏文熙。 “岳父大人,这……” 他没想到,婳婳的亲爹,竟然另有其人,还是渝国太上皇? 苏文熙显得异常沉默,半响才开口道,“怪不得,我拿着犀角佩在大梁寻了遍,也没问到有用的线索。” 犀角佩是渝国皇室的私有之物,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靳珩见苏文熙面色平静地承认了,微微张开的嘴巴合上了,喉结轻滚,往下咽了咽。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闻人渡之前为何会说,真正的公主已经找到了。 还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问闻人渡为何会先找上自己,闻人渡说,以后你就明白了…… 这些话都是何意。 种种偶然,最后成为了一个必然。 苏文熙一时想到很多事,不免问道,“殿下,今日招我来此,不光是为了婳婳的身世吧。” “假公主”一事,渝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三皇子又被刺杀,朝中局势不稳,渝国很有可能会在此时,趁虚而入。 闻人渡唇角轻提,“苏大人说的没错,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 “先以“假公主”为由,攻打永川,收拾洛家,再公布皇妹的身份,以苏大人含冤入狱,皇妹入教坊司受苦为由,与大梁正式开战……” 闻人渡将昨日和父皇定下的计划,全盘托出。 苏文熙听后,毫不犹豫道,“此计可行,我也会鼎力配合,不过我有个要求,那便是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闻人渡点头,“这是一定,无论是皇妹、苏夫人,还是苏大人的儿子,我都会将他们保护起来,以免给大梁留下可乘之机。” 靳珩说道,“婳婳的身份,不能瞒着文家和楚家,他们尽早知道这层关系,也好提前准备布置,打那老昏君一个措手不及。” “二叔那边,我会让父亲书信一封,派暗卫送过去,以保万无一失。” 闻人渡对京城世家没有靳珩了解,当然是听他的。 “但凭世子安排。” 三人在临海阁,从正午时分,一直说到日头西沉,尤森进去送了三壶茶。 …… 闻人渡回府后,去芳兰院看阿樾。 一走进院子,就看见府上下人端着水盆,步履匆匆往屋里走。 闻人渡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拦着住一名小丫鬟问道,“发生了何事,匆匆忙忙。” 小丫鬟焦急道,“回王爷,小殿下高烧不退,奴婢端水给小殿下降温。” 没等丫鬟说完,闻人渡急忙迈步进了内堂。 今早他出门时,阿樾就没精神,他以为小孩子赖床不想起来,没想到他竟然发烧了。 一进去,闻人渡就看见云娘坐在床边,一脸焦急地给阿樾用凉帕子擦身子。 阿樾白白嫩嫩的小身子,泛着不正常的红,平日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现在紧闭着,连呼吸都比平时快。 闻人渡从云娘手中接过帕子,沉声道,“阿樾这样多久了。” 云娘见闻人渡来了,站到一旁,将位置让给他,本就泛红的眼眶更加红了。 南絮在一旁说道,“回王爷,小殿下自从你走后就开始哭闹,奴婢过来哄他,才知道他发烧了,” “他一直喊着母妃,奴婢就将……云姑娘请了过来。” 南絮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敢叫王妃。 “御医来看过,勉强给小殿下灌了半碗药,可他一直不退烧,云姑娘怕殿下烧坏了,只能先给他擦身子降温。” “母妃、母妃抱……” 第179章 我们一起睡! 阿樾似乎感觉到母妃不在身边了,迷迷糊糊喊抱。 云娘急得流下了眼泪,坐在床边抱住了阿樾。 “我在这、娘亲在这。” 云娘心里难受,她根本不敢想,以前阿樾生病时,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叫着她。 南絮看见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默默退到了外屋。 闻人渡想了想,弯腰握住了云娘的脚踝,帮她脱下了绣鞋。 “你上榻陪阿樾躺一会,他在你身边,睡的也安稳些,盖上被子发些汗,说不定就好了。 云娘没躲,闻人渡又帮她脱了另外一只绣鞋。 第131章 他一抬头,发现云娘正看着自己。 雾蒙蒙的一双眼睛,娇娇的脸庞像是雨中的一朵芍药花。 他不禁在想,阿樾的眼睛像极了云娘,所以每次小家伙和他撒娇掉金豆子时,他都会心软。 “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 闻人渡说完话,起身走了,将房间留给她们母子俩。 云娘裹紧了小被子,紧紧抱着阿樾。 阿樾在母亲怀中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再睁眼时,身上轻了不少。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母妃,撅起小嘴凑过去,亲了她脸颊一下。 云娘没睡实,只是闭着眼睛,阿樾一动,她立刻睁开眼睛看他。 正对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孺慕且欣喜地看着自己,浓浓的依赖化不开。 云娘心里软成了水,眼中有化不开的酸涩。 她摸了摸阿樾身上和额头,入手一片温软,不烫。 她这才放心下来,将一小团紧紧抱在怀中,险些喜极而泣。 “太好了,阿樾退烧了。” 阿樾在母亲怀中瓮声瓮气道,“对不起,是阿樾不好,让娘亲担心了。” “阿樾以后不贪凉了。” 天气渐热,阿樾昨天光着小膀子在院中玩水,南絮说了好久他也不听。 后来修铭说王爷回来了,阿樾怕打屁股,才穿上小衣服。 云娘眼中本就酸涩,听见阿樾如此懂事,眼泪一下子崩不住了。 闻人渡站在门口,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情复杂。 阿樾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云娘喂他吃完饭都快深夜了。 “娘亲,你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两天好不好。” 阿樾坐在母亲怀中撒娇,一开口就是两天。 云娘余光看了眼闻人渡的方向,没说话。 阿樾立即改口,“那一天,就一天。” “外面天都黑了,阿樾害怕,娘亲也害怕!” 闻人渡坐在一旁,呼吸放轻,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开口留云娘,她反而要走。 云娘抵不过阿樾软萌的眼神,最终还是心软了。 “好,娘亲今晚不走了,在这里陪你。” 阿樾乐坏了,立刻拍着小手道,“好、好,娘亲睡我左面,父王睡我右面。” “我们一起睡!” 云娘脸色微红,身子明显往后躲了一下。 闻人渡心中欣喜,面上一片淡然。 “好了,阿樾不许闹。” 阿樾见父王凶自己,撅着小嘴不说话了。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父王和母妃一起睡! 父王这么不争气,什么时候能把母妃哄好啊,没有他怎么能行呢。 阿樾喝完药,说什么也要三人一起睡,不答应就哭。 阿樾此时还病着呢,谁敢惹他。 云娘没法子,睡在了最里侧。 闻人渡嘴上不说,心里乐坏了。 臭小子,终于能耐一回了,把撒泼的劲头用到了正地方。 阿樾左手握住母妃的手,右手握住父王的手,把两人的手交叠着,放在了自己的小肚肚上。 云娘想收回手,大的不让,小的更不让,只能这么放着。 阿樾喝了药,很快就睡着了。 云娘听见阿樾均匀的呼吸声,想要收回手。 闻人渡一个用力,将她的手握紧了,牵着她的手扬起来,放在了阿樾头顶的枕头上。 云娘急的小声道,“你干什么。” 闻人渡握了握她柔软的手掌,声音低哑。 “云云,我好想你。” 夜色,给闻人渡低沉的嗓音,添了上了几许暧昧。 这句“想你”,听起来有些不正经。 云娘柳眉微蹙,“你快放开。” 她怕吵醒阿樾,不敢大声说话,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助,听起来软软的,特别好欺负。 闻人渡忍不住了,手臂撑起身子绕过阿樾,亲了云娘脸颊一下。 云娘美眸大睁,躺在那一动不敢动。 狡猾如闻人渡,他知道云娘顾忌着阿樾不敢动,身子又往前探了探,亲了她嘴唇一下。 此时,闻人渡看着底下的阿樾,觉得他碍事极了。 好在床榻够大,闻人渡身子退回来一些,稳稳将阿樾抱了起来,平移到了最外面。 云娘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竟然将阿樾悄悄移开了,惊慌地看着他。 万一阿樾醒了,这成什么样子。 闻人渡不顾云娘的慌张,一把将她揉进了怀中,高挺的鼻尖埋进她的颈窝处,汲取她身上的香甜。 “云云,你好香。” 云娘虽然背对着他,但全身都在发颤。 “闻人渡,你真不要脸,阿樾还在这里。” 闻人渡愉悦地轻笑一声,云娘每次气极,都会连名带姓的叫他。 “云云,你像以前那样,骂我几声好不好,我想听。” 这大概是云娘活了近二十二年来,听过最无耻的要求了。 偏偏这话,还从渝国战神闻人渡嘴里说出来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想看看是不是换了个人。 闻人渡趁机去吻她,云娘躲开,闻人渡又去搂她的腰,大掌顺着她的衣襟埋了进去。 云娘压低声音控诉他,“你快放开!” 闻人渡的手像是粘在了她身上,怎么也拽不开,云娘急得脸都红了。 “别……拿开。” 闻人渡拿开手,扳住了她的肩膀压着她。 “别拿开是不是?我知道,我们再做点别的。” 云娘气呼呼瞪着他。 借着月光,她看见脸依旧是那张脸,尊贵矜冷,英挺俊美。 但是眼神和以前不同了。 阴鸷的占有,变成灼热的渴望,一眼望过来,铁石心肠都能化成绕指柔。 云娘撇过脸不看他。 闻人渡鼻尖擦过云娘的唇边,并没有着急吻下去,而是让自己的气息萦绕着她。 他太知道,怎么能让她软了身子,渐渐沉沦了。 “云云,我想你了,行不行。” 第180章 母妃,父王将你哄好了吗 无耻的话,云娘在闻人渡那里听过太多了。 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无耻中还带着卑微,好像她才是掌舵的那个人。 “不行!” 云娘毫不犹豫的拒绝,却引来的闻人渡的低笑声。 “我知道,这个时候,你说不行就等于行。” 云娘无语至极。 按他这个逻辑,无论她说“行”还是“不行”,不是都等于行吗。 云娘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闻人渡,你疯了吗,阿樾就睡在旁边。” 闻人渡不要脸极了,“不怕的,这小子睡觉沉,打雷都不醒。” 再说,臭小子这么懂事,怎么能辜负他呢。 很快…… 云娘就呼吸紊乱,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喉咙里也不敢喊出来,偶尔发出的娇媚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阿樾在一旁甜甜酣睡,还做了个美美的梦。 梦见母妃和父王和好了,他还多个可爱的妹妹。 妹妹长得可好看啦,他抱着妹妹到处玩,妹妹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就爱粘着他。 梦太甜了,阿樾险些笑出声。 …… 翌日清早,阿樾揉着眼睛起身了。 待看清楚周围,他轻轻“咦”了一声。 他怎么睡到外面来了,父王和母妃睡在里面,好像……还抱在一起。 难道他昨晚睡觉,又不老实了? 他来不及多想,推了推父王的肩膀。 “父王,嘘嘘。” 闻人渡被吵醒,不悦地睁开眼睛看着儿子,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指着外面。 “自己下地,去找南絮。” 阿樾往父王身上看了看,一脸童真,“父王,您没穿衣裳。” 此时云娘也醒了,听见这句话羞的无地自容,头深深埋在闻人渡怀中。 都怪他,这要是被儿子看见怎么办,羞死人了。 闻人渡感觉到怀中人的慌张,收回手拢住了她的腰身。 “快去,尿床我就打你屁股。” 阿樾赶紧爬下床,趿着鞋去找南絮。 云娘见儿子走了,红着脸起来穿衣裳。 闻人渡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见她玲珑起伏更盛从前,眸色一点点变得深邃。 昨晚……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她。 那目光如有实质,云娘感觉到了,她偏头看了一眼闻人渡,气得抓起衣裳,扔在了他脸上。 昨夜要不是顾及着阿樾在一旁,她一定不会让他得逞。 闻人渡拿开衣裳,笑着道,“你慌什么,南絮不会让阿樾那么快回来。” “她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云娘不管他,兀自穿衣裳。 第132章 闻人渡攥住云娘的手腕,将她按在榻上,精壮的身子笼罩着她,流畅的肌肉线条如一只形态优美的猎豹。 “云云,我们再来一次。” 说完,他不顾她的挣扎,吻上了她细嫩的脖颈。 “闻人渡,你、无耻。” 云娘的声音娇媚且破碎,闻人渡的吻贪婪又放肆。 “你放开!” 云娘心跳剧烈,喉咙发紧,偏偏他手劲大,她丝毫挣不开。 男人的天性,就是对掠夺有着本能般的亢奋。 闻人渡现在满心都是邪念,背部肌肉绷得紧实,巍峨如山的体魄,将云娘禁锢在小小的方寸间,以她之苦为乐,惹得她哭声阵阵。 阿樾在屋外听见声音,小手一指寝间。 “母妃好像哭了,我去看看她。” 南絮忙拉住他,“小殿下,不能去。” 阿樾不懂,急着道,“为什么,母妃都哭了,我去哄哄她。” 南絮赶紧将他抱走,“王爷会哄,小殿下就别操心了。” “奴婢带着您去吃早膳。” 阿樾看着寝间的方向,皱着小眉头。 父王能哄好吗。 快日晒三竿了,阿樾才看见母妃和父王出来。 他拎着刚铲完土的小铲子,噔噔跑到母妃面前,一脸天真地抬头看她。 “母妃,你不哭了吗。” “父王将你哄好了吗。” 云娘一怔,待明白过来儿子说的是什么,脸羞臊的像是有把火在烧。 闻人渡的脸上,有种餍足过后的俊朗,眉眼都舒展开了。 他低头看着儿子,得意笑道,“当然。” 他又看着云娘,“你说我将你哄得…好不好。” “好不好”几个字,闻人渡咬得很轻。 阿樾年纪小听不懂,云娘能。 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再跟闻人渡多说一个字。 “阿樾,娘亲没哭。” 云娘摸了摸阿樾的头,果然是一点都不热了,这才放心。 阿樾仰着小脸道,“母妃,我饿了,要吃饭。” 其实也没那么饿,就是想留母妃在这里多待一会。 “父王也一起陪我!” 见阿樾如此懂事,闻人渡主动抱起他,“父王这就带你们去。” 阿樾心里美滋滋,他们一家人还没在一起吃过饭呐! 丫鬟们将热腾腾的饭菜端进小膳堂,云娘看了眼桌上的菜色。 干煸鱿鱼、麻辣鸡丝、灯影鱼片、小酥肉、杏仁豆腐、枣泥糕,都是她爱吃的,还端来一盏八宝茶。 闻人渡拿起象牙箸,夹了一块枣泥糕放进云娘碗中。 “多吃些,刚刚我听见你肚子叫了。” 阿樾看了一眼母妃平坦的小腹,眼睛亮晶晶的。 “母妃,肚子叫会有小妹妹吗。” “阿樾想要个妹妹!” 闻人渡从来没看儿子这么顺眼过,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娘一眼。 “父王会努力的。” 阿樾一脸童真,猛猛点头,“我也会努力的。” 他拉着母妃的手,“母妃也要努力啊,我们一起努力才能有妹妹。” 云娘脸蛋早就红了,现在更是鲜红欲滴。 她羞的无地自容,低头看着碗里的枣泥糕,一点胃口都没了。 阿樾催促道,“母妃,你快吃啊,吃了我们一起要小妹妹。” 云娘摸了摸儿子的头,脸上虽没笑意,但声音依旧温柔。 “阿樾,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阿樾人小,但也感觉到她的情绪了。 “母妃,你不高兴了。” 第181章 东窗事发,渝国攻打大梁 云娘将碗中的枣泥糕,放进了阿樾碗中,显然是不接受闻人渡的示好。 “吃饭吧,娘亲没不高兴。” 闻人渡心中升起的那份欢欣,此刻全都沉了下来,眼底的燃起的情愫,被一盆冷水浇灭。 是他心急了。 云娘现在……应该不想再看见他了。 闻人渡起身道,“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云娘继续喂阿樾吃饭,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眼中有着和四年前一样的麻木。 …… 七日后。 “报——!” 大朝会上,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响彻大殿。 一名身着戎装的将士,冲进了大殿上,一看就是有边疆急报。 梁文帝心里打起了鼓,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在大朝会上遇见这种状况了,立即坐直了身子。 朝臣们纷纷回头,看着这名风尘仆仆的将士一路来到殿前。 将士跪地道,“启禀陛下,渝国二十万大军压境,来势汹汹,永川危在旦夕!” 殿上众人皆是一惊。 “渝国刚刚跟我大梁签署盟约,为何会突然来犯。” 梁文帝替众人问出了他们的疑问。 将士低着头道,“回陛下,渝国说盟约是以大梁帮助渝国找回公主,为前提签订的。”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公主是假的,认为大梁愚弄了大渝,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冒充公主,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大事。 谁不知道公主是洛家找回来的,他们家当时可没少在京城宣扬,纷纷回头看着他们。 洛家父子此时已经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了。 发现了…… 渝国竟然发现了。 他们做的这么隐蔽,沈大富也送走了,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难道是那个沈念不争气…… “洛中淳!” 此时,梁文帝在龙椅上一声怒吼。 洛中淳没有防备,膝盖一软,“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此事跟臣无关啊。” 洛中淳哪肯承认,承认了就是死。 “当初渝国让臣找人,臣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就是公主。” 他回头看了一眼洛宁安。 “犬子将那名叫沈念的女子带过去后,闻人羿亲自认下了她,说她是自己的女儿,渝国的公主。” 洛宁安立刻惶恐跪地。 “陛下,的确是闻人羿问过沈念的生辰后,就确定她是公主,这些事臣根本提前预料不到,又要如何作假。” “假公主”这件事,洛宁安推测出渝国要找的人,就是闻人羿的心爱之人,他们很可能还有过夫妻之实。 所以,他才会利用沈念去碰运气。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闻人羿问过沈念的生辰后,痛快地认下了她。 这是他们计划中最意外,也是最顺利的一步。 洛中淳又道,“陛下,依微臣之见,一定是渝国出尔反尔,私自撕毁盟约,以此为借口朝大梁发难。” 梁文帝陷入了沉思,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跪地的将士又道,“陛下,渝国将领还口出狂言,说要一路攻到京城,带假公主来跟大梁对峙。” 梁文帝轻轻“啊”了一声,显然是慌了。 他一指洛中淳,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渝国虽然国富兵强,但跟我大梁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若公主是真的,他们怎么会带人对峙,还要攻到京城来。” “你、你……” 梁文帝气得险些说不出话。 “亏朕还因此将你连升两级,你竟敢欺骗朕!” 梁文帝突然想起,洛中淳的人品。 一个连亲女儿都能出手加害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严帆此时出列道,“陛下,依臣之见,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渝国的怒火,以免渝国进攻大梁。” 他回头看一眼洛中淳,“不如将洛大人和其子,交给渝国处置。” 严帆从牢里出来了,毕竟有血抄经书证明他忠诚。 最主要的是,梁文帝实在是没找到六皇子放火的证据。 梁文帝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他不想重蹈覆辙,转为了暗中调查。 洛中淳身子一凉,“万万不可啊陛下!”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渝国的阴谋,无论大梁找个什么人回来,渝国都会认下,以此发难。” 他心里明白,严帆完全是在公报私仇。 因为他当年逼女儿死,威胁严家连升两级。 严帆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又道,“渝国兵强马壮,若是想攻打大梁,完全可以直接出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再说,渝国与我大梁实力不相上下,若不是因为气急败坏,何苦要硬碰硬。” 梁文帝原本还在犹豫,思考这是不是渝国的阴谋,但严帆的话让他觉得很有道理。 就算真是渝国的阴谋,只要把洛家一交出去,这个阴谋也就不成立了。 一个洛家,换大梁的太平,太划算了。 第133章 梁文帝立刻下令。 “来人!将洛中淳、洛宁安押赴永安,交给渝国处置。” 洛中淳立刻呼喊,“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 两名侍卫过来要将他拖走,他又道,“今日您上了渝国的当,将我父子交出去,来日渝国就会让您将别的臣子交出去。” 永毅侯出列道,“陛下,此事不可只听渝国一面之词,以臣之见,应该先将洛中淳父子押入大牢,再找使臣同渝国做停战交涉。” 洛中淳心里升起一份感激,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永毅侯还能不计前嫌,站出来为他说话。 可没想到,永毅侯后面的话,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永毅侯继续道,“若是调查属实,洛中淳的确是用假公主欺骗陛下,欺骗渝国,为一己私利,导致两国开战,将士无辜枉死。” “那洛中淳……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文封荣出列道,“臣附议。” 楚尚书也出列道,“臣附议。” 严帆暗自低笑一声,“臣附议。” 他原以为,永毅侯是站出来为洛中淳说话的,没想到,也是没安好心。 不少朝臣纷纷出来表态,全都是附议,其中包括苏文熙。 梁文帝只管稳坐王位,不想打仗,闻言烦躁地扬扬手。 “将洛中淳父子关进昭狱,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准探望。” 第182章 闻人羿亲自挂帅,苏婳身份揭露 四名侍卫分别拉起两人,将人拖走。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这些都是阴谋,渝国的阴谋啊!” 洛中淳父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两人被拖到殿外,消失不见。 梁文帝说了声退朝,招了几名重臣进御书房,火速商量对策。 洛氏父子上午刚被关进昭狱,下午就有人将一封密信和一只破麻袋,扔在锦衣卫衙门口。 锦衣卫出来一看,麻袋竟然还会动,立刻明白里面有人。 待看完密信,他们知道里面装的是假公主的真爹——沈大富。 立即将人带回去审问。 洛中淳父子一开始还嘴硬,装不认识沈大富,可被喂了吐真剂之后,就由不得他们了。 “你这个烂赌鬼,我不是让你这辈子都留在石门,永远别回来吗。” 说话是洛宁安。 他话音刚落,就挨了洛中淳一巴掌。 “混账东西,我一早就告诉你杀了他,你不听。” “现在好了,让渝国发现公主是假的,拿住了把柄。” 洛中淳想到自己这三位子女。 断绝关系的、消失的、还有面前这个妇人之仁的,哪个也不让他省心! 洛中淳面容扭曲,眼角挂泪,仰望着天。 “我的左相之位,我的前程,我的命,都败在了你们这些蠢货手里!” 锦衣卫将两人行径全都记录在案,指挥使孙亮亲自去御书房,把情况汇报给了梁文帝。 梁文帝听完前因后果,气得手臂一挥,将龙案上的东西全都拂落。 砚台、镇纸、笔架、湖笔、折子……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大胆洛中淳,竟然为了升迁欺骗朕,闯下如此大祸,至两国开战。” “传朕的旨意!” 梁文帝气得胸口起伏,说话不免有些喘。 “将洛中淳和洛宁安处以极刑,再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让使臣送去永川同渝国和谈。” 他歇了口气,又道,“抄家,诛九族!” 孙亮站在一旁躬身领旨,“是。” 孙亮特意等了一会,见梁文帝没有其他吩咐,后退着离开了。 …… 梁文帝原以为整治了洛家,又派使臣过去和谈,渝国便会和大梁停战。 没想到,十日后。 “报——!” 大朝会上,一声比上次凄厉的呼喊声响彻大殿。 梁文帝和众朝臣,心里都咯噔一下。 一名身着戎装的年轻将士,风尘仆仆冲进了大殿上,跪在梁文帝面前道。 “陛下,永川、万州、均已失守,臣来时渝军已经开始向城口发出进攻了,恐怕城口也……保不住了。” “什么……” 梁文帝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想起自己派了援军去永川,大骂道,“废物!”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短短十日,就让渝军攻下大梁三座城,朕的援军都派到哪里去了。” 小将士跪地道,“陛下,臣出来时,援军尚未赶到,而渝国派出的都是铁骑精兵,打头阵的将领是渝国太上皇闻人羿!” “什么……你说什么。” 梁文帝没想到,闻人羿竟然亲自挂帅。 难道就因为大梁用假公主,骗了渝国吗。 “使臣到了吗,朕不是惩治了洛中淳父子吗,渝国为何还如此不依不饶。” 小将士道,“回陛下,闻人羿说,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渝国公主闻人泠。” “经过核查,却听说闻人泠因其养父之过,先是被送进了教坊司,后又被、被……” 小将士支吾了一下,说不出口。 梁文帝怒吼,“磨蹭什么,你快说!” “后又被六皇子羞辱,让她去满是男子的画舫弹曲,最后还被建安公主抢夺驸马,妄图让她做妾。” “最重要的是,闻人泠那位养父是冤枉的,后又沉冤得雪官复原职,闻人泠受的都是无妄之灾。” “闻人羿怒不可遏,更是放出狠话,要血洗大梁,将……将涉事者的头颅全都砍了,挂在城墙上。” 事已至此,小将士咬着牙,大着胆子全都说了。 此话一出,梁文帝脑壳发懵,众臣哗然。 “被六皇子羞辱,让她去满是男子的画舫弹曲”。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件事。 这说的不就是苏文熙的女儿苏婳吗。 当时苏文熙还为女儿上奏,陛下一怒之下禁足了六皇子。 难道苏婳不是苏文熙的亲生女儿? 不过,“最后还被建安公主抢夺驸马,妄图让她做妾”。 这件事他们可没听说。 只知道靳珩最近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贬为庶人,大理寺卿突然换成了谢玉瑾。 难道和此事相关? 靳珩被陛下招为驸马,靳珩不从,惹怒了陛下,所以被贬为庶人? 可是不对啊,之前陛下为靳珩和洛宁媛赐婚。 靳珩向陛下表明自己心悦苏家女,而陛下也收回赐婚成名,当众说不管靳珩的婚事。 靳珩从扬州回来后,很快就跟苏家女定了亲,也算是有妇之夫。 陛下怎么会出尔反尔,逼着靳珩做驸马,让苏家女做妾呢。 这不合理啊! 众人纷纷往本该属于苏文熙的位置看过去,却没发现人。 转而,他们又往永毅侯身上看过去,只见永毅侯一脸惊诧和不解,显然也是刚刚得知此事。 严帆额头突突跳着,眼角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 “血洗大梁,将涉事者的头颅全都砍了,挂在城墙上。” 严帆说一点不慌是假的,可是他马上又镇定了下来。 若是说“涉案人员”,梁文帝也算一个。 当时可是他下令严惩苏文熙,不然一开始,何至于判苏文熙抄家斩首。 刘棠死了,很多事都死无对证。 当初案子是谢玉瑾提报上来的,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况且,大梁实力与大渝不相上下,哪有那么容易攻到京城,除非所有重臣都叛变。 严帆忍不住,往文封荣那面看了看,见他吃惊之余脸色黑沉,又收回了目光。 谢玉瑾完全懵了。 这怎么可能! 苏文熙和沈清秋将婳婳奉为掌上明珠,对她比对两个儿子还好,她怎么会不是苏文熙亲生的。 他往苏文熙的位置看了一眼,没有人。 明明前几日还在,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若婳婳真是渝国公主闻人泠,那靳珩岂不就是驸马! 谢玉瑾又恨又不甘心。 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让靳珩碰上,明明一早跟婳婳有婚约的人,是他! 第183章 梁文帝傻眼了,后悔了 众人想到的事情,梁文帝自然也想到了。 他惊怒之余也注意到苏文熙不见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梁文帝帝腾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永毅侯,急吼吼道。 “靳启明,苏婳是你们侯府的儿媳,你告诉朕,这都是怎么回事!” 梁文帝又慌又怒,直呼永毅侯大名。 永毅侯面色复杂,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微臣同陛下一样,也是刚刚才得知此事。” 梁文帝急忙又问,“靳珩呢,你儿靳珩去哪了。” “他是苏婳的未来夫婿,一定清楚苏婳的事!” 第134章 永毅侯迟疑了一下。 严帆在一旁道,“侯爷,不会是靳世子不满陛下将他免职,所以背叛大梁,投靠渝国了吧。” 永毅侯没理他,蹙着眉道,“回陛下,自从犬子因拒婚建安公主,被陛下贬为庶人之后,一直意志消沉。” 此话一出,原本在下方窃窃私语的朝臣,全都噤声了,连严帆也是一惊。 什么叫做拒婚建安公主,被陛下贬为庶人? 难道真是建安公主抢夺驸马,妄图让苏婳……做妾?! 全京城都知道,建安公主是在靳珩和苏婳定亲之后回来的。 建安这是以皇权抢夺别人的夫婿,还让人家原本的妻子做妾? 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而且,他们不敢相信,为大梁屡破贪腐的功臣,因为建安的无理要求,被陛下贬为了庶人。 陛下此举,就不怕寒了众臣的心吗。 永毅侯继续道,“三皇子去世后,犬子因为伤心过度,日渐颓废。” “前些日子,出门散心去了,臣……实在是不知他去了哪里。” 永毅侯三句话,说出了梁文帝两个错误。 梁文帝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恍然坐下了。 这时,文封荣出列道,“陛下,为今之计是增派援军去城口,以及固守皇城。” 梁文帝没了主心骨,连声道,“对,对,增派援军,固守皇城。” 他现在无比怀念三子姜霂,他沉稳老练,很多事总是能想到前头。 之前让靳珩假扮富商,去津门查处卖官鬻爵一案,以及让靳珩去扬州做巡盐御史,秘密出巡,都是姜霂想出来的主意。 思及此处,梁文帝这才发现,姜霂和靳珩,这两位曾被自己厌弃之人,为了大梁做了多少好事。 梁文帝心里十分后悔,若是靳珩还在,说不定能说服渝国退兵,毕竟他现在是渝国驸马。 几位内阁重臣,纷纷上奏退兵之计,不过大多都是纸上谈兵,落不到实处。 退朝后,文封荣随梁文帝回了御书房。 梁文帝本以为,文封荣会跟自己探讨几句策略。 没想到他拿走虎符后,只说了句,“微臣告退”,就退下了。 梁文帝望着文封荣的背影,突然想起文嘉仪在赏花宴上破相一事。 他听了建安的话,敷衍了事,只惩戒了一位小太监。 这次文封荣若是能攻退渝军,他必定严惩姜漓,给文家一个交代。 文封荣走时,跟建安公主打了个照面。 建安面对文封荣的请安,毫不理睬,疾步走进了御书房。 “父皇,您是不是把虎符交给了文封荣。” 面对建安这声劈头盖脸的质问,梁文帝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大胆,这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若不是你,让朕给靳珩赐婚,让苏婳做妾,哪会得罪渝国,让闻人羿带兵攻打大梁。” “已经连失三城了,你知不知道!” 建安脸色微变,“父皇,这哪能怪儿臣,赐婚旨意也是您当时斟酌之后才下的,您若是不答应,儿臣还会逼您吗。” “再说,闻人羿出兵又不是因为赐婚一件事,主要还是因为洛中淳用假公主诓骗大渝,这才引出两国开战,父皇怎么能怪我呢。” 梁文帝不说话了。 建安说的没错,赐婚之事的确是他头脑一热答应的,闻人羿出兵也是很多事堆叠在一起。 苏文熙…… 渝国公主怎么就偏偏是他女儿呢。 若不是,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不对! 梁文帝想到了什么,突然觉得不对。 “你不上朝,为何会对前朝之事了如指掌。” 他刚刚下朝,建安竟然连他给文封荣虎符都知道,这也太快了些。 建安神色微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 “父皇,儿臣这几日知道您操劳,想来御书房看看您,结果在进宫的路上,听见那些朝臣议论战事,说什么连失三城。” “儿臣一急,便抓住那朝臣质问,这才知道又来了边疆急报,而此次,渝国攻打我大梁的原因,竟是为了苏家!” “文封荣负责京城守备,此时又出现在父皇御书房,不是来拿虎符又是什么。” 梁文帝迟疑了一下,接着又点点头,显然是相信了建安这番自圆其说。 他心情不好,有气无力道,“你刚刚提起虎符,想说什么。” 建安走到梁文帝身边,帮他捏起了肩膀。 “父皇,儿臣想劝父皇,防着文家。” 梁文帝觉得舒服,缓了口气儿。 “文家世代忠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若是连他都不信,还能信谁。” 建安原本想让自己的人,负责京中守备。 见事情不成,她眼珠一转,又道,“父皇,儿臣有个好主意,能让渝国退兵。” 梁文帝打起了几分精神。 “什么主意!” 建安扬唇一笑,“父皇,您想啊,靳珩现在是渝国驸马,他虽然不在京城,但是他爹永毅侯在京城啊。” “先拿住永毅侯逼靳珩现身,再拿整个侯府的性命,威胁靳珩去找苏婳。” 建安嗤笑一声,“苏婳现在不是大渝的公主吗,闻人羿不就是为她报仇吗,只要她张口,闻人羿一定退兵。” 梁文帝沉默了半晌,想到某种可能,突然起身,抬手狠狠给了建安一个嘴巴。 “啪——!” 巴掌声响彻御书房,接着是梁文帝的怒骂声。 “你疯了,你不知道靳珩的二叔是靳启东吗。” “他手握兵权,且正在定西守卫边疆,拿整个侯府威胁,若是被他得知此事,一怒之下反了怎么办。” “定西与渝国接壤,你不知道吗!” 建安见父皇真的生气了,捂着脸不敢发作。 “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不行就不行,父皇为何要动手打儿臣。” 建安说着就红了眼眶,“父皇从来都没打过儿臣。” 第184章 恶毒建安,被梁文帝厌弃 梁文帝本就心情不好,想起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更是心烦意乱,见建安哭哭啼啼,也无心安慰。 他疾声厉色道,“你毕竟是女子,目光短浅,更不懂前朝之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一个能给他出主意的人也没有! 建安听见这句,“毕竟是女子,目光短浅”,简直恨透了。 女子怎么了,谁说女子就目光短浅了。 我看目光短浅之人,是你这个糊涂昏君! 建安压下思绪,福身道,“儿臣告退。” 出皇宫,进公主府,建安叫来了自己的暗卫。 “派人盯紧侯府,只要永毅侯一出现,就将他捉回来。” “记住,要活的!” 暗卫说了声“是”,躬身离去。 建安自言自语道,“你不是说我的法子不行吗,我非要证明给你看,到底行不行!” …… 渝国大军由闻人羿打头阵,士气十足。 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二十日,连拿七座城池。 渝军从不伤害百姓,还优待俘虏。 更是承诺,只要加入渝军,就地入军籍,日后论功行赏。 再加上有心人将梁文帝昏庸无道,宠信奸佞,废黜皇子,革职功臣,大梁气数已尽等事传播开来。 有些交不起赋税,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竟然主动加入渝军。 大梁援军来了一波又一波,但是抵不住那些负面舆情,士兵一旦没了气势,只有屡战屡败。 梁文帝在京城得知此事,已经不能用坐立难安来形容了,简直是六神无主。 偏偏此时还有地方上报,说今年南北降雨量相差悬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让梁文帝拨款赈灾。 梁文帝急火攻心,病了。 这一日,梁文帝刚喝完药,便有一名小太监疾步进来禀告。 “陛下,晋国公老夫人递了牌子,想要求见陛下。” 小太监将手里的书信呈了上去。 “还有一封信。” 梁文帝一怔,晋国公老夫人,不就是永毅侯的母亲吗,她一把年纪,为何要请质入宫。 他带着疑问接过信笺。 打开一看,梁文帝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接着慢慢变红,变成了震怒。 他狠狠拍着龙床,“叫建安来见我,要快!” “要快!!”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吼完他一阵咳嗽,眼前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娇梦听见声音,马上过去给他顺背。 建安不在这,梁文帝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娇梦身上。 “滚,给朕滚!” “鼠目寸光的妇人,朕看见你们就烦,给朕滚。” 第135章 娇梦含泪退下。 建安得知消息立刻赶来,梁文帝怒气冲冲,将信甩在了建安身上。 “朕问你,永毅侯为何在京中消失,跟你有没有关系!” 建安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拿起信笺一看才明白。 原来永毅侯自从五日前离开侯府后,整个人就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是没有一封书信传回来。 靳珩此时也不在京城,侯府现在都是孤儿寡母,老夫人恐怕父子俩遭遇不测,所以向梁文帝求助。 建安大呼冤枉,“父皇,此事和儿臣无关呐。” “那日父皇说此计不成,儿臣就放弃了,现在正是两国交战的紧要关头,儿臣怎么会给父皇添堵呢。” 梁文帝胸口起伏,粗喘了几声,“此事果真与你无关吗。” 建安满脸无辜,还带着伤心难过。 “父皇,您就凭这老虔婆的一封信,就不相信儿臣,真让儿臣伤心。” “您就没想过,是永毅侯和靳珩投靠了渝国,所以消失了吗。” 梁文帝指着她道,“混账,侯府老夫人是晋国公遗孀,更有诰命在身,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口出狂言。” “况且,侯府一家老小都在京城,永毅侯父子如何叛变?” 建安沉默了一阵,“父皇,儿臣有一计策,能解燃眉之急。” 梁文帝虽然对建安不抱什么希望,但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说道,“讲。” 建安眼神狡黠,“父皇,既然闻人羿这次出兵是为了苏家,那不如像上次一样,将跟苏文熙案子相关之人,全都交由渝国处置。” “儿臣可听说,刘棠是严帆的宗亲,严帆四年前又因改稻为桑之事,恨透了苏文熙。” “所以,苏文熙当年之事,跟严帆脱不了干系,再加上严帆是六弟的外祖,将他交出去,也可平息六弟调戏苏婳之事。” 梁文帝最近愈发看建安不顺眼,他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每件坏事,都跟建安多少有些关系。 这次他没惯着建安,“这件事平息了,那逼靳珩做驸马,让苏婳做妾之事,要如何平息。” “主意是你出的,圣旨是我下的,是不是我们两人,也该交由渝国处置。” 建安一噎,说不出话来。 她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将严帆拉下马,没想到却换来父皇这么一句话。 “你走吧,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召见,不得入宫。” 建安明白,父皇能说出样的话,就是厌弃她了。 她不进宫哪行,她还要趁乱浑水摸鱼呢。 建安眼泪汪汪道,“父皇,儿臣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狠心。” 梁文帝不耐地扬扬手,意思是,“快滚。” …… 永毅侯并没有被建安的人抓走。 靳珩将计就计,直接让他爹“消失”了,同他一起住在京郊的小院中,侯府也派人保护了起来。 为保万无一失,苏澄、苏澈两兄弟,也被接了回来。 他们兄弟俩一替一天,一个跟着“姐夫”出去打探消息,一个在家保护姐姐。 所以同皇宫之中的火烧眉毛来比,这座小院显得格外宁静温馨。 这日,阿樾跑到苏婳的小院,扯了扯苏澈的袖子。 “哥哥,你陪我玩。” 阿樾以前一直没有正经玩伴,对半大孩子非常好奇,有种又怕他,又想跟他一起玩的感觉。 苏澈看了看阿樾,露出虎牙狡黠一笑。 “小家伙,你猜猜我是哪个,猜对了我就和你一起玩。” 他知道阿樾分不清他们,所以从来都不叫名字。 第185章 渝军攻入京城 阿樾挠头,不知道啊。 反正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阿樾随便说了一个名字,“你是苏澄哥哥!” 说完,阿樾仰着小脸,用写满期待的一双乌黑大眼睛看着他。 苏澈原本不想跟小家伙玩,他想进屋陪姐姐说话。 但看见小家伙那饱含期待的眼神,一时又有些心软。 “好吧,我陪你玩一会。” 说完他又补充道,“就玩一会啊,我还要陪姐姐说话呢。” “行!” 小家伙嘴甜,“澄哥哥”叫了一下午,苏澈就陪他玩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真正的“澄哥哥”和靳珩回来了。 苏澄往院子里走,听见小家伙一声声叫着自己。 “澄哥哥、澄哥哥,你把这支小木剑给我吧,我拿玉佩跟你换。” 苏澄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玉佩换桃木剑! 他立刻走上前道,“你澄哥哥在这里,我拿小木剑跟你换玉佩。” 阿樾一看,怎么又来一个“澄哥哥”,一下子懵了,可是他就一块玉佩啊。 他看了看,跟自己玩了一下午的“澄哥哥”。 “我不,我要跟澄哥哥换,不跟你换。” 苏澄纳闷了,“诶,你这小孩儿,我就是你澄哥哥啊,你不跟我换跟谁换。” 阿樾觉他有点凶,牵住了“澄哥哥”的手。 “我跟他换,不跟你换!” 苏澈脸上挂笑,看着掰扯不清的两人。 苏澄见状,去牵小家伙的手,双胞胎的胜负欲拉满了。 “我就是你澄哥哥,你跟我玩,不许跟他玩!” 阿樾往“澄哥哥”身后躲,一脸倔强,“不跟你玩!” 三个小孩儿在院子里纠缠不清,吵吵闹闹。 沈清秋推开房门,一声呵斥。 “苏澄、苏澈,三天没挨打,你们两个又皮痒了是不是。” 兄弟俩见母亲出来了,全都老实了,阿樾也不吱声了。 苏婳从房里走出来,“娘,别生气。” 阿樾见小姑姑出来了,就不要“澄哥哥”了,松开小手“噔噔”跑到苏婳身边,牵住她三根手指。 “小姑姑,我饿了。” 阿樾来这座院子第一天,就知道“婳姐姐”是他皇姑母了。 小家伙乐坏了,对着苏婳的脸蛋亲了又亲,晚上睡觉时连娘亲都不要了,非要小姑姑哄睡。 苏婳反手牵住阿樾的小手,“走,我们回屋吃饭。” 苏澄两兄弟也饿了,异口同声道,“我们也要吃饭。” 沈清秋白了两人一眼,“侯爷和世子在跟你爹商量要事,你们进屋小点声说话。” 兄弟俩点头,“知道了娘。” 沈清秋也是因此出来呵斥两人,现在的京城局势,一触即发。 渝国大军,兵分两路,从吕梁和长治向京城进发,在石门汇合攻入京城。 以靳启东为首的靳家军,早就作为援军,偷偷从定西出发了,现在已到蔚县。 文封荣那边也做好迎接渝军的准备,不出五日,京城必有一战。 …… 五日后。 京城之外,黑压压的渝国大军,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逼近城门。 沉闷如雷的马蹄声,震得大地微颤,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渝国皇室的火鸟图腾,嚣张地宣告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文封荣站在城门楼上,大手一挥。 “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们原本一满脸决绝,已经做好奋力抵抗牺牲的准备,因为实力相差悬殊,此战毫无胜算。 见文都督提出开城门,想来是为了保全将士们的性命,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声欢呼打开了城门。 渝军如洪水般冲入京城,铁骑踏在石板路上,扬起阵阵灰尘。 百姓们一开始还惊恐万分,四处逃窜。 后来发现渝军只是入城,不伤百姓,不烧杀抢掠,全都镇定了下来,有些胆子大的,还站在路边看。 皇宫中。 梁文帝知道渝军就要入城了,无头苍蝇一般在御书房打转。 “那么多援军,都派到哪里去了。” “这帮废物!” 建安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父皇、不好了父皇,文封荣开了城门,渝军已经往皇宫来了。” “什么!” 梁文帝大骇,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文封荣不抵抗,竟然开城门让渝军入京,难道他因为女儿破相一些事,对朕不满?” 建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成亡国公主了,此刻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了。 她脸色一变道,“我早就说过,文封荣不可信,你倒好,还将虎符交给他。” 梁文帝不相信,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竟然和自己这么说话。 他指着她道,“你……” 建安一脸凉薄,“别你啊我啊的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从密道逃出去。” 建安知道,皇宫的密道通一座隐蔽的宅院,那里有新身份和路引,数不尽的珍宝,够她下辈子衣食无忧。 若不是为了这个,她才不会冒险来皇宫,早就跑了。 梁文帝气急,但是也知道建安说的没错。 他立刻呼喊侍卫和太监,“来人、来人,扶朕去密道。” 第136章 他往龙案前走,手摸索着龙案下的机关。 然而,他呼喊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侍卫和太监。 倒是看见靳珩和白德耀等人,穿着侍卫服,握着滴血的佩剑,走进了御书房。 梁文帝和建安大骇,双双后退一步。 梁文帝颤颤巍巍抬起手,“靳、靳珩,靳家世代忠良,你想做乱臣贼子吗。” 靳珩脸上有一道血痕,不知是杀谁时溅上的。 他眼神森寒,锋芒毕现,整个人如索命恶鬼一般,朝两人逼近。 “陛下,原来你也知道靳家世代忠良。” 靳珩这声“陛下”,叫得相当讽刺了,他用被鲜血染红的剑指着建安。 “可是,你却逼我给你这个淫乱的女儿当驸马,还让我妻子做妾。” “简直荒谬!” 梁文帝眼睛盯着靳珩手中的剑,他身后就是龙案,退无可退,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你抗旨不遵,我也没逼你,更没处置侯府和苏家。” 靳珩阴冷一笑,“你能说出来这种话,果然是糊涂至极,大梁有你这样的君王,亡国一点都不冤枉。” 建安往旁挪了一步,眼神凌厉看着靳珩。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少废话!” 第186章 蛇蝎毒妇,老子在你脸上刻一个贱字 靳珩眸光微动,却没往建安那里看,因为他觉得恶心。 倒是白德耀忍不住了。 “蛇蝎心肠的臭娘们!” “你不就是嫉妒我们夫人长得漂亮,想用鱼钩伤她的脸吗,老子今天就先划花你的脸!” 建安又往旁挪了一步,冷笑道,“是我又怎么样,我是大梁的公主,我想让谁死就让谁死,想划谁的脸,就划谁的脸。” “反正我也要死了,我不在乎!” 她看了一眼面带惊恐的梁文帝,“不怕告诉你,赏花宴那日是我派人放的鱼钩,不是六弟。” 她说着话,又往旁挪动了一步,看样子是想跟梁文帝最后对峙一番。 “不仅如此,春山别宫那把火也是我放的,姜霂也是我派人杀的。” 靳珩听见“姜霂”名字,眸光闪动了一下。 本来他还想问建安,现在她自己说出来,倒是省得他浪费口舌了。 “什么……!” 梁文帝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建安搞的鬼。 他痛心疾首,双唇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朕那么多孩子,唯独最疼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朕对你不好吗!” 建安轻蔑一笑,“好?!” “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女子目光短浅,不懂前朝之事。” “你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我!” “我不止要杀姜霂,还要杀姜漓。”建安一指梁文帝,“下一个就是你。” “我要做大梁的女帝!” 梁文帝听见这番话,心痛得脸都扭曲了。 建安眼神疯狂且恶毒,“父皇,无毒不丈夫,毕竟你当年,就是暗害了二皇叔,才坐上太子之位。” “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大梁败在了你手里。” 建安说这句话时,人几乎也挪到了龙案侧面,她猛一转身,想趁其不备从龙案后的密道逃脱。 白德耀一直防着她呢,上前一步,薅住她后脖领,将她拽出来扔在的地上。 “蛇蝎毒妇,死到临头了还妄图逃脱。” 靳珩冷声道,“动手吧。” 建安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这辈子荣华富贵享受过了,各色男人也玩过了,她觉得自己值了。 白德耀手握佩剑,控制着手腕的力道,剑尖在她脸上快速游走了一番。 “让你用鱼钩害我们夫人,伤她的脸,今日我就在你脸上刻一个见戋字。” 建安躲闪不开,一阵刺痛过后,捂着脸在地上尖叫打滚。 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 靳珩咬牙切齿道,“你想死,我偏让你活,多折磨你一天,就多告慰姜霂在天之灵一日!” 白德耀冷笑一声,“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今晚就给你送到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 梁文帝一直没说话,因为他此时已经气得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没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是被建安害死的,她还有妄图害自己。 靳珩后面说的话,更是让他悔不当初。 靳珩看着梁文帝道,“我不怕告诉你,当时你莫名其妙给我赐婚,我已经恨上你了。” “可若是姜霂不死,无论是靳家,还是文家和楚家,我们都会拥立他当新皇,大梁也不会亡。” “但是姜霂死了,他不是被建安害死的,而是被你的昏庸害死的。” “你下去记得要跟姜霂,还有曾拥护过你的重臣道歉,因为你真的不配!” 靳珩咬牙切齿说完最后一句话,一剑刺穿了梁文帝的胸膛。 梁文帝“呃”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靳珩抽出佩剑,用梁文帝的龙袍擦干剑上的血。 他曾对着姜霂的棺椁发下誓言,一定要为他报仇。 他说到做到。 此时,外面响起了渝军的号角声,靳珩知道是闻人渡带兵冲进了皇宫。 皇宫里一片混乱,尖叫声不断。 靳珩带人冲了出去,站在御书房门大喊一声。 “渝军不杀无辜之人!” 白德耀紧随其后,“渝国驸马在此,渝军不杀无辜之人!” 这声“渝国驸马”,稳住了人心,逃窜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整个京城都知道,苏家女是真正的渝国公主,渝国驸马不就是靳珩吗。 靳珩是什么人,铁面无私京兆尹,屡破贪腐案的能臣,这样的人说一不二。 恒福公公颤颤巍巍从角落出来,弓着身子捂着头上的三山帽,一看真是靳珩,立刻放下了心。 恒福公公是什么人,人精啊。 他心思一转,立刻挺直了腰板,站在靳珩身边,用他雌雄莫辨的嗓子道。 “慌什么,渝国驸马靳世子在此,不杀无辜之人,老实回去呆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恒福的话,等于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御书房门口宫人都安定了下来。 有些聪明的小太监,眼珠一转道,“传福总管的话下去,渝国驸马靳世子在此,不杀无辜之人!” 这么一会儿,恒福这位御前五品小太监,就变成四品太监总管了,也不知道谁给封的。 闻人羿进城后,带着一队铁骑精兵冲进了严帆府邸。 他手持九连环大砍刀,面对冲过来砍杀他的护卫绝不手软,砍豆腐一般,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阖府上下很快就被渝军控制了。 闻人羿站在院中大喝一声,“交出严帆,其他人方可活命,如若不然,火烧首辅府,一个都活不了!” 严帆是大梁重臣,有颖贵妃和六皇子制约,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出逃的。 所以闻人羿知道,严帆就在府上。 管家颤颤巍巍伸手,指向一座山洞,“那、那里有个密道,可通外宅。” 闻人羿一转头,两名金甲卫立刻闪身进去了。 闻人羿目光如炬,一一扫向院中的奴仆。 一位身着青衫留山羊胡的老者,吸引了闻人羿的目光。 别的老仆都是后背微驼,耸肩脑袋前倾,只有他低着头,脊背挺直。 无论是何种境遇,一个人的气度很难在一夕之间改变。 闻人羿提刀指向老者,缓步上前。 第187章 我是阿泠父皇,欺负过她的人都得死! 一众奴仆看着滴血的九连环大刀,纷纷惊恐靠向两边,为闻人羿让出一条路。 老者见状,抬头看了闻人羿一眼,惊恐之余,眼中还带着精光。 一看就是奸臣之相! 闻人羿一言不发,挥刀朝老者的脖颈砍去,霎时血浆喷涌,骨碌碌人头落地。 院中的奴仆都吓傻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管家毕竟跟了严帆几十年了,第一个回过神,一声大呼。 “老爷、老爷!” 闻人羿侧头对身后的金甲卫道,“如此忠仆,成全他。” 一名金甲卫上前,举剑给管家来了一个痛快的。 闻人羿站在院中,高声道,“我只杀严家人,只要你们说出一名严氏之人的藏身之地,便可一命抵一命,放你们走。” “不然,休怪我无情!” 闻人羿此话一出,府上下人争先恐后上前,说出乔装的严氏之人。 老爷和管家都死了,他们自然是活命要紧,各奔前程。 闻人羿解决了严帆,下一站就是去状元府。 听说谢玉瑾狼心狗肺,不顾苏文熙对他的恩情,背叛苏家,拿那些莫须有的罪证,举报了苏文熙,还肖想阿泠,妄图让她做外室。 第137章 简直可耻可笑,痴人说梦! 就在此时,负责探路的一名金甲卫来报。 “启禀太上皇,谢玉瑾跑了。” 闻人羿眼睛一瞪,“跑了?!” 金甲卫低着头,“是,属下问过府上的奴仆,也带贺宴大人搜寻过,谢玉瑾的确跑了。” “属下听贺大人说,早在两日前,他就没在大理寺见过谢玉瑾。” 闻人羿冷哼一声,“穷寇莫追,先入宫!” 反正此人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闻人羿入宫后,找到了躲在寝宫的颖贵妃和六皇子姜漓。 昔日仗势欺人的母子俩,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宫人也因其平日里刁钻刻薄,视人命如草芥,没有一个留下保护他们的,纷纷躲了起来。 姜漓知道渝军是为了苏婳出手,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更不该逞一时之快,侮辱苏婳让她去画舫弹曲。 他马上跪在地上求饶,“饶命啊,晚辈也是年纪小,一时糊涂。” 闻人羿仰头哈哈一笑,极轻蔑道,“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狗东西,身为皇子竟然跪地求饶。” “若是老子有你这样的儿子,不用别人动手,老子先一刀结果了你!” 颖贵妃膝行着过去,“求将军饶我们母子一命,我们隐姓埋名,再也不会出现在大梁。” 闻人羿冷笑一声,“大梁?以后没有大梁了。” “而且,我不是什么将军,我是阿泠的父皇!” 颖贵妃杏眼圆睁,倒吸了一口凉气,阿泠不就是闻人泠,那他……岂不就是渝国的太上皇闻人羿。 “你欺辱我的女儿,今日我就要为她报仇!” 说完,闻人羿手起刀落,不消片刻,两人都没了声音。 闻人羿拎着滴血的九连环,高大如山身影立站在宫殿之中,一束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脚下,将他的银色铠甲镀了一层金光,像是阎王殿里的活阎王。 他对身边的金甲卫道,“将这些欺辱过阿泠之人的首级,全都挂在城门楼上,还有那昏庸帝王的,也一并挂上去,从此再无大梁,只有渝国。” “另外,传我的令下去,免赋税一年,命楚尚书开仓,放粮赈灾!” “是!” 为首金甲卫应声退了下去,其他金甲卫各司其职。 闻人羿替女儿手刃了仇人,一身轻松。 这下子,他也不怕见阿泠了。 …… 京城战事尘埃落定,闻人淮下令从筑城迁都京城。 迁都可是大事,不是说人过去了就行,还有军队以及朝中重臣、家眷、物资等等。 且对于权贵来说,也是一场新的势力分布。 闻人淮同内阁大臣先行,十日便抵达了京城。 上朝第一天,便是论功行赏。 恒福小公公被封为御前副总管,他手持诏书站在大殿上念诵。 “即日起,行国号羿,年号天启。” 接着,赞颂了一些朝臣功绩,便开始念封赏。 “特封苏文熙为睿国公,官至太傅,兼国子监祭酒,食邑三千户,世袭罔替。” “特封靳启明为毅国公,官至中书左丞相,食邑三千户,增三世王爵。” “特封文封荣为卫国公,官至五军都督,食邑两千户,增两世王爵。” “特封靳启东为靖国公,赐骁勇大将军封号,食邑两千户,增两世王爵……” “特封楚屹川为贤昌侯,官至户部尚书,食邑两千户,增两世爵。” 接着又念了一些渝国权贵的封赏。 永毅侯成了毅国公,靳珩成了小公爷,他又做回了大理寺卿,掌管新王朝的法制。 朝堂秩序恢复了,但闻人羿这面还没哄好女儿。 苏婳不愿做公主,不愿叫闻人羿父皇。 这也不能怪苏婳。 父女俩十七年未曾谋面,苏婳不仅因生母的抑郁而终怨着他,身边还有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她心里没有半点闻人羿的位置。 况且,一见面闻人渡就告诉她,父皇把欺负过你的人全都杀了,首级挂在城门楼上,以示警告,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苏婳在“害喜”之中,脑中想起那个画面,胃里翻江倒海。 再看面前的男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其实,这事放到皇室之中,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了,皇室作为一方统治的塔尖,不容亵渎。 可苏婳不是在皇室长大,对“皇权”没有根深蒂固的观念,虽然她明白闻人羿的用心,但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跟闻人羿存着隔阂。 这一日,闻人淮将苏婳招进了御书房。 苏婳微微福身,“见过陛下。” 闻人家的男子,都长了一双好看的瑞凤眼,闻人淮也不例外。 他头戴冕旒,身穿明黄色龙袍,同样是刀刻般的英俊五官,与闻人渡的冷冽相比,闻人淮身上多了一份温润。 “皇妹免礼,赐座。” 苏婳腹中胎儿已经三个多月了,她腰身纤细并不显怀,但与她亲近之人,都了解此事。 两名小太监为苏婳抬来了黄花梨圈椅,放在龙案下方。 “谢陛下。” 苏婳也没跟他客气,坐了下来。 闻人淮一扬手,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他轻咳一声,清贵的眸子浮现出一抹柔和。 “皇妹,以后除去正式场合,叫我皇兄即可。” 苏婳抿着唇瓣不说话,若是如此,不就等于认下公主身份,改名叫“闻人泠”了吗。 从此住在公主府,爹娘、弟弟,见到自己也要行礼问安。 第188章 阿泠,父皇让你做女帝! 闻人淮见她如此,知道她为难,也没勉强。 他又道,“皇妹,朕有一事相求。” “陛……”苏婳换了个称呼,“二哥客气了,但说无妨。” 闻人淮直言不讳,“不瞒皇妹,在朕心里,这江山是父皇和皇兄,以及万千功臣打下的。” “这皇位,更是皇兄让位于朕,朕一直心中不安。” “朕原本想将这皇位还于皇兄,但他现在只想追回皇嫂,一家人过安稳日子。” 苏婳点头,表示知道此事,“大哥说过,皇位岂是儿戏,他既然让位于二哥,就不会再做回皇帝。” 闻人淮见她了解此事,也不绕弯子了。 “自古皇权与后宫,有脱不开的关系,朕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婚配。” “父皇的意思是,让我从大梁旧臣的世家女之中,选一位喜欢的女子立后。” “闻人一族阳盛阴衰,此事朕无人做主,论现在大羿最尊贵的女子,非皇妹莫属。” “劳烦皇妹为朕办一场宫宴,也好让朕有机会,见见这些世家女。” 苏婳明白,所谓的让她办宫宴,不过是以她的身份发下请帖,邀请众贵女来园子。 可是,她现在是苏婳,不是闻人泠,如何用她的身份去邀请这些世家女入宫。 闻人淮清浅一笑,“皇妹,无论你姓不姓闻人,你都是大羿的公主。” “公主不仅是一个称谓,也象征着皇权,你暂时……不必为难叫那一声父皇。” 苏婳低头沉默了半晌,“我懂了。” 闻人淮听她这么说,清亮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她继续道,“虽然渝军打着为我讨回公道的旗号攻入京城,杀了严帆等人,但是我知道大梁气数尽了,百姓需要一位好皇帝。” “既然师出有名,大羿就必须要有一位公主。” 听到这里,闻人淮唇角轻扬,无声笑了一下。 虽然他有话想说,但是没打断皇妹,听着她继续道。 “皇朝新立,政权不稳,不仅是……皇兄要娶世家女立后,我也要以公主的身份,笼络那些世家贵女。” “这是闻人一族的职责,荣辱相生,休戚与共。” 闻人淮见她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换了,一时轻笑出声,脸上满是喜悦与欣赏。 “皇妹果然聪慧,一点就通,不愧是我们闻人家的人。”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大羿不是必须要有一位公主,而是你本来就是公主。” 闻人淮将龙案上一卷圣旨递给她,“朕的册封圣旨,早就拟定好了,你看看。” 苏婳垂眸,看见他修长手指捏着一卷明黄圣旨,瓷白的肌肤下,脉络分明的青筋,充满蓬勃的力量。 她将圣旨接过来,也不禁在想,闻人家的男子,会不会都习过武。 苏婳打开圣旨,看见一段俊逸又不失锋芒的字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抚御万民,皇室血脉,德泽深厚。 今有闻人泠,端庄优雅,睿智聪慧,德才兼备,实乃皇室之明珠,贵女之典范,特册封闻人泠为升平公主, 赐金印、玉册,食邑万户。愿长公主秉持仁德之心,辅佐朕躬,护佑我朝,永享尊荣。 第138章 钦此。】 闻人淮说道,“升平公主这个封号,是父皇的想法,取四海升平之意。” “皇妹,你……” 闻人淮刚说到这里,一名小太监在御书房外唱道,“太上皇驾到。” 苏婳收好圣旨放在龙案上,起身站在一旁。 闻人淮起身,从龙案后绕了出来。 “父皇。” 苏婳沉默了一小下,福身道,“上皇陛下。” 闻人羿没理儿子,径直走到女儿面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哎呀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能叫我上皇陛下呢,你应该叫我父皇啊。” “我……” 苏婳两片唇瓣似有千斤重,“父皇”这个称呼,怎么张不开口。 闻人羿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焦急道,“阿泠,父皇已经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找了你们母女十七年,一刻都没停过。” “阿瑶当年连个真名都不告诉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到了我的身份才会如此,我找不到你们母子,我也很着急啊。” 苏婳虽然叫不出那声“父皇”,但出于礼貌,往黄花梨圈椅旁让了一步。 “您坐。” 闻人羿看着女儿,哀叹一声。 “阿泠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叫我一声父皇。” 闻人淮见父皇一脸焦急,皇妹低着头,在一旁道,“父皇,皇妹她……” 闻人羿一声呵斥,“你别说话!我跟你皇妹说话呢。” 闻人淮立刻抿起了嘴巴,乖巧站在一旁。 闻人羿往儿子身后的龙椅看了看,一狠心道,“阿泠,你若是还不满意,父皇让你做女帝!” 他用手臂搪开儿子,“你起开,将皇位给你皇妹做。” 闻人淮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扬手道,“皇妹,您请。” 苏婳吓得连忙摆手,她怎么能做女帝?!!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人羿一脸认真,“反正这皇位也是我们闻人家的,谁坐都一样,将来你生了儿子,姓闻人即可!” 说完,他就要拉着女儿过去坐龙椅。 “父皇。” 苏婳一着急,喊出了这声父皇。 御书房霎时安静下来,闻人羿愣在当场。 “皇兄已经将册封圣旨给我看过了,也跟我说了宫宴之事,我会尽心办好,为皇兄分忧。” 苏婳索性都说了,她怕自己再不说,真的让闻人淮让位于她。 闻人羿做梦都想听见这声“父皇”,此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好、好,真好。” 半辈子征战沙场,杀伐果断的男人,竟因为“父皇”这两个字红了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还是当着自己儿女的面。 闻人羿仰首看了看天上,忍下了泪。 闻人淮见御书房气氛有些沉重,故意装作松了口气道,“好险,儿子的皇位总算是保住了。” 第189章 我怎么不正经,我最正经了 闻人羿一顿,瞪了儿子一眼。 闻人淮一脸委屈,“皇妹腼腆,儿子刚刚就想跟父皇说,皇妹已经答应办宫宴,也看过圣旨了。” “但是父皇不让儿子说话。” 闻人羿轻哼一声。 臭小子,竟敢埋怨他。 “也是怪我,没说清楚。” 苏婳终究还是觉得别扭,解释完就不说话了。 闻人羿沉浸在女儿终于肯认自己的喜悦中,况且他本身也不拘小节。 “不妨事,不怨你。” 一旁的小太监见三人“重修旧好”,这才敢上前,抬着椅子放在龙案前。 苏婳婚期在即,父子三人坐在一起,简单商讨了一下婚礼事宜,以及扩建公主府、办宫宴等事宜。 苏婳用完晚膳才出宫,回国公府同苏文熙和沈清秋说起宫宴,以及封号之事。 …… 翌日,苏婳去了一趟大理寺。 靳珩原本打算小憩片刻,听说苏婳来了,立刻迎了出去。 虽然已经立秋,但天气依旧炎热。 苏婳穿了一条宽松的菱纱襦裙,走起路来衣袂飘飘,如月下仙子。 她身材本就曼妙,如今有了身孕,腰围见长,胸围更见长,以前的肚兜都快装不下了。 靳珩想到这里,扶着她后腰的大掌紧了紧,掌心微微出汗。 “有什么事派人通传一声,我去见你便是,不用特意跑一趟。” 苏婳知道靳珩关心自己,笑着道,“这才几个月,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至于不出门了吧。” 靳珩扶着她的腰,带她进了内室,放了个软枕在她腰后,让她坐在榻上倚着自己。 “昨日,我进宫了,陛……皇兄让我办一场宫宴,选一名他喜欢的世家女立为皇后。” 靳珩目光自然垂落,盯着苏婳的胸口看。 “陛下一定是想在大梁旧臣中挑选一位世家女,以你的名义向她们发帖子。” “这么一来,你公主的身份,也算是正式昭告天下了。” 苏婳微讶,“你怎么知道。” “皇兄拟了圣旨,封我为升平公主,食邑万户。” 这厮心眼真多,她刚起个头,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靳珩盯她胸口,盯得眼热,忍不住伸手去扯她胸前的绊带。 苏婳来不及反应,轻软的月白菱纱就向两旁分开,露出粉红色绣牡丹团花的抹胸。 靳珩喉结轻滚,吞了吞口水,伸出了手。 “啪—!” 苏婳打了他手一下,红着脸道,“你做什么,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靳珩没躲,反而将魔爪伸向了“牡丹团花”。 “我怎么不正经了,我最正经了。” “你身子有孕,不宜操劳,宫宴肯定是交给光禄寺和尚膳局,再以升平公主的名义给众贵女发帖子。” 苏婳在他怀中还没来得及挣扎,团花抹胸就落在了榻上。 “陛下是不是还准备假扮成侍卫或是宫人,在你身边观察那些世家贵女。” 靳珩鼻尖凑了过来。 苏婳推开他,小奶猫一般,嘤咛了一声。 “皇兄说,他要扮成侍卫,在我身边……” “呀,你轻点。” 因为怀孕的缘故,苏婳每天都是胀胀的,极为敏感。 苏婳揪着靳珩的耳朵,将他拉开,靳珩顺势将她按在了榻上…… 靳珩搂着苏婳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快日头西沉了。 苏婳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最近害喜症状有所减轻,总是爱饿。 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只能少食多餐,三餐外还有要加三顿小食。 靳珩听见声音,大掌抚在他小腹上,笑着道,“是不是小家伙喊我呢。” “哼!” 苏婳鼻子轻哼一声,扭脸不理他。 刚刚都给她弄疼了。 靳珩将她扶了起来,给她穿衣裳。 “公主殿下,一会我带你冶春居吃扬州菜。” 苏婳听见这声“公主殿下”,更不满意了。 不知怎么,她觉得他在揶揄自己。 苏婳想到什么,娇笑一声。 “以后我住公主府,你住驸马府,你若是想见我,就先递帖子,我允许了,你再来。” 靳珩动作一顿,好看的瑞凤眼微眯,眼神有些危险。 他舔舔唇,嘴角噙着一抹坏笑,“行啊,就怕到时殿下想我,想得浑身发软,我非医不可。” 靳珩声音带着睡醒后的暗哑,本就暧昧好听,又说着不正经的话,飘进苏婳耳朵里,真的能让人浑身发软。 苏婳用她那双潋滟的大眼睛,柔媚且娇嗔地看着他,伸出小手在他胸口轻推了一下。 两人只要在榻上说话,她就没占到过便宜。 靳珩轻笑一声,握住她的白嫩的玉足,帮她穿好绢袜。 两人刚走出内室,就听见了敲门声。 靳珩将门闩打开,白德耀进来了。 白德耀见苏婳在这里,一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接着,极其敷衍地冲靳珩喊了声,“爷。” 这小子,现在开始区别对待了。 靳珩眼神微眯,嗓音低沉。 “有话快说。” 屋里没外人,白德耀也不啰嗦。 “爷,咱们的人在扬州发现了谢玉瑾的踪迹,按照你吩咐的,一边追杀他,一边再暗中放水,让他逃跑。” “什么时候动手,就等您一句话。” 靳珩唇角微提,“不急,先让他尝尝亡命天涯的滋味。” 他低头理了理袖口,语气嘲讽。 “曾经名动京城的寒门贵子,梁文帝钦点的状元郎,现在变成了隐姓埋名的过街老实鼠,想想还真让人唏嘘呢。” 苏婳哼笑一声,“他不是就想要权势吗,就让他一无所有,连名字都不敢说。” 她知道靳珩的手段, 就算是为了萱萱,靳珩也不会让谢玉瑾好过。 第139章 白德耀咧嘴坏笑,“谁说不是呢,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恶人自有恶人磨…… 苏婳在旁掩唇轻笑。 靳珩抬眼,冷飕飕看了白德耀一眼。 “书读的少,就少说话。” 白德耀这才惊觉说错话了,打了自己一嘴巴。 他一脸谄媚的笑,“爷,我错了,我不仅书读的少,别人长脑子时侯我都长身体了,您别放在心上。 “我是想说谢玉瑾作恶多端,必遭报应。” 靳珩阴沉着脸,已经在心里盘算要不要罚他了。 第190章 贵女们瑟瑟发抖,害怕又后悔 苏婳在一旁给白德耀解围。 “我们要去冶春居,你快出去套马车。” “遵命!” 白德耀应了一声,脚底抹油溜了。 靳珩站着不动,苏婳扯了他一下。 “快走,我都饿了。” …… 转眼到了宴会当天。 收到请帖的众贵女坐在百花厅中,静待公主到来。 渝国旧臣之女,没见过公主,个个都是满心期待。 听闻公主长得国色天香,都想一睹她的芳容。 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入了公主的眼,日后也好为家中父兄出一份力。 大梁的旧臣之女,心情就不同了。 除了文嘉仪和楚乐瞳,谁没说过苏婳的坏话,翻过轻蔑的白眼。 一个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脸上一点喜气也没有,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苏婳……” “啊、不,升平公主整治了。 爱八卦的吴敏儿,曾经当过洛宁媛狗腿的梁美晨,两人更是害怕的心尖发颤。 吴敏儿目光在周围逡巡一圈,小声对梁美晨道,“钟倩倩没来,你说到底是公主没请她,还是……” 梁美晨朝四周看了看,果然没来! “难道,她们一家也被处置了?” 钟倩倩她爹原是刑部侍郎,苏文熙含冤入狱,刑部也有一份责任。 后来,苏文熙沉冤得雪,钟倩倩她爹被贬了一级,钟倩倩因此对苏婳不满,说过很多侮辱的话。 梁美晨突然想起,自己做洛宁媛狗腿时,曾在照红妆和钟倩倩一起说过难听的话。 她哭丧脸道,“完了,完了,下次就该轮到我了。” 那些欺负过苏婳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了,先是洛宁媛,后是钟倩倩,下一个不就是她吗。 吴敏儿好奇道,“你爹又没害过睿国公(苏文熙),你怕什么!” “若是说背地里说人,这里谁又没说过。” 梁美晨都快哭了,“哎呀,你不知道。” 她懒得解释,一抬头看见楚乐瞳高傲地一个人坐在那,梁美晨立刻起身,去了楚乐瞳那桌。 梁美晨落座时,带着一脸谄媚的笑。 “楚小姐。” 文嘉仪不在这里,梁美晨只能先跟楚乐瞳套近乎了。 楚乐瞳原本就跟她们格格不入,现在他爹被封了侯,更看不上她们了,连眼皮儿都没抬。 梁美晨脸色讪讪,刚想张嘴说什么,小太监一声唱报。 “升平公主驾到,起。” 众贵女纷纷起身,站在花厅中央。 小太监见众贵女都井然有序站在那里,又唱道。 “跪。” 众贵女稍整衣裙,跪地垂首。 片刻后,苏婳一身金牡丹曳地大红宫装,在文嘉怡以及公主亲卫中郎将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苏婳坐定后,小太监唱声道,“拜。” 众贵女齐声道,“臣女参见升平公主,公主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苏婳淡淡扫了眼下方。 “免礼。” “谢公主殿下。” 众贵女一排排起身,稍一抬头,才发现文嘉仪站在苏婳身边。 小辣椒下巴微抬,眉眼微挑,看着更不好惹了 她们这一跪,顺带连文嘉仪都跪了,大梁那些旧臣的贵女,心里没有一个不后悔的。 若是当时管住嘴,少背地里说人,多跟苏婳搞好关系,现在是不是也能站在她身边,受人跪拜了。 苏婳朱唇轻启,仪态万千。 “中秋将至,父皇和皇兄念众臣之功,特命本宫筹备一场螃蟹宴,慰劳诸位臣子家眷。” “皇兄心怀臣子,本宫也备下百果,诸位离去时可一并带走,也算是皇上与本宫的一点心意。” 众贵女纷纷揖手谢恩。 “臣女谢陛下,谢公主圣恩。” 此时,一双好看的瑞凤眼淡淡扫过下方的贵女。 接着,又将目光落在苏婳身旁的文嘉仪脸上。 苏婳不喜热闹,更不喜跟那些贵女打交道,说完客套话就起身了。 去往宴会厅的路上,苏婳身后一名中郎卫同其他人脚步不一致,稍快了些,踩到了她的金牡丹宫装一角。 苏婳脚步一顿,身子微微后仰了一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文嘉仪见状,立刻扶住了苏婳,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狠狠瞪了一眼苏婳身后的中郎卫。 “你怎么做事的,一点眼色都没有!” 苏婳现在有身子,万一个有闪失怎么办。 “抱歉。” 这名中郎卫比文嘉仪高出一个头,即便他微微低着头,看起来也无甚卑微认错的样子。 倒是他生得好,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他有些似笑非笑。 苏婳回头一看,拉了文嘉仪一下。 “走吧,不碍事的。” 文嘉仪瞪了那名中郎卫一眼,拉住苏婳的手继续往前走。 一双好看的瑞凤眼,落在文嘉仪镶满珠翠的小脑袋瓜上。 满是趣味。 苏婳有孕,不宜吃太多螃蟹,尚膳局为她备了其他吃食,苏婳抬头,扫了一眼重贵女吃螃蟹的仪态。 有动作娴熟,优雅从容的;有细嚼慢咽,端庄内敛的;还有小心翼翼,不怎么会剥壳的。 仪态容貌都尚可,没有太出挑,也没有太难看的。 苏婳有心想帮皇兄,心里却突然犯了难。 也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初秋的颐园,天空湛蓝,湖水澄澈,丹枫染火,银杏铺金。 美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用完螃蟹宴,苏婳便让众贵女各自散开,去园子里游玩。 苏婳回去换下宫装,文嘉仪先行一步去找楚乐瞳。 就在文嘉仪即将走出大殿时,一名男子在殿门口挡住了她的路。 文嘉仪抬头一看,这不是之前踩苏婳宫装,毫无眼色的那名中郎卫吗。 她柳眉一挑,不悦道,“走开,别挡着本小姐的路。” 文嘉仪本就是明艳的长相,稍一发火,整个人更显娇俏,身上没有一点世家女的沉闷,生机勃勃的。 中卫郎没动,眼睛落在她左耳和鬓边交汇的地方。 隐隐约约……好像有一道伤口。 文嘉仪爱美,自从被鱼钩伤了耳朵,她总觉得耳朵没以前漂亮了。 虽说用了白玉膏,但因为伤口深,至今没能恢复如初。 现在有人盯着自己的耳朵瞧,且还是位男子,文嘉仪立刻不高兴了。 她娇声怒斥,“大胆中郎卫,竟敢如此无礼,姑奶奶把你眼睛挖出来!” 第191章 文小姐,手疼不疼 中卫郎一怔,似乎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跟自己发火,说这样的话。 他愣在当场,文嘉仪伸手搪开面前的男子。 “好狗不挡路!” 中卫郎毕竟是练家子,身子纹丝不动,文嘉仪倒是因为用力过猛,又有台阶,自己踉跄了一下。 中卫郎反应快,伸手去扶文嘉仪的胳膊,文嘉仪身子不稳,跌在了中卫郎身上,他又顺势扶住了文嘉仪的细腰。 “姑娘,小心。” 男人嗓音温润,好听的如泉水叮咚。 文嘉仪眼光高,谁也看不上,到现在还没定亲呢,从未跟外男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小辣椒红着脸将人推开,当即就发火了。 “好你个登徒子!” 中卫郎微怔,“登徒子?” 文嘉仪见他还装无辜,怒道,“你先是站在这里挡路,又盯着我的脸和耳朵瞧,现在又故意摸我的腰,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中卫郎眉头微蹙,“这位小姐,是你自己无礼撞过来的,跟……我无关。” 听着这番振振有词的话,文嘉仪更气了。 “我无礼?!” 文嘉仪气得耳根都红了,“小小中卫郎,不仅拦住本小姐去路出手轻薄,还口出狂言!” “今日本小姐就教训教训你。” 无论是大梁还是大羿,文嘉仪都是京城顶尖的贵女,何曾被外男如此欺辱过。 她抬手,给了面前无礼男人一嘴巴。 中卫郎一怔,完全懵住了。 从小到大,没人打过他,这是他第一次挨打,还是个女人。 第140章 四周阒然,一束不算刺眼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男人瞳孔紧缩了一下。 锋利的轮廓, 疏离的双眸,略略上翘的嘴角。 文嘉仪望着男人不辨喜怒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升上来一阵恐惧。 他浑身的压迫感,脸上的疏离冷彻,是久居高位才能沉淀出的模样。 比如他爹。 突然,男人轻笑一声,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文嘉仪挣了一下,男人手如铁钳,她挣扎不开。 “大胆!你、你要做什么。” 她有些慌了,看了看四周,竟然一个宫人也没有。 奇怪了,今日颐园有宴,不应该如此。 文嘉仪正疑惑时,那名中卫郎开口了。 “文小姐,手疼不疼。” 他看了看她白嫩的小手,眼含笑意道,“下次打我,别亲自动手,免得手疼。” 文嘉仪心惊,这叫什么话。 像是权利者,对弱小者的一种蔑视,好像……还带着点轻薄。 “你……” 文嘉仪的脸再次红了,往回收自己的手,男人一下松开了她。 接着,文嘉仪听见了苏婳的声音。 “嘉仪。” 文嘉仪蓦地回头,婳婳来给她撑腰了。 她跑到苏婳身边,眼圈泛红。 “殿下,这名中郎卫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无礼!” 苏婳轻咳一声,拿出了她公主的威仪。 “还不速速下去领罚。” 中卫郎极轻地笑了一下,揖手道,“是。” 男人利落转身,迈着长腿离去。 文嘉仪立刻拉着苏婳的手告状。 “殿下,他刚刚笑了,他竟敢对您大不敬!” 苏婳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别跟他计较,我们去游园子。” 文嘉仪边走边说,“殿下,您现在是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软了。” “犯错的,该罚就得罚!” 苏婳略显为难,“你不知道,刚刚那人也姓闻人,还是近亲,我多少也要给父皇些面子。” 小辣椒轻哼一声,“怪不得这么嚣张!” 谁不知道,各朝各代都有皇亲国戚的纨绔世家子,没什么能耐,靠着家族关系去一些清闲之所挂职。 刚刚这位一定也是。 …… 翌日。 苏婳进宫入御书房。 闻人淮见皇妹来了,起身扶她坐在了一旁,又吩咐一旁的宫人。 “拿些燕窝红枣糕,再泡一壶玫瑰花茶。” “是。” 宫人应声离开了。 苏婳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今日皇兄似乎格外热情。” 闻人淮坐在她对面,“皇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朕平日里怠慢了你。” “若是被父皇听见,定是要将朕臭骂一顿。” 苏婳歪头看着他,“哦?那就是无事相求了。” “正好,过几日我要陪娘亲去香山看枫叶,这段日子我就不进宫了。” 苏婳虽然认下了闻人羿,但私下依旧叫沈清秋娘亲,叫苏文熙父亲。 毕竟叫了十多年,又有养育之恩,苏婳不想改口,闻人羿也准了。 闻人淮一听这话,也不瞒着了,立刻赔笑。 “其实……朕还真有一事想跟皇妹说。” 苏婳狡黠一笑,猜到是什么事了。 昨天在殿门口,她看见皇兄抓着嘉仪的手腕。 这两个人……有故事。 “皇兄不必客气,有话请直说。” 正好宫人进来送糕点,闻人淮屈尊降贵,给皇妹倒了杯玫瑰花茶。 “文封荣既是大梁的旧臣,又是大羿的功臣,朕觉得文家小姐不错,家世堪做皇后。” 苏婳用茶杯掩着翘起的唇角,“只是家世堪做皇后吗。” 闻人淮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不知皇妹是否愿意,帮朕促成此事。” 苏婳放下茶杯,“皇兄若是喜欢嘉仪,不如下次我入宫带着她……” “千万别!” 没等她完,闻人淮就打断了。 “朕就是想看看,她不知道朕的身份会是什么样。” 闻人淮昨天挨了文嘉仪一巴掌,觉得还挺有趣。 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坏脾气的小猫,动不动就朝他伸爪子,偶尔跟他撒撒娇,倒是也不失可爱。 苏婳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皇兄的用意。 皇兄这是真看上了,不想用皇帝的身份压文家,想让文嘉仪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难道皇兄的意思是,继续以中郎卫的身份跟嘉仪相处,而我需要做的,只是瞒着她这件事?” 苏婳得问清楚了,就算是帮忙也不能出卖朋友。 闻人淮赞许道,“皇妹果然聪明,但朕也不会让你为难。” “你就当不知道此事,也别跟文小姐提起朕的身份,其他事情朕来安排。” 苏婳点点头,“不过,嘉仪性子泼辣,若是有得罪之处,皇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与她计较。” “我最落魄时,嘉仪仗义直言,多次帮我渡过危难,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 关于文嘉仪的事,闻人淮其实挺想问,但他知道皇妹以前过得不好,便没问出口。 他怕揭皇妹的伤疤。 第192章 小辣椒,真够劲! “我们第一次见面,谢玉瑾母亲给我难堪,她和文夫人帮我将人骂走了。” 倒是苏婳自己提起了。 闻人淮静静听着,又给她倒了一杯玫瑰花茶。 “第二次见面,六皇子故意为难我,全京城的贵女都在看我的笑话,只有她肯为我说话。” “前段日子,建安公主用鱼钩伤我的脸,嘉仪在我身边,也算是替我挡了灾,差点破了相。” 闻人淮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是这里吗。” 苏婳喝了口茶,“没错,伤口一寸来长。” 她想了想觉得不对,又问,“皇兄怎么知道?” 难道皇兄盯着嘉仪瞧了? 闻人淮唇线轻提,“朕看见了。” 苏婳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皇兄看得怪仔细的。” 闻人淮唇角微提,想起文嘉仪打他那巴掌。 小辣椒,真够劲! …… 转眼过了中秋,苏婳婚期将至。 皇妹都快出嫁了,闻人淮这个当哥哥的,连亲事都没定下来,难免说不过去。 皇宫预备举行选秀大典,但凡五品以上的京官,女儿年满十五,未有婚约,必须参加。 文嘉仪今年十六,未有婚约,自然逃不过去。 “我不去!” 国公府,小辣椒闹了脾气。 “我才不愿进那吃人的皇宫,一辈子没有自由,还要跟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恶心死了!” 文夫人赶紧过来捂她的嘴,“小姑奶奶,你可消停点吧,别胡八道,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我们文家可就遭殃了。” 文封荣看着文夫人,气道,“看看、看看,都是你惯的。” “慈母多败儿,她现在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文封荣还说别人,自己不也是不舍得骂吗。 他又对女儿道,“只是去选秀,又不是让你进宫,你怎么知道一定能选上。” 文嘉仪扬着下巴,一脸傲娇,“我这么漂亮,那可不好说。” 文封荣没听清,但是看女儿那个表情就知道没好话。 “你说什么!” 文嘉仪大声道,“女儿不想入宫,明日我就去找公主殿下,跟她说清楚这件事。” “她最宠我了,我一说她肯定会答应,左右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文封荣一听,这叫什么话。 全京城的贵女都去选秀,就她特殊,新朝新帝,别人怎么看文家。 “你这么做,和那些拉帮结派,徇私枉法的官员有什么不同,你这不是让公主为难吗。” 文嘉仪嗓音清脆,振振有词。 “婚姻大事,你们不为我做主,自然有人为我做主,我就要去找公主!” 文封荣眼见说不通,气得满屋转圈找鸡毛掸子。 “小兔崽子,看我今天打不打你!” 文夫人赶紧拦,“老爷,女儿身娇肉贵,打不得。” 文嘉仪边躲边说,“爹爹先别打,女儿怎么会让公主为难,女儿就说自己不想入宫,让公主为女儿选一门好亲事,她就明白了。” “她一定会为女儿想办法,到时女儿听她的安排就是。” 文夫人一听这话,觉得也是个办法,劝道,“老爷,不如就这样,殿下那边知会一声,让嘉仪进宫走个过场。” “若是真要嘉仪进宫,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几次,妾身也不舍得。” 文封荣犹豫了,放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 虽说皇权至高无上,但真正疼女儿的,没几个希望女儿入<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uijian/gongdou/ target=_blank >宫斗来斗去的。 第141章 “也罢。” “不过,若是长公主为难,你切不可强人所难。” 文封荣没听见女儿的声音,马上又问,“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 文嘉仪再三保证,“爹爹放心,文家是新朝重臣,女儿绝不会让文家落个以权谋私的名声。“ 文封荣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下午。 文嘉仪偷跑出府了,去了一家叫醉饕的渝菜馆。 大渝迁都北上,京城来了不少渝国权贵,房价翻了一倍不说,也多不少渝菜馆。 其中最出名的就属“醉饕”,据说是渝国某位皇亲国戚的产业,菜也正宗。 除了贵点,没别的毛病。 文嘉仪坐在名为“云山”的包间等人。 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推开了包间门。 文嘉仪见人终于来了,起身娇声不满道,“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半天了。” 闻人淮宠溺一笑,“嘉仪莫怪,所中有事耽搁了,都是我不好。” 他今日推了好几位重臣,连折子都没批就跑出来了。 小辣椒就是小辣椒,还挺呛口。 不过,谁让他就好这口呢。 文嘉仪听见他是有正事耽搁了,马上又坐下了。 “好吧,看你有公事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前些日子,文嘉仪随母亲去白云观上香,下山时路遇歹人调戏她。 “闻人浩宇”恰巧下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她们将恶人打跑了。 从此,文嘉仪对他改观不少,两人也渐渐熟悉了,成了“朋友”。 “我点了辣子鸡,香辣虾,水煮鱼,糖渍小番茄,我要是没记错,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文嘉仪说话时,一双翦水秋瞳似有水光,张合的唇瓣嫩如新桃。 她脾气火辣辣的,性子也直爽,丝毫没留心她这番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只有面对自己的情郎,小姑娘才会如此用心。 闻人淮看着面前娇颜,只觉心跳如擂,喉咙发紧。 为了跟她吃这顿饭,他午膳都没用,不然吃得少了,她又不高兴。 闻人淮伸手给她倒了杯茶。 文嘉仪看着他道,“你明日去我国公府提亲。” 闻人淮一惊,手抖了一下,几滴茶水落在桌面上。 “你说什么。” 他怕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按照两人现在的……关系,绝对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文嘉仪一点都没跟他客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没听说吗,陛下要选秀了,我不想去,你帮帮忙。” 闻人淮眸中有精光一闪而过,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所以,嘉仪不想入宫,想跟我假订婚,这样就不用去参加选秀了,是吗。” 第193章 胡说,谁说我喜欢你! 文嘉仪扬着下巴道,“没错,算你聪明。” “这件事我本想去找公主殿下帮忙,她最疼我了,肯定会答应,但是我又怕她为难,所以我要找个理由。” “我就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文嘉仪说完话,脸蛋上多了两团红晕。 她觉得自己这么说,闻人浩宇只要不傻,就能听明白。 闻人淮为难道,“可是……我上门提亲,需家里长辈同意。” “现在我们只是朋友,嘉仪若是以后不嫁我,我没法跟家里交代。” 小辣椒一噎,顿时气红了脸。 “你是猪脑袋吗!” 她都让他提亲了,他还不明白吗。 文嘉仪气道,“我不想嫁给陛下,你就说帮不帮吧!” “闻人浩宇”支吾道,“嘉仪能说一说,你为什么不想嫁给陛下吗。” “我听家里人说,陛下年轻有为,英俊帅气,有睿智之思,以后一定能成为千古名帝,嫁给他可是天大的福气。” “而且这么好的人,都入不了嘉仪的眼吗。” 文嘉仪都快被他活活气死了,真是猪脑袋,还替别的男人说上话了。 “他是皇帝又能怎样,我若是真被选上了,不仅一辈子没自由,还要跟后宫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 “又不是玩蹴鞠,我稀罕!” 闻人淮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 “嘉仪是想嫁个心仪之人,一辈子一双人吗。” 小辣椒一挑眉,“当然。” “我善妒,心眼又小,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做不来和别的女人抢男人的事。” 闻人淮轻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辣子鸡。 “嘉仪说的对,咱们不跟人抢蹴鞠。” 这是答应来提亲了,终于不是死脑壳了。 小辣椒弯唇一笑,“算你识相。” …… 小辣椒等啊等,等了好几天,“闻人浩宇”也没来提亲。 她只好先入宫,同苏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直到选秀前一天,“闻人浩宇”也没来提亲,文嘉仪带着怒气进宫了。 她故意扮丑,选了最土气的海蓝色裙子,配鹅黄绢花,头上斜插一只艳粉色的碧玺发簪。 秀女七人七排,一共四十九人,文嘉仪站在第五排。 留玉如意就是选上了,留香囊的就是没选上。 文嘉仪低着头听声音,小太监已经唱了不知道多少遍留香囊了,没一个留玉如意的。 人已经过去四排,马上就到自己这排了,文嘉仪的头埋得更低了,下巴就快贴到脖子上,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秀鞋。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别选我,赐香囊。 别选我,赐香囊…… 很快,一片绣着龙纹的明黄衣角,映入文嘉仪眼帘。 文嘉仪屏住呼吸,等着小太监念自己的名字,说赐香囊。 “文封荣之女文嘉仪,年芳十七,汉族。” 终于到自己了,文嘉仪双手掌心向上,举在胸前,等着赐香囊。 “赐玉如意。” 一个温润的嗓音响起,好听的如泉水叮咚。 文嘉仪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赐玉如意? 她已经跟公主打好招呼了,怎么还会赐玉如意?!! 还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正思索间,小太监高声唱道,“文封荣之女文嘉仪,赐玉如意!” 没听错! 一柄温润冰凉的玉如意,落在了她的手中。 文嘉仪慌乱之余,倏地抬眼。 没想到,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你……” 文嘉仪红唇微张,杏眼圆瞪,惊讶到说不出话。 竟是他,闻人浩宇! 闻人淮见她小猫一样瞪着圆眼睛,顿觉可爱。 他知她心眼小,立刻道,“余下的全都赐香囊。”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为余下的秀女每人赐了一只香囊。 秀女中有胆子大的,偷偷往皇帝身上看了一眼。 见他身材高大,英俊帅气,露出了不甘的表情,忿忿然离去。 秀女和小太监都快走光了,文嘉仪才慢慢回过神。 闻人淮耐心十足,站在原地陪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不要!” 文嘉仪特意等旁边没有人了,才开口说话,她要把玉如意还给他。 刚刚得知“闻人浩宇”就是陛下时,文嘉仪的确有一瞬间的慌乱。 要知道,她可说了陛下不少坏话,还扇了他一巴掌。 可是,后来…… 她越想越不对,这不是骗她吗。 而且,她都说了,不想入宫跟其他女人抢“蹴鞠”,他怎么还将玉如意给她。 难道他比自己还小心眼,所以故意难为她吗。 闻人淮一怔,接住了玉如意。 “嘉仪,你这是为何,朕就赐你一人玉如意了,没给其他人。” “你骗我!” 文嘉仪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眼圈红了,透着委屈。 “你倒底叫什么,还有那日在白云观,我路遇歹人,是不是你设下的圈套,想趁机接近我。” 文嘉仪态度如此无礼,不顾尊卑,换成别人,早就不知道死几个来回了。 但是,闻人淮对此却丝毫不气,还耐心解释道,“朕单字一个淮,字浩宇。” “白云观那日,朕的确是想偶遇接近你,但是没想到你会遇见歹人,给了朕机会。”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想来是嘉仪生得太美,引来了歹人的惦记。” 小辣椒含娇带嗔地看他一眼,依旧没有原谅的他的意思。 闻人淮继续道,“朕也不是故意想瞒你,朕只是不想让咱们都盲婚哑嫁。” “再说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你不是也喜欢朕喜欢的紧,想要嫁给朕吗。” 文嘉仪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蛋一下子红了。 “你胡说,谁说我喜欢你了!” 第142章 说完,她忽觉逾矩,闭上了嘴巴。 他现在是陛下,不是闻人浩宇。 闻人淮笑意更甚,他就爱看她口是心非,跟自己发脾气的模样。 刁蛮又可爱。 他好听的嗓音缓缓道,“那你还让朕上门提亲。” “朕故意装听不懂,你还骂朕是猪脑袋。” 第194章 苏婳和靳珩大婚 “你、我……” 文嘉仪你啊、我啊,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话,气得直跺脚。 闻人淮轻声哄她,“朕答应你,将来你入宫为后,只要诞下子嗣,朕绝不再让旁人进宫。” 入宫为后…… 文嘉仪不说话,似乎在考虑。 她身体康健,一定会有子嗣。 可是万一呢,万一没有怎么办。 她不想把话憋在心里,用他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万一我真生不出孩子,或者生的都是女儿怎么办。” “岂不是又要和别的女人抢。” 文嘉仪知道,闻人淮是皇帝,子嗣极为重要,他能这样保证,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别说是皇家了,就算是嫁个世家子,生不出孩子也得让人纳妾吧。 道理她都懂,可是想到他会有别的女人,她心里就不舒服。 想着想着……她就红了眼眶。 闻人淮一怔,她……好像哭了。 他心疼了,妥协道,“罢了,若是果真如此,朕就将阿樾过继到名下。” “朕只要你,不要别人,行不行?” 闻人家的男人都不是好色之徒,同等条件下,他们更喜欢用实力和武力说话。 换言之,就算文嘉仪是渝国旧臣的女儿,他看上了也一样会选她。 不光因为她是文封荣的女儿。 文嘉仪抬头看他,潋滟的水眸含着点点泪花。 “你说真的。” 言毕,不等他回答,她就从他手中抢回了玉如意。 这是给我的! 其实有他这句话就够了,皇帝都身不由己,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日后做了皇后,她也该以大局和国事为重。 闻人淮望着空掉的双手,笑得满眼宠溺。 “真的,君无戏言。” …… 转眼到了九月十八。 苏婳出降(出嫁)的日子。 正阳门外一整条街都红毯铺地,树上系满了红绸,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六百六十六抬嫁妆,宫人依次往外抬,第一组走出去三条街,最后一组才刚刚出发。 其中,闻人羿给了一百五十八抬。 苏文熙给了一百零八抬。 皇宫内库给了一百零八抬。 闻人渡给了一百零八抬。 沈家给了一百零八抬。 其余是文嘉仪、老夫人等人给添的嫁妆。 婚礼的队伍,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长龙缓缓前行,旌旗飘扬,鼓乐齐鸣。 苏婳头戴红宝石凤羽冠,穿着满绣的红色嫁衣,按大羿公主出嫁的规制,手持龙凤团扇,坐在九龙轿上。 然而团扇再精致漂亮,也遮不住她如花般娇靥的容颜,一双眼眸更是宛如秋水,灵动澄澈。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不少都看呆了,纷纷感叹。 “原来这就是公主,太美了。” “是啊,沉鱼落雁,简直是仙女下凡!” “你们没听老人说吗,皇帝是天子,那公主一定就是仙女。” 老百姓眼中,“仙女”就是女子漂亮的最好形容词,他们围绕着这个话题,说个不停。 胆子大些的,待九龙轿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还朝公主挥手。 “仙女殿下,您看我一眼啊!” “仙女殿下!” 靳珩喜袍加身,头戴紫金冠,骑在迎亲的骏马上,红色映衬着他英挺的身姿,更显气宇轩昂。 他一向情绪不外露,可是今天,他脸上笑容从始至终就没下来过,眼中的期待和喜悦藏不住。 从此以后,他与婳婳就正式结为夫妻了。 都说夫妻同甘共苦,靳珩想的却是:以后有苦他吃,有福她享,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因为苏婳有孕在身,婚礼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礼节。 大礼迎接后,苏婳在喜娘的引导下,踩着红毯缓步走进公主府。 华堂之上,红绸高挂。 闻人羿高坐中堂之上,毅国公和苏文熙夫妇分坐左右。 礼官一声高唱,“吉时到。” 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一拜天地,谢天地之恩赐,佑新人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夫妻俩身体微微前倾,朝正南方向低头虔诚一拜。 “二拜高堂,感长辈之慈爱,愿大羿国福昌盛,福泽绵长。” 夫妻俩双双跪在地上,拜谢父母养育之恩。 沈清秋看着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眼泛泪花。 一转眼,蹒跚学步的女儿也要做母亲了。 苏文熙看了妻子一眼,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大风大浪都没红过眼睛的睿国公,看着出嫁的女儿眼中泛起了酸。 闻人羿和毅国公则是一脸喜气,含笑看着小夫妻俩。 “夫妻对拜,许此生之承诺,望新人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靳珩将苏婳小心翼翼扶了起来,夫妻俩转身看着对方。 靳珩平日里骄矜的眉眼,此刻都是浓浓的爱意,含情脉脉,肉麻兮兮的。 苏婳都不好意思了,美眸含羞看着面前的新郎官。 互拜之后,没等礼官说“送入洞房”,靳珩就迫不及待牵起了苏婳的手。 礼官赶紧补了句,“送入洞房。” 喜房中,红纱曳地,红烛轻摇。 丹桂端着托盘,送来了合卺酒。 喜娘面带笑容,“请新人共饮此酒。” 因苏婳有孕不能饮酒,合卺酒换成了红枣水。 靳珩双手拿起合卺对杯,往苏婳手里送了一只。 两人手肘勾着手肘,头挨着头,喝了交杯酒。 喜娘笑着道,“礼成!” “恭喜公主殿下,恭喜驸马,愿公主和驸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喜房中伺候的下人齐齐跪地,“愿公主和驸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苏婳说了声“赏”,丹桂和青棠给下人发了赏银,下人拿着沉甸甸的荷包,非常有眼色地出去了。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靳珩迫不及待地抱住了苏婳,在她脸蛋上亲了又亲。 “婳婳,累不累。” 苏婳轻轻摇头,“你呢,一大早先是祭祖,又出来迎亲,累不累。 靳珩弯唇,“殿下问谁呢,我没听清。” 苏婳心思一转,这里就两个人,他还问“问谁”,这不是故意的吗。 她眼波流转,红唇轻启,轻轻换了声。 “驸马。” 靳珩得偿所愿,嘴唇凑过去,亲了她香软的唇瓣一下。 “不累,能娶到你,赴汤蹈火,我都心甘情愿。” 靳珩没听够,央求着,“婳婳,你再唤我一声。” 苏婳有心哄他,娇滴滴喊他。 “驸马,夫君。” 靳珩被她唤得心神荡漾,耳朵了凑到了她唇边。 “什么,我没听清。” 第195章 洞房花烛,心肝宝贝 苏婳轻推了他肩膀一下,“别闹了,父皇他们还等着你出去敬酒呢。” 靳珩看着脸颊粉嫩,眉眼娇羞的妻子,哪舍得离开。 心心念念,终于盼来成亲这一天。 可他也明白,两人来日方长,他现在是驸马,礼不可废。 靳珩吻了她唇瓣一下,“我这就去,你等着我。” 说完,他起身欲走,争取早去早回。 苏婳连忙叫住了他。 “等等。” 靳珩回头看她,苏婳声音温柔。 “头低下。” 靳珩以为婳婳舍不得自己,也要亲他一下,听话低头。 苏婳抬手,指腹在他嘴唇上轻轻蹭了下。 “有口脂。” 靳珩轻笑一声,抓着她的手亲了亲。 “婳婳,等我。” 说完,靳珩风一样走了,他怕再耽搁一会,更不舍得走了。 靳珩走后,丹桂和青棠端着吃食进来了。 丹桂说道,“殿下,驸马爷让奴婢伺候您用膳,还说您若是累了,就先沐浴休息。” 一大早就起床装扮,就算苏婳不是有孕在身也会疲惫,此时还真有些乏了。 她伸出手,“先伺候我沐浴吧。” 两名丫鬟帮苏婳脱去喜服,摘掉了繁复的头饰,扶着她去“汤房”沐浴。 之所以叫汤房,是因为这里建了一座人造温泉池,十二个时辰内热水源源不断,春夏秋冬,随时都可以泡温泉。 苏婳脱了杭绸寝衣,露出白嫩的身子。 她本就肤若凝脂,怀孕后更甚从前,腰围虽涨了些,但胸臀丰腴不少,从后背看来,更显曲线玲珑。 第143章 青棠忍不住夸道,“奴婢就没见过谁像殿下这样,有了身子,身姿还这般曼妙。” 怪不得驸马爷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成亲,这般漂亮的美人,谁不急着娶回家。 丹桂撅着小嘴轻哼一声,颇为自豪道,“那是,我们殿下从小漂亮到大!” 苏婳扶着两人的手,身子埋进水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莹白的小脸露在水面上,整个人像是一颗水当当的蜜桃,诱着人想上去咬一口。 沐浴完,苏婳回了喜房。 丹桂端来一盏燕窝,一盏佛跳墙。 “殿下,驸马爷不放心您,特意派人送来的,嘱咐您要是有胃口就多吃些。” 苏婳还真饿了,吃了几口佛跳墙,问道,“醒酒汤备下了吗。” 青棠道,“殿下放心,一直在小厨房温着。” 苏婳点头,放下象牙箸,去喜床上歇着了。 红烛燃了三分之一,苏婳终于听见一声门响。 接着是极轻的脚步声,和来人故意放得很低的说话声。 “殿下用过膳了吗。” “回驸马爷,用过了,殿下关心您,还特意嘱咐奴婢给您备了醒酒汤。” “去端来吧,我就在外屋喝,手脚轻点。” “是。” 苏婳听见门响,知道青棠出去了,轻唤道,“驸马,夫君。” 靳珩听见婳婳叫自己,眼睛瞬间就亮了,疾风一般走进寝间。 “婳婳,你没睡。” 苏婳卧在大红锦被中,朝他张开手,撒娇求抱。 “新婚之夜,哪有不等夫君,自己先睡的道理。” 靳珩坐在床边抱住了她。 “婳婳,我的宝。” 碍于身上有酒气,靳珩忍着没亲她。 很快,青棠就进来送醒酒汤了。 靳珩放开她,“婳婳,我去沐浴,回来我们一起睡觉。” 苏婳听见“睡觉”两个字,脸蛋不由得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她现在四个多月了,可以……了。 她娇羞点头,“你快去,我等着你。” 洞房花烛,靳珩怎么能让佳人独守空房,很快就一身清爽回来了。 苏婳早已躺在了大红锦被中,靳珩掀开被子,立刻被眼前的香艳惹红了眼。 婳婳又长身体了,新作的牡丹肚兜,竟然小了,圆滚滚的雪白有快一半露在外面。 “婳婳,这衣裳小了,咱们不穿。” 苏婳捂着胸口,一声惊呼,“你干什么!” 靳珩不由分说地褪下了她的衣衫,“听话,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他怕压到苏婳肚子里的小家伙,从背后抱着她,大掌覆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 “婳婳,四个多月了,行不行?” 靳珩在她雪白香肩上轻吻了一下,“我听御医说,只要不压到肚子,你舒服就行。” 苏婳本来都想答应了,听见后面这句话羞红了脸,娇声道,哪位御医这么不正经,跟你说这样的话。” 靳珩拢上了某处“爱不释手”,“不是跟我说的,是贺宴那小子。” “他媳妇两个多月了,他把御医请到大理寺询问,我刚好在一旁听见了。” 苏婳心说,一句话好几个漏洞。 贺宴若是真想知道,一定会去宫里问御医,怎么还会把人请到到大理寺。 而且,这么难为情的事,都是私下询问,怎么可能让靳珩听见。 苏婳猜测,一定是靳珩想问,却又碍于面子,所以打着贺宴的旗号,把御医叫到了大理寺。 她轻哼一声,不想理他。 靳珩厚着脸皮去吻她雪白颈窝,热气喷洒在她耳边。 “婳婳,我轻点……” 苏婳很快就溃不成军了,软着嗓子答应他,“那你轻轻的。” 靳珩听着心爱之人娇娇软软的声音,难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含了她耳垂一下,“好。” 两人吃了好几个月清粥小菜,今天洞房花烛,终于吃上肉了。 虽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但也多了几分情趣。 靳珩隐忍着,“心肝、宝贝”一直叫她。 苏婳好几次都捂住了他的嘴,门外伺候的丫鬟一个个面红耳赤,心里全都为公主捏了把汗。 驸马爷这也太……不保守了吧。 一个男人,喊成那个样子。 她们更是庆幸,因为公主有身子,没人闹洞房,不然传出去太不成样子。 …… 翌日。 两人睡到了自然醒。 苏婳一动靳珩就醒了,化身小丫鬟给她一件件穿好衣裳,中间过程还不忘动手动脚。 摸一把这里,亲一口那里。 靳珩弯腰帮苏婳穿好绣鞋,小心翼翼摸了摸苏婳隆起的小腹。 “婳婳,他会动吗。” 第196章 老太太偏心,靳珩要挨打 每次靳珩问这样的问题,苏婳都觉得他有点傻。 怪可爱的。 她声音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还不到日子呢。” “我听娘说,要五个月以后才会动,再大一点,还会踢人呢。” 靳珩觉得有趣,眼眸亮了亮。 他亲了她小腹一下,扶着她起身,喊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洗漱。 苏婳是公主,住在公主府,虽说成亲第二日不用去给公婆奉茶,更不用晨昏定省,但是按规矩要去宫中谢恩。 闻人淮心疼妹妹,怕她身子吃不消,让她晚几日再进宫。 苏婳有分寸,用完早膳就入宫谢恩了,之后又去了慈安堂,给老夫人敬茶。 老太太对孙媳妇是一千万亿个满意,苏婳刚将茶盏从素秋那接过来,老太太就笑盈盈朝她招手。 “快到祖母身边来,你现在有身子,可不能跪。” “谢祖母。” 苏婳知道老太太疼她,也没扭捏,乖巧去了老太太身边,双手奉着茶盏递到她手里。 老太太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孙媳妇茶,一抬头看见靳珩也过来了。 “祖母,喝茶。” 老太太脸色一变,“你又没有身子,怎么不跪。” 这…… 靳珩心说,祖母也太偏心眼了,嘴上却笑着道,“祖母说的对。” 他后退小半步,跪在蒲团上,将茶盏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祖母,请喝茶。” 老太太笑着接过茶盏,“真是我的乖孙。” 喝完茶,素秋递过来一只精美的蓝色锦盒,老太太拉着苏婳坐下,将锦盒交到她手里。 苏婳知道这是祖母送的敬茶礼,双手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竟是一对羊脂白玉平镯。” 老太太握着苏婳的手,言语真挚,“祖母知道你不缺这些,但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这对平安镯,寓意平平安安……” 她看了眼苏婳的肚子,“愿我的曾孙顺利降生,你们母子都平安吉祥。” 苏婳抱着锦盒眼眶发酸。 她两位祖母都走得早,一个也没见到,外祖母不喜欢她,看见她就骂是“丧门星”,她第一次从隔代长辈这里体会到关爱。 老太太见她眼睛红红,爱怜道,“好孩子,有身子不许哭。” 许是孕妇心情容易激动,苏婳听见这句话,更想哭了,鼻子一酸掉了几颗金豆子。 老太太立刻心疼了,一把将苏婳搂进怀里。 “可怜见的,怎么还把我们婳婳惹哭了。” 靳珩在一旁埋怨,“谁说不是,怎么还把我媳妇惹哭了。” 老太太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一指他道,“臭小子,一会我让你也哭一哭。” 靳珩立刻闭嘴了,乖巧站在一旁,祖母打他的时候是真下狠手啊。 祖孙俩怪有意思的,素秋嬷嬷忍着笑给苏婳递了帕子。 苏婳也破涕为笑,接过帕子。 小夫妻俩留在慈安堂用晚膳,萱萱和毅国公也来了。 赵雪梅不敢露面,她早在知道苏婳来时,就躲在房里不敢出来了。 她都听说了,但凡是欺负过苏婳的人,消失的消失,杀头的杀头。 梁文帝和严帆等人的脑袋,还被挂在了城墙上,听府上下人说,大夏天的,先臭后烂,都遭苍蝇了。 她一连两个多月都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自己的脑袋被挂在城墙上,被苍蝇啃。 她现在庆幸自己捡条命,不敢在苏婳面前出现。 生怕苏婳想起来之前那些恩怨,一句话就砍了她的脑袋。 …… 新婚第三天,靳珩备了厚礼,陪苏婳回门。 苏文熙一家、沈青山一家人,齐齐挤在门口迎接两人。 苏婳刚一下轿,苏文熙就带人行礼。 “参见公主、驸马。” 苏婳连阻止都来不及,闹了大红脸。 平辈人行礼就算了,父亲、娘亲、舅舅、舅妈、表哥也朝她行礼,她怎么担当得起。 第144章 苏婳颦眉道,“爹,您这不是折女儿的寿吗。” “您再这样,女儿生气了。” 苏文熙脸色严肃,“礼不可废。” 沈青山一派豪迈,“没错,礼不可废。” 舅妈方氏扯了扯他的袖子,意思是你少说两句,没看见婳婳都不高兴了吗。 沈宴礼站在方氏身后,眉目深沉地看着苏婳,待看见她隆起的小腹,他藏在身后的手掌握成了拳。 他从福州回来,得知因靳珩之故,沈家成为新的扬州盐商,靳珩又买了寿芝园送给婳婳。 他便知道,自己没实力和靳珩争,靳珩能给婳婳的更多。 所以,他一直没来京城找她,他知道她过得好。 后来,他又得知婳婳的亲爹是闻人羿,她是公主。 婳婳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了。 他慢慢说服自己,放下那份本就不该有的心思。 沈清秋见不得女儿不高兴,上前拉住她的手。 “别理他,你爹老古板,快跟娘进院子。” 苏婳挽住娘亲,也挽住了舅妈方氏的手。 刚走了两步,她脚步一顿,回头看着站在原地沈宴礼。 “表哥,走啊。” 沈宴礼清浅一笑,藏在身后的手掌松开了。 “好。” 说完,他提步跟了上去。 靳珩正在跟苏文熙和沈青山说话,听见苏婳叫“表哥”,往她那看了一眼。 媳妇走了,靳珩有些急了,眼睛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苏文熙见状立刻道,“我们也进院子说话。” 靳珩赶紧跟岳父进院子了。 苏澄、苏澈带着沈宴弘在他身后殷勤喊着。 “姐夫、姐夫、姐夫。” 靳珩将事先预备好的“改口银子”拿了出来,分别是蓝、红、青三只荷包。 苏澄是哥哥,谦让着表弟,对沈宴弘道,“你先选。” 沈宴弘选了红色荷包,打开一看,是一块和田白玉镂空香囊。 沈宴弘很喜欢,收进了怀中。 苏澄犹豫一下选了蓝色荷包,打开一看,竟是一锭金元宝,他扬着下巴看了看苏澈。 苏澈打开青色荷包,是一只满绿的翡翠玉佩,他立刻喜笑颜开,这可比金元宝稀罕多了。 他往腰上比了比,故意气苏澄。 “一会,我找姐姐编一套流苏挂在腰上。” “姐夫送我玉佩,姐姐给我编流苏,真好!” 苏澈满脸都是得意,就差把“你有吗”几个字写脸上了。 苏澄气得不行,他也要姐姐亲手编的流苏,姐夫送的玉佩! “苏澈,我刚刚选错了,你跟我换!” 第197章 婳婳要生小宝宝了 苏澈才不跟他换,连忙将玉佩收进了怀里。 “不换!” 说完,他就跑到前面找姐姐去了。 苏澄赶紧追上去,“苏澈,你跟我换!” 苏澈怕他追过来冲撞了姐姐,连忙往一边跑,苏澄在后面追着喊。 “我不要金元宝,我要玉佩。” “苏澈,咱俩换啊!” 沈清秋见状,脚步微顿,看着跑远的两个显眼包骂道,“又反天了,一天尽给我丢人现眼!” 苏婳听见苏澄喊什么,金元宝、玉佩,立刻明白是靳珩在捣鬼。 她昨晚嘱咐他的话,算是白说了。 她回头,冷飕飕看了靳珩一眼。 靳珩此时正在后面看热闹呢。 果然送不一样的东西,双胞胎就会闹起来,他昨晚听婳婳说起这件事,还不相信呢。 有点意思…… 就在靳珩收回目光时,看见前方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看着自己。 靳珩厚着脸皮,无辜一笑。 苏婳给了他一个威胁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等着,回去有你好看!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回门宴。 临走时,苏婳将沈宴礼叫到了一旁。 “表哥,有件事我想麻烦你帮我。” 沈宴礼看着苏婳,宠溺一笑,“殿下既然还叫我一声表哥,那就别跟我客气。” 苏婳莞尔,“就知道表哥疼我,麻烦表哥帮我照看寿芝园。” 沈宴礼听她提起寿芝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因为那是靳珩送她的。 苏婳继续道,“那么大一个园子,我不住在那,还要找人打理,真真是浪费了。” “不如把前面的园子做成饭庄,来的人既能吃饭,又能逛园子,这样不用花银子还能赚银子。” “赚了银子,你七我三。” 沈宴礼轻笑一声,“表妹不愧是我们沈家人,就是有经商头脑。” “我回去就着手办这件事,赚了银子都给你。” 苏婳赶忙拒绝,“这怎么行,虽然表哥疼我,但也不能让你白忙一场。” 沈宴礼原本想说,只要你开口,让我做什么都行。 没想到,靳珩手拿披风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靳珩体贴地将披风搭在苏婳身上,柔声道,“婳婳,小心着凉。” 苏婳正跟表哥说话呢,嫌他碍事,扭了下肩膀。 “我不冷。” 靳珩霸道地搂住了苏婳的肩膀,柔声道,“婳婳,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孩子,可不比以前。” 他故意瞟了沈宴礼一眼,“站在外面说话久了,一定要小心身子。” “现在风凉,别人不心疼你,我心疼你。” 此番眼神配上“茶言茶语”,谁看不出来他的用意。 沈宴礼知道,靳珩这是不高兴婳婳和他说话,又碍于婳婳的身份不敢发作。 他也识趣,笑着道,“婳婳放心,刚刚你说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毕竟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靳珩耳朵都竖起来了,你们两个人的事…… 那是什么事? 他刚想问,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沈宴礼肯定是故意不说明白,他要是问,不就是被沈宴礼牵着鼻子走吗。 靳珩开始挑毛病,“虽然婳婳叫你一声表哥,但是礼不可废,沈公子还是称婳婳为殿下更好。” 盐商一事,沈家也算受过靳珩的恩惠,只要他能对婳婳好,沈宴礼不想跟他计较。 “驸马爷说的对,外面风凉,殿下早些回去吧。” 苏婳点头,“后日我去府上,看望舅舅和舅妈。” 沈家在京城有宅子,一时半刻他们还走不了。 苏婳转身之际,“不故意”踩了靳珩一脚。 她早就听出不对味来了, 靳珩忍着不敢发作,还提醒苏婳“慢点”。 沈宴礼在他们身后,笑得幸灾乐祸。 “恭送殿下,驸马。” …… 转眼就是春节,苏婳也快生小宝宝了。 大家都怕她动了胎气,团年都是在公主府办的。 府上原本有女医,也给苏婳看过,说她二月初二前后生。 都说女人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是第一胎,最是凶险。 闻人羿不放心女儿,过了初六,就送了两名宫里的女医过去。 沈清秋也不放心女儿,早就托人在京城打听了个遍,找了专门给大户人家接生的稳婆,住进公主府。 闻人渡找来当年给云娘接生的女官,送进了公主府。 闻人淮连诏书都写好了,就差往上添名字了,生男孩就封为郡王,生女儿就封为郡主。 老夫人则托人找了四名身体康健,身家清白的奶娘送进了公主府,就怕她的大曾孙子或是孙女嘴壮,奶不够吃。 扬州那边搜罗了不少珍贵补品,特意派办事牢靠的家奴送了过来。 过了正月十五,沈清秋住进了公主府,等着女儿生产。 靳珩即将为人父,表现的比苏婳还要紧张。 每天晚上都睡不实,就怕苏婳有什么不适,连办公地点都改为府上书房。 到了二月二这日。 苏婳用完早膳,靳珩预备扶她去床上躺着,她刚起身,小腹就传来一阵坠痛。 苏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抓住了靳珩的胳膊。 她大口呼吸着,“靳珩,我……好像要生了。” 靳珩心跳立刻变快了,紧张地托着她腰,往床上抱她。 “婳婳别怕,我在呢。” 青棠也过去帮忙,丹桂小跑着出去了,去隔壁耳房找女医。 女医很快就过来了,问过苏婳的症状,又给她诊脉。 “殿下昨天下午才见红,这种阵痛,怕是要再疼上几次才能生。” 靳珩紧紧握住苏婳的手,紧张的俊脸煞白。 “大概什么时辰能生。” 他恨不得自己替媳妇生。 女医知道他紧张,细心解释,“这可不好说,若是快,下午就能生,若是慢,到了晚上也说不定。” 接着又劝慰道,“殿下、驸马爷,您二位不必如此紧张,若是再疼就用奴婢之前教您法子,用鼻子慢慢吸气,再用嘴慢慢呼气,就可缓解疼痛。” 第145章 沈清秋就住在公主府,听丹桂说女儿开始发动了,赶紧过来了。 女医见国公夫人来了,连忙将位置让出来,说明情况后回隔壁耳房了。 苏婳的手被靳珩握着,沈清秋只能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头。 “婳婳,你想吃什么,娘这就派人给你做,府上没有的,娘差人去给你买,你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第198章 媳妇比孩子重要 苏婳声音软软的,“娘,女儿刚用完早膳,现在还不饿。” 她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小姑姑”。 云娘带着阿樾来了。 阿樾进屋礼貌地挨个打过招呼,趴在苏婳床边道,“小姑姑、小姑姑,我昨晚梦见你啦。” 苏婳看着阿樾甜甜一笑,“阿樾梦见什么了。” “梦见小姑姑生了小弟弟,我还跟小弟弟一起玩!” 青棠搬来了椅子,云娘坐下道,“昨天夜里阿樾就吵着要来,我好说歹说才按下去。” “这不,今天早早就起来了,说是想小姑姑了,非要过来。” 沈清秋现在就爱听这样的话,对云娘道,“婳婳刚刚发动了,没准下午就要生了。” 她摸了摸阿樾的小脑袋瓜,笑着道,“你小姑姑就要给你生小弟弟了,以后你就带着小弟弟玩。” 靳珩心道,婳婳是给我生儿子,不是给阿樾生小弟弟。 儿子可别跟阿樾一起玩,太皮了,免得带坏儿子,他以后头疼。 苏婳望着阿樾亮晶晶的大眼睛,心里一阵喜欢。 “阿樾跟小姑姑最好了。” 她想要伸出手摸阿樾,靳珩就是抓着不放。 阿樾看见小姑姑皱眉,自己也皱眉了,还伸出小手去抚她的眉头。 “小姑姑,你怎么了。” 苏婳甩了一下靳珩,可算是挣脱开了他的“魔爪”。 “小姑姑没事,刚刚被妖怪抓住了。” 阿樾眼尖,看见小姑姑的手从哪里回来的,咯咯笑道,“姑父是妖怪。” 靳珩脸色微变,略显尴尬。 不过阿樾这欢快的笑声,倒是给他心里的紧张笑没了不少,他也不和臭小孩计较了。 云娘在一旁道,“阿樾,不得无礼,快过来。” 阿樾噘着小嘴道,“不嘛,我要在这里陪小姑姑。” 靳珩见苏婳没事了,这里又一大堆女人,他就出去了。 到了中午,苏婳发动的间隔越来频繁。 明夏回国公府给苏文熙传话,说殿下要生了,苏文熙带着苏澄、苏澈立刻赶赴公主府。 老太太收到信,二话没说,带着素秋和萱萱就往外走,出门时碰见毅国公了,他也非要跟来。 他们下马车时,正巧碰见刚刚赶到的闻人羿和闻人渡。 一行人先后进府,公主府一时跟过年一样热闹。 此时,苏婳正扶着肚子,靳珩扶着她,在屋里慢慢转圈。 女医和稳婆说这样胎位正,不会难产。 苏婳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破了,立刻站着不动了。 她紧紧攥着靳珩的手臂,“破了,好像羊水破了。” 屋里两名女医立刻围着过来,“躺下,殿下快躺下。” 靳珩顾不得许多,抱着苏婳去了榻上。 一旁帮忙的稳婆,见到此情境,不禁感慨,接生了这么孩子,哪个男人不是嫌晦气,守在门外等妻子生完了再进来, 第一次看见驸马爷这么疼人的,抱着破了羊水的妻子上榻。 苏婳躺好后,疼得大口喘气,小脸煞白。 靳珩在一旁看的心疼,女医立刻催促他,“驸马爷,出去传信吧,就说殿下要生了。” 苏婳虽然害怕,但是也不想让他留在屋内,娘亲特意嘱咐过她,生产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男人看。 “靳珩,你快出去,你在这里我紧张。” 女医又道,“驸马不必担心,殿下昨天这个时辰见红,今日也是同样的时辰破羊水,这一胎肯定顺利。” 此时,丹桂端着参汤过来了,青棠正在给苏婳脱衣裳,小丫鬟往屋里送热水。 靳珩发觉自己有些碍事了,不情愿地出去了。 苏婳越来越疼,眼泪都掉下来了。 一旁的女医为了缓解她的疼痛,轻声慢语跟她说话。 “殿下是咱们京城的顶尖美人,驸马爷也是难得俊俏,这孩子生出来,一定好看。” 女医看差不多了,又道,“殿下可以用力了,按照奴婢之前教您的,深吸气,憋住用力,再深吸气,憋住用力……” 苏婳疼得都快停止思考了,女医说什么她跟着做什么。 靳珩则在门外紧张地踱步,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像是纸糊的一般,比产妇还有破碎感。 他从来不信神灵,此时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 靳家列祖列宗,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一定要保佑婳婳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来人不能都守在门口,苏文熙他们坐在院内的小偏厅里,一个个面色紧张,谁也不说话。 女人生产,哪有不凶险的,他们都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串念珠,默默地在心里祈祷,靳萱紧张地握住老太太另一只手。 沈清秋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叨“菩萨保佑”。 阿樾一直没走,懂事地坐在云娘身边,安安静静。 闻人渡目光深沉看着云娘,想起了她当年生产时的诸多不易。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小家伙终于在母亲肚子里待不住,出来了。 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门口的靳珩立刻顿住脚步,小偏厅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不多时,一名稳婆出来报喜。 “恭喜驸马爷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稳婆话音刚落,靳珩就一阵风似地进去了。 偏厅里的沈清秋听见这话喜极而泣,红着眼睛跑出去看女儿。 老太太眼睛也红了,“好、好、好,靳家有后了,我有曾孙了,你有小侄子了。” 靳萱扶着祖母,红着眼睛点头。 阿樾牵着母妃的手,迈着小短腿就要往外走,“母妃,我也要去看小姑姑。” 云娘差点拉不住他,“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去。” 余下那几名男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的阴霾全都不见了,一个个喜滋滋的。 屋里一片狼藉,靳珩却像看不见似的,直奔床榻,坐在苏婳身边,轻抚她的小脸。 “婳婳,你辛苦了。” 说完,一点不嫌她额头有汗,发丝还粘上面呢,吻了她额头一下。 稳婆抱着孩子在一旁傻站着,一脸呆愣。 她原以为,驸马爷急吼吼进来是看孩子的,没想到是来看媳妇的。 “女儿!” 此时,沈清秋也进来了,直奔苏婳,坐在床边给靳珩挤到了一旁。 靳珩连忙起身,给岳母让位。 稳婆见状道,“驸马爷,看看孩子吧。” 第一次遇见进来不先看孩子的。 第199章 霆安,封昭王 靳珩小心翼翼,从稳婆手里接过襁褓。 小不点眼睛还没睁开呢,粉粉嫩嫩,还挺可爱。 靳珩满心都是初为人父喜悦,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尖。 “鼻梁这么高,长大肯定像我。” 屋里的女医和稳婆,都忍着笑没说话。 小婴儿哪有什么高鼻梁,驸马爷这是喜欢的紧呢。 苏婳生产完还没看见孩子呢,招呼靳珩,“抱来给我看看。” 沈清秋从靳珩手里接过襁褓,抱着给女儿看。 苏婳让靳珩扶她坐起来,她要自己抱着。 她看着怀中费力生下的儿子,心情难免激动,眼眶一酸,流下了眼泪。 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苏婳这一刻,想到自己的亲娘沈清瑶了。 听说娘亲生产时伤了身子,她那时一定很疼。 沈清秋见女儿哭了,连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乖女儿,月子里不许哭。” 苏婳点点头,收了眼泪,贴了贴怀中小不点的额头。 靳珩心疼媳妇,“让奶娘把霆安抱走,你快躺下休息。” 沈清秋疑惑道,“霆安?” 靳珩从苏婳手里抱过儿子,“霆安是我给儿子取的名字。” “靳霆安,字云程。” 沈清秋笑他,“霆安刚出生,弱冠之年的字都想好了,你这当爹的,想得够长远的。” 苏婳也笑,“不止呢,儿子的名字他想了十个,女儿的名字也想了十个,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两个。” “说生儿子就叫霆安,女儿就叫知意。” 沈清秋点头,“倒是好名字。” 小不点可能知道有人在叫自己,蹬蹬腿吭叽两声,哭了。 靳珩抱着他,突然有点手足无措。 “他动了,还哭了。” 第146章 一旁的稳婆连忙道,“小殿下这是饿了,奴婢抱去给奶娘吧。” 靳珩也怕饿到儿子,将他交给了一旁的稳婆。 众人知道苏婳无虞,看过小婴儿,纷纷回去了。 阿樾开始不想走,非要在这里等小霆安醒了,跟他玩。 云娘拗不过阿樾,最后闻人渡打了阿樾屁股,他眼含泪花,不情愿地走了。 翌日。 闻人淮的圣旨一早就来了,封霆安为昭王。 前朝和大羿加一起,一共就两人未满十岁就被冠上了郡王封号。 第一位是阿樾,闻人淮念及皇兄将皇位让给他,封阿樾为“贤王”。 第二位就是小霆安,一出生就被封了“昭王”。 娘亲是大羿最受宠的公主,父亲是大羿权臣小公爷,两位外祖一位是太上皇,一位是国子监祭酒。 亲娘舅更是了不得,皇帝、战神、未来的两淮首富和权臣。 果然,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 …… 小霆安的百日宴是在颐园办的,太上皇下旨,几乎将朝中重臣以及家眷,全都请来了。 如此盛大,这是皇长子才有的殊荣。 闻人羿就是想让天下人全都知道,他女儿有多受宠,他女儿的儿子有多受宠! 开宴之后,闻人羿抱着小霆安挨桌“显摆”。 “看看、看看,这是我大外孙,出生第二天眼睛就睁开了,还是双眼皮。” 小霆安穿着锦缎小衣,不哭不闹,握着小拳头,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谁看见他,不夸几句可爱。 “真好看,这眉眼,我瞧着像公主多一些。” “这通天小鼻梁,我看着像驸马爷多一些。” 苏婳微笑应对,靳珩则是谁夸儿子像他就笑。 毅国公在一旁看着眼馋,着急又不敢过去抢。 这明明是我孙子,应该我抱才对。 小霆安被皇外祖抱着走了一圈,突然吭叽两声,小嘴一瘪哭了起来。 闻人羿哪带过孩子,见外孙哭了,心里也慌了,立刻把小霆安还给女儿。 “他哭了。” 苏婳接过儿子,摸了一把他的小屁股,没湿。 “可能是饿了,儿臣这就抱他回去。” 靳珩从她手里抱过儿子,“这里到寝间有一段路要走,还是我抱着他吧。” 苏婳也没跟他客气,把儿子交到靳珩手上。 没成想小霆安进了父亲怀抱,哭得更厉害了,小脚急得直蹬。 儿子哭的撕心裂肺,苏婳立刻就心疼了,赶忙又抱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照顾宾客吧,我们都走了难免失礼。” 靳珩无奈应下,瞪了儿子一眼。 臭小子! 宫殿寝间。 小霆安吃完奶又开心了,躺在那里蹬蹬小腿,挥挥小手,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谁要是来逗他,他还会朝你“咯咯”笑。 阿樾跑进来,拿起一只小拨浪鼓逗他开心。 小霆安眼睛随着拨浪鼓走,嘴上“嗯嗯啊啊”,时不时还用小手去抓,抓不到就咯咯笑。 阿樾看着看着,突然低头叹了口气。 “还是小孩好啊。” 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听见这话全都笑了。 豆丁大点的小孩子,还感慨上了。 苏婳不免要问,“阿樾这是有什么愁事吗,快和姑母说说。” 阿樾小大人一般,收起拨浪鼓,背着小手。 “皇姑母有所不知,父王给侄儿找了位先生,让侄儿每日上两个时辰的课。” 阿樾摇头叹息,“侄儿再没有之前无忧虑的日子了,今日还是皇姑母宴请,侄儿才免于上课。” 苏婳本就在忍笑,听着这一本正经的语气,捏着帕子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阿樾说话越来得体了,看来这位先生教得不错。” 皇姑母夸我了! 阿樾一高兴,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 苏婳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姑母怎么会骗你呢。” “以后我们阿樾长大了,也是大羿的栋梁。” 小霆安挥着小拳头,“啊呀呀”叫了一声。 苏婳又道,“你看,霆安也夸你呢。” 阿樾立刻挺直了腰板,心里美滋滋,弟弟也夸我了。 宴会还没结束,苏婳带着儿子,先一步回了公主府。 靳珩难免要应酬宾客,且陛下也在呢。 他傍晚才回来。 一进门,他就看见儿子抱着“饭碗”,咕嘟咕嘟喝奶。 靳珩看着苏婳白嫩的身子,凹凸有致躺在那,眼眸瞬间暗了下去,喉头像是有把火在烧。 第200章 谢玉瑾出现了 他都快半年没碰过婳婳了。 苏婳知道他回来了,提醒道,“先去洗手再抱儿子。” 靳珩应了一声,乖乖去洗手。 再回来时,苏婳一抬头就看见他饿狼扑食一般的眼神,赶紧扯过被子,将自己遮住。 靳珩坐在床边,扯开被子。 “挡着做什么,万一再闷到儿子。” 苏婳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但是不想理他。 小家伙很“护食”,吃一个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要护着。 靳珩看得眼热,去拉儿子的小手。 他拿开,小家伙就放上去,他再拿开,小家伙再放上去。 明明吃着奶看不见,但小家伙就是能找到准确的位置。 靳珩都看馋了,喉结轻滚。 “婳婳,他什么时候能吃完。” 苏婳撩起眼波,带着警惕看了他一眼。 “你要做什么。” 靳珩往下咽了咽,“也不做什么,他吃完该我了。” 这叫什么话…… 苏婳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拿起一旁的枕头,扔在他身上。 “出去!” 靳珩接过枕头丢在一旁,起身道,“刚回来就让我走。” 他站在衣架旁,将一身喜服脱了下来。 之后,他又将寝衣脱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靳珩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胸前鼓鼓,腹肌一块块。 他故意走到苏婳面前,晃了两圈,妄图用“男色”引诱她。 苏婳问他,“你怎么不穿衣裳。” 靳珩坐回了床边,淡淡道,“天热。” 小霆安吃饱了,一甩头睁着黑葡似的大眼睛,去看他爹。 见他爹身上有个“小豆豆”,伸出小手抓住。 小婴儿的手快着呢,指甲薄如纸,靳珩来不及躲,被他抓的生疼。 他绷住胸肌,“臭小子,快放开!” 小霆安就是不放,看着他爹阴郁的脸色,蹬着小腿咯咯笑,还去看他娘亲。 仿佛在说,“娘亲看啊,我多能耐。” 苏婳正在穿衣裳,见状衣服都顾不得了,笑得险些倒在床上。 小霆安见娘亲被自己逗乐了,兴奋的“嗯嗯啊啊”叫个不停。 靳珩气得眼角直抽抽,拿开了儿子烦人的小手,低头一看,饱满的胸肌上赫然三道红印子。 “臭小子,看我不打你。” 靳珩轻轻打了儿子小手一下,“下次再敢抓我,我就打你屁股。” 小霆安听懂了,笑容僵在脸上看了他爹片刻,“哇啊”一声瘪嘴哭了。 苏婳见儿子哭了,脸上笑容马上就消失了,心疼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哄。” “霆安不哭,你爹是坏人,咱们不理他。” 靳珩不高兴了,挨欺负的是我,我怎么还成坏人了。 他挺着胸肌给苏婳看,“你看看,儿子给我抠成这样,你也不说安慰我一句。” 苏婳根本没看他,“谁让你不穿衣裳。” 小霆安在娘亲怀中,什么都不带怕的,用元宝似的小脚蹬靳珩的手臂。 靳珩指着儿子的脚告状,“婳婳,你看见了吧,他还蹬我。” 苏婳不以为意道,“蹬你怎么了,谁让你这么凶,别以为儿子小就听不懂,哼。” 说完,她抱着儿子起身了。 “今晚我和霆安睡西厢房,那里凉快。” 靳珩气到不行,果然婳婳有了儿子,他就要靠边站了。 小霆安趴在娘亲肩上,眼里挂着泪花,朝他爹“哈啊”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靳珩听来十分挑衅,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 靳珩心说,臭小子,等你长大的,看我打不打你屁股! …… 这一日,白德耀风风火火走进了大理寺,直奔靳珩议事厅。 进门后,他说道,“爷,谢玉瑾已经到了石门,属下若是没猜错,他下一步应该会进京。” 靳珩坐在桌案后,身子向后靠了靠,眸中带着冷漠的笑意, “让他活了这么久,也该动手了。” “不管他入不入京,你们都将他往京城引,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第147章 白德耀应声道,“是。” 两日后。 谢玉瑾站在城门口,仰头望着高大的城门楼。 他的确想要进京。 这种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的日子,他过够了。 他不傻,他知道自己能苟活到现在,全都是靳珩的手笔。 靳珩高高在上,以一种猫捉老鼠的态度,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不想如他的愿,他是欠婳婳不假,但是他不欠靳珩。 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见婳婳一面。 他不相信婳婳会忍心看他死! 谢玉瑾一咬牙,走进了城门。 无论谁当皇帝,京城还是和之前一样热闹,店铺林立,旗幡招展。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曾经的苏府,变成了睿国公府,势力与威望仅次于皇室。 谢玉瑾站在睿国公府门前,看着高大的朱门,恢宏的牌匾,想起许多年前,他去苏府做客的场景。 那一年,苏文熙还是扬州知府,他爹谢渊时刚走不到三日,苏文熙便派人将他接到府上做客。 他站在苏府门口,看着高大的院墙,阔气的大门,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进这样的宅子。 可能,从那时起,他心里就对权利有了渴望,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吱呀”一声门响,打断了谢玉瑾的思绪。 国公府的大门敞开了,走出两名身材健壮,腰悬佩剑的中卫郎。 接着,苏婳一身牡丹花曳地裙,缓步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奶娃娃身穿深蓝色锦缎,上绣麒麟云纹,一看就是男孩。 谢玉瑾一怔,浑身都僵住了。 这难道是…… 婳婳给靳珩生的儿子。 可是他们成亲还不到一年,难道在成亲前婳婳就怀上了? 谢玉瑾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凭什么靳珩事事顺心,步步高升,婳婳还给他生儿子。 “什么人!” 一名中卫郎抽出腰上佩剑指着他。 苏婳往他身上看了一眼,见来人一身青色短打,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对丹桂说道,“拿一锭银子给他。” 丹桂从荷包里往外掏银子,嘴上还不忘絮叨。 “殿下就是心善,这要是传出去,别的叫花子也守在国公府门前要银子,可怎么办。” 第201章 我这个人,记仇。 苏婳十分大气,“都是大羿的子民,何必斤斤计较、而且量他们也不敢。” 丹桂看着蓬头垢面的叫花子犹豫了一下,将银子交给了拿着佩剑的中郎卫。 中郎卫拿着银子走到谢玉瑾身边,往他怀中一塞。 “还不跪下,叩谢我们公主大恩。” 公主…… 谢玉瑾此时才回过神,婳婳现在是公主闻人泠了。 “哐当”一声银锭子落地,谢玉瑾也跪了下来。 “罪臣谢玉瑾,参见公主。” 苏婳原本都要上马车了,闻言脚步顿了一下。 谢玉瑾跪在那,满心期待,他们年少时便相识,他知道婳婳怎么也会看他一眼。 没想到,苏婳头也没回就上了马车。 谢玉瑾连忙起身,大声哀求。 “婳婳,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中郎卫听见“罪臣”那两个字时,就已经警惕起来,此时纷纷拔剑指着谢玉瑾。 “大胆!” 谢玉瑾有心想追,却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苦苦哀求。 “婳婳,求求你,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脸面、尊严、状元郎的骄傲…… 全都顾不得了。 他现在只想活命! 其中一名中郎卫用剑指着他,“大胆狂徒,竟敢直呼我们公主闺名,还口出狂言,辱我们公主名节。” “你活的不耐烦了!” 马车上的苏婳,听着谢玉瑾的求饶声,想起了苏家被抄家的那一晚。 她也曾像今日这样,苦苦哀求过谢玉瑾放过苏家。 可是呢。 谢玉瑾一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去将那锭银子拿回来。 苏婳吩咐丹桂。 她是个记仇的人,既然那人是谢玉瑾,她一个铜板也不会给他。 苏家给过他的东西太多了,他一样也没有珍惜。 丹桂欢快地应了一声,利落地下了马车。 她刚刚听见谢玉瑾的声音膈应坏了,心里想的都是那一锭子白瞎了。 这种人,连殿下的施舍都不配。 谢玉瑾见丹桂下来,以为是婳婳被他的话打动了,准备放他一马。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丹桂。 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俯身捡起地上的银元宝,用袖子擦了擦装进荷包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玉瑾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混着冰碴子的冷水,从头凉到脚底。 “婳婳……”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口中呢喃出她的名字。 马蹄踏出一阵灰尘,苏婳的马车在谢玉瑾面前扬长而去。 谢玉瑾突然惊觉,两人已是云泥之别。 隐匿在不远处的白德耀一声令下,“动手。” 两名暗卫利箭一般飞了出去,将大理寺令牌出示给了中郎卫。 为首的中郎卫查验过令牌,手一挥让其他几名中郎卫收了佩剑,将谢玉瑾交给来人。 回到大理寺后。 白德耀去了靳珩议事厅。 “爷,谢玉瑾入京了,属下收到信时,他已经到了睿国公府。” “属下原本想要带人捉拿,恰巧公主殿下从国公府出来,手上还抱着小殿下。” 靳珩听到这里,坐直了身子,沉声道,“然后呢。” 白德耀知道他在意妻儿,马上道,“属下怕冲撞公主,惊动小殿下,并未出手……” 他将苏婳把谢玉瑾当成叫花子等事,一五一十跟靳珩汇报了一遍。 之后又道,“谢玉瑾已经被关进监牢,如何发落,就等您一句话。” 靳珩哼笑一声,“不急,后日陛下大婚,也是封后大典,此时不宜见血。” “先让他在大理寺监牢呆上几日,好好享受一下我岳父当年的待遇。” 白德耀阴恻恻一笑,“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靳珩扬扬手,示意他走。 白德耀知道驸马爷惦念公主,也识趣,赶紧走了。 靳珩回了公主府。 他确实惦念婳婳,怕她被谢玉瑾污了眼睛,坏了心情。 走到寝间门口,他先是听到一声夸奖。 “霆安真棒!” 接着,又听到儿子“咯咯咯”的笑声。 他放心不少,看来婳婳心情不错,同时也不自觉加快脚步,想看看母子俩做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霆安趴在床上,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前方,手脚并用,“哒哒哒”爬到床尾。 再笨拙地转身,“哒哒哒”爬回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靳珩走过来,抱起儿子举高高,“霆安会爬了。” 苏婳笑道,“是呢,快七个月了,也该会了。” 小霆安今日心情好,没有嫌弃老父亲,而是咧着小嘴咯咯笑。 靳珩喜欢的紧,抱着儿子,亲了亲他细嫩的小脸。 儿子身上奶香奶香的,靳珩慈父心泛滥,又埋脸在他身上亲了亲。 小霆安看见爹爹头上有只白玉冠,还插着玉簪,好奇地伸出小手抓住玉簪,连带着薅住几根头发。 “臭小子,快放开。” 靳珩的慈父心,止于儿子抓自己头发。 小霆安不放手,回头看着娘亲“咿咿呀呀”炫耀,小手小脚还欢快地摆动了几下。 靳珩更疼了,“快放开!” “霆安快放手。” 苏婳连忙起身,拿开儿子的手,将靳珩解救了出来。 她怕靳珩对儿子发火,赶忙将儿子抱过来说教。 “霆安以后不许揪你爹头发,知道吗。” 小霆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嗯啊”着答应了两声。 靳珩鼻子里轻哼一声,早晚打你一顿。 他见婳婳丝毫没受影响,也不想旧事重提说起谢玉瑾,去衣架前换衣裳了。 “我今日看见谢玉瑾了。” 倒是苏婳先提起了。 靳珩唇线微提,很好,他喜欢婳婳对自己直来直去,毫无隐瞒。 “在哪看见的。” 靳珩明知故问。 他承认,就算是成了亲,他对婳婳的掌控欲依旧很强,且不愿在她面前显露自己阴暗的一面。 苏婳道,“国公府门口,他像个叫花子似的,我根本没认出来他,起初还给了他一锭银子,后来我让丹桂又要了回来。” 她语气顿了顿,“我这个人,记仇。” 第202章 帝后大婚,京城贵女很后悔 第148章 靳珩坐在苏婳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殿下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看见他。” “皇城脚下,陛下又即将大婚,如此有碍观瞻,成何体统。” 苏婳知道靳珩追着谢玉瑾跑的事,没准谢玉瑾回京也是他的手笔。 但是男人的事,她不想问,更不想为无关紧要的人,操那份闲心。 她软声道,“你知道就好。” 靳珩被她这把好嗓子叫得全身酥麻,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他握住她白嫩的小手,轻哄道,“婳婳,今晚你能不能把霆安交给奶娘,也搂我睡一晚。” 苏婳娇笑,“儿子还在呢,你羞不羞。” 靳珩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羞什么,你好几天都没搂我睡了。 “好婳婳。” 靳珩话音刚落,霆安就爬了过来,往下拽老父亲的手,跟他抢娘亲。 靳珩见小家伙过来捣乱,故意先松开媳妇的手,然后再将手放回去。 霆安见自己费力拿开的手,又放回去了,一着急亮出了自己的必杀技。 吭叽。 苏婳收回手,去抱霆安,“别闹了,一会霆安该哭了。” 靳珩才不管,“婳婳,今晚你必须搂我睡。” 此时,霆安小小的身子,已经完全窝进了娘亲怀里,双手抱住娘亲的脖颈,小脸贴在她身上。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爹,宣誓主权的意思十分明显。 娘亲只能跟我好,你靠边。 靳珩只觉好笑,手指轻轻戳了戳儿子的肩膀,“小样,你牙还没长齐呢,知不知道。” “跟我抢媳妇,你能抢得过我吗。” 霆安听懂了,“啊呀呀”叫了好几声,伸出小拳头,推了老父亲一下。 靳珩不满道,“打我是不是,你这个不孝子。” 说完,他又轻戳了儿子肩膀一下,反正自己不能吃亏。 苏婳看着幼稚的父子俩,忍俊不禁,“你们俩加起来,有没有四岁。” 靳珩轻哼一声,起身走了。 “婳婳,我先去沐浴。” …… 闻人淮大婚这日,举国欢庆。 皇家派出仪仗队,去卫国公府迎接皇后,鼓乐齐鸣,声势浩大。 文嘉仪更是十里红妆,嫁妆铺满整条街。 老百姓围在街边看热闹,凤舆经过他们身边时,纷纷跪地,待凤舆离开后再起身。 京中贵人们则坐在酒楼中看热闹,二楼、三楼客都满了。 爱八卦的吴敏儿和几名贵女,坐在醉饕酒楼二楼,临窗朝外看。 吴敏儿一声叹息,“选秀那日我也去了,陛下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当时站在最后一排,特意留心过,陛下是直奔文……皇后娘娘去的。” 一名叫王馨兰的贵女道,“临走时,我偷偷看了陛下一眼,那叫一个龙姿凤章,我瞧着,跟靳驸马不相上下。” 靳珩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在京城贵女圈,更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所以好有一比。 “我和你们说……” 吴敏儿突然将声音放低了,“选秀那日,我发现陛下有些面熟,我左思右想,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 “后来,我突然想起来了,而且你们之前也都见过陛下,你们猜猜,到底是在哪里!” 王馨兰受不了她这故弄玄虚,一惊一乍的语气,推了她一下。 “哎呀,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吴敏儿朝几人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她们将脑袋凑过来。 她们也好奇,乖乖凑了过去。 “升平公主办螃蟹宴那日,离她最近那名中卫郎,实在是相貌不俗,我就偷偷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选秀那日,我发现那名中卫郎竟是陛下!” 梁美晨一听,这怎么可能,反驳道,“你不会看错了吧,陛下怎么会是公主身边的中卫郎。” 吴敏儿白了她一眼,“我没看错,你爱信不信。” “我猜想,螃蟹宴那日,陛下将自己装扮成中卫郎,想先见一见咱们,然后再选秀。” 几名贵女听完,全都不说话了。 因为她们想起,螃蟹宴那日文嘉仪就站在公主身侧。 近水楼台先得月,陛下肯定会注意到文嘉仪。 她们一个个是真后悔,早知如此,以前就该跟“苏婳”打好关系。 “我现在是真后悔,后悔没早点结交公主殿下,我恨不得那次被鱼钩伤到耳朵的人是我!” 王馨兰是个心直口快的,先说了出来。 吴敏儿也道,“谁说不是呢,早知道这样,当时姜漓难为公主殿下上画舫时,我也帮帮她多好。”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句话都说不上。” 梁美晨更后悔,在照红妆那次,她就不该帮洛宁媛说话。 若是那时帮了“苏婳”,现在也不至于要躲着公主殿下,连面都不敢露,生怕她想起那日的事,找自己算后账。 众贵女沉寂了下来,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说话了。 曾经泼天的富贵就摆在她们眼前,她们一次也没把握住。 文嘉仪乘坐凤舆入宫。 皇后册立仪式在太和殿举行,由太上皇亲自授金册、金宝,帝后受百官跪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三声跪礼之后,文嘉仪正式成为了大羿的皇后。 闻人淮牵着文嘉仪的手,带她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去坤宁宫拜堂成亲。 礼成后,新人入了洞房。 小夫妻喝了合卺酒,说了几句贴心话,闻人淮就去宴上招待百官了。 文嘉仪沐浴回来,屏退了侍女,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春宫图”。 她看着上面交颈搂抱的小人,想起昨晚娘亲同自己讲的话。 娘亲说,女子第一次会有些疼,一定要想法办法告诉陛下温柔些。 还要注重皇后的威仪,不能大呼小叫惹人烦。 文嘉仪不禁在想,若是真疼,她才不要忍着呢。 她手里拿着画册,继续翻看起来,越看越不得了,越看越面红耳赤。 这画的都是什么啊,奇奇怪怪,腿怎么还能摆成那种样子,不能看了,不能看了…… 文嘉仪将画册合上,塞进了枕头底下。 此时,一名宫女进来禀报。 “皇后娘娘,陛下回来了,正在汤房沐浴。” 文嘉仪闻声道,“将醒酒汤端过来。” “是。” 宫女离开后,文嘉仪脑海中冒出了画册上的图像。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紧张,细白手指捏紧了衣襟。 第203章 谢玉瑾肠子都悔青了 闻人淮很快就回来了,文嘉仪站在房中朝他福身一礼。 “臣妾参见陛下。” 闻人淮立刻扶起她,大掌顺势放在了她的细腰上。 “嘉仪,你和朕是夫妻,不必如此拘谨。” 文嘉仪在他怀中转了个身,端起桌上的醒酒汤,一双清透水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陛下,这是臣妾为您备下的醒酒汤,喝些吧,免得明日头痛。” 闻人淮今日高兴,的确饮了不少酒。 不过他们大渝的男子,个个都是好酒量,这些酒还不在话下。 但是他不想辜负了皇后一番美意,说道,“不如皇后亲口喂朕。” 亲口喂朕……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也太直接了。 文嘉仪转念一想,闻人淮不是孟浪之人,两人私下相处时,也一向守规矩,是不是口误,说错了。 她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准备拉着闻人淮坐下。 “那臣妾亲自喂您。” 闻人淮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抱在腿上。 “朕说的是亲口,不是亲自。” 说罢,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覆上了她的唇。 文嘉仪呼吸被他掠夺,紧张地搂住他的腰身。 闻人淮得到回应,喉中那把烈火,一下就烧到身上,一口饮下醒酒汤,火急火燎将她抱上了喜床。 一个长吻之后,两人气喘吁吁互望。 文嘉仪媚眼朦胧,脸蛋嫣红,整个人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花,惹人怜惜。 这模样,比这世上最烈的媚药,还要让人邪念横生。 “陛下……” 文嘉仪咬了咬红唇,把脸瞥向一旁,羞的不敢对上闻人淮俊美的面庞。 她轻声哀求,“一会你可以温柔些吗,我……我怕疼。” 闻人淮听见这句软绵绵的话,脑袋“轰”地一声,身子都麻了,魂魄险些被她勾走。 “嘉仪,朕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疼你。” 帝王的骄矜,被闻人淮抛得一干二净,他以最柔情的方式,将人护在身下,好好疼爱了一番。 …… 五日后,大理寺监牢。 靳珩屈尊降贵,来这里看谢玉瑾。 第149章 大理寺监牢阴冷潮湿,谢玉瑾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咳成了一团,身子震颤。 “谢大人,风寒的滋味如何。” 靳珩唇边带着冷笑,气质卓然地站在那,阴暗的大理寺监牢仿佛都被他照亮了。 谢玉瑾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着靳珩。 这副无论何时都高高在上,夺目闪耀的模样,谢玉瑾恨透了。 靳珩眼睛冷睨着他,像是看一团垃圾。 “当年,我岳父大人的风寒,可比你现在严重多了,若不是我派人给他送药,他早就死在了大理寺。” 谢玉瑾的声音不再清润,带着久咳的沙哑。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身子不济,得风寒也能怪我。” 靳珩冷哼一声,“谢玉瑾,直到现在,你是不是还觉得,你仅仅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想为自己亲爹报仇而已。” “错的都是别人,你自己没有错。” 谢玉瑾蜷缩在草席上,“难道不是吗,我本就是受奸人蒙蔽,所以才想为父报仇。” “而且,我当年也去查验过,的确如他们所说,就是苏文熙害了我爹。” 靳珩将他话接过来,“可是,即便如此,你也可以去找岳父大人核实此事,但是你没有。” “你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欲望,想要踩着他上位。” “在你心里,他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扬州知府,而刘棠身后却是严首辅,我说的对吗,谢大人。” 靳珩这声“谢大人”,叫得讽刺极了,也揭开了他肮脏不堪的内心。 “你高中状元后,更是觉得小官之女空有美貌,配不上你。” “所以你设计偶遇萱萱,又哄着她跟你私定终生,非你不嫁,想要以此攀上侯府。” 靳珩讽刺一笑,朝他逼近了一步。 “只是你做梦也没想到,婳婳竟然是渝国公主,闻人羿唯一的女儿。” “谢玉瑾,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谢玉瑾现在的确很后悔,但是他不愿让靳珩看自己的笑话,后悔也不会在他面前承认。 他忍着咳嗽,艰难发声,“靳珩,你到底……想要怎样。” 靳珩笑着道,“别急啊,谢大人,我还没说完呢。” “其实,你高中状元之后,就算没有侯府,梁文帝也会重用你,因为他那时准备培养寒门势力,打压世家。” “也就是说,你那时不背叛苏家,一样会平步青云。” “可惜啊,你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目光短浅,看不清形势。” 谢玉瑾听到这里,突然双目无神,全身都僵住了。 若是说他之前只是后悔,现在则是肠子都悔青了。 因为他想到,自己另一种人生可能。 若是那时他不选择投靠严帆,而是坚定的选择相信苏文熙,他高中状元后会顺利地迎娶婳婳。 之后,又因为他是寒门贵子,受到朝廷重用,婳婳还会给他生儿子。 再然后,闻人羿认回婳婳,无论渝国攻打大梁与否,他都会是高高在上的驸马,皇亲国戚。 哪还有靳珩什么事。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若是没有你当时的利欲熏心,鼠目寸光,我和婳婳也不会相遇。” 靳珩一句话,将谢玉瑾从梦中拉了回来。 是啊,若是没有苏文熙入狱,婳婳入教坊司,靳珩又怎么会遇见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不对,不是他! 是刘棠、是严帆! 悔意、不甘、愤怒,充斥着谢玉瑾的内心。 谢玉瑾怒气冲天,整个人都扭曲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靳珩扑了过去。 他要掐死靳珩! 他知道,此生他和婳婳无缘了,若是来生能再遇见她,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所以,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靳珩。 白德耀就站在牢房外,岂能容他放肆,举起手上的弓弩,对准了谢玉瑾。 第204章 我想你了 弩箭直中谢玉瑾眉心,他身子僵在原地,没等朝靳珩扑过来,就重重倒了下去。 靳珩全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根本就没带怕的。 待谢玉瑾倒下之后,他沉声道,“处理了。” “是。” 白德耀举着弓弩上前,又补了几下。 此时靳珩已经迈着长腿,走出了大理寺监牢。 监牢外,天气一片晴好。 天空湛蓝,云朵洁白,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地上,洒下一片金光。 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清新宜人,靳珩深吸了一口,顿觉心旷神怡。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念家中的娇妻稚子,他脚步未停,进了回廊往大理寺外走。 公主府。 苏婳抱着小霆安在园子里散步。 园子里种着不少果树,现在正值九月金秋,橘子刚长出果实,柿子已经快要成熟。 苏婳抱着儿子走到一棵橘子树下,指着黄澄澄的小圆果柔声道,“这是橘子,再过几日,我们霆安就能吃到甜甜的橘子啦。” 霆安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娘亲跟他说话就“咿咿呀呀”地回应。 他见墨绿的枝叶间,挂满了黄澄澄的小橘子,伸出小胖手去抓。 他试了几次都没抓到,张着小手干着急。 “呜哇……” 霆安小嘴一瘪,哭了。 苏婳赶紧哄,“霆安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娘亲带你回去吃苹果泥米糊。” “他想要橘子。” 就在这时,靳珩走过来道。 他刚刚看见儿子伸手够橘子了。 苏婳不禁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靳珩从她手上接过儿子,“想你了。” 太直白了…… 就算是两人孩子都有了,苏婳也难免俏脸一红。 “说什么呢,霆安还在这呢。” 靳珩轻笑,“反正他也听不懂。” 霆安在老父亲怀中挣扎了两下,本来想哭,但是发现自己被父亲举高高了,好像还能够到橘子。 他立刻不哭了,伸出小胖手去抓橘子。 可是,橘子抓到了,他手太小摘不下来,又哭了。 靳珩见状,单手将儿子抱在怀里,伸手给他摘了一只橘子,放进他手心里。 霆安也好哄,拿到橘子立刻开心了,眼中还带着泪花就“咯咯”笑了起来。 苏婳掏出帕子,轻柔地给他擦了眼泪,霆安还伸手炫耀他的橘子。 霆安这么大的孩子,什么都喜欢往嘴里放,苏婳拿过橘子擦了擦,又还给了他。 靳珩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起妻子的手,缓步往前院走。 一盏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如金色纱幔洒落,将他们幸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 转眼,又快到一年春节。 去年因为苏婳快要生霆安产的缘故,团年是在公主府办的,如今闻人淮大婚,团年又多了文封荣一家。 一家人商量过后,决定在皇宫办团年,将毅国公府老夫人和靳萱、靳瑞也都请来。 唯独没请赵雪梅。 如此针对,毅国公当然不会计较。 赵雪梅那时不分青红皂白,将儿媳妇绑在秋桐院打板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为难过儿媳妇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但是现在,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毅国公心里明镜一般,这都是因为儿媳妇大度,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赵雪梅一命。 不然,就凭“升平公主”在御前一句话,就能要了赵雪梅的脑袋。 毅国公带着请帖回府,先去慈安堂看母亲。 老太太拿着请帖,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喜道,“没想到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了,还能被当今帝后邀请到宫里过团年。” “这都是托了婳婳的福。” 靳萱在一旁道,“谁说不是呢,嫂子自从恢复了公主的身份,非但没端过公主的架子,对咱们还更好了。” 毅国公将手中请帖递给女儿一份,“陛下和皇后也邀请你了。” 靳萱兴高采烈接过请帖,“我也有呢。” “一定是嫂子求的恩典!” 毅国公点头,“瑞儿也有。” 老太太闻言,心思一转,收了请柬。 “大过年的,有些话我当着萱萱的面不该说,但是以后这样的事,怕是还要有,我老婆子又不得不说。” 永毅侯猜到母亲想说什么,没言语。 靳萱合上手中的请柬,“祖母垂训,孙女谨记。” 老太太点点头,很是满意靳萱的态度。 “如今你爹和你二叔都封了爵,你大哥做了驸马,我们侯府又变成了国公府。” “托陛下和你嫂嫂的福,整个家族比你祖父在时还要昌盛,要说这其中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你娘。” 靳萱闻言低下头。 第150章 以前她年纪小,娘亲对她也是不错,她没感觉娘亲有哪里不好。 但是现在经历一些事后,她越发看清娘亲的小肚鸡肠,也明白之前祖母为什么不喜欢娘亲,顺带跟自己都不怎么亲近。 老太太喝了口茶继续道,“我活了一把年纪,很多事都看开了,并不是什么迂腐守旧之人。” “不是说小门小户出身,就一定如何如何,而是赵雪梅自己上不了台面。” “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近的,婳婳住在侯府时,赵雪梅没少难为她。” “可是婳婳被封了升平公主后,却从未提过此事……” 老太太说到这里,毅国公接话道,“儿子明白,殿下这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愿让我为难。” 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意思说,你好大的脸! 婳婳这是识大体,为了府上的和气,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 毕竟赵雪梅有个国公府主母的身份,又是萱萱的生母。 她继续道,“按理说你赵雪梅识相,就该拎着礼物上门道歉,她可倒好,在府上做起了缩头乌龟。” 老太太看着儿子,“她自己躲事,就没想过你脸上有没有光,萱萱在她嫂子面前能不能抬起头。” 靳萱低着头,不敢说自己曾就此事劝过娘亲,反而被娘亲骂,“好了伤疤忘了疼,胳膊肘朝外拐”。 永毅侯略一沉吟道,“这件事是儿子思虑不周了,不如明日儿子就让她去公主府,登门道歉。” 老太太马上阻止,“可别了,大过年的可别上门给人家添堵了。” “成亲时她没表示,生霆安时她也没表示,现在有了好事,她去登门道歉,像什么话!” 第205章 不要你的命,已经不错了! 毅国公急了,“那母亲说,她该什么时候去道歉合适。” 他现在也知道了,当年母亲说的一点也没错,赵雪梅的确上不了台面。 别的不说,她若是真的会做人,早就把母亲哄好了,也不至于让母亲烦她至今,连她的面都不见。 老太太沉着脸不说话,早想什么来着,现在什么时候去都不合适。 靳萱说道,“父亲别急,秋桐院的事情,我早就替母亲向嫂嫂赔过不是了。” “嫂嫂大度,说都怨谢玉瑾,她已经不生母亲的气了。” 老太太指着儿子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俩加一起都不如一个萱萱懂事!” “国公府有婳婳这么懂事的儿媳,你们就偷着乐吧,以后让赵雪梅消停点,再惹事,我就亲自做主,将她送到庄子上去!” 毅国公第一次觉得母亲骂的对,惭愧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管好她。” 毅国公留在慈安堂用了晚膳,才回前院。 回房后,赵雪梅殷勤跟他说话。 “老爷,您回来了。” 她目光下落,往毅国公手上的请柬看去。 红纸镶金边,不知道谁又要宴请他们了,毕竟快过年了。 永毅侯成为毅国公之后,赵雪梅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世家夫人看见她,免不了巴结奉承,可把她得意坏了。 毅国公现在越发看赵雪梅不顺眼,默默将请帖放在一旁,去衣架那换衣裳。 “将瑞儿叫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赵雪梅正偷看请帖,没注意国公爷跟他说话。 毅国公一回头,看见赵雪梅正在看请帖,厉声道,“你在做什么,谁让你翻我的东西!” 赵雪梅见上面写着儿子“靳瑞”的名字,立刻着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了。 “老爷,为什么请帖上只有瑞儿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单独让瑞儿一个人进宫,到底是何……有何目的。” 赵雪想说,“是何居心”,但想到这是帝后发的帖子,又改口了。 毅国公懒得跟她说话,对屋外的丫鬟道,“去喊小少爷过来。” 丫鬟在外应一声离去了。 屋里的赵雪梅开始捏着帕子装哭。 “说到底,都是妾身不好,得罪过公主,老爷受封那阵,连老夫人都封了诰命,唯独我和瑞儿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赵雪梅心里很是不满。 受封赏的是毅国公,她的夫君,凭什么皇家却给老夫人封诰命。 还不都是因为她得罪过苏婳,有意针对吗。 怎么,现在连她儿子都不放过了! “难道,她这是想用瑞儿来报复妾身吗……” 赵雪梅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但毅国公不是聋子,全都听见了。 他本来心里就有怒气,一听这话立刻火了。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心里不清楚吗,你还想要封诰命,不要你的命已经不错了!” “你若是识相,就该去公主府送礼道歉,而不是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雪梅被毅国公指着鼻子骂,立刻从装哭变成了真哭。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以前最疼妾身了,绝不会这样骂我。” “再说,妾身也是担心瑞儿,这有什么错,怎么就成小人了。” 她指着请帖上“年三十酉时(17点),于同心殿设宴”说道,“他们让瑞儿一个人,大年三十进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咱们过不好年吗。” 毅国公一把抢过她手里请帖,“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动我的东西。” “还有,没有人想让瑞儿过不好年,是你自己让你自己过不好年!” 这是什么话,怎么还是她的错了。 没等她说话,毅国公又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将你送到庄子上去,让你好好反省!” 赵雪梅一怔,犯了错的人才会送到庄子上去,她有什么错。 “父亲、母亲。” 靳瑞来了,在门外道。 毅国公带着怒气道,“进来!” 小丫鬟给小少爷打了帘,靳瑞很有礼貌,进来先是冲两人躬身施礼。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都说儿子像母亲,靳瑞却像足了父亲,又因为在国子监多受先生教诲,举手投足之间有些小古板。 毅国公脸色转晴不少,将请帖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 靳瑞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帝后下的宴请帖,小少年眼睛亮了亮。 “这一定是哥哥嫂嫂,为儿子求的恩典。” 赵雪梅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儿子怎么还能觉得这是恩典,把靳珩和苏婳当好人呢。 “瑞儿,你一个人入宫,就不害怕吗。” 靳瑞皱了皱眉头,“害怕倒是谈不上,只是儿子第一次受邀入宫,难免有些紧张。” “怕有哪里做的不好,给父亲和哥哥嫂嫂丢脸。” 赵雪梅指着儿子,“你……” 这跟她根本就不在一个思路上,赵雪梅气死了。 毅国公见她吃瘪,突然心情不错。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着道,“瑞儿不用紧张,届时我和你祖母、哥哥嫂嫂,还有你姐姐,一起陪着你入宫。” 靳瑞很高兴,“爹,所以我们这是入宫过团年吗。” 毅国公点点头,“聪明,这帖子你和祖母、姐姐都有。” “什么!” 赵雪梅惊声道。 她看见请帖上就写了瑞儿一个人的名字,还以为就请了瑞儿自己呢。 原来大家都有,就她没有。 怪不得呢,请帖上不写“毅国公府”,要单独写名字,这不就是在针对她吗。 赵雪梅不满意,又不敢发作,只能委屈道,“你们入宫过团年,我怎么办。” “大年三十,难道让我在国公府,孤孤单单,独守空房吗。” 毅国公没管靳瑞还在这呢,冷哼一声。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若是不没事找事,早点登门给殿下道歉,哪会如此。” “是啊,娘。” 靳瑞也在一旁道,“姐姐之前劝您跟嫂嫂道歉,您还骂姐姐,可是您看,嫂嫂对我们多好。” 赵雪梅没想到,连亲儿子也站在苏婳那边,斥声道,“瑞儿,你瞎说什么。” 她边说话边给儿子使眼神,“你姐姐什么时候劝过我了,我何时又骂过她。” 第206章 你给我去公主府道歉! 靳瑞斩钉截铁道,“娘,我没瞎说。” “您忘了,姐姐刚和离那阵就劝过您,您骂姐姐好了伤疤忘了疼。” “后来爹爹被封了爵,姐姐又劝过您,您骂姐姐胳膊肘朝外拐,是白眼狼。” 赵雪梅被亲儿子揭了个底朝天,一肚子怒气发不出来,憋得脸色通红。 毅国公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原本还就道歉这件事检讨过自己,是他思虑不周了,没想到萱萱早就劝过她了。 那婆娘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不断挑事。 “过完年,你就给我去公主府认错道歉,你若是不道歉,就别回国公府了,直接去庄子上!” 第151章 “啊……” 赵雪梅一听这话,完全傻掉了。 “老爷,您让我去给一个晚辈道歉,以后我的脸要往哪搁。” 毅国公一指她道,“你还知道要脸,你发癫时怎么没想过丢不丢脸。” 靳瑞在一旁道,“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赵雪梅气鼓鼓不说话,过年、过年,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让我过好年! …… 除夕当天。 皇宫里张灯结彩,一片热闹。 闻人羿想自己的孙子和外孙了,特意嘱咐,让他们早些入宫。 苏婳带着小霆安看过父皇,就去了坤宁宫找文嘉仪,也就是皇后娘娘。 文嘉仪抱着奶团子一样小霆安,喜欢的不得了,一会摸摸他的小脸,一会捏捏他的小手,一个劲儿地夸他。 “霆安也太可爱了。” 小霆安现在能听懂大人在夸他,还是在说他,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门牙,看着文嘉仪“咯咯”笑。 文嘉仪实在是喜欢,忍不住亲了亲他胖嘟嘟的小脸蛋。 小霆安伸出小胖手,抱住文嘉仪脸,小嘴凑过去也亲了她一口。 亲完还去看看自己的娘亲,自己亲别人了,怕娘亲不高兴啊。 见娘亲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又收回了小脑袋瓜。 文嘉仪心都快被小霆安萌化了,抱住他“么么么”亲了好几口。 小霆安知道,眼前的漂亮姨姨一定很喜欢自己,因为娘亲也总这么亲他,“咯咯咯”笑个不停。 苏婳见状,忍不住笑着道,“嘉仪这么喜欢小孩,不如早日跟皇兄生一个。” 文嘉仪俏脸一红,放下了小霆安,“我这个月癸水迟了。” 苏婳脸色一喜,拉住文嘉仪的手,“这可是大好事,找御医看过了吗,皇兄知道吗。” 文嘉仪含羞点点头,又摇摇头。 “前日找御医看过了,说日子尚浅,还不能确定,我就给娘亲传了信,让她带着府上的女医入宫给我诊脉,女医说应该是有了。” “所以,我打算过些日子,再告诉他。” 苏婳知道,宫中御医都谨慎,尤其是龙嗣之事,但凡有一丁点不确定,他们都不敢说。 “既然女医这么说,应该就是有了,这段日子,你一定要养好身子。” 苏婳想到了什么,又道,“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你不如早点告诉皇兄。” 文嘉仪微怔,想起闻人淮在榻上的凶猛,红着脸点点头。 “我知道了。” 这时,小霆安在文嘉仪怀中挣扎了两下,伸出小腿,跃跃欲试要下地。 苏婳抱着小霆安,将他放在地上。 “霆安这几日学走路呢,天天闹着下地走。” 苏婳话音刚落,小丫鬟进来传话。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云夫人带着小殿下来了。” 文嘉仪连忙起身,“快请进来。” 苏婳随后也起身了,顺便抱起了霆安。 云娘进门,福身道,“民女参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阿樾也很有礼貌,“侄儿拜见皇婶,皇姑母。” 文嘉仪说“免礼”的同时,也扶住了云娘。 “皇嫂,都说了一家人不讲虚礼,你又何必如此客气。” 苏婳笑着替云娘解围,“皇嫂现在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 “不过,很快就不必了,皇兄预备再娶皇嫂一次。” 文嘉仪惊喜道,“太好了!” 闻人家又有喜事了。 云娘略羞涩道,“他接了我家人来京城,过完年就商量婚事。” “啊、哒。” 小霆安突然叫了一声,朝阿樾伸小手,要跟哥哥玩。 阿樾朝霆安张开手臂,“皇姑姑,让我抱一会弟弟。” 云娘帮他放下手,“你哪能抱得动弟弟,小心再摔了他。” 苏婳将霆安放在地上,“阿樾扶着弟弟学走路吧。” 阿樾痛快答应,“行!” 大人们坐那说话,阿樾就扶着弟弟在殿中学走路。 霆安在哥哥的帮扶下,小脚丫试探着往外迈,摇摇晃晃,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可爱,惹得几个大人连声发笑。 到了傍晚,大家在同心殿齐聚一堂,忙活了一年,男人们都不谈国事与公事了,围着自己的家人打转,说的都是喜事。 霆安最小,成了大家的开心果,任谁看见可爱的霆安都要过来抱一抱,逗一逗。 很快,大家就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是女子过来抱霆安,无论是年少还是年长,他都会很高兴。 一换成男人,他就要皱起小眉头噘嘴。 就连他亲外祖,亲祖父,抱着他亲亲小手小脸,他都要嫌弃地擦一擦。 最后,老太太心疼曾孙,将他抱在怀里,谁也不给亲了。 云娘见状在一旁笑道,“南絮说阿樾小时候也是如此,最讨厌他父王亲他,每次都要擦好几遍。” 说到这里,云娘心里不免升起一丝遗憾,她错过了阿樾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云娘正若有所思间,阿樾清脆地唤了她一声。 “母妃!” 说完,阿樾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到了母妃身边,把先生平时里教得端方矜持,忘得一干二净。 他倚在母妃身上,跟小姑姑说话,“姑母,一会我喂弟弟吃饭。” 苏婳笑着道,“阿樾真是长大了,现在不用别人喂吃饭,还能照顾弟弟了。” 姑母又夸我了,阿樾自豪地看了看母妃。 云娘摸了摸阿樾的头。 无论以前有什么遗憾,都成了过去。 来日方长,她还可以看阿樾长大。 (预告一下,明天大结局,感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也会给书中人一个圆满的结局。) 第207章 宠妻者风生水起 吃过年夜饭,众人移步御花园赏烟花。 闻人淮一声令下,绚丽的烟花如流星般冲向夜空,整个皇宫瞬间被照亮。 红的奔放,绿的夺目,黄的耀眼,紫的神秘。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交相辉映,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如梦如幻。 千姿百态的烟花,也照亮一张张幸福的脸庞。 靳珩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的手,仰头看着夜空。 霆安好奇地睁大的眼睛,用手指着天上,“咿咿呀呀”兴奋地叫个不停。 闻人渡揽着云娘的细腰,跟她一起抬头看烟花。 这一次,云娘没有拿开他的手,还将头轻轻倚在他肩上,更没忘牵着阿樾的小手。 闻人淮去揽文嘉仪的肩膀,文嘉仪却小声告诉他。 “你是皇帝,我是皇后,要注重仪态。” 闻人淮轻轻一笑,改为牵她的手。 大渝有句俗话,疼妻者风生水起,亏妻者百财不入。 听媳妇话的男人都会顺风顺水,福运满盈。 他也要听媳妇的话。 其他人脸上也都洋溢着喜悦,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惊叹不已。 烟花声、笑语声,交织在一起,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 过完初六,赵雪梅带着礼物去了公主府。 她自己不敢来,怕连公主府的门都进不了,让靳萱陪着。 门房不认识赵雪梅,但是认识靳萱,派侍从将人请到花厅,又进后院通禀。 丹桂只知道赵雪梅是毅国公继室,与驸马爷不太和睦,并不知道她难为自家殿下的事。 况且靳小姐也来了,她没敢怠慢,打帘进了内室传话。 “殿下、驸马,国公夫人带着靳小姐来了,在小花厅候着呢,说是要见您二位。” 夫妻俩正在坐在八仙桌前看儿子走路,闻言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哪位国公夫人。” 苏婳不免问道。 因为她根本没往赵雪梅身上想。 自从她离开了碧泉苑,满打满算就见过赵雪梅两次。 第一次是父亲刚出狱那阵,她去侯府看老夫人,打过一次照面。 擦肩而过时,赵雪梅轻哼一声,倒是也没说话。 第二次是她和靳珩定亲之后,两人在街上的点心铺子遇见了。 全都无视对方,当看不见。 她受封之后,赵雪梅更像是消失了一般。 她知道,赵雪梅怕她,所以躲了起来,但凡有她的场合,赵雪梅都不出现。 秋桐院的事,萱萱很早就跟她道过歉了,她也把那日的实情,告诉了萱萱。 赵雪梅是恶毒不假,但说到底,她那时只是侯府的一个通房,但凡她身份高一点,赵雪梅也不敢那么对她。 归根结底,那笔账还是应该记在谢玉瑾头上。 所以,只要赵雪梅不主动惹事,她也不想找她的麻烦。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赵雪梅若是再敢惹一丁点事,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152章 丹桂答道,“毅国公夫人。” 苏婳看了看靳珩,“赵雪梅? 她来做什么。” 靳珩哼笑一声,“去问问她们来府上做什么。” 丹桂应声出去了。 苏婳忍不住道,“她不会是有事相求吧。” 靳珩正看儿子呢。 小霆安现在已经学会走路了,像个小鸭子似的,摇摇摆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摔上一跤。 但是他不哭,在哪摔倒,就在哪歇一会,然后再爬起来继续走。 靳珩看得喜欢,起身将儿子抱过来,亲了一口。 “应该不是,萱萱外祖家没什么人了,国公府更不用她出面。” 小霆安没等老父亲说完话,就开始在他怀中挣扎,张着小手找娘亲。 “娘……娘……” 虽然发音模糊,但是能听出来霆安会叫“娘”了。 苏婳一喜,伸手去抱儿子,靳珩马上调转个方向。 “霆安叫爹,你叫爹、爹。” 靳珩心有不甘。 儿子怎么能就会叫娘亲,不会叫爹爹呢,他也要听儿子叫他。 小霆安看不见娘亲,心里立刻不安起来,左右扭脸找娘亲。 靳珩抱着他,不断换方向,不让他看娘亲。 “霆安快叫爹爹。” 小霆安不想叫,又看不见娘亲,一瘪嘴“哇”一声哭了。 “啪—” 苏婳照着靳珩后背,狠狠招呼了一下,把儿子抢了回来。 “霆安刚会说话,哪会叫什么爹爹,给他惹哭,你高兴是吧!” 苏婳将儿子抱在怀里哄,“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咬霆安的小脚丫,给他咬疼了。” “他哭了,你还在一旁笑!” 靳珩反手就是一状,“他先拿脚丫蹬我的脸,我才咬了他一口,我还没嫌弃他脚臭呢。” 说完,靳珩又低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 “不过,霆安哭的时候是挺可爱。” 小霆安有娘亲撑腰,挥舞着小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 苏婳真怕两个人打起来,一个比一个幼稚,抱着儿子去床上坐。 此时,丹桂回来了,进门说道,“殿下、驸马,国公夫人说,她是来道歉的。” 苏婳惊讶道,“道歉?”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丹桂点点头,“是,靳小姐说国公夫人是诚心来道歉的,送了一只纯金打造的香炉。” 靳珩感觉新鲜,语气难免阴阳。 “她做的坏事不少,说过的坏话更多,你问她是道哪件事,哪句话的歉。” “是故意弄错了我母亲的药,害她咳了一晚上,还是为了针对我,打我媳妇的板子。” “还有,她为了靳瑞能受宠,没少挑拨我和父亲的关系,说我的坏话。” “你让说清楚,是为了哪一件事来道歉。” 丹桂有些为难地站在那,看了自家殿下一眼。 苏婳将霆安放在床上,给他脱了虎头鞋。 “丹桂一个下人,她如何能说得了这样的话。” “再说萱萱也来了,总要顾忌着她的颜面。” 靳珩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她这些年对我爹还算尽心,又生下了萱萱和瑞儿,我早就让她消失了。” 苏婳沉吟了片刻,对丹桂道,“你将礼物收下,就说她的心意我们领了。” “但霆安哭闹的厉害,离不开人,就不出去见她了。” 丹桂应声出去了。 苏婳又对靳珩说道,“这样既没原谅赵雪梅,又保全了萱萱的颜面。” 靳珩笑了,“还是夫人想的周全,而且纯金打造的香炉,不要白不要。” 他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拿回来,给霆安摔着听响玩。” 小霆安听见有玩的,开心地学着大人说话,“玩、玩玩。” 靳珩的执拗劲又上来了,非要听见儿子叫自己不可。 “霆安叫爹爹,叫爹爹。” 小霆安一扭脸,爬到床里自己找枕头去了。 累了,想睡觉。 第208章 月圆人圆,岁岁年年(大结局) 苏婳和靳珩只收了礼物没见赵雪梅,但赵雪梅不敢有任何怨言,更不敢向毅国公告状。 因为她害怕苏婳,更怕毅国公让她再去一趟公主府,或者将她赶到庄子上去。 翌日,萱萱来了公主府,把祖母如何责备父亲,母亲因何会来公主府道歉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尾,她又道,“嫂嫂,我知道你不想见娘亲,以后她不会来了。” 靳萱心里清楚,嫂子所说的原谅,是不会找娘亲的麻烦,但是不代表可以跟她和睦相处。 苏婳莞尔,觉得靳萱直白的有些可爱。 她不想谈这个话题,于是道,“萱萱,你也不小了,今年春闱,用不用你大哥帮你留意着些。” “我知道,你喜欢温润如玉,有才气的男子。 靳萱把头低下了,红着脸道,“嫂嫂就别笑我了。” “再说,我已经嫁过一次了,他们也不见得能看得上我。” 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被谢玉瑾伤到了,再无之前张扬明艳的模样。 苏婳拉过了靳萱的手,“嫁过人又怎样,我们国公府的嫡女,自然是顶好的,要高攀才能娶得到。” 这话倒也不是哄人,毅国公府因“升平公主”的关系,今时今日在京城的地位,已是很多世家望尘莫及的存在。 除了皇家,无论谁娶靳萱,都算是高攀。 “这次,若是遇见合适的,让你大哥给你把关。” 靳萱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不嫁人了,点头道,“这次我一定听大哥的话。” 苏婳笑道,“这就对了。” 苏婳话音刚落,丹桂抱着刚睡醒的霆安进来了。 “娘、娘。” 霆安现在说话越来越清晰了,靳萱听见,不免惊讶道,“霆安会说话了。” 苏婳从丹桂手上接过霆安,“前些日子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说了,教他什么学什么,就是不叫爹爹,给你大哥气坏了。” 靳萱仿佛看见了大哥黑着脸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笑了一会,逗着霆安道,“霆安叫姑姑。” 小霆安看了看靳萱,知道这是喜欢自己的人,朝她张开小手求抱。 “咕咕。” 霆安除了娘亲,几乎不跟别人求抱。 靳萱高兴坏了,连忙将霆安抱过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霆安真是太可爱了!” 小霆安知道姑姑夸自己呢,“咯咯”笑了两声,倚在她怀里,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听见大人说话,时不时还学几声,也想聊上几句。 …… 天启三年,二月初二,既是花朝节,又是小霆安的周岁生辰。 苏婳不想大摆筵宴,只请了亲近之人。 筵席上,闻人渡端着酒杯起身,当众宣布了一件喜事。 “本王与绮云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八,诚邀诸位届时莅临。” 因是家宴,没有男女宾分席一说。 云娘就坐在他身边,也起身道,“多谢诸位,为我二人婚宴添彩。” 闻人渡喜欢云娘夫唱妇随的模样,满目深情地望了她一眼,饮尽了杯中酒。 随后众人纷纷举杯,一人一句祝福的话。 在座的都是亲近之人,知道云娘就是“肃王妃”,阿樾的亲娘。 可是,肃王妃已经“死了”,闻人渡没办法直接给云娘身份,更不想惹外人猜忌,做饭后谈资。 他脸皮厚什么都不怕,但是他不想风言风语,传进云娘和阿樾的耳朵里。 所以,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杜撰出一个妹妹“婉云”,再娶一次。 这一次,云娘是心甘情愿嫁给自己。 不过,让闻人渡没想到是,婚礼当天的洞房,会有人捣乱。 闻人渡去前院宴请宾客,阿樾进喜房看母妃,脱鞋爬上了喜床。 “母妃,父王终于出息一回,将你娶回来了。” 云娘忍俊不禁,小小年纪,还会阴阳人了。 “这话千万别让你父王听见,不然他又要打你屁股了。” 阿樾“嘻嘻”笑着,自己扯过大红喜被,盖在了身上,躺得板板正正。 “母妃,我困了,你哄我睡觉。” 云娘笑道,“阿樾前几日还说自己长大了,怎么今天又让母妃哄睡了。” 南絮听见这话,过来抓阿樾,要带他走。 “小殿下,今日是王爷和王妃大喜的日子,您不能睡在他们中间。” 阿樾不满道,“怎么不能!” “今天也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就要跟母妃在一起!” 说完,阿樾抱紧了母妃。 闻人渡也没回来,云娘自己一人留在喜房也没人说话。 “就让他在这里待一会吧。” 第153章 南絮应声退下了。 阿樾是真高兴,躺在那里睡不着,拉着母妃的手道,“母妃,儿子前些日子学了论语,给您背一段吧。” 云娘柔声道,“好,母妃听着。”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阿樾开始给母妃背诵论语,背到“三人行,必有我师”时,闻人渡回来了。 闻人渡在外面听见阿樾的声音,险些眼前一黑。 臭小子怎么来了。 他迈步进去,看见臭小子躺在喜床上盖着喜被,整个脸都沉了来。 “南絮,将阿樾领出去。” 南絮听见王爷低沉的声音,为小殿下捏了把汗,赶忙应声进来。 阿樾不高兴了,“我不!” 仗着有母妃撑腰,他也敢撒泼了。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要留在这里。” 闻人渡额头突突跳着,“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樾振振有词,“父王和母妃成亲,我是你们的亲儿子,怎么跟我没关系。” 闻人渡一噎,臭小子长能耐了,还学会顶嘴了。 阿樾看父王脸黑了,立刻抱住母妃,藏在她身后。 云娘拍了一下儿子,告诉他“别怕”。 接着起身道,“不如,今晚就让他留在这。” 闻人渡跟媳妇说话,立刻就换了一副脸色,声音也放柔了。 “可是,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让他留在这里捣乱。” 云娘又往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不差这一晚,我们来日方长。” 闻人渡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里滚烫滚烫的。 云娘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 他做梦都想让云娘主动一次,像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 现在,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南絮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闻人渡听见喜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臭小子正脱衣服呢,可能是怕自己撵他走。 阿樾将自己脱的只剩一件绸裤,光着小膀子往被里一躺。 他心里得意地想:我衣服都脱了,看父王还怎么撵我走。 闻人渡没办法,不想大喜的日子跟儿子发火,只能妥协。 他握了握云娘的手,她说的没错,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一辈子要走。 …… 时光飞逝,五年后。 中秋节,御花园。 几名小童在园子里嬉戏玩闹, 太监和宫女忙得晕头转向。 霆安正奋力爬树,周璟手做小喇叭,拼命打气。 “表哥,加油啊!” 周璟今年三岁,是靳萱和新任京兆尹周羡的儿子。 而周羡,就是天启三年的状元郎。 小太监伸出双手,赶忙给霆安抱下来,“昭王殿下,您不可以爬树。” 后面的宫女,看见大皇子拿着树叶,要往二皇子嘴里喂,赶忙阻止。 “哎呦大殿下、我的小祖宗,可不能给二殿下吃树叶。” 大皇子闻人晔不服气道,“皇弟非要吃,这是我特意给他摘的,我还用茶水洗了一遍呢!” 一岁的闻人晖坐在石桌上,伸出小手要去抢树叶,被手快的宫女抢走了。 阿樾牵着妹妹闻人恬的小手,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周围手忙脚乱的众人,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阿樾现在是大孩子了,这些小孩都怕他。 霆安第一个跑过来,“大哥。” 阿樾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霆安看见闻人恬,想起自家妹妹了,朝她伸出手,“恬恬,表哥带你去吃点心。” 闻人恬看见表哥手掌脏兮兮的,嫌弃地摇摇头,怯生生往自家哥哥身后躲了躲。 “我不饿,我不想吃点心。” 霆安讪讪地收回手,“不吃算了。” 参加完中秋宴,靳珩带着妻儿回公主府。 公主府院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照亮他一身仙鹤补子官袍。 都说驸马官不过三品,靳珩却深得闻人淮信赖,被破格提拔为一品首辅。 又因他雷厉风行,政绩突出,朝中大臣无人敢非议此事。 他一手抱着两岁的女儿知意,一手牵着苏婳的手。 霆安蹦蹦跳跳,跟在爹娘身后。 苏婳走在他身边,忽觉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 她倏地想起,自己多年的那个梦。 梦里,靳珩身居高位,终成一代权臣,还有一大一小,两名玉雪可爱的孩子。 梦里,她不看见靳珩身边女子的脸,以为跟靳珩白头偕老的人不是她,还哭湿了枕头。 她转头,看了一眼靳珩。 现在,跟靳珩白头偕老的人就是她。 这不是梦。 靳珩感觉到妻子炙热的目光,也转头看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有一瞬间的交汇,险些擦出火花。 靳珩低声道,“婳婳,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看我。” 苏婳语气十分霸道,“想看就看,你是我的。” 说完,她搂住了靳珩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整个身子都倚着他,不好好走路。 靳珩宠溺道,“婳婳,你怎么像个小孩。” 知意在父亲怀中,用她甜糯的小声音学大人说话。 “娘亲,像个小孩。” 都说被宠爱的人会一直长不大,苏婳要当一辈子小孩。 此时,霆安走过来,拉住了母亲的手。 “娘亲,我也要靠着你。” 明月皎洁,灯火璀璨。 月圆人更圆,岁岁又年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