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是我演,你却真男鬼》 第1章 [穿越重生] 《阴湿是我演,你却真男鬼》作者:葫芦年糕【完结+番外】 文案: 时阙被称为修仙界天运之子,世间公认高岭之花 他仙姿佚貌,性情温和,只要你见过他,他便不会忘记你名字 被要求教习天赋特殊的新师妹时,时阙倾尽全力 师妹凡人出身性格怯弱,时阙总是包容她的过错,做一切师兄该做的事 但师妹是个奇怪的孩子 她总是跟在身后或躲在角落,一刻也不会离开时阙周围 大家都说这个师妹让人毛骨悚然,时阙需赶快送她回师尊处 可时阙在某一天没见到师妹,找到她时,她正在对空气说话 “阴湿人设太难演了,大家都觉得我是神经病。” “师兄他改不了,赶快送我回去!” *** 刚加完班的东占穿越到修仙小说 系统说:“你要让这本小说的「主角」人设崩坏。” 系统再说:“最好演一下原剧情的阴湿人。” 东占硬着头皮上,白天跟踪,晚上偷窥,被发现了就哽咽说自己只想看着师兄 同门都被她吓死,远远瞧见都绕弯走 但当事人不管东占做得多过分,也只是温柔叹息:“师妹勿急,我不会离开。” *** 随着时间推移,东占发现这任务根本完成不了 每晚在梦中,东占也能感受到压在身上的目光 比她更深邃,比她更粘稠,就像永不离开的阴魂,任务无法完成,因为没人能使已然污秽的恶鬼堕落 她再也无法联络到系统,只有身边柔和的声音响起 “师妹在寻何人?我已在此处。” ■主角贫穷社畜,非完美型人格,男主开窍了才变男鬼 ■非健康亲密关系,结局he ■非纯感情流,有主剧情线,非传统修仙题材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东方玄幻 主角:东占,时阙 一句话简介:教你如何打造真男鬼 立意:积极向上 第1章 如何相见? 东占的不妙冒险 “确切来说,让他人设崩坏的标准是什么?” 东占蹲在一间荒屋角落,茅草顶有个大洞,污水有节奏地从屋顶滴在脚边。 她正跟系统对话。 只有东占能看到的字幕出现在半空。 「做到与他设定完全相反的地步」 5小时之前的东占刚当完一天牛马,就被抓到玄幻世界当雇佣兵。 连穿越都是强制的—— 她只感到猛烈的眩晕,手机掉下,再睁眼时从天桥来到喧嚣古代闹市。 「此世界是一本修仙小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设定」 字幕突然出现,这是系统的第一句话。 当时她刚穿来,满鼻子都是泥土味,因为慌张而愣神,没注意一个小孩撞了她。 东占低头,见跑远的小孩头顶有一行灰色字幕,写着「路人-村落恶霸」。 她再抬头,四周所有人头顶都有字幕,各种身份层出不穷,但全都是「路人」开头——「路人-厨师」「路人-小贩」…… 然后系统对她传达第二句话。 「你需要完成一项任务,奖励是原世界的两千万元」 就算世界天翻地覆,没吃晚饭的的饥饿感依旧存在。 穿越的前一秒她还在手机上打工作日报,微信消息是房东在催促房租。 “……我接了。” 这是东占穿越后的第一句话,像在教堂对挚爱说我愿意,那种闻者落泪的虔诚感。 系统的字幕变化。 「你的任务:使目标主角人设崩坏」 她问:“人设崩坏……我不应该扮演拯救角色吗?” 系统这次过了老半天才回她。 「当好人的工作不会给两千万」 东占震惊:“你是人工?” 「系统干预时间有限,现加紧说明,以下是本世界主要规则」 字幕开始变换符号,指引东占前进。 这里是闹市,大家都很忙,就算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也没人注意,只偶尔擦身而过的人斜她一眼。 「一,本世界每人都有角色设定,等级分明,难以变更」 东占又看见刚才撞自己的小孩,现蹲在路边啃鸡腿,因为她的视线抬头与东占相望。 小孩头顶的灰色字幕依旧是「路人-村落恶霸」。 “这么小的孩子是恶霸?”东占询问。 系统没有回复,小孩却走到东占身前。下一秒,小孩狠狠踩她一脚。 “盯着小爷干嘛?”趁东占吃痛弯腰,小孩伸手抢她身上的玉佩。 「他现在不是,未来会是,且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可将角色设定视为其人生形象」 “臭女人放手!给我!” 小孩厉声尖叫仿佛被抢的是他,他跟东占抓着玉佩拔河,简直猛得像小野猪。 “啧,行。” 东占突然松手,小孩控制不住地后仰,她再猛地扑过去抢走自己的玉佩,顺便回踩一脚。 东占转身就跑,才不管后面恼怒又尖锐的哭声。 「二,需谨记此世界为修仙世界,危险评级高,不建议你与他人出现过多冲突」系统不干涉她的行为,而是自顾自补充信息,好像真的很急,干完这一单就要去拉其他人穿越的急切。 东占跑离闹市,跟着系统箭头走进树林:“为什么不能起冲突?” 「考虑到穿越者匹配度,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并未正式修炼」 「为尽快与目标主角接触,系统设置了最合理的人物背景」 东占觉得合同并不公平,沉默后问:“具体身份是什么?” 她已经走进这片树林深处,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座破败的茅草屋。 本杂乱无章的树林竟空出茅草屋周围一圈地,就像孙悟空画了圆圈不准植物进来。 沙沙沙。 有风吹过,吹得她后颈发凉。 系统唤回东占注意力,让她进入茅草屋。 「你的名字、体型均与原世界相同,身份是最强名门跃云阁弟子」 「三年前被云游的净乙长老收徒带在身边,净乙长老现前往海须域,你境界低微无法相随才被送回门中」 长老在外面收的新徒弟,门派的人都不认识,最好的外来者身份。东占算是相信系统所谓的合理安排。 “那我现在是在回门派的路上?”东占觉得就算自己是个刚入门的新手,步行这么一大截路很考验她耐力。 「会有人来接你」 「进去」 东占听从指示走进破败的屋子。 里面没有任何家具,房顶的大洞像有陨石砸过,东占勉强找了个干净地坐下。 「按照剧情安排,你即将与目标主角相遇,请重复你的任务」 “使主角的人设崩坏。” 东占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第一次穿古装有点别扭。 “确切来说,让他人设崩坏的标准是什么?”她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做到与他人设完全相反的地步」 「他在本小说中有一个清晰的目标,你首先使他完全偏移或放弃这项目标」 面前的发光字幕像某种入侵生物,在绿意盎然的自然景色里格格不入。 “他目标是什么?” 「这需要你自己弄清楚,记住这是人设崩坏的第一步」 字幕光闪动,迅速跳转。 「执行任务时推荐扮演原角色方案,可减低剧情乱流风险,任务成功后若角色还原度高将给予额外10万元」 听见钱的东占眼前一亮:“我的原设定是?” 「原角色方案为:对主角占有欲极强的阴湿人」 东占停顿半晌,认为这种设定不算难:“违背角色原案会有惩罚吗?” 「没有,执行原案设定为额外要求,一切以主任务优先,主任务时限为一年」 树林里的风也钻进茅屋,让温度骤降,东占注意力全在系统的字幕上,并没有感受到不适。 “一年!?”她差点尖叫。 「系统只能干预此世界一年,一年后将视为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必定使本世界产生剧情线乱流,即小说走向崩坏,此世界将脱离系统掌控,系统无法维持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稳定」 东占突然感觉冷了,从头顶一直冷到脚趾:“简单来说。” 「简单来说,剧情乱流出现你就会死」 “不行!我要回去。” 大回报果然有大风险,东占当然想要两千万,但她不会做这种堵上命的事情。 「如果是需要事先同意的合同,那么我们不会在这里见面」 那林中的风又吹来,东占终于感觉到凉意,像夏日酷暑打开冰箱迎面的第一缕风。 「你无法选择」 「剧情线已开始」 “什、什么——等一下!” < 第2章 危机感袭来,她想要站起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东占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部往下长满了蘑菇。 五颜六色的菌类在她的身体上疯长,不过眨眼间她就变成了蘑菇的培养皿。 她惊惧抬头,从幻觉中苏醒。 茅屋瞬间切换成一座由彩色蘑菇拥挤而成的巢穴,她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还能动的手撑地,却摸到了数不清的骸骨,还有上面细小黏腻的菌类。 系统的字幕在「剧情线已开始」这句后关闭,像从未出现过。 冷风再次吹来,但带来的是无比剧烈的头痛。 东占的视野从茅屋与蘑菇巢穴来回切换,就像不断从噩梦中惊醒又被迫沉睡。 她吓得浑身发抖,但在下一次风吹来时找到源头方向,抬头望去,是屋顶大洞—— 真实模样是一个不断伸缩的巨大口器,遍布牙齿与粘液,所谓的冷风是口器发出的一阵阵黄色烟雾。 系统故意让她进入陷阱! 东占意识到不能再呼吸,因为每次吸入这阵烟雾,她就会陷入幻觉,以为自己在安全的茅屋里。 东占立刻往前爬,她处于怪物的胃部,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出口。 只要停留越久,蘑菇就会长得越深,她撕扯时痛感越强。 就在这时,微弱的光从身下投出。 是玉佩,从恶霸小孩手上抢回后东占系在腰上,现在正淹没在蘑菇中闪光。 “……哪……” 接着是一段杂音,在黏液与膨胀声中断断续续,但东占还是听到了。 她抓住玉佩,在手掌触碰瞬间,杂音变得清晰。 “东师妹你在哪?我们未在灵市见到你。”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已重复很多遍有些不耐烦。 “你告诉她我们在市集入口处。”然后是年轻女人的声音,他们就像给东占打来一通免提电话。 “我……”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冰冷的烟雾钻进喉咙。 东占瞬间陷入幻觉,眼前却不再是茅屋而是漆黑的汪洋,她的精神被蘑菇怪物送进深海里。 幻觉无比真实,口鼻被海水涌入,大脑与胃都受到冲击,她几乎瞬间溺毙。 东占强制自己屏气不吸入烟雾,溺水的幻觉才堪堪消失。 头顶的巨大口器依旧伸缩,它在阻止她联系玉佩那边的人。 不能开口,不能说话。 “东师妹你在哪?”女声再次响起,下一秒被先前急切的男声打断。 “要不我们先走?错过剑石会要等下个百年,净乙长老也没说非要今天接她回门。” “这个……”女声开始犹豫,似乎在寻求谁的意见。 东占捏紧玉佩发出一阵呜咽声,嘴巴紧闭只能用喉咙发声,但是对面听不见。 “她很显然迟了,快走吧!我放个留音符,师妹便会在此处等待。”男人说动女人,东占的玉佩开始慢慢变暗。 “那好吧。”女人回道。 东占喉咙拼命挤着声音,而因为她的停顿,拥挤又密集的菌类将她当做食物,仅仅数秒就能覆盖她全身。 玉佩彻底暗了。 东占表情从僵硬到扭曲,她捏着玉佩,用最后的力气叩向地面。 第一下砸烂地面的蘑菇,第二下碰到底部,第三下碰撞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没有第四下,因为东占已完全动不了。 蘑菇长满全身,她就像被怪物胃液包裹住的残渣,此时只有一只手伸在外面。 东占再也憋不住气,一直抵抗的幻觉重回大脑,但蘑菇也不愿施舍美梦,而是让她坠入黑暗。 黑暗如海潮,什么也没有。 可奇迹有时候就像流星,人为的奇迹会指使流星坠落深海—— 东占的手指犹如触及白昼,玉佩再次光芒亮起。 少年的声音传来。 “师妹屏息。” 苍穹崩裂,海潮衰退,强劲的风在下一刻涌进。 如同半夜开灯刺得眼睛流泪,白光如流星爆炸,空气以巨剑的轮廓完全撕裂那个口器。 蘑菇群应激般尖叫然后迅速生长,想要吞噬那上方而来的敌人。 飒—— 剑光在一瞬间分裂成无数片,将所有的蘑菇全部斩断,然后是数不清的空气波动,蘑菇们在眨眼间被切成粉末。 东占的身体露出,她因应激而流泪的双眼看见半空中的影子。 他背光站立,挡住了太阳。 「目标主角已出现」 系统字幕在她眼前展开。 第2章 印象 东占的疑惑冒险 东占倒在地上,双腿传来钻心疼痛。她低头一看,捡回来的半条命差点也没了。 剩余的蘑菇见形势不妙竟往她皮下钻,诡异的小包遍布双腿,恶心得她直打颤。 “是幻诱菇!师妹快服药!” 一个白衣女子闪至身前,她抓住东占的脚腕,立刻往东占嘴里倒药。 药丸口感冷冽无比,在食道下落时变为一缕气息钻到她的下腹。 东占的胃一阵翻滚,控制不住地翻身呕吐,吐出一滩诡异黑泥,上面还有枯萎的蘑菇。 “会有些疼。” 女子捏住东占肩膀,防止她乱动,下一瞬剧痛蔓延,数不清的黑泥从伤口里涌出,直到鲜血出现才停下。 “你怎会走到幻诱菇巢穴?刚入门的新弟子也不该犯此种错误。”是玉佩传音的男人,他出现在东占身后,神色震惊。 东占勉强缓过神,睁眼见女子头上的字幕——跟灰色的路人等级不同,这行字是绿色。 「配角—愈尘脉首席,中毒无法突破境界,于风崖域失踪」 “你是东占师妹吗?”趾高气昂的男子再次问话。 「配角-金刚脉弟子,被处决」 东占抬头看向不远处缓缓下落的人影。 他本处在半空,落地时没有声响。 红瞳灰发,他非常漂亮。 貌美的模样具有冲击力,肩背笔直,体态极好,走近能见到一丝不苟的白衣红带,层层包裹下只有手腕露出小片肌肤。 「目标主角已出现」 系统再次强调,甚至在她眼前放大字体。 东占转向少年头顶的红色字幕,很简洁的描述,很闪的等级光。 「主角—神格适应进度72%」 东占不明白什么是神格,眼下无法询问系统,系统也没有主动说明,似乎这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师妹现在伤势不轻,尧刃你稍后再跟她熟悉也不迟。” 声音柔和,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少年看起来比两人都要年轻,但明显有领头气场。 “幻诱菇这低等灵物哪会受重伤……”尧刃小声嘟囔,在少年走近时后退,让出主位。 东占与少年视线撞在一起,他微笑:“她身上有净乙长老的剑气残留,跃灵玉已认主,是东占师妹。” “多谢、谢师姐师兄救命之恩。” 时阙那双眼像能把人吸进去,东占连忙错开视线,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我名肴知,他是尧刃,这位是时阙师兄,我们奉内阁长老命令接你回门。” 随着肴知手指的触碰,皮肤冷感渐强,腿上的狰狞伤口迅速愈合, “约定地是灵市,你怎么会走进幻诱菇巢穴?”尧刃不依不饶。 “因为……” 「不能让任何角色知道你的任务与本系统存在,一旦有角色出现认知偏移也将出现剧情乱流」 系统加粗的提示出现在东占眼前,甚至在「任何角色」四个字下加了横线。 剧情乱流的后果是她的死,系统还知道打规则补丁,这么重要的事该写在合同第一条。 “因为有个孩子说这边很奇怪,有吃人的怪物……我想来看看,以免有人受伤。”东占细声细气,视线往下。 她面无波澜地扯谎。 “所以说没根基的凡人不行,就你这种剑都没有的还想出头?” 尧刃看向东占的眼神明显变得轻视。 东占不反驳,只是惭愧地低头。 最好不跟任何人起冲突,这也是系统强调的。 「系统运力有限,每隔19天与你进行联络,你需要每周在玉佩里上传任务进度」 东占一边讨好似地对三个人赔不是,一边在心里跳海。 这个系统不仅当甩手掌柜,还要让她写周报,只给两千万的赌命任务是不是太便宜了。 系统知道东占此刻无法与自己沟通,所以只是单方面告知。 「系统不干涉任务手段,但不建议对目标主角实施以下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武力逼迫、伏击囚禁、精神催眠、药物控制」 东占被肴知扶着走,他们需要前往灵市里的传送剑阵。尧刃走在后面,她俩在中间,而系统的字幕恰好映在最前方的少年肩背。 肩线上是逼迫、囚禁、催眠这些词。 「请记住你是一个修仙菜鸟,本世界与人为敌的死亡概率极高」 < 第3章 不给武力金手指,只提醒她不要用硬拳头这一补充离谱到好笑。 东占心里苦笑越大声,脸上装出的局促越明显,想要搭话又不好意思的神情终于被肴知捕捉。 “怎么了?” “不知如何感谢师姐师兄……我方才真以为自己会被蘑菇吃掉,时阙师兄又怎么会发现我?” 肴知性格温善,安抚她:“师妹不必客气,同门在外自然要相互照应。” “幸好时阙师兄偶然与我们相遇,他灵力高强,这才发现你身处危险。” 时阙也听见肴知的话,转头对东占摇头:“如果不是师妹把阁玉砸出灵波我也难以察觉,师妹自己的功劳最大。” 长得美,武力强,情商高,超级温柔,主角很正常是唯一的好消息,东占心里害怕任务对象是个神经病的大石头落下。 「本次引导即将关闭,现给予第一项辅助权限」 以为有金手指,东占差点绷不住咧嘴笑。 叮咚一声,她瞥见自己的头顶也出现了字幕框。只不过没有字,是一个正在转圈的加载符。 「现将目标主角对所有角色的印象显化」 「请根据其印象变化采取相应措施」 他们已经走回灵市,马上就要到传送剑阵,东占头顶的加载符终于消失,她迫不及待地瞟一眼。 白色的字幕平平无奇,只有一个字。 「人」 与此同时,时阙启动了剑阵。 强光在脚下闪耀,风从地面钻出,他转身对东占说:“师妹第一次传送会感不适,把手给我吧。” 东占伸出手,时阙用食指放在她手腕上方,没有碰到她——温暖的热感包裹心脏,剑阵引起的眩晕烟消云散。 时阙的眼睛如同漂亮的红宝石,东占感谢完再瞟一眼自己头顶。 还是只有一个字,总结时阙对于东占的印象:「人」 东占看向另外两人,在角色设定下方也出现了一行白色字幕,全都是一个「人」字。 “师妹?”时阙发现她表情有些僵硬,以为她感觉还不好加大了灵力输送。 东占顿时热得汗流浃背:“多、多谢师兄,我好受多了。” 听完这句话时阙才安心地放下手,再次加快剑阵的启动。 在风快要把她托起时,东占心里想主角不仅温柔正派,还践行众生平等原则,大家都是「人」。 「此次引导关闭倒计时10秒,下次联络时间为19天后,请有效推进任务」 系统的字幕开始闪烁,中央倒计时的数字从10开始减少。 系统画面的闪烁像小锤子撞胸膛,东占突然有一种要上战场的错觉。 使主角人设崩坏,让他放弃目标,所有小说如果都出现这种情况,那读者还看什么? 系统倒计时结束,提示画面消失。 剑阵也随之启动,剧烈的风上升,将她头发吹得凌乱,本被时阙压制的不适感再次回蹿。 东占头晕目眩,耳边响起一阵电流杂音,就像接触不好的电视突然开机。 系统字幕再次出现,却有数不清的马赛克夹杂,混乱的彩光炸开就像劣质病毒入侵。 【……小】 空气在震动,剑阵之外的视野变得模糊,东占在最后看清那行奇怪的字。 混乱且断续,像路上插进鞋子的图钉一般突兀。 【……小心……剧情杀……】 第3章 内阁 东占的努力冒险 白光一闪,失重感只存在几秒,东占再次落地。 系统还返回来说句「小心剧情杀」?没头没尾,就像关机前一秒弹出来的窗口。 东占的疑惑没能持续,因为胃里翻腾,逼得她捂嘴干呕。 “师妹调整气息,阁内灵力浓郁会使初到者不适。” 肴知扶住趔趄的东占,带她走出光芒未歇的剑阵。 悬浮的山与河,星辰坠落又上升。中式阁楼立于天间,那些耸立的巨峰宛如旧神身躯,磅礴美感吞没东占。 东占没旅游过,她读书时没钱,大学一毕业就拼命工作还助学贷,挚友拉着去的隔壁市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 她跟在三人后面,心想自己这也算出国了。 “时阙师兄也要去内阁吗?”肴知问。 时阙点头:“我这次的任务结果也要上报内阁长老。” 一路上都没开腔的尧刃突然插嘴:“真忙呢,师兄这次入世的任务是什么?” 偷听的东占眉毛一挑,尧刃这句话有些奇怪,他和肴知对时阙的态度不太一样。 时阙转向尧刃,似乎并未察觉:“长老命我保密,若后续长老同意我再告知师弟。” 三人继续往内阁走,中间又进行几个短途传送,从这个悬空岛到那个山顶,如此往复。 很多人跟他们打招呼,主要是跟时阙和肴知。 时阙要更受欢迎,大家一见到他就双眼冒星。 从东占视角来看,这些人都有字幕,只不过配角占极少数,大多是灰色的路人等级。 每人的角色设定是进入她视野范围后自动显现,附加的‘时阙印象栏’就要她认真盯才会出现在第二行,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人」字。 东占在后面观察这些弟子,然后问:“师姐,大家都是修剑道吗?” 尧刃跟肴知也佩剑,她见到的所有弟子都有自己的剑,带腰间背手肘,样式五花八门各有审美, 可时阙没有,他双手空荡。 他救东占时也没有用真正的剑,而是一道剑气的轮廓。 尧刃震惊:“净乙长老连这个都没跟你说?” 肴知反驳揶揄的尧刃:“命理脉修炼方法特殊,师妹不知在情理之中,净乙长老也传书过她回门是从头修炼。” “师妹,所有人的修炼途径只有一条,就是你说的剑道,阁中称剑脉。” 肴知耐心解释。 “修仙门派或世家都有各式剑道,大家的本命灵器只有剑,所以你入门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剑石以铸剑,然后选择自己的剑道……” 尧刃不耐烦地摆手:“她哪里用得着选?净乙长老收的徒弟自然是命理脉,看起来她也不适合其他脉系。” 说完从头到脚扫视东占一遍,连连摇头似乎看见什么顽石。 谈话没有继续,所有人停在一座白玉浮雕的大门前。 “内阁已到,拨尘离凡,谨言慎行。”时阙出声,其他两人也停止说话,站直身体,调整佩剑后进入。 先是一条长长的悬空阶梯,宛如置于白云天空,然后到达一座方正的明亮大殿,就像来到幻想中的天庭。 肴知与尧刃单膝跪下,只有最前方的时阙站立。东占连忙学前面两人下跪。 虽然现代社会没啥真要你跪的时候,但她懂得如何降低姿态。 “天运脉时阙回阁禀报,凡间探查任务已记录于剑书骨中,请内阁长老审阅。” 少年微微低头,声音平稳,跟东占印象里在大场面气都不喘的演讲精英一个样子。 等时阙手中那块薄骨片悬浮到前方主位后,肴知开口:“愈尘脉肴知、金刚脉尧刃回阁禀报,已接回命理脉新弟子东占。” 说完两人起身,东占也跟着起来,抬头看向大殿上方的主位。 三个位子,金线白袍包裹他们全身,悬空的帷幕下看不见样貌与身形,只听见三道重合、雌雄莫辨的空灵声音响起。 他们仿佛肉躯三尊,但灵魂一体。 因为距离遥远,东占无法看到这三人的角色设定。 “命理脉弟子东占交出跃灵玉。” 得到肴知示意,东占解开腰间的玉佩,没等她反应,掌心的玉佩漂浮于半空。 她突然有点紧张,因为系统说过任务进度要上传到玉佩,很明显是某种冒牌的异世界工具,如果被小说门派检查出异样那她怎么说得清楚? 叮——一个复杂的网状光纹出现,然后指向东占。 “命理脉已择选。”长老的声音依旧重合在一起,这句话后玉佩重新回到东占手上,她也长舒一口气。 系统那边的人有好好上班,这种小纰漏没有出现。 “东占弟子,命理脉现除云游的净乙长老外仅你一名弟子,因无长辈教习,现将你归入其他脉系进行基础修炼,待净乙长老回阁后你再进行主脉修炼。” 三位内阁长老虽然声音空灵,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东占没想到系统搞的身份这么特别,竟然是一家独子,连同脉师姐弟都没有。 “命理脉特殊,但剑道大同,基础修行相通,你可抉择前往哪一脉修习。” “弟子认为……” 东占脸上表情很木,脑子却动得飞快,她从一开始就仔细琢磨过「命理」这两个字—— 还有时阙刚刚汇报时说的「天运」。 “师尊曾说我开始修炼时就需掌控自身与天地联系,最好进入与天地自然共振的脉系修习。” < 第4章 任务有时限,既然出现机会,她就要想办法接近目标。 这句话说完,大殿陷入沉默。 前面的尧刃跟肴知纷纷回头看她,全都目露惊讶,甚至肴知眼里还出现一丝愧疚。 愧疚?很会察言观色的东占愣了愣。 连主位的三位长老也没接着出声,只有最前面站着的时阙一动不动。 “命理脉难得弟子,已三百年无天赋匹配之子入脉,你言之有理,只不过与天地共振的脉系首选天运脉……时阙。” “弟子在。”时阙平静应声。 “此次凡间任务结束后将是剑石会,内阁将停止派遣任务,命理与天运相合,你便抽出空闲教习东占基础剑道。” 长老们下达指令的速度很快,给东占一种命理脉独苗很珍贵的感觉,毕竟「天运」这两个字听起来就是顶层阶级。 “遵命。”时阙连一秒都没有犹豫。 说完长老就示意除时阙外的三人出去,应是时阙的任务需要单独汇报。 内阁不可擅自闲谈,等踏出白玉大门,一直憋着的尧刃立刻说:“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凡人。” 东占懒得回他,侧身避开,涨红的脸面向肴知:“师姐我有做错什么吗?” 肴知欲言又止,愧疚的神情再次流露:“是我的疏忽,该在进入内阁前就跟师妹说清命理脉状况。” 肴知是个喜欢复盘的的人,对自己的要求格外高,她拉住东占:“不行,等时阙师兄出来,请求他跟长老说你决定去其他脉系,不能去天运脉。” “为何?天运脉有何不可?” “我们跃云阁共六脉,金刚、愈尘、群鸢、宿机、命理以及天运。如师妹刚才所言,命理脉讲究天地相合,所以与之相匹配的天赋弟子甚为少见。” 肴知被派来接她实在是天降好运,因为肴知不仅会仔细地告知这些细节,还把各个脉系的标志用灵力显现。 除了命理的网状纹,其他五个灵纹也各具特色,但天运只有一把巨剑。 尧刃双手抱胸,接过话茬:“天运脉已创立千年,直到三百年前才收纳第一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 “天运脉脉系灵纹全为时阙准备,你去撑不了一天。” 东占盯着男人,想让他具体解释。 “万年古脉,巨量剑灵压身,强者锻刃炼神,弱者爆体而亡,东占师妹是哪一种?”他嗤笑,眼神跟听见她孤身靠近幻诱菇一样满是嘲讽。 东占紧张地掐手指:“那、那怎么办?” “面见内阁长老不可随意开口,等时阙师兄出来与他商量。”肴知拍东占的肩。 话音刚落,时阙出现在门口。 “时阙师兄,东占师妹她……”肴知上前一步。 时阙没等她说完:“内阁的意思是让东占师妹先去天运脉尝试。” “太冒险了,师妹现与凡人无异,天运脉灵压连资历深的弟子都没办法承受。” 肴知还在争取,但听见「内阁的意思」后气势明显弱了。 “没关系,我会为师妹护法,不会让她受伤。”时阙说话很平稳,让人无缘无故相信他。 事情因她而起,东占觉得此刻该开腔:“既然时阙师兄这么说了,那想来没问题。” 肴知至此只能点头:“我与尧刃没办法进入天运脉,东占师妹若有事用跃灵玉联络我。” 东占腰间玉佩闪动,肴知拉着她的手握住玉佩,然后神奇的晃动感出现在胸腔:“我的灵力已印入你玉中,你记住这样便可唤我。” 东占愿意给师姐打人品满星,尧刃现在已半只脚离开,完全不想再管她。 尧刃插嘴:“那就交给时阙师兄了,我们还需回脉系筹备剑石会,告辞。” 肴知最后看东占一眼,然后往另外的方向远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东占打起十二分精神。 “师兄,我们现在就去天运脉吗?” “嗯,走吧。”时阙点头,先她半步在前面领路。 他们没有像刚才一样遇到许多弟子,去天运脉的方向几乎见不到人。而时阙在回完她后再没开口,沉默缠住两人。 “师兄,天运脉很远吗?”东占打破气氛。 他应声侧首:“是的,天运脉在万年前旧地,与其他六脉有些距离,但等你学会操控剑阵就不用步行了。” 她就说为什么肴知两人走的时候光一闪就只见背影,原来大家都是迁就她才一直双脚前进。 话毕,两人再次无言,好像时阙只会回应她,绝不先抛出话题。 这可不行,她得先跟这人拉近关系,问些没营养的问题算了。 “师兄,你受得住那些灵压吗?” 时阙系发的红石环叮咚作响,平和地看着东占笑。他身量高,东占只能仰头回应视线。 “习惯就好,师妹拥有命理天赋,应该也没有问题。” 他真的喜欢夸人,配上俊丽的脸,所有人听完都会飘飘然。 但弟子都没有的命理脉可能的确特殊,毕竟内阁长老们对命理脉也有滤镜。 走到一条大道终点,下方无路而是白云光海,繁复的巨大纹路在云海间若隐若现。 “这是唯一前往天运脉的传送剑阵,师妹与我一起跃下便是。” 东占差点没忍住尖叫。 她有恐高症。 “师兄我……嗯?” “走吧。” 没来得及说完,重心已然倒转。悬空的半身,时阙带她一起下落。 掉进被云雾环绕的甬道,人在极度恐慌下甚至难以发声。 风无比冰冷,光纹在视野里如同烟花,她下意识握紧身边人的手。 哪怕在空中下落,他也不会晃动。 东占察觉到时阙视线,在狂风中艰难转头,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师妹若害怕,闭眼就是。” 正派主角就是体贴,东占听话闭眼,紧紧抓住少年手臂,恐惧竟真减弱几分。 “多谢师……” 给她安全感的手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抓空的手指像断开的风筝,东占猛地睁眼—— 云海磅礴,身边空无一人。 第4章 殿宇 东占的难受冒险 “啊、啊——” 东占像龙卷风里的塑料袋,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碰到云雾中的光纹产生尖锐的刺痛,她现在感觉自己在一个漏电的滚筒洗衣机里。 身下突然出现一片水波状的白光,在电闪雷鸣的云雾中格格不入。 更可怕的是白光摇摇晃晃飞来,从中伸出一只手,就像异空间的鬼魂要抓住她。 东占被那只手控制,难以反抗地移动过去。 “师兄!!” 东占大喊,想要抓住周围虚无缥缈的云,可没有等到时阙的回应,她直接摔进那片白光中。 重心再次倒转,诡异的推举感出现。 淡红色的光球包裹住她,就像一颗巨大仓鼠球,而那只手也出现在光球外, 东占浑身冷汗,控制不住地喘粗气。 悬空而立的时阙扶住这个气泡:“东占师妹你还好吗?” “师兄你刚刚不见了……”东占捂住自己快要跳出的心脏。 时阙眉头紧皱,神情担忧:“太久无人进入界内,我竟忘记剑阵会烙印初入者,师妹刚刚被拉进了灵纹深层。” 望着东占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充满歉意地说:“万幸能及时找到你,是我的疏忽,师妹还好吗?” 很不好,魂都飞了。 “我很好,师兄不用在意……师兄这么快回到我身边,自然无事。”她像只逞强的幼鸟,身体还在颤抖,耳朵与脸颊因为下落过快而泛起潮色。 时阙这才安心:“此处便是天运脉界内,你在我的灵力中不会受到灵压,等落地我们再尝试你是否经受得住。” 东占闻言低头,看见了下方景象。 头顶是翻动的光海,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平静水面,如同镜子映照着天空的涌动。 辽阔的水面之上只有一座悬空的殿宇,零落的玉石飘散在殿宇周围,如孤独恒星的星环。 装东占的气泡被时阙扶着下落,顾忌她刚刚的受惊,时阙下降得格外慢。 来到殿宇前,东占在泡泡里晃悠站起,自己与时阙一样高——气泡没触地,悬浮着。 “师妹准备好,承受不住你立刻告知我。”时阙语气认真,待后者点头,他才将手放下。 气泡瞬间消失,东占以为自己会稳稳落地,毕竟她脚只悬空了10厘米。 扑通! 双膝跪地,她能听见自己膝盖骨与石板的碰撞声。 东占瞬间全身弯曲,她就像整个人被放入液压机,机器的功率在一秒内拉爆,她产生内脏眼球都被挤落出的幻觉。 除能看见人设字幕,系统其他buff真的没有。 “……”她的牙齿被压力紧紧扣在一起,根本无法张嘴喊时阙。 这个瞬间漫长到难以想象,模糊又低矮的视野里时阙一直没有俯身—— < 第5章 砰。 气泡被重新展开,东占才发现自己没死。 脸色惨白的东占抬头看他,后者关切地望着自己,“我只放进了一成的灵压,师妹感觉如何?” 他这个人是瞎了还是超绝钝感力? 她膝盖骨都要跪碎了还感觉如何,感觉这地方不是碳基生物能呆的。 东占情绪有些起伏,但她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没事的师兄!我并无大碍……要承受几成才能呆在这里?” 东占希望脸上的笑容没有很假。 时阙看着她:“师妹切勿勉强,内阁决议虽不常变更,但我可与长老相商为你择其他脉系修习。” 东占连忙摇头:“师兄不用担心!我承受得住。” 她知道自己承受不住,只能打感情牌让时阙想办法。 这是他们相遇后时阙第一次在开口前停顿:“……命理脉虽特殊,但与天运脉也无深厚联系,师妹可能在此地修炼并无优势。” 时阙认为东占在这里劣大于优,因内阁命令他才带东占尝试。 ——但他有办法解决灵压。 东占察觉到这句话的余留之意。 仅仅一成灵压就让东占险些被碾成蛋糕盘,汗沿她的脸庞滴落。 东占与时阙对视,力求自己显得真诚:“……实话告诉师兄,师尊告知我回门后天运脉为第一选。我自小孤苦无依,倚赖师尊才步入长生之道,东占绝不能辜负师尊嘱咐。” 除非你容貌有足够的迷惑性,那么只有令人怜惜的过往、令人信服的权威才能打造动摇他人的谎言。 “净乙长老的嘱咐?” 东占点头,时阙的神情变化。 他沉吟:“净乙长老为命理脉千年尊者,天机在身,其所言必与阁中大道有联系。” 时阙思考片刻,随后手掌穿越那层气泡来到她的额前。 东占心中大石落地,对着背景板师尊磕头。 “我会在师妹体内印刻一部分我的剑灵,这会抵挡大部分灵压,” 时阙从不会与人错开视线,一直温柔注视她:“但我印刻时会有强烈的不适,师妹需坚持住。” 他在听到「长老嘱咐」后不再提出问题,直接告诉东占要坚持住,这位主角挺有一套自己的原则。 东占捏紧拳头,额前传来的猛烈灼烧感,似乎有岩浆灌注全身。 时阙的手掌最后微微上前,依旧没有碰触东占。 气泡消失,东占终于双脚落地,液压机也没有将她碾作灰尘,时阙的剑灵印刻完成了。 “剑灵印刻虽能抵挡灵压,但无法吸收过于庞大的灵力,可能会对师妹造成体质损伤,所以师妹需认真修炼以防止体耗。” 东占点头,缓完气问:“天运脉如此危险,师兄从不会被影响?” 时阙往前,侧身示意她跟上,笑道:“我体质特殊,习惯便好。” 东占腿软但强撑前进,随他进入唯一的建筑。 殿宇内并无墙壁,四面敞开犹如一亭,房檐的浅色纱幔垂落,没有任何家具。 她没想到接下来的居住环境如此艰苦。 “师妹先进行调息,缓气净神,感受灵气周转。” 修仙者打坐也该有个垫子吧,东占怕自己没看清,再次张望——这座建筑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就是一个四面敞开的大亭子。 东占是个合格社畜,她可以忍受每天四个小时的通勤,以此保证房租能足够便宜,合租也只租最小的房间,摆得下床睡觉就行。 办公室缺点因为2千万消失,她接受:“遵命师兄。” 时阙微笑点头,转身走到大殿最中央,盘腿坐下,没有碰触地面而是微微悬空。 地面是一块巨大的灰色玉石,表面下方涌动着雾状星流。 因为时阙的调息,这些雾流开始有秩序地旋转,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如同这个空间的定海神针,天空翻涌的云雾也如活过来般开始朝着时阙方位流动,也形成旋涡。 东占走到离时阙不远的位置,学着他盘腿坐下,她无法悬空也没有雾流围绕,只能干坐。 她脑子里的弦绷得紧,没有好好调息,隔一会就睁眼看时阙。 他变成了雕塑。 天空在流动,雾流在靠拢,但时阙就像一尊会永恒静止的艺术品,刚刚说话的人跟这个没有生命迹象的背影无任何相同之处。 安静会让时间变得无法察觉,不知过了多久,东占坐得脚麻。 “师兄你……一般要调息多久?” 时阙没有睁眼,轻柔地回她:“调息为修炼地基,若无内阁传令,我一般不离开脉系界内。” 也就是除了出差,一直呆在这里当雕塑。 “最长有多久?” “最长?”似乎没被问过这个问题,时阙思索片刻才接道,“大约一百二十年。” 东占从来到这里就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尽快适应诸如「打坐100年超正常」之类的话。 “师兄你的剑呢?” “我本命剑特殊,只能交予内阁长老封存。” 她瞅时阙头顶的字幕,红光依旧耀眼。 「主角—神格适应进度72%」 系统没有对这行字做出解释,她第一眼理解的意思是小说进程。 毕竟时阙是主角,先不论神格是什么,百分制颇有小说阅读进度既视感。 修仙小说应该靠武力值判断主角成长进程,要怎么才知道他多强? “师兄你好厉害,一下子就把那个蘑菇消灭,我都没看清师兄的剑招……师兄肯定很强吧?” 只要东占提出问题,时阙就会回答,就像给幼童教习字义的师长,每个字都会讲清楚:“师妹初入仙门不知境界强弱,修仙境界不过四层,入阶、塑道、化灵、登仙,四层之后最终飞升。” “我修炼不过三百余年,比起已登仙的前辈还远远不足。” 东占盯着时阙背影:“那师兄是以登仙为目标?” 系统让她首先找到主角在小说中的目标。既然是修仙题材,时阙很有可能是追求武力顶点。 时阙衣着严谨,风只能晃动外袍衣角,他的身躯依旧不动如山。 明明之前的问题他都能像ai一样快速回复,但最关键的提问却沉默了片刻。 “修炼之人皆求飞升,师妹也应以登仙为目标。” 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可不管他是要成为此界第一还是界外飞升,东占的任务是让他人设崩坏,必须想办法成为被信任的人,从而影响他,就像皇帝身边的奸臣。 每天都上书谗言,让师兄别做正派好人,试试随地吐痰。 时阙平易近人,成为熟悉的师兄妹看来也不难。 “师兄与肴知师姐他们相熟?” 明明是叫她调息,但东占愿意拉着时阙聊几个小时。 修仙世界的时间概念夸张,免得师兄下次睁眼又是100年后,她的低价坟头都能开发新房盘了。 时阙没有一点不耐烦。 “并不算相熟,只不过我认识大多阁中弟子,大家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 东占嗯一声,突然想远,原案人设要求她对主角有极强占有欲。恰巧没人会去深究阴湿神经病的内心,她不会被发现所谓的系统任务。 辽阔的云雾空间,望不见所谓的地平线,主人立于中央寂静无言,只有风声穿越这敞开的大殿。 不过是扮演设定,系统算你白给我十万块。 时阙的调息从未出现过一瞬的失神,就算是与人对话,他运转的灵力也与天运脉同频。 殿宇重新变得安静,在几秒后他听见脚步声。 东占坐到了时阙身边。 “师兄,我可以在你身边调息吗……抱、抱歉我只是想离师兄近一点。” 第5章 食物 东占的幼鸭冒险 “自然可以。” 时阙甚至没有转头:“师妹若需要什么,告知我便是。” 你真是太好说话了。 “多谢师兄,我呆在你身边已足够。” 不能得寸进尺,东占也学着时阙的模样开始闭目调息。随着动作的统一,这个空间也与她的身体共振,脑子里的杂念竟清空,温暖气流蔓延全身。 一切都停滞,好像只过去1秒。 这种感觉让人上/瘾,等她反应过来,气流已经周转数轮,连时间的消逝都无法感知。 系统的背景调整很细致,真给了东占一副修仙身体。 “天运脉可加持修炼,师妹乃数百年唯一的命理脉之材,界内会助你巩固基础。” 时阙能感应到她气息的不同,适时解释。东占睁眼,疲惫减轻但背冒冷汗:“师、师兄,我调息多久了?” “按凡间时辰算不过三日,师妹还未灵识入剑,无法持久深潜。” 睁眼闭眼就是三天。 天运脉的云雾根本没有白日夜晚,哪怕过一百年也不会出现分毫变化,是完全与世隔绝的静止世界。 < 第6章 如果时阙不说,她可能一年任务时间过了都不知道。 “……师兄我有点饿。” “师妹还未辟谷?” “师尊三年来只带我游历凡间,吃穿住行皆与凡人无疑,未曾教我辟谷。” 东占无法让肚子叫,因为她不饿,三天不吃不喝感觉也没事,说不定身体已经辟谷。 时阙终于睁眼看她,东占腰上的玉佩同时亮起,他说:“抱歉我未曾想到,我送师妹穿越剑阵,师妹循着跃灵玉的方向走,那是未辟谷弟子的食膳间。” 东占面露失望:“麻烦师兄了,我早去早回。” 她咬重“我”字,赶紧拿起玉佩看路,像害怕一个人出去。 时阙愣了愣,起身说道:“师妹不必客气……此路师妹不识,我随师妹一同。” 东占没法飞,还是由时阙展开红色气泡罩着她穿越剑阵。涌动的云雾通道中,时阙还贴心安慰她不会再被拉入灵纹深层。 再次回到跃台,东占的玉佩悬浮,指示她往一个方向走,时阙这次没有先她一步而是陪在身旁,明显在照顾她情绪。 她悄悄靠近时阙,两人的衣角已经能挨在一起。 “师兄已辟谷多久?” 一有时间就套话拉近关系,时间现在对她来说不止是金钱还是生命。 时阙被打断修炼也没有烦躁,而是一如往常地微笑:“我出生入天运脉润泽灵体,自那时已辟谷。” 东占听完莫名有点羡慕。 她打工最艰难的时候曾希望人不吃饭就能活,毕竟一直吃挂面不会饿死但很难受。 食膳间果然不远,时阙不准备陪她是有原因的。 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笑声不断人头涌动,大多是年轻孩子,有些还只有东占腰这么高。 大家脸上还存在凡人的鲜活感,他们甚至不认识时阙,等走到里面才有一个年长弟子盯住时阙。 “时、时阙师师师兄!”弟子本在发放食盒,看见时阙眼珠子都快掉了。 东占扫一眼周围,这些孩子头顶几乎都是「路人」等级,下面一行时阙的印象则统一是「人」。 时阙向那位弟子颔首:“飞阳许久不见,你可觅到灵力相合的剑石?” 东占见被称作飞阳的弟子瞬间眼眶湿润,一副偶像竟然记得我名字的感动:“多亏百年前师、师兄指点,我已在上届剑石会寻得本命剑石。” 东占顺势瞟一眼飞阳头顶:「配角-跃云阁群鸢脉预备席,终生无法突破」 时阙比所有人都高,一直低头与对话者视线相交:“不必谢我,机缘所致,离不开飞阳勤奋修炼。” 他侧身,把一直躲在身后的东占露出来。 “这是命理脉新弟子东占师妹,她还未辟谷,劳烦飞阳挑选一些凡体过渡的食膳。” 东占看向飞阳,整个人缩成一团,颔首行礼却不说话。 “命理脉?原来这就是净乙长老的弟子,师妹稍等,我替你寻些滋灵健体的!”飞阳转头开始忙活,似乎要从食盒里选出一头牛给东占吃。 东占衣角突然被拽住,她回头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路人-跃云阁外门弟子」 “师姐本命剑可是与净乙长老一般?剑中有天地命线!” 已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命理脉的神秘导致她很受欢迎,更受欢迎的是时阙——他身边围满孩子,但大家都不吭声,全都静静仰视。 “我还未有剑石。”天地命线之类的东西一概不清楚。 那个攥住她衣角的孩子闻言失望,转向时阙:“……你真的是时阙师兄?” “别对师兄失礼!”飞阳提了好几个食盒过来,想要驱赶围住时阙的孩子们,但大家全挤着不动。 “我的确名时阙,尚未听闻阁中有与我同名弟子。”时阙开起玩笑,孩子们因为这句话放松起来。 “师兄你真的即将登仙?” “师兄你样貌真是极好……” “我想看师兄传闻中的剑意化云!” “时阙师兄!时阙师兄!时阙师兄——” 人多嘴杂,还有小孩一个劲地唤他,像报时的布谷鸟。 “登仙路途遥远,我自然还需修炼。” “多谢,师弟如此年纪也相貌堂堂。” “剑石会后不久便是六脉龙斗,师妹说不定可与我对战,我自会展示此招。” 他依次回复,最后朝那个布谷鸟微笑颔首。 围观的东占差点给时阙鼓掌。 见众人依旧不停地问时阙,她便偏了偏身体,也跟那些孩子一样揪住时阙衣角,轻轻往她这边拉。 时阙转头,东占看他一眼便匆忙低头,慢上一拍松开他的衣角。 孩子们没看到,飞阳看见了。 他古怪地瞧东占一眼,快速把食盒递过去:“师妹你拿好,阁中食膳与凡世不同,你每调息十日食用一格便可。” 东占道谢接过,时阙伸手替她拿走一半盒子。 “恰好过几日就是剑石会,东占师妹可要参加?”飞阳拉开围拢的孩子们,送他们往外走。 东占看时阙,后者就像没听见,她放低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我听师兄的。” 东占扮演印随效应里破壳看见人类的幼鸭,只跟时阙走。 同担有相当好的敏锐度,飞阳像要把她脑壳盯出个洞。 “师妹不必担心,参加便是。剑石会不看重修为,只追求剑者与剑石的相性。”时阙将她的表现归于菜鸟的自卑上,“新徒入门时若恰巧大会召开,师尊们也会让其以凡躯参与剑石会。” 感谢时阙的及时补充,她本来想问的也是这个,她对着时阙笑:“好的,那我参加。” “……师妹你为何不往命理脉方向走?”飞阳本想送时阙到剑阵,结果没眼色的东占也一直跟着。 东占:“受内阁长老命令,我会在天运脉接受时阙师兄的教导。” 飞阳差点把手里的食盒扔掉:“你能受得住天运灵压?!还是时阙师兄亲、亲自教导?” 好强的人气,时阙比她想象中还受欢迎。 东占露出笑容,好像飞阳的话说在她心坎上:“师兄他……帮了我许多。” 话说得隐晦,似乎是二人秘密,飞阳整个人石化,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师妹这次感受剑阵的灵纹,不用害怕,我的剑灵会保护你。”时阙并没有展开气泡,示意东占去摸剑阵里的灵纹。 师兄是包容与鼓励并行的教学理念。 但她记得这东西碰了超痛,依旧是无伞蹦极,脚底灌上来的风让她不能呼吸。 “好。” 东占快速点头,没有犹豫地往下跳,甚至时阙都要慢她一步。 因为身上已被剑灵印刻,她不再感受到强烈排斥感,稳定身形后去碰那些穿梭在云间的灵纹。 东占努力忘却恐惧,但动作依旧笨拙,她就像一只企鹅,在狂风中使劲扑棱。 叮—— 触碰灵纹后不再刺痛,而是顺着她手臂穿到另外一边,就像有自我意识的幽灵。 东占的身体也随之变得轻盈。 可她没来得及碰到更多灵纹,直接摔出白光回到天运脉的界内。 一块薄玉盘出现在脚底,平稳地送她前往浮空殿宇。 “师兄!”她脸色苍白,第一时间找时阙。 时阙的声音从她后肩传来:“师妹脚下是我的剑气化形,在你学会御剑之前就踩着它前往胎仙陇。” 胎仙陇,大亭子名字还挺好听。 “等你用餐后再次调息,这次可以尝试灵气沉体多运转数轮。” 回到空无一物的大殿,时阙放好食盒后回到他的位置。 她不可能再进入调息,东占要是听从时阙,给系统的季度汇报就是一片空白。 东占边思考边打开食盒拿出一格,轻手轻脚放到时阙面前。 “师妹不必给我,我已辟谷。” 东占就当听不见,又拿出一格自己吃。 她对食物几乎没有追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六边形餐格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糯米团,她咬了一口。 此时此刻,东占甚觉之前肤浅,原来人类存在味蕾是因为造物主的恩赐。 好吃到天灵盖都要打开,她三下塞进嘴里,感觉这团食物在食道里化为气流,最终流向丹田处。 转头一看,放在时阙身边的餐格没有动,而他已经进入调息状态,再次变成雕像。 东占走到时阙身边蹲下:“师兄你尝尝?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她眼神向下,神情恍惚似乎陷入回忆:“……我是个孤儿,在被师尊捡到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吃,就算把垃圾塞进肚子也经常挨饿,现在好像在做梦。” 时阙没有回应她。 东占抬高手臂把点心往前递。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但是我除了师尊给的玉佩什么都没有……以后我一定给师兄更好的礼物,以报、报救命之恩。” < 第7章 她声音散落在空旷的殿内,象征她怯弱心意的食物终于来到时阙跟前。 少年似乎被打动,稍稍偏头。 东占有种他要接过的预感,紧张到手发麻—— 啊!好痛!抽筋! 端着的手突然抽筋,那团食物直接掉在时阙的手臂,解放似地欢快滚落,流下一串痕迹在底纹繁复的白衣上。 东占对刚刚努力工作的自己致以最诚恳的歉意。 抱歉了,贡献结巴演技的我。 她惊慌失措,少年却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捡起地上那团食物。 他生疏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第6章 红雀 东占的神奇冒险 时阙竟捡起来吃了,他并不喜欢也吞咽下去。 “师兄你的外袍……”东占诚惶诚恐。 “无碍。” 时阙将剩下的点心放回餐格,指尖出现泛光气流,衣服上的污渍一扫而空。 “趁此我便教习师妹学习剑气驱尘,师妹将灵气调动,想象自己指尖有风。” 他语气并无变化,抬手为东占演示。 她伸手,铆足劲从肚子里憋所谓的灵气,结果指尖真的出现不稳定的气流。 时阙侧首看她,轻笑:“师妹果然天资过人,是我见过最快学会的弟子,凡世游历时这个小术法大有用处。” 说完他又要进入调息,东占连忙接嘴:“师兄我还想要知道剑石会的事情。” “剑石会七日后召开,大会届时有弟子负责引导,师妹直接前往便是。”时阙思考片刻,“剑石与剑者讲究相互吸引,若没有感应强烈的剑石也可等待其他机遇。” “有了剑石便可铸本命剑?”东占在时阙身边坐下,两人衣袖距离一个指节。 “除了最主要的剑石,师妹还可寻找其他奇物以养育剑刃灵气,但记住物极必反不可贪心。” 时阙与东占对视,就算是告诫的话也说得柔和动听。 “我现在需要做何准备?” “不必特别准备,师妹现在可随我调息,调息是修炼最重要的基石。” 她好像一直在跟人拔河,稍微松懈就会被拉到对面。 故意无视调息二字的东占转移话题:“……师兄与飞阳师兄相熟?” 她一直试探他有没有格外熟悉的同门。 “我在百年前与飞阳探讨过剑意,那时他未找到相合剑石,再这样下去便不可入六脉,想来那次交谈有助他一臂之力。” 百年前见过一面都记得,他的大脑难道有人名文件夹? 东占余光瞟自己头上的「人」字,系统给的绝对是简化版本。 因为东占终于安静,时阙便以为她要进入调息,顺势闭眼。 东占盯着时阙放在膝上的手,过一会慢慢移到他的脸。 她在思考说些什么,脑子里转过无数个情节,可这个空档就让两人的对话终止。 身下的光雾已经形成旋涡,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整个地界的天空也与之同步,这方世界与时阙合二为一。 算了,再打扰他估计会掉好感。 拒绝调息的东占起身走到大殿前方,沿着边缘眺望远处,视野里除了云雾外别无它物。 她靠在圆柱上看着永恒不变的云雾,就像被人遗忘的星球,放眼望去只有孤独陪伴。 轰隆! 一道闷雷出现在远方。 东占原本没听见,第二声响起时,她才注意到远处云雾里有红光闪过。 然后是第三声、第四声—— 越近且越强,像顶天立地的巨人向轰下铁锤,火光炸开,伴随震撼巨响。 东占连忙后退,匆忙间看见地板下面的光雾已经快到如同激流,而正中心就是调息的时阙。 察觉不对的东占跑回时阙身边,发现他本人并无异样,对外界声音毫无察觉。 “师兄?”东占唤他,并无应答。 雷声开始覆盖整片天空,红光就像熔炉炸开的余火,平静世界突然变得如同地狱。 附着时阙剑灵的东占全身也突感刺痛,就好像那闷雷波及到自己。 时阙的调息明显出现问题,主角不愧是主角,连出岔子都这么大排场。 “师兄!”东占不知如何干预,只能摇他肩膀—— 在东占手碰到时阙的瞬间,眼前一黑。 她艰难地睁眼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半只手臂已失去知觉,口腔与鼻子满是热流与堵塞感。 模糊的视野里出现清晰的死亡。 时阙将她压倒,手中凭空出现的巨剑由流动金丝构成轮廓,剑尖抵在东占脖子,爆开的灵压如同高峰坠落于身。 她被抓到电影院观看走马灯,因为面前人只需要稍稍动手指,她就会化为灰尘。 在被刺穿前,一道极近的闷雷炸开,近到就在他们头顶。 这道雷声将身体刺痛感放到最大,东占几乎要发出尖叫。 而不对劲的也有时阙。 他像被正面劈中,失力倒下。 东占第一反应是逃走,可当她挣扎起身时听见异动,转头发现是时阙空手捏碎了坚硬地面。 他双目紧闭,脸上没有表情,表现他不适的只有脖颈青筋与变成粉末的玉石板。 就算如此,也感受不到怒火或痛苦,他仅仅是不适。 东占犹豫一秒,逼迫自己想象两千万的概念,然后回到时阙身边。 她掏出跃灵玉,用肴知教她的办法联系后者,在玉佩闪烁数下后,肴知的声音传了过来。 “东占师妹?” “师姐!时阙师兄出事了!”东占不敢再碰时阙,只能站在一边观察他的样子,“师兄他、他调息一阵后突然失控,天运脉也变得混乱。” “我该怎么救师兄?师姐你帮帮我,师兄他、他——” 惊慌失措的哭腔被传递过去。 “什么……师妹你听我说,天运脉界内与师兄灵气相连,若师兄调息出错,现下无人能进入界内,能帮他的只有你。” 肴知在短暂的震惊后安抚东占,以最快的速度让她理解现状。 “只要能帮师兄我什么都能做!” “师妹你需灵识进入师兄神魂,找到他的魂体,将混乱脉象解开,不然师兄可能会走火入魔……这对于你来说甚难,但只有此法。” 东占手上的玉佩闪烁不定,似乎能看见对面肴知担忧的神色。 “没关系,我该怎么做?” “师妹屏息凝神,唤灵识出体,师兄此时无法抵御外人灵识,你能顺利进入。” 以东占按照字面意思想象自己灵魂出窍。 事已至此,只能努力,这是她打工还债的座右铭。 东占想象得满头大汗,浑身哆嗦。 好运气终于停留在她身上—— 就像嘴唇被谁从里面掰开,温暖的东西往外涌出。 「东占」回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她像磁铁旁边的硬币,无法控制地朝一个方向猛冲。 她离开原本的世界。 所有声音消失,连同身为人类的一切感知,她来到一个纯白空间。 无边无际,上下荒芜,就像蚂蚁梦境里的宇宙,任何事物都无法被蚂蚁认知,所以不会存在。 这里是时阙的神魂? 东占企图找到肴知所说的魂体,但连个黑点儿都没有。 作为灵识并不好受,她现在是一团气体,正不断缩小。 突然,恐怖的窥视感出现。 一只赤体灰翼的红雀凭空出现在东占身后。 红雀静立不动,凝视东占。 它娇小美丽,但有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东占与它对视瞬间,以为自己在仰视某种神祇,其神龛构建在她的血肉之上,压着身体,让人无法抬头。 第六感狂响,这是时阙的魂体。 红雀并没有攻击她,甚至有她在不在都没所谓的无视感。 可东占却盯着红雀,她的灵识一直被吸引,似乎它身上有奇怪的漩涡。 终于她发现了异样。 它的翅膀上有一根羽毛是透明的,就像坏绒,在浓烈的红灰羽毛中格格不入。 这根透明鸟毛就是肴知所说的混乱脉象。 东占慢慢靠近红雀的那根透明羽毛。 出乎意料,她没有任何阻碍地碰到目标。 可接触瞬间她甚感战栗,意识像被吸尘器吸走,那根羽毛也消失不见。 阻拦河流的石头被她搬开,整个纯白空间与她出现神奇的共振。 可这个行动格外耗费心神,被抽干的东占必须赶快离开—— 人总会在自认为顺利的时刻遭遇突变。 静止不动的红雀张开喙,猛地把东占吞入口中。 她作为一团虚无的空气,瞬间滑入这只雀鸟腹中,意识瞬间消散于黑暗。 “啊!!” 灵识消失后肉/体苏醒,东占尖叫着起身,面色苍白,如同久病虚弱之人。 < 第8章 她捂着胸口喘气,赶忙检查全身。 一切正常后才转头去看时阙。 界内的天空恢复原样,云雾与浅海归于平静,时阙倒在地上并未苏醒。 东占艰难站起,光是这一个动作她就累得直喘气,看来灵识被吞对精神有很大影响。 “师兄?求你醒醒。” 以防万一,她不敢碰时阙,只是伏在他身边,轻声呼唤。 时阙昏沉的意识终于上升。 一道声音响在耳畔,就像从黑暗里伸出的绳子,束缚他的手腕,紧绷着直到他睁开眼。 这个人伏在自己身前,脸色惨白,她在两人视线交错时,才终于从溺水的痛苦中被解救。 “师兄!”她喊,声音颤抖。 “东占师妹,发生何事了?”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师兄你方才调息出错,险些走火入魔……”她哽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时阙,就像移开视线一瞬他便会消失。 “天运脉与我灵气相连,刚才界内必定出现险象,师妹可有受伤?”时阙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手掌放在东占额前,醇厚的灵气缓缓渡向。 “我没事!师兄还好吗?” “我已无碍,你刚才可做了些什么?”时阙轻声问。 时阙以半仙混元之体降世三百一十七年,以天地灵气为食,调息如呼吸,从未出错。可他刚才不仅失控,神魂明显已受损。 走火入魔最开始是产生幻觉,他竟然能看见面前人头顶有字。 第7章 魂体 东占的骚扰冒险 「三百六十二」 她头上出现一个意味不明的数字。 与普通化形的字体不同,其悬在半空,用灵气攻击也没有效果。 “师兄?”东占察觉到时阙的目光。 时阙再次问:“师妹可做了什么?” 东占表现自然:“肴知师姐告诉我要灵识出体,进入师兄神魂后找到魂体,化开混乱脉象。” 时阙确认她已无大碍,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东占身上。 如玉覆她身,冷冽且精纯的灵气笼罩,东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这件法衣是千年魂玉所制,有疗愈灵识之效,进入我神魂后一定有灵识损伤。” 他单膝跪地,脱去外袍后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白衣层层覆身却显单薄,能一眼看到他的肩线与腰身。 “我擅自进入师兄神魂,可有害到师兄?” 在修仙小说里,擅自进入别人精神世界是大忌,但时阙平淡的反应让人疑惑。 时阙沉吟片刻后才回:“神魂为灵识之心,不可外侵,只能与……相合之人同修,事出紧急只能如此,师妹不必忧烦。” 相合之人?时阙有略过这个问题的意思,那只鸟吞了她灵识的事情没能说出来。 东占眼神颤动,声音干涩:“师兄是第一次被人进入神魂?” 时阙难得沉默,过了半晌才应:“师妹的确是第一个。” 她轻抚肩上的外袍,让开心的情绪满溢而出。 接着腰间玉佩亮起,肴知还在焦急,东占将跃灵玉递给时阙,简单说明已无碍。 肴知松口气,问:“师兄为何会调息出错……此事可要上报内阁?” “不必,我自会找到周转错漏之处,你也无需告知他人。” 这句话不仅是对肴知说,还说给东占听。时阙明显不想让这件事被第四个人知道。 玉佩暗淡,通讯中断,东占问:“肴知师姐的脉系是……” “愈尘脉,此脉以剑生万物,疗魂修体,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治愈剑道。”时阙接过东占递回的外袍,重新披上。 “那师兄不用让肴知师姐查看?” 时阙走到被抓碎的地板处,手一挥便完好如初:“不必,稍后我会重新调息以查神魂,师妹若发现异样立刻离开天运脉。” 天崩地裂的情况再有苗头,她能跑出残影。 “我会守着师兄。”她重新来到时阙身旁。 时阙闭眼,地下的雾流重新开始转动。 东占看着他,大脑突然一阵眩晕,温暖的气流强行从她口中涌出,疯狂地朝着时阙奔去。 下一瞬,东占的灵识再次进入时阙神魂。 ——纯白的空间,美丽的红雀,还有作为一团雾气的她。 什么意思?! 东占震惊的同时,红雀因为她的到来而展翅,但并未吞下她,而是从喙中吐出一团相似的雾气。 如果她的灵识是一团有杂质的空气,而红雀吐出的就是百分百纯氧。 冷冽又纯净的高阶灵识与她相融,仅仅一瞬,她便灵气升华,修炼提升。 可只有一瞬,她的灵识突然被赶走,就像被主人发现的小偷,提着领子甩出门。 东占捂头后仰,与上次虚弱的情况不同,充盈的灵气滋养全身。 “师、师兄刚才——”她急忙看向时阙,后者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时阙洁白的皮肤竟透出粉色,他单手撑地,听见东占呼唤后也没有立即回应。 东占安静半晌说:“刚刚我的灵识被拉进师兄的神魂。” “……师妹可还好?”时阙恢复那副温和平静的姿态,轻声问她。 东占摇头表示无碍,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时阙沉默片刻:“事出有异,我需再调息一次。” 东占刚想插嘴说自己被那只鸟吐气,结果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师、呕——” 东占的灵识毫不意外地被拉入时阙神魂。 红雀见她又来了,直接张开喙,庞大的雾气像河流一样冲向她。 如果这里是游戏,那东占头顶会像出bug般一直提醒「恭喜升级」「恭喜升级」「恭喜升级」 然后她又被赶出来。 东占睁眼,发现自己的皮肤从没这么好过,甚至可以说光彩照人。 她看向时阙,后者也停止调息,只不过脸色更加奇怪,指节与眼下泛红,甚至下巴还有汗水滴落的痕迹。 两人对视,东占茫然。 沉默良久,时阙说:“师妹化解脉象时将灵识印入我魂体,只要进入调息,我的魂体就会……寻找师妹的灵识。” 原来灵识被红雀吃了会留下印记。 “这会伤害师兄吗?师兄脸色好差。”东占靠近他。 “我无碍,只是我们修为差距过大,师妹无法抵御我的神魂,我的魂体能轻易拉取师妹灵识。” 时阙说这句话时竟没看向东占,缓慢的语速像在斟酌用词。 “现下只有等候这道印记自行消退……但我不能进入调息,不然每拉入师妹灵识一次就会加重印记。” 东占直接敲锣打鼓放鞭炮,没想到老天奶这么喜欢她,最浪费宝贵时间的问题迎刃而解。 她绷住表情,忧愁的目光摇摇晃晃:“我给师兄添麻烦了。” “不是师妹的错,”时阙想了想,突然想到办法,“但师妹可以进行调息,你的神魂无法强行拉走我的灵识,印记无法加深。” 老天奶的大雨落下,浇灭她的鞭炮。 时阙说完便示意她进入调息,好像东占是肩负修仙界未来的新生天才,稍微不用功就会在千年后的仙魔大战中落败。 东占挣扎:“我无法控制调息时间,错过剑石会该如何?” “我在一旁为师妹护法,会提前唤醒师妹。”时阙面朝她坐好,就像尽职尽责的家教老师,“调息为一切基础,师妹在正式铸剑前最好要深潜十年以上。” 被关切的目光盯着,东占不得不调整好姿势感受灵气。 进入调息后世界陷入静止。 东占的灵气已然平和,时阙也闭上双眼—— 修仙界中当神魂有他人灵识印入,印记将连接双方数月,只要一方进行修炼,魂体就会自主寻找对方灵识。 一团未成形的魂体出现在时阙的灵识屏障外。 大多数人会在塑道阶段完全修成魂体。 这团未成形的雾状物是东占修为低微的表现,只是受印记驱使茫然地寻找着时阙的灵识。 当他们身份对调后,情况完全不同。 魂体被挡在屏障外,没办法拉取他的灵识。只能四处游荡,就像找围墙洞的小狗。 时阙可以瞬间冲散这团魂体,但这么做会让东占变成傻子,哪怕他的灵气稍微碰触这虚弱的雾状物,都会给东占带来极大损伤。 所以时阙只是安静等待,没有干涉这团魂体的任何行为,毕竟也没有威胁。 魂体一直在找进入屏障的办法,最终黏附在屏障上—— 像躲在树上的小偷,透过窗户监视房间内他的动向,一直期待他出现破绽。 随着时间流逝,东占的调息越加沉稳,这团魂体竟然慢慢爬到他的丹田处。 丹田是修者最脆弱之地,被外人的魂体一直附着可能会诱使他的身体自行反击。 时阙微微皱眉,思考用多少灵气击退魂体才不会让东占受伤。 < 第9章 突变就此发生,那团魂体就像故意诱导时阙的身体攻击,能瞬间毁掉它的庞大灵气自行冲去。 时阙猛地睁眼,立刻控制巨量灵气回转,这导致他在一瞬间无法维持高防御的灵识屏障—— 那团粘稠、弱小的魂体趁此进入他的丹田。 第8章 大会 东占的摆烂冒险 东占这次的调息并不平稳,隐隐的焦躁填满内心,就像沉睡时一直想要抓住被子,不管怎么摸索都无济于事。 但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抓住被子。 爽了。 但被子不爽了。 时阙拼尽全力不让体内的灵气攻击东占魂体。 就像在拦着无数士兵,不让他们攻击蹿入主帅帐篷的敌方小狗,哪怕失神一秒,小狗就会被乱箭射死。 那团雾气在时阙丹田横冲直撞,想要找到灵识,但丹田只有周转的灵气,它完全找错地方。 可是它也没有退出来,而是就地开始输送魂灵气。 充满杂质的魂灵气送入丹田,因为位置不对,如果时阙的灵气察觉两者相融,那么他将彻底阻止不了攻击。 内阁有嘱托,他不可能让东占死亡。 时阙双眼紧闭,眉头第一次皱得极深,终于他败下阵来。 解除灵识屏障,时阙让自己神魂空间开放。 东占的魂体就像闻见烧鹅味,立马冲入神魂。它还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拉着他的一缕灵识去东占那边。 时阙关闭屏障,把这团东西关好。 他不会让自己的灵识进入东占神魂,这是最后的底线。 时阙的魂体察觉到外来者。 红雀出现在雾气身边,静静地俯视对方。 因为修为的差距,如幼犬遇到巨狼,东占魂体终于安静呆着。 就在时阙要稍稍放心,这团东西又开始动作。 它竟朝着红雀输送魂灵气。 堪称世间奇迹的伟大建筑被一位瓦匠偷入,她拿着自己劣质的油漆,刷在金石珠宝的万年神像上。 时阙第一次体会到疲惫。 天运脉的云雾翻卷着,他就算闭眼也感受得到此界内的一切细节,因为天运脉早已是他的延伸,这似乎也是时间流逝的具象化。 面前人还不会深潜,无法处于绝对静止的状态,她呼吸着,胸膛起伏就如同翻卷的云浪。 时阙再次望向幻觉——东占头上的那行字,他还未找到自己走火入魔的原因。 那行字发生变化。 「三百五十九」 少年脸上未存在表情,静静地看着,然后移开目光。 终于,时间到了。 “师妹,缓息回神。” 东占睁眼,下意识捂住胸口,被掏空的疲惫感让她一脸茫然。 她以为这次调息的方法不对。 时阙的手指拂过她额前,冷冽的香气卷来又快速离去,瞬间扫除她的疲惫。 之前时阙身上有香味? 东占疑惑师兄为何突然变香了。 “师妹这次有何感受?”他语气平静。 与时阙单独相处,你无法感到尴尬或局促,他总是温和地望向你,让人无比放松。 东占没提自己的疲惫:“多亏师兄护法,我调息顺畅。剑石会已召开?” “一日后便是剑石会,我已唤肴知师妹带你熟悉大会细则。” 时阙身上没有跃灵玉,也不知他怎么联系的。 东占捏手,视线回避:“……师兄不随我一起吗?” 时阙:“剑石会开启后,我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处理。” 听他的意思要去其他地方,东占低下脑袋看地面:“师兄要离开多久?我多久才能见到师兄?” 时阙安抚畏惧外界的菜鸟:“师妹不必害怕,剑石会安全,若有急事我也能赶到。” 话落,圆盘带着她上升。时阙一直目送她,直到云雾覆盖视线。 东占穿越剑阵,回到天运脉的跃台。 肴知等在那里,看见东占后朝她招手。 “肴知师姐。”东占小声打招呼。 “师妹。” 肴知托着东占手臂,像随诊的医生:“嗯,师妹神魂略有虚耗,没有太大问题,刚步入修炼多调息便是。” 东占:“我刚调息完成。” 肴知皱眉:“那师妹神魂为何……时阙师兄未教导你如何调息?” 东占:“不,师兄还为我护法了。” 肴知脸上疑惑更甚,握着东占手腕再次深查,过半晌发现了什么,抬头扬起古怪的眼神。 “师妹解开时阙师兄脉象后,师兄有何异样?” 肴知说得犹豫,握着东占的手腕不放开。 医生拐弯抹角总没好事,东占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时阙没说不能告诉其他人,她便对肴知说了灵识印记的事。 肴知从疑惑转到震惊,放下东占的手,说:“是我的错。” 肴知玉质金相,是东占想象中修仙小说角色的完美模版,就连充满歉意的神色也动人。 “师姐?” “我一时急于解决困境,没想到师妹灵识稚嫩,进入师兄神魂后未设限制,无意间留下印记。” 东占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还帮忙解决了时阙总是调息的大阻碍。 但是肴知后面的一句话让她直接冷汗倒流。 “灵识入内,魂体哺育,这个过程也是常说的……神感双修。” 东占摸了摸额头,在崩溃的瞬间告诉自己还有两千万要拿,演戏要演足—— 她眨眨眼:“可、可轮到我调息时未觉异样,怎能说是双修呢。” “师兄已近登仙,他不会被轻易拉走灵识,只有他主动……”肴知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师妹切记勿与他人提起,神感双修比体感双修更为私密,恐会为你招来不必要麻烦,” 修仙小说的娱乐项目更为高阶,大家更注重精神交流。 东占决定把上述对话删除,她在工作期间一般去除人性,既然时阙没提,她就装不知道。 东占点头,跟肴知去往门派最大的浮空岛。 肴知也急着转移话题,开始给说正事:“明日就是剑石会,师兄与寻常弟子不同,不会参与此等大会,细节不甚清楚。” 外圈剑阵里圈集市,展开的旗帜飘扬,无数摊位摆放着各式石头或活物。 东占听见一声怒吼,定睛看去,一个摊位的弟子正按压龙头蛇身的灵兽,兽口喷出三色神焰,围观弟子们纷纷避让。 “剑石会是界内例行盛会,分为交易日与探索日——交易日会进行三天,有名的门派都会设立集市,供弟子们买卖百年来收集的奇珍异宝。” “大会明日开始后,便有其他弟子进入阁内,剑阵也可前往各个大门派,师妹注意避开门旗,都设置了防御剑阵。” 肴知带她靠近摊位,很多弟子与肴知打招呼,顺势将目光投到东占身上。 可东占一直低着头,不小心跟人视线撞在一起也迅速避开。 “师妹可以在集市寻一些剑意相合的剑石来铸剑,我看看,师妹灵气柔和,水性的飞仙石、喜光的瑶星玉、白鲛的脉丹这些都比较适合你。” 肴知将各种五光十色的石头递给东占。 东占局促地说:“师、师姐我没钱。” 肴知反应过来,拿起东占的跃灵玉:“忘记告诉师妹,六脉弟子每年都有灵石下发,命理脉因为弟子稀少,累积的灵石应该都在你的账目上。” 果然只要人少,再稀有的资源落下来也足够丰富。 肴知示意她用灵气查看玉佩里储存的灵石数目——十二万七千两。 “看来净乙长老这些年也花费不少。”肴知叹口气,让东占意识到自己的背景板师尊不是个节省的人。 “但这笔数目也足够师妹在集市购买大部分剑石,更为高阶的灵物只能在探索日等待机缘。” 东占问:“师姐,探索日是什么?” 剑石会还未开始便人流众多,还要注意躲避摊位上活跃的灵兽,东占只能紧紧跟着肴知,以防跟丢。 “在交易日结束后,百年一次的无人域开放,未铸本命剑的修士都可进入七日以寻机遇,这七日便被称为大会的探索日。”肴知见她在人群中束手束脚,便带着她来到一家没人驻足的摊位。 摊主没有售卖铸剑的灵物,而是摆放着一壶壶酒,每个酒壶花纹都繁复美丽。 一个年轻少女守在此处,她虽然是售卖者,但看每个经过的人都面露不爽,大有一种你问价她就砍人的感觉。 东占看向少女头顶。 「配角—宿机脉弟子,优秀铸剑工匠,以身铸剑」 “小窍。”肴知笑道。 凶神恶煞的少女闻声转头,看清来人后表情一变,眉眼弯弯地蹦起来:“肴知师姐!” 肴知拍拍少女的头,介绍道:“小窍站好,这是命理脉新师妹东占。” < 第10章 少女探出头,上下打量东占,神情突然崩溃:“你、你就是净乙长老的弟子?完了,我输惨了!” 肴知:“这是宿机脉弟子连窍,她算是阁中对铸剑最有心得的弟子……你又去压了什么赌注?” 连窍撇嘴:“命理脉破天荒要有新弟子,还是净乙魔头的徒弟,大家就打了个赌嘛。” 肴知盯着连窍,后者缩起脑袋。 “赌这新徒弟是不是世家的废物,给魔头塞了好东西才挂名入阁,毕竟魔头直接把她扔回来都不管……不是我开的盘!” “你你叫什么来着?”连窍见肴知有训斥自己的苗头,赶忙把东占拉过来。 “回师姐,我名东占。” “看这唯唯诺诺的,哪家仙族世子有这副窝囊嘴脸,没事没事,这样还好些。”连窍拍拍东占,力气大得像平底锅甩过来。 肴知忍耐半晌,说:“其他违规事宜我先不管,东占师妹还未铸剑,你看看集市有哪些剑石适合她。” 连窍从摊位里拿起一小壶酒:“这个很适合,只要两万灵石。” 东占不明所以地接过。 “喝完壮壮胆,直接等着去无人域。”连窍摆出一副请结账的谄媚模样。 肴知先一愣,然后眉头皱起:“你是说,集市里没有与她相合的灵物,一件也没有?” “既然不是被塞进来的,命理脉之徒哪有这么容易买到剑石?她只有去无人域找天地命线相生的机遇。”连窍耸肩应道。 东占还以为这人是在逗她玩,结果是不忽悠新人买废品的老江湖,不愧是系统设定的「优秀工匠」。 肴知沉吟片刻:“新弟子进入无人域过于危险,师妹不如再修炼百年,铸剑也不急于一时。” “对啊,就等下个百年呗,本命剑总是要讲机缘的。”连窍附和。 是啊,再等个百年,灵堂牌位批发一百个。 东占自然不会等什么机缘,不铸剑或者铸烂剑她都接受,毕竟只是她工作时用的电脑。 如果系统任务不是当谗言的奸臣,而是在努力修仙变强者,那她拼了命也要进无人域,下副本才有好东西。 “嗯,我听师姐们的。”东占小声道,彻底打消铸剑的念头。 连窍见她还不结那壶酒的账,默默拿回来:“净乙魔头竟收了咩咩叫的小孩儿,你也是不容易,等铸剑的时候,师姐给你便宜点儿。” 东占不好意思地笑,连窍看起来就是说给你打折,回到仓库把399价标贴上1258的黑心店员。 就在连窍要把那壶酒放回原位时,高大的人影撞开她,导致酒壶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碎片四处散落,惹得人流驻足。 “嗯?” 来者慢悠悠地发出疑惑。 他就像灰尘里的黄金,比所有人都精致的服饰,连手腕玉镯都流转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 是一只小队伍,路过的人都纷纷避让,熟悉的面庞出现队伍里。 尧刃仅仅看见东占,眉头便皱起。 东占望向那个领头,也是撞连窍的男人。 「*配角—金刚脉弟子,世家天赋子弟,无忧终生」 那是什么? 东占紧紧盯着字幕,最前面的符号从未出现过,不同于配角等级的绿色字体,这个「*」是红色,提醒设定有异。 “我看是你眼睛瞎了吧,恶心的臭狗快赔钱!”连窍毫不示弱,甚至有动手扇人的架势。 那支队伍里有人插话:“原来是宿机的断臂连窍,你连剑都没法铸了,还来剑石会占位置?” 东占的目光移到连窍健全的双手上。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连窍师妹。”领头的男人笑起来,“师妹可还记得我?金刚脉楚耀生,之前请师妹铸剑,却被倒打一耙的楚、耀、生。”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自己名字。 蒙着礼貌,实则狠辣的眼神一直黏在连窍身上。 连窍挡在东占两人面前,不想楚耀生看见她们:“记不得了,只记得一个想用胯/下二两肉点火炉的傻子,他倒是跟你同名。” “你!”跟班差点冲到面前,楚耀生状似大度地摆手。 “哦?若事实真是你所说,那被斩臂的为何是连窍师妹呢?” 楚耀生摇晃着金线折扇,目光突然转到连窍身后,在看见肴知时眼底一亮。 “哎呀,肴知师姐也在此处,师弟见过师姐。”楚耀生的声音变得黏腻,就像被泡在毒液罐里的蛇盯上,一不注意就会被他缠住脖子。 肴知想把东占往后拉,但慢了一步。 东占与楚耀生对视。 “这位小师妹是?” 第9章 赌约 东占的不顺冒险 这种眼神很熟悉。 上位的异性喜欢浏览每一件他能看见的东西,最喜欢浏览你的局促,就像看橱柜里露出大腿的玩偶。 楚耀生似乎很礼貌地询问她姓名。 但东占没动,也没回答。 楚耀生倒是没计较东占的沉默,摇着扇子笑,注意力黏回肴知身上:“许久不见肴知师姐,耀生恭祝师姐接任愈尘首席,我早备了厚礼想要为师姐添一份彩头。” “收你的礼需要用命还吧,这种厚礼还是撒给你后面的废物们,他们会舔着要。”连窍捂住嘴鼻,一副闻见粪坑的样子。 楚耀生挑眉,倒也不恼:“师妹真是——” 他还未说完,尖锐的灵力爆开,一把六面刃的宽剑直冲连窍面门。 连窍抬臂,一把刺剑出现在手中,其剑剑意明显比前者高出一筹。东占被肴知猛地推开,只见光芒闪过,两道剑意对撞出巨响。 气浪过后,东占看清攻击之人—— 是尧刃。 他之前除了瞪东占,就像鹌鹑一样跟在楚耀生身后,没想到会第一个动手。 “哟,找到新的主子了?”连窍手腕翻转,刚烈的灵力毫不相让,“我该开盘赌尧刃师弟每隔五年便换主而侍,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尧刃!”肴知的剑也出鞘,玉制蓝石,长柄双刃,她的声音第一次褪下柔和而充满威严,“阁内严禁私下动武,你想干什么!” 尧刃捏紧剑柄:“连窍出言冒犯师兄在先,不知敬重,例律当罚。” 被推远的东占不敢前进,对撞的剑意犹如风暴之眼,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感从他们的剑刃上扬起,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的恐怖暴力。 「需谨记此世界为修仙世界,危险评级高,不建议你与他人出现过多冲突」 这是告知她的第二条规则,系统从一开始就没说废话。 “那是楚家少爷?” “肴知师姐剑出鞘了?!我的天!” “断臂连窍也在……哇,旧怨现场。” “那个是尧、尧尧什么来着?金刚脉的?” 人群因为响动而聚集,东占被拥挤的人流推着往前,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楚耀生的扇子停住,双方的剑意都不相让,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扇子。 东占看着男人,以为他要加入战场。 轰!! 平地惊雷,尧刃被撞飞,身体撞上数个摊位,他倒地捂住腹部,嘴角已然出血。 楚耀生收扇,金扇上的剑意稍纵即逝,他看向狼狈的尧刃:“谁允许你打断我?” 尧刃五官扭在一起,神色晦暗,最终低头沉默。 这样的变故谁也没想到,围观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害怕自己刚刚的议论传进楚耀生耳朵。 “尧刃性情暴躁,肴知师姐勿怪。”楚耀生眼神回转,换回亲切的模样。 “……但界内众识,命剑出鞘已是宣战,不如我们就像连窍师妹说的,做个小赌,也不伤同门情谊。” 连窍的刺剑是本命剑,而尧刃只是副剑。 肴知下拉连窍的手臂,两人同时收剑,肴知沉声:“此事并未动真武,就此收手,不必多做事端。” 楚耀生不依不饶:“师姐这是何意?出鞘之剑可有收回之理,剑石会明日开启,其他门派会怎么看待我们跃云阁?怕是会说我阁弟子连剑道之礼都罔顾已久。” 一出口就是大帽子,楚耀生不想转身就走,坚持把事情闹大。 “你们先动手还扯剑道礼?狗屎!”连窍气得头发都竖起来。 楚耀生笑道,还顺势用扇把叩自己额头,东占细看发现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既然师妹已出鞘,做个小赌又如何,我记得师妹不是怯懦之人。” “你!”连窍被肴知制止,后者也明白楚耀生今天是不准备放过她们。 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若是传到长老耳中,本就在受罚期间的连窍将格外艰难。 肴知道:“既然师弟坚持,那么你想做何赌注?” 楚耀生眯着眼摇扇,得逞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嗯……有了!” “连窍师妹久未铸剑,尧刃师弟也将在此次大会铸本命剑,不如我们就赌谁的剑更出彩如何?” < 第11章 “你脑子没问题吧?我跟师姐都有本命剑了。”连窍翻个白眼。 楚耀生笑盈盈,他合扇,然后指向围观人群的一个人。 “这位小师妹并未持剑,宿机脉天才不如就趁此为新师妹铸个好剑,这样也有助阁中友爱名声。” 被指的东占突然成为围观中心。 她突然与楚耀生对视,心中恍然大悟——玩偶竟然无视购买者,这个男人介意她没有报上姓名,让他的脸面落在地上。 “这是谁?” “新弟子,没见过。” “外门提选会未到,有哪一脉长老收徒了?” 肴知眉头皱起:“这位师妹刚入阁,还未有本命剑机缘。” “入道即机缘,怎有旁人干预之说?若是小师妹在集市寻不到合心意的剑石,我这里也有上好材料。” 肴知她们说一句,楚耀生就有十句等着,为了把她们架起来,让更多人知道连窍在受罚期间又惹出事端。 看出对方算盘的肴知脸上也出现怒火。 斩臂已是重罪,连窍若再犯例法,很有可能被逐出跃云阁。 东占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旁观到。 她小步跑到肴知身边:“师、师姐,只是小赌而已,我趁这次铸剑也无妨。” 闹剧需要结束,东占对本命剑没有要求,等会选些石头铸了便是。 “师妹……”肴知还想扭转局面。 东占缩着头,细声细气的样子显得懦弱。 楚耀生见此轻笑,打断肴知:“既然这位小师妹应下,那剑石会一月后便见真章——噢,差点忘了赌注。” “若是尧刃师弟的剑更好,那连窍师妹便不计前嫌重新为我铸一把副剑便可,也算了却耀生长久以来的心愿。” 连窍咬牙切齿:“下三滥的玩意儿,我真该当时杀了你!” 肴知按住连窍,对楚耀生说:“既然楚师弟执意至此,也不便多言,若我们胜出便请师弟为过往之事向连窍道歉,并上书内阁请求去除她身上惩罚。” “好。”楚耀生收扇,嘴角上扬,“那便等候连窍师妹佳音。” 楚耀生终于转身,看一眼默默回到身旁的尧刃,背着手往前走。 “被尧刃师弟损坏之物记于我名下,各位让让吧。” 人群快速让道,就像被劈开的海浪,擦身而过时都不敢吭声,等这队人走远才小声议论,看热闹的视线悄悄转到东占她们身上。 “看什么看!滚!”连窍一吼,人群终于散开。 肴知拍拍连窍,让她冷静,然后看向惶恐不安的东占:“楚耀生应是故意找连窍麻烦,师妹被我们连累了。” “狗东西欺人太甚。”连窍紧攥双拳,看见哆嗦的东占又泄气:“……这是我的事,你不必参与进来。” 肴知也接话:“嗯,我找些材料,不铸本命剑铸副剑便是,到时候便说东师妹是命理脉弟子,相合剑石难求就行。” 剑石会后续开放的无人域只允许未铸剑的修士进入,肴知跟连窍都已铸本命剑,她们在材料这一关就落后了。 “反正狗东西又不是真想比什么剑,他就是恶心我。”连窍蹲下身收拾自己的酒摊,楚耀生的跟班们故意踩烂了很多酒壶。 “那位师兄为何处处针对连师姐?”东占也去帮连窍收拾碎片。 肴知见连窍不吭声,便回道:“楚耀生是修仙大族楚家继承者,跃云阁与楚家已相互扶持千年,楚家继承人大多会入阁做挂名弟子,等步入化灵后期再接任家主之位。” 怪不得连窍赌半路入阁的她是世家子嗣,依靠背后家族进入名门,享受高等修炼资源的事情不为少见。 这小说的社会层设定还挺现实,东占想。 “最恶心的是这人天赋不低,阁中看重他的人不少。”连窍接嘴,对旧怨耿耿于怀,“他之前找我铸一把副剑,结果说着说着就露出个屁股墩,说工匠需要深刻体会他之心才能给他铸好剑。” “我当时就把铸剑的金锤抡他头上,砸得他神魂晃动,魂体都散了一半,后面的事就这样了呗。”连窍演示完她抡锤子时的力度,收回手在东占面前晃了晃。 “跃云阁不可能惩罚盟友之子,就只能让我顶着,判庭上根本没人敢站我这边。” 东占这才看清,连窍的右臂皮肤并不真实,格外白皙甚至透明,在她的手肘处还有一圈伤痕,就如同义肢与真实肢体的交界。 肴知叹气:“好在宿机脉不愿失去一位优秀弟子,这才保着小窍没丢了性命……只是被罚斩臂一百年,刑满才能拿回手臂,她现在铸剑也少了三分力道。” “无所谓,东师妹别紧张,不用在乎这个输赢,输了我就铸把铁棍塞他喉咙里。”连窍语气轻松,但旁边肴知糟糕的脸色就知道楚耀生绝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对方权力更大,那就只有找第三方进行干涉,不用太熟,能拜托一下就行。 东占安静地听着,给出她的意见:“那有没有人能阻止楚师兄?” 只认识一个厉害人物的东占说:“时阙师兄能否帮忙?” 连窍的手猛然顿住,她的表情瞬间消失:“你……你说谁?” 东占意识到不对,气氛已然骤降。 连窍抬眼看她:“那个时阙要是来插一脚,犯事的楚耀生是会没命,当然动手的我也没命。” 这句话毫不符合时阙的形象,东占生性敏锐且谨慎,她心里突然警戒,就像上班刚搞好几十页的文件,电脑突然卡屏。 “师姐为何这样说……”新师妹低下头,似乎有点介意连窍说时阙的语气。 “你干嘛?你刚来就看上他了?” 东占低着头,声音极细:“我只是觉得时阙师兄不会如此武断。” 连窍收走东占手上的碎片,与说起楚耀生时的愤怒不同,她的语气更平缓:“我们也来打个赌,你猜若是时阙刚刚在这,他会帮谁?” 第10章 突发 东占的倒霉冒险 东占保守回答:“时阙师兄自然会制止楚师兄,他们挑衅在先。” 连窍耸肩:“这倒是会,然后呢?” “然、然后……”东占故作踌躇,等待对方的接话。 “如果时阙在,尧刃那哈皮狗根本不敢出剑,但楚耀生不会被阻止说话,他会用另外一百种方法给我下套。”连窍收拾好摊位,漂亮酒壶们只剩下一半。 肴知看着东占茫然的模样,补充道:“可能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师妹作为阁中弟子需要明白,时阙师兄是跃云阁,跃云阁就是时阙师兄。” “懂了吗?时阙只会站在原地,不会帮任何人,除非有人的行为给跃云阁带来损失。”连窍把掌心摊开在东占面前,“享受时阙那柔情样就行了,别对他着迷,给我吧。” “给师姐什么?”东占没反应过来。 “打赌你输了,给我两百灵石。”连窍拿出自己的跃灵玉,与东占玉佩相触瞬间,显现的灵石余额变少两百。 肴知没阻止成功连窍的抢劫,她摇摇头:“师妹以后别跟小窍打赌……还有跃灵玉与人交易后,如果需要凭证,或者想要取些灵石放身上就去灵石行。” “嘿嘿,这招百试不爽。”连窍脸上因为楚耀生而满布的阴霾消失,她开心地拍东占的背。 “哎呀没事儿!我骗、不,我赌这么多次,所有人的答案都跟你一样,被时阙那漂亮脸迷傻了,想当然以为他是个完美仙君呢。” 东占急得满脸通红:“我只是……” “只是?”连窍不以为意地挑眉。 “只是没想到师兄性子更公正严明。”东占手指抓自己外袍,小声说。 “没救了,又一个时阙脑子。”连窍把自己酒壶全装进腰间小兜,装完了都没鼓起来就像掉进黑洞,那应该是一个储存法器。 肴知插嘴:“小窍别说了,就算师兄心有标尺,但谁也无法不仰慕师兄。” “啊!讨厌说教!”连窍不想听,捂耳直接逃跑。 肴知哭笑不得,只能走到东占身边:“别介意小窍,她心直口快,对师妹并无恶意。” 东占停顿片刻回道:“真的吗?我只是觉得师兄……只要连窍师姐不恼我就好。” “她不会的,而且你刚刚还被卷入糟心事,她心里烦闷呢。”肴知带她继续逛集市,因为肴知在,也没有好事者敢把目光一直黏在东占身上。 “就像刚刚说的,师妹你不必忧心楚耀生之事,我跟小窍会想办法解决。”肴知声音很缓慢,让人不由得安静。 “真的吗?可赌约是赌我与尧刃师兄的剑谁更好……”她们挑了一些剑石,但符合东占灵气的不算多,剑石会正式召开后就能找到更好的。 “如小窍所言,楚耀生不关注谁的剑更好,他只是找麻烦,所以这把剑铸得再好,他也有无数种法子贬低。” 原来如此,赌约中的剑根本不重要,只是谁来评判,又用哪些理由来定输赢才是重头戏。 < 第12章 东占沉默片刻,肴知察觉到她的情绪:“你是想问尧刃为何跟着楚耀生?” 她点头再摇头,一副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的表情。 “修仙者虽身离凡尘,但凡心未消泯,择木而栖是大部分无势之人的选择,他们会因为听从指令而得到所需之物,或钱或权,或命或运。” “你若是单独遇见他不必害怕,但若遇见他跟在某人身后,就快快离开。” 摊位大致逛完,两人离开集市,肴知送东占回天运脉。 肴知告诉她,时阙在剑石会期间都不在,东占可以来集市找些喜欢的小灵器,探索日还可以去浮空岛观看参与者的投镜。 一一应是的东占在跃台目送肴知离去。 等没有人影,她才进入剑阵,因为灵纹的熟悉,她不再下坠而是慢慢下移。 时阙的圆盘依旧在剑阵出口,她踩着圆盘返回胎仙陇。 东占坐到时阙调息的地方,毫无坐像可言。她鸠占鹊巢,又像趁皇帝外出秋猎,坐到皇帝龙椅上的胆大奸臣。 时阙经常坐的这里是胎仙陇最中央,是这座建筑所有棱角连线的交点,不知道他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找到这一块。 她看看周围,突然:“师兄你能听见我吗?” 云浪没有回应她,玉石地板下的雾流散开着,在她身下宛如沉默的宇宙。 “师兄我刚刚从阁中集市回来,认识了宿机脉的连窍师姐,还见到了其他人。” 她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就像真的在对时阙轻声述说。 “集市里全是我没见过的东西,我只在话本里见过那些灵兽……与我灵气相合的材料并不多,只能等我修为提升去下一次的无人域。” 玉石板光滑,她慢慢躺倒,整个人蜷缩在时阙调息的位置,然后用手指一直写着什么。 “连窍师姐为了一些事会为我铸把副剑,希望没给她添麻烦。” 手指滑动,就像在抚摸某人的皮肤。 她在地板上写了时阙二字:“为何连窍师姐可以直接唤师兄你名字呢?我也……” 时阙、时阙、时阙。 东占一直轻声重复时阙的名字,就像被束缚在那个位置上的灵魂在低语,整个云雾空间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缩成一团睡过去。 ———— 后面三天东占都去逛集市,大会召开后的人流激增,摊位更是看不到尽头,她除了挑肴知说的铸剑材料,还买些好看玩意儿准备给时阙献殷勤。 然后每天回来表演。 表演对空气说话,对空气表达强烈思恋以及充满疑惑的占有欲,就差去舔地板了。 十万块她不拿谁拿?等最后结算,东占就不信系统能挑错,说她最能表现阴湿的独处时间未维持人设。 探索日即将开始,通往无人域的剑阵已经在跃云阁下方开启。 这个剑阵是东占目前见到的最大规模,阵纹几乎覆盖一整座浮空岛,涌动的巨量灵气甚至连她都能感知到。 但跟她没啥关系,明天最多去看看直播。 东占在最后一天的集市结束后返回,这几天都没见到肴知跟连窍,她们应该也在准备铸剑材料。 想到又要回去对空气念叨,东占真觉得累。 关键她每次表演完就蒙头大睡,完全没调息,就怕时阙回来查她学习进度。 只有扯谎了。 就在东占编托词时,前方出现了几个影子。 去往天运脉的路很偏远,若不使用剑阵就会走年代久远的长道,大多是悬空桥,东占这几天走着就当散步,也从未碰见过其他人。 其中三四个人是跃云阁弟子的白衣装束,但面向他们的一人却黑袍罩身,看不清容貌。 同时,她出现了幻听。 从很远的地方响起声音,就像灯塔里放置数年的留声机,留下的讯息充满杂音。 黑袍人还正好递给领头弟子一样东西,东占看不清是什么。 东占不会遮掩自己的灵识,因为视线的投注,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发现她。 她听清了那道杂音,因为自己眼前也突然弹出相同的字幕,像系统突然回来,也像游戏屠杀模式时的红色亮标。 「175号剧情杀启动」 就算是极远的距离,黑袍人的怒火也能明显感觉到,朝着领头者呵斥后便瞬间消失身影。 领头的弟子一惊,快速遮住自己样貌,让剩下的人冲向东占。 东占以为撞见这种倒霉事的几率不亚于她中彩票。 你们搞龌龊买卖在大路上搞?路是给人走的不是给你们接头的! 她脑子几乎宕机,在人影即将到跟前时拔腿就跑。 但这不是田径比赛,修仙者几乎瞬息至身后,她想要逃跑的路线被掐断,剑刃与她的脖子近在咫尺。 东占用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速度往后倒,摔得后脑生痛,这才避过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用灵气覆面,只有她的面容暴露,就像剃完毛的羔羊等待宰杀。 “等、等我不会说出去,我发誓不、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舌头打结,其中一个攻击者却因此停顿。 东占想要握住跃灵玉求救也来不及,因为剩下人的剑刃没有犹豫地刺向她面门。 这条长道是一座悬空桥,下面被单独划分为剑石会区域,只有一望无际的云雾和远处的浮空岛,她无路可逃。 剧情杀那三个大字正好作为攻击者的背景字幕,像戏剧演员的登场台词。 时间会对死者进行施舍,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东占的余光突然瞟到她来的方向。 又有一个弟子正往这边走,如果不是东占先一步在前面,这人就是现在要被灭口的倒霉蛋。 剑尖刺入她的皮肤,血珠冒出。 这是一座悬空桥,这是一座玄幻小说里的桥,没有保护游客安全的栏杆。 不管了!拼了! 东占闭上眼,猛地后仰任由自己从桥上掉落,云雾卷住她身体却没办法托起。 攻击者猛然停顿,又一个弟子的到来更是意料之外,领头者制止他们以防再被发现,然后来到桥边俯视。 看不清容貌但能感受到视线,东占与那个人对视。 忍住骂人的冲动,东占用尽全力调整身体,往身下看去—— 下面是剑石会的单独区域,因为探索日的召开,被升起了一个超级大的剑阵,就算是最差的箭士也能把剑射入这巨大的目标。 雷纹遍布几乎撕裂天空,风与灵力涌动,凌厉的剑意击打她脆弱的身体,犹如欢迎的战鼓。 东占掉进前往无人域的传送剑阵中。 第11章 你命 东占的胡说冒险 一般传送剑阵的出入口都固定在相同位置。但无人域是长时间封闭的特殊位面,传送入口需要巨量灵力打开,出口便没有被固定,所以进入的修士将会掉在随机地点。 东占在遭遇灭口案件后运气有所回升,她的出口仅仅离地数米。 “啊!” 东占没叫,她屁股底下的人发出惨叫。 一个倒霉蛋正好在她掉下的地方,成为东占的缓冲肉垫,她听见惨叫后下意识滚远几圈,怕坐人家尸体上。 那人惨叫后便没了动静,东占犹豫片刻上去探鼻息。 人躺在一片树丛,看不清容貌。东占把手伸进树丛,摩挲一阵发现这人带着面具,探不到鼻息。 她犹豫后手向下,贴住那人胸膛想要感受心跳。 “姑娘别摸了,我还活着。”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东占触电般收手,同时那人也从草丛里爬出来。 破烂的衣服,破旧的鞋,全身上下空空荡荡连剑都没有,跟路边乞丐不同的是他带着滑稽的面具。 白底红脸大眼睛,是常见的年画娃娃样式,凑近看有些吓小孩。 东占的视线上移,她眼底闪过疑惑。 这个人头顶没有设定字幕,取而代之的是—— 「角色识别中」 “师兄失、失礼了,我不是故意的。”东占连忙道歉。 “你咋知道我是师兄,万一我是师弟呢。”他咯咯笑,似乎不介意东占的天空撞击。 这人衣着不像是跃云阁弟子,可能是其他门派的人,东占改称呼:“道友你可有受伤?我身上只有这个。” 她把在集市淘的修复丸递过去。 男人毫不客气地接过扔嘴里,认真咀嚼:“哇,味道真奇怪,像芝麻烧饼!” 谁吃丹药还嚼啊,等于你吃胶囊药嚼半天才吞。 东占不擅长应对这类型的人,她想跑了:“道友若无事,我先……” “我事大着呢,跟我来。”他直接拉住东占手,带她往草丛里看。 一块彩色的石头在地上,清澈的灵气源源不断地从中散发,连东占这种菜鸟都知道这个石头不简单。 肴知说过,无人域是这个世界十二域的特殊域,盛产铸剑材料,但位面灵压过于强大而无人能长时间停留,只有在剑石会的时候打开三日供名门弟子们寻觅材料。 < 第13章 人多的地方必有争斗,这块石头颇为上乘,不该让人知道他持有,东占谨慎地问:“道友这是……” “我偷的。” 红脸娃娃叉腰。 东占顿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 “我之前看大家在抢这石头,我也想要,灵机一动偷走啦。”这人还很得意,把石头拿起来,结果放到东占手上。 红脸娃娃拍她肩:“给你了。” 东占嗯啊半天才捋清楚:“这太贵重,我不能收下!” “没关系,反正他们要来了。” 东占如坠冰窖,下意识后退一步:“谁?” 红脸娃娃比她退得还快,手指向前方,东占看到了两队影子正朝他们冲来。 衣着服饰都不是跃云阁,在看见东占手持七彩石头后,两队人的怒火与剑刃同时出鞘。 “你这贼人!” “窃贼拿命来——” 她从此将对任何面具男抱有偏见。 东占啪地一声把石头扔地上,连忙后退数米:“各位道友明鉴!不是我!” 当她后退到一定距离,七彩石头突然径直朝她飞了过去,就像养的小狗跑回主人身边。 “这吉彩天石会认主,只有前任持有者主动给予才会换主!”两队追击者到跟前,看见东占白衣红带的服饰后明显停下,没有动手而是朝她怒吼。 东占就算不回头也知道红脸娃娃早跑没影,她现在有口难辩,趁他们因为自己跃云阁的服饰而犹豫,东占连忙拿起石头递过去:“是有人栽赃于我,我并无窃取此石之意……道友们拿回便是。” 见她抖成鹌鹑样,两队领头的弟子半信半疑地伸手拿——两只手放在石头上,就像结婚新人将手放在圣经上宣誓。 “你想干什么!” “放手!最开始便是我们发现的!” 这个誓词可不正规。 东占把石头往前送,盼望随便一人拿去。但是这两人互不相让,手指紧攥,灵气相撞,三个人只能原地僵持。 两队人的剑哗啦啦全部出鞘,翻涌的灵气让东占头晕目眩,若是这群人打起来,她这身板被剑气划一刀都会断两半。 “各位道友不如听我一言,仙途命中有数,若是执意取眼前之物或许会失掉更大机缘。”东占细声细气,好像真的在为大家操心。 她快速扫一眼这些人的头顶。 “你空口无凭,一句命中有数就想让我们放弃吉彩天石?无人域比这更高阶的材料只有镇域石!” 东占层听其他弟子说过镇域石——其是无人域极为稀少的灵力眼,无法被带离此位面。 因为只要偏移原位,整个无人域的灵压将会增强数千倍,就算是登仙者也会被撕裂肉/体。 说这话的弟子着蓝衣,队伍的人手臂上都有一个玉石臂环。 他头顶是「路人-琉璃宗弟子,武痴」 “哼,没想到堂堂跃云阁的人竟信口开河。”另一个人插嘴,队伍都是着深灰衣。 这人头顶是「路人-幽灵堡弟子,缺钱」。 东占说:“我名东占,是跃云阁命理脉弟子,师承净乙长老,受教于天运脉时阙,我所说并非谎言,只因窥见了各位命线。” 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能力也是自己编的。 她拿起自己的玉佩,学着肴知的样子注入灵力,命理脉的网状灵纹瞬间浮现。 “时阙?” 这两个字如天降惊雷,把所有人劈得沉默。 加上跃云阁最神秘一脉的灵纹,没人的剑尖再敢轻易朝向她。 东占继续说:“大家都是为寻本命剑材料而来,吉彩天石虽珍贵,但强取或许会逼迫命合之石离开……” “这位道友,你命中有数道剑锋相战,仙途为战途,与人相争是你命,但亦用武力方式争物,恐怕物极必反。” 东占盯着琉璃宗那位「武痴」说。 武痴被说得一愣,在听到仙途为战途后神情霎时严肃,甚至放下紧攥吉彩天石的手。 东占又看向幽灵堡「缺钱」的弟子:“道友你半生无富贵,但巨财在后,并不是此时能接财,接后散尽后财为常态。” 幽灵堡弟子本狐疑的神色变得扭曲,不想相信自己得熬很久才能发财,但他的手指也开始松动。 “若真如道友所言,我们命中无此石,那这石头不就道友你得去?”幽灵堡弟子冷声道,又拉回一点被东占唬的神志。 “不,我本命之石并非这块。”东占摇头。 所有人都盯着她,想要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会说什么。 “各位道友也该看出我修为低下,本不该在此次大会进入无人域,我是私作主张,只为我师兄……” 她有难言之隐般不说原因,只是突然把石头收回来,抱在怀中如同己物。 东占改了主意。 本想快快脱身,但戏都演到这份上,她怎么也该捞点东西走。 就算是始终怀疑的幽灵堡弟子也终于在这句话的「师兄」后动摇。 这人刚刚便说受教于天运脉时阙。 所有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若这人真是因时阙而来,若伤了她或抢了她的东西…… “师兄,那可是……时阙。”琉璃宗有个弟子小声劝道。 谁人不知跃云阁那位?半仙混元,降世之时万剑碎裂,十二域位面晃动,天地纯灵如飞升之梯涌向跃云阁天运脉。 大道之子,天运庇护,没有门派敢取一脉名字为天运,除非有「时阙」存在。 两位领头的弟子明显紧张,甚至不约而同地仰头查看,东占疑惑地也抬头。 天上什么也没有。 “咳,道友师尊净乙长老可窥天地命线,在下便信道友之言,不用武力。”琉璃宗的弟子先一步退让,但他话锋一转,“但此石为我派所遇,道友若要拿走,在下有一个条件。” 东占皱眉,搬出时阙也没法让他们直接走? 只听见那弟子接着说:“希望东占道友能告诉天运首席,此石为琉璃宗所让。” 天运首席,不就是时阙。东占想错了,不愿起冲突,但想要卖一个人情给大佬。 “你!”幽灵堡的人慢了一步,“东占道友,我们先琉璃宗发现此石,若是相让,也该是幽灵堡之礼!” 东占计划得逞,依旧细声道:“我会如实禀明师兄,琉璃宗与幽灵堡之恩东占自当铭记于心。” 有了她保证,两队人又莫名朝天看,表情都鬼鬼祟祟,东占觉得莫名其妙,抬头看但还是什么都没有。 琉璃宗的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幽灵堡的人走完了还剩那个领头的弟子。 顶着「缺钱」设定的这人凑到东占边上:“东占道友,你说我巨财在后……在多后?五百年后?” 等你被系统拉到其他小说使主角人设崩坏后。 东占安抚他,神色虽然害怕但语气真诚:“不过五百年,道友顺从天意便是。” 得到满意答复的求财者也离开,终于等所有人看不见影,东占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在灭口危险里活下来,又差点被栽赃,她今天太倒霉了。 手上的吉彩天石散发着淳厚灵气,不断滋养着东占,她因此逐渐平静,开始回忆掉落无人域之前的奇怪之处。 剑石会有其他门派弟子入内,但交易的一方明显是跃云阁弟子,他们在干什么连同门都能杀? 东占坐在地上,草丛能掩盖住身形,免得又有人来抢这石头。 还有……弹出来的字幕,红光刺得她心有余悸。 「175号剧情杀」又是什么意思,系统第一次离开时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剧情杀是什么? 东占决定在下一次系统联络中好好问清楚,工作期间的意外事故过多,她完全可以申请报酬翻倍。 “你真能看见什么命线?” 身后突然幽幽地传出声音。 东占猛地回头。 那挨千刀的红脸娃娃正缩在草丛里,只有面具露出来,就像一只面具草堆怪。 他原来一直躲在这儿,听了东占胡编乱造的全过程。 “真的假的,我从没听过有这种神力。”红脸娃娃钻出来,狂抖全身,抖得东占头上都是叶子,“你看看我,我最近运气不好,多久转运?” 东占深呼吸忍住用石头砸他的冲动,然后眼睛微红,怒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你差点撞死我,我让你顶个包,扯平了。”这人蹲在东占身边,她保证面具下的脸肯定在笑。 东占不说话,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 两人沉默片刻,红脸娃娃率先打破平静:“好吧我承认有点过分,但我这不是留在这里,以防你真的被打么?” 你是跑不远就地躲吧。 东占虽然刚刚开始修炼,但她已经能隐约察觉出对面人的灵力水平——这人是个空罐子,甚至比她还弱,不知怎的也来无人域。 < 第14章 东占还是不说话。 “小姑娘这么记仇?但是咱们最好快点离开这儿。” “……为何?”不好的预感再次出现,东占心里拉起警报。 红脸娃娃摸摸脑壳:“我偷的时候有三方人在抢,现在还有一个人在找这块石头。” “呃,那人挺难搞的,咱们可能会被杀。” 话音刚落,有一人正好走到东占眼前,那是—— 第12章 魔童 东占的被坑冒险 是尧刃。 他握着玉佩在跟谁说话,看见东占后将发光的跃灵玉放下。 他没跟着楚耀生,东占想了想,礼貌唤道:“尧刃师兄。” 尧刃眉头一皱,神色突然就变了,似乎这声招呼传到他耳朵里直接变成咒骂。 红脸娃娃接嘴:“这就是你刚刚一直念叨的师兄?看起来很讨厌你。” 东占说:“不是这位师兄……” 明明神情厌恶,但尧刃没有转身就走,而是一直盯着东占,视线最终停留在她手上。 东占随之低头,看向怀里的吉彩天石,她瞬间便心想糟了。 凝滞的气氛中,红脸娃娃很有眼力见:“你师兄看上这石头咯。” 楚耀生跟连窍有赌约,作为对峙的双方,若东占给了尧刃这高阶材料,本就落下风的她们会被楚耀生抓住数不清的把柄。 尧刃朝她走来,手已经抚上剑柄。 进入无人域的修士都没有本命剑,但为了安全肯定都配了副剑,只有被逼掉入的东占两手空空。 东占捏紧吉彩天石,不拐弯抹角:“尧刃师兄,我不能给你,这是要给时阙师兄的。” “呵,说谎不过脑,时阙会需要剑石?”听见时阙的尧刃脸色更差。 东占暗道不好,骗外人还行,但随便一个跃云阁弟子都比她了解时阙,尧刃的意思是时阙根本不需要这东西。 “是我自作主张想要给师兄。”东占站起来,据理力争。 尧刃瞟一眼红脸娃娃,判断此人并不是名门弟子后不再顾忌:“别废话,阁中例律是同门不见血,但我能让你吃苦头,识相点!” 这小子真的要明抢。 尧刃的手已经抓住石头,但是七彩的灵气一直在排斥他。 他也知道吉彩天石会认主,剑刃出鞘直抵东占脖子:“放手。” “时阙师兄他……”到手的东西怎能白白飞走,东占还想狐假虎威。 尧刃彻底被激怒,他每次听到时阙二字都像成群蚂蚁在咬他:“你以为拿着时阙名头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个凡人,进了传承凋零的命理脉就以为自己脱胎换骨了?” 剑刃回鞘,取而代之的是东占脖子被攥住。 呼吸瞬间被控制,她艰难挣扎但根本动不了,尧刃的力道强如钢铁,她的脚已经离地。 “你算什么东西?我踩死你比踩死老鼠都简单。” 他的眼神变换莫测,无数情绪闪过,突然腰间的跃灵玉闪了一瞬—— 尧刃的神情同时定格,好似下了决定。 脸已经泛紫的东占心中恐惧狂飙。 他要杀人?!连例律都不管,突然就…… 意识到剧变的东占疯狂挣扎,吉彩天石也掉到尧刃手中。 “打断一下,我有个问题。” 一只手搭在尧刃的手臂上,就像来问路的人。 红脸娃娃单手叉腰,充满疑惑地问:“你掐死她后会不会杀我?毕竟我看到你残害同门了。” 尧刃将石头放进腰间锦囊,挤压东占脖子的力道加重,他不再耽搁时间,剑刃同时出鞘刺向这个乞丐般的散修。 剑气锋利,红脸娃娃的面具出现裂痕,他却只是耸了耸肩。 “好吧,那得救一下。” 巨力下压,尧刃的手臂被紧攥,甚至没有任何灵力冲突,只是单纯的肉/体力量逼迫他松开东占。 就差一点昏死的东占疯狂呼吸,比上岸的鱼还狼狈。 “你!”剑气涌动,察觉不对的尧刃朝着面具人攻击。 红脸娃娃几乎没有灵力,但他能在狂风暴雨的剑气中安然无恙。 他仅仅在躲避,但尧刃在他面前就像被看穿动作的幼童,如何胡闹都没办法碰到他。 “好了好了,石头到手,你也没杀她,咱们继续和和气气呗……姑娘快跟你师兄说你不介意!吃过苦头已经老实了!” 他双手举起无奈投降,但后仰的身体在狂风中分毫不动,就像海浪上炫耀能力的巨鹰。 东占哪顾得上他们,她连滚带爬地跑路。 直觉告诉她,尧刃绝不是简单发泄怒火,他刚刚的眼神就是有杀自己的打算! “啊?你这姑娘不是吧!”红脸娃娃没有攻击能力,只能原地蹦跳,如此循环也累得喘气。 无法攻击到目标的尧刃差点咬碎牙齿,他面色苍白地看向自己手中剑,全身爬满颤抖的羞愤。 一个凡人不够,还加上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竟然敢这么看低他……竟然敢! 灵力爆炸,实质的剑意划开空气,掀出层层气浪。 尧刃跨步向前,手中剑刃嗡鸣,他动了真格。 听见异响的东占回头看,红脸娃娃同时朝着尧刃尖叫。 “你别!你搞这么大动静纯粹在告诉别人咱们在这儿!” 红脸娃娃说过得赶紧跑,因为还有一个硬茬在找吉彩天石。 趴在地上的东占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如同台风逼近,巨量的灵气朝着风眼狂奔,连时阙都未曾带给她这种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一个男孩凭空出现在三人中央。 他脚未触地,衣着精致但松垮,外袍拖在地上,表情好奇又天真—— 男孩拎着一根手臂,从肩部切断,切面的血液缓慢滴落,象征琉璃宗身份的臂环还在断臂上。 东占看向不速之客的头顶。 「*配角—萧家继承人,性格暴虐的天才,最终飞升」 男孩的设定栏出现了跟楚耀生一样的「*」符号。 尧刃在男孩出现瞬间停止攻击,他背部猛地僵直,就像遇到猫的老鼠。 “你们身上有那块石头的灵气,给我。”男孩像在玩树枝一样挥舞断臂。 尧刃那高昂的、为了维护自尊的怒火毫无征兆地熄灭,甚至将剑第一时间收鞘。 “萧少爷竟也参加此次大会,少爷要寻什么剑石?”尧刃反应极快地行礼,手抚上自己的收纳锦囊。 与此同时,红脸娃娃后退,朝远处地上的东占看了一眼。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东占知道是掺和就死的警告。 所以为什么要偷这种狠角色的东西?东占满头大汗,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匍匐向前。 “……我见过你吗?”男孩挠头,凑近瞧了瞧尧刃,“剑气很弱,我不认识虫子。” 男孩甩开断臂,嫌弃地擦用衣服擦手,结果让布料染上更多血迹:“就是彩色的石头,那些虫子想从我手上抢的那块!” 他说着说着突然尖叫,撒泼似地挥手:“那些虫子还说石头是时阙要的!我才不会让给他!” 男孩似乎跟时阙关系很差。 琉璃宗弟子应该在离去后碰见这男孩,也想像东占一样搬出时阙来蒙混过关。 尧刃抬头,抚在锦囊的手放下,状似恍然大悟::“是吉彩天石?” 东占突然不动,她腰间多了一个东西。 “不瞒少爷,刚刚我与命理脉的师妹因此争执,她……想要取吉彩天石送与时阙师兄。” 东占摸到腰间突然出现的东西——是尧刃的收纳锦囊,七彩的灵气正缓缓溢出。 “少爷勿怪师妹,她还是凡人之躯,不知天高地厚。”尧刃的眼神偏了过来,跟攥紧她脖子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若是东占被外人所杀,尧刃将没有任何干系。 东占慌乱地想要扯下锦囊,但不管如何使力也无用,紧紧拴在腰带上就像她之物。 下一个瞬间,东占的衣领被提起来。 男孩歪头看她:“你要抢我的东西给时阙?” “不是……”东占的话没能说出口,男孩的拳头径直击向她面门。 “老天啊,比我小时候还招人烦。” 东占被提住后领,两相争斗的力量压得她不能呼吸,但红脸娃娃更胜一筹,顺利拉着她后退。 “你,我记得你!你拿了石头!”男孩一愣,指着红脸娃娃大喊。 “小孩叫得我头疼。”他挠挠耳朵,看向惊魂未定的东占,“快跑吧,我也不知道能拦这小孩儿多久。” 话音刚落,男孩暴涨的灵力席卷而来,而浑身破烂的男人起身挡在她面前。 “之前我们算扯平,现在帮你一次就欠我人情咯。” 他声音轻佻又张扬,那滑稽的面具似乎即将掉下。 与此同时,他头顶那行「角色识别中」字幕开始闪烁,就像被入侵的程序界面。 “自、自然,救命之恩……”东占感动得要死,但她的话没能说完。 < 第15章 突兀的叮咚声响起。 「已确认抓取错误,角色归位成功」 只有东占能看见的系统字幕在眼前展开。 她表情僵住。 一瞬间,红脸娃娃凭空消失。 事出突然且诡异,三人面面相觑,男孩喷涌的灵力也歇火,飘到红脸娃娃消失的地方左右查看。 他咬着大拇指:“咦?没有剑阵?他怎么走的……” 摆了pose没后续,东占现在的心情像她刚中彩票就出车祸。 她也想知道为啥救命恩人还没救便消失了—— 几乎没有停顿,求生欲使她回神,东占用颤抖但真诚的语气对男孩说:“萧道友。” 该说什么?该说什么才不让这疯儿童把她脑袋打碎。 已经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自己要把石头给时阙,现在否认立不住脚。 “我的确擅作主张想要把吉彩天石给时阙师兄,只因我见此石有运线系于师兄,旁人或不适合。” 男孩看她,就像残忍的捕食者观察下位物种:“我才不信!” “每人都有命中相合之石,道友也有,但不是这块。”东占不称少爷而称道友,给男孩一种修士之间探讨的错觉。 尧刃皱眉,意识到东占就是用「我观测天相,这块不适合你」的话术把吉彩天石拿到手。 “我才不管,我想要就是我的!”尖锐的童音刺激着东占心脏。 “道友为何固执?明明有更相配你的剑石。”东占神情疑惑,盯着男孩,直到后者的好奇心被勾起。 “……你什么意思?”男孩凑近,东占能闻见他身上的香薰气与血腥味。 她手指向上,指向天空:“道友抬头。” 东占只有一个办法,让有能力救自己的人加入这场悬殊对垒—— 过激也罢,哪怕是逼他来。 第13章 降临 东占的诡计冒险 天上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无人域的灵气更浓郁,天空有盘旋的自然灵纹,就像谁打的水印。 “什么东西?”男孩仰头,一直盯着天空。 东占说:“吉彩天石珍贵,但有比它更高阶的剑石。” 先前两个门派的弟子说过,东占也记住了。 男孩咬大拇指,口水顺着指节流下:“我爹说七彩石头就够了,更好的只有……” 东占等他自己说出来。 男孩再仰头,天空盘旋的灵气朝着统一方向,如同溪流汇入海洋,去往的地方是无人域的灵力眼 “镇域石?” 大家族教习的孩子自然知晓常识,男孩想到答案。 “萧少爷!镇域石不可挪动,会造成灵压失衡!”尧刃上前,想要阻止东占的诡计。 东占眼睛湿润,用佩服男孩语气说:“如师兄所言……镇域石为不可撼动之物,乃大道自然本身,但我观道友命线通往飞升,顶端之物才能助力道友仙途。” “萧少爷!她从未说过自己有观命天赋,必是——”尧刃急得大喊。 稚嫩的手指点在他额头,尧刃就像破布般飞了出去,撞倒一大片树林后趴着吐血,这瞬间爆开的灵波震得东占头晕目眩。 男孩收回手,突然问:“这虫子说你是什么命理脉,但我爹说跃云阁的命理早就没人了,你是不是骗我?” 他抓住东占的头发,玩似地扯,可头皮剧痛也没阻碍东占直勾勾地看着男孩头顶。 “命理脉弟子仅我一人,只因我可观他人之命。” 男孩的设定字幕依旧清晰简洁。 东占希望上面写了「被穿越者揍」,但事实是—— “萧道友,你必将飞升。” 她仰望男孩,目光似乎穿过他看见更远的未来,比将死之人说出秘密还要笃定。 男孩愣住了。 他自出生起,所有人都说萧家有了真正的天才,父亲每日都看着他说吾儿必是此界最强之一。 为何是之一?他要当唯一!他因此哭闹多次,虐待仆人才得了想要的答复,但他知道这些人是怕他才这么说。 直到那日去了名门大族的礼宴。 宴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奉承,然后夸对方的后辈或弟子有登仙之姿。 他自然也被夸了。 “什么登仙啊?我将飞升!爹快告诉他们!”他大声尖叫,扯着父亲外袍耍脾气。 大家因他年幼都出言相哄,但是没有一个人说「没错,萧小少爷将飞升」。 他后来才知道大道苛刻,飞升的界限永远在提高,就像一步步升高的阶梯。 若是有人飞升,那么只有高于前一位飞升者的境界修为才能成为后继之人。 那场礼宴后面发生了什么? 哦,那个人来了。 “你再说一遍。”男孩提起东占头发。 东占毫不动摇,甚至用手指向男孩,然后偏移向远方的灵力眼,那是镇域石所在。 东占观察着男孩所有表情,她获得了最重要的筹码,那就是敌人迫切渴望的这句话。 “我以师尊净乙之名起誓,萧道友必将飞升。”她咬重每一个字。 孩童的表情从怔愣变为狂喜。 “没错!飞升的是我!什么七彩石头,时阙都没有的东西才是我的!” 他拎起东占后领,瞬间腾空而起,以肉眼难以发现的速度冲向远方。 东占忍住呕吐欲望,紧紧抓住男孩手,以防他丢自己下去。 不过几次眨眼,他们便到了。 浓郁到粘稠的灵气冲击丹田,强大的灵压不间断地挤压身体,就像有人在往她背上建造山峰。 东占听见男孩说:“找到了!” 她发现自己脚能触地。 这片天空就像世界的顶端,云雾与灵气相混合形成巨大漩涡,中心是……太阳? 不是,是一块天蓝色的透明光石。它的灵气几乎实质化,形成供人驻足的平面。 东占突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好像某个东西感知到她的靠近而苏醒,东占惊奇地望向镇域石。 男孩往前,却在距离光石十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并不是他在思考后果,而是没办法前进。 他脸上开始出汗,小脸憋得通红,光石的灵压像堵墙,越靠近越坚硬。 东占想了想说:“虽是命中注定,但道友也可后做打算,不急于一时。” “我今天就要!” 激将法成功,男孩爆出惊人灵力,毫不保留地与镇域石对撞。 巨量灵力的碰撞就像导弹爆炸,无人域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 这个孩子就像设定所说,是天才。 男孩开始缓慢前进,每迈开一步对撞的灵力都会提高,甚至将整域的灵压都扰乱,使得低阶修士难以呼吸。 东占捂着胸口,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这个疯儿童的背影。 闹大点,再闹大点。 在街上被打了可不能光喊救命,要去拍掉路人的手机,要去喊着火了,要让所有人的利益受损你才会被关注。 “你在干什么!?” 因为灵压的变化,其他门派的修士也赶到这里。 看见即将拿取镇域石的男孩,每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差。 “那是萧家的小魔王?天呐,他在……” “镇域石的灵压会直接把我们绞成粉末!” “师师师师尊,救救救救命,快来救您徒弟啊!” 来的人越来越多,各种门派服饰聚集在一起,大家都震惊于男孩的行为,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会有疯子去动镇域石? 镇域石只要被挪动一毫米,在无人域的所有修士都会被提升千倍的灵压杀死。 他们连本命剑都没有,在场资历最深的弟子也不过两百余岁,一时间人群陷入慌乱。 “住手!”有人无法坐以待毙,冲到男孩后方想要拉住他。 男孩的灵气往后方冲涌,凡是近身的修士都被撞开,仅仅一击就让他们伤势不轻。 童声尖锐:“虫子滚开!我才不怕灵压!” 此处已成风暴中心,被威胁的镇域石开始散发极为危险的灵压,所有人头皮发麻,更有甚者吓得双腿打颤。 有人想要找到剑阵离开无人域,可是因为灵压变化,剑阵地点开始混乱,记住的出口全都消失不见,重新寻找早已来不及。 男孩即将碰到镇域石。 “萧家孽障!你竟敢残害我徒!”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天空上出现虚幻投影,就像神祇拨云降临。 “琉璃宗凌泽真人的镜影?他来救我们了……”有人随之惊呼。 “要是能救早就真身来了,现下灵压混乱,我派师尊都难以撕裂域界前来。”有底蕴更好的门派弟子反驳。 凌泽仙人的确不是来救人,是为惨死的琉璃宗弟子讨公道,他的怒气在虚影上也能感受到:“你!你竟然还想动镇域石!” “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混世魔童!” < 第16章 雄浑剑意直击男孩的后背。 又一道强光炸开,巨大的虚影拦住这道必中剑意。 “真人欺负小辈是何道理?犬子不过是为琉璃宗清理劣根废材,无人域中伤亡不可避免。” 与男孩颇为相似的脸出现在另一端,其虚影比凌泽仙人还有大上许多,修为高低一目了然。 “萧明德我呸!你儿子在动镇域石,这些弟子若没了,所有门派都不会放过他!”凌泽仙人暴怒,抓住最大的把柄吼道。 萧明德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灵力瞬间拴住了即将碰到镇域石的男孩。 “爹!放开我!!”男孩尖叫,但动弹不得。 “住嘴。”这道呵斥很轻,有种说给外人听的感觉,“马上找剑阵回来。” 男孩倔强着不动,吼道:“这就是我的东西!我要时阙都没有的东西!” 不知不觉挪很远的东占观察局势,在场的弟子们因为萧家主的出现而松了口气,男孩应该也掀不起风浪了。 有人准备离开这场闹剧,有人掐断给师长的求救联络,有人则小声议论琉璃宗是没了哪个弟子才引得真人暴怒。 可议论到最后都是以不管谁死了,萧家都不会让继承人伤到分毫结束。 东占看着即将被拉远的男孩,也起身,想混在人群中默默离开。 “呜呜呜呜呜——”委屈的哭声响彻云霄,“是那个跃云阁虫子,她说镇域石是我的!我就要!我就要!” 东占双腿发麻。 举目望去,在这里的门派只有她穿白衣红带,腰间系着跃灵玉。 能瞬间剿灭她神魂的灵识锁定东占。 萧明德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你对我儿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她的身上,挨着的修士全都后退一步。 东占不得不转身,因为直觉告诉她逃跑将是彻底的死局。 她仰头,看向那道虚影。 “晚辈只是告诉萧道友其命指向,自认并无过错。” 用词要模糊,态度要坦然,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萧家子的自作主张,她从没说过诱导之言。 “你师承何人?”萧明德皱眉,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崩裂。 “天承住手!!” 男孩抓住了父亲分神的瞬间,挣脱灵力束缚,瞬间冲到镇域石跟前。 他把透明光石揣到自己怀里:“哈哈哈!我的东——” 如同恒星坍缩,整个无人域的灵气冲涌,好像风吹拂背部,然后咚地一声,世界被巨人抓住,开始疯狂挤压。 “天承——!!” 在同一时间,萧明德的虚影膨胀数倍包裹住昏迷的男孩,想要将散发强光的镇域石送回原位。 可就算他真身到此也无能为力。 镇域石直接穿过他的灵力虚影,以不可挽回的速度下坠。 同时也是所有人的坠落。 在逐渐飙升的灵压下,没人能运转灵气,他们似乎重新变为任天地宰割的凡人。 尖叫、血液、泪水变成这次灾难的雨滴。 修为低下的东占最为难受,许多人的血跟眼泪掉进她嘴里,咸湿一片。 “师尊!!” “长老救我——” “师、师师姐呜呜呜其实我一直心悦于你!” 察觉异样的各门派师长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虚影,他们都没办法真身前来,甚至真身到了也毫无办法。 “乖徒你、你哎呀怎么回事儿?!” “快把镇域石放回去——” “该死!谁现在能……” 师长们的焦急无法得到答案,他们宝贵的弟子依旧随着那块光石下坠,可能在落地前就会被灵压绞成粉末。 东占的心狂跳。 肴知说过,跃云阁即他,他即跃云阁,而身为仙门之首的跃云阁不会放任大会遭此变故。 突然,打开无人域的所有剑阵消失,支撑通道的巨量灵气回收,导致整片天空的灵纹不见踪影——原来这些灵纹并不是无人域的自然灵气形成,而是外人介入此界的象征。 所以这些人才会看天上,因为他维持着整个大会的运转。 风吹起头发,她能感受到镇域石的方向,她望了过去。 时间停在这个瞬间,世界陷入寂静。 东占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无人域坚不可摧的域界被撕开缝隙,如同唤名便会降临的传说异闻,一个人影踏出撕裂的虚空。 所有人在坠落,只有他静止于半空。 美貌的少年伸手,光石准确无误地掉落掌心,就像温顺的家养雀回巢。 “是、是天运首席!!” 呼唤他姓名的声音如海潮,渴望被拯救的目光簇拥着他的肩背,就像高塔下层层叠叠的信徒跪伏。 自其降世以来,仙门长辈们不再对弟子说飞升之言,怕徒弟们产生心结,接受现实才好。 飞升如阶梯,需高于前者,而无人能高于天道之上。 少年掌心的光石犹如白昼起点,将他的身形模糊,无人看清其貌。 突变的灵压消失,没有人再下落,除了无法飞行的东占。她就像离群的流星,毫无办法地坠向地面。 东占闭眼,再睁开,她这次发出了声音:“师兄!” 这声呼唤淹没在海潮,这位信徒隐藏在人群,可是偏偏—— “我在,师妹可还好?” 时阙的目光如春雾,也如池水,能映出她的模样。 第14章 对峙 东占的演说冒险 浪漫细节自然没有。 东占没有被抱进怀里,而是被装进熟悉的仓鼠球,时阙立在身旁看她。 “师妹可有受伤?” 东占还没回答,他的灵气就缓缓渡入身体,被摧残的状态迅速回升。 “……师兄。”她双目含水,哽咽地回应视线,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时阙轻声安抚:“勿急,稍等我片刻。” 即使镇域石没有回到原位,失衡的灵压也恢复正常,无人域的灵气走向开始朝着时阙旋转。 修士们自从时阙出现,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各门派师长在空中的镜影也越发清晰,他们比弟子们要更清楚状况。 “真是渗人啊。”有位年迈的虚影叹息,她的金光下庇护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师尊为何这样说?”因为时阙出现而雀跃的女孩疑惑道。 另一位虚影看眼自己还在吐血的弟子,语气略酸:“竟然在撕裂域界的同时,将自己替代成无人域的灵力眼……老夫在羽化前竟能见到如此神迹。” 在场的修士已经不仅仅是来寻求本命剑石的年轻弟子,高位的掌权者们也以镜影降临,但无一人站出来主持残局,而是不约而同地等待着。 “跃云阁时阙,见过诸位。” 灵光碎星降落于云层,最中央的少年仙姿佚貌。 东占坐在仓鼠球里,不禁感慨这种场面的吸引力,光是这一瞬就能让许多人久久难忘。 “诸位道友,镇域石在移位三息后便无法归位,灵压稍后亦会变化,现下只能请道友们撤离无人域。” 他声音清晰,安抚惊魂未定的所有人。话音刚落,下方便展开巨大的传送剑阵。 “请各位前往跃云阁疗伤,后续事宜……” “镇域石无法归位,那么可有所属者?”一道声音打断时阙,是萧明德。 罪魁祸首萧天承因为近距离的灵压冲击昏迷不醒,萧明德的镜影为了保护他扩大至数倍,犹如清晰的金色巨人。 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是提出后其他门派的表情也出现变化。 那可是镇域石,十二域最顶端神物,大道规则之一,即使无人域所有剑石凝炼在一起也比不过少年掌心那块。 这种资源,谁不想要? 东占也盯着透明的光石,同时闻见了香气,就像时阙身上的冷冽清香。 时阙微笑:“镇域石贵重,时阙无法擅自定夺,不如请各位师长们亲临跃云阁后一起决定。” 话落,东占看到剑阵又扩大,受灵力冲击,所有人不得不挪动,开始进入剑阵。 萧明德带着萧天承最后进入,东占低头不与其对视,但头顶明显落下尖锐的视线。 视线被挡住。 “萧家主稍后见。”时阙说。 萧明德抬眼,进入剑阵前回应:“告辞。” 时阙送完这一堆人依旧没完,他进行复杂的灵力追踪,找到无人域剩下的修士然后送他们离开。 “师兄。” “嗯?” 东占低头,声音沙哑:“因师尊叮嘱,我有事一直未告知师兄。” 既然有后续会议,那么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会调查,萧明德为了儿子肯定会拉她下水,不如现在就跟时阙通气。 “我不过凡世常人,能得师尊垂怜是因我自出生便有一能力……我能看见他人命线。”东占观察时阙反应。 < 第17章 少年终于解决完所有人的去向,此时无人域只剩下他们两人。 “此事有何不妥?师妹天赋出众,观命也是净乙长老秘传,谨慎起见也不该告诉他人。” 工作量的确太大,时阙的脸色有些疲惫,几滴汗珠滑落到他下巴。 但因为东占在自责,他依旧耐心地与她对视,目光平和又温柔。 “方才情急之下我观测了萧小公子的命线,他因此做了出格之举……”东占的目光转到时阙手心的镇域石。 意思是我有参与但不关我事,是超雄儿童在发疯。 “既然是萧小道友之过,师妹不必担心萧家主责难,我们走吧。”时阙闻言点头,任何质疑都没有。 东占还想说些什么,但进入剑阵的眩晕让她一下子忘记。 ———— 回到跃云阁后,东占第一时间检查装吉彩天石的锦囊。 可等她把衣服脱光了也没找到锦囊,尧刃明显是栽赃完就把自己锦囊唤回,东占的命他要杀,剑石他也要拿。 贱人一个。 东占咬牙切齿,忘记给时阙告状了,等会必添油加醋……还有自己差点被灭口,掉进无人域的事情。 “师妹,其他门派的师长都到了,萧家主说需要你到场。”肴知推门进来,有些担忧地看她。 东占切换掉晦暗神色,温顺地跟着肴知前往待客殿宇。 因为众多修士的前来,跃云阁一路上格外热闹,有人认出东占就是时阙亲手保护的师妹,跟旁边人一起朝着她指指点点。 东占完全不介意,只是问肴知:“师姐,师兄呢?” 肴知还没回复,东占就看见白玉金纹大殿前站着人影,是时阙。 “师兄!”东占小跑两步到时阙身边。 他是在等东占一起进去,朝肴知颔首后,便领着东占跨入大殿。 “你这无理之徒!纵容幼子残杀修士,毁坏域界,必遭天谴!”愤怒的斥责声很熟悉,是琉璃宗的凌泽真人。 对面的萧明德语气平静,毫无退让之意:“我儿尚幼,定是受人蛊惑,真人不必现在就私自定罪。” 比起镜影的对撞,现下真身倒变得平静,两方都只是嘴上攻击并未动手,毕竟这里是跃云阁的地盘。 时阙与东占议事厅,争吵的两人停下,对于修为低下的东占来说,这里每个人的视线都无比沉重。 在座都是千年以上修为的前辈,但厅内主位空缺——直到时阙走到前方,他示意东占坐在自己身后。 “各位师长,时阙已将无人域之事禀报内阁,受我阁长老命令,现由我代为主持此会。” 时阙行礼后坐下,东占扫一圈没看到那个疯儿童,心里开始盘算自己被拉出去顶锅的说辞。 “首席!我琉璃宗虽不比大族名门,但也是有头脸的门派,怎能容忍弟子在外域被残忍杀害!首席须为我派主持公道!” “既然琉璃宗底蕴不浅,那真人也该知道凡是盛会必有冲突,修仙漫途若贪图求生,不如就做凡人逍遥。” “萧明德你放屁!剑石会从未出过弟子被残杀先例,你的儿子是在以杀戮取乐!” 东占听着干着急,这琉璃宗仙人扯半天也扯不到点子上,他一直揪着自己弟子的事,其他门派高高挂起,哪有一人出言相帮? “不仅如此,那孽障还去动镇域石,差点害所有修士命丧于此!”东占的祈祷有了作用,凌泽真人的脑筋终于转弯。 话音刚落,所有门派都出声,几乎每个人都有隐隐的怒意。 不像跃云阁这样的顶级名门,连逃追杀的东占都能自己掉进去。大多数门派有进入无人域的弟子名额,他们都是送看重的苗子进去。 若不是时阙出手,几乎所有门派都会元气大伤。 “萧家主,萧天承的确犯了大错,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其中坐在前座的女子出声道。 附和声渐起,萧明德面色阴沉。 东占准备好了。 “各位,犬子的确犯错,但得首席相帮也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果,况且此事是犬子的私自主张。”萧明德的视线猛地射过来,大家顺着他目光看去,是坐在时阙身后的年轻弟子,现在正被盯得浑身发抖。 “犬子年幼无知,是被跃云阁命理脉之徒诓骗,才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萧明德一字一句,声音雄浑,“此人必是想趁犬子拿取镇域石后顺手牵羊,将剑石收入私囊。” 话音刚落,投在东占身上的目光变了。因为萧明德很聪明,他把大家都想要,但不好明说的镇域石给端了出来,借此质疑跃云阁的公正性。 毕竟现在那颗顶级的剑石正在时阙手中,让人不得不质疑跃云阁会不会为了石头包庇弟子。 “首席,你说呢?那位弟子难道不是得了跃云阁授意,才行事无所顾忌?”萧明德问。 时阙目光与他相交,没有开口。 “不是这样的……萧家主怎么能质疑师兄,师、师兄他明明救了所有人!”东占唰地一声站起来,听见萧明德把矛头指向时阙的瞬间就引爆自己。 她两步作三步,跑到大厅中央跪下。 这些高位者仔细打量东占后,心里都微微倾斜天平—— 因为她修为实在低下,连根基都不纯净,跃云阁怎么也不会派这种人去。 “我并未诓骗萧小道友,只是道友他知道我是命理脉后,想要我拿出证据。”东占声音急促,就像被冤枉的平头百姓,不知道说逻辑只知道说真相。 “呵?证据,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萧明德眼神冰冷,东占觉得若不是在这里,他可能会直接捏死自己。 东占双目通红,双手颤抖像是陷入梦魇:“他、他玩弄着琉璃宗弟子的断臂,血溅在我身上,我太害怕了!” 一旁的凌泽真人双手紧攥椅子扶手,爆开灵气甚至将金木化作粉末。其他门派师长闻此行径也纷纷皱眉,他们没想到萧天承竟如此过分。 “所以我才罔顾师尊教导,擅自观测了道友天命,以证明我是命理脉弟子……而萧小道友闻言大悦,认为镇域石才是顺应他之天命。” 东占语气虽颤抖,但无断续,能让所有人听明白前因后果。 萧明德停顿一瞬,很显然萧天承给他讲了东占说的飞升之命,他私心不想反驳这句话,便找了其他攻击点,那就是质疑东占的能力真实性。 “一派胡言!观命之力早已销声匿迹,就算是你的师尊也因为天道反噬而前往海须域化解因果,你空口无凭岂能是真!” 东占就等着他这句话。 第15章 我心 东占的机智冒险 东占在进入大殿前,就知道萧明德一定会质疑「观命能力的真实性」。 只要她拿不出毫无破绽的证据,那么诱导萧天承拿镇域石的可能性将一直存在。 证据只要有一丝错漏,这位萧家主估计死也不会松口。 东占的工作有大部分时间会与各类人对接,她早就知道——在谈判中,证明自己是最难的。 因为对方不会选择信任你,你说的所有字眼都是他寻找你错误的材料。 “听闻首席代替净乙长老教习这位弟子,她可有对你说过观命之力?她又是如何解释的?” 时阙垂眼,并未随意接话。 东占捏紧拳头,双目通红,只因为萧明德在暗示时阙的不公正性,她的声音因此变得格外高昂:“萧家主!我可以证明!大道之下,人命为线,我发誓萧小道友的命线通往——” 东占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僵硬,就像误接高额电源后轰隆一声报废的机器,她全身所有零件停止运转。 “哦?道友为何不接着说,是有何疑虑?”萧明德侧首,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状似疑惑实则轻笑。 他揪住东占的话头:“到底何是人命之线?无形无影,不如道友观测一下在场师长,看看是否准确。” 如预想般,萧明德让东占现场展示观命能力。 哪怕对了,就让说下一个,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 东占早就扫过这些人的设定,大部分是路人等级,写着某某门派的身份,境界多高深,或者在哪咽气等无用信息。若是随意编造,必有错漏。 东占跪在地上,僵硬的身体满是无措,所有人质疑的目光开始转到时阙身上。 萧明德不会让自己的混世魔王出一丁点事,并且萧家也有包庇他的能力,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现在坐在这里状似在讨论萧天承的过错,实则是在拉扯镇域石的所属权——谁有错,谁就没底气抢这块石头。 所以跃云阁最好也担责。 各怀心思的视线上下试探,再停半晌就会偏向萧明德。 “我没办法说。”最中央的东占终于开口,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哈!”萧明德冷笑,手指猛地指向时阙,“首席——” 东占打断这声胜利的号角,她声音轻缓又无奈:“若是我说了,被更多人得知萧道友命线,因果必将被影响,他注定的结局会改变。” < 第18章 萧明德的手指僵在半空,跟停摆的钟表指针一样,他完全顿住,沉默半晌才看回跪着的东占。 “结局会改变?”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命线乃天道秘密,告知本人已是破戒,若再广而告之那么因果倒转,命运偏移……” 东占看向萧明德,面容憔悴,她似乎有自己的原则,也找不到理由支撑自己的任性。 “萧小道友年幼,命线结局壮阔,我若如此对他,有违师尊教诲,也有辱我命理脉之名。” 萧明德无法开口,就像被定住。 在无人发现处,东占垂落的目光流露出笑意,浅淡且饱含恶意。 从疯儿童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肯定,就能去动镇域石来看,他们家对「那个词」有极强的执念。 儿子有,爹肯定更甚。 萧明德以为主动权一直在自己手中,哪曾想到东占早就决定了这场争论的结局。 她从不证明,她只会攻击,攻击每个人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还没完呢。 “命运莫测,若是偶尔以相反之言出现,或许能瞒过天道之眼,但、但不能出自观命者之口。”东占突然打起精神,似乎想起了某个解决办法,急切地说出来。 “萧家主!”东占的呼唤让萧明德浑身一惊,“家主将我观测之言以反话说出,应无影响……只是各位师长为了萧小道友请勿与他人提及。”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萧明德身上。 萧明德指认东占诱导,从一开始他就默认自己知晓东占说了什么话。 东占真诚地看着萧明德,似乎真的认为这个办法两全其美……她突然觉得有目光转来,之前这道目光从未停在自己身上。 一直不说话的时阙看着她,她毫不心虚地回望师兄。 因为萧明德久久沉默,议事厅的人开始出声,无法理解他为何一直紧闭双唇。 “萧家主也该信任我等,这般年纪也不是嚼舌根之辈。” “是啊,家主说出来我们便能看这弟子是否撒谎。” “天承是我看着长大,几句观测之言我倒有辨认真假的底气。” 好像有人在吹号角,东占心里轻哼一声,知道这是她的胜利号角。 她对萧天承说的是「必将飞升」,那么他爹现在就该说反话。 萧明德终于转过来与东占对视,就算他察觉不对但此时也没办法改变策略。 说吧,在众人面前,在修仙界各个门派面前,说你的宝贝儿子必不飞升。 哪怕是反话,名门大族的萧家主说出口的瞬间,这就是绝对的笑柄。 真相不重要,证据也不重要,只有他们的心结、他们不愿坦白的幻想、他们高高在上的脸面与自尊最重要。 “诸位也知萧家全族看重我儿之命,若是有一丝破坏他命运的可能,身为人父也不可冒险。”萧明德垂眸,变成一副为儿担忧的慈父样。 所有人的神情变得古怪,一时没想明白萧明德怎么突然改口。 “萧家主,你的意思是……你其实知道这位命理脉弟子的确能观命?” “犬子犯下大错,在下便想试探这位道友是否有所保留……” 萧明德的话还没说完,本已放心的东占突然警觉。 “诸位不知,犬子其实被医师检出神魂晃动,有入幻之征兆,现在依旧昏迷。” 萧明德抬头,望向东占。 “谁会因一句观命之言便夺取镇域石?定是有人在暗处同时扰乱犬子神魂,让他一反常态,陷入幻觉才铸成大错。” 你儿子就会! 东占脑子取消暂停键,开始疯狂运转,因为她无法预料到萧明德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我看不如进行搜魂,神魂记忆不可虚构,犬子做了什么一看便知,在下也能放下心来。”萧明德望向时阙,“首席认为呢?” 气氛突然安静,连一直找机会斥责萧明德的凌泽真人也同意——因为这样也能看清楚萧天承对琉璃宗弟子的恶行。 时阙抬眼,声音温和:“搜魂不仅侵犯修士灵识,还会对神魂造成极大冲击,师妹修为尚浅,哪怕瞬间的搜魂都会使她神魂破损,从今往后仙途断绝。” 东占本在思考要不要把尧刃这个不确定因素拉出来,但后者肯定会想办法拉她垫背—— 搞什么?这群人不把她的命当命啊? 听时阙的意思,搜魂就算不死也是残了,修仙小说也太残忍,打文明嘴仗的东占根本没料到还有这种逼供手段。 我的好主角救救啊。 跪在地上的东占明显是害怕了,豆大的汗滴滑落脸庞,但她看着时阙像下了决心:“那便搜魂吧,若是能还跃云阁、能还师兄一个清白,东占愿意以命作证!” 此壮言一出,还有正直之心的人面露不忍,他们如此地位竟然要逼一个小弟子以命证清白,传出去脸面哪里搁? “萧家主,命理脉现只有这位弟子一人,若净乙长老归来闻今日不公之事,你我如何交代?”有人终于开口,甚至带了暗暗指责萧明德的意思。 时阙依旧沉默,似乎大家没做决定之前,他就不会插手任何事——哪怕现在跪着的东占已经命悬一线。 “我看,不如用其他法子。”有人提议。 萧明德眉头一皱:“搜魂乃是非之案常用手段,最为稳妥,若在座诸位未进行过搜魂,在下可代劳,必会尽全力保护东占道友神魂。” 他是故意的,肯定是觉得时阙不愿意让命理脉断绝传承。 若是拒绝他便可以把话头引到有其他人影响此事,若是同意搜魂过后东占也不会再睁眼。 “用真言术吧。”那名之前要萧明德给各派交代的女子出声,“我派擅用真言术,不会对神魂造成损伤,真言术三日内有问必答,且答为真心之言,也算给个公正交代。” 东占讨厌玄幻世界,这种作弊手段拿出来她前面的努力全白费。她只喜欢你一句我一句,我把你带到沟里的文明沟通。 但这不是东占能决定的了,时阙思考后看向她:“师妹,你愿意进行真言术吗?” 不愿意啊! “自然愿意!” 提议的女子起身走到东占面前,手掌放置于她额前,灵力开始运转,灵纹开始缓慢印刻,东占却能听见自己心在狂跳。 若问必答,答为真心之言? 要是他们随意问个你怎么观命的,她肯定会说系统给了设定字幕……还有问跟疯儿童说了什么,她的那些激将法不也暴露了?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东占脑子一团乱麻——系统、任务、主角、设定、观命、飞升、谎言……所有的词语在她大脑爆炸,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对所有人大叫:不要用玄幻手段啊! 快想快想!东占快想!找到真言术的破绽—— 真言术,是说主观的真心话,并不是说客观的真相,那如果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任何问题…… 东占狠狠闭眼,把自己想象成机器,输入唯一的指令,把那个词像细胞一样塞满大脑与心脏。 女子的手放下,灵纹印刻成功,真言术已开始运转。 萧明德首先发难:“你有没有想让我儿拿取镇域石?” 不愧是老狐狸,他的话术瞬间变了,又开始回到东占是犯人的出发点。 议事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中央跪着的东占,等待她开口。 东占摸了摸嘴唇,眼神清澈且坚定。 所有人听见她说—— “时阙。” “你在说什么?我问的是!” “时阙。” 东占抬头,似乎也很惊讶自己说了什么,然后颤抖地望向主位少年。 她脸庞通红,眼底布满被发现的羞愧,然后嘴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开始不断重复。 “时阙。” 偌大的殿宇全是她直呼的师兄名讳。 众目睽睽,真心皆是—— “时阙。” 第16章 毅力 东占的毅力冒险 “文光长老,真言术成功了?” “时阙。” “自然,千年来我从未失手过,真言术的灵纹已在她神魂上。” “时阙。” “这、这弟子怎会一直喊首席的名字?” “时阙。” 施展术法的文光长老点触东占额头,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失误后:“真言术又名心言术,心中念想过于庞大则难以辨认其他问题,她这般模样只能说明……满脑子都是一个人。” “时阙。”东占继续重复。 年长者们的议论声突然没了,目光开始往时阙身上瞟。 他们阅历厚重,踏上仙途越久人性越单薄,早过了打听别人隐私的时候——但该好奇还是要好奇,毕竟主位坐的是此时代的盛阳。 “没想到东占道友与首席关系如此密切。”萧明德见真言术已经没用,他便把东占的嫌疑嫁接到时阙身上。 < 第19章 使有人影响萧天承神魂这一说法作为主攻点——动摇神魂很困难,但若是时阙这样的境界那便绰绰有余。 少年抬眼望向萧明德:“内阁将师妹托付与我,现下也算她半个师长,家主慎言。” “时阙。”东占抿着嘴,细微的呼唤还是从她嘴缝漏出,正好与时阙说的‘半个师长’声音重合。 “我想各位前辈也看出师妹之诚恳,搜魂与真言术皆愿意进行,这已证她并未虚言。”这是开始到现在,时阙首次进行立场说明。 “首席你不能——”萧明德皱眉,赶忙出声。 “并且我早已知晓师妹的观命之力,萧家主经此试探也应放心。”时阙说话时厅内出奇地安静,大家不由自主地关注他的神色与视线,现在少年正静静地望着萧明德。 时阙加重了试探二字的音调。 萧明德说是试探东占的能力真伪,往大了说实则是质疑跃云阁的收徒标准,若东占是个假货,那把假货当宝,连天运脉都教习她的跃云阁又是什么? 时阙这句话在警告萧明德。 萧明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刚刚跟东占辩论时底气十足,现在却明显阴沉。 琉璃宗的凌泽仙人见势转舵,开始大肆斥责:“这东占弟子如此真诚,倒是你萧家一直推三阻四,怕是在编造谎话为那孽畜开脱!” 施展真言术的文光长老盯着东占,为了自家招牌术法的名声便搭腔:“萧家主说公子还在昏迷中?跃云阁愈尘脉天下无双,不如就请脉系师长看看。” “说得也是,这样也可查明是否真的有神魂晃动。” 附和声渐起,萧明德的脸色阴沉如死水,时阙一言便定了风向,所有人都跟着见风使舵。 他最后狠狠盯了一眼东占,可惜后者正看着地面叫师兄名字,余光都没给他。 “犬子犯下大错,现已送回族中静养,等他痊愈必会按家法处置。”萧明德只能退让,他又换上那副担忧儿子的慈父样。 “家法算什么?剑石会出事,百年一次的无人域探寻难以继续,萧家又该如何弥补我门下弟子损失?” “没错,我徒弟本已准备许久,就等此次大会铸剑,拖慢修炼是小,毁了机缘是大!” 说来说去,终于说到大家的利益得失,现在萧明德没办法把跃云阁拉下水,那只有逮着萧家薅了。 萧明德后牙几乎咬碎,他又怎么不知道这些修仙门派的德性,但是现在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若是再一意孤行,萧天承肯定会被追究罪行,家族损失不算什么,他的孩子决不能出事。 “萧某惭愧,子之过父之错,虽不比无人域,但萧家宝库藏有众多剑石与材料,各位师长若能饶过犬子,可在本族宝库挑选一二,以此作为无人域之事的赔罪。” 话音刚落,狂风骤雨的逼迫声停下,大家又变回德高望重的门派师长。 萧家宝库底蕴深厚,若是能去挑出一两件宝物那也算极好的收获。 就连那个为了弟子要杀人的凌泽长老也不再吭声,因为萧明德单独承诺琉璃宗会得到十件顶级宝物或材料。 前戏终于落下帷幕,众人眼色各异。 “那……镇域石可有所属?” 萧家已难以竞争,所有人准备的的争抢理由终于要说出来。就算跟所有人撕破脸,自家门派若是得了镇域石便完全无所谓。 激烈的争论一触即发。 东占已经回到师兄身后,小声地重复他的名字。寻常人肯定觉得像鬼魂在缠肩头,但时阙神色平静,没受影响。 “既然说到镇域石,各位前辈可否听时阙一言?” 就在这个即将爆炸的关头,时阙轻飘飘地插嘴,所有人都只能把开场白咽回去。 “三百年前海须域魔潮来袭,所有修仙门派难以抵挡,时阙虽实力不济但好在阻止了魔潮扩散所有域界。” 少年声音温柔,就像在跟长辈们讲故事。 但海须域魔潮几个字出来,大家脸上可不是听故事的表情。 三百年前,万年难遇的超大型魔潮几乎冲毁包括海须域的数个域界,所有门派与世族联合也难以抵御。跃云阁当初也派了不少高境界弟子增援,但都是杯水车薪。 那时有修士觉得修仙界大数已尽,拼命记录各门派剑道与历史,希望下个时代的人们能知道千万年前还有一个修仙界存在。 就在魔潮要突破海须域扩散至十二域时,跃云阁最后一次派出增援。 只有一个人。 一位仅仅十七岁的弟子。 已经绝望的人们都记得那一幕,面无表情的少年只身进入海须域,然后天光与惊雷、焰火与地鸣糅合成一道剑影,将蔓延整个域界的魔潮瞬间荡平。 一人,一招,一瞬间。 当时他立于空中,脸庞洁白又艳丽,只是眼神望着远方,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其身姿就如同凡间所写的虚幻神祇。 时阙现在提是什么意思? 议事厅的众人神色凝重,大家都不愿正视最坏的结果。 “当时所有门派传书我阁,说欠下一份人情债,今日时阙自作主张想要讨债。” 整个大殿都是心碎的声音。 “时阙想请各位前辈将镇域石让与我。”少年微笑,没人能将三百年前那个虚幻的影子与现在的他重合,但是也没人敢说不。 有人挣扎了一会,问时阙拿镇域石想做什么,毕竟他根本不需要铸剑,但时阙全都以阁中隐私给驳了回去。 见已无转机,大家纷纷告退,萧明德走得最快,只有文光长老犹豫片刻来到时阙面前。 “首席,东占弟子的真言术会持续三日,术法运转时不能进入调息,若有差错首席及时联络我。”文光长老的眼神停在东占身上。 “后辈明白。”时阙向文光行礼,后者也离开大殿。 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他们两人,东占一直重复的声音变得清晰。 “师妹有因术法不适吗?”时阙低头看着她。 “时阙。”东占说。 东占的确很不适,为了躲避问题,她必须一直想「时阙」两个字,也就是看地板不能觉得地板好看,身上痒不能想着挠,只要分神一瞬就会失败。 “我们回天运脉吧。” “时阙。” 就算分神一瞬就会失败,但是别小看东占的毅力与集中力,她可以全神贯注一整天。 “从未有人一直唤我名讳,师妹辛苦了。”时阙被东占逗笑,笑声短促混着鼻音。他们正好踏出大殿,阳光照得少年容姿绝伦。 别小看东占的毅力与集中力。 她可是一直在想时阙时阙时阙…… 天呐你也太好看了,想摸脸。 “天呐你也太好看了,想摸脸。” 第17章 更新 东占的真话冒险 东占的大脑与嘴之间出现火箭轨道,真实想法直接biu地一声发射,连预备135都没喊。 啊啊啊啊不行! “啊啊啊啊不行!” 时阙歪头看她,双手抱胸,轻掩着嘴笑:“不行什么?” 我不能说真心话。 “我不能说真心话。” 东占猛地捂嘴,脸色苍白。 一走神就是覆水难收,真言术隐隐有反噬她的感觉,现在必须快点转移注意力……不能说真心话被他听见,时阙会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演戏? 时阙突然伸手,食指停在东占喉咙前,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静神,灵气回转丹田,不要被术法控制神魂。” 凌厉的灵气刺入皮肤,她倒吸一口冷气,混乱的脑子突然安静,嘴巴也不随便发射火箭了。 “每一个术法都有反噬神魂的可能,师妹以后勿随意让人施法。”时阙食指点点自己下唇,意思是她刚刚差点掏心窝子掏到底。 寻常人估计会喜欢这种滑稽场面,但时阙立刻制止她,似乎并不需要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嗯,我很难受,但不得不这样做。”她语气平静,现在能控制自己说哪些话,只不过都必须是真话。 时阙看她一眼,没有提问,因为只要问了她就必须回答。 从议事厅回到天运脉,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胎仙陇还是处在云海之下,经过一场争论的东占莫名有种回家的感觉。 好消息是文光长老说三日内不能调息,坏消息是时阙也不能,毕竟他一调息东占就会被迫与他神感双修。 两个人只能坐着,时阙闭目养神,东占只能盯着他。 她其实也不想这么变/态,但人设需求,现在不能语言塑造就只能行为构建。 时阙当然没受任何影响,东占觉得自己脸贴脸瞪他也不会有反应。 她的主角反射弧不长,也不是读不懂气氛,而是有着无下限的包容。 东占很会察言观色,她已经发现时阙可以接纳任何行为与情绪,这种包容甚至隐隐透着冷漠。 < 第20章 比起情绪起伏大的角色,时阙就像毫无破绽的玻璃球,你以为自己看透他心,结果印的是自己脸。 时阙运转着无人域所有的剑阵,出入者都受他管控。当她阴差阳错进入后时阙应已发现,可是自己差点死了时阙也没有出手——直到镇域石被挪动。 而刚刚在萧明德的步步紧逼下,他明明可以提前为东占辩护,但只会在跃云阁名誉与利益即将受损时才最终开口。 他即跃云阁,跃云阁即他。 那系统任务会不会是让他放弃以跃云阁为中心的原则?这样目标会变化,人设也算偏移。 东占的眼神从时阙脸上滑到胸膛,再到脊背和手指,她决定冒一下险。 “师兄,我想与你说话。”东占开口。 时阙应道:“师妹有何事?” “没有事情,只是相与师兄说话……我想知道师兄此刻在想什么。” 她身上有真言术,每一句话都为真心。 少年睁眼,侧首看她:“这对师妹很重要?” 东占双手抱膝,眼神摇晃,一字一句:“在这个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我想要知道师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什么。” 时阙突然沉默,他从未听过这个问题,他没有笑,甚至语气带着生疏的疑惑:“为何想要知道?” 东占手撑地,让自己的身体与少年靠近,清冷的香气从其身上传来。 说喜欢他?心悦于他?这都是假话,而且时阙早听过无数次这种回答,她需要过激且深刻的词语。 玻璃球无法被观赏内部—— 那她就把这颗透明的、美好的玻璃球砸碎。 “因为这样才能想办法……” 东占凑地越来越近,时阙没有避开,两人的睫毛只有半指距离,对撞的视线犹如海面上偶然相遇的浪花合二为一。 “才能想办法把师兄拉下来,拉到只有我一个人的这边。” 时阙的神色没有晃动,就像完美的面具没有裂痕,可探究她神魂是否被术法控制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散开。 时阙在她即将碰到自己时侧首,可女子湿润的睫毛还是碰到他的脸,如同羽毛扫过皮肤,在诡异的痒感结束前—— 东占拉开距离,就像意识到时阙的抗拒,可是又不在他的情绪起伏后逗留。 “师妹注意灵气周转,你的神魂应受了影响……”时阙轻声,但在他说完前,东占猛地攥住他的手。 时阙的手很冷,在东占碰到的一瞬间甚至有攻击的意向,但又很快收回。她无视般抓起来,放到自己的唇边。 没有亲他的手背,只是缓慢地呼吸,就像在用他的气味安抚自己。 模糊却真心的用词,将语意扭曲的动作,让真言术的威力放到最大——告诉她的主角,无论多出格,她说的都是真话。 时阙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盯着东占,或者说毫无反应地观察她。 “师兄现在有什么是因为我而改变的?”东占脸庞靠着他的手背,抬眼看貌美的少年。 时阙标志性的笑容消失了。 他明明在这里,却像某种虚幻的生物,不可视也不可触,反之他对这个世界也没有注视的欲望。 第一次在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我想到了,师兄因为我改变了什么。” 现在说什么过激话后面都能推到真言术上,不如冒险试一试。 “我是第一个进入师兄神魂的人,那个从未被窥探过的地方被我……改变了。” 凌厉的灵气再次袭来,强制性地检查真言术是否反噬,用强硬手段调整东占的丹田周转。 “这是第一步,师兄只要在我身边,一定会变得——” 东占突然有了坏心思,她慢慢地将手指一根根塞进时阙的指缝。后者并未回应她,但依旧展现出十指相扣的假象。 两人对视,没人沉溺或退避。 “一定会变得不像「时阙」。” 咔,有玻璃裂痕的声音。 东占愣住,突然看到自己头上的字幕出现加载符,时阙印象栏的「人」字即将更新。 好耶!关系大进步!信任度提升!努力工作就是有回报。 他现在看我少说也会变成「真诚的孩子」「想要改变我的师妹」「努力的女人」之类的吧—— 加载符转呀转。 东占一时没注意,在他们相扣的手背上,时阙的手指突然弯曲,在即将碰到东占手背时停下。 没有任何情绪,就像观察人类意味不明动作的动物。 「目标主角印象栏更新成功」 东占看到一个简短的—— 第18章 石头 东占的露馅冒险 「?」 东占:? 她盯着自己头顶的印象栏,以为是系统出bug了。 过了很久,这个问号并没有变化。在自己眼里,她就像游戏里发任务的npc,头顶大问号站路边,等待玩家交互。 在时阙心里东占不是「人」了,而是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的未知生物,只能用「?」代替。 东占一时没管住嘴,真心话漏出来:“开什么玩笑……” “师妹在说什么?”时阙问。 真言术有问必答:“在想师兄心里怎么看我。” 时阙从刚刚的诡异气氛中抽离,温和的笑容回到他脸上:“师妹自然是师妹,没有其他的。” 骗人,你明明觉得我是个问号。 东占不知周转多少圈灵气才不让这句话蹦出来,刚刚估计是她最认真修仙的瞬间。 时阙的目光也顺着她停留在自己头顶,好像也在看那个问号,东占问:“师兄在看什么?” 时阙之所以跟着东占看,一是她奇怪的注视方向,二是因为那行意味不明的数字又减少。 本以为的入魔再无其他征兆,他单独彻查丹田神魂后,也无丝毫异样……除了自己魂体有了东占的印记。 “我在想师妹身为命理脉,难免特殊。” 时阙眼神下落,表情不再动摇,换话题:“观命之力窃取天机,师妹以后少用,等净乙长老回门后你再与她摸索此道。” “我听到了。” 不是我知道、我明白和我会的,东占只进行客观陈述。 时阙不介意她的回答,侧首继续闭目养神,刚才他都没挪动身体半分,只有东占爬过来凑过去。 她歪着身子很费力,想要缩回去,结果手动不了——他们竟然还牵着,主要是东占单方面攥着他。 时阙一直没有抽回手,因为他们肌肤紧贴,掌心湿润也没有成为松开的理由。 可明明只需要一点力气他就能摆脱东占。 时阙没有奇怪的表情,似乎只是无法理解东占行为,她做了便放任她做。 东占沉默半晌,她一般工作完都会摸鱼,现在只能继续上班。她屁股挪过去,让两个人的衣角交叠,然后将攥着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时阙任由她摆弄,手臂悬空,过了很久都没有反应。 东占想起自己被灭口的事情,但现在真言术运转,会不会说漏嘴系统相关的事?比如那个「175号剧情杀」。 她思考片刻,谨慎地饶个弯:“师兄,我想知道剑石会结束了吗?” 时阙:“无人域关闭,剑石会只能中断。” “除了镇域石这件事,阁中还有其他事发生吗?”东占以问题出手避免自己回答真话,因为时阙会回答,但往往不会反问。 大多数时候主角都是关心她死没死,问一句标准公式的「师妹可还好?」。 “我在运行剑阵的确未听闻很多……倒是有一位金刚脉的弟子昏迷不醒,现下脉系师长正想办法施救。”时阙闭着眼说,省的东占还要做人设表情。 “昏迷?这位弟子也是因为无人域的灵压失衡吗?”东占皱眉,这个回答可不是她想听见的,她想知道阁中有没有关于外来物流通的传言。 那些人神秘地跟外人交易,目击者都要灭口,那么一定不是跃云阁能有、该有的东西。 “不是,金刚脉师长上报于内阁,说弟子在探索日开启时,在剑阵上的悬桥陷入昏迷,因剑石会进入阁中的修士背景繁杂,恐有异法伤害弟子,希望愈尘脉的封乐长老能施以援手。” 时阙慢慢地说,就像在背书,或者讲别人家里十年前的旧事。 可东占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探索日开启和剑阵上的悬桥,那不就是她撞见诡异交易的时间和地方? 东占出现了无比强烈的直觉。 这个人……是走在东占身后的、差点代替她遭难的人! 可若是那些交易的人也发现了这个弟子,为什么没有直接灭口?醒了的话告诉师长那岂不是完了。 她太过于震惊,意识不到自己突然攥紧时阙的手,就像抓着某个解压玩具。 “师妹注意周转灵气,你的神魂又晃动了。”时阙缓缓睁眼。 < 第21章 东占回神,意识到需要去见一见这个昏迷的弟子。 既然得到了有用信息,现在真言术运转,她就先不告诉时阙那天发生的事。 感觉一开口自己就会说:我看见好大一个剧情杀,吓死人了。 东占沉默,感受到时阙的视线,直接转移话题。 “师兄,有人握住过你的手吗?” 无论时阙回答什么,东占都不会再接话。她一直想着系统的信息漏洞,如果以后「剧情杀」很多,那她岂不是又要上班又要防突发灾难? 但等半天,时阙也没回答。 东占惊讶地转头,看见时阙一直盯着在她怀里的手,最后视线上移与她相望。 很显然,他是第一次,毕竟是无法理解的行为。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又改变师兄一点了。”她下巴轻轻搭在少年手背,喉咙里全是低沉的笑声。 因为时阙漂亮的脸蛋太具迷惑性,东占一时高兴就没控制住:“我还想知道师兄会怎么处理镇域石。” 啊糟了。 东占猛地闭嘴,刚跑出议事厅就问战利品在哪,显得她蓄谋已久。 “我……”她没法找补说假话,半天也没说完一整句。 时阙:“镇域石乃十二域顶级灵物,内阁的意思是放在天运脉作为另一处灵力眼。” “天运脉原本有灵力眼?” 十二域就像这本小说的世界地图,十二片大陆,只有足够辽阔、灵气足够旺盛才能产生域界灵力眼。 天运脉不过一个门派的脉系界,竟然跟域界般有灵力眼。 “嗯,另一处灵力眼是我。”时阙轻飘飘地说,若是旁人定会瞠目结舌,但东占不一样,她想到其他事情,然后说出来。 “都有师兄了,还需要镇域石?” 东占觉得大材小用,多此一举。 “镇域石虽可为剑石,但灵力过于霸道,阁中并无弟子能适应,若是强行铸剑又会造成灵压失衡。” 东占想到这石头就在天运脉:“那我能再看看镇域石吗?” 可能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烈,时阙想了想后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 几乎绚丽的白光炸开,汹涌的灵气实质化,变成他们周身的波浪,东占觉得喘气都困难。 透明的蓝色光石悬在半空。 东占失策了,她不该一直冒险,毕竟真言术还是会冷不丁地给她一拳。 时阙看着自己的师妹在议事厅里下跪,为了证明清白愿意神魂受损,拼尽全力告诉所有人她并未说谎,也从未对镇域石有私心。 时阙看着自己的师妹喃喃自语,盯着镇域石目不转睛。 东占说:“好想要。” 第19章 谜团 东占的动脑冒险 东占被自己吓一跳,当场愣住。 时阙倒是没反应,似乎没听见。 他从始至终也不关心这个镇域石谁想要或者谁能要,只要石头属于跃云阁就行。 揣摩清他立场后,东占抿嘴。 既然如此,时阙会不会就这么给她? 她一是命理脉的独苗,格局上很有投资价值;二是主角的半个弟子,情理上也该给好东西;三是在主角心中为未知生物,这可不一般,其他都是人,只有她是个问号。 东占余光瞟时阙,隐隐有些期待。 总的来说,时阙对她特殊一点也不算奇怪吧? 时阙沉默半晌,思考后回答:“镇域石不能给师妹。” “为、为何?”心碎。 “师妹的修为尚浅,镇域石极有可能噬主。”时阙耐心解释。 “且剑石须与剑者灵气相合,镇域石为域界灵力眼,五行皆具灵气繁杂,恐与师妹难以匹配。” 合情合理,全是客观条件不匹配。说完他的手再次抬起,想要将镇域石召回之前所在处。 东占的侥幸彻底消失,她心里不平衡又无法反驳,牵着的手偷偷抠时阙手背,留下一小条月牙红痕。 但因为时阙皮肤洁白,这个红痕特别明显,东占后悔想搓掉也不行。 没等她使完坏,视野里的白光没有消退,镇域石的灵气翻涌着,就像不愿离去的海浪。 东占惊讶抬头,看见镇域石在半空中晃动,抵御着时阙的召回命令,就像顶着台风的小树苗。 果然没错,在无人域见到的第一眼,她就跟镇域石有格外强烈的连接感。 时阙也迅速意识到这一点,镇域石对他奋力抵抗却不影响东占,其温和纯净的灵气一直包裹着师妹。 他不再使镇域石离开,而是缓缓放置于东占跟前,石头的刺眼光线消弭,只留下浅淡的水光印在她脸庞,就像婴儿伸手触摸母亲鼻尖。 东占闻到了香气。 她伸手,没有任何阻碍地拿到光石,纯净的灵气以她为中心荡开。 “没想到师妹竟与镇域石灵气共振,修仙界近千年也未有过如此纯粹的匹配度。”若是旁人在此会震惊到瞠目结舌,但时阙只是微笑,平静的样子像条件变更后重新运作的机器。 既然有阁中弟子能发挥镇域石最大作用,时阙现在可以把石头给她。 石头不大,东占一只手就能握住:“……我曾有私谋嫌疑,若是传出去镇域石归我,其他门派会不会重翻无人域之事?” 时阙不以为意:“镇域石已为阁中所有,如何使用也是我阁决定,师妹能以镇域石铸剑是跃云阁之幸,他人无法置喙。” 甚至不用上报,镇域石给她瞬间板上钉钉。 东占之前以为时阙只是跃云阁的招牌,是供他人瞻仰实力的证据,但他明显是实权者,一个身居高位的决策人。 他的权力应不输于最高层的内阁,虽表面上听从调遣,但不管大小事务他都有先斩后奏的优先度。 那股莫名的香气依旧厚重,东占说:“多谢师兄。” 这句自然是真话。 “师妹若是要铸剑,可以去宿机脉的金乌楼寻找工匠。”时阙手一挥,镇域石荡开的灵气消失,胎仙陇又恢复平静。 东占问:“师兄的意思,”是不需要找其他灵物材料?” “对,镇域石灵气霸道,怕是天下没有灵物能与它共成一剑。” 东占点头,至少连窍的赌约有了着落,尧刃找的是吉彩天石,如果不是镇域石,她们估计会直接落败。 这些事现在没必要跟时阙说,真言术还在,要是说漏嘴一些不好听的话有损她人设……得注意一些,刚刚说的真话太多。 这人一直没松手,她又不好抽开。时阙的掌心冰凉,就像握着坚冰,她的神经不间断地被刺激,以至于难以保持冷静。 时阙再次闭目养神,东占摸着镇域石,突发奇想把自己的灵识探入石头内部。 肴知说过修仙界任何灵物都可以被修士灵识探知内里。 这缕灵识在进入镇域石后瞬间消失,光石却因此进行秩序地闪动,东占期待地盯着,以为会蹦出石头精灵之类的东西。 可是闪动结束也没有任何变化,失望的东占抬眼…… 在修士们的说法里,镇域石能称为一种大道规则,是自然之结晶——换句话说,在这本小说里,镇域石是一种地图标志,就像游戏的不可选取物一样,不该被小说角色获取。 「t-554-无人域地图钉」 「新代码已覆盖,自主程序启动」 东占浑身冷汗,余光确认时阙不能看见后才放心。 「等待预设外观:剑」 字幕停止变化。 东占面无表情地把石头揣进怀里,她知道自己头顶除了时阙的印象栏,又出现了一个问号。 又来一个系统漏洞? 东占有在跃灵玉里上传给系统的周报,格式规整,内容清晰有条理,但最后都会询问系统是否能与她提前联络。 只因为这份工作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除了「剧情杀」,还有那个奇怪的人……被系统抓取走的红脸娃娃。 甚至小说的设定物也选择她,如果是因为穿越者身份,那系统给了这么大的金手指,不可能不跟她讲。 从来没有甲方给巨额资金却不告诉乙方,偷偷摸摸藏着等乙方自己找到。 东占陷入复杂的猜测,她的手下意识越攥越紧。 一旁的少年慢慢睁开眼,看向他们相扣的手。 东占的手指像蟒蛇又像藤蔓,用力贴着他的皮肤,用力压着他的脉搏,让两人的心跳几乎共振。 ———— 三天真言术的确难熬,东占甚至中途睡着了,睁眼就看见自己抱着时阙手臂当抱枕。 在术法停止运行的瞬间,她重新换回那副怯弱的神情:“师兄我……” 欲言又止,告诉时阙自己是因为术法影响才变得不像她。 少年摇头,宽容地表示理解。 东占现在把铸剑列为优先级第一项,因为她实在好奇这个石头的系统定位从地图钉变成了什么。 她跟时阙说过后就想起身去宿机脉。 < 第22章 东占站着,时阙坐着,两人牵着的手变成半空中倾斜的桥。 东占:? 她真的手麻了。 东占没有办法,换上害羞又舍不得分开的表情,手指悄悄摩挲时阙掌心,提醒他可以放开了:“师兄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术法在身不知怎的控制不住。” 沉默持续,两人维持这个姿势。 东占甚至观察时阙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可平静的神情让她的疑惑持续攀升。 终于,冰冷的手指开始后缩,轻缓地离开她的手心,就像飘过的水雾般无痕。 这么久了,时阙手心都没出一点汗。 “去吧。” “好的我马上回来……师兄会离开胎仙陇吗?” 本已转身的时阙一顿,望向她:“不会,师妹去吧,若是有人问起镇域石便说是我的命令。” 东占点头,离开天运脉前一直回头,直到云雾挡住胎仙陇。 麻痹的手腕提醒着主角出现了变化,哪怕他有了不是很正常的认知。 婴儿不知道地球这个词意味什么,主角也不知道牵手代表特殊的异性亲密,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形成往往由他人告知,遇到坏蛋很难识出其真面目。 东占就是个坏蛋。虽然不光明正大,可只要能获取信任且维持人设就是好事。 她把镇域石藏在怀里,但散发的灵气依旧引得所有人驻足,大家一开始疑惑她为什么拿着一个巨型灵气炉。 东占步行许久终于到了宿机脉。 现在眼前的一切难以介绍创作者,好似天地的作品。 数道天河倾泻,银光闪动之下皆是高耸的楼阁,排列在太阳浸润的橙色云海里,一棵由剑刃打造的巨树屹立在脉系中央。 东占走在连接楼阁的悬桥,双脚触地犹如踏在太阳之上,温暖的灵气渡入身体。 东占进入最高的金乌楼,楼中无数剑鸣在她踏入的一瞬间安静,修仙界最优秀的工匠们皆停下工作看向她……看向她怀里的石头。 东占停在原地,神情局促:“请问连窍师姐可在?” 没人回答,直到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上层探出:“东占你怎么来了?” 东占听着指引上楼,来到连窍堆满东西的工作台,台面上有一把刚刚铸好的短剑,剑刃透着隐隐蓝光。 “师姐,我找到了本命石材料,你能帮我铸剑吗?”东占把镇域石放到连窍手心。 “不是叫你别操心嘛,我已经为你铸了副剑,不用怕楚……” 连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停顿数秒才重新抚摸这块光石。 “镇域石。”她喃喃道。 连窍抬眼看东占,眼神满布震惊,甚至有某种狂热快要喷涌而出。 “嗯,镇域石与我灵气共振,时阙师兄便允我用其铸本命剑。” 连窍听完直接愣住,好像这句话有很多词她听不明白:“灵气共振?你跟镇域石?时阙直接给你了?” 东占一一点头,连窍愣在座位上, 东占见此踌躇:“我知道镇域石特殊,这会麻烦师姐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少女起身,目光炯炯地直视东占,“宿机若有人能用镇域石铸剑,作品面世之时哪怕殒身于炉也了无遗憾,哪怕是我师尊宿机的掌脉也愿意接手,你真的要让我为你铸剑?” 连窍把自己衣袖撩开,断臂的痕迹露出,她现在无法使出全力。 可设定字幕下的这张脸庞犹如火焰烧灼的刃尖,锋利又纯粹。 “嗯,因为师姐是一位优秀的工匠。”东占笑着说。 “你都没找我铸过东西,咋知道我优秀,拿去。”连窍把那把蓝光短剑连同剑鞘塞给东占。 “师姐这也给我?” “本来就是为你铸的,就算是副剑也要讲究灵气同频。我虽断一臂,但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差,让挑衅你的人小心自己剑会不会折吧,” 连窍重新坐回工作台,把所有杂物挥开,郑重地把光石放在台面,她拿起细小的工具敲打镇域石。 东占不留痕迹地垂眼。 「数据检测完毕」 「进入改造模式」 “镇域石真是奇怪,平常剑石只需要用灵锤敲击三下便能灵气外泄,它需要敲十五下……” 因为它在加载程序。 东占安静地看着连窍,后者突然问:“镇域石特殊,不能保证完美的剑刃形式,你能接受特殊一点的剑吗?” “嗯,一切由师姐定夺。”东占小心翼翼地坐到连窍身边。 铸剑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连窍现在只是勘测,还未正式动工,东占想了想便问:“师姐知道尧刃师兄用的哪种剑石吗?” “知道啊,尧狗不知哪来的运气,竟然在无人域找到吉彩天石,他怎么没被失衡的灵压搞死。” 东占也在心里暗骂,继续问:“无人域的事……阁中弟子都知道?” 连窍耸肩:“知道啊,萧家那小畜生挪动镇域石,搞得所有人差点死了,我友人们可是用了毕生所学骂他。” 连窍会给她所有讨厌的人取外号,但说到萧天承时语气明显更重,从她捏紧的手掌就能看出多讨厌这个人。 东占在心里挑眉,连窍估计跟疯儿童也有梁子。 “还有的时阙救场,你知不知道这些人光是描述时阙现身都有十多个版本,无语!” 连窍说完瞧东占一眼:“我倒是有听其他门派的人说时阙单独救你之类的,镇域石之事也与你有关?” “这个说来话长……”东占揪着外袍,似乎光是回忆就很紧张。 “那就别说,我不喜欢听故事。既然是时阙把石头给你,你就不用再担心任何事,没人有资格质疑他。” 东占应声,过了好一阵,似乎不适应沉默的气氛,总是急切地找话题:“那、那师姐剑石会有听说另一件事吗?就是金刚脉的弟子昏迷了。” 连窍点头:“知道啊,现在都没查出来原因,有些蹊跷。” “为何?”东占继续套信息。 “那个弟子是金刚脉十二席,算是长老们看重的苗子,所以愈尘脉也派了肴知师姐前去治疗,但是他的症状从未记录在案,甚至后面愈尘脉长老去了也没找出原因。” 东占沉吟,连窍挠挠脸:“要我说就是睡死了,以大家不知道的方式。” 东占只能附和她,听到后面再无有用信息,可连窍没停下,她一边说不喜欢听故事,结果自己一张嘴全阁的八卦都了若指掌。 “你现在被阁里人知道,被时阙教习这件事简直晴天霹雳,那些人说起这事儿的嘴脸……啧啧,你这胆小鬼见着估计会哭,他们可是拐着弯骂你。” 东占决定跑:“我想回去了师姐,我想见师兄。” “这才离开多久啊?你离了他真不能活了?”连窍一脸恨铁不成钢,小声嘟囔漂亮男人真是狐媚。 东占不反驳这一句,更是把连窍气到。 “行吧行吧,铸剑需要挺长时间,有事我联系你。” 她抓紧下楼,在更多人意识到她刚刚拿的是镇域石前离开宿机脉。 东占本想着绕路去看一看那个昏迷弟子,连窍说他在愈尘脉,有肴知在应该能顺利见到。 可刚刚踏出宿机脉,腰间的跃灵玉亮起。 时阙的声音传来:“师妹,我有紧急的事情需要离开阁中。” 东占挑眉,声音倒是急切:“什么?师、师兄要去多久?去很长时间吗?” 他走了自己能好好睡大觉,真言术这几天搞得她神经衰弱。 “嗯,应会花费一些日子……” 他的尾音平稳,但话未尽,沉默着就像在思考。 东占没细想,继续说:“我不想离开师兄。” 少年的呼吸能透过这块玉传过来。 一声又一声,比背景的云海翻涌更为清晰。 “师兄你……”东占想说他快点回来。 玉佩那边的声音打断她。 “既然如此,师妹便与我同去吧。” 东占缓缓闭眼,用最短的时间深吸一口气。 “真的吗?太好了!师兄我们去哪?” 第20章 危机 东占的惊愕冒险 等走到碰头地,东占已经做好心理建设。 想想两千万吧,延迟满足是成功者的秘诀,等回去了直接睡25个小时。 “师兄!” 东占一看到时阙便飞奔而去,双眼在捕捉到少年身形后瞬间明亮,好像她晦暗的世界终于迎来白昼。 临到头差点没刹住,差点扑进时阙怀里。时阙因此伸手让她扶住,两人在短暂的时间里视线与呼吸纠缠。 我竟然跑着来上班,东占闭目。 “师兄我们要去哪?”她似乎依依不舍地放开时阙手臂。 时阙侧身,传送剑阵凭空展开,空间穿梭对于他来说是瞬发技能,根本没有蓝条上限。 东占从宿机脉回来,但时阙没问她的铸剑事宜。 < 第23章 他只回答:“我们需要去凡世一趟。” 东占不动声色:“突然去凡世,师兄要去斩妖除魔?” “不是,凡世的灵物由其他门派管理,跃云阁在凡世只有一项特殊职责。” 剑阵的风升起,两人同时悬空,只不过东占重心不稳在半空晃晃悠悠。 系统说过跃云阁是实力最强的门派,凡世立于修仙界十二域之外,灵气稀薄,小事故自然不用跃云阁这样的头部负责。 “特殊职责是什么?”东占很感兴趣,但没有表现出来,轻声问。 “凡世是修仙界的双生面,若凡世气运混乱将直接破坏十二域的大道稳固。” 两人被剑阵的红光包裹,时阙为了不让她乱飘还贴心展开仓鼠球。 “跃云阁近千年来保护着凡世龙脉,以此维系紫薇星运。” 他继续说:“皇帝年迈久病,这次急召应是拟定新帝之事,跃云阁不能干涉皇嗣之选,但在新帝继任前需要测定其是否有能力。” 东占恍然大悟,她想起初次见面,时阙便是在凡间任务返回途中,汇报的保密性还很高,一般弟子都无权知晓。 眩晕与闪光结束,东占悬空的双脚平稳落地。 她睁眼,发现来到一座府邸。 白墙黑瓦,金纹红砖,府邸建筑沉稳大气,一看就是不凡人家。 但是本该彰显府中格调的植物花卉一株也没有,空荡的花园皆是泥土,他们出现后也无人声,更添府内寂寥。 东占觉得有些胸闷,几次呼吸才调整好,时阙同时出声:“凡世灵气稀薄,修士难以运转灵力,境界越高深越被凡世排斥,师妹修为尚浅,只需要适应片刻。” “那师兄岂不是很难受?”东占作势要去扶他,但又觉得越矩,最后揪着他衣袖。 “无碍,习惯便好。”时阙带着她进入屋中,明亮干净一点也不像没人的样子,“只不过我在凡世受限,灵力束缚超九成,师妹若是遇到危险要先行离去。” 既封号又危险,那你还喊我? “我死也不会走。”东占揪紧时阙衣袖,一字一句地承诺。 时阙没有回答,带着东占进入内室,榻上放着两套男女服饰,皆是黑底金纹。 “这里是阁中与皇族联络的哨点,对外宣称为北苍王府,府邸位于人烟稀少处,而北苍王身怀顽疾除皇族外不见外客。” 时阙将那套衣裙递给东占,她落地后感觉到跃云阁的衣服像吸了水,穿在身上格外重,应是灵力服饰难以与凡间相合。 “那……我们要进皇宫?”。 时阙点头,将内室留给她:“师妹换衣后在前院等待宫中侍从,我们需要收到允许进入皇宫的接引牌。” “师兄不可以直接进宫吗?” 时阙耐心解释:“紫薇为凡世之主,龙脉所在的皇宫不允许任何修士进入,若是随意踏进将被天道摧毁神魂。” “只有持宫中专属的接引牌,跃云阁弟子才能进入皇宫。” 凡世对修士的规则非常严格,不仅削弱实力还有必死条例,完全杜绝修士凭超凡之力干预尘世、操控皇庭的乱象。 等时阙关门,东占开始艰难地换衣服。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怎么穿,在跃云阁用灵气扫扫就是新衣服根本不用换。 随着时间拖慢,以防宫里人来了,她只能全部胡乱套上,赶紧跑到前厅。 此时临近夕阳,橙光落下,珠帘随着风飘荡,将前方人影摇摆在清晰与模糊之间。 少年换了模样。 黑瞳黑发,金纹玄衣,洁白的皮肤成为夕阳的宝匣,仙人般的美貌增添艳色,不再遥不可及,似乎让他更易被凡人攥住手腕。 “师妹。”平静的目光从远方转回,落在衣衫不整的东占身上。 时阙一眼看出她的匆忙:“宫侍还未到,师妹不用慌张。” “抱歉师兄,我从未穿过如此繁杂贵重的服饰。”东占垂头,想卖惨让他找个女子帮帮忙。 时阙想了想,走过来。 少年身量高,离近了能挡住所有光线。没有任何旖旎情绪,只是一件件替她整理,重插发簪,抚平外袍,理好配饰,慢慢系完每一条纤细又繁杂的衣带。 “嗯,这样便好了。”他后退一步,说道。 东占全程没动没说话,直到前院响起脚步声,她才走到时阙身边。 眼见宫廷装扮的三人踱步而来,一男两女,全都垂头看不清神色,均是身形瘦削。 “郡王金安。” 为首的男宫侍行礼,他算是唯一身形偏正常的人。 他们称时阙郡王,皇宫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跃云阁的存在,但应是默认北苍王府的特殊,府邸没人都见怪不怪。 “陛下龙体抱恙,命奴才转告郡王,今日无需进宫,还请郡王隔日再去请安。”三人还是不抬头,就像见到北苍真容是忌讳。 时阙表情没有变化,东占倒是品出异常。 时阙本人到此说明已经收到皇帝的消息,不可能突然说抱恙不让他进宫,现在变卦很是蹊跷。 “陛下可有说王府何时能收到接引牌?”时阙平静开口。 “接、接引牌……”为首的男宫侍突然卡壳。 东占皱眉,望向后面一直垂头的两人。 两位宫侍不太正常——其中一位正用非常怨毒地目光斜着旁边的人,而被盯着的侍从则格外紧张,行礼的双手也在颤抖。 他们头顶字幕全是路人等级,后缀只有「宫侍」二字,系统上看不出这些角色有旧怨,难道只是上班分组分到仇人不爽了? 男侍从终于不结巴:“禀郡王,宫内、宫内已无接引牌,前些日子陛下命人将北苍王府所有的接引牌投进熔炉,销毁一空。” “陛下说若郡王有急事,可用龙血再造一块。”说完抬手递上一个厚重木匣,上面镶嵌着大量宝石,就像帝王给卓越臣子的赏赐。 夕阳的光消散,夜雾氤氲,像是迷惑世界的前戏。 东占盯着为首宫侍,什么叫皇帝烧了所有接引牌? 那明明是跃云阁帮助他的唯一途径,没有接引牌修士根本无法进宫,皇帝属于直接把消防快速通道给反锁,钥匙还从楼上窗户扔了。 她望向时阙,谨慎提醒:“师……” 东占想说情况不太对劲,但没能说完。 男宫侍没等时阙下令,直接打开木匣,一瞬间浓厚的紫色雾气犹如夜鬼冲向时阙—— 可后者眉头都没皱一下,恰到好处的剑意劈开浓雾,爆炸的灵力波直接将所有雾气冲散,其力之重连地板的灰尘都荡开一大圈。 东占躲到时阙身后,心想他这也不算封号吧。 可凡人哪受得住这阵仗,三个人全都吐血后倒,脸色苍白,直接昏死过去。 同时,时阙的呼吸慢了一瞬。 天道不允许修士在皇城内杀害凡人。 他受到了反噬。 时阙仅仅是一瞬间的灵气停滞,可有人等待的就是这个瞬间。 一把金锁凭空出现在时阙脖子。 ——在即将扣上的刹那,隐形的敌人被时阙准确地攥住喉咙,巨力之下,那个人半露半现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好似不敢相信时阙能动。 “不愧是……” 敌人挤出沙哑难听的声音,东占没听清后面两个字,因为时阙再次因天道惩罚而灵气停滞。 这个隐形人是凡人!? 凡人会术法? 难以思考的东占想要拉开那把金锁,可在触碰瞬间头痛欲裂几乎倒下。 敌人脖子被松开的同时,金锁扣好,诡异的紫光蹿入时阙全身,然后由内而外地包裹住他。 少年没有因为这个突变而慌乱,而是看向东占。 “离开这里。”他的声音无比冷静。 “师兄!!” 东占只能喊出这一声,因为灵器的生效此处爆出巨量灵波,犹如海潮扑面,修为低下的她下一瞬便陷入昏迷。 ———— 不知过了多久,晨曦出现,阳光照在东占脸上,她挣扎着苏醒。 头依旧痛得要死,比宿醉还难受。东占捂着脑袋摸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她就像在地上睡了一觉。 “师、师兄?师兄!师兄!” 东占这次是真急了,没想到刚落地就遇到危急情况,时阙要是真出事那她的任务也算结束。 她望向院落中央,那三个宫侍还躺在地上,没有敌人的痕迹,也没见到时阙。 阳光将晨雾驱散,让人有更低的视角。 时阙的衣服散落于地。 东占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是个什么? 第21章 疯魔 东占的带孩冒险 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坐在前方。 幼童就像深山神龛里的小小神像,被供奉在日出照山时第一缕阳光处。 繁复的玄衣如同簇拥的帘布,又变回灰发红瞳的他在晨曦里安静地坐着,若不是嘴边有呼吸形成的雾气,或许会被认成一尊白瓷像。 < 第24章 东占沉默很久走到孩子身前:“……师兄?” 他抬眼,极具冲击力的红瞳盯着东占,没有说话,像是不认识她。 那隐形人有病吧? 东占的头痛突然消失,只剩无语。 神秘敌人布下双层局,用皇帝引他,将凡人做饵,以天道为刀,结果不捅死时阙,而是施展软糯糯幼儿魔法。 “师兄,你认识我吗?我是你的师妹。”东占不死心,觉得很可能是身体变小,但心智依旧。 孩子一直沉默地盯她,盯得她浑身发毛。 主角的美貌在这个年龄段依旧存在,但气质莫名地冷,甚至比之前更有压迫感,普通修士仅仅近身都会倍感不适。 心智也重返幼儿,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能处理,东占觉得可以回跃云阁了。 刚落地就返程,她实行及时止损原则。 再说了,她讨厌小孩儿。 “……师兄这惹人怜爱的模样只能让我看见。”东占想半天才想出这句符合人设的话。 东占本想把孩子直接提起来,但觉得不好,如果时阙突然变回来那岂不是全身赤裸,东占便用地上的外袍胡乱裹住男孩。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呻/吟。 东占猛地回头,她本就与凡人没什么两样,若是敌人返回只有认栽—— 是昨天昏死的宫侍,其中的一位女侍转醒,刚一起来就趴在旁边呕吐。 另一个也捂着头起身,疼痛让她一直叫喊,只有为首的男宫侍一直躺在地上。 他们是皇宫的人,现在她若是走了,跃云阁跟皇室肯定会有误会。 东占思考后抱起时阙,后者没有反抗。 她走到苏醒的两人身边。剑石会交易日她买了个收纳锦囊,装了些肴知给的治疗丹药,现在用了也能报账。 凡人体质缺灵气,一颗丹药分成两半,女宫侍们服下后脸色明显好上许多。 然后东占去摇那个男宫侍,这人醒了还能问清楚木盒的紫雾陷阱是敌人做的还是宫侍弄的。 可东占刚碰到他身体,就触电般抽回。 僵硬冰冷,皮肤生斑,凑近还能闻到诡异的臭味。 “死了……” 东占喃喃自语,转头看向两个同样震惊的女宫侍,她们的眼神从感激变成恐惧,看着东占就像看怪物。 时阙的那一击在凡人眼里就像可怕神迹,跟他在一起的女子似乎也能轻易杀死她们。 怎么可能? 东占已经见识过时阙的实力,他第一次出手明显有分寸,三个人只是昏死而不是变成粉末——但偏偏身体看起来最强壮的人突然没了。 东占低头看时阙,小孩静默着,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 现在死人了,因为皇室的存在事情变复杂,跃云阁明显背锅。 “两位昨夜也看见,是此人的木匣藏了邪术攻击师、郡王……” 这两人因为昏死根本没见到隐形敌人,这个锅甩不动,东占只能换策略,在被人指责前先发起攻击。 “后面、后面还有人将郡王掳走,你等合起伙来暗害郡王?!我要进宫面圣,陛下要给我一个交代!” 她表情愤怒,抱着孩子全身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拉着两人去宫门。 只有你够急,大家也会急,下意识忽略你到底是谁,或者你抱着的又是什么。 两人都被唬住,其中带着银钗的女侍道:“不、不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来王府传讯。” 另一个圆脸女侍也跪下,脸色苍白说不出话,但慌乱的眼神不经意地往旁边人瞟。 “这是谁?木匣真是陛下给的吗?”东占指着死亡的男侍。 还是银钗女侍答:“他、他是内务部的上级侍从,一般都是他来北苍王府接引府内人,我是值日被选来的!木、木匣……” 银钗女侍结巴半天突然停下,如同魔怔,身体僵直,眼神空洞。 经过昨晚一事,东占已经意识到修士更容易在凡世出事,受天道的严格约束,他们只能防御不能攻击。 偏偏东占连防御手段也没有,敌人还在暗处,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东占谨慎地后退:“你怎么了?” 银钗女侍突然指向另一人:“是她从御书房拿来的木匣!是她是她!快杀了她!” 东占皱眉,想起昨天晚上就是银钗女侍一直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圆脸女侍。 银钗女侍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尖锐,她凹陷脸庞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整个人就像被点燃般迸发出强烈恶意。 “不是!我根本没在御书房担职,昨日我明明与你一起在内务部值日……木匣是这个上级侍从拿来的。” 圆脸女侍比前者看起来精神好一些,虽然同样瘦弱但没有前者那样干枯的神色。 “撒谎!”银钗女侍突然抓住旁边人,“你就是喜欢撒谎!什么事都骗我,骗我钱占我便宜,最、最后……” 东占本想从这两人口里套些有用的信息,可是这场面把她吓到,因为银钗女侍真的像…… “你就是疯了!我与你昨日第一次见面,我们甚至不在同院任职,我如何骗你!?”圆脸女侍喊。 银钗女侍死命揪着另一人的衣服,双目赤红,开始自言自语:“就是你周淑!你最后骗我说……贵妃宫里的首饰可以窃取一二,你帮我把风,结果让我被抓住活活乱棍打死!!” 东占盯着银钗侍女,尝试用灵识碰触她额头,看有没有术法正在控制—— 没有灵气残留,东占弱小的灵识检查一圈没找到任何不对,这个人似乎真的发疯了。 圆脸侍女尖叫:“我根本不叫周淑!我叫陈二玲!” 东占再看一眼两人头顶的角色设定,但系统从不显示角色名字。 身上没有治疗凡人神志的丹药,东占拉开银钗侍女,后者正要反抗,突然与东占怀里的男孩对视,红瞳冰冷,只一眼便让她停止动作,慢慢缩了回去。 银钗女侍往后退,口中还在念叨着被周淑暗害的事情。 小体师兄还有这种功能? 倍感惊奇的东占去挠男孩的下巴,像在逗小狗,结果后者视线转过来,吓得她赶忙收手。 “我信你说的是真话,你告诉我哪里有接引牌。” “陛下已经把所有接引牌烧毁……” 不,一定还有。 皇帝就算失心疯了,把宫内接引牌全烧毁,心腹臣子或宗亲手里应该有遗留,就像国家的急救装置,毕竟那是唯一有效的仙人求助机会。 东占走到圆脸女侍跟前:“我必须要去救王爷,你须知道北苍王府若是出事,陛下肯定不会放过有关的人。” 皇宫的情况可能不太妙,如果能拿到接引牌,等东占带着时阙回去,跃云阁派其他人也能快速进宫。 圆脸女侍犹豫半晌:“陛下信任中书令李程光大人,他应该……” 温暖的血液四散喷射,就像近距离爆炸的烟花,东占全身都被溅满红色。 女侍的话停在中途,因为一根银钗插进她的喉咙。 第22章 入局 东占的逃跑冒险 银钗拔出,血液飞溅,东占满脸遭殃。 但她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挡在男孩面前,就像小神像前的玻璃,没有让他沾上一点污秽。 男孩的眼神淡漠,在这个瞬间侧首望向东占。 她狼狈又害怕的样子印入红瞳。 “周淑!我一定要杀了你!” 银钗女侍还想捅,东占想都没想用灵气推开她,女侍惊叫一声往后翻滚,最后抵到墙边才停下。 东占暗道不好,可预想中的反噬没有来临。 菜鸟东占好像被天道归为凡人那一栏,用一丁点儿灵气没有太大影响。 虽然听起来很丢人,但也算一个好消息。 东占扑过去捂住圆脸女侍的伤口,血从指间涌出来,她如一缕雾的灵气根本没办法治疗。而且因为女侍服下过丹药,凡体已到达灵气承盈极限,更多的灵气被其身体拒绝。 东占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直面他人死亡,而且是救助者只有自己的情况。 “师、师兄……”她语气颤抖,想要寻求时阙帮助。 可男孩只是俯视地上的人,视线没有任何晃动,就像此时冬日晨曦,落在人身却无暖意。 这个刹那极短,东占再次转头时,圆脸女侍已没了动静。 女侍头顶的角色设定字幕关闭,而主角印象栏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人」,在她死亡后也没有消失。 唯一能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东占突觉后背冰凉。 她深呼吸后平静,转身去找彻底疯魔的攻击者。 那人缩在墙角,满手是血,死死攥着银钗,依旧盯着死者,鼓起的眼球几乎要掉落出来。 “周淑周淑周淑我一定要杀了你……周淑你别想再骗我,你别想再骗陈二玲……” 明明圆脸女侍叫陈二玲。 < 第25章 东占抱着时阙走到她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女侍没有回答,而是一直重复要杀了周淑。 “……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可以去向贵妃娘娘求情,说你只是初犯不必重刑。”东占换问题,并用谎言轻声安抚。 女侍说自己已经被周淑害死,那在这里复仇的是谁? “真、真的吗?陈二玲,我叫陈二玲……” 同时,异响传来。 府邸大门被打开,一阵脚步声响起,不过几次呼吸,一群宫侍打扮的人进入前院。 他们在看见院内景象时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血迹遍布,两具尸体格外显眼,他们害怕的眼神最后落到东占身上。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北苍王府杀害皇宫侍从!” 完蛋,原来还有这一出。 东占瞬间明白敌人的用意。 两个女侍不是偶然一起来到北苍王府,而是敌人精心挑选的定时炸弹,银钗女侍本已在崩溃边缘,经过昨晚之事会被点燃——她会杀了另一人。 男宫侍有木匣这一环肯定是被灭口,而不是时阙的失误,昨晚来府中的宫侍至少会死两个,只剩下疯子,今日又“恰好”有人及时发现现场。 从跃云阁来的人应该只有时阙,环环相扣的诬陷中不该有其他知情者。 东占不是自己想来的。 “你们……”她甚至没被允许说完一整句。 “抓住她!” “快去喊禁卫!” “郡、郡王在哪?陛下若是知道王府出事我们怎么……” 敌人的确滴水不漏,这群宫侍明显被告知了什么才会如此迅速地认定她为凶手。 东占想把时阙高举头顶,就像狮子王经典场面,大喊你们的郡王在这儿! 没办法只能先跑,如果被抓,暗处敌人杀她易如反掌。 东占咬牙,手指挥动,灵气拨开众人的瞬间冲出门去。幸好修士体质早已被洗涤,她跑得很快,几个眨眼就看不见影子。 中途她还用时阙教的清洁术法把自己身上的血污去除。最终跑进人来人往的大道,保证自己隐入人群后她才停下。 “师兄你还好吗?” 时阙依旧安静,沉默的样子让东占怀疑他小时候是不是不会说话。 突然四周的视线开始围拢,全都落在样貌不凡的男孩身上,东占这才意识到他的灰发红瞳在凡世太引人注目。 所以时阙之前要变换模样。 东占用衣袖挡住外人视线,低头悄悄对男孩说:“师兄你快把头发跟眼睛变成黑色,像我这样。” 东占指自己头发和眼睛,试图让时阙理解。 可惜男孩只是看着她,不管东占说什么都没有反应,甚至后面转头不看她,就像厌烦她一直说话。 小体师兄怎么感觉脑子不好使! 比起建在云雾之上的仙门,凡世能最大程度调动人的五感。两边的摊贩在尽力吆喝,食物的香味分不清来源,五颜六色或贵或贫的服饰簇拥着,吹动的风与人群接踵摩肩的气浪刺激着东占皮肤。 “师兄你想吃糖葫芦吗?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味道是甜的。” 现在也喜欢,东占决定给自己买糖葫芦吃,压压惊。 她刚用时阙衣服上的首饰购买了一串最饱满的糖葫芦,在商贩感激的目光中,给时阙闻闻,反正他估计不吃凡间的东西—— 人群出现议论声,就像一颗远方的石子投进水潭,声音如涟漪扩散。 “宫里禁卫好像发了通缉令?” “我就说最近皇城太奇怪,难道是皇帝……” “不要命了?你住嘴吧,我看画像是一个女子和男孩……孩子头发与瞳色特别妖异。” 宫侍们的速度格外快,这么一会通缉令都出来了,肯定是敌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审视的视线如同缠绕的蛛网,她越走越艰难,哪怕把时阙遮住,但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让人不得不注意。 早知道好好修仙了,自己就能给这小孩变头发。 啥也不会,不能遁地逃跑的东占被人群阻挡去路。 通缉令有巨额奖励,受到利益驱动的人们不会放过每一个疑点。盯着东占的目光就像饿狼。 东占面对这么多人,几乎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放倒,她脑子闪过无数念头,硬是没找到办法,本用来压惊的糖葫芦还被挤掉。 “姑娘,你怀里的是什么?” 她遮挡男孩的手被抓住,马上就要被拉开。 第23章 颜色 东占的染发冒险 “诶等——” 东占想挣脱但没来得及,自己可怜的灵气早用完了,现在正虚着。 遮挡的手臂被拉开,在她视角余光里,时阙还是灰发红瞳的模样,就像铁了心要展示真实自己……所以说她讨厌小孩儿。 “你们干什么!?”东占推开抓人者,大声吼道,想要先震慑人群在他们反应过来前逃跑。 结果大家的反应出乎意料,他们的确都怔住,但眼神全都是惊艳与难以置信。 人只会赞美处在自己审美范围内的事物,一个妖异发色与瞳色的孩子自然不是凡人所爱。 东占低头,怀里的时阙已经变回黑发黑瞳。 她随机应变:“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幼弟身有暗疾,见多了日光会皮肤红肿,今日好容易出门……你们!” 年轻女子衣着繁复昂贵,但身边无随从,看起来是世家大族的人,可能是带着幼弟偷溜出来。 她又把怀里极为美貌的孩子遮住,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家教良好,没遇到过如此无礼的情况。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逃犯? 围堵的人群顿感惭愧,瞬间散开,况且这姑娘家里追究起来他们可担不了责。 “这位小姐,您息怒我认错人了!您息怒!”抓她手的男子面色唰地变了,边说边退,直接钻没影。 东占在原地掩面抽泣一阵,等没人敢凑上前后离开。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走得慢,悄悄对时阙说:“师兄,你适合黑发,我喜欢你这般模样。” 她没再挡着男孩,毕竟这偷摸动作太过显眼,想夸夸他免得只变一会—— 时阙闻言突然抬头,漂亮眼睛望着东占。 “怎么……”她还没说完。 怀里的男孩就像彩灯通电,叮地一声变回灰发红瞳。 东占目瞪口呆,猛地伸手遮住,路人疑惑地看她一眼。 现在通缉令已经下放到皇城各处,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出端倪。 “师、师兄!”她心脏都快蹦出喉咙。 人流汹涌,他被东占环抱着,玄衣压着灰发,红瞳注视东占,就像穴洞里窥探的小猛兽——紧张持续几秒,时阙又变成黑发。 东占沉默。 她慢慢把遮挡的手放下,低头盯着男孩,两人在路中央一直对视。 过了很久,她往前迈一步。 彩灯通电,灰发出现,有所准备的东占迅速挡住。 时阙趁东占一不注意就要变色,如此往复数次,东占的沉默震耳欲聋。 等他又变回灰发,东占把时阙紧紧搂住,衣袖为隔,头碰着他侧脸,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笑道:“师兄真可爱,是想看我更喜欢何种样子?” “不管师兄灰发还是黑发,是人还是飞禽走兽,是上仙还是灵魔,是天运首席还是无名之子,不管名时阙还是众生万名,东占都会全心喜爱着师兄。” 她又转回那个糖葫芦摊,重新拿两串。 不再确认怀里的男孩是哪种样子,东占直接把手放下。 黑发的时阙望着东占,她把糖葫芦递过去,等孩子接过她才继续往前走。 时阙肯定第一次拿糖葫芦,小手死死捏着木签,五根手指放地各有各的奇怪,东占没有纠正,而是咬自己的糖葫芦。 学着东占的样子,男孩也轻咬,糖衣碎裂掉进嘴里,陌生的味道融化,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味道是哪个词语。 男孩抓住女子的衣服,抬眼看她。女子注意到目光,低头笑,她脸庞偏刹那正好午后的阳光洒落,把她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又镀上一层糖衣。 沉默良久,男孩继续笨拙地咬糖葫芦。 东占则时不时斜眼瞟他。 臭小鬼你再敢玩变色游戏,我就把你扔地上。 皇城繁华,人流拥挤,能看见禁卫结队巡逻,通缉令已覆盖全城。 出城肯定是自投罗网,敌人估计正在城门等着。 东占思考后进入一家茶楼,要了最隐蔽的雅间,打赏小二让他不要带人坐自己旁座。自己跟时阙衣服上的配饰足够大手大脚花几天,她不关心不属于自己的钱。 东占拿起跃灵玉,灵气输入:“肴知师姐,肴知师姐……” 现在不清楚时阙被施了哪种术法,只是现在看着好好的,万一出差错那就完了。 东占叫了肴知无数声,结果低头一看,跃灵玉根本没亮,不管输入多少灵气玉佩都如同凡物一般静止。 < 第26章 联系跃云阁失败,原来他们一到凡世就自动与跃云阁失联。 东占转身问时阙:“师兄,你可以召唤剑阵回阁吗?回跃云阁,在修仙界的跃云阁。” 不知不觉,男孩把自己的糖葫芦吃完了,但他依旧捏着木签,就像拿着小枪的卫兵玩偶。 听见东占说话也没有反应,直到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时阙突然举起小手。 灵气翻涌,灵压震动。 剑阵的轮廓出现在茶桌上,但极其不稳定,就像一个即将坍塌的黑洞。 “师兄坚持住,我想想办法!” 她才没办法,就是想让时阙坚持弄完。 叮—— 突然一阵刺眼的金光炸开,剑阵瞬间消失,爆裂的灵气掀飞桌上所有物什。 东占猛地转头,发现时阙的脖子上出现一道厚重的金锁,就是袭击者给他戴上的那道! 原来金锁并不是一次性灵器,使他变小后就消失了,而是一直禁锢他的灵气,只要灵力外放便会反噬。 金锁的反噬比东占想得更严重——时阙又变小了一点,现在甚至捏着木签都费力。 气息混乱的男孩看东占一眼,又要抬手重新召唤剑阵。 “师兄!快停下!”东占想抓住男孩脖颈的金锁,但在显形后的一瞬间,金锁就凭空消失。 “师兄不要再使用灵力!”东占急忙拉开他的手,不然修仙小说要变童话故事,主角是拇指王子。 男孩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坐回东占给他栓的衣服兜,就像装进毛巾的小猫。 怎么办?联系不上跃云阁,又回不去,时阙还是这个样子…… 东占焦虑地扣手,脑子里出现无数方案,最终都只指向一条路。 她只能想办法进皇宫。 皇帝能叫跃云阁帮忙,说明他有不同于跃灵玉、独属于皇室的联系办法。 【陛下信任中书令李程光大人】 东占停止扣手,要去见这位中书令拿接引牌才行。 “唉……”东占缓缓闭目,叹了口气。 她打赌,敌人老巢在宫里,抓她没抓到,现在属于送上门去被宰。 就在东占顿觉人生无光时,自己那串还剩一颗的糖葫芦被没力气的小手抓住。 “师兄?” 彩灯再次通电。 她的头发瞬间变成红色,跟手上的糖葫芦一模一样。 东占从来没染过头发,贫穷的学生时代甚至会自己剪短过长的马尾,工作后很长一段时间任何无关吃住行的付钱行为都是奢侈。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头发能是红色,跟她毫不相配的耀眼颜色。 男孩看着她,见她不动,手又摸东占头顶—— 变成灰红挑染,东占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看过这种配色。 与此同时,楼间传来异响,东占听见小二喊:“你不能上去,那间有贵客!” 推开他的上楼者回应:“你别管,我认识这姑娘!” 隔帘在下一瞬被掀开,东占的短剑也出鞘。 第24章 李府 东占的虎穴冒险 幽蓝色的刃尖抵在来者喉咙。 这人维持掀开隔帘的动作,迅速举起双手。 “仙仙仙人饶命!” 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灰头土脸,手上沾了很多泥,已经干裂成块。 他跪下,一头卷发还算显眼,只不过油腻到让人不愿离近。 “你、你是谁?”她声音颤抖面色慌张,偏偏持剑的手毫不动摇。 东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也明显不是修士。 她把时阙抱到身后,现在正站椅子上继续吃糖葫芦,对来者没有反应。 东占看他头顶,是灰色字幕。 「路人—泥瓦匠」 “小小小人姓钱名非凡!是中书令李大人府中的泥瓦匠!仙人饶命啊!”他脸上的汗滑落,在灰尘的地盘滑出黏湿长线。 东占没有放下剑:“你为什么说认识我?” 钱非凡突然不答,结巴半天明显在想说辞,东占的剑往前抵了几分:“饶命!我、我不认识仙人,但是我能帮到仙人!” “仙人?我不是仙人!我只是带着幼弟出来游玩。”东占观察钱非凡的反应。 他的眼神走向很奇怪,总是往上瞟,语气却笃定:“不瞒仙人,我能感觉出凡人与仙人的不同,你们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息。” 这人很有可能在说假话。 东占盯着他:“……你能帮我什么?” 钱非凡见东占松口,连忙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团纸,跪着爬过来,弄平摊开放她跟前。 是城内下放的通缉令,东占只被模糊画了身形,重点是灰发红瞳的男孩。 钱非凡说:“仙人若是要出城,我办法,是当初泥瓦匠们修筑城墙时漏的口子,我可以带仙人过去!” 他已认出东占二人被通缉,不立刻上报禁卫却来帮助他们离开。 东占从不觉得有人会做这种无益于自己的举动。 “你想要什么报酬?”她问。 钱非凡顿住,意识到东占不是个好糊弄的:“我只求仙人一件事,收我为徒。” 得窥仙道,众人皆往,这个人想要借他们攀越至不同世界。 “我无法收徒,也无法替阁中做出决定,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东占说完就要抱着时阙离开。 “等一下!就算不能收我为徒,仙人只要带我去修仙界就可以!”钱非凡抓住东占衣角。 那种别人挥挥手你就变粉末的地方有什么好去? 东占低头:“我不出城,带我进李程光大人的府邸。” 他刚刚说自己是李程光的泥瓦匠。 她不选择出城一是出去也没有办法回去;二是很危险,不能保证这个漏洞只有泥瓦匠知道。 “李、李大人?仙人你……”钱非凡眼神转到通缉令上,一般只有杀人放火的极恶之徒才会上通缉令,皇城这次的阵仗他从未见过。 李大人对他有恩,若是这人对大人欲行不轨…… 东占看出他的犹豫:“我有事与李大人相商,作为交换,我可以带你去阁中……其他事情我不能给你保证。” 她也显得犹豫,弱势的人更能被人快速相信,似乎她已经给了自己职权内最大让步。 “好!一言为定!仙人随我来,我们从府中后门进去。” 钱非凡走到前面为东占带路。 “师兄,可以帮我把头发变回来吗?黑色的。” 男孩盯着东占的灰红挑染,过了很久才伸手,表情没变但东占觉得他好像不开心。 钱非凡见这变色戏法差点激动晕,直呼仙人厉害,东占尴尬地敷衍。 为了躲避禁卫排查,钱非凡有眼力见地给东占支起遮阳伞,扮做她的随从,从小路拐进李府后门。 “仙人稍等,我进去给管事通报一声。” “不必告知其他人,你直接找到李大人,跟他说北苍求见。” 敌人在暗,知道她行踪的人越少越好。东占在钱非凡转身时留了一缕灵气在他身上,以防这人反水。 大概等了十数分钟,标记的灵气返回,后门打开。 “如何了……” 几把宽剑横在东占面门,训练有素的家奴瞬间包围他们。 钱非凡被压跪在人群后,想要辩解却被白布堵住嘴。 为首的管事低声下令:“快带她进来!快点!” 东占不动声色,由着家奴把她抓进府内,但她紧紧抱着时阙不让任何人碰到他。 大门关闭,剑刃围堵。 “你是何人?与北苍王府有何关系!?”管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周围人大多身形瘦削。 好像这里所有人都生了一场大病。 东占说:“我有要事见李大人,事关江山社稷……” “证据!拿出证据!”管事突然尖叫,就像被逮住喉咙的公鸡,正常说话都会耗费他所有力气。 跟头脑不清醒的人说话,有一百条证据都不顶用。 东占直奔管事的利益核心:“我是来解决皇宫……还有李府的乱象,只要让我见到李大人,一切都能解决。” 北苍王府向来神秘,近臣府邸的下人们常常编撰每一任郡王都是来凡世历劫的仙人。 管事闻言沉默,有些人因此眼神一亮,他们都是在人群中还算康健的少数。 “王管事,只有主人才能认出王府之人,眼下不如让小姐来定夺?”一位神色正常的女侍上前劝道。 “王府?不能让小姐来,小、小姐她会受伤……有人会害她!不行!” 王府这两个字就像炸弹,把管事的理智瞬间炸毁。 管事突然抬头,指着东占怒吼,就像她是结仇的敌人:“快杀了她!不能让外人害了小姐!” 危机关头,东占往远处看了一眼。 她的短剑出鞘,把时阙抱在怀中,她轻声对男孩说:“师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用灵力。” < 第27章 时阙看着她,她的声音低沉:“我会杀了所有碰你的人。” 可攻击即将来临时东占却神色如常,只在心里数了一二三。 她咋杀这么多人,不过趁着局势卖波人设。 “住手!”一声喝令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管事转身:“大小姐?” 一个年轻的贵女终于从东占看见的远处赶来:“所有人住手!这里是中书令府,身为家仆想在府中随意杀人吗!” “小、小姐,她是王府的人,王府的人会害你,你……”管事语无伦次。 东占暗暗挑眉,意识到这个人前后的矛盾,他现在说的王府到底是哪个王府? 贵女明显知道管事的不正常,叹口气:“来人带王管事下去。” “小姐,不要成亲,不要相信王府的人……”管事眼神恍惚,被硬拉走时还攥着贵女衣角。 东占出声:“李小姐,我是北苍郡王的人,有要事见李大人。” 她现在不觉得来李府是正确选择,跟皇宫一样,这里出现了混乱。 贵女转头盯着东占,审视持续几秒:“又有人冒充北苍之人,压到柴房关起来。” 重点不是冒充,而是“又”。 东占一愣,但随即顺从地被关到小柴房,中途看了跪着的钱非凡一眼。 柴房脏乱,东占坐下却不让时阙碰到堆积的杂物。 她慢慢整理时阙的头发,男孩的每一根发丝都像穿过指间的丝绸,她语气笃定:“师兄等一等,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啊?为啥?我都被关几天了……”柴房深处传来幽怨的声音。 东占猛地转头,完全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人。 “帮我也理理头发嘛,我够不到。” 第25章 传染 东占的惊悚冒险 男人双手被一根麻绳拴在屋柱。大张着腿坐在地上,衣着依旧破烂,红脸娃娃面具就像奇怪幽灵。 东占迅速看他的字幕。 又是「识别中」,他都被系统抓走,到头来还没得到角色身份? “道友怎么在这?” 红脸娃娃闻言叹气:“说来话长啊姑娘,我们既然这么有缘,你就先帮帮忙,帮我解绑如何?” 东占见识过这个人的怪力,一根凡间麻绳怎么可能栓得住他,他明明是自愿留在这。 东占看着他,以场面话开头:“东占还未谢道友在无人域的仗义出手,现下你我皆困,道友可知这李府发生了何事?” “我明明半路消失,姑娘这也谢我真乃伟人胸怀呀。”男人咯咯笑,笑了大半天,狭窄的空间全是他的笑声,但因没人理,这笑慢慢缩了回去。 “……你最后问的啥?我只记得夸我的。” “道友可知这李府发生何事?”东占重复。 男人靠着柴堆,健壮的身体在阴影中就像蛰伏的猎豹:“你挺聪明的,不应该进门就发现了吗?这府里的人生了怪病。” 东占没回,等着红脸娃娃吐情报。 “先是李大人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总是梦魇难以入眠,久而久之开始说些怪话,就像被恶鬼附身……就他一人还好,结果慢慢的,府里很多人都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 东占闻言皱眉。 是怪病还是鬼上身不重要,关键是会「传染」,在这修士难以干预的凡世,出现了不明传染病,源头甚至是皇宫—— 杀人的银钗女侍也是这种病,侍从都严重至此,估计皇宫内部的情况可能已无力回天。 皇帝不一定还活着。 东占心想。 “真、真的吗?这可如何是好,我还得见李大人。”她声音颤抖,慌张地抱紧时阙。 红脸娃娃盯着她,突然说:“你干嘛一直这样说话?” 对面人模仿她装腔作势的可怜样子,夹着嗓:“呜呜这可如何是好……就这样。” 东占沉默了,突然希望系统再次抓走这人。 红脸娃娃的目光转向时阙:“你叫这小孩师兄?你们门派辈分也太乱了。” “说来话长,道友为何来李府?”东占同样用这四个字婉拒探究。 阴影里的男人歪头,对东占的不答只问进行反击:“你猜猜,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关于这李府我还知道什么。” 还用得着猜? 东占状似苦恼,沉吟许久才轻声说:“莫不是道友想要进宫?道友是修士,对北苍王府应有耳闻,想来是借王府身份找李大人拿进宫的接引牌。” 男人没有立即接嘴,而是单手扯开束缚的麻绳,手撑着脑袋看东占,破烂的衣服也遮不住他宽阔的肩背。 “那我为何要进宫?” 东占这次是真的思考片刻,最后回望他的视线:“自然是回去。” 她脱离角色视角,觉得「皇宫」在小说设定层面上很可能是连接修仙界的支点,这个被系统抓来抓去的神秘男人或许知道隐藏的穿梭方法。 男人沉默了数息,东占甚至以为自己说错,但是他又笑了。 “没错,我要回去。”他咬重最后两个字,就像在与东占调笑。 “虽然模模糊糊,但也算姑娘赢!”扯开麻绳的男人走近,在东占面前蹲下,突然去拿时阙手上的糖葫芦。 时阙本不关心他,直到糖葫芦被拿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小孩师兄原来不是木偶啊,还会——” 一声巨响炸开,两人同时捏住糖葫芦串,连灵力都没有,单纯的力量对撞。 但恐怖的气浪让东占以为是两颗星球爆炸在自己旁边。 “你快放开!”东占打掉红脸娃娃的手。 “切,小孩儿力气不错嘛,咳咳,我只是看在、你、你还要人抱着走的份上让让你咳咳咳……”因为撤力过猛,男人强撑着不咳嗽,但收效甚微。 东占悄悄把时阙的脸掰过去,小体师兄情绪无常,要是真生气用灵力可就完了。 她扯回重点“道友既然说我赢了,那么请告知东占李府还有哪些奇怪之处?” 男人也懒得啰嗦:“咳,就是刚刚说的怪病,生病的人会先难以入眠,这种情况会持续两三月,直到人如同白日活尸。” 无法睡眠等于逼人发疯,所以李府的人还是皇宫的人都身形消瘦,症状已经大面积引发。 “再严重一点就是鬼上身,他们会说各种胡话,还说得有模有样就像亲身经历过……听多了我都呜呜叫!” 男人抱着手臂,最后半句学着东占的委屈声调。 “道友短短几日就摸清李府底细,果真不一般。”东占阴阳怪气。 “我看李大人是见不到了,听说他现在每天晚上都说自己要去跳湖,因为有人要烧死他。”男人继续说,“我看只有去找李家小姐帮忙,她还没有症状。” 东占沉默半晌:“既然已有目标,那道友为何一直呆在这里?” “重点来了,我来的时候不小心烧了他们的后厨,李家小姐觉得我不是好人,一出去就会被抓。” “……为何烧院子?” “好吃的烧鹅在锅里,端起来时一不心油倒柴上,唉。”他转头惆怅叹息。 “算了,姑娘不是说马上就会出去嘛,我相信你。”男人说完拍拍她,面具底下的脸应该在笑。 东占点头:“大概今晚就有人来找我们。” 时阙终于把糖葫芦吃完了,他做完这件大事就抬头盯着东占,圆圆的眼睛就像玻璃珠,只装进她的身影。 父亲疯魔,仆从浑噩,李家小姐看起来不愚笨,她在如此重压下肯定不会放过一丝机会,她会审问钱非凡,钱非凡也会用尽办法证明东占的真实性。 现在着急的不是东占,而是李家。 动作快一点吧,李小姐。 东占擦时阙的嘴,哪怕其嘴角并未有糖渣,她只是想让男孩记住自己温柔的动作。 时间过得很快,柴房门缝漏进的阳光已然消失,夜晚的风开始代替钻进。 就在东占听红脸娃娃说其以一战千事迹的第六遍——柴房的门开了。 是提着灯笼的钱非凡,他身后还有李小姐。 “家父说过,北苍王府现任郡王为一男子,他现在在何处?” 李小姐很保守地问了第一个问题,看来钱非凡并没有使她信服,此时只是来赌一赌可能性。 东占看着她:“郡王被掳走,凶手是宫中之人。” “凶手?为何掳走郡王?”李小姐皱眉。 “李小姐身为重臣之子该知道,郡王是唯一能阻止这场混乱的人,所以敌人暗害了他。” 东占的手指停在李小姐额前,灵气卷起的微风拂过闺女的耳饰,摇摆的幅度足够晃动她的心。 小的法术也是法术,李小姐只要看到这个就够了。 “我需要接引牌进入皇宫,不然这场混乱会彻底失控,再拖下去李大人也……”东占收回手,望向神情莫测的贵女。 < 第28章 李小姐犹豫许久,终于点头:“我不敢拿家父命做赌注。” 木雕令牌散发着极淡的灵气,李小姐原来已经把接引牌拿在身上,她已经走投无路。 “我近日也难以入眠,总是有鬼魂般的低语在耳边响起。”李小姐握紧手心,东占这才发现她眼下有微微的青色。 “王管事、父亲、我的侍女小叶、门童三郎,他们都在说一件事,大家梦中都被楚王焚烧致死。” 红脸娃娃的视线与东占相交,他们没想到病人之间的胡话相互有关联。 “而我的梦中,我在嫁于楚王后第三年,李府便被判处私吞赈灾银重罪,且勾结乱党谋反,一夜间全府都被楚王处死……以火刑。” 李小姐说得很慢,又像是另一个人在诉说自己的过去。 接引牌被放在东占手心,李小姐洁白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本不该将此物交给未彻底证实身份之人,但是我想若再晚一些,可能皇城所有人都会陷入梦魇……只要见过疯魔之人,都无一幸免。” “仅仅是见过就会得病?没有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或者碰到他们的血吗?”东占突然问道。 李小姐看着她,缓慢地摇头:“据我所察,甚至不用碰到彼此。” 远处皇宫的檐角是只貔貅金雕,夜雾浓重,让人一时看不清神兽的朝向。 东占愣在原地。 传染病,那么传播的方式是什么? 银钗侍女、李府众人,东占见过如此多的感染者,那她有可能……被传染吗? 第26章 陷阱 东占的落败冒险 可她转念一想,只要不是即死的病,就算自己患病,等回到跃云阁便能获救。 最强的跃云阁若都没法子,那这本小说只能原地完结。 东占决定今晚就进宫,但怎么进成了问题。 李小姐只知宫门大道,红脸娃娃建议徒手翻墙,最后还是钱非凡弱弱说了一句。 “宫墙在前年雇佣了一批泥瓦匠修葺,我知道一个狗洞。”钱非凡发觉自己也是潜在病患,吓得浑身哆嗦,巴不得东占就地施法解决此事。 几人快速从李府前往宫墙外围,中途东占发现时阙的重量越来越轻,就像在逐渐消失。 “师兄?”东占停下,低头看他。 男孩脖颈的金锁若隐若现,哪怕他没有使用灵力,诡异灵器依旧在挤压他的生命。 他的皮肤散发着浅光,四肢逐渐透明。 东占背冒冷汗,她顾此失彼,一直在寻找这场混乱的线索导致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仔细观察。 因为她的视线,时阙抬头望她,没有流露一丝痛苦,好像在平静地感受这种消逝。 “我该怎么办……”东占的喘息清晰可闻,她的手抚上男孩的脊背,能透过这薄薄的肌肤碰到心跳。 她声音颤抖,好像在与谁乞求奇迹。 东占的任务核心是使主角人设崩坏。 那主角死亡会是崩坏的一种吗? 夜色模糊她的眼神,眼底的脆弱难以找到破绽。 “怎么了?”红脸娃娃来到东占身旁,在看见时阙脖颈的金锁时突然沉默,面具也无法遮掩他的惊讶。 东占反应迅速:“道友知道这个灵器?” 男人的手触到金锁边缘:“……往生锁,锁身定魂,强制被锁者用灵气反哺,不出三息就会灵竭而死。” “他多久被扣上的?” 东占:“差不多两日前。” 红脸娃娃挠头:“你逗我呢?真可怕,感觉不是人,快把他丢了。” “道友可有解法?”东占打断他。 红脸娃娃摊手:“这是本命灵器,只有找到主人解开,按这速度你的小师兄大概只能撑两个时辰。” 东占点头,这个插曲后他们很快到了钱非凡说的狗洞。 几人中只有红脸娃娃钻洞困难,他先是头进去,结果肩膀卡住。换一面屁股先进去,结果东占跟钱非凡合力刨大坑他才进来。 “这就是身段优越的烦恼,谁知道我还需要钻狗洞呢?我之前钻的都是狼洞。” 东占不理这人,观察皇宫的巡逻灯火,意外发现除了远处主殿的零星火光,整个皇宫晦暗如夜,如同死城迷宫。 若是没人指引,他们估计会在黑夜里迷路整晚。 “仙人,我只在外墙修葺过,不曾进入内宫……”钱非凡有些害怕,告诉东占自己不知道皇宫布局。 东占:“现在我需要去面见陛下,道友你呢?” 红脸娃娃耸肩:“我见不见皇帝不重要,先跟你一起吧。” 红脸娃娃现在的字幕还是「识别中」,东占却没有闲心思考他身上的谜团,怀里越来越轻的重量几乎压倒她的神经。 “好,那我们先往灯火……” “你、你们是谁!?” 寂静的四周突然传来一声喝令,声音沙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老人,衣着简陋,身上背着常见的维修工具:榔头、绳索、钉子。 在东占想要用灵气拨开来者的瞬间,钱非凡惊喜出声:“陈老头!是我,小钱!” “小钱,钱非凡?你怎么进宫了……”老人提着的灯笼烛火微弱,映出他疑惑又警惕的表情。 “仙人,这是宫里的泥瓦匠陈老头,他之前负责招募我们……他知道路。”最后半句钱非凡对东占小声说道。 东占从头到尾审视老人一番,没有观察出异样,但谨慎起见搬出合理理由:“陈老先生,我们受中书令李大人之托,事发危急只能贸然闯宫。李府出现了传染怪病,可能会危及整座皇城,还请先生速带我们面见陛下。” “怪、怪病?”这个词一出现,陈老头的表情瞬间僵硬,明显是想到什么,但还是紧张地后退,“你们深夜闯宫还想面见陛下,是死罪!我只是个泥瓦匠,万一你们是刺客……” “陈老头!这些人、还有我怎么会像刺客呢!”钱非凡急得跺脚。 陈老头眯着眼看他们,犹豫起来,但还是拒绝:“不、不行,我担不起……” 东占皱眉,但没说话。 红脸娃娃随即上前擒住陈老头,像提小鸡一样:“一炷香内我们未见到皇帝,你就跟自己的脑袋说再见吧。” 他声音低沉,面具在黑暗中显得诡异可怖,任何人听见都确信他说到做到。 陈老头浑身颤抖,哪见过这种阵仗,赶忙点头,被放下后提起灯笼往前走:“我、我只带你们去主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东占望一眼身边的男人,后者没有转头:“你不就等着有人扮红脸嘛,这次我来,下次你来。” 谁说下次?东占心想。 陈老头真的很害怕红脸娃娃的威胁,一直在抄近路,但又没遇见任何守卫,最终走到一处大院时停下脚步。 “陈老先生怎么了?”东占问。 “穿过这院能到主殿,若是绕开要花两柱香,也会遇到值勤的禁卫。”陈老头僵在原地,完全不敢踏进大院一步,院门被缠上数道铜锁,就像里面有洪水猛兽。 东占看着老人:“院里的人也患了李府的怪病?” 陈老头全身颤抖:“里面的人都不正常,他们一直在说有人杀了全宫,陛下就把他们关了起来……” 也不是所有疯子都有攻击性,东占觉得速度优先:“没关系,见到陛下要紧,我们穿过这院不要惊动他们。” 陈老头拗不过东占,众人以极快的速度翻墙进院,预想中的阻拦没有出现,直到他们走到院落深处—— “殿下?”一道女声从背后响起。 众人回头,唯独红脸娃娃慢上一瞬,男人全身写满震惊与不可思议。 是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侍,黑夜中的目光如炬火,她疑惑道:“殿下怎会在此?” 传染方式依旧未知,东占提醒大家:“不要理睬,快走。” “殿下?” “殿下……怎么可能……” “不要不要!殿下不要!” 怪病的主要症状是夜不能寐,夜晚没有沉睡者,几乎一瞬间,这些面容苍白的人们从黑暗里出现,包围东占众人。 东占紧紧抱着时阙,咬牙想要挥开挡路的人,但是自己的手腕被猛地攥住—— 只是一个侍从,但他的力气完全超过凡人限度,东占甚至能感受到他们体内微弱但存在的灵气。 不止让心智变成他人,怪病连体质都能改变?! 这已经不是精神疾病能解释了。 东占全力甩开束缚,必须在这些人有攻击意向前离开。 “殿下,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做?”最先发现他们的女侍缓缓上前,看着中间静立不动的人影。 “这些人都疯了!”陈老头吓得抱头蹲下,他的话如惊雷,“哪有什么太子,陛下唯一的子嗣早就夭折,储君还没从宗室里选出!” “对、对啊,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嫡子在三岁夭折,东宫根本无人!”钱非凡也害怕极了。 < 第29章 东占望向红脸娃娃,死死盯着他头顶的字幕,她隐隐察觉出什么,但思绪就像重压下的雾气,转眼就消失不见。 她再扫视所有疯魔者的头顶,全是灰色的路人等级,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算怪病在一群人之间有连锁反应,让他们出现相同的幻觉,那又为何会抓住这个男人不放?仿佛他也是幻觉故事里的一员。 “……他们已经变得跟这里的凡人不同,你的水平估计只能撂倒五六个。”男人比东占更快一步发现病症的变异,他似乎很快接受这个情况。 “太子殿下为何要逆天而为?祭祀之礼才是天道所愿。”女侍喃喃自语,周围人因为这句话也开始崩溃,就像被激活了最深处的仇恨。 男人没有答复,而是在东占恍神的瞬间,把红脸面具挂在她头顶,在她看见自己容貌前转身。 “咱们怎么每次只见一会儿?”男人咯咯笑,推开她。 “我要留在这儿跟他们聊聊……当一会儿他们的太子。” “为什么?我们可以直接走!”东占心生奇怪,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红脸娃娃带着他们突围不是难事,可他偏偏要留下,就像找到了来皇宫的目的。 男人没被她窥见容貌,只是越来越远的声音传来:“那行,下次就让你猜猜我为何在此处留下。” 面具厚重,东占被遮挡视线的瞬间被人群挤退,那些被鬼魂附身的病人伸手抚摸男人,又像在拉他回地狱。 拥挤的人潮将东占等人挤到角落,能听到如潮水的咒骂与痛哭,然后是轰击人体与灵气爆裂的巨响。 “快走啊!”陈老头转头就跑,钱非凡也去拉东占。 “仙人!” 东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哪怕黑暗已经遮挡住男人身影。 她没有再犹豫,跟着陈老头快速往前,通过皇帝联络到跃云阁是唯一的解法,在这条路之外她帮助不了任何人。 心跳如擂鼓,东占心里发毛,但又无法细想。 风声与脚步混合,穿越长长大道,她终于来到主殿。令人奇怪的是,最该保护的此处没有一个卫兵。 陈老头不愿再往前,钱非凡也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去,东占却捏着接引牌直接推开主殿大门。 金碧辉煌的大殿只点燃了两排烛火,就像在欢迎深夜的来者。 一男一女坐在数道台阶上的高位,两人华服着身,苍白消瘦的面容也盖不住华贵的气质。 是皇帝与皇后,他们就像被谁设置的人偶,狠狠钉在高位上不能动弹,连转头都困难异常。 男人木然地盯着远方,就像魂魄离去。女人虽神志清醒,但气若悬丝,望向阶下的东占。 “何人?” 东占还没有回答,皇后在看见她手上的接引牌时再次开口,声音轻缓无力,却如重锤砸在东占后脑—— “跃云阁之人不该来。” 悄无声息,东占的背后出现人影,一条绳索如处刑般绕在她脖颈。 在这一瞬间所有诱导拼接成真相,原来从她无法用跃灵玉联络阁中开始就是死局——这是陷阱。 “他在等你,带着无法反抗的「时阙」来这里。” 东占浑身颤抖,想要呼唤什么却戛然而止。 ——她脖颈上的绳索猛地收紧。 第27章 三合一 东占的愤怒冒险 东占本以为敌人只想干预皇宫, 不让跃云阁捣乱才伏击时阙。 这样的推理指向敌人重点是皇宫,而不是时阙——而事实恰好相反。 东占被勒紧脖子瞬间,大殿地面展开一道古怪的法阵, 紫光炸开, 巨大的灵力夺走她怀里的男孩。 她伸手去抓, 只碰到衣角。 一根绳索状灵器缠绕东占脖子。 不管怎么拉扯都越来越紧,如同蟒蛇绞杀猎物, 她的喉管在数息内就会断裂。 敌人朝阵法走去, 不关心她的死活,在东占带着时阙来到这里的一瞬间, 她所有利用价值已消失。 她没有武力也没有法宝, 甚至唯一倚仗的角色现在是个孩子。 缺氧与疼痛传达唯一的办法:说话。 立刻说出让敌人觉得自己还有价值的话。 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东占的大脑像在一秒内看了一千部电影,无关的信息占99.9%,最后的0.1%就是需要说的话。 “往、生锁……杀、杀不了……师兄。” 这句话细如蚊鸣,敌人却因此停顿。 他转头看倒在地上的女子,这句话后她就再也无力气, 不过几息她就会像晒干的鱼一般死去。 东占眼前白光一闪, 氧气进入干涩疼痛的喉咙。 她趴在地上拼命呼吸,唾液和生理泪水不可控制地滴落在地, 形成难看的小水滩。 “小儿,你花了两日见识我灵器之威,现在还痴心妄想他能脱困?” 是沙哑的声音,从他隐形伏击到皇宫见面,虽然改了声调,但音色从未变过。 东占抬眼,看向陈老头。 她被怪病分走注意力, 没发现最大异样。 皇宫乱病横行,半夜宵禁,一个生性胆小的泥瓦匠怎会出现在宫墙周围—— 他在等着东占进宫,亲自带她入死局。 他看着东占,在其第二句话不得他心时,这根绳子将彻底扭断她的脖子。 “你杀了我也没用,师兄绝不会、绝不会被这种东西杀死!” 东占怎么可能顺着他心意说。 奉承前辈神器之威?请求大能饶恕无知之人?恶语相向先骂一通? 陈老头因为她的话眼底寒芒闪过,绳索一挥捆住东占。 “呵,那你就好好看着你的师兄怎么死的,过后我再杀了你。” 他起身笑道,肩背挺直自信万分,根本不像一个泥瓦匠。 东占倒在地上,双眼通红:“师兄!师兄!你不要被这种东西……” 东占成功了。 因为敌人目的是时阙,包括如何摧毁他,如何见证他的失败。 这个人明明可以在伏击时阙成功的那一晚把他捉入皇宫,静静等待其灵气耗尽,当场把东占杀死毫无后患。 可他偏偏不,他要让东占带着脆弱的时阙在外东躲西藏,让身为师妹的东占亲眼见证时阙的逐渐消逝,最后如他设计般来到皇宫。 感谢你的高傲让我多活十分钟。 “师兄呜呜。”她重复着,表情绝望。 但她不能只活十分钟,诡异法阵已经启动,男孩被悬在中央,灵气被法阵疯狂吸取。 东占大声朝陈老头吼:“你!你这卑鄙之人,若是堂堂正正对决,师兄早将你神魂瞬灭!” “堂堂正正?这个世界只有时阙没有资格说堂堂正正!”陈老头往高处走,坐在帝后面前的台阶,明明低上一截却像踩在两人的头顶。 “若不是你用这怪病控制凡人,我师兄才不会被天道反噬,才让你有可乘之机!” 其实怪病跟埋伏时阙没有关联,但东占想套点话,只有获得越多信息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这不是怪病,是真相!我让所有人见到了真相!” 陈老头突然沉声,情绪激昂又下落,有一瞬间他出现颓废神色,如同弯了半辈子腰的老奴仆。 “没错,我的确利用了凡人,也利用了天道,但你知道为何时阙仅用灵气推开凡人就会遭到如此反噬吗?” 陈老头猛地划开手腕,浓稠又泛紫的血液冲入法阵,光芒再盛,中央的时阙被加速夺取灵气。 师兄皮肤透明,骨骼变浅,东占甚至能看见他幼小身体里缓慢跳动的心脏。 就算是这样,名为「时阙」的孩子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仅仅抬眼,望向那高处的老人。 就像外界生物在凝视蚂蚁,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关心。 “……因为这个东西,不过是压迫我们的刀,是不该存在于所有世界上的例律。”陈老头割开另外一边的手腕,再次加快法阵的运行。 时阙快要泯灭,东占急得浑身发抖:“师兄从未压迫任何人,因为有他在,修仙界才免遭数难!” 老人望向东占,突然眼神闪过一丝怜悯:“可怜小儿,你也看看世界的真相吧。” 陈老头突然双手结印,吐出舌头,他舌苔泛紫,从舌尖到舌根纹着一个奇怪的刺青。 “吾乃轩辕界燕山幻言师,唤汝聆天道,脱离此界,俯瞰你之存在,此言入心则观众生。” 老者的声音变得雄浑,他似乎在此时才是真正的强大修士,坐于山巅傲视群英,气势如巨浪滔天。 灵力炸开,如同撕裂苍穹的流星,最终坠落于阶下女子之身。 他说完看向东占,等待着她疯癫的反应。 东占什么都没感觉到。 此言入心?根本没有任何一句话传到她脑子。 看老头这百试百灵的自信样子,若是在她身上没有奏效,估计会一气之下把她弄死—— “我、我怎么在这?” < 第30章 东占茫然抬头,就像有陌生人从她身体里惊醒,语气颤抖,“我不是、被打死了吗……” 只有演了。 演个能让敌人放松警惕的人设。 她想要站起来逃跑,因为不知道有绳索存在,狠狠摔在地上,血从嘴缝流出。 老头问:“你是怎么死的?” 语气高高在上,就像在审判一个灵魂是否纯洁。 “被棍子!”东占缩成一团,就像幼童的无措,“我今天上街讨饭,不小心碰到了贵人的鞋子。” 她躺地抽泣,眼泪与嘴角的血呈平行线滚落,就像这个身体与灵魂毫不相交的世界线。 “哈哈哈哈哈!” 陈老头放声大笑,笑声畅快舒坦。 “一个是最强修仙名门的弟子,一个是街边讨饭被乱棍打死的乞丐,在这里的你凭什么如此高贵?”他的笑声到最后变得阴沉,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这就是真相,你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陈老头走下阶梯,来到东占跟前:“就算你不知道时阙死了代表什么,也给我好好看着。” 他说完转身,法阵加速运转,时阙的身体已经化为一团模糊的光球,或许那只是最后剩下的心脏。 东占躺在地上,等敌人终于从她身上转开视线,她表情终于暗了几分。 东占确定了这个怪病的来源——陈老头的奇怪术法就是关键。 陈老头此时背对她,东占尝试挣脱绳索,但越动越紧—— 一双手开始帮她解绑。 东占惊讶转头,看见了满头大汗的钱非凡。他吓得哆嗦,手指颤抖,但一直尝试。 这根绳索是灵器,修士难以挣脱,但对于凡人就是普通的绳索。 就算陈老头有办法避开天道反噬,也仅限于体内灵气,物质性的灵器对凡人是无用的。 “你在干什么!?”怒喝响起,两个人同时一惊。 下个眨眼,钱非凡就飞出去,撞在大殿的圆柱上,瞬间昏死。 陈老头站在原地,看着倒下的少年,突然从不可一世的修士变回低微胆怯的泥瓦匠。 “哼,不自量力……” 她猛地冲到敌人身后,绳索套在老头脖颈,东占灵力低微,只凭借双手用力后拉,没有犹豫地勒紧—— 陈老头的体质比她想得要脆弱,与其能力不符的平凡,力气甚至没她大。 攻击的灵力直冲胸膛,东占猛地吐一口血,瞬间被扯到前方,但她依旧没有松手。 这个法阵极其耗费灵气,即将杀死时阙的敌人已经枯竭,攻击并不会一击致命。 “多亏你急着割手腕。”东占边吐血边笑,拉紧灵绳丝毫不懈力。 “你——!!”陈老头呼吸困难,脸色铁青,按照他弱小的体质,强撑的时间比东占都要短。 就在他快要翻白眼昏死的时候,东占微微松力,让他稍微喘息了一口。 “解开往生锁。” 就算陈老头快要死去,法阵依旧在运行,那禁锢时阙的金锁毫无变化。 “我要杀了——” 灵绳再次勒紧,东占毫不留情地双手往后,甚至手掌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出现血痕。 “解开。” “不可能——” 再一次勒紧,敌人的脖子就像嵌合的圆柱,每一次旋转都会撕裂更多皮肤。 灵力依旧在攻击她,但东占知道只要放手,她就会死。勒到底,时阙就会死。 松开再勒紧,松开再勒紧,如此往复,甚至东占受到攻击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但她依旧踩着敌人,重复着两个字。 “解开。” “……哈、哈哈没用的你看看他……连肉/体都没了!” 脖子已经看不见完好皮肤,他的声音就像瓷器相刻般尖锐,朝着东占疯狂怒吼。 东占猛地转头,这个瞬间,最后能证明时阙存在的光球也在法阵中消弭,连设定字幕也随之不见。 大殿紧闭,空气凝滞,导致东占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后的幻觉。 死了?主角就这样死了? 东占一时愣住,大脑唰地空白。 她做了这么多,被系统强制抓来,不清不楚到处都是合同没说清的危险。 现在还在用绳子勒人,连道德素质都放弃,结果这么强大的主角就随便死了。 连带着她的工资…… “哈哈哈如何?你的师兄也不过是我灵器的滋养品罢了!” 陈老头看着东占反应甚为满意,好像这么看着她,东占就会自己殉情。 沉默之外是情绪不再受控,东占第一次在此处感受到愤怒。 东占转回头,突然咧嘴笑道:“刚才我怎未听见天道之言?” 她的手慢慢后拉,只余留给敌人喉咙小小的发声弧度。 “那是你……” “陈前辈双手老茧都数不清,脸上还有许多晒伤,这也是给凡人看的伪装?看着似乎不像啊。” 东占根本不需要回答,现在是她的发火时间:“我从未听过十二域之外还有什么轩辕界,前辈到底是哪里的世外高人?” 陈老头怒极:“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的所有计划,真的是前辈杰作?”东占声音又高又尖,脸上全是笑意。 只是她的眼睛,如此地黑,睫毛下坠,如同敞开恶意的大门,她说—— “此怪病发作时则难以察觉,大家都以为自己是他者,前辈你会不会也是被人施了术法呢?” “让一个年迈的、一事无成的、低微的奴仆相信自己是世外强者,天赋异禀。” “让一个在皇宫里给贵人们修葺房屋的泥瓦匠相信自己可以杀死此界的天运。” 东占轻柔地诉述,就像在与朋友念童话故事,每一段开头都是美好的幻想。 “闭嘴!老夫是幻言师!可令天自崩,海自平,万物听我之令!”陈老头死死捏住绳索。 东占突然松开,抽出自己的短剑,神色平淡:“师兄已陨道,我也没有独活于世的理由,那就请幻言师让我自刎于此吧。” “好!你这小儿!我就送你上路!”陈老头吐着血爬起来,东占之前的每句话都踩在他的心上,就算是用尽最后的灵气他也要证明自己。 令人钦佩的自尊心,明明有这么多机会杀死她,却因为几句话就要自证。 敌人再次双手结印,露出舌头上的刺青,他说:“吾乃轩辕界燕山幻言师……令、令你自刎……” 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气势,东占能看出他连奇怪术法的灵气运转都没有做到。 东占捂嘴笑,没有声音,全是嘲讽。 明明有幻言如此强劲之术,却只用来让凡人染上怪病,高高在上时都没想到让东占跪下自刎—— 陈老头根本没掌握完全此异术,就像窃取典籍其中一页的小偷,只知道那页纸上写了什么。 她早就看出这人的奇怪之处,修仙强者可以装作泥瓦匠,但反过来,便如用钱币伪装的传单,一展开就现了原型。 东占现在百分百确定,陈老头也不过是这场计划的一环,幕后主使另有他人。 可那又如何呢?主角都死了。 她刚刚不过是宣泄工资打水漂的愤怒,现在多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她都不关心。 “怎么可能?我、我是轩辕界、燕山……”陈老头突然跪坐在地,发现自己除了那段传达天道之言的念白,根本不知道任何咒令。 他抓自己头发,神色越来越恐惧,跪在地上一直重复那段话。 已经下班的东占没有义务搭理反派,她先去查看钱非凡是否还活着,然后望向高阶之上的帝后二人。 “殿下可知如何联络跃云阁?”她问还算清醒的皇后。 皇后看她一眼,脸上并没有友军胜利的喜悦,那股忧愁与破败还是腐蚀着她的身体。 “陛下现在魂魄离世不过行尸,你只能用他的血为引。”皇后看向东占腰间的玉佩。 如她所料,皇帝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 东占也不客气,直接走到皇帝身边,划开他的手指抹血在跃灵玉,他的皮肤干瘪,甚至一滴血也需要许久才挤出。 在触摸他的瞬间,东占感受到地面法阵与皇帝竟然存在一种的灵气连接。 东占突然皱眉。 往生锁就已经可以吸取时阙灵气,那这个法阵是做什么? 仅仅是加快吸灵也太不合理了。 玉佩开始闪光,虽然微弱但她能呼唤肴知了。 东占在等待时与皇后对视。 皇后身形瘦削,明显已经患病数月,本该像其他人一样陷入幻觉胡言乱语,但眼睛却清晰明亮。 玉佩传来声音。 “……师妹?” 对面杂音甚多,甚至还有人群拥挤,快速走动的脚步声,似乎肴知所处的地方格外混乱。 “师——”东占仅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师妹!师兄到底在凡世怎么了?!”肴知的语气又急又怕,就像东占拨来了救命电话,让跃云阁终于知道时阙的情况。 < 第31章 灰都不剩了。 “师兄他、他陨道了。”东占一时间没转变演戏习惯,哭腔信手拈来。 对面沉默,甚至连环境音都瞬间安静,大家在听见这句话后就像被按下暂停键。 东占能理解,毕竟时阙地位如此之高—— “师妹你是说,凡世的师兄「消失」了?”肴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询问,生怕她漏听任何一个字。 肴知怎么知道他是消失?不该问怎么死的吗? 东占回答:“没错,师兄被吸光灵气消失了。” 玉佩那边安静的环境音猛地爆炸——急切的脚步声甚至比之前还要密集。 “师妹!立刻离开师兄消失的地方!” 肴知从未如此激动过,好像再慢上一瞬,东占就会错失生机。 “消失的不是师兄本体,只是他的灵化肉身!灵化消弭,凡世难以承受他的本体降临——” 肴知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明大殿紧闭,现在却有风拂过,连带着空气变得冰冷。 东占以最快地速度跑到陈老头跟前。他还在喃喃自语,一会气势强劲一会胆怯低迷,好像两个不同的人在争夺身体。 “这个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的?快说!” 陈老头望向发光的地面,突然笑起来,他又变成不可一世的幻言师:“往生锁吸时阙之灵气,再以紫薇龙脉为引,使法阵覆盖凡世,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相!” 原来这就是最终目的。 杀死时阙,让他成为混乱世界的献祭品。 “不就是让所有人患病,陷入自己是另一个人的幻觉!” 法阵只是吸收了时阙的灵化肉身就能传染凡世,那本体降临后灵气充盈,岂不是修仙界也能被覆盖。 这本小说可以原地完结。 因为所有角色都会说自己人设不对劲,要离开这本书。 东占跑过去抓钱非凡,想把他扔出大殿以免被误伤。 空气突然停滞。 时空被某种力量攥住,导致所有人都无法动弹。 半空中出现一道裂痕,就像位面空间的破损,实体化的红色光河从裂缝中倾泻,最终凝结成一只巨大的红雀—— 在东占终于能呼吸时,虚化的红雀中心出现了人影。 白衣红带的时阙站在自己消失的地方,众人仅仅是望向他,恐惧感就能冲毁神志。 对他的窥视都难以存在,因为其身过于神圣。 法阵因为时阙本体的灵气光芒大盛,地面与空气都在颤抖。 “师兄!你、你快——”东占喊,她本想告诉时阙快离开那个法阵,毕竟师兄看起来不像有小体状态的记忆。 之前受伤的全身都很痛,因为时阙本体降临,灵压的变化让菜鸟东占更痛了,连话都要说半天。 “你快离开那里!” “师妹受伤了。” 东占睁眼,少年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灵压平复,她能顺畅呼吸。 他伸手,仔细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和泪水,同时纯净的灵气渡入身体,像把她扔进治疗温泉,消失的血条噌噌回满。 “师兄,我还以为、以为你……” 东占差点真情实感地哭了,虚惊一场的起伏程度让她昏迷。 时阙没有回答东占,而是朝后伸手。 往生锁被控制在半空,想要再次扣住他脖颈的机会彻底消失。 “你怎么还活着?!”陈老头趴在地上,震惊又痛苦的目光想要把时阙盯穿。他竟然不知道时阙本体的存在,那这个法阵的深层计划他也不知道。 幕后操手一点都不信任陈老头。 陈老头不知道时阙真实的灵气足够法阵覆盖凡世与修仙界。还在为往生锁吸收一具灵化肉身而沾沾自喜。 “师兄你快破坏法阵,不然有一种怪病会传染给所有人!”东占拉住时阙。 少年温柔地摇头。 “需要稍等一下。” 东占原地愣住:“师兄你不是已经从法阵里出来了吗?为何要等。” “这个法阵的阵心不是我,是陛下。”时阙手指一挥,轻而易举地将陈老头点晕,衬得东占刚才的勒人行为特别野蛮。 “所、所以呢?” 时阙像在降临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事情,根本不需要东占解释。 “我虽不知师妹说的怪病是何事,但此阵的灵气运转异常,从未听闻有门派研究此种阵法,想来是强大的邪阵。” 时阙安抚东占,如往常般露出笑容,但与那平静的孩子一样,没有丝毫感情流露。 “此阵不能运转成功,我将破坏阵心,也只有杀死陛下。” “紫薇星灭,天道会因此降下惩罚,袭击的修士将神魂毁灭,为防止被牵连,需要等师妹离开才行。” 剑阵召开,时阙示意东占回到跃云阁。 “那师兄呢?师兄也会神魂毁灭?”东占心里自然觉得不可能,他都本体来了还自己提出这个办法,应该承受得住。 “嗯,因为我本体灵气过重,现在已经被天道察觉,在杀死陛下的同时,我的存在将彻底泯灭。” 他望着东占,语气就像在告知明日天气。 东占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不行。 “师兄你说你会死?”她木木地问。 “嗯。”时阙乖巧点头。 “不行!一起走!”东占瞬间抓住时阙手臂,想拉着他离开。 少年纹丝不动:“在我灵化肉身被吸收后,本体也有此阵印记,已经无法阻止其吸收我的灵气,现只有此法。” 东占从没这样绝望过。 她发现根本不是虚惊一场,而是晴天霹雳。 她问:“师兄死了也无所谓吗?” 少年整理她因为战斗而混乱的服饰,就像在进行世俗礼仪上的告别:“大道命运如此,接受便是,师妹初入仙道还未真正理解。” 东占突然就明白。 时阙就是无所谓,自己活着或者死了都无所谓,大道命运什么的他也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根本不关心。 这牵扯修仙界的混乱需要他死,那便可以。 好像只要符合既定的行为标准,套在他外面的壳子需要做出死亡的行为,他就可以消除自己的存在。 东占拉住他,声音颤抖:“师兄难道不能为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时阙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推着东占前往剑阵。 “师妹大道长远,以后也会有他人帮助。” 我拉着你难道是因为要你帮助我修炼?死之前给我两千万我就走! 见东占要踏进剑阵,时阙便转身朝高台上的皇帝走去。 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连身旁昏迷的钱非凡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说些胡话,说自己是哪一年的状元。 地上的法阵光芒越来越强盛,贪婪地吸收着时阙身上的灵气,可不管如何拉扯也没办法使他停在原地。 他一步步踩上台阶,白衣飘荡,就像前往深渊的坠星。 皇后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扶着神志不清的皇帝,低声说了句什么。 而在阶下的东占只能抬头望着他们。 那里是权力的高位,连决定世界存亡的瞬间也是特定的人站在一起。 时阙的背影如此显眼,就像抬头看见的太阳。 拯救与牺牲一体,能在众多瞬间决定所有人的生命走向。 时阙抬起手,轻轻放在皇帝额头。 紫薇受难,天道察觉,极为恐怖的灵压瞬间砸下。 东占呆呆地站在原地。 浓烈又粘稠的香气袭来。 时阙感受到东占一直没有进入剑阵,即将杀死皇帝的灵气莫名停滞几分。 师妹弱小,需等她离开才行。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此时,他的手指竟停下了。 天道终于发现时阙这个不该存在于此的异类,连带着空间的震动,强烈压力让所有人都难以呼吸。 时阙一边抵御天道反噬,一边感受传送阵是否消失,此时灵气混乱,就算是他也无法感知准确,师妹应会在传送阵消失前离开。 数息过后,灵气回流,传送阵已关闭。 时阙不再停下,手指的灵气冲向皇帝额间—— 身后有脚步声。 在踏上台阶时手脚并用。 是敌人吗?就算是敌人也无法阻止时阙,在此世界没有一个人拥有阻止他攻击的能力。 “唤汝聆吾言。” “停下。” 此世界修剑道,没有「幻言师」这类修士。这是怪病造成的幻觉,但又偏偏真能发挥相应力量。 时阙的灵气运转被勒令停止,他的瞳孔收缩,在这个瞬间低头看去—— 东占满嘴是血,她的舌根用灵气强行刺上了与陈老头一样的奇怪刺青,虽然模仿得弯扭但印记完整,能用出一次时阙不知道的术法。 东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她只是生气,生时阙自顾自决定去死,让她的钱一天之内消失两次的气。 < 第32章 但愤怒是行动的最强催化剂,她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扯出陈老头的舌头,照着在自己舌根上用灵气刻一模一样的刺青。双手结印的姿势,在他身体运转的灵气路线,东占都见识过。 一个凡人老头都能做到,她为什么不行? 然后她往前跑,跑上代表高位者t的阶梯,连滚带爬,面容狰狞。 然后朝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主角勒令,就像喊小狗坐下。 时阙在与天道抗争,在他停滞的此时,世界也仿佛凝固,只有东占跑到他身边。 幽蓝的剑刃出鞘—— 东占的短剑先一步插进皇帝的心脏。 杀紫薇者,将被天道毁灭。 轰轰轰!! 万道惊雷劈在东占神魂,她的神志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大殿地面的法阵随着阵心死亡而停转,恐怖的崩裂巨响混着天道怒气,仿佛末日降临。 时阙这下不会死了,法阵也失败了,唯一坏消息就是东占自己要灰飞烟灭。 趁还有一丝力气,她拉住时阙的衣角。后者一脸茫然地蹲下。 “师兄……”她眼睛已经看不见,只是凭感觉找到时阙。 他没有笑着唤师妹,也没有假装关心她,而是发自内心地问:“为何这样做?” 血从她喉咙里喷出来,东占知道现在她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了。 少年垂头,任由东占拉扯他的衣服,然后她找到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握住。 她将时阙的手指放在自己头顶,语气满足又平静。 “帮我再变一次头发吧……” 然后她的手垂落,就像被风刮倒的野草,被连根拔起,吹散在远方也无人在意。 东占停止了呼吸。 时阙却没有动,他手一直停在东占的头顶,就像完全静止的雕像。 ———— 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就像掉进深海,恐惧与虚无缠绕着灵魂。 东占以为自己真死了。 明明她赌时阙有救人的法子,如果真一命呜呼,她岂不是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付出代价? 意识慢慢凝聚,她重新睁眼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回肉/体,而是以灵识的雾气状存在。 四周空无一物,熟悉的红雀盯着她。 这里是时阙的神魂。 好耶没死! 东占高兴地在他神魂里上窜下跳,连红雀也不管她。就像回家了一样惬意,时阙的神魂没对她做出任何排斥。 并且她感觉自己并不虚弱,甚至灵识的状态格外轻盈,好像有隐隐塑型之预感。 师兄真是个木脑袋,既然能救她,她去完成这项工作岂不两全其美。 就是被天道劈的时候超级痛。 “师妹?” 这声呼唤让东占苏醒,发现自己回到身体,现在正躺在胎仙陇。 东占慢慢撑起身子,时阙就在身边,她唤:“……” 不信邪地再开口:“……” “?” 自己发不出声音。 “师妹勿急,那个奇怪的术法将你的舌部灼伤,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阙看着她,东占莫名觉得两人特别亲近。 并不是关系上的更近一步,而是她坐在远方也能感受到时阙的位置,两人有种莫名的连接感。 甚至天运脉都呈现一种接纳她的姿态。 “感受灵气运转于腹腔,周转至丹田,最后流入神魂。” 师兄伸出手,轻点在她腹部,然后移动,随着所说的位置经过数个节点。温暖灵气就像小小的火团,不会烫伤她,只是生命力旺盛。 东占照做,身体更加轻盈。 “师妹以后像这样周转灵气,不必再用之前的基础方式。” 明显时阙新教的方法更高阶,不该是她这等修为施行。但东占抬眼观察师兄神色,没有异常,那便相信他。 周转灵气数轮后,恍惚感消失殆尽。 东占睁开眼,因为说不了话,只能坐到时阙身边,拉拉他的袖子。 “师妹身体不适?按照方才之法现在应痊愈。” 她摇头,指时阙。 “师妹想问我?我并无大碍,多亏师妹。” 时阙并没有看她,好像在背课本上的一段话。 东占突然露出焦急的神色,时阙说:“若师妹要问凡间之事,不必担忧,此事已经由内阁接手,皇庭已经在阁中帮助下恢复秩序。” “只是还有三人被带到阁中,等师妹恢复,需要去见一见。”时阙手指放在东占喉咙前,凉爽的灵气镇压住不适。 “听关押的弟子说,其中两人指名见师妹。” 两人?东占只能想到钱非凡跟陈老头,红脸娃娃行踪不定,不一定会到跃云阁,第三个人她猜不到是谁。 不知怎的,离时阙越近她越舒服,最后肆无忌惮地靠着他,好在温柔师兄不介意这种小事。 “肴知师妹在跃灵玉里与你留了言,师妹记得看。”时阙回想每一件要跟东占说的事,就像在她昏迷期间代替她回复了所有人。 东占点头,拿出跃灵玉,灵力输入时格外奇怪,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变强了。 「师妹,苏醒后切记找我检查丹田及神魂」 这是肴知的留言,玉佩会将他人留言以灵气化形的方式投送在眼前,东占能看到,身边的时阙也能看到。 当东占以为只有这条时,还有文字显现。 是连窍,她有很多条,似乎有很长的时间间隔。 「你回来了吗?镇域石铸好了」 「天呐,你真的在凡世把紫薇杀了?」 「阁中出现了很多奇怪传言,你快过来跟我说是不是真的」 东占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虽然体感是一瞬间,但她从凡世回来到底昏迷了多久? 连窍的最后一条留言也放出。 东占看完,震惊地转头。 时阙倒是一如往常,但他仔细阅读连窍的留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天运脉的云雾作为背景,将这行字衬得意味深长。 「你真跟时阙在凡世定下婚约了?」 第28章 牙齿 东占的湿润冒险 时阙认真思考后表示:“我并未与师妹在凡世定下婚约。” 当然没有, 你到的第一天就变小屁孩儿了,我要是干这种事会被抓的。 东占指着连窍的数条留言,示意时阙解释一下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但师兄盯着她挥舞的手指, 露出笑容:“师妹自然也可以给她们留言, 注入灵力便是。” 语言被禁便无法沟通, 时阙本就不会去揣摩别人心思。 东占放弃询问时阙,坐回他身边, 用玉佩回复肴知和连窍, 自己舌头恢复后就去找她们。 还特别跟连窍说不要信那些传言,她碰都不敢碰师兄, 因为师兄在她心中神圣不可侵犯—— 东占靠着时阙打字, 重心全搭在他身上。 若是刚见面,东占绝不会这么越矩。 可经过皇宫一事,就在时阙毫不迟疑决定死亡的瞬间,东占明白不管发生任何事,时阙都不关心也不介意。 没错,任何事。 东占换了个姿势, 侧头靠在时阙肩膀, 脸颊肉被压得扁平。 比如跃云阁哪天被人放火,怎么灭都灭不了, 时阙知道自己的血能灭,那他就直接抽干自己。 又比如哪天认识的弟子全死在一场意外,时阙会迅速解决事件,还所有人公道,念最规范的悼词,但他该回来调息就回来,遇到跟他打招呼的小弟子还以真诚笑容。 这是东占的推测, 但她一般很信任自己观察别人后得出的人物画像。 在时阙眼中,大家都只是「人」罢了,一种发音是ren的物体。 而东占自己……她想了想,在他心中大概是小猫小狗吧,跟人不同,是无法理解的其他物种,毕竟自己头顶是个问号。 小猫小狗靠着你舔你,是不是无所谓不介意? 东占默默叹气,随着对主角的了解,她的工作方向变得模糊不清。 现在唯一跟「目标」擦边的就是他对待跃云阁的优先度——世界在他眼中是一条直线,跃云阁就是直线中间稍微凸起几个像素点的地方。 放弃跃云阁需要很多条件,那就只能让他把这一丁点的优先度放到其他物体身上。 还能是啥呢,当然是无情主角回家也要找在哪的小猫小狗咯。 时阙在闭目养神,他们之间的灵识印记还在,为了避免神感双休,所以双方都不调息。 东占靠着少年,一直盯他。 时阙一定做了什么才复活自己,但他不说,东占就不问。人情债只要不知道就等于没有。 皇宫那件事还有很多谜团,但得等东占舌头恢复,现在还是继续上班吧。 东占拉时阙衣角,后者睁眼。 时阙转头,两人的鼻尖几乎挨在一起,但他眼睛都没眨:“师妹怎么了?” < 第33章 东占张嘴,舌尖微微露出,表情痛苦地指自己舌头。 “这个的术法未在任何门派有记录,我没办法完全修复。”时阙眉头微皱。 东占好像真的很疼,抓着时阙的手臂左右摇,就像忍耐许久难以自控的病人。 时阙自然会帮她,又是不要钱的精纯灵气渡入身体,但这招不管用,东占停一会继续拉。 她抓住时阙的手指,扯到自己下巴,营造一种少年捧着她脸的假象。 两人挨地极近,东占抬眼看时阙,观察他的反应。 “……师妹勿动。” 冰冷的手竟真捧住她的脸,时阙用食指撑住东占的虎牙,中指和无名指伸进她的口腔。 你干嘛?我只是想卖个惨,你干嘛啊啊啊! 东占僵硬如石雕。 他手指被灵气包裹,比牙医的工具还要让人心跳加速,冷冽的空气蹿入上颚,一股战栗从东占天灵盖流到尾椎骨。 然后是舌头的痒感,他顺着东占胡乱印刻的痕迹进行修复,被她刻在舌根的线条越弯曲,此时的过程就越敏感。 时阙因为要看清她的嘴深处,所以两人的距离是呼吸互感的程度。 他偏着头表情认真,几缕发丝因为动作而滑落至肩膀,就像神像掉落的瓦片,不再完美与静止。 “……” 时间漫长,东占不可避免地想合上嘴,时阙并不强硬地阻止,而是任由她牙齿闭合,咬住自己手指。 等她舒适后,再撑着她虎牙让上颚慢慢回开到治疗角度。 时阙是从里往外修复,越到舌尖,东占越觉得痒,表情也慢慢控制不住。 甚至透明涎液从她嘴角溢出,顺着时阙的指节、掌心、手腕,一路向下。 羞耻感猛地爆炸,东占一只手下意识地捏住时阙肩膀,想要推开他,另一只手撑地,手指蜷缩。 时阙察觉到她的变化,以为是东占感到不适,短暂思索后想出一个办法。 灵力化的绸带凭空出现在东占头顶,然后有意识般下落,轻柔地搭在她的眼睛——黑暗袭来,感官的敏感度飙升。 东占:? 舌头上被灵气治疗的痒、少年手指的冷、下颌紧绷的僵硬、还有时阙面朝自己呼吸时,那缓慢又平静的声音。 她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猛地后缩,可因为视野被剥夺,她在慌乱中用错力,直接扑倒面前人。 时阙的手指也在同时离开她的口腔。 东占赶忙把那灵力绸缎扯开,其还依依不舍,最后轻抚她的脸。 睁眼后看见时阙被自己压在身下,沾满她涎液的手举在半空,没有碰到她的衣袍。 “……师兄。”她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情绪极为复杂。 时阙就这样躺着应答:“师妹勿言过多,只是疗愈了你舌部的伤痕,术法印记还是存在。” 东占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结果腰间的跃灵玉亮起,因为她刚输入过灵力,发来的留言直接放出。 「你说是谣言?那你们是偷摸双修了?」 「时阙回阁当天,因为进内阁要验体,结果测出神魂里面全是你的灵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简直就像你把他浑身上下都舔了一遍」 东占决定以后把连窍的消息屏蔽。 她低头,这条留言正好投放在时阙倒下的身体上—— 他那只湿润的手与「浑身上下舔了一遍」重合在一起,就像无声电影的插帧字幕。 “师兄你……不觉得脏吗?”东占握住时阙的手腕,少年骨量优越,她单手握不满。 时阙顺着她目光看:“修士体无尘秽,师妹并不用介意,可将你身体的每部分都视为灵气的具象。” 还跟她科普知识呢。 东占低垂着眼,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全身的重量还压在时阙腰上。 “那我也可以吧?”她突然说。 时阙手指上的湿润瞬间便被清理,正要撑起身体却再次被压下。 东占的手指毫不温柔地撑开时阙的下颌,然后食指狠按在他的犬齿。 “师兄,若在你面前的不是我,你也会像对我这样对其他人吗?”东占轻声问,边问边摩挲时阙的齿面。 少年半撑起身体,他甚至没有下意识地阻止东占,而是因为她的动作收起笑容。 明明是为师妹治疗,她却表现地很奇怪。 东占没有得到回答,俯下身拉近两人距离:“师兄你有灵化肉身被禁锢时的记忆吗?” 自然是没有,时阙抬眼,静静地观察她。 “那时候你变得幼小,大概只有三四岁。”东占一只手压在他犬齿,另一只手顺着肩线往后,扶住他后背颈椎。 “我就像这样抱着师兄,一边担心师兄,一边觉得开心……师兄知道为何吗?” 两人只要对视,双方都不会动摇视线,因为眼神里的情绪一览无余,如深渊如潭水,一方擅长伪装,一方毫不在意。 时阙每次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回答。 因为他无法理解东占想要说什么。 放在少年颈椎的手慢慢合拢,东占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因为那时的师兄很脆弱,我能像这样扶着你的后背,顺着你的骨头找到脆弱的脖子。” 东占的双手同时用力,下压的食指被牙齿划出伤口,血珠顺着时阙的唇瓣滑落。 “那时候的师兄完全属于我。” “我这样用力,师兄就会被我决定生或者死。” 她一字一句,手指轻轻擦过时阙的下巴,将血拭开,在他美貌又洁白脸上留下鲜红的污渍。 东占轻轻叹气,突然环住少年的脖子,整个人贴近又保持微妙距离。 她凑在时阙耳边说:“师兄看吧,如果你对其他人也做这种事,我就会发疯的。” 面无表情的少年维持着被她拥抱的姿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会不会想。 然后东占装晕。 软软地躺倒,很自然地从时阙身上滚落,很自然地关闭跃灵玉留言。 已打卡,该睡觉了。她平静闭目。 时阙不会抓住她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主角就算看见星球爆炸也不会问为什么。 这样想的东占竟然真的睡着,浸润在时阙灵气中仿佛醉氧,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被丢在一边的少年只是坐回自己位置,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 他发现师妹可能因为大病初愈,已经躺着睡觉后,重新闭目养神。 天运脉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有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时阙睁开眼。 他沉默许久,低头看向身边师妹的手,那里还有一个细小的、被自己牙齿划开的伤痕。 少年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最终下落,没有碰到她的指尖,只是带着灵气微微拂过。 东占的手指完好如初。 少年因此离她更近,但没有再回到自己该坐的地方。 —— 东占梦都没做,睡了个好觉。 但醒来时,时阙不在身边。 就在她要急着喊师兄的时候,转身看见灵气化形的字。 「内阁议会,一日即回」 东占挑眉,后半句话竟也写上,莫名有种她看不见师兄要发狂的感觉。 她试了试嗓子,能正常发声,但是舌头上还有那道术法的印刻,不知后面有没有办法消除。 跃灵玉除了连窍夺命八卦问题一直发来,还有一道署名是「无常楼」的留言。 「命理脉东占弟子,请前往无常楼核对凡间任务细节」 无常楼应该是跃云阁的牢房及审讯室。陈老头跟钱非凡应该都在那。 拖着皇宫的事不了说不定有后患,她并不关心某个人毁灭世界的阴谋,只要在她回去前没成功就行。 东占便离开天运脉,跟着玉佩指示前往无常楼。 路倒是不远,但一路上格外煎熬。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命理脉有了新弟子,时阙一出事,她就像身份证挂网上,所有人都把她脸记住。 甚至还有狂热的时阙崇拜者,一见到她直接口喷鲜血,手指着东占倒下。 旁边人赶忙渡气,抬着这人往愈尘脉跑:“快让开!心魔犯了!晚了就没救了!” 她面露胆怯,溜得飞快。 心里大吼你们不要相信谣言啊—— 等到了无常楼,周围才没人。 高耸漆黑的建筑透着阴冷,一般弟子无事不会靠近。 “命理脉东占。”她行礼,把手的灵像确认跃灵玉后放她进去。 进入殿内,一个高大的师姐迎接她:“是东占弟子?” 东占颔首:“见过师姐。” “此次凡间任务特殊,天运首席已替你向内阁汇报,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你确认。”师姐带着她进入上层,来到一间卷宗室。 东占落坐桌前,问道:“请问师姐,凡间带来的两……三个人也在此处吗?” < 第34章 “嗯?那三人的确都在,说起来其中两人一直要见你,你在确认后去见吧。” 东占应是,然后回答了一些时阙被往生锁禁锢后自己的行踪,没有保留地陈述「怪病」和皇宫的「法阵」。 但她只是陈述,没有说任何她推测的结论,甚至模糊了红脸娃娃的存在,因为这个人还牵扯了自己在无人域的事情。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环节很快就过完。 跃云阁高层已经全面接管这件事,事件脉络已经在她昏迷时整理完毕,她的证词并不重要。 跃云阁已经找出幕后操手? 东占前往关押凡人的楼层,离开前瞟了一眼这位师姐的卷宗—— 几乎写满的内容,还有不断修改的提交注释,东占的证词只在角落里随便记了几笔。 没有找到,甚至线索也断了。 东占笃定。 只有进度完全停摆时,搜索部门才会如此焦头烂额。连亲历者的证词都不重要,说明他们已经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东占不动声色地来到关押层。 “你是东占弟子?行,跃灵玉确认完毕,七号与十二号想与你见面。” 东占本想说哪间近就先见谁,但值勤的弟子说:“你等等,十二号身份特殊,她有转达给你的话。” 身份特殊?陈老头跟钱非凡都不可能被跃云阁的修士定为身份特殊。 “她说,在你见泥瓦匠之前先去见她,不然你会后悔。” 第29章 传讯 东占的寻亲冒险 后悔? 东占沉默片刻后说:“麻烦师兄带我去十二号。” 这层楼与其说牢房, 不如说是待客间,每个房间都宽敞明亮,运气好可能还被分到云雾缭绕的窗景。 值勤弟子带她到十二号房, 将钥匙递给她后便离开。里面只是一个凡人, 东占作为修士根本不需要叮嘱安全条例 。 东占走进去, 看见了皇后。 女人换了简约的服饰,倚在窗边眺望远处, 目光涣散, 似乎对东占的到来并不意外。 只有皇宫高位者才能被称为身份特殊。东占走到她对面坐下。 “殿下找我?” 皇后转头:“……你觉得,孤为何要求你先见孤?” 修仙界视凡世为下位面, 就算是高位者也不会得到与凡世相同礼遇。这个女人也没有表现出对修士的憧憬, 似乎修仙也不过她认知中的常事。 东占回:“殿下认为我会对陈工匠出手。” 皇后看着她:“没错,孤认为你会直接杀了他,因为你不像宽容之人。” 东占一顿,对皇后的评价不予置否。 “那么殿下说我会后悔,那便是不该杀他,殿下的理由是?” 她声音平静, 语速缓慢, 没有在皇后面前演人设,而是把自己所有情绪内收。 东占腰间的短剑在离开天运脉前确认完好, 她的确有报复陈老头的打算—— 这位皇后是个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狠角色。 “孤说过,怪病不是让人陷入幻觉,你虽一直重复,但怕也心有疑虑吧。”皇后一针见血。 东占的确对怪病持保留态度。 李府众人的同一场大火,红脸娃娃遇见的那群宫人,不仅幻觉相同,连体质都有了改变。 就像陈老头一样, 似乎真的变成另外的人——有记忆、有能力、有身份,而不是梦一般的碎片。 东占这些都知道,但她并未深究。 因为她不确定这场阴谋与自己任务是否冲突,若无关联,就算对修仙界或凡世再危险,她也不会管。 “殿下说不是幻觉,那是什么?” “孤也不知。” 东占皱眉,但耐心等候皇后的下一句。 “孤只能告诉你两点,一,孤与他们不同,在聆天道之言后,看见了不止一个人,因为可以区别,所以孤才没有彻底认为自己是她人。” “不止一个人?”东占提取关键。 “第一个人也是皇后,只不过纵容其子楚王觊觎皇位,火烧忠臣满门。” “第二个人是个妃子,常年争宠却不得圣恩,最后落得个殉葬下场。” “第三个……”皇后突然停住,沉吟片刻,“第三个我见得最完整,也陷得越深,差点以为孤真的是一国之主,万人之上。” 东占沉默地听着,表情未变心中却惊涛骇浪。 皇后所说的第一个人之子——楚王所为跟李府众人所说的大火惨案极为吻合。 “孤之所以不认为是幻觉,不,应该说只要患了怪病的人,都不会说这只是幻觉。” 皇后盯着东占,脸上的神色分裂,怪异又令人心惊:“因为太真了,真实到如同亲身经历,体他人之喜,受他人之痛,孤即我,我即她,所以分不清。” 东占沉默很久才说:“记忆与情感可以混乱,那么能力呢?难道连术法、体质都能从幻觉中窃取吗?” 皇后不答话,因为东占已经亲身体验过答案——可以,而且窃取来的能力并不是一戳就破的气泡。 东占下意识摸自己嘴唇。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幻言术」……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用? “这是孤要告诉你的第一点,第二点是关于那句天道之言。” 陈老头给所有人施幻言术时的关键句。 东占问:“殿下知道?” “孤是第一个被施法的人,也是唯一记得天道之言的人。” “怪病会传染,在你接触病者时,只要脑海里听见了那句话,那么就会在几日后发病。” 东占设想过无数种传染方式,就是没想到是玄幻版精神病毒。两人站一起,什么都不做,只用等代码以精神通道传过去。 “孤曾试探,但所有人在患病瞬间都会忘记那句话。” 那为何你记得?东占心里打起鼓,有种隐隐被人拉进套的感觉。 皇后与她对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有人需要一个信使给你带话吧。” 她们临窗而坐,窗外辽阔云层中漏出光,就像神仙不小心留下的闪亮羽衣。 “那句话是……” 闪啊闪,闪得东占大脑爆炸。 “你得不到两千万。” 东占僵硬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平复:“为何殿下认为是带给我的话?这句话也未指名道姓。” 皇后盯着她:“虽然孤恼怒于被人作为棋子,但信使这份职责需要辨人之力——你不一样,这是孤的直觉。” 这场局若有棋子优先度,那么陈老头不过一执行小兵,皇后是将领,而东占……是接过棋局的人。 系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所谓的天道之言,竟是一句警告。有人将病毒的代码设置成给她的传讯。 就像东占在黑暗里往前走,突然有人扯她头发,她转身,发现一张「停下」的字条躺在身后。 “殿下可还有与我说的?”东占问,皇后侧首眺望,不再言语。 直到东占打开房门,她才幽幽道:“孤自愿到此只为见你,此番话也不会向他人提及……皇廷事务繁重,凡世不可一日无君,东占仙人替孤向阁中言别吧。” 是啊,她根本不需要到跃云阁等着,也没有人真的强制让她传讯。「皇后」只是卖给东占一个人情,东占要还债给「皇帝」。 还说自己陷得不深呢。 东占侧身,示意自己明白。 关上房门离去。 东占独自平复后随着值勤弟子来到七号房。 “仙仙仙人!!” 钱非凡飞扑过来跪下,差点抱住东占的腿。 “啊、小钱道友可有受伤?”东占重新变回细声细气。 钱非凡摇头:“没有没有,各位仙人带我极好!只是开头不愿带我来这里,幸好我说这是与东占仙人的约定,那位上神便让人带我一起。” 上神?谁? 钱非凡解释:“那位红雀上神!” 东占懒得纠正钱非凡的修仙界等级表,她说:“那是我的时阙师兄,小钱道友危机关头救我一命,东占自然是要报答。” 她安抚了钱非凡一通,然后告诉他稍安勿躁,自己要去打点一下关系—— 在红雀上神耳朵边谗言。 从七号房出来,东占停顿半晌,询问了值勤弟子陈老头所在。 “那个疯癫凡人?因为他术法古怪,被关押至上层,内阁也已审讯完毕,你要去见……有通行卷宗吗?” 弟子上下扫视东占,她自然没有,正想试试能不能通融,结果这个弟子说:“算了,不过就一凡人。你去可以,但我担了风险,你得告诉我件事儿。” “何事?”东占不明所以。 “时、时阙师兄他可还好吗?我听说他的灵化肉身出事了……” 这位弟子突然结巴,装作很忙地看卷宗。 在这地方,卖时阙的消息估计都能赚大钱。 东占赶忙给了交易报酬,顺便暗示某些谣言不真。 < 第35章 等终于到目的地,这些房间才是真正牢房,每间房门上的剑纹就像镇压凡间野兽的神令。 值勤弟子示意她不要太过靠近,虽有灵锁禁锢,但这凡人古怪,还需小心。 东占应是,然后独自进入房间。 经过与皇后的对话,她也知道了为何陈老头在皇宫畅通无阻,时阙攻击他也受到反噬,因为他依旧是个凡人。 轩辕界幻言师之力被他窃取,天道却没有将他归类为修士。就像天才进入普通人的身体,脑子变得能心算四位数,身份证还是原样。 东占看着角落里自言自语的老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间短剑。 她说:“前辈,不如再让我好好看看你舌尖之印,如何?” 皇后说得对,若她先见陈老头就动手,便失去了一个好工具。 陈老头没用,但幻言师有用。 东占自顾自记录他舌部刺青,在一旁听着这人不断重复的幻言咒灵。 舌头被时阙修复好伤口,但术法印记在。她重复着尝试,发现若是极为细小的变化,竟然能做到。 比如让人安静一会,情绪平和一点,动作停止一瞬间。 哪怕只是很短暂的瞬间,对于处境已经完全不同的东占来说,这将是很有用的能力。 疯癫的棋子没有太多信息可夺取。 她看着被自己勒令安静的陈老头,想了想还是放下短剑,转身离开。 ———— 东占从无常楼出来,想着不用太快回去,时阙在内阁,自己呆着除了睡大觉就是演独角戏。 那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去见肴知,师姐嘱咐要让她去检查身体。 顺便还可以去见灭口案件的金刚脉弟子,她去了凡世导致消息中断,不知这个人醒了没有。 二就是去见连窍,拿已经铸好的镇域石。 东占因为好奇自己的剑,便决定先去宿机脉金乌楼,若是连窍一直八卦,她还可以拿了剑就溜。 她走得很快,不过几息便到了金乌楼下。 正当她要进楼时,腰间玉佩亮起。 是连窍的通讯。 “师妹!你在哪!” 连窍那边背景声杂乱,好像很多人挤在一起,议论声差点盖过连窍的声音。 “连窍师姐,我在金乌楼,正想找你……” “我不在,我在入阁主岛,不知哪里来的散修说要拜师跃云阁,大家正凑热闹呢!”她语气轻快,似乎那边的人群情绪也很高昂。 东占皱眉:“为何大家要去见一个散修?” “我问下其他人……噢,喔,知道了……说这散修是个出众美人呢!” 连窍这都要现场问,完全就是半途去凑热闹。 “那好吧,我今日先回去了。”东占转身。 东占只走了两步。 那边的声音突然安静,然后爆炸般提高音量,东占差点被连窍的尖叫给吓摔倒。 “师妹!!” 东占应是,想着下一句话后就挂断,毕竟连窍说起八卦就停不住。 “那个散修说、说……” “说是你亲生兄长,也姓东!” 东占瞬间呆在原地,拿起玉佩,声音低沉:“什么?” 但连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喊道—— “啊,时阙来了。” 玉佩那边的声音又安静,就像迎接高位者的礼节,大家仰望又窃语。 “呃,你的兄长……” 东占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接受任何事。 “他让时阙离你远点,说时阙一直缠着你不放。” 第30章 大壮 东占的挡路冒险 东占在原世界没有姐妹兄弟。 这个亲生兄长……从哪冒出来的? 连窍说完最后一句爆炸实况后挂断, 撇开东占要沉浸吃瓜了。 时阙的到场让东占顾不得思考,连忙朝事发地跑。 任何事都没有师兄重要,除自己之外, 东占要审核能影响他的每句话。 入阁主岛离宿机脉不算远, 快要到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往这边走, 大家都是听到时阙来了才格外高兴。 她终于到达,结果人群拥挤地像巨型甜甜圈。 东占铆足劲往里面钻, 终于钻到最前面。 她抬头, 时阙正背对她,遮住对面人的模样。 东占啧嘴, 换上惊慌的模样跑出人群。 她出现时, 躁动与窃语就像千百只蜜蜂聚集。 “那就是命理脉的!我跟你说过她!” “叫东、东占?就是她跟首席……” “她修为也太低了吧,怎么呆在天运脉?” 东占当耳旁风,跑到时阙身后,拉他的手臂。 人群突然死了般寂静。 “师兄!”东占急唤。 时阙侧身,低头看她,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师妹, 你的兄长来阁中了。” 东占的嘴张开, 还没说话,自己的手被另外的人牵起来。 她转头看去。 众人聚集在此的第一个原因, 不是他称是命理脉东占的兄长,也不是时阙到场,而是连窍说的——他是个美人。 “妹妹怎么不先跟兄长打招呼?” 黑发金眼,五官艳丽,看向人的时候就像在看心爱之人或者一盘食物,比掩藏在雪地里的黑豹还要勾人相望。 他们三个现在呈奇怪的手拉手姿势。 东占拉时阙,男人拉东占, 时阙低头看向另外两人牵着的手。 寂静的人群好像又死了一遍,大家都不吭声,你不说,我也不说。 东占根本不认识男人,但这人明显认识她。 短短几秒,东占在脑袋里过了无数个方案,最后她决定保守应对。 东占放下拉住时阙的手,反握男人的手腕,推着他往后:“兄长为何会来?我已经多年未收到兄长消息,可是发生了什么?” 营造一种不熟的家人关系,这样后面跟其他人也好解释。 东占紧紧盯着“兄长”,观察她的反应,因此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师兄身侧后,时阙的目光微微闪烁一下。 “兄长”勾起嘴角笑,丝毫没有慌乱和疑惑:“想起妹妹还欠我东西,便急着来了,未及时告知妹妹可别怪兄长。” 东占不动声色地扫男人的头顶。 「角色数据错误,重测中」 这行字幕后还有个加载符,莫名透着一股系统崩溃但无法修复bug的慌张。 东占回:“自然不会……兄长要拜师需经过阁中师长判定,不要在这里过多逗留吧。” 东占不喜欢被人围观,但现场三人就只有她想赶快结束这场戏。 “那妹妹随我一起去见师长?你也知为兄天资甚高,想来能得师长们青睐。” 男人顺着她的手回握,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东占甚至半个人贴近他怀中。 “好……”东占刚说一个字,身侧的手又被人牵住。 冰冷的手指顺着她指间插入,最终十指相扣。 东占震惊回头,时阙不知何时站到身边,莫名其妙牵住她的手。 这下好了,围观的大家重新活过来,喉咙像烧开水的水壶,发出没有语言的震撼尖叫。 他们的天运首席,难道真的在缠着一个师妹不放? “师兄怎么了?”东占小声问。 时阙沉默很久,望向男人:“师妹不知阁中收徒例律,我需带这位去见内阁长老。” 说完时阙就牵着东占往外走,拉着东占的男人也没松手,而是保持这种手拉手的方式跟着。 围观的大家猛地给他们空出位置,齐刷刷地后退,宛如军训方阵,谁也没踩到后面人的脚。 东占魂都飞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以这种奇葩姿势走在大路上。 因为她受到冲击一直没说话,身边两男人也突然哑巴了,三个人在沉默中往前走。 幸好跃云阁大道宽敞,没人被他们这无情围栏给拦住去路。 “师兄为何带他去内阁?” 东占反应过来,这种自荐的人都可以直接去高层面试? “师妹的兄长有着非同寻常的灵力底蕴,如此优秀之人愿意拜于跃云阁门下,自然是由内阁进行评判。” 东占闻言转头,发现自己的“兄长”到处看,像是自顾自在玩找不同的游戏。 “兄长你快与时阙师兄介绍一下自己。” 也顺便跟你妹妹我介绍一下你叫啥。 “师兄好,我叫东大壮,这是我妹妹东占,虽然看着不像,但我们是一家人!” 东、东大壮…… 东占想笑,是苦笑。 她甚至没忍住,伪装的镇定出现崩裂,嘴角抽搐了一瞬间。 时阙倒是很有礼貌地颔首,笑容清爽:“嗯。” 到了内阁,因为东占未被召见,只能在外面等着——她马上松手,但两人往前时依旧拉着她,他们的动作同时顿住。 时阙低头,看向东占五指张开的手掌,自己的手指并不像她那样熟练地抓着对方,显得别扭。 < 第36章 “你们快进去吧。” 东占往后扯自己手,先是不动声色地甩开“兄长”,然后看向少年。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外面等师兄。”她的手指突然回握,指尖碰到时阙手背,轻柔下划,缓慢又依依不舍地离开时阙的手。 旁边的人吹了个口哨。 “我的老天,妹妹也太偏心了。” 东占不答话,时阙转身带着男人进入内阁,偏偏进门时不再与其脚步一致,而是快上一步走在前面。 大门关闭,东占差点就地坐下。 这人到底是谁?! 系统弄来的?还是阴湿原案的关联角色?系统出故障了所以突然出现? 她疲惫地捂住额头,短暂时间内遇到太多意外,她都想给自己施展幻言术,勉强可以镇定情绪。 “你们多久举行典礼?”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东占猛地回头,发现连窍正站在身后,手上还拿着一个长盒。 东占:“连窍师姐说什么?” 连窍单手搭着她肩:“共生礼啊,修仙界又不是凡世,成亲这种东西我们叫共生礼,修大道共长生。”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应该是六脉龙斗后吧?时阙这种身份,所有门派都要空出时间来参礼,最近界内大会还挺多……一年后的初春?” 东占只僵住一秒,调整神色:“师姐误会!师兄与我并未有……” 她表现出一种她的确想,但因时阙完全没这意思所以进行反驳。 “那这是什么意思?” 连窍把长盒递给东占,自己双手交叉紧握,像在祈祷一样举到东占面前。 连窍盯着她,目光如炬,好像东占一说谎就要被这手敲头:“你知不知道,有人死了时阙都是用灵力给人合眼皮,他根本不愿意碰到任何一个人!” “哪怕碰到一丁点,那人都会倒大霉。” 东占一愣:“倒霉?怎么会呢……” “反正就是会不舒服一段时间,丹田周转不顺、神魂动摇之类的,虽然不是很大的事,但就是倒霉呗。” “所以现在假装摔倒,蹭他身上的人都没了。” 东占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在第一次进入天运脉时,无意中拉住了时阙,然后进入灵纹深层…… 现在想起来,时阙这样的境界,难道连剑阵烙印都避免不了? 她心里突然笑了一声,不是因为发现师兄使过坏而伤心,而是真的高兴。 不怕他是个不喜欢被碰的小孩,就怕他没有任何情绪如一台机器。 有情绪波动的人才能被改变。 “你表情怎么是这样……好可怕。”连窍突然离她远了一步。 “咳咳,师兄只是习惯与我呆在一起,这证明不了什么。”东占自然不会说自己在天运脉每天都靠着、挨着、拉着时阙。 连窍满脸不信:“还有你刚从凡世回来,因为受伤昏迷,时阙都没有带你去愈尘脉,而是直接回天运,连肴知师姐的见面都拒绝了。” 东占皱眉:“我受伤?只是受伤?” “对啊,时阙跟肴知师姐说只是轻伤,他就能帮你治疗好,所以你回来后都没人见过你。” 时阙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把死人复活,还不让其他人知道啊…… 东占不想再聊自己跟时阙的共生礼,而是转移话题,看向手里的长盒:“师姐,这是什么?” “哦,你的本命剑。”连窍双手叉腰,装作无所谓其实等着东占问,她嘴角上扬格外自豪,“镇域石已是师妹之物,恭喜。” 东占惊喜道:“多谢师姐!” 她正要打开的手被制止,连窍道:“本命剑铸造后需剑者独自相见,这也算修仙界习俗之一。” “楚耀生的赌注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届时你直接拿着你的剑风光到场,我就不信那崽子还能说什么!”连窍第一次笑得开怀,让东占也被感染。 连窍说完这句也转身走了,毕竟她本来就是半路凑热闹,金乌楼还有事情等着她做。 东占目送连窍离开,手轻抚盒面,嘴角也勾起。 “妹妹笑什么呢?” 只有“兄长”自己出来,时阙不见踪影。 “别看了,那三个发光球还有事跟你的师兄商量,好像是六脉龙斗的召开时间。” 他竟然称内阁长老为三个发光球。说到底,东占丝毫没看出这个人有多想拜于跃云阁门下。 “兄长真的是想来拜师?”她依旧伪装着,想找到这个人的破绽。 越是跟他说话,声音越是耳熟,但东占因为疲惫实在没想到是谁。 张扬又妖异的眼睛盯着她:“……当然不是。” “只是在这里,我只认识你,所以来见你。” 他说话说得很慢,就像在通过这句话与东占暗示什么。 突然,东占伸手遮住他的脸。 男人玩笑似地偏头,露出半边好看的眉眼。 东占意识到东大壮是谁了。 “你为什么说师兄一直缠着我?”她问出今日最让她疑惑的问题。 第31章 丹药 东占的购物冒险 男人若有所思地摸下巴:“我来跃云阁的路上一直听人说, 你跟你师兄这样那样的,哎呀不说了,说了我害臊……” 哪样哪样的?东占闭目。 因为这人一直不说真名, 导致东占心里直接喊他东大壮。 “我一想啊, 你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一定是你师兄缠着你!”东大壮响亮拍手, 义正言辞。 我就是演的这种人。 东占不接话,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眼, 最后转过头:“你直接来便是, 为何称我兄长?” 红脸娃娃把他的面具给了东占,现在只能用这张漂亮脸见她了。 暗号相通, 东大壮露出不愧是你的表情:“我想诈诈你呗, 没想到你会顺着我说。” 男人走到台阶下,就算站在下面也跟东占一样高,他背手弯腰,盯着她笑:“妹妹果然捉摸不透,为兄演技拙劣自愧不如。” 东占连眼睛都没眨,声音又细又弱:“道友莫离这么近。” “道友对东占有恩, 自是会顺应道友之难处, 不如我们先通了真实名讳。” 想多也算失误,她的确被牵着走了一通。 东占已经无法再否认男人跟自己的亲缘关系, 毕竟她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了兄长。 男人:“就叫东大壮呗,多顺口,名字记多了容易混淆嘛。” 她皮笑肉不笑:“东占明白了,大壮哥。” 被阴阳后,那双漂亮的金眼也不恼,而是眯起如月牙,眼底透着笑意:“行了,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大壮哥要做何事?” “我要去金刚脉领衣服穿,顺便逛逛这里的跃云阁。”东大壮手腕一翻,象征弟子身份的跃灵玉出现。 他本就强,甚至强到令人生疑,能顺利进入阁中也算理所当然。 两人的玉佩输入各自灵气。东占以为他要走时,男人突然叉腰看着她。 “你师兄挺奇怪的,要不还是跟兄长一起?我挺喜欢被人缠着的。” “大壮哥想好需要东占做什么的话,用跃灵玉联系便是。”东占摆手再见。 东占在与皇后见面后,降低对所有人的信任度,她开始默认自己处于危险中。 男人算是她来到此世界后最可疑的一个人,但越接触自己的破绽越多,不如等她对形势有更多把握再试探。 东大壮耸耸肩,最终转身离去,但到东占还能听见他声音的地方停下,喊了句「妹妹真偏心!」然后才跑掉。 东占跟时阙说自己会等他,现在也不好去愈尘脉见肴知,她便在台阶坐下,想看看自己的剑。 现下无人,她有些激动地打开长盒。 看一眼,以为看错了。她把盖子合上,过几秒再打开。 “……这是剑吗?” 天蓝色的光溢出来,透明光石被铸成一把极细的刺剑……或者根本不能称作剑,就像一根尾部有云纹的冰锥。 剑身是圆弧面,只有最尖端极为锋利,似乎能刺开世间任何事物。 东占把这个只有自己小臂长的剑拿出来,再次输入自己的灵识。 「预设形态完成,所属者标记成功」 「新代码运行中」 连窍说过镇域石无法被铸成标准剑刃,按照这东西说的预设状态,那应该是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只有两段字幕,东占转着玩了一会,完全没玄幻小说的那种“握剑的那一刻我便知我是天下第一”感觉。 就是冰冰凉凉,能当转笔玩。 没事还可以戳戳时阙,看他有什么反应。 东占把剑放回盒子,坐在台阶继续等。 自从凡世回来,她就没有再上传给系统的周报,因为她发现系统说断联是真的断联,不管她请求多少次提前联络都没有回复。 「你得不到两千万」 < 第37章 这句话又钻进她脑子。 说这句话的人一是知道系统存在,二是清楚她的任务,是警告她放弃任务吗? 东占思考问题都是利益导向,她觉得神秘人可能会因为主角的人设崩坏而损失一些东西,所以才阻止她。 同时这句话明显是让她怀疑系统,在这么多诡异的情况堆积下,系统的确存在很大嫌疑。 既然两边都比她拥有优势,那么都不该信任。 东占决定在系统下次联络时好好试探,其他时候就不要离开时阙身边,至少生命危险会降低。 上个班给我搞碟中谍,加钱! 她想着想着就打瞌睡,顺其自然眯上眼睛。 跃云阁与天运脉封闭的界内不同,是有白天与黑夜之分,近在咫尺的云雾化为夜风,时间的流逝变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时阙终于从内阁出来。 四周安静,没有人影。 他停顿半晌,正要往前走,看见台阶角落有一个蜷缩的背影。 寂静的穹顶,浓郁的夜色,星光掉在她露出的后颈,提示时阙这个人存在着。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走到睡着的东占身旁。 他最终也坐下,毫无波动的目光投向远处。 时阙对世界的感知比普通人要强上数倍,听觉、视觉、灵气知觉,但他本身对任何外在刺激都没有回应的意识。 所以他甚至无法理解时间。 他也从不睡觉,调息等同于休息,所以自从神魂被师妹的灵识烙印后,他无法再调息,某种程度上理解了时间意味着什么。 比起在天运脉,师妹的心跳更慢一些。 ———— 东占醒得时候,因为昨晚姿势太难受,全身像加班25小时般疲惫。 她一转头,时阙就在旁边坐着。 “师、师兄!你才出来吗?” 时阙看着她,很自然地回答:“已经结束许久。” 东占愣住,她理解的意思是时阙早就出来,结果不叫醒她,俩人像傻子一样坐在外面一晚上。 但又不能说他,他不知道睡觉要躺着才舒服,毕竟也没见他平躺过。 “那我们回去吧。”东占正要起身,腰间的跃灵玉亮起。 肴知的声音传过来。 “师妹?我听闻你苏醒了,可有空来愈尘脉检测神魂?” 东占犹豫,她看向时阙。 听连窍的意识,时阙不想让其他人检查她身体,这会让人发现她未知的复活方式。 “师妹去吧,从凡世回来都应验体,以防灵气运转受阻。”时阙却点头答应。 东占正好也去调查灭口案件,便回复肴知:“师姐我马上过来。” 然后东占往前走,想着时阙会跟她在岔口分道扬镳,结果没等她表演不舍,时阙跟着她一起往愈尘脉走。 东占把刚到嘴边的「我不想跟师兄分开」咽回去。 两人到愈尘脉时,发现今日的弟子格外多,到处都有支起的小摊,卖的全是瓶瓶罐罐。 时阙的到场更如盛典的烟花,把所有人的热情都点燃。 “这几日是脉系的丹药评选日,弟子们会把自己制作的丹药拿来展示,最优秀的弟子可以获得稀缺材料。” 肴知在主楼前等他们,耐心地给东占科普。 “师妹若是感兴趣可以去尝试,也可以在售卖者那里订购更多数目,比起流通给其他门派的外价,脉系对内售卖的丹药要便宜很多。” 肴知把东占往内室引,每往前几步就要悄悄看时阙,直到东占进入,肴知甚至转头看他。 “……师兄也要一起?”原来她是在确认时阙为什么跟着。 时阙微笑:“师妹初次入凡便遇险,是我能力不足,为赔罪我在旁边为肴知师妹护法,可以更好地检测师妹神魂。” 说得毫无破绽,肴知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东占听从指示躺在一张玉石床,石板下流动着灵雾,东占躺上去的瞬间感觉并不坚硬,而是柔软,就如同石板在贴合她的身体。 输入身体的肴知灵气更如清风拂面,恰到好处的冷意缓和东占因为过多事情而绷紧的神经。 天呐,我要睡着了。 东占越是坚持不睡,越是难以抵挡睡意,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所以她不知道肴知随着检测的深入,表情变得难看,最后甚至起身看向后方的时阙。他也根本没有护法,在愈尘脉首席身边做多余的事,等于驳了整个脉系的脸面。 “师兄,我有话单独问你。” 她语气有些坚硬,一改以往对时阙的尊敬。 时阙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两人默契地同时出门,留下东占一个人躺在玉石床上。 东占不一会儿就醒了,就像高中课间的小盹,短短的时间长长的体验。 她见两人都不在,打开门去找,因为不熟悉路,一下子走出内室,来到进行丹药评选的热闹殿外。 正好打听一下金刚脉的那个弟子。 东占想着便加入人流,看了看各类小摊上的丹药。 除了寻常的伤药补药,愈尘脉的弟子们甚有天赋地制出变□□丸、噩梦水、爆辣神力丹…… 东占一边装作要买,一边打探那个昏迷弟子被安置在何处,结果问了半天也没人清楚,只是模糊地说脉系长老知道。 “在剑石会上昏迷的金刚脉弟子……林牧吗?你去问肴知首席呗,她应该知道。” 结果回到原地,但至少知道了名字。东占道谢,正要把手上的丹药瓶放回去,守着摊位的弟子则幽幽盯着她。 东占在这里停留时间最长,因为摊主认识昏迷的林牧,给东占说了一些林牧昏迷前是啥样,脉系又做了哪些治疗,虽然不是她要的信息,但人家估计也不是白说—— 因为东占一直拿着摊位上最贵的丹药瓶。 “师姐我买这瓶,多少钱?”东占有眼力见地做出回报。 弟子看着她,眼神有些怪异:“你真的要?” “嗯。”东占直接把玉佩递过去,一瓶八百灵石,算贵的灵药了。 “好吧,你记得不要扭开瓶塞,这药是雾……” “师妹!你怎么出来了?” 肴知的声音把东占吓一跳,手没拿稳,瓶身掉落,她下意识去捡,不小心扭开一点点瓶塞—— 粉色烟雾从那小小的缝隙钻出来,直接被她吸入。 摊位上的弟子就地僵住,刚把使用说明的小卷轴拿出来,现在停于半空。 时阙也跟肴知一起,朝着东占走来。 他外袍与里衣有摩擦声,他的呼吸很慢,他在望着自己,但视线没有任何晃动。 东占下意识地捂住头,发现自己的灵识像即将开闸的洪水。 “……这是什么药?”她转头看摊主,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摊主也僵在原地,维持着递出卷轴的动作——卷轴外装是粉色云雾,雾气勾勒,双人之象,融合相交。 “这是……什么药?” 第32章 融灵 东占的微醺冒险 东占甚至没听清楚摊主的答复, 她本就生疏的灵识控制彻底乱套——几乎在第一时间冲向时阙,就像在攻击他。 那瓶药还掉落在地,粉雾像病毒一样四散开来。 “咦?梦灵草的味道……” “加了强效粉啊, 剂量有点太多了吧。” “等等不太对劲, 还有幽人花!!” 愈尘脉的弟子术业有专攻, 闻到就能一起分析成分,但「幽人花」三个字出现后, 整个集市都陷入寂静。 东占失力坐下, 大脑已经变成一滩水,方向感也失去。 “跑啊!是融灵雾!” 集市从寂静到混乱只需一句话, 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想要离开, 但雾气在数秒前就已经覆盖。 所有人的灵识无法控制地溢出,像投进熔炉的材料,全部搅乱在一起。 在场除了肴知跟时阙,其他人根本抵抗不了,有弟子在失去意识前念叨:“加这么多强效粉……要搞死人啊……” “糟了!”肴知在维持自己灵识屏障的同时,本命剑出鞘, 灵力如海浪下扑, 勉强控制住融灵雾的扩散。 她紧皱眉头:“还好愈尘脉弟子本身就对药物有抗力,只是灵识缠在一起, 花些时间就能分开,但……” 肴知望向时阙。 她也能感受那股微弱但极为固执的灵识,拒绝融入所有人的灵识染缸,而是黏附在时阙的屏障上。 时阙走到东占身边,把她打横抱起,然后召唤剑阵。 “师兄,东占师妹修为太低, 不能强硬迁回灵识。”她现在不能分心,不然其他弟子就要集体进行一次灵识共振了。 少年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在下一瞬不见踪影。 看着他们离去的肴知表情纠结,但她只能专心解决这里的问题。 闻声赶来的弟子问她发生何事,肴知稳住心神说:“极强效的融灵雾扩散,帮我一起分开他们的灵识。” < 第38章 “啊?强效融灵雾?”手忙脚乱的弟子们纷纷震惊。 他们边用灵力辅佐肴知,边小声嘀咕:“幸好这些人是愈尘脉的,不然的话……” ———— 回到天运脉,时阙将东占平放在地上。 她浑身轻颤,死死捏住时阙的衣角,声音沙哑:“这、是是、什么药?” 时阙单膝跪在地上,轻声解释:“融灵雾,一种强制灵识融合的药剂,修士可以在这个过程中与对方交换感知,一般用在道侣的神感……中。” 他只避开一个敏感词,但东占猜也猜得到。 “那我、我现在?”她感觉自己的灵识像疯了一样冲击时阙,如同狂敲火辣鳏夫家门的烂醉邻居,不开门就想翻窗户。 “师妹没有抗药性,我不能直接将你的灵识迁回肉身,现在只能靠师妹自己调整呼吸。” 少年温柔地把手放在她额头一指的高度,灵气降下,却毫无作用。 “融灵雾虽强劲,但对修士没有危害,只需忍耐两柱香的时间便可。” 东占觉得她可能过十秒就会发疯。 她直接问:“师兄还有、其他办法吗?” 时阙认真想了一会:“我可以加大灵气滋补……师妹尝试运转丹田,感受天运脉的辅助。” 她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没听到后面半句,自然不知道专属于时阙的天运脉为何可以成为她的辅助。 东占坚持了大概五分钟,但是身体的反应超出想象,她的大脑就像丢了上百颗泡腾片的1l装可乐桶—— 躺在地上的东占猛地起身,本来抓住时阙的衣角变成扣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得足够划出红痕。 她舌头的幻言术印发出光亮。 “唤汝听吾言。” 时阙再一次直面这种术法,他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抵御的灵气下意识冲向东占。 可是他没料到师妹不仅留下这个术法,还悄悄进行学习。 “敞开、灵识。” 如同天道在瞬间化为实体,逼迫他松懈了对灵识屏障的把控—— 她的术法不强,这个刹那无比短暂,但足够那觊觎已久的灵识钻进时阙的神魂。 时阙的眉头终于明显地皱起。 跟上次不同,一旦他不快点把东占的灵识迁回她肉身,那么融灵雾将强制他与师妹进行灵识相融。 东占的手扣住时阙的肩膀,抬眼看他。 双目通红,她在流泪。 ——迁回肉身等于直接冲毁她的神魂。 东占的感觉并没有好转,就当她要昏迷时,少年微微低头,发丝轻柔地垂落在她头顶。 时阙的灵识屏障彻底打开。 东占脑袋里那塞满泡腾片的可乐桶嘭地一声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风声。 好像她的意识来到广阔的宇宙,风吹着她悬空。 融灵雾,不是强制神感双修的药剂,而是交换双方的感知。 感你之五感,知我之世界,比起双修的目的性,这种交换更为彻底、更为私密。 东占能听见的风声越来越大,好像全世界都压在自己肩背,自己又能站在万千生命之上。 她能看见天运脉所有灵气的流动,她能触摸到任何她想碰到的规则。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恐怖的压力,太多的感受就像亿万只羽箭射来,她本身能举起的盾牌只有手掌大小。 “声音、好响!灵气,重……”时阙交换而来的感知使东占几近崩溃,她生理性的泪水抑制不住地落下。 在混乱中,少年抬起她湿润的脸,轻声安抚:“师妹,融合我的灵识。” 东占像溺水一般拼命呼吸,艰难地用自己的灵识包裹时阙专门为她分出来的一小团灵识。 在完成的瞬间,冲击她全身的压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灵识相融后的共振。 他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变为一体,只不过时阙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不让东占承受。 剩下的便是东占的感知—— 师妹的呼吸趋于平稳,少年缓缓睁眼,他能感受到师妹的难受,大部分是头痛,剩下的是腿麻。 他想了想,单手环住东占的腰,轻轻把她身体带起,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不让她再以压住脚的方式坐着。 然后师妹鼻子有点堵塞,眼睛很酸,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如何解决,只能轻抚她的背,提示她灵气周转。 东占并不知道是让她灵气周转,但这个动作明显平复了激烈的躯体反应。 东占的头靠在时阙肩窝,她的呼吸一直被少年的皮肤感受到。 “师兄,你怎么知道融灵雾的作用?”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维持着姿势,连头都没转。 轻微又清晰,师妹听见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时阙答:“因我体质特殊,我会去愈尘脉试药,曾……” 东占突然抬头,扣着他肩膀的手内移,好像两只手要掐住时阙脖子—— 时阙声音停留地越长,她的力气越大。 “曾听说过这种药剂的作用,我试的都是锻体造魂或攻击性丹药,无危害的辅药不必试。” 灵识相融就像喝了半斤白酒,浑浑噩噩的东占话不过脑:“他们怎么敢给你试药?你只能吃我给的。” 你只能被我搞得人设崩坏,别吃药吃成无情道主角了,那她只能回家继续当资本家的奴隶。 东占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几颗低级丹药,全塞进时阙嘴里,因为动作快,丹药质量又堪忧,还掉了些渣在她掌心。 穷鬼从不浪费,东占把自己手上的也舔干净。 “很甜对吧?我专门挑的,又便宜又好吃还能回血。” 丹药对于时阙来说就像满级角色的1级装备。但他能感受到东占嘴里的味道,「甜」变得具象又清晰。 “……我的剑,连窍师姐铸好了。”东占在检查自己锦囊时,发现那极为特殊的冰锥,顺手拿了出来。 细剑被她攥在手中。 时阙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和欲望。 东占轻轻把尖端抵在少年的脖子边,她没有用力,就这样带有某种企图地慢慢划过他皮肤。 明明如此尖锐,像是能割开万物的剑也无法在少年洁白的皮肤留下痕迹。 东占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她望着时阙:“师兄,有什么办法能伤害你?” 清醒的东占不会把心底的问题说出来。 因为时阙本身存在不确定性,她的确思考过如何压制主角,但过大的实力差让她几乎放弃这个念头。 是几乎,没有完全放弃。 这个压箱底的念头就像冬眠的毒蛇,气温一旦出现变化,便会吐着信子钻出洞穴。 如果能有最简单的暴力方式,那么何必一步步改变他——被彻底击败的天之骄子也是人设崩坏。 因为时阙环着她腰支撑她的重心,使得东占处于高位,时阙只能仰头看她。 时阙能感受到这股深刻的欲望与攻击性。 他不明白。 少年思索着,好似在理解她,又在回应她:“镇域石乃世间顶级造物,师妹此剑只需以灵气全力刺向便可。” 昏沉的东占视线下坠,眼眶掉落泪水,滴在少年的侧脸,然后滑下,最终到达她剑抵着的皮肤凹陷处。 时阙连防御都没有展开,而是静静地盯着她,似乎在看向无关紧要的物体。 “……真没意思。”她喃喃自语,像在责骂自己又像在可怜一本书里的主角。 东占没有放开剑,而是整个身体下俯,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 灵气包裹剑刃,她的动作像在划开他的脖子,又像即将亲吻他。 血珠冒出,嘴唇—— 第33章 变卦 东占的谋划冒险 她当然不可能亲时阙。 东占在即将碰到师兄嘴唇时偏头, 剑刃离开他的脖子,她吻住那细小的、正在渗血的伤口。 时阙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而转头,两人的耳发缠在一起, 因为交换感知, 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呼吸。 东占只停留一瞬间, 然后全身放松,倒在时阙怀里。 时阙的手还在她腰上, 远远看去他们似乎真像一对耳鬓厮磨的爱侣。 哪怕真相是一个伪装爱意的欺骗者与被设定了灵魂的文字数据。 融灵雾的效果随着他们的灵识相融而减退, 东占的理智慢慢回归,但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温暖小窝。 “师兄, 你没有感觉?”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时阙:“我交换了师妹的感知。” 只说一句无用信息。 东占不动声色:“那我现在开心, 师兄也会开心吗?” 时阙想了想:“情绪比起五感要弱一些,但是能感受到,刚刚师妹就有些烦躁。” 东占眼角抽搐一下,转移话题:“那我最开始感受到的就是师兄的……太可怕了。” “那是因为师妹修为尚低,突然交换会冲击灵识,其他人若是这般怕已经神魂俱灭。” < 第39章 东占刚听第一遍没觉得有什么, 但细品后意识到时阙把「她」和「其他人」分开来讲。 意思是他的灵识感知过于特殊, 不可能与人交换,这会直接杀死对方。 那东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 强行用幻言术命令他敞开灵识,其实算自/杀……所以她为什么没事? “我在愈尘脉醒后未见到你们,师兄为何会与肴知师姐……一起出现?你们单独在一起吗?你们说了什么?” 她拐着弯,只是想知道最后一个问题,医生单独与病人家属说话,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时阙看着扯住自己衣服,声音越来越低沉的师妹, 他维持波澜不惊的表情,一直没说话。 东占以为他在思考,但时阙就这么与她一直对视,过很久移开视线,久到东占以为自己问了很哲学的问题,最终才意识到沉默就是师兄选择的回答。 这是第一次,时阙回避了问题。 东占的惊讶压过疑惑,甚至忘了接着逼问。 少年的手抚上她头顶:“融灵雾效果已消退,师妹慢慢抽离自己的灵识。” 这药给她留下阴影,东占闻言赶忙照做,两团交融的灵识缓慢地分开,清晰的感知重回本体。 东占深呼吸,感觉全身轻松。 看着她的时阙眨眼,退还师妹感知后的他变得安静。 “师妹已铸好本命剑,数日后便是六脉龙斗,可以在跃灵玉提前查看自己的对垒弟子。” 东占本想继续追问他跟肴知说了什么,但是师兄切话题的速度格外快,甚至非常自然。 “六脉龙斗?”东占皱眉,这种武力单元的名字不适合她。 “跃云阁每十年一次的弟子展示会,凡是铸成本命剑的弟子都会加入大会,师妹的修为应是癸阶。” 时阙仔细回想,在这个间隙东占慢慢坐直身体,他的手也随之上移,支撑着她的后腰。 “癸阶只是切磋一下本命剑的灵气浓度,师妹不必担心……只是对垒按脉系配对,师妹是唯一的命理脉,需要上场的场次可能会多一些。” 东占已经坐得笔直,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时阙,后者回望她,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 “一定要参加?”她问。 因为东占坐直,时阙的手也离开师妹的后背,空气成为温暖躯体的替代品。 时阙颔首:“自然是要的,合适的切磋对修士来说有益于修炼。” 东占想把那剑连盒一起送回给连窍,告诉她自己不急着要这戳人的发光玩具。 东占软软倒下:“师兄我头最近一直痛,怕是凡世回来的后遗症,可能不太行。” 少年面露疑惑,他甚至都没有碰东占额头:“师妹的灵气周转很正常。” 东占见装病不行,换个办法:“既然龙斗是阁中大会,那师兄会一直呆在阁中?” “师长们也会在大会上相互切磋,我需要与各脉系的掌脉进入试炼剑域,那里可以防止普通弟子被化灵境界的战场牵连。” “那师兄要走?我不要离开师兄,师兄带我一起,我一直呆在师兄的仓、灵力罩中!不会给师兄添麻烦!” 她揪住时阙胸前的衣服,好像强行分开她的手就会连带着撕裂皮肤。 咱们一直留在这儿抱着不行吗?我不走玄幻热血流啊—— 东占心里的咆哮越大声,揪得时阙衣服越紧。 时阙没想到师妹如此激动,可能上一次无人域让她没有安全感。 “师妹不必担心,此次是阁中大会,哪怕是甲乙丙,上三阶的切磋也点到为止,不会出现弟子重伤或死亡。” 时阙安抚东占的方式很奇怪,他不会阻止东占的出格动作,而是试图理解她,然后把她的行为正当化。 最终给出他思考后的解决办法。 “师妹要相信跃云阁。” 东占默默重复这句话,意识到没有回转余地,便重新坐下。 “试炼剑域在哪?”她问。 “阁中专属的隐秘空间,与修仙界隔绝,类似于天运脉。能隐藏师长们的实力,也不会让巨大的灵力对撞损坏阁中。” 时阙的掌心重新支撑她后腰,东占完全没有离开这个座位的想法。 “也就是,看不见师兄,但师兄其实就在身边?”东占理解为某种亚空间。 时阙点头,他看向师妹,发现她下意识地捏自己的手指,这个小动作在很多时候见过。 比如她要对自己说一些话前,她要碰触自己前,还有……在关于无人域的争论,她跪在议事厅中央,手指被捏地青白。 “那若是阁中出现异常,师兄能赶到吗?” 时阙没有停顿:“寻常情况下,留下的师长足够处理突发事件。” 师兄回答问题会挑选最没有指向性的词语,难以感受他的情绪或者偏向。就像开放试题的标准答案,你看到最后发现括号里有仅供参考。 但有「寻常情况」这四个字就够了。 东占装作无事地拿起跃灵玉,上面的确出现六脉龙斗的癸阶对垒信息。 她忽略,直接给连窍发去了留言。 「师姐,我的本命剑是由镇域石所铸,这件事楚师兄知道吗?」 连窍回复得很快。 「应该不知道吧?但我铸剑时声响太大,围观的人倒是挺多。」 那就是知道了。 东占垂眼,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连窍跟楚耀生的赌约在东占所要处理的众多事件中并不重要,但她对楚耀生这个人莫名有些忌惮。 他的角色设定栏有跟疯儿童一样的「*」符号,这两人乍看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但东占的直觉总是提醒自己要离楚耀生远一些。 如果她是楚耀生,在知道对方的本命剑是镇域石后,平常手段已无胜算,她会将赌约的方式进行变更。 叮,腰间的玉佩亮起,连窍的留言。 「那狗崽子派尧刃来跟我说,趁六脉龙斗,赌约不如换种方式!他想干什么?」 东占头靠着时阙胸膛,师兄已经闭目养神,似乎真化为她的一把椅子,或者一个工具。 连窍整理后的留言发过来。 「他说就顺着师妹的癸阶对垒,不动武,两方只比拼本命剑的灵力浓度」 「正好让所有人见识镇域石之能」 还卖个面子给她,让尧刃与她一起参加最低级的切磋。 东占想了想,问连窍。 「师姐,楚师兄为何突然变卦?」 「谁知道!又是神魂不稳又是要回族,左右时间都没有,只有龙斗的时候他才有空!」 连窍看来是真被气到,估计狠狠骂了传讯的尧刃一通。 「我看就不赌了,免得他搞下三滥的手段!」 东占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细剑,虽然连窍没说,但只要注入灵力连时阙都能被割伤,只有一条手臂的连窍肯定费尽了心力打造。 「师姐若是赢了便能免去断臂责罚,既然我剑已铸,答应楚师兄便是」 「六脉龙斗有全阁见证,楚师兄败了也难以反驳」 她让连窍答应这突然改变的规则。 楚耀生肯定会有手段,但她又何尝没有? 东占转着自己的小细剑玩,没注意到时阙已经睁眼看她。 “师兄?”她察觉到,声音变得纤细。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无意识捏紧的手指给放松。 她不介意自己被阻止思考,而是这样靠着少年:“师兄不是讨厌被人碰吗?为何不推开我?” 时阙停顿一瞬:“我从未……” 东占没等他说完,而是将手指钻进他指间,像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他的五指。 “我记得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师兄被我牵着手,就没有再放开。” “是不是以后我做任何事,师兄永远都不会拒绝?” 任何事覆盖面很广。 亲吻、牵手、拥抱、做/爱、成为你的救赎是任何事;欺骗、愚弄、毁伤、拉你下神坛也是任何事。 时阙没有回答,而是沉默许久后,轻声道:“永远是多远?” 少年平静的目光下降,就像云层里透出的天使翅膀,不谙世事与人不同,他想要知道你的「永远」意味着什么。 ———— 东占最后也没回答那个问题,她跟时阙的落点完全不一样,最后只能糊弄过去。 幸好师兄没深究,后面几天便教她怎么控制本命剑。 东占悟性算高,短短几日勉强能用剑划出灵气,只不过就像户外四十度的空调,你站多近都感受不到。 上班还要学新知识她是拒绝的,所以没事就往肴知那边跑,想要探探她那天跟时阙说了什么。 可没想到师姐更是嘴严,时阙还会让你知道他不想说,师姐总是悄无声息地转移东占注意力。 “师妹真要与尧刃进行癸阶对垒?”她有些担心,楚耀生的阴险大家都心知肚明。 < 第40章 “只是癸阶,师兄说我不会受伤。”东占秉持人设,每三句就提时阙。 肴知并没有因为时阙的话而放心,而是一直嘱咐东占千万不要硬来,输了便输了,连窍也不会怪她。 东占一一应是,然后试探着问她林牧的事情——那个一直没有见到的金刚脉弟子。 “师妹来晚了,林牧师弟因为一直昏迷,阁中也找不到办法,现被接回林家,由家族寻找妙方。” 晴天霹雳,东占跟这个林牧好像不被允许见面,全世界都在阻拦她。 她不动声色地问:“林家也是世家大族吗?” “嗯,林家虽比不过萧沈方楚四家,但也算有名有姓的大族,最近与楚家也有往来,实力比之前也上升许多。” 东占点点头,因为不想回去学习,就呆在愈尘脉跟肴知聊天:“六脉龙斗是每阶切磋完就结束了吗?” 肴知摇头:“等十阶对垒结束,五个脉系会有积分最高的弟子,他们最后会一起参与「龙斗」,之前的场面都很壮观,师妹可以期待。” 打表演赛啊?不知道时阙那时候在不在。 东占停留许久后终于磨蹭着回去,回到天运脉,发现时阙一直站着。 “师兄?”东占小跑过去。 “试炼剑域已开启,各掌脉已出关,我马上前往。”时阙低垂目光,他已经习惯找到东占视线的位置,“明日便是大会开启日,师妹不必取优胜,能在切磋中学到东西便好。” 东占没有拉他,而是静静地问:“……师兄若急,留言便是,是在等我回来吗?” 时阙站在原地,他有些怔愣。 东占听见少年极为不确定的声音:“应该是的。” 说完便不再停留,东占目送他进入剑阵,不过眨眼间便消失踪影。 东占倒是没多想,在胎仙陇睡了个好觉。 期间还看了一眼连窍的留言。 连窍一直很紧张,跟东占强调除了约定那天,其他时候千万不要见楚耀生,因为不知道他会干些什么。 东占虽然回复自己明白,但并不觉得只要躲就能躲得掉。 六脉龙斗开启日,所有参会的弟子都需前往主阁观礼。 东占清晨出门,刚刚离开天运脉,抬眼就看见一位不速之客与他身后的跟随者们。 看吧,躲是躲不掉的。 时阙不在,东占若是他,也会提前出手。 青年等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折扇收起,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 “真巧,东占师妹不如与在下一起去主阁观礼?” 第34章 威胁 东占的忍耐冒险 “楚师兄好……”东占畏手畏脚地行礼, 见四周无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自然可以一起去。” “多谢东占师妹。”楚耀生边笑边摇扇子,走到东占身边,无视她的抗拒, 将距离拉得极近, 剩下的人则全都跟在身后。 东占抬眼扫过, 没见到尧刃。 “师妹初入阁中,也是第一次参加龙斗, 切莫受伤啊。”楚耀生偏头对她笑, 每次目光侧来时,都会上上下下扫视她的脸和身体。 东占赶紧点头, 似乎很害怕:“多谢楚师兄挂念, 东占修为尚浅,只能尽力而为。” 楚耀生把扇子掩在嘴边,像是在说秘密:“师妹与时阙师兄如此亲近,应是能快速增进修为……难道没有?” 快速增进修为只有与高阶之人双修。神感双修等于交出生命神魂,大多数人不会愿意,那只剩体感双修。 楚耀生在暗示东占与时阙已缠绵床榻, 她靠着时阙就像寄生行为。 东占顺着他的要求给出慌张的反应:“自然没有!师兄与我并无外传关系。” 慌张又拘束, 无知又可怜。 楚耀生的微笑变得更深,他靠得更近, 就像发现橱窗里的玩偶价格更配他的身份。 “师妹可有怨在下变卦?让这小小赌约变得复杂。” 东占突然沉默,像不知如何作答。 楚耀生见此接着说:“癸阶虽是十阶中最低级的对垒,但为了保护幼苗们,癸阶的防护剑阵为最强,不会出现对垒者的伤亡……最多一些小小擦痕。” 说最后半句话时,楚耀生的折扇若有若无地碰到东占肩膀,坚硬的金属划在她皮肤像在模拟“擦痕”。 东占终于细声道:“防护剑阵?” 猎物的疑惑会引起这个男人的兴趣。 “师妹不知道, 阁中的防护剑阵精妙绝伦,对垒者处于灵气枯竭时,另一人将会受到限制无法攻击。” “若说还有什么,就是保护外围安全,再强大的阵内灵气无法外泄,像高阶的战场不会波及……师妹若是感兴趣可以来在下的甲阶观看,不会遭受灵压。” 东占神色如常,前往观礼的弟子很多,在看见楚耀生后悄悄避让,就像在给毒蛇让道。 有人见到他身边的东占,纷纷惊讶,又见这小师妹很局促,脸上也流露不忍。 但无人敢上前。 东占突然出声:“楚师兄若是赢了,会为难连窍师姐吗?” “在下可没赢面,师妹之剑是镇域石所铸,连窍师妹的胜利板上钉钉。” 楚耀生像烦恼但最终释怀:“既然赌约已胜负明显,在下想到可以借龙斗让师妹风光一番,这才变了规则……师妹可理解在下之心?” 不知谁在黑暗里笑,笑声浅浅,久久回荡。 东占露出笑容,惊喜道:“原、原来是这样吗?” “师妹灵气入剑,镇域石威力自然能被所有人看见。” 东占连连点头,在晨曦中她的脸被照得温暖又柔和,她看着男人:“听闻连窍师姐与楚师兄有旧怨,但师姐已受严惩,师兄为何还要……” 楚耀生的扇子摇晃,把落在东占脸上的晨光阻挡。 “师妹喜欢反击或者拒绝吗?可不要学这些无用的小手段。” 金扇停在她脖子,轻柔地划过。 楚耀生的声音含着笑意,轻飘飘地说:“对高位者顺从是劣种的唯一生存途径,在下若是遇到一脚没有踩死的小兔子……” 东占看着他,明白自己为何对这个男人抱有警戒心。 “不管多少次,在下必会踩她到血骨铺地。” 伺机而动的阴险与狠辣,永绝后患的果断与执着,被盯上就会成为一生的噩梦。 某种程度上,这个男人与自己有相似之处。 同类相斥,她能嗅出这恶心的腐臭味。 东占垂下眼,低声说自己明白了。 “那么师妹可要记得好好展示镇域石之能,略少的灵气切勿浪费啊。” 规劝与威胁,两种方法都施展后,楚耀生拍拍她的肩膀,先一步进入主阁。 他的身份可不能跟凡人出身的弟子并肩进入阁中重地。 留在原地的东占被所有人注视,但还是没一人敢上前。 “师妹!你还好吗?!” 高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连窍以超快的速度跑到东占身边,抓住她的肩膀上下看。 “那贱人竟然在天运脉堵着,要是时阙在他怎么敢!”她急得跺脚:“你有没有被那个贱人欺负?” 东占摇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无事,师姐不用担心,楚师兄只是来打个招呼。” 连窍满脸不信,围着东占转了一圈,发现她真的没事后叹气:“楚耀生的身份在阁中没人敢违逆,你终究是被我连累……” “楚家势大,还握有鼎炎域的灵力眼,是一域之主,就算是师长们也不会对楚师兄说重话,这些我都知道。”东占记着肴知说的话,跟连窍一起进入主阁。 主阁按脉系站位,命理脉只有一个光亮位等着东占过去,观礼未开始,东占没急着过去。 “你听我说……”连窍正要嘱咐她什么,结果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连窍转头惊呼:“亦渊师姐!你出关了!” 东占看去,发现是一个高挑的女子,佩剑极多但是长剑就有三把,正看着两人微笑。 “你怎么……你还是要参加龙斗吗?”见到女子的连窍高兴地蹦起来,但是转念一想,情绪又猛地下落。 女子点头,温柔地拍拍连窍的手,后者反应过来便转向东占。 “这是东占师妹,新来的命理脉独苗。” 东占的目光与女子撞在一起,后者露出笑容,比春雨都柔和。 “这是萧亦渊师姐,她是群鸢脉的第二席。” 第一次听到群鸢脉,至此东占已经见完各六脉的弟子。 东占打招呼:“萧师姐好。” 萧亦渊朝她点头,眉眼弯起格外好看。 “师姐姓萧?难道是萧天承道友的萧家?”东占突然提起疯儿童的名字,结果连窍跟萧亦渊都表情变了。 “你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对啊,师姐就是萧家人,还是那个臭崽子的长姐。” 东占再次看向萧亦渊,差点让震惊显露。她只是碰碰运气问,没想到疯儿童跟这位师姐竟有血缘关系。 < 第41章 连窍:“完全不像对吧?他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关系也很差,我早就劝师姐快跑出那吃人的萧家。” 东占点头,她不敢想温柔的萧亦渊跟疯儿童站在一起的画面。 她突然沉默,好像思考着什么,最后问:“萧师姐,天承道友如今在何处?” 萧亦渊顿了顿,手指的灵气化形为字。 「幼弟现被禁足,但因明年将拜于阁中,龙斗期间被特许参与丁阶对垒」 原来如此,上次萧明德在时阙一发言就收手是有顾忌,因为他的宝贝儿子马上要走后门进跃云阁了。 「师妹不用担心幼弟对镇域石还有抢夺之意,时阙师兄已以他之名传书家父,幼弟已被家父责令不许有出格之为」 东占点头,无意识地捏着手指,指腹受压变得青白。 “天承道友参与丁阶对垒也是走个过场吧,他的能力怕是甲阶也行。”东占笑笑,观察着萧亦渊的反应,后者如所料般略尴尬地点头。 明年不是弟子入六脉的择选会,萧天承也不是某个掌脉的亲收门徒,那么在龙斗这种大会上展现实力,让走后门变得理所当然。 萧明德可真宝贵他儿子,连这样都要挑选低几等的丁阶,以防萧天承落了脸面。 但是多谢了,让一切事情变得简单。 东占若无其事跟两人告别,自行走到命理脉的位置。 全场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像被点名的注视对象。 不过半晌,议论声便围绕着她开始发展,因为有人看见她与楚耀生的同行,后面便牵扯楚耀生相关的话题。 仅仅是谈论这位人物,大家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楚耀生跟连窍的赌约也慢慢传播开来。 东占百无聊赖地等着观礼,突然发现旁边的脉系也没有人,但是灵气阵最为涌动。 啊,原来是时阙该站的地方。 东占侧头看着旁边,眼尖的人们又纷纷说起她跟天运首席的传闻。 “那最后的龙斗怎么办?之前都没人,现在不有了吗?” “对啊……我的天呐,我今年绝不赖床。” “我也是,我定要去看。” 在若有若无的声音中,观礼开始。 东占等着结束,全程只是师长们在说龙斗的历史渊源和阁内切磋的益处,让弟子们全力奋战,最后才是一些灵剑舞与大会奖品的揭晓。 等观礼终于结束,东占喜欢等最后出去,在几乎没人时,肩膀被拍了拍。 今天见的人格外多,但她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妹妹~妹妹妹。”妖异的金眼含着笑意,不厌其烦地跟她玩猜猜我在哪边的游戏。 “兄长这么快就有本命剑了?”东占没动,问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不知道没有本命剑的弟子也可以申请参加?师长说我天赋异禀,副剑也可以与本命剑们斗一斗。” 说完他还把剑拿出来转个剑花,颇有点臭屁。 东占没什么重要的事要找他:“那兄长好好准备吧,我先走了。” “这么快?别急啊!”跃云阁的弟子服被东大壮穿得格外好看,每一寸身体线条都具有美感。 “我看你跟那个人走在路上,他看起来不是好货,怎么办?” 东占轻声回:“什么怎么办?” “既然妹妹有了困扰,为兄可不能坐视不管。” 男人俯身,低头附在她耳边,却没有压低声音:“要不要帮你把他捆了麻袋揍一顿?” 东占听后突然笑了。 她回望男人,后者因为她的笑容而愣住,但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捆了麻袋揍一顿?如果是楚耀生,他就不会只想到这个。 而东占自然也不会。 “既然兄长想要帮忙,不如就帮东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吧。” 第35章 兔子 东占的计时冒险 东占很简洁地说了一句话。 “容易是容易, 但……”男人背着手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行, 那你就欠我第二个人情。” “好。”东占点头, 在目送东大壮离开后, 自己往各个阶级的对垒场地去。 她的癸阶对垒一共有十七场,刚看到这个排阵时东占差点晕过去。她会在明天开始进行对垒, 一直持续到第五天, 然后当天的最后一场就是赌约。 尧刃本身的阶级在戊阶,与低阶弟子切磋需要申请, 且要有同脉高阶弟子做担保——这个担保人就是楚耀生。 楚耀生为他们申请的时间段很特殊, 差不多是所有阶级刚好结束的时候,被吸引来的弟子将会很多。 东占从甲阶开始走,每到一个阶级场地都会完整地观察一场对垒。她发现越高阶的对垒结束得越快,大概会在十招内定胜负。 等走到尧刃的戊阶,东占看见刚认识的萧亦渊,她正好是第一场对垒。 在萧亦渊登场时, 观战的弟子们都变得安静, 甚至有人发出了叹息。 “可惜啊。” 这三个字似乎是人们对她的唯一感受。 东占看向面前的圆台,剑阵的阵纹在台面上若隐若现。 双方踏入圆台后, 阵纹会依附在身体,然后台面全阵高亮,在维持三息后变回常态,同时双方开始战斗。 东占看着萧亦渊的动作,推测这位师姐应会比她的对手强大一点…… 第一把长剑出鞘,宛若深渊巨龙升起,强大的剑意瞬间镇压对方的本命剑。 对手也知她之能, 毫无保留地用出全力,灵气如狂风袭来。 萧亦渊抽出第二把小臂短剑,迅猛的雷鸣将她的身体化为一道闪电,光亮过后只剩剑刃相撞的回响与对手单膝跪下的身影。 已经没有第三招,阵纹再次亮起,萧亦渊身上的纹路变得通红如同警告,这就是剑阵限制,提醒她对手已灵气枯竭无法再战。 “师姐,受教了。” 那位失败的弟子起身行礼,望着萧亦渊的剑,眼神无比复杂地下台。 观战的弟子没有给予掌声或者欢呼,依旧用可惜的目光看着胜利者。 东占随之看向萧亦渊的剑。 两把剑都没有收鞘,仔细看长剑已裂痕遍布,而短剑则是卷刃。 萧亦渊也下台,看到了东占。 “萧师姐。”东占率先打招呼。 萧亦渊没想到她会特意来找自己,对东占善意地笑笑,想到这位新师妹应该看到刚才的战斗,下意识把自己的两把损坏的剑掩在身后。 “师姐还未铸本命剑吗?”东占问。 萧亦渊表情突然尴尬,发现东占并无恶意后才伸出手指,灵气化字。 「是的,我命剑机缘浅薄,现下只能用副剑申请参加龙斗」 其他弟子见她们两人站在一起,开始小声嘟囔。 “真可惜,明明之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铸成本命剑……” “怪不得萧家放弃她了,她弟弟萧天承幸好没有哑疾缺陷。” “不管副剑多好,跟本命剑相撞只有损坏的份,她永远都不能打持久战,每次都申请来龙斗到底有什么用?” 东占看向师姐头顶。 「配角-萧家天才,身患哑疾,本命剑为惊世之剑」 东占上前一步,正好将后面的人挡住,声音极细似乎在奉承萧亦渊:“仅仅副剑就有此能,师姐厚积薄发,不用急于命剑之机缘。” 萧亦渊因为她的话突然放松,笑起来。 「多谢师妹。」 东占继续道:“东占为命理脉弟子,师姐相信我便是。” 以为她只是在说场面话的萧亦渊愣住,东占却转了话题:“师姐没有本命剑才被分到戊阶,但应是此阶最强,依师姐看,尧刃师兄能在师姐手下撑几招?” 东占声音很低,像是在跟萧亦渊说秘密。后者想了想,在东占掌心写下四。 “那,楚耀生呢?” 萧亦渊顿住,最终灵气化形的字只出现在东占能看见的位置。 「若以全力,我剑碎则败」 东占点点头,她还没说话,萧亦渊拉拉她的衣袖。 「师妹切勿与楚耀生过多纠缠,实在难避,最好不违逆他」 “……在萧师姐看来,我能在师姐手下撑几招?”东占突然起了坏心思。 萧亦渊一愣,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声音,表情有些慌张,手指硬是不写出字来。 这位正直又温柔的师姐不想用真话伤害东占。 “东占虽愚笨,但有镇域石所铸之剑,想来与尧刃师兄拼上一拼……或许跟楚耀生师兄也能较劲吧?” 萧亦渊使劲拉她衣袖,连忙写字。 「师妹天赋极高,也有奇遇,但初入仙门还需脚踏实地,不可急躁」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吧?就算我有镇域石,也无法与他们匹敌。” 萧亦渊不动,她以为自己还是伤到东占的自尊。在她的理念中,自尊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 第42章 就在萧亦渊要用毕生所学安慰东占时,后者露出一种平静的笑容。 “当看起来一脚就能踩死的兔子,能轻而易举地从兔子身上搜刮仅有的皮毛,挺好的。” 面前陌生的师妹变得更陌生,第一次有人在萧亦渊面前说当公认的弱者更好,这种话若是出现在萧家,是会被用家法的程度。 “师姐与天承道友关系真的不佳?” 萧亦渊本来会回避这样的问题,但是与东占对望时,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我便放心了,先告退。”东占转身就走,在萧亦渊疑惑的目光中去往丁阶场地。 是疯儿童要来的丁阶场。 疯儿童不是阁中弟子,应有申请,若是还有未持本命剑的人申请丁阶对垒,因为跃云阁弟子优先排序原则,那么这两人会自动排在所有弟子后进行战斗。 而她没有本命剑的兄长又「刚刚好」申请了丁阶。 哪怕男人原话说的是自己怎么也是甲阶。 丁阶的人很多,东占却没有走进人群,而是顺着路往一个方向走,低头数着自己的脚步。 七百六十二步,正常步行大概只要八分钟。 “你是命理脉东占?你的对垒在明天开始……不用担心,癸阶的弟子灵气量少,最多十息内会结束。” 负责场地排序的弟子认出东占,癸阶种她的对战数最多,应是被记住了脸。 东占朝弟子点头。 “多谢师姐提醒。” —— 在赌约前几天,东占顺着排序参加对垒—— 全都以惨败结束。 东占的灵气量极浅,灵气入剑数秒后,她就会支撑不住,对方同时被剑阵印上红纹,以此宣告东占的灵气枯竭。 但每次大家都以为她会绝地翻盘。 晃悠着倒下,拿不稳剑地倒下,被很小的灵波冲击着倒下,就算是这样,从各个阶抽空来的弟子们都以为她会重新站起来。 不是这位命理脉弟子多么潜力出众,而是镇域石实在太耀眼了。 天蓝色的细剑,单单出现就似新生灵力眼,磅礴震撼的气势宛如海潮袭来,又如天云下坠,所有弟子的眼睛都离不开这把剑—— 然后眼睁睁见其被东占毫无章法地握着,再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 渐渐的,大家终于明白就算镇域石再强,在这个毫无实力的命理脉弟子手上,也比不过一根普通冰锥。 输完最后一场对垒后,东占马上就会面对尧刃。 “就算是癸阶,跃云阁也没有全输记录的弟子。” 连窍目瞪口呆,看东占像看见最奇怪的剑石,连宿机脉最优秀的她都不知道怎么下锤子。 “你能把剑还给我吗?我感觉我的毕生之作被糟蹋了……你竟然用它挠手玩。” “小窍!”肴知心善,想要打断连窍。 东占满脸通红,小声说:“我尽力而为了。” “没关系,下一场不用害怕,只是本命剑的灵气对撞,跟修士之间的灵气比拼不一样,能赢的。”肴知连忙过来安慰。 所有阶级的胜负取决于修士的灵气,本命剑只是修士灵气的承载物,剑刃自身的灵气就算涌出也无法造成伤害。 所以楚耀生才信誓旦旦地说,这场比拼不动武。双方仅放开剑刃灵气,不管是镇域石还是吉彩天石,都只是展示罢了。 连窍语重心长:“到时候你灵识入剑使本命剑散开剑灵,自己的灵气就不会溢出……那边若没耍花招,这样我们是不会输的。” “一旦出现问题,师妹就用光灵气,这样剑阵会保护你。”肴知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围到癸阶场,轻声对东占叮嘱。 东占点头,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 她转身回望,楚耀生站在对面,金扇摇摆犹如延绵不绝的波浪。 还是没有尧刃的影子。 东占突然问连窍:“师姐,我想让你打听的消息有着落了吗?” “我到处问了,反正宿机脉没人真的看到或接手,都只是听说。” 连窍话音刚落,负责场地的弟子拿着名册喊道:“癸阶申请对垒,金刚脉尧刃对命理脉东占,两方上台等待。” 东占低头,保证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下半张脸。 然后她上台,紧握剑刃。 大概过了一分钟,尧刃终于出现在楚耀生背后,他们对视一眼,尧刃带着未出鞘的剑登台。 “等等,他怎么……” 肴知第一个发现不对,但她想要拉回东占时,剑阵的阵纹已然亮起,非对垒者不再被允许干扰。 剑纹附着着两人的身体,东占静静地盯着尧刃,哪怕对方根本不想看他。 “开什么玩笑!”连窍也发现异常,她想要冲进台上却被剑阵撞回,“他的灵气已经!” 尧刃剑刃出鞘,散开的灵气极为普通,全然不是吉彩天石所铸。 与此同时东占的灵识已然入剑,磅礴的剑灵散开。 也在这个瞬间,红色的阵纹第一次印上东占身体——对方灵气枯竭,她被剑阵限制。 剑阵限制她丹田及神魂所有的运转,包括她与本命剑相连的灵识,包括本命剑能与她保持从属关系的灵识。 东占远远地与楚耀生对视,眼神慌乱无措,像即将被一脚踩死,又被剥去唯一皮毛的可怜兔子。 那对于这位高位者来说,到底是踩死她重要,还是得到那张皮重要呢? 第36章 展示 东占的阴谋冒险 东占很敏锐, 这种敏锐日积月累变成一种审视他人利益取向的习惯。 楚耀生将小赌约变得复杂,师姐们觉得他是不甘心就这样输,所以找办法使下作手段。 可东占在确认他变卦时, 就明白楚耀生如此做的原因。 尧刃竟然一上台就是灵气枯竭状态, 为了保护他, 东占瞬间被剑阵限制。 东占站在台上,剑阵的红纹死死缠绕身体, 丹田灵气被关住, 神魂由灵气支撑,如此灵识也被切断。 450。 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这场赌约是「展示本命剑的灵气」, 东占依照约定注入灵识使剑刃的本身灵气散开。 被限制后, 控制本命剑的灵识被强行切断,而开始散灵的剑如同开闸大坝,需要主人的灵识保持稳定,不然将逐渐失控。 东占满头大汗,单膝跪地,她死死捏住天蓝色的细剑, 磅礴的镇域石灵气如浪潮扑来。 东占的手开始变得僵硬, 本命剑在强硬地警告她。 现在的情况就像:牵着狗的东占被锁进屋里,绳子绷得极紧, 狗在爆冲,再不快点出来,屋外的狗就要逃跑了。 “停下!你们疯了吗!”连窍暴怒,作为工匠的她是最先意识到东占将要面临什么的人。 若是一般的本命剑还好,若是对方的本命剑强大还好。可偏偏东占手上的是镇域石,而对面尧刃竟然没用吉彩天石铸剑,而是最为普通的材料。 这导致两剑同时散灵时, 那把普通的剑无法制约分毫,而是加快了镇域石的散灵。 楚耀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在尧刃拿到吉彩天石的情况下,为了让东占的剑更快失控,都不允许尧刃用极为高阶的剑石。 东占看了眼因灵气枯竭而面色惨白的尧刃,他这几天怕是都在被强制抽灵吧,为了保证她被限制,连一点灵气都没留。 319。 东占支撑的身体开始颤抖,镇域石强大的力量几乎实质化,不断冲击着台面剑阵。 “停止对垒,断开剑阵!”肴知抓住场地排序的弟子。 “快停,不然她的灵识会撕裂!”连窍也在旁边喊。 这场赌约几天传遍阁内,再加上所有阶级的对垒都结束,围观的人很多,嘈杂的声音扰乱着众人判断。 “怎么了?” “好像本命剑散灵控制不住。” “那可是镇域石,她这修为怎么敢……” 剑阵的限制、强大的镇域石、尧刃的普通剑、还有东占可怜的修为。四个点连在一起,组成这场局。 350。 东占甚至已经站不起来,鼻中血珠流下,细剑的光芒越来越强大,掩盖住身为主人的她。 “剑、剑阵现在自主运行,镇域石的灵气太强,剑阵已经视她在继续攻击,我无法停止。”场地弟子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边联系师长边告诉肴知情况。 连窍推开想偷听的其他人:“快让师长过来!再这样下去,剑阵跟镇域石会把她的灵识扯成碎片,并且、并且……” 身为铸剑工匠的连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双目通红地看向楚耀生。 男人脸上有装出来的担忧,好像在疑惑东占发生了什么事。 连窍脖颈的青筋暴起:“楚耀生!。” 对面的人好像听见这声怒吼,金扇摇摇晃晃,一会露出微弯的眼睛,一会露出下放的嘴角,不被阳光照射的另外一边总会在黑暗里变得可怖骇人。 < 第43章 “不太对劲啊,她的灵识好像有些……剑会……” “我是不是得跑?” “镇域石失控你跑哪也没用。” 比起那边站着的尧刃,大家更关心跪着的东占,议论声先窸窸窣窣,然后越来越大,大家状似担忧,但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缠在她身上—— 根本没有一个人离去。 300。 镇域石已经渐渐压倒剑阵的限制,强硬地抽取她的灵识,再过一会,狗绳会断裂,被关在屋里的东占也会被挤成肉泥。 东占的头抵地,像虾一样蜷缩,双手攥着晃动不安的本命剑。 为什么不走呢?哪怕镇域石之剑与她断开后,很可能杀死所有人。 原主灵识已竭,本命剑还处于散灵状态,只有新的修士注入灵识才能控制。 没人动,也没人真的祈求东占化险为夷。 因为他们即将迎来镇域石唯一的、甚至名正言顺的换主机会。 所以对于楚耀生来说,到底是踩死她重要,还是获得她最有价值的“皮毛”重要? 240。 “师姐,我……” 东占发出微弱的声音,因为本就不多的灵识被持续抽取,鲜红的血如小溪流一样从她鼻孔流出。 “说自己输了!快认输!”连窍拍打着剑阵升起的屏障,晃动的波纹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心。 “师、师兄,我输了。”东占用尽全力朝尧刃说,声音很小,但足够他听到。 尧刃沉默,最终看向她,眼神带着怨毒:“趴在那里等人救吧。” “不能拖了,再这样下去,等她灵识枯竭,镇域石的灵压无人受得住!” “对啊,得有人快去控制……那把剑……” 私心蠢蠢欲动,再激昂的情绪,再理智的分析,都掩盖不了目光中的占有欲。 “师姐!”连窍惊呼。 肴知的本命剑出鞘,以极强的灵波撞向剑阵,她的剑意之强,导致犹豫的弟子们脸上闪过可惜的神色。 120。 “师姐我来助你。” 突然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影闪至肴知身前,明明说要帮她破开剑阵,但剑意直接撞毁肴知快要成功的灵气。 一招不成则剑阵反噬,荡开的灵气冲来,肴知只能收剑抵挡,就算是这样也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而那个“帮忙”的弟子则伤得更重,直接倒地昏迷。 突然,巨量的灵气爆开,就算被剑阵禁锢在内,那恐怖的灵压就像天空裂开口子,世界的重量倾泻—— 阵内的尧刃吐血倒地,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折断。 而东占……昏迷了。 “糟了!灵识已竭,本命剑断开——” 天蓝色的细剑终于脱离不配它的主人之手,伫立于半空,如同一颗新生恒星,自身的灵气涌动成星云。 50。 又是一声剑鸣。 比肴知准备出第二次手更快,在更多人不再犹豫的瞬间,如同坐在主位的人敲了敲桌面,声音就像警告他们后退的巨钟。 金扇在瞬间转为一把长剑,金纹麒麟,至尊至贵,如同救世主般一招撕裂剑阵,男人缓缓降落至那恒星之下。 楚耀生没有第一时间动,而是在剑阵被破坏后去尧刃身边为他输送灵气。 “楚师兄,你——” “灵压!!” “不行,楚师兄你快!” 剑阵被破,失控的镇域石灵压冲向所有人,很多低修为的弟子瞬间昏死,想要迅速离开的人也被死死压在地上。 尧刃低着头,没有看向保护他的楚耀生,因为他知道这人只不过是在等罢了。 等所有人都求着他拿镇域石。 若是想要赢赌约,依他的手段,何必借龙斗这样复杂的方法。 楚耀生自始至终,要的就是这把剑。 楚耀生抵御着灵压,明明没有看向昏迷的东占,却无奈道:“师妹为何不量力而行?竟只顾着展示镇域石之威,造成此等局面真是……” 然后楚耀生叹息着,在肴知冲上来前,先一步握住了天蓝色的细剑。 比原主强大数倍的灵识注入剑刃,失控的镇域石终于不再释放灵压,但没有完全与楚耀生建立联系。 至少还需要数息的灵识持续…… 10。 东占有个小技能,能在心里准确地卡一分钟点,这样对上班打卡很有帮助。 5。 东占其实一点都不难受,到了现在她身上竟只是有些痒。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表演大家想看到的可怜样还是游刃有余。 而且像这样躺在地上不受干扰,数数可以数得更准。 丁阶离这里只有七百六十二步,大概需要八分钟,也就是480秒……如果是超雄小孩,估计会跑得快一点。 一个人影出现在角落,是她的名义兄长,他按吩咐告知了对手一句“命理脉的弟子要用镇域石出场”。 3。 楚耀生用尽全力压制着镇域石,他没有与石头灵气共振,只能用最强硬的手段彻底使这把剑臣服。 突然人群外一道极强的灵气炸开,如同发现目标的导弹。 1。 已经没有人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东占平静地睁开眼。 拳头带着极强灵气砸向楚耀生面门,另一手猛地抓住细剑另一端。 楚耀生侧身避过,金剑划开,想要逼退半路这位程咬金。 “这是我的!” 萧天承尖叫的声音如此动听。 楚耀生认出这是萧家幼子,沉声道:“萧小道友,这是何意?镇域石乃我阁所属……” 萧天承本来是想找东占麻烦,但失去主人的镇域石就像呼唤他的蜜糖,这次他可不会放手了。 “滚,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被你们抢走的!” 灵气爆开,双方紧紧攥住那把细剑,没有一个人因为对方的实力或者家世退让半分。 东占喜欢旗鼓相当这个词。 换句话说,动起真格来就会两败俱伤。 她躺在地上,看向天空。 掌脉们与时阙都在试炼剑域,除非特殊情况不会离开,但若是这两位世家子有一方出事,那肯定是特殊情况。 在她的师兄捣乱前,得速战速决。 楚耀生作为矜持且好面的一方,对萧天承还有丝忍耐,毕竟两家若是因此出了嫌隙,那就是修仙界的地震。 “萧小道友切勿激动,若是再出无人域之事,你如何拜于跃云阁?” 楚耀生以为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可落在萧天承耳朵里就像装了针的棉花,一下子把男孩装怒火的气球戳破。 “谁稀罕!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萧天承不是傻子,他也发现镇域石现在无主,如果他拿回去,萧明德绝不会惩罚他。 毫不留情的剑意冲向楚耀生,后者皱眉,维持的优雅有一瞬间的崩裂。 他为了家族脸面而忍让,但萧家子却毫不留手。 萧天承没想到对面人还算厉害,竟然能接下他的剑意,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抢!” 楚耀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可以忍受萧家子的无理取闹,这是他作为长辈的礼貌,但这孽子敢对他像狗一样吠,那就不怪他不给萧家留情面了。 楚耀生最恨别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他之地位,不知他之能力。 金剑如盛阳,结结实实地在萧天承脸上划开一道血痕,男孩娇嫩的脸就像被翻开皮的烂果子。 “啊!我要杀了你!!” 尖叫高昂,巨量灵气一如无人域之盛况,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萧天承动了杀心。 楚耀生捏住夺回的细剑,金剑转开,同样不留底牌的灵气暴涨。 东占换个姿势,身体侧躺,面向对战的两位天之骄子,灵识枯竭的她如同凡人,现在无人知晓地死去也很正常。 她的头抵在台面,目光柔和无害。 套上麻袋揍一顿?多没意思。 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有人踩碎你的沙滩城堡,你转身绊他一跤。气消了大家又乐呵呵地老鹰捉小鸡? 改变道德观只需要一次生死时刻。恰巧东占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不止一次,那么恶毒的阴谋也不再被忽略不计。 东占会审视别人的利益取向,最终目的是为她的利益做取舍参考。 楚耀生想要她的剑,而且一定会想尽办法,一次不行会有无数次的情况。 那还能怎么办?她又不是小说主角,需要留着反派推动情节。 楚耀生占上风,把萧天承逼得节节败退,男孩身上挂彩无数,甚至胸口都被劈了一刀。 “住手吧。”察觉到这么下去会两败俱伤的楚耀生开口,想要让萧天承就此认输。 男孩因为第一次伤得如此重,愣在原地半晌,被击垮的自尊化为怒火:“我一定、要、杀了你。” 萧天承猛地撤下自己腰间宝石,然后狠狠捏碎,汹涌又可怕的灵气化为实体,已尽登仙境界的剑意朝着楚耀生而去。 < 第44章 萧家唯一登仙者萧明德的剑意! 剑灵分割,心血所炼,只能使用一次的保命杀招。 楚耀生狠狠皱眉,金剑与天蓝色的细剑同时被注入灵气,乍看之下能与对方匹敌的剑意上升—— 东占毫不掩饰她注视楚耀生的目光。 或许过于赤/裸,又像冰冷的潮水淹没男人全身,楚耀生竟在这个关头注意到东占。 怎么回事?灵识枯竭若没有得到治疗,肯定会死。 可东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像阴间的鬼魂——她突然伸出手,对着自己扇风。 手掌晃晃悠悠,她的目光被遮挡又露出,时明时暗。 被损坏的剑阵终于在萧天承用出此剑意后彻底失效,东占身上限制她的红纹也消失踪影。 天蓝色的细剑突然拒绝外人的灵识入侵,它从一颗恒星化为气泡,所有灵气回缩并停止散灵,悄无声息地变成自己主人喜欢的样子。 与此同时,楚耀生的金剑灵气上升受阻,他发现竟然有一缕灵识附着在他的剑上。 逼退这缕灵识只用一瞬间,但这个瞬间也代表着萧天承的攻击直指他心脏。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没发现,也没人有近他身的机会。 那道目光还黏在自己身上,就像在欣赏一幅画卷或者看一出滑稽的戏剧。 躺在地上的女子还在用手扇风,等楚耀生看过来时,轻轻地用模拟扇子的手划过自己的脖颈。 她指甲圆润,没有擦痕。 就如同高位者在问她喜不喜欢反抗时,那个小小的动作。 东占的幻言术已经可以影响人的情绪。比如让某位师兄更靠近她,甚至察觉不到一缕弱小的灵识附着在他的扇面。 当然还有上台前命令自己不管被剑阵如何撕扯,都要保留一缕灵识,以便收回自己的东西。 东占不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更不喜欢相似但身份高贵的上位者。 因为他们能踩死自己的机会很多,但自己的机会却很少。 可一旦东占得到这种机会,她会套上麻袋,用剑捅个对穿。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口哨,就像某人也看见一出好戏。 东占不再扇风,而是朝着楚耀生露出一种担忧但鼓励的眼神。 就像他告诉东占要在这小小赌约中,尽力展示镇域石之能一样。 尽力展示吧,楚师兄。 “你!!!” 楚耀生在瞬间明白一切的怒吼响彻天空,他淬毒的目光想要绞死被众人遗忘的小角色。 可他的怒吼也没有得到生还机会,瞬间失去防御手段的楚耀生只能眼睁睁地等待剑意劈开他神魂与肉/体。 耳边突然想起一阵嗡鸣,就像世界在发出警告。 东占错算了一件事。 她的确不是小说角色,但她目前正在一本小说中,有些角色是被设定成—— 「*配角—金刚脉弟子,世家天赋子弟,无忧终生」 那最后的「无忧终生」突然出现马赛克,就像系统意识到这个角色无法按照既定剧情线时,整个空间出现了东占才能察觉的扭曲。 然后那个「*」开始变红,甚至有将原等级的绿色字体染红的趋势。 又是一串奇怪的电流音。 东占震惊地看向萧天承的头顶。 「*配角—萧家继承人,性格暴虐的天才,最终飞升」 疯儿童字幕上的「*」似乎受了影响,也慢慢变红。 两道浅淡红光如同警告灯,在告诉东占触及到了更大的体系规则。 即将有重要角色死亡的剧情被未知力量拉扯得极其缓慢,时间从一秒变成一分钟,哪怕这个瞬间只有东占能察觉到。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脸变得扭曲,那剑意抵上楚耀生胸口如同丧钟,对自己生命即将消逝的恐惧猛然响彻。 混乱中有声音道:“妹妹,好像这人不能死啊。” 她一愣,迅速运转灵气。 不行,楚耀生必须死。 东占也不再藏着,对萧天承下令:“唤汝听吾言,杀……” 若是不会死的角色必死情况,会由谁来阻止?系统拖慢这个死亡时间,给更高级的程序让道。 两人头顶字幕的红光闪烁着,如同黑暗里的星火。 在萧天承的剑意只离楚耀生胸膛一寸,东占的幻言术即将完成时—— 东占因为一道强光闭眼。 既然「无忧终生」,那就有世界来帮助他。 而小说世界的具象化只有一个角色,不叫配角也不叫路人。 两人头顶浅淡的红光突然熄灭,如同草原星火遇见陨石下坠。 红光耀眼,如同他之身份。 「主角—神格进度72%」 少年从天空坠落,不管是剑意还是本命剑,被他毫无抵抗地压在地面,对撞的汹涌灵气仅仅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殆尽。 那双已经抵上所有人脖子的刀被斩断。 他的手洁白,但能毫无悬念地杀死阻碍之物。 绝对的暴力,绝对的支配。 他就不用想如何套别人麻袋,因为谁也不敢踩他的沙滩城堡。 东占的表情一点点冷却,她感受到某种潮湿又黏腻的情绪,藏在她心底,在黑暗里叫嚣了一声又一声。 “时阙!你滚……” 萧天承还没说完,深知萧家子个性的时阙就让他昏迷。 受伤极重的楚耀生捂着胸口,语气沙哑听不出情绪:“……师兄来得真巧。” 时阙看着他,突然伸手。 楚耀生愣住,意识到什么才脸色铁青地把那把细剑放在时阙手上。 东占没有起身,看着时阙拿她的剑走到自己身边。 忍耐忍耐,就算他坏了好事,也不要朝他发脾气。 东占的情绪调节功能火爆运转中。 东占虚弱地扬起脸,想要拉住少年的手,她眼睛微微湿润:“师兄,你终于……” 时阙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让她拉住。把剑放回她锦囊,下意识要伸手擦开她鼻下的血痕,东占也应景地把脑袋凑过去。 结果时阙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后收了回去,他没有碰到东占,而是起身轻声道:“师妹快离开吧,这里会有灵压残留。” 东占因为在忍耐怒意,所以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时阙此时与自己情绪的相似。 她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时阙走远。 啊?搞什么? 第37章 嫉妒 东占的嫉妒冒险 东占额头的青筋暴血, 差点追上去对着他膝盖窝就是一脚。 “师妹!快走。” 惊魂未定的连窍跟肴知扶住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混乱的场地。 “快跑快跑!差点真没了。” “那萧天承是不是真是蠢蛋啊?” “这小子不知道楚耀生身上有……” 所有围观的弟子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镇域石的灵压都算小事,萧家跟楚家的继承人竟然都用了压箱底的杀招, 若不是时阙来了, 他们真可以点魂灯。 所有人都灰溜溜地往外跑, 连窍跟肴知也顺着人流赶紧离开。 东占能感受到来自楚耀生的视线,但她没有回头。 在离开途中, 还有个人跟着她们, 因为走得很急,大家到了愈尘脉才发现他。 “你谁啊?跟着我们干嘛!”连窍阻止他一起进入疗伤内室。 东占与来者对望一眼, 控制完表情才开口:“这是我兄长, 师姐让他进来吧。” 东大壮扬起笑容,对着两位师姐点头,清清嗓子:“两位师姐好,我是东占的兄长,诶?我刚到的时候这位师姐见过我呀。” 连窍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上次来拜师, 在大家面前表演手拉手的男人。 “噢, 是你啊。”连窍从混乱中清醒,劫后余生的汗珠从她额头慢慢滑落。 “嗯嗯, 妹妹如何了?看起来面色挺红润的。” “你说什么呢!她灵识都枯竭了,现在……”连窍顿住,转头问肴知,“师姐你最近又突破?这么一会就把她弄好了?” 肴知看着东占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东占在玉石床上呼吸均匀,自己正擦着鼻血。她的确在场上难受,但除了流鼻血其他都还好, 幻言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用。 啧,你来干嘛,晚来一秒都不行吗? 东占有些控制不住表情,恶狠狠地在心里狂骂。 这下好了,只能躲在天运脉哪也不去,免得楚耀生的报复判决书要她签收。 “没想到萧家那小畜生竟用了他爹的登仙剑意,要是真打在楚耀生身上,下次龙斗都是大家忌日……一次死这么多人该计入史册吧。” 肴知叹气:“小窍别说这种话。” 东占愣住,结果跟东大壮对视,后者以为她在后怕:“不用担心妹妹,我当时已经准备跑了,我会把咱们东家的荣光传承下去。” 连东大壮也看出不对,他初到跃云阁,不知两人身份,仅仅凭实力判断当时的情况——就像猛兽对于危险的察觉。 < 第45章 从事件中脱离,东占终于意识到当时情况的不对劲。 好像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死。 “若是楚师兄中招,会如何?”东占问。 肴知说:“萧家为了保护萧天承有登仙境界的剑意,楚家为护继承人自然也有压箱底之招……楚耀生有万年神器「无忧命」在身。” 人们惧怕楚耀生,怕他的手段怕他的恶意,但究其根本,怕的还是他高高在上的家族。 东占在疯儿童使出他爹剑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一域之主堆积的财宝怎么可能不放一件绝世之宝在血脉继承人身上。 “无忧无忧,主上天阶,众生伏尘。登仙剑意击中无忧命,法宝为保护楚耀生将展开一次域界灵波。” 连窍接嘴:“虽然无忧命用后即毁,但那可是域界灵波,等于镇域石碎裂……萧天承会死,咱们会死,跃云阁半边脉系都会损毁。” 竟然有第二条命…… 东占终于知道为什么楚耀生的设定是「无忧终生」,身上绑着核弹,谁敢让他有忧? 差点吃席了,东占无语。 系统的金手指怎么都给这些烂人。 她突然想到那个变红的「*」,能确定先是楚耀生发生变化,然后才是萧天承。 系统察觉到无忧命会杀死萧天承,他的「最终飞升」结局也将改写,所以才出现了空间扭曲? 想着想着她突然抬头,看见了师姐们的字幕。 「配角-跃云阁愈尘脉首席,中毒无法突破境界,于风崖域失踪」 「配角-宿机脉弟子,优秀铸剑工匠,以身铸剑」 无忧终生、最终飞升,中毒失踪、以身铸剑。 字幕的光芒从不熄灭,就像书页上排列好的文字,就像运转的系统代码—— 就像忽略的事实变成刀刃,飞至她耳边炸出巨响,提醒她这个外来者,不要干多余的事情。 系统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设定」没有办法改变。 那肴知和连窍…… “师妹,你怎么了?”肴知的声音唤回东占神志。 “嗯、嗯我在想给师姐们添麻烦了。” 连窍摆手:“什么麻烦啊,都是楚耀生的错,我看炸了就炸了,大家一起死也行。” 肴知整理东占的额前碎发:“师妹别这样想,楚萧两家经过这次会有极大间隙,两人都是家族之重,两大家族一旦真动怒,那楚耀生跟萧天承是没办法再出现于阁中。” 连窍高兴地拍手:“两家都会想尽办法杀了对方,哪一家的手段都不普通,只能把他们的宝贝藏在家里了。” 东占木讷地点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师姐们的设定上,极大的情绪浪潮差点淹没她。 等肴知说东占没什么大碍,几人离开愈尘脉,东占慢慢走回天运脉的途中依旧处于游离状态。 “妹妹妹,想什么这么出神?”东大壮跟着她,喊人时先高后低像在唱歌。 东占继续往前走,沉默很久才回:“你相信命运吗?就算你知道,但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命运。” 男人伸懒腰:“我是信的,不然也解释不了我为何要过得这么苦。” “什么?”东占疑惑。 “厌恶之人一生顺遂,喜爱之人半生凋零,若我不信命,又该将这些痛苦归咎于哪个词呢?”男人与她并肩站一起,放慢自己的步调与语速。 东占突然很累,累到已经没办法思考其他事情,只是自言自语:“好残忍。” 计谋失败的不甘心突然消失,此时她被更大的情绪压垮。 是无力感。 恐怖的,无形的,光是存在就消磨人意志的无力感。 这个世界有系统给每一个人定死过去和未来,那她呢? 她在原来的世界也只是因为命存在,也有一个看不见的系统,所以才得到一个不会有人愿意交换的人生吗? 东大壮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留她一个人走到天运脉。 她有些恍惚地进入胎仙陇,抬头发现时阙已回来。 少年还是在原地。 「主角—神格进度72%」 东占气他非要出现打断自己的杀局,后面知道他必须要出现,但这股怒意依旧没有消失。 东占不想承认,因为心里的愤怒已经不局限于这件事,已经不是对时阙的责怪了。 她走到少年身边,没有立即靠近。而是盯着他头顶,目光毫不掩饰。 「主角—神格进度72%」 主角,世界的爱人,规则的持有者,命运的作弊玩家,金字塔永不掉落的尖端。 不是责怪,而是「嫉妒」 是东占对于这独一无二的红光字幕,发自心底的、最难以自洽的嫉妒,甚至将她不断掩藏的恶意剥开,流了一地。 “师兄。”她轻声喊。 时阙没有回应她,但是因为东占的视线,时阙抬头与她相望。 “师兄有话问我?” 东占慢慢坐下,却没有朝向他,两人离了一臂的距离,就像命运给的阶级墙壁。 沉默降落在两人肩上,这句话后再无人开口,天运脉的云雾翻滚了一圈又一圈,所有的情绪纠缠着不分你我。 少年的声音平淡,打破了沉默。 “为何要杀他?” 东占察觉时阙也出现情绪起伏时,瞬间就明白师兄看出她的阴谋。 因为只有师兄才知道幻言术的存在,杀楚耀生这件事根本没有掩饰的借口。 主角想说什么? 东占面无表情,她敢保证此刻自己对时阙的恶意肯定要比师兄所谓的失望或者怒火多。 “师兄若是觉得东占做得不对,那便上报师长,惩罚东占便是。” 光是差点让无忧命引爆这一项,跃云阁和楚家就绝不会放过她。 时阙沉默很久,竟然还是重复那句话。 “为何要杀他?” 东占皱眉,过大的情绪甚至让她忘记伪装:“为何不能?师兄是觉得我不能杀人还是无能力杀人?” 时阙转头看她,漂亮的眼睛充满疑惑与说不清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本来她都不想跟时阙说话了,结果偏偏问她两次“为何”,把东占气得够呛。 “师兄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差点死在台上?” 时阙愣了愣,轻声:“师妹不会死……” 他到底凭什么保证? 东占后槽牙咬紧,完全脱离这件事,开始由着自己的恶意攻击时阙:“师兄乃天命,自然想杀谁便杀谁,可有人敢置喙?东占力薄,对敌人只能用下等手段,所以呢?” 激烈的语气结束后再次迎来沉默。 两个人坐在对方能抓住的位置,却没有一人伸手。 东占看着胎仙陇外的云雾,莫名的失望爬满胸腔:“师兄到底要问什么,直说便是。” “……你为何要杀他?” 还是这句话。 东占猛地转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扭曲成何种样子,就在她要彻底放弃这狗屎任务时,自己头上的问号开始不断地延长。 「?????」 就像没有尽头,无数问号闪动着,代表主角的疑惑与困扰,代表他与东占几乎一样的强烈情绪。 东占的话停在嗓子眼,又掉回肚子里,她突然停住。 过了很久,东占的手伸过去,就像找到两人墙壁的漏洞,慢慢碰到时阙的肩膀。 “师兄,你是在气东占,想要杀他吗?” 东占的手从肩膀上移,碰到少年洁白的脖颈,然后停在他血管最明显位置,就像在用手指舔舐他的血液。 主角真的会因为一大波弟子死了而生气?主角真的会因为楚萧两家内斗影响跃云阁而生气 对啊,他明明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无忧命的域界波有十次,弟子们死光了,跃云阁全拆了,他只会安抚掌脉们重建也不是难事。 东占回到时阙身边,两个人的视线纠缠着,她的另一只手也抚摸上他的脖子,远远看去就像在执行绞刑。 “师兄是不是觉得,东占「只」会对你这么做?” 杀人的原因不重要,杀人的情感唯一性才最重要。 时阙怎么会感觉不到东占对他的恶意。想要割开他脖子,压制他生命的情感难道不是唯一的吗? 时阙不知道恨是什么,恶意是什么,杀心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出唯一。 师妹只看着他,师妹只进入他的神魂,师妹只掐住他的脖子。 东占的愤怒是因为嫉妒。 时阙呢?时阙也是,他产生了从未出现过的,几乎让人失控的嫉妒。 又有人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笑得口干舌燥,然后死死抓住不被允许的欲望。 东占轻轻抚摸时阙的脸,声音沙哑。 “我这么做,都是师兄逼我的。” “师兄难道不知道,都是你的错吗?” 第38章 龙斗 东占的压轴冒险 < 第46章 “都是师兄的错。”她声音沙哑地重复。 “若他死, 师妹会受伤……”时阙因为她突然的暴起而愣住,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没头没尾。 东占双目通红, 恶狠狠地盯着时阙:“师兄为什么要离开我身边?就是因为师兄不在, 我才会杀人。” 时阙扶住东占靠近的肩膀, 却没有阻拦她的力量。 “师兄不在乎镇域石,但其他人在乎, 师兄都没想过其他人会杀人夺剑吗?” “师兄为什么要把众人渴求的镇域石给我, 然后离开我身边?” “楚师兄是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来的时候, 东占也只能杀人。” “我有一天死在臭水沟里, 全都是因为师兄不在我身边。” 东占每次说最后半句时都会放慢语速,力求时阙能听清楚,或者像某种咒语一样产生深刻的效果。 时阙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微睁,瞳孔被东占的影子占满,就像全世界都只剩下这个女人一样。 之前的情绪从东占身上强制抽离, 她的专注力开始提升, 不管在哪里这都是她生存的方法。 东占从来是活在当下的人,既然上个局已失败, 「无忧命」这个作弊器难以移除,那她只能转变思路。 时阙张开嘴,似乎要说“我”字。 东占突然松手,身体后仰,把空气还给时阙:“师兄真的会保护我吗?” “……师妹不会死。”时阙想要拉近一些两人距离,但东占离开的速度比他的手更快。 少年的手冰冷,他的心空如白布。 东占拉开的动作就像在白布上划了一条狰狞的伤口, 然后任由她塞很多东西进去。 “我不相信师兄,也不相信跃云阁。” 东占站起身,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走到离时阙很远的位置背对坐下。 当然不可能甩脸子出天运脉,还不知道楚萧两家的争论情况,呆在这里最安全。 时阙好像一直在背后看她,不管过多久都停留在她身上,甚至没有移动视线,只是牢牢聚焦在她的后背中心。 东占无所谓,看就看。 楚耀生无法将这次事件中作为受害者的她拉入后续战场,因为幻言术作为这个世界的异物,根本无法被察觉。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有夺剑之心,就算要报复自己,也不能像这次一样光明正大了。 既然有「无忧命」存在,那就不能再鲁莽出手,眼下保护自己的方式只有借工具威慑他们。 东占其实心底不喜欢威慑这个选项,因为威慑代表留有后患,但自己必须要有找到如何解决「无忧命」的时间。 想着想着她挑眉。 真的有拆除核弹的办法吗?难度跟时阙现在过来说他不管跃云阁了,俩人收拾收拾去当魔修差不多吧。 天运脉下的雾流没有形成旋涡,毫无规律地飘散着,无人调息,此界已经很久没有空闲过如此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东占腰间的玉佩亮起。 “师妹,最后的龙斗要开始了,快来主阁吧……不用担心,楚耀生已经紧急回族疗伤。” 是肴知的声音,东占才想起来龙斗没结束,还有表演赛这个东西。 “师姐我必须去吗?”她问。 肴知犹豫一下:“师妹是要来的。” 东占应是,在起身瞬间就感受到身后时阙展开了剑阵。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东占过去。 但东占没转头,慢慢走出胎仙陇往剑阵去,完全拒绝与时阙接触。 等师妹的影子消失在纱帘外,时阙站在原地一直没动,安静的世界又只有云雾与风声,好像师妹从未存在过。 东占一出天运脉,拔腿就跑。 虽然有了其他打算,她现在可不能被暗算。 她跑得超快,多亏记住了很多传送剑阵的位置,肴知看见她快速出现时面露惊讶。 东占喘气一阵,对着肴知笑:“师姐我来了。” 主阁中央有升起的圆台,所有弟子依旧按着脉系站位,很多未见过的师长出现在高处主位,光是坐在那,周身溢出的灵压就非比寻常,应该是各个脉系的掌脉。 然后是一阵惊呼,天运脉位置的灵气席卷,面无表情的时阙从剑阵中走出。 然后他飞跃至师长们的高台主位,见他出现,所有人的表情变得奇怪,每个人都在向他提问。 少年远远背对东占,她不知道时阙回答什么。 但一定是很简短的话,因为没等掌脉们的表情恢复正常,他便回到天运脉的位置。 在落位前,时阙的头稍微偏了偏。 他旁边脉系空无一人。 东占藏在人群里看他,就像在观察新买的小仓鼠。 毕竟自己说了那些话后,时阙就如同古代人见外星飞船,认知与感受都被强行撕碎了。 主角产生了怀疑,不管是对环境还是他自身,都出现从未有过的茫然。 ——还差得远呢。 东占没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回到了系统任务上面。 “师妹……”自从上次去完愈尘脉检查神魂,肴知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经过楚耀生这件事后,要是她还没联想出答案,可以从这里下班,回家看社保还要交几年。 “师姐,我知道你有不能说的事,但是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东占表情轻松,就像在跟肴知撒娇。 肴知是个聪明人,东占觉得她应该也察觉楚萧两家的矛盾并不是偶然:“嗯。” “即使在台上看起来危在旦夕,但其实你知道我不会真的受伤,对吧?” 东占上台前本已做好受重伤的准备,中途发现连数数都神清气爽真的是因为幻言术吗? 回到愈尘脉,肴知治疗只是表面上平稳东占灵气,所以才会被另外两人觉得治疗时间过于短暂。 肴知轻轻嗯了一声。 “登仙境界的剑意出手,或者无忧命被引爆,在场人真如连窍师姐所说会全部殒命?” 肴知沉默了,她甚至下意识地观察有没有人在偷听她们,很久后才摇头。 “……不,只有师妹你不会。” 东占视线下坠,落在远方时阙的背影上:“那我会受伤吗?” “若无忧命域界灵波展开,师妹的确会受一些伤。” 时阙难以感受世间任何事物,就算无忧命引爆,众生皆亡,万年仙门毁于一旦,他都不会主动干预。 ……而那个可怜又弱小的师妹会因此受伤,才值得从天而降吗?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时阙,他就像放在集体里最显眼位置的闪耀物,密不透风的视线笼罩着他。 “师姐,最后一个问题,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对吗?” 肴知看着东占,声音极其轻:“绝对不能。” 东占不知在想什么,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但她又不愿意相信是这个结果。 师兄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平静地望着前方。 突然,他的视线转移。 在密集又庞大的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 他们隔着人潮远远相望,远到东占看不清时阙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不曾偏移的视线。 “真笨啊。” 东占主动回撤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口,杀害紫薇后的天道雷霆砸下,她脆弱不堪的内脏现在不知是哪种样子。 “因为不知道何为珍贵,所以才觉得无所谓吗……” 一声声龙鸣打断东占思考,周围的欢呼形成浪潮,龙斗的最终战即将开始,但东占还不清楚规则。 表演赛需要什么规则,大家上场手拉手转个圈得了。 “师妹。”肴知在东占要前往命理脉位置时突然抓住她。 东占茫然:“嗯?师姐怎么了?” “这是六脉龙斗,”意识到东占不清楚现状的肴知也愣住,她声音柔和,最大程度上不让东占感到压力,“是六脉、龙斗。” “我知道……”东占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大会上所有脉系中阶级最高,连胜最多,时间最少的弟子为推选者参与最后龙斗,而命理脉之前无人而自动排除。” 所以最开始观礼的时候,有人就开始期待。 四周的欢呼就像过年她加班路过的超市放歌,大家爱听,但她只面无表情地挑打折莴笋。 “我十七场连败,还是最低的癸阶。”东占喃喃自语。 肴知心善,总是想办法安慰她:“但是命理脉只有师妹一个人……” 东占捂住头,问:“具体是怎么个斗法?” “不、不用担心,只是展示脉系特色和借此请教,因为赢不了的。” 东占一下子就明白了:“不会吧?” 肴知沉默着点头。 等东占慢慢走回命理脉的位置,身边该有的人也消失踪影,他出现在最前方,也就是龙斗的圆台。 对面还有一人,是金刚脉的推选者,楚耀生已经回族,名额顺延的人选出乎意料。 < 第47章 黑发金眼的男人站在时阙对面,朝四面八方的观众挥手,尽情享受着掌声。 金刚脉的脉系灵纹出现在空中,震撼的灵气流席卷而过。 东占撇嘴,真是烦死这种武斗阵仗了,等会让她怎么办? 六脉龙斗,最后都是与天运相战,也就是面对时阙。 时阙不会让人受伤,也不会让每个人太快失败,几乎每一次都保持在对方弟子能完整展示自己的修为,又让其产生努力一点就行的错觉这微妙的时间段里。 “师兄看见我不高兴?”东大壮拿出自己的副剑,耍帅似地在时阙面前舞了一套。 “师弟天赋极佳,仅凭副剑就参与最后龙斗,前途不可限量。” “师兄说这话感觉干巴巴的。” “……”时阙沉默,手上出现由红线构成的剑刃轮廓。 东大壮侧身站好,扬起笑容:“我也不瞒师兄,现在应算公平的切磋,毕竟你我都有点小问题。” 时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他天生就该平静如死水。 “啊对了,我看妹妹对师兄你很不客气呢,你们终于吵架啦?” 男人的尾音上扬,就像一种调笑。 东占想打哈切,结果嘴刚张一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导致只听得见自己的哈切声。 她甚至没来得及闭嘴。 轰—— 雷鸣般的巨响,强浪炸开,把张嘴的东占喂了个饱。 她迷茫地看到声音所在处,却已经看不清两个具体的人影。 只有剑刃嗡鸣与光亮闪烁,他们变成天空无数颗爆炸的星星,把一连串恐怖的毁灭变成一场逼迫众生仰望的战场。 比数万铁骑撞击在一起还要震撼,比神龙半身烧毁在火山还要可怖,比东占见过的任何场景都要令人渴望。 是的,是渴望。 东占又一次闻到了香气。 不知过了过久,或许只有一秒,又或许有数千年,两个战斗的人才终于分开。 他们各立在对方开始所站的位置。 “师兄真可怕……” 东大壮看着自己慢慢变为粉末的剑,耸耸肩往下走去,离开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还朝东占这边挥挥手。 东占目瞪口呆,接着看剩下几脉的推选弟子上台,里面还有群鸢脉的萧亦渊,和愈尘脉的肴知。 群鸢脉的招式如天降雨雪,几乎覆盖整个主阁的剑意如暴雨,强烈到颤抖的巨物感让人在今日之后难以入眠。 而愈尘脉则过于无痕,无痕到杀人不见影,仅仅柔和的水流就能在瞬息间夺取神志,似乎会在摇曳的梦中失去生命。 而时阙……一直在那里,握着灵气构成的剑,站在原地,没有被任何人动摇。 东占渐渐麻木。 请问大家每个都这么牛地表演,她要怎么办? 还有谁排的序,滚出来去跳崖吧,凭什么命理脉在最后?为什么让她压轴? 蛛网般的灵纹出现在天空,天命之线织仙途之网,自净乙长老位列掌脉后,从未出现过的命理脉脉纹降临六脉龙斗。 东占在安静的气氛中慢慢走上台。 所有人的视线竟然都不再放于时阙身上,而是新起的风云人物。 几乎没人不知道她癸阶十七连败,还差点被楚耀生夺剑……不知道的也被旁边人添油加醋地告知了。 东占从兜里拿出天蓝色的细剑,望向对面的人。 时阙在看着她,身体倾斜,把那把压制了所有人的灵气剑挡在身后。 “上啊妹妹!让师兄知道你的厉害!”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观众席里传出,东大壮在东占看过来时还拍手助威。 “东占戳啊!”连窍也不嫌乱地在宿机脉里喊,“展示一下我铸的剑,多戳几下!最好把他衣服戳个洞!” 被这两人鼓舞的群众好像比之前任何一场都期待,欢呼声几乎掀翻主阁屋顶。 东占因为要维持人设,整个人还是处于阴郁气质。 就像超市的恭喜你发财拉到音量100,刚结完账出门,歌在响,旁边人在笑,她发现自己的打折莴笋里面是烂的……谁也不知道她的崩溃。 东占没办法,只能握着剑慢慢挪过去,幸好时阙没动。 直到两人只隔了几米,东占灵识入剑,想意思意思就跑。 镇域石涌动着灵气,天蓝色的光如飞鸟划过天空,只有一瞬间的夺目。 东占握着剑,震惊地看着他。 少年本停在剑尖一指的距离,他却上前,让细剑慢慢地刺入他的肩膀。 浓烈的血味与庞大的灵气波动纠缠在一起,因为最重要的长河动荡,跃云阁整个空间如天崩地裂。 尖叫变得无声,震惊如海潮。 东占只听见师兄平静的声音,少年此时微笑,眉眼微微下坠,璀璨的红瞳模糊不清。 “化灵境,肩眼,心沟,腹侧,脑枢,还有神魂。” “……什么?” “刺这些地方。” 第39章 问题 东占的强调冒险 时阙不会说谎。 她的剑刃正缓慢地刺入师兄的身体, 精纯的灵气从伤口疯狂地溢出,主阁内所有弟子的佩剑都因此苏醒而强烈嗡鸣。 而高处的掌脉们都猛地站起,甚至有人的灵压都难以控制。 世界好像末日了。 东占脑子里出现第一句话。 要动手吗? 这是第二句。 时阙轻柔地握住细剑, 然后从伤口处拔出, 过于鲜红的血浸染他的半边身体。 然后他带着剑尖, 就像牵东占的手,划过外衣, 停在心口。 “第二处, 心沟,记得灵识平稳, 保证灵气的回转。”他神情平静, 一如往常。 拉他下神坛,杀他于众目睽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设崩坏。 系统任务或许在此刻就能完成。 细剑穿透那层千年法衣,东占这才发现法衣已经被强制停转灵气,为了让她更好地攻击,而变成一层薄薄的普通外袍。 不知师兄的身体长何种模样。 她的剑先彻底观赏了。 要动手吗?就现在?就在这里? 东占的脑子一团乱麻, 从时阙身体里溢出的灵气流过于浓郁, 就像剥开未知星球的地表,火焰与光河缠绕在一起流出。 紧张与兴奋导致她的视线一直黏在时阙说的几个地方, 好像要用目光把他啃咬干净…… 东占或许已经有了答案,因为手上的剑没有后撤,而是任由时阙带着刺入他的身体。 更庞大的灵气流炸开,东占甚至能感觉到整个跃云阁的震荡,地面在颤动,让人难以平稳站立。 东占在此时突然与时阙对望,师兄的目光柔软, 漂亮的脸沾上血,一直洁白的他完全变成艳丽的红色。 时阙不会说谎,他从来没学过谎言这个词。他会带着师妹的剑刺入所有地方,哪怕东占没有认真修仙,也知道修士最重要的命门叫什么。 两千万拿着回家…… 等一下。 东占突然顿住,她的表情差点扭曲,最重要的问题猛地蹿出,硬生生斩断她的财富预制梦。 若她在这里动手,或者在其他地方动手,系统都可以瞬间结算,然后直接让她回家吗? 连结尾bgm都没有,完成任务的那一秒,她就可以安全脱离这个世界吗? “住手!首席你在干什么!” 一声咆哮从高处响起,冲向东占的剑意从四面八方而来。 掌脉们再也坐不住。 全都是化灵境界的强大剑意,几乎在同时袭向东占。哪怕她身为命理脉的唯一弟子,在此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算不是现在,哪怕是在天运脉两人独处,时阙一旦消亡,跃云阁怕是不会给她喘第二口气的机会。 轰——红线构成的剑上扬,毫无悬念地抵消那些剑意,然后疯狂的灵压爆发,让主阁所有人都难以拔剑。 “这里,腹侧,师妹专心,你的灵识出现了晃动。” 系统从未跟她保证过,任务完成时,她将立刻脱离这本小说。 东占甚至觉得只有在每19天联系时,系统才能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 “师兄……停下。”东占轻轻地说。 时阙应声抬头看她,东占抽回自己的剑,上前两步,掌心压在他最大的伤口,温暖的液体填满她的掌纹。 “师兄这是想让我变成坏人?” 她盯着时阙,语气冷淡。 时阙一愣,沉默许久才应道:“……我以为师妹这样会高兴。” 师兄你为数不多的敏锐可以放到正常的地方,而不是这种过于扭曲的情绪解读——还是正确的。 东占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师兄觉得这样便有用?我不喜欢师兄这个样子。”东占离得更近,把自己的灵气输入他的伤口,明明毫无作用却像在施舍。 东占继续说:“之前还不够,你现在想用这种方式离开我?” < 第48章 她声音沙哑,眼眶甚至要流出泪水:“师兄这般厌恶东占,直说便是,何必想尽办法要离开我身边。” 你别搞个神转折说讨厌哈。 意识到1级路人杀满级神这条路不太现实,会被信徒们浸猪笼的东占心想。 时阙站在原地,突然空气嗡鸣,一直盘旋的天地灵气被允许疗愈他的身体。 震颤的地面逐渐安静,时阙控制所有人的灵压也回撤,主阁重新变得稳定。 因为两人离得近,东占只能仰头看着少年,伸手想要擦他脸上的那道血痕。 但她停在半空,不再向前。 就如同时阙在阻止那场大局后没有擦她鼻下污痕一样。 所有人都处于茫然状态,毁灭世界的陨石被一根棒球棒打远,一切都变得寂静。 大家都注视着中心的两人,就像看完电影危机情节后的观众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过来。东占在心里默念。 万物静止,或许就是在等待他的动作。 时阙慢慢地,低下了头。 让自己的脸若有若无、无比生疏地碰到了那只半空中的手。 东占轻轻摩擦那处血痕:“所以师兄会离开我吗?” 时阙从不做保证或者按照自己的情绪定下约定。他被设定的内容里,真的知道「离开」的含义吗? 少年的声音极其轻,就像另一处深渊底部传来的细微回应:“不会。” 东占终于笑了,开心地去拉时阙的手,两人沾满血的手指缠绕在一起。 “那我再相信师兄最后一次。” 她说得很慢,让时阙听得很清楚。 “我是死了吗?” “大概吧,好像看见了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掌脉们也殒命?大家还整整齐齐的。” 怔愣的声音响彻主阁,一切发生地太快,所有人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戛然而止,都开始胡言乱语。 连窍狠狠揍了旁边好友一拳,后者甚至忘了回击,她问:“他们到底在干嘛?我看不懂。” 愈尘脉里的肴知微张着嘴,眼底的情绪就像海浪,最终她平复下来,对旁边人说:“我先回脉系了。” “咦?龙斗结束了,师姐现在回去也没有需要治疗的弟子啊……” 没等这人说完,肴知就快速离开主阁,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时阙差不多自愈完成,但东占莫名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想不出原因。 “师妹稍等在此处。” 时阙以最快速度跃至掌脉们所处的高台,就算在下面也能听见师长们激烈的声音,但时阙仅仅简单地回复了两句,便看向最主位的老人。 老人在沉默中起身,面向所有人说:“六脉龙斗终了,各脉系优秀弟子的十阶奖励去师长处领取。” 老人最后看了时阙一眼,说完便拂袖离去,像是不愿意再停留。 没等掌脉们再次围拢,时阙立刻回到东占身边,结果还是晚了一秒,师妹狠狠掐住他的手,直接掐出红痕,什么也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嗯,我们先回去吧。” 时阙展开剑阵,跟东占一起在原地消失踪影,剩下一脸懵的弟子们。 连窍想了半天,终于挠挠脑袋说:“至少我剑铸得很厉害,都把时阙戳穿咯……” 回家的东占长舒一口气,想着要是有床就好了,毕竟事情顺利推进,躺着等时机便好。 但师兄湿淋淋的,万年不变的白衣几乎全变成红色。 因为察觉到东占的目光,时阙的灵气开始扫除这些痕迹,不过一会,他变回整洁的模样。 两个人坐下,相对无言,只是东占的手一直掐在时阙手腕。 “肩眼,心沟,腹侧,脑枢,神魂,这些地方师妹要记住。”时阙看着她,再次重复,“镇域石可突破几乎所有体防,师妹对敌时刺入一两处就足够了。” 已记住,好知识点。 “……意思是师兄不在,我需要自己杀人?” 「不在」两个字现在变成两人之间的红灯词,一旦出现,刺耳的尖叫就会响彻。 时阙好像已经有了反射能力:“不是的,这是修士的命门,师妹修炼也需记住。” 东占爆发前被安抚,轻轻嗯了一声。 “师兄在试炼剑域如何?” “掌脉们境界皆有提升。” 主位好像有些反了,东占心里撇嘴,感觉跟时阙比起来,那些威严的师长们有些掉格调。 “师兄是结束后才出来吗?” “我提前离开了剑域。” “掌脉们都没有提前?” “嗯。” 她目光一闪。 就算无忧命在最后关头没有引爆,但登仙境界的剑意是出手了,跃云阁的大佬们在试炼剑域竟然都没有察觉。 时阙的确提过剑域会屏蔽灵气,以保护阁中最顶端师长们的战力隐私性。 说明剑域的确是封闭的……也只能说明,时阙不是因为楚萧两人的对撞而发现了不对。 东占下意识地瞟过自己的胸口。 自己在凡间死亡后,时阙到底做了什么? 她接着问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结果不管绕多少圈,时阙都不说自己为什么要来到癸阶战场。 东占不愿意让肴知为难,但是时阙真的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等奇怪的气氛推移半晌,东占突然换了个话题:“师兄会杀人?” 时阙思考片刻:“若是需要,我会负责阁中处刑和灭杀敌人。” “那除了这两件事,师兄会为了我杀人吗?”东占盯着他。 时阙回应师妹的目光,正要回答却被打断,好像东占不需要他的答案或者害怕知道。 “不……只要师兄不离开我身边就行了。”她突然笑起来,第一次拥抱时阙,整个人扑进少年的怀里。 无忧命太过于bug,为了自己的安全,东占其实一直在想「威慑」该怎么做,最终也只有一个答案。 时阙没有回抱,只是安静地呼吸,然后低头发现师妹正趴在自己胸口,抬眼盯着他。 师妹柔弱,目光满怀情愫,声音缓慢又细微。 “师兄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你。 第40章 故地 东占的训练冒险 在合适的机会来临前, 东占不准备鲁莽行动,信息差是上次失败的主要原因。 她在龙斗结束后都安分地呆着。时阙会教本命剑的使用方式,东占挑着学, 只学杀人的, 其他类似于大道理论、体质基础都当耳边风。 时阙自然看出来了, 但他不干预,甚至在东占兴致勃勃尝试时, 当一个永远弄不坏的靶子。 除此之外, 时阙闭目养神的时间比之前要长很多。比起调息,这个行为并没有引起很好的修炼效果, 因为天运脉一点共振都没有。 “师兄还不能调息吗?”东占问。 “师妹的灵识印记还有余留, 最好再过半月。”时阙现在听见她的声音就会睁眼,如深夜电话响起第一秒时就接的迅速感。 东占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说:“那师兄当时调息拉取了我的灵识,到底是何种情况?” 肴知早就明确告知时阙与她当时做了什么,东占故意现在问,她需要师兄对她抱有更多的责任感。 少年垂着眼, 过了很久才说一句:“师妹以为是什么?” 东占心突突跳, 神色不变:“师兄当时看起来难受,想来是坏事……” 时阙转开目光, 问她:“那师妹自身有何感受?” “修为似乎增长了。”不知对方要说什么,东占谨慎地回答。 时阙微笑:“那便不是坏事,若师妹想要,我也可以进行调息。” 单方面的调息,单方面的哺育,单方面的灵识进入,这跟神感双修的初衷相差甚远, 甚至有将对方作为炉鼎的嫌疑。 话题的方向完全离开预想,东占沉默半天才僵硬地回拉:“伤害师兄的事情,东占不会做。” 时阙轻轻摇头:“师妹高兴便好,我并不会受伤。” 东占当做没听见:“连窍师姐说前三月每过十天就去金乌楼检查本命剑,师兄……” 时阙了然地点头:“走吧。” 传送剑阵过于方便,东占转眼间就来到金乌楼门口。 她兴奋地往前跑几步,又猛地停下,紧张转身,等看见时阙后才松口气,直到师兄与自己站在一起才继续往前走。 如此往复数次,直到来到连窍的工作台。东占看向坐在旁边的另一人——萧亦渊也在。 “萧师姐。”东占害羞地打招呼,“萧小道友还好吗?” 萧亦渊先是对时阙颔首,后者示意不必多礼,然后她看回东占,灵气字出现在指尖。 「幼弟回族疗伤……保命剑意已碎,家父对楚家很是生气」 东占暗自挑眉:“萧小道友的确比楚师兄受伤重些,萧家主不会真动怒吧?” < 第49章 「现下两边僵持,楚家一直不与萧家商议,我想家父应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萧亦渊说起这件事就像在告知坊间传闻,神情没有一丝起伏。 萧亦渊与萧家的关系看来真的很差。 连窍接过东占的剑,伸脑袋看见了时阙:“你们现在真的形影不离了?” “嗯,师兄不会离开我身边。”东占开心地说。 连窍虔诚地握住剑,嘴却不虔诚:“好吧,我看明年初春能不能给你再铸把副剑当贺礼。” 东占现在能过滤很多暗示,她转头看萧亦渊:“萧师姐也是有事找连师姐?” 萧亦渊摇头,指了指连窍台面上的剑刃们,长长短短全是副剑。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师姐铸很多副剑,不然她没办法战斗。”连窍代替回复,用灵锤敲击着东占的细剑。 不管东占怎么期待,镇域石之前展开的字幕再没有出现。似乎铸成剑后它就失去了更高维度的力量,真的只变为玄幻小说的一件法宝。 时阙站在距她们不远的位置,低头看着内阁送来的卷轴。 这段时间需要他处理的卷轴出奇地多,似乎龙斗期间堆积了很多工作。 东占与两人闲聊一阵,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想了想,再次提起很久之前的话题:“我记得连窍师姐说过的金刚脉昏迷弟子,他好像叫林牧,萧师姐知道吗?” 「林牧?是林家旁系的孩子,天赋不算差。」 萧亦渊比起其他人,会用武力作为记忆标准。 “林……林牧!你说名字我就有印象,这人之前还想做楚耀生的跟班,结果因为尧刃更像条狗,被楚耀生直接甩了。” 连窍边工作边笑。 “说起来,楚耀生因为受伤回族,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但好像听说挺多世家子嗣都回族了。难道有什么世家大会我不知道?”连窍边工作边插嘴。 「龙斗后很多人因为切磋顿悟,都会选择闭关,回族也是常态」 萧亦渊本来是不同意连窍的说法,但是突然顿住,她的指尖再放出灵气。 「但是今年似乎格外多,特别是很多优秀的弟子都离阁」 东占身体微微前倾,就像嗅到肉香的恶犬。 “这样啊,肴知师姐说过林家还受了楚家扶持,林师兄说不定一直跟着楚师兄,万一得了师兄青睐也算家族之幸。” 东占观察着师姐们的反应,连窍给出肯定答案:“世家子可高傲了,说不定会跟着尧刃想办法拉他下位呢。” 东占附和地笑笑,目光晃晃悠悠,心里有了结论。 她问回原先的话题:“脉系师长难道都没有阻止弟子们外出?” 连窍已经保养好剑,递给东占:“这也不算大事吧。” 「仙途看个人,师长们不会干涉弟子们的修行」 萧亦渊也赞同。 东占不动声色地接过剑,向师姐们道别,可刚刚走出两步,又回身:“师姐们最近也勿出阁,我观天象其实不适合外出闭关,对修为增进并无益处。” “命理脉这都看得出来?”连窍一边惊叹一边点头。旁边的萧亦渊也笑着应好,说自己也没有闭关打算。 东占走回到时阙身边,发现他还是低头看着卷轴。东占把手搭在他小臂,然后握住,像是提醒自己的存在:“师兄我们走吧。” 卷轴光芒一闪便消失不见,时阙点点头,完全没有被打断的情绪波动。 “我想走着回去,想跟师兄一起去看悬桥。” 等走出金乌楼,东占阻止时阙展开剑阵,拉着他就往一个方向走。 时阙现在不会拒绝她,放慢自己的步调与师妹并肩。东占还会时不时用肩膀撞他,然后惊奇地指云层飞过里的火鸟与水雀。 “嗯,这是无害灵兽的一种,适合师妹食用,可增进体质。” “勿要食用水雀,但师妹可取内丹做为护身衣,能滋养灵气。” 东占对任何美景或者动物都缺少共情能力,结果时阙比她更神奇,他根本是以东占的利益角度审视这些鸟。 他们终于走到目的地,通往天运脉的悬空桥。 没有人走偏僻的路线,只有逛完剑石会集市的东占……和某个追着楚耀生跑的林家子。 “师兄,你看下面。”东占勾着时阙的手指,两人都站在桥边,下面是不见地面的云层。 “你知道之前下面有什么吗?” 时阙转头看她,没有回答。 “是去无人域的剑阵,很大的剑阵。”东占走到时阙身后环住他的腰,把耳朵贴到少年的后背,优越的身体线条被她感受着。 “师兄应该知道吧,我就是从这里掉进无人域的。” 东占决定翻点旧账。 时阙作为无人域所有剑阵的支撑者,能感知到所有修士的灵气,当时肯定知道东占不知什么原因进入了无人域。 若是没有刚刚与师姐们的谈话,东占现在会提起那个灭口/交易,但既然情况有了变化,她决定隐藏这条线索。 东占的声音透过后背,穿越少年的胸腔:“既然知道,师兄为何那时不来找我?” 风刮过,时阙的灰发缠绕她的脸,就像代替安抚的手。 她会问出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然后等待三秒。 时阙的呼吸很浅,东占声音也很轻:“师兄这次记得来找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东占猛地把时阙推下悬空桥,看着少年坠落。 时阙在半空中转身,想要看桥上的师妹,但是原地没有任何人影。 他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就像师妹的手在此时也伸进胸腔,狠狠捏住了身为凡人的心脏。 红瞳猛地一缩,因为就在桥的另一边,东占跳了下去。 跃云阁下方是护阁大阵,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泯灭万剑阵,修为低微的弟子离近一些都会被杀伤神魂。 东占转头远远看着时阙,后者的表情第一次变得难以辨认,似乎很多种情绪都自此诞生。 风把两个人的情绪都承托向上,却任由他们的肉/体坠落,然后在最后关头宣判沾满污秽的一方胜利。 少年在风中伸手,朝着她的方向。 东占却没有伸手。 然后是剧烈的嗡鸣,灵气的爆炸声如同烟花在耳边。 东占身下展开了传送剑阵,比剑石会的域界剑阵还有庞大,遮天蔽日,就像一颗扁平的宇宙黑洞,涌出气浪甚至让她保持了平衡。 东占因为强光闭眼,在黑暗中感受到有人环抱住自己—— 一切又归于寂静,再次睁眼时已经稳稳地躺在胎仙陇中。 时阙撑在她身体上方,两个人的呼吸褪去风声后变得清晰。东占起身,手臂环住他的肩膀。 “师兄做得真好……” “永远都要记得及时来找我,好吗?” 「不要离开我身边」和「及时来找我」其实是冲突的,就像两根不同颜色的线,编成一个鲜艳的陷阱。 第41章 对决 东占的攻守冒险 「威慑」所需要的前期工作完成, 接下来就是重要的执行阶段。 但是这后半部分特别复杂,东占现在也没有底。 东占呈大字躺在胎仙陇,盯着上方思考。 她让师兄给这亭子顶部挖了个洞, 想要天窗的感觉, 师兄不知道什么是天窗, 所以洞挖地特别大。 天运脉的云雾有时候能掉进来,具有神秘感的胎仙陇变成漏雨大亭子。 时阙在旁边闭目养神, 她躺着摸鱼。 东占与师姐们闲谈时, 下意识会问起林牧。 因为她一直觉得林牧的存在特别奇怪:怎么都见不到他、没有原因的昏迷、遇害时的位置…… 对的,位置。 她撞破那群人神秘交易时的位置——是只通往天运脉的悬空桥, 所以才没有人且被选为交易地点, 林牧一个金刚脉的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甚至剑石会期间,时阙都不在天运脉,说他想去找师兄讨教问题都没道理。 东占转着自己的剑,她刚刚给剑取了个名字。 “命剑的确该有名讳,能增强剑与师妹的联结。”时阙表示赞同,“师妹可以看近百年的名剑录, 天虹、太和、诛魔……” “嗯嗯, 我要叫它小枪。” 时阙听后沉默,思考很久才道:“简洁上口, 很好的名字。” 小枪不仅小还不是热武器,但寓意很好,玄幻小说也有人开枪,让大家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用剑的。 东占转着转着就笑了,莫名觉得地板硬,爬过去脑袋枕师兄腿上。 林牧只有一个理由出现在那里。 林家背靠楚家而昌盛,作为旁系子的他想要当楚耀生的跟班。 林牧当天不是跟在东占身后, 而是跟着楚耀生那群人后边。 没想到高高在上楚师兄还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在无人域东占见到尧刃的第一眼,他正跟人通讯。 < 第50章 怕是刚刚灭口失败的楚耀生跟他说找到东占吧,所以尧刃才会在当时突然有了杀心,不是因为随手能抢的吉彩天石,这样才解释得通。 如果不是时阙一直在身边,楚耀生估计不会等到龙斗,毕竟东占是一个挺大的隐患。 东占真觉得自己倒霉,沾上这种东西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所以楚耀生当时与黑袍人的交易到底是什么?黑袍人又是谁…… 东占脑子飞速转,差点头顶冒烟。 最近除了很多弟子离开阁中,没有其他事情,连奇怪物品暗自流通的消息也没有。 东占拍自己头顶,想起来自己也算穿书,系统都没有把原著情节笼统地说一下。 小说呢?快给我看这本小说到底写了什么,这么浓的阴谋气息肯定有什么大局! “师妹,我需要去一趟无常楼。” 时阙突然睁眼,他手中出现无常楼专属的黑边卷轴。 时阙没有跃灵玉,都是各个地方发工作卷轴给他。换句话说,他没有任何私人关系,公事公办外没办法跟他私联。 光坐着也思考不出结果的东占点头,挽着师兄的手臂一起进入剑阵。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见陈老头了,看这次能不能再挖点幻言术的东西出来。 再次睁眼时,三个无常楼的弟子已经等待在门口。 前两人表情肃穆,最后一个是当初因为时阙才让她见陈老头的值勤弟子,他见到偶像真人激动得全身颤抖,结果还保持表情严肃,真不容易。 时阙要去最上层的议间,东占却不跟着。 他因此停在原地半晌,东占便走过去勾师兄的小指,轻声说自己只在楼里逛逛,不会出去。 师兄这才点头,转身对无常楼弟子说了什么,后者有些惊讶,但确认后也只能称是。 轰——因为巨大的响声,东占往下看。 无常楼的黑石主门慢慢合拢,最下一层的所有出入口都依次关闭,黑暗侵袭,火光升起,此楼不再有任何缝隙。 时阙走在弟子们的前面,楼顶的窗户也在关闭,他每前进一步,仅存的阳光就会消失一扇。 东占倚着栏杆闷笑一声。 等感受到师兄的视线彻底从后背消失,她才轻车熟路地走向陈老头的关押间。 “仙、仙人!”到了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路人-泥瓦匠」 东占转头看去,是许久不见的钱非凡。 当初东占除了跟时阙说皇后的要求,还说了钱非凡的人情,似乎是看在拯救苍生也有他的份上,跃云阁同意了收他为徒。 只不过钱非凡身为凡人,既未洗髓又无天赋,只能去大家都不愿意去的无常楼做个扫除弟子,等待十年一次的外门择选。 “钱师弟既然已入仙途,不必再唤我仙人。”东占停下,与他打了个招呼。 “好的好的东师姐。”钱非凡满脸笑容地凑近,“师姐又是来见陈老头?” 在凡间钱非凡跟陈老头也算熟人,他一直关心这陈老头的情况。 东占点头,本想进门,却被钱非凡的话拉了回来。 “刚刚有一个师兄先进去了。” “……谁?”东占声音变轻,陈老头被人关心并不重要,但是若有其他人也知道了幻言术的存在,那可不太行。 压箱底的绝招要是有第二个人会,那就失去了一半威慑力。 “看起来眼熟但我不认识,师兄模样很俊,诶师姐——” 东占没等钱非凡说完,开门走进。 “妹妹来了?过来坐吧。” 男人往后撑着身体,丝毫不介意这牢房的阴暗,跟身在自己家一般惬意。 东占示意钱非凡不用跟过来,慢慢关上了门。 她抬眼,首先确认情况。陈老头今天格外安静,低着头缩在角落,连寻常的自言自语都消失。 东占坐到最大的谜团身边。 这个男人出现在哪里,她都不意外。 东占不动声色地瞟他头顶,还是「识别中」。 “兄长为何会在这里?” 她慢慢习惯称呼男人为兄长,这场扮演就像两人之间的暗语。 “最近有些奇怪的苗头,来找咱们的燕山大师点拨迷津。” 燕山大师,陈老头疯魔时一直说自己是轩辕界燕山幻言师。 但是东大壮没有跟着东占见到脱去伪装的陈老头,他当时被阻挡在仆人院中,怎会知道主殿的情况。 “妹妹眼神冷冷的,好恐怖……”东大壮抱住自己,害怕似地看着东占。 “师兄还没回答我,为何在此处?” 男人笑:“那妹妹又为何要来?”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东占柔软的表情褪去,意识到对方今日不打算遵循互不探究原则。 她首先打破这个沉默:“公平起见,一问一答,兄长先来吧。” 东大壮点头,金眼盯着东占,就像在重新审视她。 “你在学幻言术?” “没错。” 男人比东占想象地还要知道更多,所以这场交易的关键是得到更多信息,而不给予对方更多线索。 该东占提问了,她不会问男人是否知晓凡间那场事件的可疑之处,而是—— “更高境界的幻言术该怎么得到?” 男人准备好的答案停在嘴边,惊讶地望向东占,沉默半晌,神色变得莫测。 “以我所知,你只能找到燕山幻言师本尊才行。”他重音落在本尊上。 东占毫不犹豫:“回答笼统,不行。” “哈哈那你换一个。” 东占盯着他:“你有办法找到本尊吗?” 先是说回答笼统,得到第二次问题权力,但是第二次的问题是建立在他的回答之上。 男人一愣,笑容慢慢收起:“真是厉害啊……告诉你真话,可以找到,甚至本尊在这里也有了踪迹,所以我才来看这个冒牌货到底知道些什么。” 在这里?在跃云阁,在修仙界,还是…… 没有给东占思考的时间,男人的声音低沉,在这昏暗的牢房里回响一遍又一遍。 “该我了,你的身份是真的吗?” 东占的肩背笔直,她没有移开目光,一旦在此刻晃动视线,那她就输了。 “我的确名东占,也有命理之力。” 男人眯起眼睛:“这不算正面回答。” 轮到东占微笑了:“命理脉弟子东占,跃云阁接我回阁时,身份便是我名与我力,何来假字一说?” “那我得有一个附带问题,你可看得到我之命?” “可以。” 她毫不犹豫地答,看不看得到跟说出命线可不一样,最简单的回答是最好的防守。 “该我了。”东占也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男人已经坐直身体,他的脸半边藏在黑暗中,金瞳闪烁光芒,一如等待狩猎的黑豹。 “你觉得我是谁?”她问。 沉默代替了回答,男人低头笑了笑,但再次抬头时眼底毫无笑意。 他答:“我觉得,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东占皱眉,正要反驳这个不清不楚的回答,男人却先一步掐断她的声音。 他直视东占,就像咬住了猎物喉咙:“所以,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不是回天运脉,不是回凡间,不是回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对于东占来说,「回去」只有回到那个爆炸也没关系的现代地球。 一切的设想全部推翻,与任务无关的线索们再次绞成团,庞大到她难以忽视的程度。 东占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知道。” 她看着男人,疑惑与犹豫相互拉扯,明明有更好的问题但全都被强烈的好奇给压倒。 他有没有敌对可能?一定要确认吗?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若不确认她会错失一条完整的信息链。 好、好想说那句话。 在一团乱麻的关头,东占任由自己的本能问—— “……奇变偶不变?” 第42章 前奏(修) 东占的入局冒险 东占一出口就后悔, 感觉自己刚刚被搞笑东西附身,突然被控制大脑。 但她还是极其专注地观察男人的反应,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那边的人跟这个世界的人反应绝对不一样。 大壮:“?” 甚至没有语言或者音节, 对面人的全身细胞在话音刚落时都表现出疑惑, 这句话不是他预想中,或者在他认知里会听见的问题。 “什、什么畸变?” 他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 在双方紧张的拉锯战里, 东占突然有些莫名其妙。 “……当我没说,重新来。” “诶这哪行, 是不是暗号?我觉得是暗号, 我也来个暗号!” 东大壮是个聪明人,意识到自己无法回答东占暗号时也很惊讶,似乎他之前的预想也不再成立。 东占停顿片刻,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退让半步:“那你问吧。” < 第51章 男人思考片刻,问道:“救北山老人还是救南疆小孩?” 东占几乎瞬间反问:“救他们的理由是……?” 男人突然大张嘴巴,慢慢地捂住嘴, 两人之间所有的试探被这两句暗号扫出房间。 他们都发现对方不是一路人, 甚至相差甚远。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问理由, 妹妹好可怕。”东大壮抱着自己抖了几下,算是给这场对决放了台阶。 东占看着他,沉默许久,觉得可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若是直白谈论关于自己的事,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她一直有这个猜想,东大壮总在暗示,明明可以直白一些却不跨出那道门。 还有此刻的一问一答, 他也保留着,但不是防御,而是像在忌惮什么。 黑暗中的男人第一次用真正惊艳的目光看向东占,像被冤枉犯罪的哑巴终于遇到一个手语律师,高兴地不知道用什么表情。 他点头承认了东占的猜想。 “最开始是这样,甚至稍微动点真格都会离开原地,睁眼又是陌生地方……所以之前我也不知道会消失。” 男人指在无人域那一次,他为了对垒萧天承,要动真格的瞬间就被系统抓取走了。 就像一行不适配的代码,稍微干涉一下原程序的运行,就会被系统发现然后抓住。 “现在越来越宽容了,就像慢慢接纳我一样,但是说真名之类的还是不行……我上次刚跟人说完就掉到皇城里去了。” 东大壮变得坦然,因为他发现东占虽不是一路人,但比起其他人不会说自己是疯子。 两人同时站在谜团中,未知的手一直在干扰他们之间的信息流通,还是强制性的。 东占听着男人的话,突然道:“兄长如此坦诚,是有些信任我了?” 他们又变回兄妹关系,不再对彼此咄咄逼人。 男人重新扬起笑容:“当然了,毕竟妹妹既神秘又聪明,看起来知道很多的样子,跟你打好关系,能解决兄长目前的诡异处境就好了。” 东占很明确地告诉他:“现在不行,我也不明白。” 男人点点头,表示理解,没有追问东占的来历,因为他知道妹妹不会说。 东占默默叹气,自己在这鬼地方玩文字游戏的时间……多得可以申请加班费了。 “还能问问题吗?”东大壮看她。 东占毫无力气地点头。 “你在龙斗上为何要那样?”男人做出戳人的动作,表情特别难受,就像见不得这种诡异场面一样。 东占闭目,敷衍道:“师兄喜欢。” 东大壮睁圆眼睛:“真、真的假的?那他明明受伤了,为什么跟我斗的时候都不愿意被我砍一刀?” 东占顿住:“受伤?时阙他?” “对啊,当时癸阶他来的时候,灵气出奇地乱,估计都不是轻伤……唉,从天而降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我也想玩一次。” 时阙为什么一直要闭目养神呢,东占终于得到了答案。 寂静占领房间,东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东大壮倒是自言自语他下一次的登场姿势该是哪种。 突然,东占出声,她将事情重新转回到一个突破口。 “兄长最开始说发现了奇怪的苗头,是什么……最好能说明白一点。” 东大壮斟酌用词,最后指了指角落的陈老头:“本尊。” 然后他停顿,发现没事后长舒一口气。 “兄长别担心,刚刚你都说过了,比如燕山幻言师本尊有了踪迹。”东占提醒道。 “对噢!”男人翻身坐好,金眼弯弯,扬起真诚又饱满的笑容。 在晦暗的房间,东占看着男人的嘴一张一合。 “我发现还有一些人也——” 他最后的嘴型微张,舌头上翘,但硬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行「识别中」被马赛克覆盖,然后替换成硕大又鲜明的「已确认抓取错误,角色归位」 东大壮再次原地消失。 东占只能坐在原地目瞪口呆,突然的打断把她都气笑了。这句话甚至没被允许说完,就像刚把答案放在她手上又抽回去,只看见了二号字体的标题。 东占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也不算白来。她本想就此离开,但还是回头看了陈老头一眼。 她皱眉,走近些许,才发现陈老头昏迷了。 他头顶的「路人-泥瓦匠」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一团乱码,东占用幻言术尝试几次也没有效果。 她思考片刻,最终走出房间。 “东师姐!” 钱非凡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来急急跟上。 东占点头,本想直接去找时阙,但钱非凡犹豫地喊住了她。 “东、东师姐留步,我斗胆想问师姐一件事。”钱非凡身上的弟子服饰松松垮垮,看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重视。 东占心下一顿,停住脚步:“你说。” “最近无常楼收到许多阁内弟子在外犯了例律的消息,严重到许多人都该被除名,那、那会不会提前进行外门择选呢?我就是想问问这个,毕竟六脉的弟子不能少嘛……” 不管体系内发生任何事情,只要能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缺口,那就该想尽办法获取信息。 东占敏锐地发现,钱非凡也不算傻。 她想了想:“我并未听闻,若是师兄知道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多谢师姐多谢师姐!”钱非凡连忙道谢。 东占从锦囊里拿了几颗丹药递给钱非凡,这些本来之前对她的修为有用,现在已经效果甚微。 在他的受宠若惊中,东占问:“无常楼找师兄来,也是因为这些违反例律的弟子?” “应该是的,楼里最近因为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因为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弟子集体犯事,而且……” 东占目光闪动,钱非凡停顿稍许,发现东占并没有再掏锦囊的动作便只能继续。 “而且没有一个人被外遣队捉拿成功,所以没有得到真正的犯人名单,无法与阁中弟子比对。” “一定是我阁弟子吗?说不定是其他门派的人看错了。” “……楼里本也这么以为,但上报的人都说他们配有跃灵玉,白衣红带,连各脉的脉纹都清晰,明显是跃云阁弟子。” 东占轻轻嗯了一声,见钱非凡没有话要说便告别他。临走前,钱非凡还确认她是不是会问外门择选。 东占走到最下层等待时阙,她藏在黑暗里觉得很安全,也更容易思考。 优秀弟子们离阁、犯重罪的不明弟子、楚耀生的交易、还有东大壮所说的「还有一些人」。 混乱的线索各自为营,缺少真正的主干,这让推断变得格外困难。 东占的手指被捏得青白,在不知过了多久,时阙出现在前方,他就站在原地看着师妹。 就像在小区见过几次的猫,站在远处一直注视她。 明明师妹完全隐藏在黑暗里,她身上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志物,但时阙还是能找到她的眼睛。 东占抬眼时一愣,慢慢走到师兄身边。 无常楼的大门开启,在光洒在两人身躯前,东占转头看他。 “师兄跟掌脉们会在试炼剑域切磋吗?”她不需要铺垫什么,反正时阙一定会回答。 少年低头回应目光,黑暗里也能看见漂亮的脸部轮廓:“嗯,按照例律,我需要依次与掌脉们切磋。” “……那师兄如何能提前出来?” 大门敞开,光与风同时涌进,把两人望向对方的视线都变得清晰。 时阙想了想,答道:“请求掌脉们打开剑域,这样就可以。” 你的请求真的是世俗理解的请求吗?我看是刀架脖子上的请求吧。 东占没有挑明他受伤的事,而是在一阵沉默后转开话题:“无常楼叫师兄来有何要事?” “阁中似有弟子违反例律,有行魔修之嫌疑,我可能会去阁外执行任务。” 无常楼看来没办法了,这种事会极大影响跃云阁名声,内阁一定施了压,只能把没用的外遣队换成大杀招。 魔修?东占皱眉,心里重复这两个字。 跃云阁作为仙门之首,例律严苛,万年来也没有多少弟子在历史留恶名,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干魔修勾当? 等回到天运脉,时阙因为受伤再次闭目养神。东占便拿起跃灵玉看连窍发来的消息。 她之前请求了师姐打听那些离阁闭关的弟子都是哪些人。 「问了一圈,除了几个大族的世家子,其他都是小门户或者凡人出身,虽然没有很顶尖的弟子,但在各脉系都算优秀」 「而且你太准了,他们都跟楚家有关系,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楚家恩惠」 「最先离开的人在龙斗之前就走了,现在好像都没出关……是有点奇怪,一般这种境界的弟子不会不参加龙斗」 东占放下玉佩。 < 第52章 农场主养的小羊,长成毛茸茸肥嘟嘟的样子后,把他们从羊圈里放出来,装进卡车,一般都送去剪毛,但是这次似乎去了其他地方。 东占再次低头,发给钱非凡一条留言。 「师姐……只用跟金刚脉的弟子说这个就行了吗?」 「没错,只要是金刚脉的弟子就行。」 等得到钱非凡的肯定回复后,东占坐在原地,莫名望向了师兄的背影。 她第一次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师妹?”时阙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东占一如反常,不管过多久都没有回应他。 ———— 时间推移得很快,无常楼的卷轴终于有一天出现。 急切的救援请求从阁外发来,是发现目标的外遣队,他们似乎已经交战。 时阙的剑阵应声而开,转身想要带东占一起。 但师妹在睡觉,她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呼吸均匀。 时阙停在原地,像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般,在半晌后才走到东占身边:“师妹,我要去阁外。” “好困……”她背对着时阙,轻声回道,“那我睡醒前……师兄回来就不算离开我身边。” 时阙没有立即答应,他的倒影覆盖在东占侧躺的身体上,声音也很轻:“我会立刻回来。” 然后是脚步声与剑阵关闭的气流。 东占毫无困意地睁开眼,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 师兄不明白「不要离开我身边」的魔咒是没有限定词的,从来不存在黑夜与白天,沉睡或者苏醒。 而第二句魔咒「及时来找我」则有前提条件,那就是她的消失,消失在他承诺过的时间里,消失在他未预料过的危险中。 东占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离开胎仙陇,走出天运脉后往内阁去。 现在阁中是夜晚,这个方向人迹罕见。 她让钱非凡向金刚脉的弟子传播了一条谣言。 那就是东占似乎对时阙师兄说了剑石会的异闻,似乎指向了阁外修士与阁内弟子的交易,而内阁收到时阙上报后,会找时间对她的神魂进行搜寻。 非常漏洞百出的谣言,但对于总是不放过任何向楚耀生邀功机会的尧刃来说,这已经足够诱人。 尧刃作为楚耀生的手下,为了坑她,连本命剑的剑石都可以用普通材料铸造,怎么会让她再威胁到主人呢。 她在龙斗没让楚家少爷得逞,少爷还受伤回族,跟班们怎么也该为少爷出一份力吧。 跃云阁的夜间穹顶有异常美丽的星河还有吹拂而来的风,让人真以为自己在仙界。 东占即将到达内阁时停下,她似乎在享受夜风。 「威慑」这出戏有很多情节,她是主演,时阙是观众。 首先让时阙意识到,他以为的「跃云阁值得相信」和「师妹很安全」将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黑色又狭小的剑阵出现在东占脚下,她在看清敌人脸前就掉了进去。 师兄拯救师妹这演过几次的戏码可要晚一些再上台面。 不然她那还未说出口,堪称恶毒的第三句魔咒难以发挥威力。 第43章 罩子 东占的装死冒险 如果此番行动的收入为10分, 那以身入局的危险要扣8分,最后利益净值2分,东占一般会直接到下个计划摊位, 因为她不做5分以下的买卖。 黑色剑阵的出口是一个小坡, 东占后背着地, 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她睁眼,第一口呼吸就呛住。四周灵气比凡世还稀少, 对修士来说完全是真空状态, 跃云阁的弟子服瞬间重如秤砣。 天空漆黑一片,像被碗倒扣着。 从那高处掉落, 东占毫发无损。 可以确定一件事, 现在的她以身入局也不会危险,所以扣除的8分可以抵消,最后是满分买卖,结束放鞭炮的程度。 当然,能更顺利就好了—— 东占想站起来,结果摸到一个人的脸。 她的手指撑开尸体冰冷的眼皮, 又不小心滑入唇中, 黏湿的□□沾了满指。 东占没有尖叫,只倒吸一口冷气。 这哪是什么小山坡, 是死人堆。 她不知坐在多少人的肚子或者腰上,给人打招呼的手抽回时还碰到了很多热情上肢。 这些死者身着不同仙门的弟子服,偶尔能看见凡人装束。 所有人的皮肤都像碎玻璃一般出现裂痕,甚至眼球里也有,裂痕全部汇聚到眉心的一个大洞。 死者们的生命与灵魂似乎都从那个洞里被抽取,漆黑的内里变成一个难以窥探的深渊。 东占沉默。 她没擦手,直接伸进死人堆里找跃云阁的弟子, 表面没有就把前面的挖开,脑袋伸进去看里面有没有。 她找了很久,依旧没有找到。 就在这时,后边传来声音。 “怎么又进人了?” “外面那些傻子是不是没看传讯,还要我们过来接货!” 两个青衣人一边抱怨一边走近。 东占觉得应该反杀不了,把自己的小锦囊藏进盘起的头发里,远远看去头发也很多,一举两得。 她躺下装晕,那两人也很快找到她,因为死人跟活人的模样差别很明显。 “咦?啊,跃云阁的。”一人看见她衣服和跃灵玉,猛然僵住。 “怎会……跃云阁的人都关在降灵笼,这边来的都是低等货啊。” 剑柄戳她头试探,过好一阵两个胆小鬼才确认她真晕过去,赶忙把她用一种绳子捆住。 触感很熟悉,就像皇宫里陈老头捆自己的那种灵绳。 “好运啊,竟然有跃云阁,怎么也是上三等的货吧!” 扛东占的那个人高兴地蹦蹦跳跳,所以肩膀一直在攻击她的肚子。 小子,你睡觉最好两只眼睛站岗。恶魔东占心想。 “接完这人是不是轮到咱俩出去了?这没灵气的地方我呆够了!” 他们并没有用剑阵,也没有运转灵气,都像凡人一样身体力行。 东占时不时睁眼看位置,除了死人堆,路上还有很多材质不一的笼子。 笼子里的人都还活着。 黑白红三种颜色,数量依次递减,红笼最少。其余两个笼子的人都昏迷,只有红笼的人大多清醒着。 等到一座看起来随时会倒的残垣殿宇,她才终于被放下。 失去灵气的地方无法再去污扫尘,堆积的尸体味道像是爆炸的化学弹,血污黏在地板上一层又一层。 “林光总管,低等货那边来了个跃云阁!”扛着东占的人喊。 一个两撇胡的男人正在清点东西,闻声走到东占面前。 “不是停止进货了吗?”林光声音尖细,用脚踢东占,让她的脸露出来。 “不知道,我看是最后一个了,黑袍给的剑阵卷轴该用完了。” “是哪一脉?” 一只手扯下她的跃灵玉,过了半天才听见他们说:“这是什么脉纹?跃云阁有这个脉系吗?” 林光狠狠拍了说话人的后脑:“是命理脉!所以你永远爬不到主家去,连跃云阁的六脉是哪些都记不清!” “是是是……那个总、总管,算上这个人,也该轮到我俩出罩子了吧?” “本来人就少,那些黑袍还经常不在,你们都不想多干点让主家记住你们……等我测她境界。”林光没立即答应,而是塞了张大饼过去。 东占手指一痛,伤口的血滴在一个圆盘上。 等血液顺着纹路到达中心,圆盘突然爆炸般亮了一瞬,然后归于平静,只剩几缕零散的光芒。 “啊!这是——什么?这人才刚入道,比你们俩都差。”林光先是尖叫,等圆盘平静,声音变得冷漠。 幸好没尝试杀这两人,东占给自己的机智加一分。 本来雀跃的气氛霎时冷却,两人还想让林光通融,说他们实在受不住,全都让林光骂了回去,只能重新扛起东占。 “这人直接拴好放外面,用不着浪费降灵笼。”林光说完往回走。 郁闷的两人扛着东占往外走,因为她不如所想般珍贵,撒气般把她狠狠摔在地上。 你们两个四只眼睛给我站岗。大恶魔东占低语。 “啧,那群黑袍就仗着有楚家,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们。” “算了,找找这人身上还有什么,跃灵玉被林光拿走了,他不知摸了多少跃灵玉,出去估计能买一个上品剑石。” 结果两人找半天也没碰她头发,最后更是怨气重地把绳子再拴一圈,最后才走开。 东占默数三分钟,等四周归于安静,她才睁眼。 没关在笼子里的人都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大多数人即使活着也神志昏沉,因为他们额头也有一个小洞。 因为货物们的虚弱,这里不需要巡逻的卫兵。 她扫视环境,终于发现一个红色的笼子,虽然看不清里面人的服饰,但她还是慢慢地挪了过去。 < 第53章 东占不敢碰笼子,只能左右摆头仔细辨认里面人的衣着。 运气很好,是跃云阁的弟子。 “这位师兄……”东占小声唤。 她唤了很多声,男人终于动了动头,茫然地抬起,终于在不停的声音中找到方向。 他额头没有小洞,但受了伤,血已经染红胸前。 “这位师兄你还好吗?”东占问。 “……你是谁?” 东占把脑袋伸过去,示意他快点:“命理脉弟子东占,师兄你可以拿到我头发里的锦囊,里面有丹药。” 虽然虚弱,但求生的欲望足够他支起身体,手找出锦囊,摸索一阵拿出几颗丹药,囫囵吞枣地咽下。 这个人气色其实并没变多好,但至少能说话了。 “群鸢脉十一席李舟,师妹救命之恩难以回报……” 东占语气柔软,却直接打断他:“师兄是怎么被抓来的?” “我、我是楚家扶持的修士之一,因楚家传讯,说为我找到了灵气相符的闭关宝地,结果到那处却遭了埋伏。” 第一条,受过楚家恩惠的优秀弟子们外出闭关。 东占继续说:“这些看守我们的弟子不像是楚家人啊。” 男人靠着笼子,咳嗽几声:“咳咳、青衣强体,他们都是林家人,旁系子弟比较多。” 第二条,依靠楚家昌盛的林家成为了执行者。 而楚家为什么会挑选林家作为刽子手,估计就是林牧的原因,他在剑石会的目击导致林家不得不下水。 东占想了想,开始问地点细节:“这是哪里?他们要拿我们干什么?” 李舟因为接连不断的问题而愣住,他可以理解这位师妹初陷泥潭后的慌张,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直询问,哪有慌张的样子? “这里被林家人称为「罩子」,是一个诡异阵法,能让灵气消失殆尽,我推测是为了不让外界发现此处位置……而且这个阵法是被一群黑袍人建成。” 李舟本来伤势过重,不能多话,但师妹盯着他,压力让他不得不一口气说完。 “那群黑袍人会定期回来,将很多修士进行邪阵炼化,夺魂吸灵,人数越来越多,慢慢地结成一缕红魂……简直是……” 东占打断没用的感慨:“李师兄可见过黑袍人真容?” “……咳咳、没有,他们只会在炼阵时现真容,林家人也不许靠近,见过的人都死了。” 第三条,跟楚耀生交易的神秘黑袍人。 东占陷入沉思,李舟见此把她锦囊里的丹药全吃光了,最后摸到了一把剑。 “这是——天呐,镇域石?你就是那个、咳咳咳咳!” 东占转头看李舟,并没有回应他的惊讶:“师兄是因为受伤才一直没被炼阵吗?” 李舟见她望过来,不好意思再拿着别人的剑,默默塞了回去:“没错,炼阵首选康健与境界高的修士,因为红笼的人越来越少,我下次应会……” 他说到绝望的结局时直接哽咽。 东占后续也从李舟那得知了降灵笼的作用,根据境界高低而抑制神魂,保证炼阵时修士们不做多余反抗。 不止跃云阁,各门派的弟子几乎都是收到楚家的函件,用闭关一说引诱而来。 而给阵法充数的低境界修士则是用黑袍人的剑阵卷轴传送来。 东占听到后面暗自挑眉,想到自己来的黑色剑阵——尧刃真是励志,单靠自己就舔到核心组织了,这么大的计划楚耀生都带他玩。 “师、师妹,你有镇域石在身,如果能逢凶化吉,可否帮我带一言给我师尊……” 李舟垂着头,哭腔慢慢出现,他灰败的脸色就像要平静地接受死亡。 “嗯,师兄用小枪把锁给撬开,然后给我松绑,我进去你出来。”东占平静地指挥。 “跟我师尊说,徒儿让她失望了……什么?” 看似柔弱的师妹声音冷淡,不再看向他,似乎已从他身上得到一切,所以再次清晰地重复。 “你出来,我进笼子。” ———— 同一时间,跃云阁,天运脉。 时阙站在胎仙陇中,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终于走到离开前师妹熟睡的地方。那里有水雀羽毛的圆枕,师妹上次说想要枕头,他尝试做了一个。 洁白的手指触摸所有地方。 没有温度,不管是枕头上还是地上。 少年单膝跪地,低着头。 下一秒,平静的天运脉上空突然炸出巨大灵纹,所有云雾消失不见。 狂潮般的灵气从天运脉覆盖至跃云阁整个域界,哪怕是不被允许窥探的内阁也在此刻被强硬撞开。 “这是、是时阙师兄——” “灵压!师兄的灵压!” 所有人如同剑悬脖颈,恐怖的注视感如同天道降临。 他在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肴知慌乱地跑出内室,看向已经被时阙控制的天空,几乎在下一瞬间拿起跃灵玉。 可不管注入多少灵气,那个人都没有回应。 肴知的汗水顺着额头滑下,她惊恐地喃喃自语:“师妹,你不能……” 第44章 替死 东占的忽悠冒险 “这、这怎么能行呢?” 李舟终于理解东占的意思, 灰败的脸色像撒了糖粉一样白皙起来,但嘴上还在拒绝。 东占不动,等他自己进行道德解绑。 李舟大概只过了一分钟便接着问:“话说……师妹所说的小枪是何法宝?” “我的剑, 镇域石那把。” 李舟尴尬地笑, 默默把剑拿出来, 哭腔又出现:“我明明为师妹之长,却要让师妹替我赴死, 这、这……” 李舟边说话, 边握着小枪戳向笼子的锁眼。 因为没有灵气,本命剑没办法唤醒, 只能用蛮力, 但李舟试了几次也没能撬开。 东占皱眉:“不行吗?” 李舟的心情跌宕起伏,又死了一遍:“嗯,降灵笼本就是禁锢的上等法器,没有灵气的镇域石也难以破坏。” 东占没停下:“那师兄帮我把这根灵绳解开。” 李舟木然地听指挥,用小枪挑开绳结,但东占却没有把绳子扔开, 而是虚缠在自己手上, 不细看难以发现异样。 “李师兄把剑给我,然后装昏迷。” 李舟闻言却不动, 攥着天蓝色细剑的手毫不放松。 东占沉声:“李师兄,剑给我,如果你还想活着出去。” “抱、抱歉,我只是有些……” 东占拿回剑,用小臂的臂环扣紧,这是连窍为她专门打造的,但她觉得硌得慌一直没用。 本命剑可以收纳进神魂, 但那是高境界的修士才能做到。 然后示意李舟不用把锦囊还给她:“里面还有一把短剑,师兄记得,现在装昏迷。” 李舟应了一声,但视线还在东占身上转悠,好像害怕她拿回剑就离开。 东占没有花口舌解释,而是在李舟躺下后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 “啊——这是哪里!这是哪?!” 东占放声尖叫,恐惧与慌张在黑暗的天空下响彻,打破罩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很多林家人因为声响急忙跑过来,结果见是一个扔在外面的低阶修士,都嫌麻烦地不再凑近。 所以东占的尖叫一时间没有被制止,终于把残殿里的林光勾出来。 “干什么!?谁在喊?”两撇胡的林光急匆匆出现,见是刚刚的命理脉弟子,脸色一下子黑沉。 林光呵斥周围不想干多余工作的下属:“你们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打晕她吗?” 有人小声抱怨,上前准备打晕尖叫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东占直视林光。 「路人—林家旁系总管,爱财惜命」 “不、不要!你们……青线入北,命靠强贵,是林家人?林家为何抓我?” 东占在胡诌。 本要回去的林光顿住。 东占躲避挥舞来的剑柄:“我是跃云阁命理脉之徒,师承净乙尊人,扰我命线可引天道崩塌!” 强撑的表情突然崩裂,东占恐惧地望向他们头顶。 “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了什么……为何命线如此污秽?会遭大劫!” 单听一个命理脉无法引起他人好奇,但是若真的观命之力显露一二,没有人能拒绝窥探自己命运天机的机会。 “……等等。”林光转身,盯着东占沉默半晌,终于说,“带她进来。” 惊恐的东占再次被扛进殿内,林光重新找到她的跃灵玉,再次确认这个已很久未出现在修仙界的纹路。 林光审视她:“命理脉新徒有观命之力,林家可未有这种消息,你莫不是胡诌?” 对啊,依据现实编撰。 “命线为天机,妄言必遭反噬,你不想死就快放开我!” 她似乎很强硬,但胆怯的眼神却藏不住,一看就是虚架子。 < 第54章 而且她所谓的观命,之前因为剑石会的疯儿童捣乱才被迫证明,知道这些的人都是跟萧家并齐的大族,一个林家旁系总管怎么会得知这种消息。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保留对东占的信任。 “呵,若道友之命系天道安危,我等自然要谨慎对待……但是道友在此之前需要解释一下,我们命线的大劫。” 东占得逞了。 如果你刚捡了别人中五百万的彩票,丢失者正在广播里恳求,但你决定去兑奖时,路边的算命摊主幽幽地说:施主所行不义之事必将引血光之灾……怎么也得过去问清楚吧。 这才是重点,虚无的身份与威胁都是铺垫,关系自身性命的话语才能击中这群行恶事之人的心。 东占重新看向林光头顶,像窥探到地狱又急急垂下,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命线缠万魂,全死而不安。” “你、你们竟然行活人祭祀……造的东西不是世间所容!” 说杀人没有信服力,因为抬头看周围就知道挺多人死了,要说他们真正在做的核心。 因为观命乃窃天机,东占像是被反噬般浑身颤抖,通红的眼睛几乎流泪——当然是装的。 这个推断按理说很跳跃,但冠上玄学之名就显得东占料事如神,再加上本就做坏事的心虚,在场所有人都怔住,慌张地对望。 “我、我就说不该来!主家都丢给旁系,就是怕命中遭劫。” “说到底楚家为什么不自己做,结果手脏的是我们这些底层林家人。” “我该出去了,我要出罩子——” 越来越响的声音代表集体的慌张,被漆黑罩子压抑的情绪终于在东占的话后爆发。 “闭嘴!就算出去,主家会放过你们?这些弟子的门派会放过你们?他们不敢动楚家,难道还不敢动你们这些臭老鼠!?” 林光拿出总管的气势,猛然呵斥,将所有声音瞬间压下。 “记住了,事情失败后死的都是动手的人……还往哪里看,就是我们!所以都求着这件事不要失败!” “滚出去!” 林光一通话也挑明现状,他们的确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现在半路跳船等于跳岩浆。 最后殿宇大门关上,只剩下东占和他。 “……怎么称呼道友?” 她坐直,实在不想再碰黏腻的地板:“东占。” “东道友,净乙尊长大名世人皆知,你既然师承于她自然不该被质疑观命之力。”林光突然换了副面孔,竟对东占道歉。 “实话告诉道友,我们的确在行有违天道之事,但既然主人们下了命令,那就不得不做。” 林光一脸坦然,把她的跃灵玉塞进绿色的锦囊,那里面都是从受害者身上搜刮来的值钱东西。 “但是道友境界低下,对我们其实并无作用,所以……”林光拉长尾音,看东占从疑惑变为惊喜再继续道,“所以道友也不一定会命丧于此。” 东占顺着他问:“你想要什么?” 林光也不藏了,他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天机可窃,自然命线能变,你说的大劫,我该如何避过?” 东占一愣,许久后才摇头:“有因必有果,业力除非有替者,否则难以避免。” 林光摸摸他的胡子:“道友的意思是,找替死鬼担我大劫?” “……我该怎么出去?”东占没有回答,而是在交易完成前,确认她该得到的。 “道友可知道,你出去也不能告密,因为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是被世人得知命理脉之徒为了活命,竟给出无辜人替死之言,世人会怎么看?” 林光的想法很简单,在这里的人要么是材料,要么是共犯,材料一定会死,但共犯则不一定,他既在威胁东占,又真的给她一条生路。 毕竟命中大劫都相信,那扰她命线会招致天道祸患也信其一二。 “好,我出去就当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见过你们。”东占咬牙,任何道德大义全都屈服于求生欲望。 “罩子往东有一个传送阵,只有林家令牌才能通过,等此事完成,在下亲自送道友出去。” 东占沉默,上下看看,先是看自己头顶,再看林光,最后皱眉:“不对,你没说真话。” 林光抚胡子的动作僵住,硬是盯着东占没动。 “我的命线没有因此变动,你说的是假的!”东占生气地喊。 “……道友息怒,在下只是想再试探一次。” 林光见谎话已难以敷衍,这人似乎真有本事,便道:“传送剑阵往西五里,也不需要林家令牌。” 东占往上看,眼神亮起,朝林光点。,后者也因此再次转换面孔,表情甚至变得有一丝尊敬。 “业力转移不一定完全成功,或多或少消除部分劫难。”东占轻声道,画的饼并不圆,但显得真实。 “在因果线闭合前,要找跟你一样的男子,神魂完整,境界越高越能转移更多业力。” 东占特意强调因果线闭合前,意思就是在这个炼阵完成前就找到这个人。 “带他至你出生处,以你血喂之,捆绑七七四十九天,再找其他人……”东占没说完,但后面的意思林光也明白。 东占再往他头上看,补充道:“最好尽快,你的因果线马上就要闭合了。” 林光闻言一惊,此处之事的确快要完成,那他岂不是也快要遭大劫了。 压抑的慌张没有掩藏住,他起身就想去找人,对东占已经信任。 因为东占都没有把替死鬼描述成她自己,再次打消林光认为她在胡诌,一切都是为了逃跑的疑虑。 “带我一起!谁知道你是不是言而无信想把我丢下等死!?”东占见他要走,赶紧倒打一耙。 “道友多虑,但是此事千万不能告知他人,不然人心会乱啊。”林光凑过来说。 要是告诉其他人,那就是告诉大家自己要跳船,但是不是跳岩浆里,是跳救生艇。 东占点头,装作被林光挟持的样子一起走出门去。 这人负责了所有货物的鉴别,既要境界高还要神魂完整,脑壳没洞——应该马上就能想到一个符合的替死鬼。 林光走到李舟的红笼前,手腕一转,钥匙插进锁眼。 李舟还在装晕,因为东占离开前告诫他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睁眼,且要把装有武器的锦囊藏好。 “道友看此人如何?现下也只有他神魂最为完整。” 东占一脸震惊,因为发现是同阁弟子,林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道友勿虑,都到这份上,同门哪比得过自己活呢?” 果然,为了把两只蚂蚱拴得更紧,让东占背负杀害同门的罪名更为保险。 你真聪明,东占在心里笑。 “……他可以,你快送我出去!” 林光却没动:“道友也知因果即将闭合,那还请稍安勿躁,在下先将此人带至生地,再回来帮助道友。” “什么!?你——”东占急得大叫,却被一把推进红笼,而李舟则被拉了出来。 林光锁上笼子:“道友相信在下……此刻也只能相信在下。” 降灵笼抑制神魂,按理来说东占在内也会难受,所以喊声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林光则带着李舟往西去,这二撇胡看来真的怕死,想要急忙带着替死鬼去老家。 东占在两人背影消失后,表情消失,扔开虚缠的绳子,毫无难受之色地靠在笼子里,就像在进食的雌鹰。 群鸢脉十一席,吃了她的丹药,拿了她的副剑,怎么也该反杀成功—— 然后带着她的消息,回到跃云阁又要多久呢? “李师兄,你会告发楚家吗?”在这场戏表演之前,东占问了李舟最后一个问题。 在笼子里装昏迷的男人明明沉默,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东占低声笑,像是匍匐在幼儿睡床上的梦魇:“我会送师兄出去,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隐瞒一些事,但你必须要见到一个人。” “然后对他说,命理脉东占已死。” 第45章 巨力 东占的受罪冒险 东占安静地呆在笼子里, 等待的时间有些难熬。 她最开始还能数秒,但到第三天后就放弃,模模糊糊又过了几天。 这段时间内林家人也只是偶尔来巡视一番, 没听见林光出事或者回来的消息, 所谓的炼阵也没有再次进行。 她本想拿跃灵玉写周报, 但发现玉佩已经进入林光的口袋。 现在的周报东占都写得很笼统,全都是流水账, 没有加入可疑事物, 包括东大壮的存在、怪病、剧情杀等等。 因为那句来自神秘人的“你得不到两千万”成功把系统的信任度拉到负分。 因为在等待事情的进展,她也思考起两千万的事情。 如果真得不到, 那她怎么也要给系统好好上一课, 课题名叫‘恭喜你带了失去工资的疯子社畜进玄幻小说’。 < 第55章 东占无聊地捏手玩,她突然想知道时阙此刻在干嘛。 师兄估计在找她吧……如果这里有直播采访频道就好了,能看见他的样子。 “你能不能按住她!” “啧,有本事你来!” 东占抬眼,发现两个林家人正使劲把一个红发少女捆住。比起其他人的随意绕几圈,对她简直是五花大绑。 “你们知不知道我义兄是谁?快放开我——”少女一身蛮力, 甚至能在半空扑腾, 壮得像愤怒角牛。 “你能不能安分点!你跑得到哪去?”两人终于把她捆好,打了很多个死结。 其中一人甚至在擦汗:“得把她关到红笼去, 不知道这人怎么从黑笼里跑出来的。” “真是个怪胎,抓回来几次了,下次炼阵第一个把你扔进去!” 少女被扛着靠近东占的笼子,这两个林家人没见过她,并不知道这个降灵笼已经易主。 见他们靠近,东占识相地装晕。 “只能一起关了,红笼本就少。” 话音刚落, 笼子被打开,少女被扔进来,结结实实砸在东占身上,东占使出浑身力气没有吭声。 “我义兄一定会杀了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少女本想在关笼瞬间冲出去,结果慢上一步,脑袋狠狠撞在笼子上,声音无比响亮。 两个林家人也累得够呛,朝少女翻白眼:“你歇歇吧,浑身上下都没一件世家信物,还能认识什么高贵义兄!” 他们说完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根本不想再搭理这麻烦的人。 “给我回来!”少女有种把笼子扯烂的架势,但被五花大绑的她根本伸不出手。 少女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出口时,踩了东占很多脚,东占终于忍不住,装作突然惊醒。 “啊,你、你是谁……” 单人房哪有加床的道理。 少女见东占醒来,竟然凑上前闻她,眉头也绞成一团:“你好弱。” 打招呼方式非常奇特,但东占可以接受,只是一脸无措地望向少女。 看见东占如此害怕,少女愣了愣便说:“我叫越妙,别怕,我会保护弱者。” “我是东占,道友在逃跑?” 越妙就是不坐,好像站着就能把笼子给站个洞出来:“道友?啊,没错,这地方的奇怪玩意太多了,我一不小心又被抓住。” 这个人神神叨叨的,东占决定让加的床消失:“道友可是走错方向?听说西边才有出口。” “我知道,西边有个黑黑的地纹能出去,但我用不了那个。” 东占一愣,在罩子里没有灵气,但通过剑阵只需要修士体质就行,怎么会用不了呢? 越妙继续阐述她的计划:“所以我要跑到边缘,撕开这黑罩子出去。” 如果这阵法是像黑色垃圾堆一样能随意撕开,那决定采用这个阵法,并把证据全堆在里面的楚家人全是蠢蛋。 “道友如何逃脱降灵笼的?”东占被勾起了好奇心。 越妙答:“手伸出去,扯开锁头就行了。” 东占沉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道友现在能行吗?” 越妙停顿半晌,摇头:“得过一会,这锁看起来更硬,我没力气了。” 东占没有第一时间给她解绑,因为在这么狭窄的空间,若这怪力人有攻击意向,东占是必败的。 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进行简短的交流后都没主动找话题。但越妙一直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去闻东占,表情每次都不同。 东占几乎缩到角落,终于忍不住问:“道友有何神通?难道嗅闻他人就可辨修为。” “不是啊,是感受体流,这里压得我难受,只能用闻的。”越妙解释,但说的不清不楚,“而且你的体流一会强一会弱的,我都要被搞晕了。” 体流是什么?东占没想到这世界还有新名词,只能当做气势一类的东西。 东占劝她:“那道友好好歇息,罩子会阻碍你的功法运转。” 越妙叹口气,她歇息的方式是蹲着,东占见此甚至怕她突然一个蹦跳,把笼子顶砸出洞。 “你叫什么名字?”越妙之前根本没记她名。 东占再次重复:“我名东占,是跃云阁弟子,道友义兄是?” 越妙眼神亮起:“就是我义兄,天下第一强!” 东占发现这人难以沟通,问题句子拆成一截截进她的脑子,里面又组合成新问题,以至于她的回答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看越妙能徒手拆降灵笼,那背后依仗也该有实力,楚家不管不顾地抓有身份的人进来难道不怕其他势力针对? 东占低头思考。 越妙盯着她,说道:“别害怕,东砸,我会保护你,咱们一起出去。” 东占闭目,不愿意再面对这个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忧虑的声音。 “黑袍怎么只隔十日就来了?不是说最后一次炼阵要等四十五日。” “林光总管都走数日了还不回来,谁去接他们……我反正不去。” “我也不去,那群人看着都瘆得慌。” 东占抬眼,望向剑阵所在的西方,可一直没见到人影。 “上面。”闻了闻空气的越妙说。 东占透过笼子缝隙,往天空看,终于看到一个展开的黑色剑阵,与见过的剑阵不同,更像浑浊的水滩。 转眼之间,六七个人影出现在半空,统一的黑袍遮蔽身形。与楚耀生交易之人的装束一模一样。 黑袍们直接越过林家人走向残殿,中途有人质问:“那个总管呢?” 回答的人浑身哆嗦:“林光总管出罩子办事,后、后日才归。” 这句话明显引起黑袍们的不满,但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做,便急匆匆地进入殿内。 大门关闭,东占最后看见那群人在相互争执,团体似乎遇到很大问题。 “那群人……体流很恶心,呕。”越妙五官拧在一起,干呕一声。 东占却没反应,黑袍出现意味着炼阵很可能进行,她可没有真进入这种邪阵的计划。 时阙会很快找到她,但怎么也得花些时间,这个空档若真再次炼阵,身处红笼的她可逃不过。 身上的那个东西,能抗住这个炼阵吗? 就在东占沉思时,旁边的越妙一直啧嘴,导致她的思绪中断。 东占耐着性子问:“道友有何处不适?” “啧,那群人一直叽里咕噜说些难听的话,啧,我听着真烦。” “……你可以听见他们说话?”东占震惊,甚至忘记加道友称呼。 越妙一脸你咋可能不会的表情:“对啊,他们正在说什么真正红魂,难以抵御……啧,不想听。” “听!嗯,我的意思是,道友可转述,这对我们的逃跑有益。” “是吗?那好吧,就是在吵架,一边人说抓住真正的红魂就不用炼阵……另一边说对面不长记性,之前的金魂差点灭他们满门,这个红魂如何抓住……” 越妙的头抬起,毫无感情地转述,她有些听不懂的词就敷衍过去。 “他们还受伤了,好像就是什么红魂干的,然后就一直在吵……” 东占安静听着,飞速思考这些指代不明的词,最后听见越妙说:“他们没吵出结果,一个和事佬说先把最后的材料炼了,这个问题往后再议。” 东占一惊,小臂的剑滑出,几下便解开越妙:“道友到了边缘可有真把握撕开罩子?” 以防万一,还是让师兄早点来吧。 越妙盯着小枪说:“哇,你这武器好奇怪……我休息够了,自然有把握!” 东占点头,直接道:“那我们走吧。” “现在啊?” “对,现在。” ———— 几日前,跃云阁,主阁剑阵。 李舟拖着伤体出现在阵眼,手里握着一个绿色锦囊,表面已经被前任主人的血给浸透,绿中透红,无比鲜艳。 在阁中弟子的惊讶声中,他被迅速送至愈尘脉接受治疗。 “灵气枯竭,神魂衰弱,好在没有缺失。”肴知冷静分析,不过数息就把只剩一口气的李舟给救回来。 “师姐,这不是阁中之物。”一旁的弟子把绿色锦囊递给肴知。 肴知端详片刻,因为李舟是群鸢脉十一席,能受如此重伤已是挑战跃云阁之威,况且现在阁中情况很特殊,她便直接打开了锦囊。 她第一眼没发觉不对,然后第二眼直接怔愣,最后脸色煞白。 “师、师姐,众多名门的信物……还有跃灵玉,难道跟内阁那边的事有关?” 肴知深呼吸,沉声道:“事发紧急,我会全力治疗李舟师弟,你们准备送他去内阁。” 话落,冷冽的灵气炸开,肴知已经舍弃对伤者的温柔,只以李舟苏醒为第一标准。 不过半晌,恢复意识的李舟睁眼,他差点哭出来:“……肴、肴知师姐?” < 第56章 “师弟,现在需马上送你去内阁,事况危急,你准备好。” 准备好?准备好什么? 劫后余生的李舟在迷茫中前往内阁,事情已经紧急到他是第一个被抬着进去的弟子。 他只在席位册封时来过内阁,只记得主庭的空荡与神圣…… 李舟满头大汗地单膝跪下,身体的疼痛已经不能成为不敬的借口。 这里的确神圣,但不再空荡。 内阁主庭有长长的阶梯,每一步都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统治力。现在这阶梯上沾满了人,庞大的灵压一如真正的诸神山巅。 每一个人都是修仙界有名有姓的掌权者,哪怕是站在最下面的人,也是李舟从出生起就难以碰触到的阶级。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群鸢脉李舟,回阁禀报。” 他的声音出现后,从阶梯上方开始,所有人缓慢地垂下目光,一如层叠的波浪,最终在尘埃里寻找出声者。 三位内阁长老在最顶端,重合的声音响起:“禀报何事?” 李舟张了张嘴,正要出声,突然感受到背脊降临一道熟悉的目光。 是把他从凡人堆里挑选出来的目光,是送他进跃云阁的目光,也是跟他仙途无法分割的目光。 楚家家主,楚权也在。 李舟的颤抖瞬间停止,他重新进入圈养他的羊圈:“有无名魔修用各派修士献祭邪阵,弟子侥幸逃脱……” “为这等戏言打断我等?跃云阁这是何意!”雄厚的声音根本没等李舟说完。 群鸢脉的掌脉空颖不是个温善人物,她随即呛声:“泰和尊主何必阻拦我徒之言,既然在跃云阁的地界上,怎么也该有点礼数。” 泰和尊主高八尺,震天环在身,即便在众多大能中也甚有威压:“掌脉简直强词夺理,自三百年前的海须魔潮后我等再次齐聚,难道要留空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收到肴知讯息的愈尘脉掌脉竺元白也插话:“既然李舟弟子能到这,那定有要事,还请诸位见谅。” 泰和尊主明显不服,庞大的灵压好像要炸开,李舟跪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 内阁长老的声音终于响起:“泰和尊主稍安勿躁,群鸢脉李舟,继续。” 李舟连忙开口:“此邪阵甚为可怖,众多门派弟子已遭毒手,还请长老明鉴。” 他举起那个绿色锦囊,在一瞬,锦囊消失,里面所有的信物都悬空飘散。 阶梯上的大能们只有几个人的表情微微变了,其他人就算见到自己门派之物也毫无波澜。 他们代表着所有势力的顶端,不需要对某一个弟子的生命负责。 “李舟,可知此阵阵理?邪修的目的是何物?” 李舟知道,甚至看见过炼阵创造的那缕红魂,但楚权的目光压在肩膀,他明白不能说。 “……弟子不知。” 这段供词中也没有出现任何楚家字眼。 他的确在罩子里恨透楚家,可生还出来,一切变得不一样,他要继续活下去便只能扫除干净对主人的怨恨。 若坦白,主人或许会因此事元气大伤,但他肯定活不过今晚。 李舟在此时想起东占,这个师妹在他出来前就断定他不会告发楚家,甚至没有责备或者疑惑。 李舟吞咽唾沫,为此师妹不要求其他,只要求…… 那些沾了血的信物飘散在空中,甚至没有人拿取。泰和尊主又开始责怪跃云阁的礼数,这等小事也要打扰他们,明明问清那个人将自己灵气覆盖整整十二域到底是何意才是此次齐聚重点—— 那个人无视了所有势力界限,甚至没有告知一声就将自己庞大又恐怖的灵气化为所有域界的监视者,此时修仙界每一个修士的存在被他感知着。 他到底想做何事?! 嗒、嗒、嗒。有从上而来的脚步声。 处于阶梯最高一级的少年缓步向下,他的动作瞬间压制所有争论声,大家转下的目光只能抬起,仰视这位从最高处走来之人。 李舟发现自己身前有影子,他茫然抬头,看见了天运首席。 少年将一块跃灵玉握在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某种空壳。 “师妹在哪里?” 寂静的内阁,只能听见这五个字。 李舟突然感受到无尽的压力,五脏六腑好像要被挤压成泥。 这句话特别奇怪,只不过一个弟子死了,说出来难道会影响什么吗? 李舟惜命,但他履行了对救命恩人唯一的承诺,他低声又急促地说出那句话。 ———— “能行吗?” 东占盯着越妙的手,少女正用力攥着锁头,牙齿看起来都要咬碎了。 “哈!”随着一声短暂的喊声,降灵笼应声开启,但越妙也往后倒。 她终于坐下,像漏气的气球:“不行了,这地方太奇怪,我只能……休息一下。” 但对东占来说,她不是漏气气球,是降落伞破洞:“道友坚持住,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说完她便拉越妙起身出来,接着把笼子关住,伏着身体慢慢往前。 东占目的依旧不是逃跑,而是想办法让时阙注意到这个罩子的存在。 既然叫罩子,那稍微破个眼,她的神奇师兄怎么也该发现吧。 所以越妙的存在必不可少,她们不需要去西边剑阵,只用往最近的罩子边缘走。 “道友坚持住!”东占一路上不知道给她打了多少次气,就差拉横幅开广播了。 越妙也回应,但毫无可信度:“东仔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两人停一会歇一会地往边缘挪,突然越妙抬头,她又听见了声响:“啊,那群人出来了,在吩咐青衣小鬼……” 东占浑身一激灵,赶忙拉起越妙就跑,她的红笼离残殿很近,黑袍人很快就能注意到这场逃脱。 可没等他们走几步,越妙的恐怖通知再响起:“有人看见了我们的笼子,啊,我们的方位被找到了。” “怎么可能?”东占甚至忘了人设,表情变得扭曲。 越妙又抬头听,转述:“有个青衣小鬼说笼子破损后,呃,分离的一部分会有痕迹感应……痕迹感应是什么东西?” “我们没有拿——”东占的话戛然而止,她的心跳也几乎停了。 因为越妙的手适时抬起,手上是刚被扒拉下来的锁眼。 几乎瞬间,恐怖的气息已至身后,黑袍人根本不受罩子的限制,灵气运转与外界没有两样。 她们在下一秒就会被抓住。 东占也不跑了,她向新认识的朋友提问,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真诚、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揣着这东西,要干嘛?” 第46章 预备 东占的起飞冒险 “手卡住了。” “什么?” “弄下来的时候太用力, 我手指卡在里面了,但现在没力气捏碎这锁。” “……你可以往后抽出来。” “嗯?哇!你真聪明!” 话音刚落,黏湿腥臭的气息从背后吹来, 让本就沉重的衣服顷刻间沾在皮肤。 东占皱眉转身。 这本小说的确有邪修存在, 但直觉告诉她, 这群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恶棍。 只有一个黑袍追来,在罩子里, 就算是化灵境界的高手也脆弱如纸, 更别说她了。 敌人站在离她们几米外,袍子如雾般散开, 就像巨大的幽灵。 “回来。”黑袍人声音冷淡。 越妙把东占拉到身后, 摆出防御姿势:“东砸不要怕,我来拦住他,你快跑。” 我如果要逃跑就不是走这边,关键是你要去把罩子弄坏才行啊。 东占像被抽取灵魂般呆立不动,意识到为了达成目的只能自己来拦住,叫越妙快跑。 东占反正想象不到自己如此英勇的模样。 “别这样, 你不是还没力气吗?算了。”道友也懒得再喊, 反正这孩子也听不懂文绉绉的话。 东占在黑袍人即将攻击时拦住越妙:“我们跟你回去,不跑了。” 黑袍人没想到她这么识相, 沉默半晌,双手抬起,熟悉的灵绳像飞蛇一般冲来,比起林家的手动捆绑,灵绳发挥出真正效果。 “走。”黑袍人拉着绳子前端。 越妙还在挣扎:“任何战斗都要试过才知道结果,不能轻易认输!” 东占淡淡地回:“那要看赢会失去什么,输又能得到什么, 你要是赢了但重伤,最后死在地上,那意义是?” 越妙大张着嘴,过很久才闭上:“不明白。” “我知道。” 她们很快就被捉回,但因为笼子损坏,不能重新关进去。 “阵法准备好了吗?”抓她们的黑袍问同伴。 “还没有,红魂有些躁动,王师兄正在安抚。” 师兄?他们也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那我去帮师兄……过来,把这两人看住。”黑袍人对旁边的林家人下令,后者敢怒不敢言,走近抓住灵绳。 < 第57章 东占盯着这个林家人,直到后者回望她,两人对视一会,这人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讶。 东占在试探这人是不是认识她,之前在残殿里听过她的大劫预言。 运气不差,他认识自己。。 炼阵需要准备很多,几乎所有黑袍都去残殿的东面,那边传来一阵阵可怕的血腥味,似有地狱之门即将打开。 “……你,你怎么在红笼里?我记得里面关的是个男人。” 这人终于没忍住,低头问东占。 东占已准备好,嘴巴张开。 “你想干嘛!来战!” 越妙猛地站起,用头顶狠狠撞人下巴,灵绳绷紧,三个人都倒在地上。 “你!!”敌人没有灵气护体,痛苦捂嘴,爬起来想揍越妙。 东占用最快的速度说:“林光带着红笼的人换命去了,他是不是还没回来?” “什、什么?”敌人的注意力果然转移,“换命是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林光跟我做了交易,此地此事参与者必遭大难,我给他避劫方法,他送我出去……但他现在不会回来了。”东占趁越妙还在地上扑腾,语速极快。 “林、林光总管他?怎会如此,他不会背叛主家!” 东占嗤笑一声:“我被骗是因为我与他初识,你们在他手下当牛做马也不知道他德行?好笑!” 林光的确没有背叛,但他想回也回不来,东占很确信李舟现在已经杀死林光。 东占继续:“我要被炼阵,你们也快没命,继续当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一直呵斥他们只有完成此事才有生机的总管逃跑,还不能说明情况不对吗? “……我我我们会死?骗人!炼阵即将完成,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敌人应激反驳,但煞白的脸色在祈求东占多说一些。 越妙站起,想用蛮力崩开绳子,东占没管她。 “也不想想为何是你们在此处?林家主家为何不来人,主家上面的楚家为何不来人?” 敌人愣住,女人低声对他说话,声音混合阵法那边的诡异响声,就像爬出地表的恶魂在引诱他。 东占上下打量他,就像在看肉摊的尸体:“因为你们最后死了也没关系,如此险恶之计怎会允许知晓秘密的活人出去。” 这群旁系林家人踏入这罩子的瞬间,就被决定了结局,他们不管怎么做都通往死路。 敌人不算笨,他立刻起身想往西边的传送剑阵走:“我、我要……” “炼阵即将开始,黑袍的剑阵还能用?”东占让他停在原地。 “你、道友,不,前辈,求你救救我,我们一起跑。”敌人扑到她身前,急得浑身抖。 这是最后一次炼阵,黑袍刚吩咐他们把所有人都准备好,依次带着过去。 以前从不让林家人靠近,现在却要他们带着材料过去,不就是准备卸磨杀驴吗? “我才是要跟让她一起跑……”越妙见有人要抢位,更是用力崩绳子,好像真有崩开的架势。 东占抬眼看敌人,他是林家人里唯一有逃脱机会的人,可他偏偏向此处最不想逃跑的人寻求帮助。 “林光都已背叛我,事无回转,我认命。” “不会!我绝不背叛前辈!” 东占看他头顶,似乎找到了其命不该绝的证据:“……既然如此,转世积福,我在死前便救你一命。” 她想了想问:“黑袍可知修士们的炼阵顺序?” “不知不知,他们虽能运转灵气,却没办法感知修士的境界,所以都是林总管将修士分类。” “好,那你最后再带我们过去,身上有没有丹药?”东占用头撞越妙,让她停止无意义的崩绳行为。 敌人犹豫一瞬,还是把仅有的几颗补气丹找出来。因为邪阵越来越恐怖的声响,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女人身上。 女人都没有说她自己会活,而是要救他。 “给这个人吃。”东占偏头,示意给越妙。 “这是什么?圆圆的。”越妙连丹药都不认识,闻闻发现不是坏东西,直接吃下。 “喂!林沙,黑袍说把红笼的带过去,走吧!”不远处有人喊,林沙是这人的名字。 林沙处于极度慌张的状况,甚至忘了回复。 东占迅速道:“告诉他你马上过去。” “我、我马上来!”林沙冲那边答道,幸好同事们的关系并不亲密,那边的人转身就走了。 “你先带红笼的过去,他们不会一开始就杀你们,肯定是搬运完货物……最后把我们带过去。”东占示意他不要做引起黑袍怀疑的动作。 林沙正要听从指挥,但又开始犹豫,因为东占到现在都没说她会怎么救自己。 东占死死盯着他,一旦出现异样火苗就踩灭:“我们不会跑,灵绳还在。” “嗯、嗯,前辈在此处等我。”林沙说完就加入搬运的队伍,如东占所想,林家人少,他现在消失肯定会有人发现。 见人走远,东占立刻转身问越妙:“你要休息多久才能把小枪扔出去?” “你的那个锥子?可以啊,你想扔哪?”越妙真的很奇怪,她明明还被捆住,就问东占想扔到哪里。 “扔出罩子,能做到吗?” 靠越妙恐怖的力量和镇域石本身,哪怕是戳个眼…… 越妙状似认真思考,最后点点头:“应该可以。” “好,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越妙整个人像被点亮的超强灯泡,扬起明媚的笑容:“东砸不用担心,我从不让人失望!义兄也很相信我!” “那我们要怎么救那个人呢?他看起来迷什么返了。”越妙问。 东占没应,沉默半晌,低声对她说:“等你把小枪扔出去,什么都不用管,立刻往边缘跑。” “为……” “不用管已经死了的人。” 女人狼狈坐在地上,她的白衣已经看不出颜色,就像关在猎人笼子里的低价白狐。 她明明刚说会拯救一个人,但现在却告诉越妙,不用理睬尸体。 然后在她的声音落下时,东面的邪阵传来可怕的挤压声,似乎有人在最后一刻发出尖叫,但短促到几乎是幻觉。 听感敏锐的越妙浑身一惊,害怕地望向东边,但对面的女人依旧毫无反应。 在活人最后一刻的尖叫声里,这里变成可怕地狱,她却表情平静地强调:“明白吗?头也不回地跑。” “嗯、嗯……”越妙木然点头,有些害怕地缩成一团。 远处挤压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就像两块巨石狠狠闭合,将所有东西榨成液体。 然后一阵阵的风吹过,这不是风是邪阵的灵气,东占却没办法感知或者吸收。 仔细看,那边的红光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林沙回到她们身边。 “前辈,差不多是最后一批了。” 东占点头:“你把她的灵绳稍微松一些,不用管我……放心,你不会死。” 林沙已经到了悬崖边,他其实去也问了西边守卫剑阵的人,得到剑阵关闭的回复,现在只能照东占说的做。 两人被林沙带着往邪阵走,随着靠近,越妙的表情变得狰狞,她闻到难以接受的味道。 一阵暖风拂过,东占再次睁眼。 鲜红且发光的阵法在地面蠕动。撕裂的地表已经不再是死土,而是恐怖的活物。黑袍们站在邪阵周围一圈,伸手念诵着复杂经文。 两块巨大的全黑石板闭合在空中,在那缝隙里正流出上一个人的血。 粘稠的血液落下却没有滴在地上,而是受阵法转换成一丝血雾,最后融入那…… 东占抬头,终于见到他们创造之物。 一缕红魂。 比流出的血红,比撕开的肉红,比任何人的心脏还饱含生机。 终于到了她跟越妙,林沙的颤抖通过灵绳传过来。全黑石板打开,挤压成一滩的肉/体掉在地上,被阵法瞬间吞噬。 一个黑袍走来,沾满血的匕首划在东占额头,抓着她脑袋让血流在一个碗里。 然后端着碗来到黑石下,她的血被黑石吸收,诡异的红光闪过石头表面,黑袍人先一愣,发现石板没有其他反应便返回。 东占被黑袍人抓住肩膀的瞬间,她露出小臂的剑。 “就是现在!” ——但是越妙没有抽出她的剑。 对啊,这孩子怎么会理解她的话呢?东占在最后关头想,越妙理解的扔出去,好像不只有剑。 东占的身体猛然腾空。 第47章 威慑 东占的威慑冒险 越妙把东占扔向天空。 “看我用全力!” 少女的身体爆发出奇异的光芒, 只有瞬间但足够耀眼,越妙还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瞬却原地消失, 再也不见踪影。 而东占…… 东占在坐世界上最可怕的跳楼机, 撕裂的风声占领耳蜗, 重力已难以抓住她。 < 第58章 她的身体笔直,像火箭在穿越大气层, 摩擦的火光与无言的心情共同升起。 人在起飞的时候会走马灯。 至少东占是这样。 她在上升的这短短几秒内, 记忆比风更快地塞进她的大脑,自我怀疑成为走马灯的第一场戏。 我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 为了两千万……说实话这笔钱真的值吗? 可不管怎么质疑报酬给价是否合理, 东占还是想要。 毕竟她很在意钱这种东西,不是喜欢是在意。 她是孤儿,父母在很小的时候遭遇意外,七八岁的她被大伯一家收养,收养的理由很简单,大伯很有钱, 不缺她这双筷子。 东占已经记不清这个男人的模样, 但记得他浑身沾满厨房的味道,不是油烟味而是食材经过无数人创作后的味道, 丰盈又迷人。 大伯开了很多家连锁店,赚得盆满钵满后迫不及待地扑入他梦想的影视行业。 大家问他想制作怎样的影片,他总是犹豫后敷衍,直到那家梦想般的影视公司资金链断链,项目叫停,天价违约金让他亏得一无所有后,大伯才惊觉自己只会做菜。 可惜他身上的味道没办法再变回那丰盈的香气, 只剩下让人掩鼻的潲水味。 东占挺喜欢大伯一家,他们虽然任何节日都想不起她,也不知道她生日多久,但会给她提供衣食住行,所以她是感谢的。 可在大伯破产后,事情急转直下,大伯母患了病,恐怖的债务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东占正好小学毕业,跟着他们到乡下的老房子住。 那时东占十一岁,她有天被大伯叫住,见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人的目光上下打量,掰开她的嘴看牙齿,捏着手腕强迫她转圈。 “只能卖一万?” “你这女娃都十一了,给人当孩太大,当老婆又太小,看在干净端正的样子算是好价了。” “不行!我养她几年了,怎么只能一万呢,两千万怎么样?” 他最后那部电影似乎需要两千万宣发——大伯已经疯了,东占确信。 对面人见此暗骂一句就走,最后是瘦成人干的大伯母拉着东占回到屋里。 大伯母最后说了什么东占记不清,只记得她塞给自己皱皱巴巴的三十块钱,让她快离开这里,去二伯家。 她点点头,这个女人现在哭也会榨干仅剩的生命,两人只是对望,然后大伯母挥挥手,让她快走。 她用二十九买了车票,仅剩一块钱,路边的糖葫芦要一块五,她没能吃到。 没过多久,大伯母病逝,大伯自杀。 然后是二伯家,二伯家经济情况不宽裕,她的到来就像所有家庭战争的导火索。 丈夫的怨恨,妻子的不满,孩子的排斥,三个角组成她的生活环境。 二伯用调侃但其实认真的语气问东占多久还钱,特别是她月经来潮后,每个月的这笔开销成为二伯最在意的事情。 “所以还是儿子好。”二伯每次都会这么说,然后低头用计算机算总价,他有一个本子,上面写满东占每天花费了多少。 贫困的具象化是在十四岁的夏天,十四岁和夏天两个关键词缺一不可,这是组成她整个记忆段的支柱。 那时暑假,二伯母说她的亲戚新开了面馆,东占可以去打下手,最主要能赚些钱。她告诉东占地址,在餐桌上放了十元车费与餐钱。 可是东占出门前没找到那十块,只有小小的、锈黄的五角硬币躺在桌上。 身后有笑声,是自己的表哥扒着门,对她展示那张十元纸币。 东占低着头,把硬币塞进兜里。 目的地距离二伯家有十六公里,公交要一块,她只能在炎热的八月徒步前往。东占没有手机,总是走错路,上午出发,到达时差不多下午四点了。 她面色通红地站在那家餐馆门口,短裤和短袖都被汗浸湿,黏在身上就像刚游完泳。 “你怎么才来啊?怎么偷懒玩水去了……算了算了,明天早点来吧。”老板塞给她一瓶水,招招手让她回去。 东占本想说什么,但老板转身得快,没有理由或者时间听她说话。 她抬眼看餐馆里的人和他们的食物,汗水淌进眼睛,痛感产生的瞬间她转身往回走。 天色变暗,二伯家快到入睡时间,自然没有她的晚饭,更难以接受的是,她又迷路了。 她走到路灯经常坏的老旧小区,这里的巷子堆满垃圾和拾荒者的纸盒。 东占停住,看见那堆垃圾里有被咬一口的面包,它掉在地上,甚至有报纸垫着。人没办法忽视饥饿,她慢慢走过去蹲下,然后拿起来咬。 很难吃,在夏天已经变质。她便撕了最表面的那一层慢慢嚼。 “喂!不要翻垃圾,说过多少次了!”楼上的灯突然亮起,是一个头发浓密的大婶探出脑袋,她声音浑厚,把东占吓得连忙往后跑。 可她没跑多远,闷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正要道歉时,面前人正死死盯着她。 寂静黑暗中,拾荒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身体,庞大的阴影笼罩着东占。 明明他干瘦又弱势,白天没人认为他有威胁,但就在此时此刻,东占却感受到无尽的、刻进骨髓的恐惧。 在男人要伸手抓住自己前,东占猛然转头跑,慌张间跑进原先的巷子。 巷子被垃圾堵满,她的喘息就像坏主意的警灯,在黑暗中她找到一个能罩住自己的纸箱,身体蜷缩着塞进去。 走马灯突然被打断。 东占发现身下有东西追上来,不是黑袍,是那两块把活人压成果汁的黑石板。 自己的血被融进去,这石板就如被定好目标的猛兽,不把她压碎誓不罢休。 东占抬头,发现自己离罩子已经极近。越妙在扔她时,徒手扯开了灵绳,能让东占顺利抽出小枪。 天蓝色细剑笔直伸出,东占已经感受到自己的速度变慢,手没办法碰到罩子—— 追来的石板突然发出嗡鸣,就像黑袍们的念诵声从凹痕里溢出,在她一人存在的天空中召唤死亡。 巨大的石板一瞬间遮蔽东占的身体,她左右空气在此刻被挤压。 东占记得这种逼仄的感觉。 她在十四岁的夏天,把自己塞进一个纸箱里。 喘息是黑暗里的陪伴者,装过垃圾的纸板让稀少的空气黏湿又恶臭,她全身的汗水却在盛夏夜变得冰冷。 她死死抓着纸箱边缘,耳鸣到听不见其他声音,这个脆弱牢笼每一次的晃荡都在凌迟她的精神。 现在的情况似乎会引发那股恐惧。 黑板上有其他人的血与肉,污秽已经沾到她衣服。 东占咬牙,调转重心,在最后将剑扔了出去。 她没能看见小枪是否触及到罩子,石板在此之前就闭合。可东占没有如其他人一样被压成碎泥,而是被包裹住,念诵的经文再次变大,好像在催促石板。 拾荒者没能揭开她的纸箱,因为刚刚呵斥她的大婶再次伸出脑袋,拿着扫帚急匆匆地赶走了拾荒者。 等四周没了声音,大婶或许也离开,但她依旧呆在箱子里,就像找到新家的寄居蟹。 这小小的纸箱装满黑暗,培育会随着时间干枯,但从不消失的恐惧,成为东占一生中随行的同伴—— 就像她现在被关在这黑石板中,恐怖的挤压感在加强,就算告诉自己身上有保命符,但手指开始无端颤抖。 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这黑暗。 天蓝色的细剑被抛出,重力拉扯着剑刃,在离罩子越来越近的同时变得缓慢。 就像放慢又放大的镜头,锋利的尖端缓慢地挪动,最终停在罩子最表面的地方。 剑刃坠下,只留下一个针眼大的痕迹,那是连光都透不进来的口子。 东占以为只要破坏空间的封闭性,时阙很快发现就能罩子存在……大概只用一分钟吧? 这个慢镜头没有结束,细剑在制造这微妙的伤痕后无助掉落,可掉落的影像甚至没有被捕捉到,因为它已经悬停在半空。 漆黑的天空被猛然撕裂。 十四岁的东占在晨曦从纸箱缝隙里出现时,意识到自己该出去了。 先是左手塞进闭合的石板缝隙,然后他的右手强行撑开石板,出现一条只准许注视对方的甬道。 光芒照进,却只把她的脸照得清晰,无法看清外面之人的模样。 东占在爬出纸箱时看见了爆炸头大婶,她坐在巷子口抽烟,见她出来,踩灭烟头抱怨说一晚上坐这累死了,准备上楼回家。 东占本要走,可她刚走几步转身回去,把兜里的五角硬币放在大婶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十四岁的东占仅仅拥有一块五角硬币。 她现在也有且仅有一件东西,却不是某种货币。 东占在意金钱,是因为原世界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可在此处,安全感只能由另外一种工具给予。 < 第59章 少年将闭合的石板撑开。 下个瞬间,黑暗里的一只手冲出石板,紧攥住他的胸口外衣,动作如必杀箭矢,只为刺穿他心脏而去。 他无措地抬眼,与身处暗色里的生命对望。 「威慑」这场戏的观众只能是她的师兄。 不能是东大壮、连窍、肴知,因为他们是完整的,他们有独立的人格,他们的目标无法被真正扭曲。 而时阙是残缺的。 东占很早意识到这一点,跟这个设定完善的修仙世界比起来,明明是主角的师兄却像关键词空白的小角色,他没有真正的内心,只是根据跃云阁需要而扮演一个外壳罢了。 所以他才会被影响,被前两句魔咒变得如此敏感,就像快要崩断的绳子。 我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啊,东占心想。 第三句魔咒是彻底的讨伐,或许跟黑袍们碾压别人生命的做法并无不同。 东占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你怎么敢让其他人杀死我?” 我们之间的唯一,我们之间的不可替代。 女人从甬道中爬出来,攥着时阙胸口的手上移,双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额头的伤口早已痊愈,但黑石板里的血掉在额头,滑进眼睛,把她的眼白染红。 “我说过了,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都会杀了我。” 少年的脖子被她勒出红痕,她身上的污垢沾了他满身,已经不能称为整洁的身体,或者空白的灵魂。 黑色的罩子在崩裂,顺着裂痕慢慢掉落碎片,外界的天空与灵气涌进,却无法让救世主呼吸。 时阙被迫仰头看她。 告诉我师兄,现在你该怎么做? 柔和灵气托起她的身体,时阙声音沙哑,就像许久未曾开口般轻声道:“是我的错。” 话音落下,庞大的灵气以此为中心爆炸,巨大的黑石板猛然碎裂,比罩子更快地变成粉末。 黑袍此时才惊觉不对,邪阵反扑,奇怪的灵力流想要拉扯空中的时阙往下,似乎他才是真正需要的材料。 “真正的红、红魂来了……” “快带回去!快把这缕精魂带回去!” “去拦住他——” 黑袍们一时慌乱,上升至空中将时阙围住,同时伸手念诵经文,繁复的阵纹出现在少年脚下。 黑袍停止经文的瞬间,纷纷献祭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眼球、耳朵、手臂或者五脏六腑。 这群人不仅献祭别人还献祭自己,可怕的血腥气席卷天空,似有恶神降落。 可时阙只是捂住了东占的眼睛。 黑暗里只听见一道破空声,等东占再次得到明亮视野时,敌人们所处的位置只有风吹散的血雾。 而他们所召唤出的东西,甚至没能从天空中爬出来,只留下巨大的云层深洞。 东占盯着时阙,他往前一步,手抬起,无数由灵气勾勒的剑刃出现在脚下,就像毁灭世界的陨石群蓄势待发。 时阙的手落下。 剑刃同时坠落,朝着所有林家人而去,哪怕可运转灵气,也躲不过死亡定位,那些人就像被踩死的蚂蚁一样化为地表油画。 还不够,东占沉默着,却见时阙虚抓半空,他还留了一个林家人活着,现在正进行搜魂。 不过瞬间,搜魂完毕,得知幕后人的师兄便放下手。 熟悉的仓鼠球出现,东占被轻柔地放进安全屋中。 时阙转身,手上出现一把剑。 恐怖的灵压甚至在此处形成旋涡,撕裂空气的躁动让飞禽走兽四处逃窜。 灵脉震动,十二域界灵气融合,修仙界所有化灵境以上的大能们纷纷震惊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卑劣也好,自私也罢,她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东占在这里没有五角硬币,没有武力没有体魄没有家族,可她在此时拥有了核弹按钮。 大家害怕核弹,也会害怕有按钮的她。 这是威慑,让所有对她能造成潜在危险的人们知道——「扰我命线,可引天道崩塌」 风吹过,吹起少年的发丝,时阙垂着眸,声音平淡。 “域界灵阵启,风崖域林家,鼎炎域楚家。” “皆来见我。” 第48章 处刑 东占的等待冒险 东占在时阙身边久了, 用传送剑阵频率太高,不知剑阵需要两个空间的地灵脉相连才能实现传送。 而灵脉的固定需要上等材料和数月灵气输送,一般中小型门派最多有两个剑阵, 大门口放一个, 掌门的逃生密道放一个。 前方展开巨型红纹剑阵, 光芒一时间盖过太阳,空间发生震撼扭曲, 万里之外的建筑与人声交叠, 仿佛平行时空的重合。 下一刻,成千上百的人从虚影中掉落, 他们的神魂都被强制烙印, 无法反抗地坠落至此。 境界最高的一批人在中央,他们不像其他人般慌张,而是愤怒。 修仙界有名有姓的他们,竟然像凡人一样被人强行拉至跟前,修仙界所有规矩与礼节形同虚设。 “天运首席,您这是作甚!?”青衣上有各种昂贵配饰, 宝石与黄金成为女人的自带闪光。 东占看这人头顶。 「配角-林家二家主, 聪慧,长年敛财」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撞开前面人:“竟然动用域界灵阵!跃云阁是想与十二域开战吗!” 「路人-林家三家主, 重欲,目光短浅」 声音刚落,一根手杖就敲在男人喉咙,让他痛苦弯腰。动手的中年男人上前,林家人全都因此安静。 「配角-林家大家主,审时度势,利益至上」 男人抬头:“首席若有要事, 可令我等前往跃云阁商议,动用域界灵阵即为宣战,贵阁当初向十二域承诺过。” 时阙没有应答,而是看向另外一边的楚家。强制扣来的楚家人数更多,东占却没有在高位人群里看到楚耀生。 倒是一个模样相似男人出现在她视野,东占眼神闪烁,牢牢记住这张脸。 黑袍来路绝对不一般,大量活体献祭天理难容,高门贵族讲究行事求稳,但下狠心与其达成协议并指使林家,这人一定有迫切想得到的东西。 那缕红魂……到底代表什么才让已拥万千荣华的一域之主甘愿冒险? 似有似无,楚权与东占遥遥对望。 「配角—楚家家主,城府极深」 林家闹哄哄一片时楚权也没有出声,直到时阙的目光放在他身。 “……首席先是不顾众门反对将灵气覆盖全界,现在又开启域界灵阵,难道是内阁长老的意见?” 时阙终于回应:“不。” 下一瞬,巨大的灵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十二域尊崇的众门大族全部出现,各式光芒占领天空。 最中央展开了金光大阵,三道虚幻的影子出现在高处。 自万年前跃云阁建立开始,这三道影子离开内阁的次数只有两次,一次混元天运诞生,一次便是此时此刻。 泰和尊主也到达,他的脸色由惊转怒,数日来自己地盘被时阙灵气压制的情绪爆发:“……真是域界灵阵,原来跃云阁之前所为是要与我等开战!” 跟他同样震惊的不在少数,但萧家的萧明德却望向被灵阵强制召来的楚权,表情很复杂。 突然,沉重灵压覆盖,让所有议论声消失,重新寂静的空气是因为内阁三道人影的施压。 内阁目前依旧站在天运这边。 少年抬头,美貌的脸,虚幻的剑,却没人敢直视他的双眼。 他说:“此处有邪修以众门弟子炼阵,林家人为帮凶,搜魂后发现楚家为指使。” 时阙等所有该来的人到齐,然后用最简单的一段话堵住所有非议。 手握权柄的高位者们这才低头,看见下方的尸山血海,浓烈的气味冲弱想要借此讨伐跃云阁的心。 有人已看到自家门派的惨死弟子,统一的神色发生分裂,看向楚林两家的视线也逐步聚集。 泰和尊主沉默半晌,依旧毫不相让:“就算如此,动用域界灵阵简直小题大做……楚林两家若真行此邪事,那是十二判庭该做的事,首席随意出手简直荒唐!” 没人帮腔但也没反驳声,就算有弟子的尸体正躺在尊长们的脚下,但让凌驾于众生之上,或者凌驾他们之上的权力被随意使用更难以接受。 域界灵阵是混沌分割,十二域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大道规则。只要是吸收自然灵气,步入仙途的修士都视为灵阵所养育的生命。灵阵本只会哺育自然灵气和稳定所有地脉,直到—— 时阙诞生后,有三件事让所有掌权者彻夜难眠。 其中一件,便是域界灵阵能为他所用。 他无视所有地灵脉,可随时展开传送剑阵,他无视所有域界屏障,可随时抓住任何修士。 域界灵阵就算修仙界毁灭都不该出现,因为这会让所有称王者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被更高位者随意抓来的家畜。 < 第60章 时阙说完上一句话后没再开口,任由上方众仙争论,连内阁的目光也未回应,他缓步上前。 可刚走两步,时阙又退回来,手后伸——装着东占的仓鼠球也前进,两人的距离维持在一米,他才继续往前。 这个小动作被大家发现,本没人注意到东占的存在,现在她也成为聚焦点。 时阙先看向林家大家主:“此地林家旁系已剿灭,邪修携一物逃脱,你可知其去处?” 大家主林城没有犹豫:“既然凶手已死,首席怎么证明其为我林家子?” “你不知?”时阙再次问。 “在下说过了,首席需要拿出活人证据,搜魂之事也是首席私自进行,我等并未看……” 时阙越过他,来到衣衫不整的男人跟前。 三家主皱眉,甚至想推开时阙:“离我远点!我跟你可没什么好——” 跃云阁天运脉首席,温和严谨,从不会做越矩之事,不会让下位者感到恐惧,不会让上位者感到威胁。 他是一件被上锁的剑。 三家主的声音停顿在“好”字,嘴唇撅起,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整张脸的表情在坠落时也如出一辙。 脖子切面整齐,血如喷泉,脑袋掉落在地面尸山,滚落几圈让三家主的表情变得更可怖。 时阙走回脸色煞白的林城面前。 “你不知?”他平静地再次问。 所有人都听见这句话,因为此时除了血喷出来的声音,没人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一个不算小的家族之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直接斩首。 “……首席动用私刑是何道理?”站在一边的楚权突然脸色阴沉,可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聪慧的二家主浑身颤抖,她甚至上前催促:“等、等,大家主能想起来便说吧,我看首席明辨是非,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情况如此割裂,林城还是不敢在楚权面前坦白:“首席须拿出……” 时阙再次越过他,来到连连后退的女人面前。 “不不不首席您、搜魂!搜我的魂!我是无辜的,我未曾参与此事!” 化灵境以上的修士有灵识屏障,搜魂效果不如低阶修士,除非自行打开屏障。 二家主甚至手点额间,一缕高阶修士的魂体带出,飘至时阙跟前。 可少年只看了一眼便转头,走向还在怔愣的林城。 他害怕了,所以松口:“首席带我等去十二判庭,首席想知道的我都……” 又是一阵血液喷洒,甚至溅到东占的仓鼠球上,她啧嘴,自己从里面可擦不干净。 林城的脑袋被时阙提着,扔到已木然的二家主怀中,他道:“林家为帮凶,家众皆斩一臂一腿三百年,彻查后参与此地者就地斩首。” 时阙直视女人,平静的声音如深渊低语“大家主,可听清?” 失去其他两位掌权者后,女人变成了新任大家主,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谨、谨遵首席之令。” 女人转身,双手抬起,圆形法宝出现,所有林家人的一臂一腿都出现光圈。 尖叫与肢体断裂的声音交杂,就在楚家人旁边形成最大的处刑场。 没有脚步声,时阙已走到楚权面前。 这个人真想要得到此事真相吗?难以控制表情的楚权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 他现在已经越过审问,只是处刑,或者展示处刑的力度。 似有似无的目光依旧存在,楚权猛然转首,与东占相望。 女人见他望来,表情没有变化,漆黑瞳孔比楚权见过的任何眼睛都要难以看清。 阴影罩下,审视此人的目光被少年的身体拦住。没人见过时阙的眼神如此冷淡,就好像他把某种外壳给舍弃掉。 “……若楚某真受邪修蛊惑,做了难以弥补之事,但首席若杀我,鼎炎域必会重起战乱,苍生受苦首席可担得住?” 鼎炎域是十二域中势力最多最复杂的域界,楚家占领灵力眼,但强势的众门派并不甘心让位,直到楚权登上家主之位,长久的战乱才得以平息。 东占闷笑,给楚权的理由打满分。 「蛊惑」和「苍生」两个词一不说死自己的罪行,二是扯大旗,域界混乱牵扯过多,可不像林家死几个人那么简单。 果然,一直沉默的众门派开始出声。 泰和尊主的势力就在鼎炎域旁边,他声音尖利:“首席就算现在处刑,也不必抓着楚家家主动手,他可是出了名的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那楚家少主怎么仗势欺人,害我儿重伤?我看不是被蛊惑,是早有预谋。”萧明德见机会来了,赶忙踩楚家。 泰和尊主怒斥:“萧家主这是私怨!” 争吵就像引爆前的火花,东占看着师兄背影,等他的动作。 少年只是微抬手,虚幻的红剑朝着一个方向,光芒倒映在楚权的瞳孔里。 只有楚权知道,千里之外又隔着数个域界屏障,那是鼎炎域的方向。 楚权自登上家主之位起,就没有害怕过什么,但此时,陌生的恐惧就像蟒蛇将他喉咙咬碎。 他暴起怒吼:“你!” 风很大,是因为庞大灵气被压缩到极致,在少年手臂直线上,所有域界的灵气流都发生扭曲。 然后远处传来一道微小的崩裂声。 很远某个事物崩坏的回响,但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时阙收回手,他说:“鼎炎域灵力眼已毁。” 东占好像能听见每一个握有权柄之人的心跳,他们的恐惧和震惊就像端上桌子的甜品。 她的叉子转悠一圈,迟迟未落。 主菜还没上桌,大家可别急着掉头回去了。 第49章 聚焦 东占的上台冒险 灵力眼可视为一张地图的ssr级资源。 且一旦出现, 这张地图在十万年内不会再刷新第二个。 如果按增殖效果表现,即全图灵气最充盈地点且持续掠夺周边、修炼提速200%、锻造爆金率提高100%、地界防御增强100%、天赋子嗣及稀有材料爆率提升500%等。 镇域石约等于无人域的灵力眼,但始终是实体材料, 与真正的域界灵力眼不同, 无法辐射整片区域, 使一个千人大族尽享荣华。 楚权猛然弯腰吐血,其他楚家人境界越高反噬越强, 全都神魂动摇, 肉/体受损。 所有人跪倒俯首,就像风吹过秋日麦田, 头颅全都是垂落着的麦穗。 灵力眼与楚家联系过深, 数辈人在此温床中长为高位者,不仅牵扯他们的灵力根源还是最引以为豪的底牌。 可有人只是抬了抬手,就把世间最珍贵的资源给毁灭。 甚至不是掠夺,他根本不需要。 楚权捂着胸口,怒火已无法解决事端,他强迫自己冷静:“首席之强我等皆知, 现在能不费吹灰之力灭我族灵眼, 就算屠门也不会为人所察吧?” 楚权是说给在场的权力者们听。 他们忽视这把上锁的剑太久,在其诞生后的不安被跃云阁的保证抚平, 因为这把剑也从未表现出威胁性或……自主性。 内阁三尊匆忙到此,已经证明剑锁松动,无法再装作压在自己冠冕之上的生命不存在。 “天运首席。” 重合的声音响起,与众人不同,三道金光虚影磅礴遥远,真如无情仙者屈尊降此。 鼎炎域灵力眼被毁,事态已超过讨伐普通邪修, 内阁终于发话。 “邪修一事涉及众门弟子,不单单为本阁仇怨,该交给十二判庭决断,你既已处理好隐患,便到此为止。” 内阁没有拆本阁台面,说时阙动武过度,而是说成处理隐患保护界内,众生听来的确有理。 强大的天运首席独战邪修,解救被困弟子,为被害者讨回公道,就地对权力源头进行铁腕处刑,简直是一等一的正道仙者。 尸山上未闻哀鸣,怀怒者不在此处。 可在场的不是众生,是顶端。 泰和尊主没等时阙下台阶:“岂有此理!真凶未下定论便毁鼎炎域灵眼,简直欺人太甚!” 他气性不小,对时阙的不满一直累积,现在终于爆发。 而声音落下后,就像石子入池,涟漪层层。 “天运首席自持能力出众,无所顾忌,哪还需要判庭定论?” “在下看内阁三尊也放纵过度,首席不过一弟子,如此随意行事不合规矩。” “先不论楚家是否参与,邪修才为行事者,首席应先捉拿余孽才是。” 明明在此之前,大家各怀鬼胎,为敌者失势而窃喜,为高者被罚而试探,为利益相连者被损而愤怒——可上锁的剑突兀地亮了剑光后,他们就像抱成一团的蚂蚁,密密麻麻难分彼此。 沉默半晌,内阁再次出声:“首席,此事交给判庭,楚家对错由判庭决议,你可在议事时提供证据。” 时阙自毁了灵力眼后再没说话,好像在聆听众人的指责和命令。 < 第61章 他的确在听,微微偏头,听师妹的心跳是否平稳,是否因为灵眼毁坏而遭受灵压波及。 哪怕时阙知道,就算在场化灵登仙之者灰飞烟灭,她也不会受到伤害。 最终确认她无事,时阙才转头,对楚权说:“楚家主为鼎炎之首,随意死去确为不妥,请楚耀生师弟到此代父受罚。” 楚权怔在原地:“……你说什么?” 东占也一愣。 “域界灵阵无法捕捉到师弟灵气,他似乎回族后就换了修炼方式,还请家主令他到此,斩双臂双腿、切除神魂以示惩戒。” 对修士来说,死亡或许是大道的一部分,转生为真道的论调也不算小众。但少年所说的惩罚,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死亡限度。 永斩四肢为残者,切除神魂为痴儿。 存活即残忍,正道皆不行其中之一。 东占不记得自己教过师兄这条事项。 她盯着时阙背影,突然发现不对。 「主角—神格进度72%」这行红光字幕开始颤动,就像停滞程序被重新启动,马赛克扭曲字幕周围。 颤动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东占产生不好的预感。 「72%」 「72%」 「72%」 好像神像开始崩塌,下方仰望者们烧毁了朝圣物,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作为象征。 「神格进度70%」 “楚家主,十息内我要见到师弟。” 「神格进度58%」 “首席。”巨大的响声来自内阁的金影。 本一直簇拥的议论声猛然熄灭,他们看向时阙的目光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时阙!”嘶吼之声如濒死猛兽。 涉及到楚耀生,楚权瞬间面容扭曲,怒火吞噬理智:“害我子之命,无忧神器引燃众域,楚氏千人将冲入跃云阁自爆神魂,与你等同归于尽!” 少年的剑抬起:“还有三息。” 没人想过,绷紧的弦突然断了。 不再有人拘泥于争执,无数顶级神器苏醒,聚集在一起的灵波震开此界所有云雾。 「神格进度58%」 泰和尊主的震天环如日阳升起,登仙级灵压犹如山峦下坠,他的剑意直指时阙后背。 内阁三尊的金光陡然爆开,让整片天空都浸润于黄金之域,一道红锁现于中央,锁影一直延伸到时阙的脖颈。 时阙动手刹那,将是战争的开始。 少年平静道:“一息。” 「神格进度55%」 少年的剑已经转开弧度,直冲楚权脖颈,没有任何一道力量被他理睬。 在场所有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他们将是修仙界巨型混战的序幕观众—— 一只手抚上时阙的背,顺着他的脊椎缓缓向上,最后停留在后颈。 手指温暖,手掌上有死人的血,无人在意的女子伏在少年肩头。 “师兄……还要跟他人纠缠到何时?” 时阙的身体停住,他的剑下落。巨量灵气上升,袭向他也就是会攻击到师妹的所有攻击被驳回。 楚权受伤极重,时阙的剑已经割裂他的神魂,现在只靠一口气撑着。 他望向东占,眼神又惊又疑,终于意识到关键。 战争?开什么玩笑。 她还得每月去乌金楼保养剑呢,连窍赶着打仗的话哪有时间。 而且重要的主菜现在才上桌。 「威慑」这出戏,最后会卖票给路人,不是让大家进来看唯一的观众,而是看戏台上的主角。 人们视线转移,转到东占身上。 所有人不再望向时阙,都看着她,都只看着她 “师兄还要与他们交谈多久?师兄……看我。”她的手搭在时阙的后颈,好像在抚摸,又好像在控制。 楚权终于支撑不住,双膝跪下,仰望极黑瞳孔的女人。 他失策了,在时阙的灵气突然覆盖十二域,其疯了一样找人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不对。 时阙不在意真相,他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东占不动声色地抬眼,审视第二个异变。 「主角—神格进度55%」 数字没再降低,颤动的字幕也平静。 系统从未说明这神格意味着什么,哪怕有一半可能是人设崩坏的进程,但剩下的可能性东占在毫无准备时,绝对不会去赌。 “……首席,速速回阁。”红锁在时阙停手瞬间消失,内阁沉声道,甚至他们也认出东占的身份。 “命理脉东占为当事者,不可再停留于此。” 东占感谢三位长老亮名字,不然自己说大名有些奇怪……但她可没说跃云阁不是被威慑的一份子。 “我不回去。”东占闻言低头,,“我不回去,我明明在阁中,却被抓至此地……” 后半句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跃云阁里不安全,说不定有邪修潜伏或者内鬼。 “我当时前往金刚脉,就在大道中央……我不回去。” 跃云阁不止内阁到了,连六脉掌脉都齐聚,此话一落,金刚脉的掌脉脸色霎时铁青。 内鬼是很大的指控。 “无凭无据,命理脉何来此等弟子!” 可东占只看着时阙,师兄没有拒绝她的依靠,轻点头:“那便不回去。” “首席!” “在阁中查明邪修关联弟子前,我与师妹将在外游历。” 全场哗然,他们还以为这把剑只是锁头松动,哪曾想连剑被展示的地方都不再被信任。 比起楚家突变,内阁现在才真正散发出可怖威压,还没有人见过跃云阁最高层的手段,毕竟传闻在第一位飞升者诞生时,这三道尊影就已存在于世。 红光锁链再次出现。 好似天空倾倒,恐惧挤压五脏六腑,那根红锁的光芒闪得格外耀眼。 可当即将攥住时阙脖颈时,就像目标分散,灵力分流,无法再执行命令。 也在这个瞬间,时阙展开剑阵,与东占一起消失在原地。 所有人都愣住,可思绪未停滞,他们都知道从今天开始,修仙界的一切都变了。 ———— 东占再次睁眼。 他们来到森林中的阁楼,微冷的风从窗外吹进,让她意识到这里不是修仙界,而是凡世。 但是阁楼本身又有灵气环绕,身处其中也不会感到被限制。 “没人知道此处,这是净乙长老在我授席礼上赠与的灵阁。” “……师尊为何要给这个?” 时阙回:“净乙长老当时酒醉多日,到场时随身只有此物。” 东占默不作声地走到窗前,好像在望远处,然后说:“师兄可否帮我去除污秽?” 她无比平静,显得刚刚攥住时阙胸口暴怒的是另一个人。 少年上前,指尖的灵气慢慢扫除东占身上的所有脏污。慢慢往上,来到她沾满血的脸,手指明明没有碰触皮肤,却感受到温热。 师妹还望向远方,视线没有停留在他身。 “脱掉。”沉默中,东占轻声道。 时阙手停在她眼尾,发现师妹转回来,漆黑瞳孔已重新装满自己的影子,他的白衣就像深渊里的灯火。 师妹的手指向下,似乎要捏灭它。 “师兄,把跃云阁的衣服脱掉。” 第50章 换衣 东占的脱衣冒险 跃云阁于天间, 弟子服饰皆为白云之色,红带则为日阳,界内称阁内弟子为云仙或天衣道。 时阙的衣服则完全不一样, 比普通弟子繁复数倍, 衣料均为顶级仙绸, 珍珠里衣,外衣流淌灵光, 玉制法袍被凡世的风吹起, 蹁跹又无痕。 东占重复:“脱掉。” 少年情绪从不起伏,但这一瞬表现出人该有的震惊。他站在原地, 想要说什么又只能微张着嘴, 发不出一点声音。 东占没有打断沉默,也没有上手扯他的衣服,而是静立不动,与师兄对视且毫不相让。 她头顶的问号开始发光,就像主角长久直线的心电图出现凸起。 时阙只回复,从不询问, 因为询问代表一种关注, 而他不关注也不在乎任何事物。 “……为何?” 他声音很清晰,没有道德礼仪上的羞涩, 没有被指使的怒意,他只是看着师妹,然后询问。 “我不想师兄穿着跃云阁的衣服。” 两人的腹部只相距一指,东占双手垂落,身体站直没有主动去做这件事,但…… 因为时阙在擦拭她脸上的污渍,手还停留在耳边。 东占偏头, 将自己的脸陷入他冰冷的掌心,然后抬眼注视师兄。 最后转过角度,让自己的嘴唇朝向少年掌心,用极其温热的气息,催促这只需要行动的手。 “师兄,脱掉……好不好?” 时阙的手修长洁白,指节明显,一旦注意到就难以移开目光,不管什么光印在上面都恰到好处——现在是东占的目光。 少年的手回到自己胸膛,两根手指勾住玉制法袍边缘,他往后,轻薄透光的外袍往下,抚他肩、他背、他腰。 < 第62章 时阙把法袍叠好,搭在自己小臂。 师妹的手终于伸来,但没有碰他,而是拉起袍角,往外缓慢地拉。 她松手,让独一无二的贵物掉在地上。 东占抬眼,与师兄对视,意思很明显。 时阙没有说话,手指继续来到外衣,一层又一层,洁白的衣服从他身体上掉落,掉在地上。 褶皱出现,沾染灰尘,被抛弃的衣服堆叠在一起,就像没有美感的山峦在起伏。 少年身体逐渐显露轮廓,骨骼上的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是完美的。 美到不真切,就像有谁用锥子缓慢雕琢他的身体,让他作为人类的吸引力同样能迷惑众生。 时阙手碰到里衣,他不动了。 但师妹的目光依旧停在自己手指,她不说话也不行动,只是在等待。 时阙将里衣脱下,只剩下一层松散的贴身衣,胸膛与腰腹都触到空气,这层衣料如水浸染,摇摇晃晃看不真切,遮掩又袒露。 东占的目光终于回转,又向下,将他身体上能看见的地方都仔细观察。 没有吗?她心想。 在离开前,东占注意到内阁召唤的红锁。这件法器很不一般,而且让她警灯狂响的是,锁链另一端似乎一直在时阙身上—— 很明显,在内阁需要的时候,这东西将是控制天运的底牌。 虽然不知为何没有起到效果,但东占不能允许此隐患存在,她在最后观察到锁链红光没入时阙的身体。 有两方连接的法器,一般在身体上有印记,她想找到顺势想办法去掉……当然锁链另外一端能握在自己手上更好。 看内阁的反应,这个限制器应该能最大程度制伏时阙。 可现在完全没找到,除非师兄把最后的地方全脱光给她看。 东占神色不变,靠近时阙,两人的距离只剩下短短的一指节,皮肤能隐隐感知对方。 “师兄问我为什么不喜欢。” 时阙不会感到寒冷,灰发散落在胸前,被东占勾起,一圈圈缠绕手指。 “为何?” “问我。” “……师妹为何不喜欢跃云阁服饰?” 东占其实挺累,但她强撑着与时阙说话,保证「威慑」行动的回报率再次攀升。 东占说:“因为这代表你属于跃云阁,是跃云阁的天运首席,而不是……。” “而不是只属于我的师兄。”她轻声,像找到依靠般抱住少年,手臂穿过腰间,没有任何阻碍。 “我没有师兄,会活不下去,师兄听清了吗?” 过了许久,少年的声音才终于从头顶传来:“嗯。” 东占在等他自己说。 时阙没有回抱,而是手轻轻拂过东占的腰间红带:“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不相信你,除非你永远在我身边证明。” 话音刚落,时阙便缓缓扯下她腰间红带。 本想说完就下班的东占愣住,难以控制地抬头,结果少年的手指穿过她的外衣,替她脱下。 时阙的手环住她的腰,如巨锁扣紧全身,让她无法动弹,精致度差距甚远的衣物滑落身体。 时间漫长,窗外吹来风,明明已经吹动她的额发,却没办法吹动时阙的手指。 终于只剩里衣,拥抱能让皮肤终于感受到不同温度,对方庞大的存在感晃动她的呼吸。 可时阙只是低着头,平静地褪下她衣服。 他说:“师妹抬手。” 没等东占反应,轻柔的触感覆盖手臂。 堆在地上的时阙衣服被灵气托起,按照在他身上的顺序,一件又一件地附着于东占身体。 手指在不断增厚的衣料上划过,不管她如何忽视,都能感受冰块在皮肤上的融化感。 师兄的衣服对于她来说过长,如洁白云雾淹没她,东占就像一个钻进雪堆的孩子。 做完这一切,时阙停下。 东占愣在原地,这一次的沉默不是由她控制,而是对面人所创造。 “哈哈哈。”东占突然捂嘴笑,笑声短促,脸颊泛红。 东占低头转一圈,因为衣服过长差点栽倒,最后看着他问:“师兄愿意给我?” 时阙没有回应,而是俯身捡起师妹的红带,环过她腰,将属于自己的白衣系紧在她身。 东占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拉住时阙的手,满脸通红地问:“师兄真大方,是因为这些东西触手可得……还是不知贵重而不以为意?” 时阙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单膝跪下,除污的灵气来到她的脚腕,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在她腿上。 鞋子被褪去,再无污秽在身,她的身体与外壳似乎已获得洁白的一切。 就在时阙要起身时,他的肩膀被踩住,逼迫膝盖继续着地。 他抬头,望向师妹。 师妹已经没笑了,或许她刚刚根本不想笑,因为现在她瞳孔里有燃起火焰的海洋,两种情绪相互吞噬。 东占抓着那不属于她的、一层层的衣服,抓得指节泛白。 她出声:“我给师兄一个机会。” “你可以问一个问题。”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诚实回答你。” 第51章 转运 东占的玄学冒险 时阙沉默片刻, 回道:“此刻问?” 东占的脚从师兄肩膀放下,她蹲到少年身前,层层白衣铺开, 就像涌动而来的河流。 她说:“等师兄想清楚, 再问我……记住只有一次。” 时阙点头, 他表情平静,对东占破天荒的让步并没有给出反应。 东占勾住师兄的手:“我困了, 床榻在哪里?” 时阙垂眼, 没吭声。 疲惫的东占终于环顾四周,她还是太天真, 天运脉什么都没有, 这灵阁当然除了窗户也啥都没有。 游戏结束,她把师兄的衣服脱掉,把两人的衣服铺在地上,就像在整理小窝的水獭。 东占把师兄那件法袍给叠成细条,勉强当自己枕头睡。 修士体质不同凡人,睡觉不用盖肚子, 但东占躺好后双手交叉, 捂在肚脐眼。 感觉不对劲,跟在天运脉完全不一样, 胎仙陇的睡眠体验堪称绝佳,她闭眼就像融入天上云雾,一起在脉界内回转。 由奢入俭难,东占告诉自己忍耐会就能睡着。修士不需要进食或睡眠,她现在是坚持自己身为现代人的一部分,可身体似乎在拒绝她。 黑暗里,冰凉的手盖住她眼睛, 接着精纯灵气充满房间,碎光闪过,好似天运脉重建在小阁楼中。 在完成这件事后,师兄手掌离去,可被东占抓住,轻轻一带,少年端坐的身体就掉进水獭的窝里。 她没有睁眼,而是侧身在黑暗里摩挲到少年,然后钻进他怀里。 两人衣衫不整,能最大程度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但他们只是拥抱,好像比起任何动作,只有拥抱才能让两人平静。 “这次睁眼,师兄会在吗?” “嗯。” ———— 东占醒来时,自己脑袋在时阙腿上。 他端坐着闭目养神。东占睁眼瞬间,师兄也缓缓睁眼。 东占伸个懒腰,时阙掌心摊开,光闪过,半空出现她的跃灵玉。 手机回来喽。 东占拿过,刚输入灵气,叮叮叮的留言猛然炸出,吓得她坐起来。 留言超过百条,几乎一半都是连窍的消息。从她被抓走后开始找人,到后面变成—— 「天呐你成大名人」 「现在大家都使劲跟你攀关系,每天都有灵酒给我送来」 「太不像话,怎么也该送上一等的酒」 东占使劲翻,终于把连窍的消息翻完,剩下比较多的是肴知。 师姐呼叫过她很多次,空白一段时间后,贴心地发来有用信息「十二判庭已插手邪修之事」、「楚家陷入混乱,鼎炎域有战况出现」 东占挑眉,继续后翻,还有钱非凡发来几条。 到最后,是某个人的消息。 「妹妹我还活着,切勿担忧过度」 然后是第二条。 「妹妹在外注意泥瓦匠,他在找人」 泥瓦匠是陈老头,可东大壮明显没有指这个凡人。 东占揉太阳穴,拍拍脸准备上班。 她手撑地转身,望向身后:“师兄我们……” 现在是清晨,阳光洒进来,光照亮房间,让注视他人的视线变清晰。 少年坐她身旁,散落的衣服中,他身体上有特别明显的红痕,胸膛上一道,脖子上一道,腰上还有一道。 全是指甲划痕,洁白皮肤与晨曦双重映衬,像三道箭矢一样戳进东占的大脑。 她甚至仔细回想,保证自己没有梦游后问:“我睡着后是不是碰到师兄了?” 时阙顺着师妹的目光,也看到那些痕迹。他手指拂过胸膛的红痕,竟然沉默。 “……师妹很在意?” 东占一愣,总能猜到师兄会说什么的她安静半晌,终于嗯了一声。 < 第63章 时阙微笑,轻拉过师妹手,带着她手指来到自己胸膛痕迹旁,从头开始再慢慢划了一道。 东占指甲圆润,被迫在他皮肉上碾过,就像把洁白的软玉划出裂缝,红晕从缝隙里往外扩散。 “一模一样,师妹的确碰到了。”时阙轻笑,甚至自己抚摸几遍。这种伤口他眨眼就能疗愈,可偏偏到现在都没有动。 东占怔愣地收回手,脑子掉进宇宙深处。 “衣物已由金蟾行准备好,师妹可去楼下挑选。”时阙先起身,牵起东占。 金蟾行,修仙界专供衣食住行的百宝楼,界内一半以上的灵衣都出自金蟾,他们还提供灵石储存的金阁,很多大名鼎鼎的独狼修士与金蟾是最好的伙伴。 净乙长老送给时阙的灵阁总三楼,除了窗子什么都没有。她的挂名师尊看来当时真没准备,估计送的时候才知道这东西在身上。 东占下楼,看见了几个悬空大金箱,黄金蟾蜍的纹路印刻其上。 她能半个身子钻进去,选了套蓝色的衣裙,正好配自己的小枪。 等她穿戴完整,才发现时阙已经在楼梯上,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 “师兄过来。”她招手,拿出一套红衣,“师兄穿这个如何?” 时阙安静地拿过,一丝不苟地穿好,美貌的他在鲜红映衬下,不染尘埃的气质混杂奇怪的吸引力。 东占只是随便挑的,没想到这么好看,她问:“师兄知道怎么联系金蟾行?” “在跃云阁之外,我的灵石都在其行中,不管是界内还是凡世,师妹想要何物告知我便是。” “师兄……很富有?” “不太清楚,但师妹想要之物都能得到。” 东占老毛病发作,在时阙看不见的地方,朝他身边的空气打一套军体拳。师兄不仅地位崇高,连钱都多得跃云阁装不下是吧!看我把空气都揍死让你窒息! 换好衣服,东占提议去逛逛:“去凡世会难受,那去一些修仙界的小地方?” 时阙认真思考一番,东占等很久才见着剑阵,随时随地旅游就是舒坦。 眼睛一睁一闭,刚畅想美丽奇景的东占……目瞪口呆。 天空在掉落岩浆,脚下是黑红之土,奇形怪状的生物们匍匐于地。它们甚至没有眼睛,听到声音后像虫子一样爬过来。 “这里不太好。”她说。 脚底剑阵一闪。 东占一睁眼来到狂风骤雨的海面,黑压压的浪花延伸到天边,就像来到世界尽头。 “不……”她再说。 这次甚至看不见景物,黄绿色的雾气笼罩四周,浓雾之外还有可怕的低吼声,似乎有成群猛兽埋伏在四周。 你疯了吗?东占其实想问,但她忍住:“这是什么地方?” “鼎炎域的天魔境、海须域深处,此处是山铁域的巫雾河内,适合师妹锻炼体魄和神魂。” “师兄觉得我想修炼?”东占心里说这是另外的价钱,“我是想跟师兄一起去有趣之地散散心。” 时阙沉默,东占适时拿出跃灵玉联系连窍,让她给点建议。 连窍值得信任,不过两秒就发了过来。 「去洛沙域的金市呗,那里是小门派的地盘,不用担心被阁中发现」 她还吐槽一句。 「……搞得像逃亡,明明没人敢抓你们」 剑阵的光再闪动,这次终于听见人声。 他们出现在一个大型城镇的外围,人们来来往往,混乱的杂质灵气无处不在。 东占拉着师兄,开心入城。 城中更是超乎想象的热闹,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步。东占往前钻,结果回头发现不管男女都像见到金山,眼神直勾勾地黏在时阙身上。 她停下,来到路边随便买个面具,然后递给时阙:“师兄快把脸遮住。” 时阙也没有问为何,只是她话落后便戴上镂空的银纹面具。 “两位前辈面生,可是来转运堂推算天命?” 突然,一个揣着手的男子来到两人身边。 男人头顶是普通的灰色字幕。 「路人—小贩」 没等东占拒绝,男子递来一份灵牌,牌面缓缓浮动,在她碰到瞬间出现一行字。 东占垂眼,在沉默半晌后回:“现下无事,师兄我们去看看吧。” 时阙点头,两人跟着男子离开大道,拐进安静小巷,然后掀帘进入转运堂。 堂中人数不少,境界不高的修士们在每个转运大师前表情统一,都是那副大师你怎么这么懂我的样子。 东占挑眉,听见带他们进来的男子说:“两位尊客还请进入内室,由堂主亲自接待。” 这里没人能看出时阙的境界,只是金蟾行的灵衣昂贵,转运堂想要敲有钱的两人一笔。 内室安静,两人刚坐下,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妇就凭空出现在桌后。 “难啊。” 老妇的灵气几乎枯竭,褐斑盘踞在她脸上,可年老面容上藏着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 单单对望,就似乎会被看清内心。 “堂主说的是何种之难?”东占问。 老妇颤颤巍巍的手举起,指向两人。声音落下时,时阙转头望向东占,但师妹没有看他。 “难有完善之局,天道塌陷,一人终亡。” 第52章 幻觉 东占的噩梦冒险 “难有完善之局, 一人终亡。”东占重复老妇的话,问:“何以见得?” 老妇没有回答她,而是将一个黑色圆盘放置他们跟前, 漆黑盘子里印着东占与时阙的脸。 “你们命中相克, 纠缠越久越会走向难以挽回之局, 是天生的仇敌。”老妇摩挲着黑盘边缘,随着她的动作, 奇怪波动荡开, 似乎拉扯神志掉入其中。 东占向后,背靠椅子。 师兄并未干涉老妇行为, 说明她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情。 “嗯……还有一线生机, ”老妇抬头,“既然尊客已到转运堂,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此处有一计可解。” 一般到这种时候,就该口述价格表,最便宜的套餐不会说, 除非客人问。 东占再次打量老妇, 下一瞬间切换成焦急模样:“师兄与我……怎会!堂主的解法是?” “解法简单,直面内心便是, 回答我所有问题。” 老妇拿起台面的黑盘,举起面朝东占,照着她的脸:“你看见了何人?” “我自己。”东占答。 “不对,是一个常因悲伤而落泪之人。” 胸口沉闷,在东占手掌抚上患处时,温暖的液体掉落在手背。她在寂静中摸自己的脸,发现悲伤已经淹没自己心脏, 上涌至大脑直至眼眶里流出泪水。 她甚至说不了话,张嘴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狂潮一般的情绪已然成为致死沼泽,她却找不到解救之绳。 “抬头,告诉我,你看见了谁。”老妇的声音再次响起。 东占一一照做,视线再次望向黑盘:“我自己……” “不对,是一个对世间万物都感到愤怒的怨毒者。” 火焰从天空燃烧至她大脑,悲伤瞬间被烧至干涸,取而代之的是理智荡然无存的愤怒。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喉咙与眼睛,她可以说出最恶毒的咒骂,也可以用最刻薄的眼神看待所有无辜者。 “抬头。” 不断喘息的东占扬起头颅,僵硬动作像被提线的木偶,她说不出话。 “告诉我,你来自何处。” 老妇的声音不再苍老,而是无数声音重合在一起,就像有万人向她提出同一问题。 汹涌的、燃烧的情绪消失殆尽,只剩下恐怖的被支配感,好似自己可以将心脏与大脑剖析给对面人鉴赏。 “我不是此处之人,这个修仙界并非我之生处。”她脸上的泪痕还在,端坐且面无表情,右臂放在椅子把手,手掌虚握着空气。 提问者因为这句话沉默,继续道:“……既然非此处者,你来此想做何事?” 东占毫无停顿地答:“大道偏移,改变天命。” 提问者产生情绪,是浓浓的质疑:“大道乃天定,凭你怎么做到?” 她再次张嘴,但没发出声音,表情变得奇怪,浑身颤抖着抵御这个问题。 黑暗波动,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嗤笑,她的反抗就像幼童努力抵着未上锁的门,可笑又无用。 “师妹,看着我。” 时阙安抚她,手指拂过东占颤抖的睫毛与嘴唇。 “师、师兄?”东占惊疑不定,但动作未随表情变化,虚握空气的右手未放开。 少年温柔地看着她:“勿虑,我一直在你身边,一会便会结束。” 东占怔愣着问:“结束?什么结束?” 少年面露惊讶,然后低头笑,轻柔牵起她:“自然是我们大婚之礼,今日过后你我将是道侣,不必再忧虑。” 花瓣与红绸从前方袭来,狂风吹过,眼前一切天翻地覆。热闹的人声四面八方响起,浓郁灵气将红花托起,整片天空被点缀成繁花庭院。 < 第64章 她与时阙红衣金带,站在被簇拥的世界中央。 少年察觉到她的出神,侧首与师妹对视,昳丽面容之后方,尽是散落的天光与坠落的红花。 东占的繁复红裙好似在流动,铺满这个地面:“道侣……我与师兄?” 时阙牵她手,表情困惑:“除了师妹,我怎会与他人成礼?” “我一心陷于师妹,就算不言此难解之爱,师妹与我同心,自然不必再探究真伪。”少年将额头与她相触,温柔缱绻,声音又轻又慢就像进行她早就听过的告白。 东占被带着往前,这条被簇拥的大道似乎怎么也走不完。 四周全是人声,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近处,可晃眼过去又飘到远方,好似他们在与东占捉迷藏。 “师兄与师妹终成眷侣,可喜可贺。”肴知说。 “师兄与你如此般配,等到今日才修成正果实属可惜!”连窍说。 “搞真的啊?”东大壮说。 “恭喜师妹,愿师妹与师兄所愿皆成。”萧亦渊说。 甚至还有仇敌、怨者、死者都在人群中鼓掌,他们的笑容融合在一起,构成这场典礼的完美画卷。 东占好像要落泪了,被牵起的左手紧紧扣住师兄,哽咽道:“师兄知我卑劣,行如此之罪,为何还会与我……” 时阙却摇头:“师妹不管做了何事,我都不会介怀,相爱之人哪怕互相伤害也终会圆满。” 她问:“师兄真的深爱于我?” 少年摘下她发丝缠住的花瓣:“自然。” “那我深爱于师兄?” “自然。” 花香过于浓重,就如同这些字眼所代表的情感,在此时浸润他们身体,钻进他们胸腔,再告诉大脑——我们很简单地相爱着。 东占双目通红地抬头:“可——” 似乎在渴求之物得到前,在巨量快乐降临前,罪人都会进行忏悔。 她的声音颤抖又轻微,好像在跟黑暗对话。 “可师兄你为何撒谎?” 观众能察觉电影里插入一帧诡异的重影,想说什么又因为剧情的继续而闭嘴,就像此处场景显而易见的停顿。 过大的风吹起他们的婚服,两人纠缠的衣角分开,出现沟壑与天河。 “师妹何出此——” “你何曾与我相爱?”她抚摸时阙的脸,眉骨、眼睛、鼻尖、嘴唇,顺着线条向下,最后捏住他的下巴。 “你只感到被注视的压力,从天上被迫降落,你依旧冷漠,你只是困惑。” 东占的头上本没有问号,可是在这句话结束后,白光的符号出现,就如它从未消失。 “而我也只是在破坏你罢了。” “你不是察觉到了吗?” 世界从天空上方开始崩裂,那些红花与红绸全部化为灰尘,簇拥的众人眨眼间离去。黑暗往下侵蚀一切,偏偏他们脚下这条红道没有消失。 东占反扣住面前人之手,让其关在自己的漆黑瞳孔,她的声音带着看完一场精彩表演的称赞感。 “堂主,我跟师兄看起来,真恩爱无双?” 脚下红道碎裂,面前人消失,她重新坐回转运堂椅子,熟悉的黑暗包裹住视野。 重合声音再次响起:“听吾之言,回答所问。” 东占姿势从未变过,虚握空气的右手略微变紧:“堂主新招的学徒似乎不是本业,他们应不是自愿来转运堂吧。” 黑暗里的提问者沉默半晌,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说:“你是如何发现的?” 引他们入内的男人头顶是「路人-小贩」,东占进入转运堂后看见所有大师头上全是「路人-小门派弟子」「路人-丹药师」「路人-散修」…… 东占抬眼,望向虚无的黑暗,但似乎能找到佝偻之人的头顶。 「角色识别中」 这几个大字一直在此人头上,与东大壮如出一辙。 “我乃跃云阁命理之徒,观测天理命线,堂主的转运是真改命,还是用幻言迷惑呢?” 幻言,她咬重这几个字。 东大壮的第二句话是「注意泥瓦匠,他在找人」。 东占只遇过两个泥瓦匠,陈老头和钱非凡,东大壮不能直言,他在暗示。 无常楼的拉锯战中,东占一直记得东大壮说的那句话。 燕山幻言师,本尊已到。 “你一开始就没中吾之术法。” 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不是佝偻老妇,而是年轻女孩,但她张嘴却是粗糙男音。 东占从进入这间屋子,她就对自己下了保持清醒的幻言术,从一开始就在陪着幻言师演戏,至于师兄…… 眨眼过后,又变成体型健壮的中年男人,开口却是老妇之音:“果然是你,窃取吾法之人,你到底是何人?” 东占不回答,提问:“使人深陷幻觉的步骤是哪些?需要法宝吗?” “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此刻清醒,但你依旧在吾术法中,没要你命是因为你还有用。” 东占露出笑容,换个问题:“前辈一直在找我?” 幻言师又变成老妇模样,声音与模样统一:“没错,吾寻此处施展过幻言术之人。幻言术乃燕山独传,入世只吾一人,如有窃取者,吾须就地处决。” “前辈是故意在此等我?” 幻言师没有回答,东占便否定这个答案。 这人明显是遇到了问题才蜗居在一个小门派的聚集地,不然凭他此术,陌生奇术出现的消息早会传遍众门。 很巧,偷学幻言术的她竟到这偏僻之地,得来全不费工夫。 东占叹气:“既然前辈都陷于困境,何必执着于术法被他人窃取?” 她抬眼,表情揶揄:“前辈看来有诸多疑惑,应多交些本地朋友,比如半个徒弟的我。” 幻言师陷入沉默,平静的怒意慢慢溢出:“你竟敢称为吾之弟子?吾现在就可以杀………” 东占收回右手,她不再握住旁边的空气。 得来全不费工夫,是她今日的幸运谏言。 “我数到三,一句话告诉我如何精进幻言术。” 包裹视野的黑暗活过来,咆哮着即将把她吞噬,幻言师被蝼蚁冒犯的扭曲表情清晰可见。 “一二三——” 没有数,东占直接一口气说完。 “骗你的,哪需要这么久。” 她一开始没有中术法,时阙自然也没有,他只不过坐在旁边被师妹握着手罢了。 剑气从无边黑暗里出现,比鬼魅更无形,比烈风更迅猛。 在东占话音落下时,幻言师的喉咙已被割开。 第53章 天赋 东占的练习冒险 在黑盘映照两人时, 时阙眼神变得冰冷,可师妹在同一时间握住他手臂。 不过一息,她又放开, 时阙才动手。 黑暗随幻言师死亡而碎裂, 东占眨眼, 转运堂内室重新出现。 时阙将幻言师踩在桌上,虚化的剑扬起弧度, 下一刻就要把真正的头颅斩落。 幻言师终于慌了。 “啊!舌刻言纹心印幻纹再以黑梦镜映之!” 幻言师变成一个幼童, 慌不择路想要用这种姿态获取同情,坦白时语速比东占的一二三都快。 可剑刃依旧划来, 时阙垂落的视线没有任何动摇。 “师兄!”东占慌张大喊, 双手在半空乱抓,她就像噩梦惊醒在寻找依靠。 处刑停止,时阙的手瞬间扣住她五指,剑刃消失,另一只手抚上师妹脊背,能把刚死之人救活的庞大灵气送进她根本没事的神魂。 “我在。” 东占反扣住师兄, 不让时阙再离开:“我以为师兄消失了……怎么回事?” “此人用了邪术, 师妹应是被术法困住,没关系, 只有短暂一息。” 东占陪幻言师演戏这么久,在现实世界不过是一瞬间,而时阙也不知道东占在幻觉中做了何事。 瞬间明白这个逻辑的东占抱住时阙:“嗯嗯,那师兄能杀了他吗?” 捂着脖子的幻言师爬上桌,他怒吼:“你等竟敢如此对吾!若是被燕山知晓,你等绝无存活之——” 话没说完,幻言师的身体就悬浮在空中, 他七窍喷血,面色泛紫,下一瞬就会被恐怖的灵气压成碎肉。 东占被时阙捂住眼睛,她没有阻拦,噗嗤一声后,她才重新获得视野。 幻言师的肉/体消失,没留下血肉碎块,同时桌上的黑盘开始晃动。 东占拉住时阙,制止师兄的攻击,等待底牌尽出者的狼狈现身。 黑盘荡开层层水纹,一个影子从中间升起,最终跪倒一旁。 矮小男人有一张见过就会忘记的脸,幻言师不再变成他人,所有的愤怒被浇灭,只是面色煞白地跪趴在地。 他在上一次以真身示人,还是在百年前,被那位太子狂刀斩万重幻梦,不得已认输求饶—— 这次却是被一个狐假虎威的女人给戏耍!天理难容! < 第65章 敌人脸色已到达预期,东占掐着点问:“你刚刚说舌刻言纹,心印幻纹,再以黑梦镜映之……这是什么?” 幻言师咬牙切齿,以沉默应对。 东占看师兄,师兄反应一下后抬手,幻言师同时哆嗦开口。 “要、要发挥术法之效,需两种灵纹在身,一舌刻言灵纹……”幻言师的视线落在东占的嘴边,他已知此人有了第一种灵纹。 “二被燕山尊长在神魂印刻幻灵纹,两纹同时运转可移山填海,控制人心。” 东占的视线落到黑盘上。 “……如要使人入幻梦,除了两种灵纹,还需黑梦境映照敌者。”幻言师把自己保命的黑梦镜拿至身前,因为东占的目光已经黏在法宝上。 “师兄!他好像在说皇宫里的那个术法。”东占兴奋地吐舌尖,被时阙亲自修复的灵纹若隐若现,“我能变强了!” 他知道师妹一直在用此术,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跃云阁不会允许弟子修炼不明之术,但师妹弱小,能多有一种手段保护自己也无伤大雅。 时阙明白东占想要什么,但他思考后说:“神魂刻纹有风险。” “……师兄就不能想办法吗?”她先是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脑袋抵在时阙肩头,小声嘟囔着。 其实也不是很小声,得让时阙听到。 “不行!神魂的幻灵纹须燕山承认者才可印刻,吾不会背叛祖训!”幻言师捏紧双拳,盯着他们狠声道。 东占从不觉得一个本体藏在法宝里的胆小鬼,面临死亡前会真的恪守诺言。 果然,在她的神奇师兄想到办法后,仅仅来到幻言师身边,那人就缩成团只敢怒吼。 “你要干什么!” 少年的手轻轻抚在幻言师头顶,颇有结发受长生的意境,可下一瞬,幻言师的神魂就被强扯出肉/体。 只有境界悬殊大到一定程度,神魂才能被强制剥离,这需要极其庞大的灵气支撑和灵识控制。 时阙低头沉默数息,才将幻言师的神魂放回肉/体。后者扑通倒地,彻底昏迷,神魂出体的严重程度堪比死过一次。 时阙来到身前,东占仰头看他:“师兄做了什么?” “我记住了他神魂上的灵纹,我来帮师妹印刻。” 时阙要是个残忍反派,一天无聊了,修仙界每个人都会被抽着魂,排队轮流给他播《我的前世今生》吧。 东占露出笑容,听话闭眼。 结果等了半晌,时阙也没有动作。 东占睁一只眼瞅他,只见师兄有些犹豫。 “师兄记不清灵纹了?再把他神魂抽出来看一看。”她友善提醒。 终于,一直沉默的时阙说:“……若要印刻,须灵识进入师妹神魂,但因为先前我们灵识印记的存在,师妹会难受。” 东占本该好好过一遍这段话,但她对幻言术求知若渴,根本没想清楚:“没关系,我能忍。” 时阙目光垂下,如同神佛半敛的眼睛。 手掌盖住东占仰望的双眼,黑暗中他的声音温柔又清晰:“只是很小一缕我的灵识,会很快的。” 话音落下时,她感受到世界停转—— 苍穹下落,海浪百米,宇宙的恒星坍缩又爆炸。 东占:……? 的确很快,一秒也不到,但其复杂性根本难以形容。 东占窝在椅子里,过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时阙抚摸她额头,自责且担忧。 “果然太过了吗?师妹切勿让神魂沉溺。”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后一个词他说得极慢。 东占终于缓过神:“……嗯、嗯,我没事,成功了吗?” 时阙点头,安抚她神魂的灵气依旧没有断开。 东占尝试运转新的灵纹,发现不像舌上的言灵纹能随时调用,自己可怜的灵气量一天只够双纹同时运转一次。 而且神魂的幻灵纹极其复杂,她需要多练习。 就在这时,幻言师重新苏醒,他变得极其虚弱,看见东占更是脸色铁青。因为他感受到东占神魂有了第二个灵纹。 东占走过去,与幻言师一同捏住黑梦镜,就像抢夺玩具的孩子,两人都不相让。 可因为幻言师虚弱,东占更胜一筹。 在其失力瞬间,她将镜子抬起,镜面映照男人毫无特色的五官。 “事已至此,留得青山在才是关键,前辈与我休战可好?” 东占的声音突然变缓,从怯弱的师妹变回看不清内心的谈判者。 时阙没有靠近,但离得再远,幻言师也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安全。 “……可耻之徒!依赖他人而活,简直为人耻笑!”他双目通红,朝东占喊。 东占不恼,不再用力抢夺黑梦镜,而是缓缓摩挲法器边缘。 “那就是同意休战,我问三个问题,前辈也问三个,公平的交易。” 幻言师脸色发白,依旧嘴硬,他甚至灵光一现,想到了办法。 他越过东占,朝着后面的少年吼:“此人虚伪至极,她在你身边扮演柔弱,意图害你,以达到她所求之事!” 时阙站在后面没有反应。 东占在幻梦中说过的话,幻言师自然记得:“她装作心慕于你,其实对你根本没有感情,甚至饱含敌视之意,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保护她!” 与那位太子一般境界的少年静立,好似他所说真相不过吹过之风。 就算被迷惑至深,也不该毫无反应,幻言师仔细观察时阙的表情—— 他根本没有脸,只是一个身体在那,就像加载到一半的数据。 幻言师嘴巴大张,他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终于回到面前女人身上。 双纹运转加黑梦境映照,且陷入幻觉再长也不过是现实中的一息,不为外人所知,天选的审问空间。 东占需要练习,这是首次。 “我竟然、陷入「梦」了……”幻言师喃喃自语,松开手中的黑梦镜,因为仔细看根本就是一块普通盘子。 幻言师震惊地盯着这个被他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燕山幻言,轩辕界三神坠落之时,就存在于世。 拥有往生锁、黑梦镜两样绝世之宝,以言令山海之动,以梦困众生之心,每百年才有一位继承者出山,其术法修行之严苛,万中难有坚持者。 前一任燕山幻言师即男人师尊,曾对他说他是记载以来最适合幻言术之人。 他问为何,师尊只说幻言虽世之稀有,但终究为欺人术,为大道不容。 只有欲求最烈者,罔顾天道且无畏者,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东占还是蹲着,单手撑住脑袋,贴心等待。 “我再为前辈重复一遍,既然我们都有所问之事,那么各自三个问题。” 东占一直在想,这个高傲的胆小鬼停留在鱼龙混杂之地,到底为何—— “你藏在此处,是在躲避谁……或者什么东西?” 第54章 土匪 东占的抢劫冒险 幻梦中的人无法死亡, 就算脑袋掉地上也没事,所以这场沟通并不危险。 幻言师知道这点:“拙劣之梦!让你这种人拥有吾术简直燕山之耻。” 东占灵气不足,她也清楚自己支撑不了很久, 跟这人进行一场拉锯战实在没必要。 黑梦境映照人时, 会将其记忆与情绪提取, 由幻言师自行组接,梦境的感染力取决幻言师对敌人的观察。 男人理解错东占, 以为她深情无比, 倾慕师兄,所以创造虚伪的大婚梦境, 企图通过给予所求之物, 降低心防取得信息。 但东占不会犯这种错误。 “拙劣又如何?若此术真如前辈所言如此珍贵,那我仅仅观摩一次就能模仿……” 东占叹气,略委屈:“我与师兄难有外出游历机会,在此与你,哦不,与前辈争论一些无名术归属, 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幻言师眼睛鼓起, 眼白血丝清晰可见,他想撕烂面前女人的嘴。 天下本该仅他一人有幻言术, 这是珍贵的身份,是高人一等的底气,东占的出现等于分走只属于自己的蛋糕。 她还端过去尝一口说:真难吃,这么稀罕干嘛? “你——” “孽徒!跪下!” 王岩岭双膝跪下,额头磕在坚硬的黑石地。 燕山阴冷,偏偏为避纷乱常年不燃灯火,所以罚跪时匍匐在地面, 眼睛对着没有光线落下的黑石地,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燕山洞窟修行艰苦,王岩岭从不放弃。 这批徒弟只有一人能传承幻言衣钵,他们就像生活在地下的种子,只有唯一幸运儿能生长出绿芽。 “说,你犯了什么错!” 师尊高大,玄色长袍与黑暗共生,她总是神出鬼没,无时无刻监视所有弟子。 王岩岭浑身颤抖,想起自己所做之事:“弟子、弟子不该欺瞒同门,使大家被困书房,自己独享黑梦境的练习时间。” < 第66章 因为师尊术法已达至高境,张口便能杀人灭心,现都是用腹语:“……你知错了?” “弟子知错!再也不会欺骗他人,请师尊责罚!”王岩岭浑身哆嗦。 他虽然这么说,但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做。 师尊走至跟前,脚步没有声音,她怒道:“孽徒。” 王岩岭想要抬头,却被巨力压着脖颈:“我……” “你错在谎言拙劣,让其他人发现端倪,你错在让同门获得揭发机会,而没有在此前威逼利诱。” 师尊的声音就算过了数百年,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燕山,是欺瞒者的温床。当年祭祀三神需供奉万人之血,连凡世皇宫都被纳入阵法之中,也没有人把注意打到燕山头上。 因为燕山并不是三神信徒,他们只为自己利益行事。 师尊再次轻声问他:“现在,知错了吗?” 他的高傲都因这份特殊性而存在。 王岩岭跪趴在地:“弟子知错。” “既然知道错了,那么就回答我的问题吧,前辈。” 王岩岭怔愣着抬头,在阴暗的殿内,哪还有师尊,只有享受他伏跪的东占。 他本就虚弱,现在更是气急攻心,鲜血溢出嘴角,指着东占大吼:“小儿,你竟敢——” “毫无长进的孽徒,幻言术需天选之子,吾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滚出燕山。” 王岩岭本立起的双膝再次坠落,就像山峦压倒他,让最害怕的记忆降临。 “师尊,不、不要……” “第一个问题,你藏在此处,是在躲避谁……或者什么东西?” 声音与场景切换,东占依旧蹲在王岩岭身前,表情平静。两人对视时,后者终于被击垮。 多么恐怖,这个女人就像天生的幻言师。 她若是自己同门,那么没有一个人能无视她已破土而出的新芽。 东占明明只是蹲着,却像踩在自己身上,让常年罚跪的姿势重新出现。 王岩岭立起身体,被羞辱的精神与虚弱的肉/体已经没办法再支撑高傲表情。 半晌后,他终于回道:“……有一个势力,用根骨出众或身有奇术之人炼阵,我是后者,到此处后藏匿保命。” 炼阵,这个词可不陌生。 在龙斗时,楚耀生看样子不知幻言术,那么楚家也不会知道。 黑袍们知道幻言师的存在?知道此界闻所未闻的奇术? 东占瞟男人头上那「角色识别中」的字幕。 “第二个问题,碾血肉,碎神魂,凝结众多生命的阵法,其所创「红魂」是何物?” 王岩岭表情变得奇怪,他瞬间明白东占见过炼阵。 因为只有见识过地狱之人,才能准确地形容「红魂」。 “吾只能这么告诉你,若那些人成功,天道被替,山海倒转。” 东占闻言沉默。 在不知不觉中,梦境已经开始萎缩。对幻言术了若指掌的王岩岭眯起眼睛。 就算天赋异禀,这女人也撑不了多久,自己拖这么长时间是对的。 在幻梦碎裂的同时,他可以展开新梦,只要那少年有一瞬间的疏忽,自己就可以依靠黑梦镜逃脱。 东占没意识这点,还是捏着手指,直到数息之后,抬眼看王岩岭。 “第三个问题。”她声音缓慢,丝毫不知危险靠近。 “除了你,还有多少人来了这边?” 王岩岭一愣,看东占就像看熟悉的陌生人,这女人难道跟他一样? 他开口:“我只知道那位太——” 王岩岭舌尖在上下颚中间,只能维持这个口型,因为就算身处梦境,跪在地上的男人被更高维度的力量强制抓走。 然后梦境碎裂,东占表情平静。 转运堂内室依旧一股清香,只不过堂主消失踪影,似乎从未出现过。 问题的答案不一定要别人说出来,让他身体力行地展示,也是清晰的告知。 而且还能让公平交易变得不公平,只让东占一人受益。 时阙已经来到身旁,他自然能感受到幻梦的出现,可只有一瞬间,并没有办法阻止。 最重要的是,师妹也未慌张。 东占把黑梦镜拿起,不解释幻言师的消失,因为她知道师兄根本不在乎:“这东西太大了。” 时阙接过,洁白的手指顺着镜子边缘抚一圈。灵压在下一瞬变得极其可怖,他强行将法宝压缩成师妹能随身携带的形状。 本脸盆大小的法器变成手机吊坠,东占笑嘻嘻地系在自己腰上,然后去勾师兄的手。 “我得了新法宝新法术,该怎么谢师兄?” 土匪行径,谁用谁爽,东占礼貌地将转运堂椅子推回原位。 “不必谢我,师妹机缘甚好,勤加练习便是。” 师兄也有当土匪的潜质,东占乐呵呵地拉他走出内室。 因为施术者的消失,转运堂所有人都清醒,满脸困惑地问自己怎么在这。 被黑心老板抓来干白工的可怜人,东占甚是同情,拉开堂内钱柜,抓一把灵石,放在引他们进来的人手上。 “转运堂已解我所惑,多谢,这也不需要了。” 东占把写着「听吾之言」的玉牌还回去。玉牌后面还有灵纹,客人们会因此被影响,不管对面大师说什么都觉得神奇。 她从拿到这玉牌开始,就知道转运堂不转运,只骗人。 在众人的困惑中,两人离开此处。 等走回大街,发现人群退至两边,都探头望向街尾。东占一般不凑热闹,但现在开心,围观一下也…… 人群像堵墙,她不够高,根本看不见。 而时阙就没这个烦恼,他身量本就高,连凑热闹都是优先人士。 东占撇嘴,心想算了,反正有时候不围观会少麻烦,能被众人关注的争执一般不是好事。 就在她要转身走时,一双大手抓住她腰,轻而易举地把东占举起来——师兄就像在举小狗。 小狗低矮的视野被打开,直接俯瞰地球表面。 有人御剑到空中看热闹,见从人群中凸出来的东占都面露震惊,没见过如此朴素的围观方式。 东占正要让时阙放自己下来,余光却瞟见街尾的混乱。 一只似猫但长角的灵兽被一老人抱着,对面三四个金衣之人围拢,恶语混杂在一起听不真切,还要动手抢灵兽。 “这不是老陈刚抓的回魂兽吗?百年了又抓到一只,他真有些本事在。” “抓到又有什么用,这次被金光派截了消息,他怎么也……” “啧,要抢便抢,我还要摆摊呢!” 各种议论传进她耳朵里,但东占看一圈也没见到有人帮忙。 大家的视线全聚焦在弱者的身体,好像在期待更饱满的戏剧性。 没等东占下决定,一道剑光闪过,斩落金光派拉扯老人的手。 血如泉柱,腥味随风吹来,动手的人现于半空,数把佩剑如同她之好友。 东占一愣,因为见到了熟人。 与此同时,腰间的跃灵玉亮起,却不是普通的灵气闪光,而是只有东占能看见的字幕光。 「系统连接中」 「人工554号,第一季度汇报倒计时」 第55章 被吞 东占的遇猫冒险 修士拥有本命剑后, 副剑最多两三把,作为财产的一部分,类似于首饰珠宝。 但萧亦渊不同, 她没有本命剑, 这些副剑是她赖以生存的兵器。 萧亦渊降落在纷乱中央, 抢劫的金衣弟子一看见她的白衣红带,嚣张神情瞬间消失。 所有人满地找断手, 就算不是自己的也管不了这么多, 狠话都不放一句连忙逃走。 萧亦渊也不追,低头安抚老人, 手指的灵气字变化, 表情也随老人回复而不再平和。 跃云阁三个字出现在围观议论中,这城镇鱼龙混杂,不上台面的交易不能被大门大族知道,所以大家脸色都变得不好,顿时散开不想被记住脸。 东占察觉到玉佩的异样。 她低头看跃灵玉字幕,见系统还在连接, 便把玉佩握在手心, 走过去跟萧亦渊打招呼。 “萧师姐……好巧。”她小声但不掩雀跃,“师姐为何在此处?” 萧亦渊一愣, 先望向时阙,肃穆地颔首行礼,时阙对她微笑。 然后视线转回东占身上,神色变得不那么僵硬。 「听闻洛沙域有奇石出世,我前来寻找是否为本命之石」 萧亦渊出身四族之一的萧家,本该由家族网罗各域材料,但她却独自打听寻找, 萧家对她的重视程度已经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萧亦渊关切地看她,手指抬起。 「……师妹可还好吗?师兄带你离开后,阁中流传邪修内鬼传闻,掌脉们虽否认,但各脉都暗中排查弟子」 尧刃真会藏啊,这么几天了都没被揪出来。 东占点头:“我没事,只是不知十二判庭有没有查出真相?那邪修手段不一般,师姐在外也有隐患。” < 第67章 「判庭在寻邪修踪迹,林家进入判庭后死了很多人,剩下被搜魂的人也无实质证据……楚家也死了不少人」 「但楚家最大问题不是判庭,而是鼎炎域的战乱,灵眼被毁后楚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现在称得上内忧外患」 萧亦渊在说到灵力眼时,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时阙。 东占捕捉到她的目光。 “各位前辈,若无事,小人便赶着去金光派。”一旁老人小心翼翼说话,双手紧紧抱着回魂兽。 境界越低寿命越短,维持样貌的能力也越弱,东占都比他强,此人灵气微薄,连入道都只踏半只脚,可能只有一百余岁左右,的确该称时阙他们前辈。 “金光派?刚刚抢灵兽的不就是他们弟子。”东占转头,突然与回魂兽对视,后者还对她叫了一声。 东占没养过宠物,无视这声友好呼唤,但大猫一样的灵兽又朝她叫了一声。 “小人与金光掌门已约定灵兽归属,那些弟子是想给自己找份功劳,代替我去送……”老人见东占的视线一直在回魂兽身上,脸色比遇见金光派还要煞白。 面前两位虽未着弟子服,但见白衣女子的态度,他们明显也是跃云阁之人,若是看上这回魂兽…… 东占对大猫不感兴趣,她只想跟萧亦渊聊聊,所以对老人道:“那我们告辞,道友保重。” 她的抱手礼不标准,让手心里玉佩伸出大半边,偏偏离回魂兽极近—— 回魂兽喜宝物,常在奇宝出世时诞生,口大且有灵吸,能瞬间吞噬湖泊小山。 好似台风吹过,东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半边身子就被拥进时阙怀里,她倒没事,但玉佩没有师兄。 眨眼间,握着的跃灵玉被吸走,回魂兽的嘴闭上。 系统的加载光透过圆肚皮一闪一闪。 东占愣住,老人吓得几乎当场仙去,想要让回魂兽吐出来,但又不敢使劲摆弄这祖宗。 「这只回魂兽应是出生后就未进食,跃灵玉也算一种法宝,被它吞噬除非剥魂数次,法宝都不会吐出」 萧亦渊在一旁解释。 时阙也道:“跃灵玉丢失不算大事,可以去再买一块新玉。” 东占:“……我只要那块。” 这句话该更娇嗔,听起来是与师兄撒娇,仗着师兄什么事都答应她而耍脾气—— 东占盯着大猫的发光肚皮,面容扭曲似魔鬼,声音沙哑又低沉。 早不吞晚不吞,非要在系统快联系她的时候吞。 系统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很不稳定,说不定会因为隔了层肚皮,全程2g网速什么都听不清楚。 哪怕东占目光已经变成兽医的手术刀,但大猫还是软绵绵地朝她叫唤。 “萧师姐说的剥魂是什么?能让它现在就剥吗?”东占问。 “此兽有剥魂与回魂两种能力,前者剥离并吞噬修士神魂,虽不致命但会损毁境界,后者能滋养神魂,滋养程度取决于前面剥魂的次数与被剥的修士境界。” 时阙缓声解释,站在旁边的萧亦渊看他一眼。 少年继续道:“回魂兽饥饿,一般需要三四次塑道境界的修士剥魂,但若是我的话,一次便足够。” 萧亦渊面露震惊,甚至来不及灵气化字,便去拉东占手臂,她紧张地摆手,把情绪准确传递给东占。 「不行,师兄此时不是灵化肉身,若是被剥魂,天运脉的灵压很可能失控」 自从皇宫里时阙的灵化肉身被阵法吸收,他就一直没再创造新的。 东占想了想对时阙说:“师兄受伤我会难受……师兄想要我难受?” 时阙没动,笑意出现在他眼底,不如寻常般温和,带着读不清的情绪。 “嗯,那由师妹来决定。” 因为注意力被发光肚皮吸引,东占没察觉到师兄的微小变化,她问老人:“灵兽归属有约定,那金光派会剥魂吗?” 虽然邪恶版东占想过就地拉人顶上,但这城镇的修士塑道境界都屈指可数,干这种坏事不仅损德还效率低下。 “会的会的,他们就是这个打算。若不麻烦,前辈们随小人一起去金光派,等灵兽饱腹,这玉佩自然就会排出。” 老人因为刚刚东占的眼神,以为她要立刻划灵兽肚子,求饶泪水都已经在眼眶打转。 “萧师姐一起去吧。”东占盛情邀请,萧亦渊犹豫后点头同意。 经过刚才的事,回魂兽的存在被整座城镇所知,本该有些人也来抢夺一番,但因为萧亦渊的跃云阁白衣过于显眼,所有人都消了念头。 本该用时阙剑阵直接过去,但因回魂兽厌恶地界转移之术,而且它还有自杀的习性,若是不高兴了很可能一命呜呼。 「回魂兽是集自然精华所生,若是死亡,会消弭成灵气,体内所吞噬之物也会随风而散」 差点被邪恶版夺舍的东占:“……那步行吧。” 老人名卢元,东占介绍完自己,听见师兄说:“也姓东。” 时阙这名字不好在外张扬,但一定要跟她一个姓吗? 卢元:“两位前辈是一族同胞?能双双入跃云实在令人艳羡。” 时阙微笑:“是我幼妹,与我不同,她本就天赋出众。” 旁边萧亦渊的表情称得上精彩,东占转过去看时阙,师兄完全没有说段话的必要。 等两人单独走在后面,东占问:“师兄为何要说是我兄长?” 时阙:“我名不宜提起,师妹在意兄长称谓?” 他提问了。 没有引导,没有铺垫,似乎只学会顺着话提问,并不代表他内心出现情绪的痕迹。 “当然不,师兄这样便与我一家人,就算是扮演我也很开心。”东占勾他手指,随着前进,连接的地方总是晃动。 时阙颔首,在东占以为已无事时,他声音温和:“那位兄长在与师妹扮演时,师妹也感到欣悦?” 兄长、扮演,他在说东大壮。 东占突然恍神,意识到时阙不是察觉不到这个谎言,他只是不在意。 就像连窍说的,东占跟东大壮长得一点都不像,感觉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东占看着他,手往上,握住师兄的手腕,没有否认:“……他怎能与师兄比!这件事说来话长,师兄会责怪我在此事撒谎?” 时阙回望她,在东占因为没看到路上石头而趔趄时,轻扶住她肩膀。 握持或拥抱,掌握或覆盖对方,但没人用力,都是轻柔地触碰,好似风一吹就会离去。 时阙摇头:“自然不会。” 幸好金光派不远,按修士脚程一天便到。 等到目的地附近,萧亦渊披上外袍,将跃云阁弟子服遮掩。回魂兽显眼,他们一到,金光派的掌门就请他们进去。 “小卢一路辛苦,这几位是?”金光派掌门是个高大的女人,姓齐,她似乎并不知道有弟子袭击过卢元。 “这是我雇的散修,回魂兽会惹有纷乱,不得不想些办法。”几人已经对好了说辞。 “小卢真是下血本……”齐掌门谨慎地打量三人,另外两个境界高可以控制灵气强弱,东占不行,但她站原地就能让人信服。 卢元贫穷,能请的散修也只有东占这种境界。 “剥魂还在准备,可能要明日才行,回魂兽就先由我派保管吧。”齐掌门微笑。 卢元没有听从建议,而是拒绝:“不必劳烦掌门,我先下山,等明日再来。” 卢元只是笼统地说他跟金光派有约,三人并不清楚约定的细则。东占默不作声,悄悄观察齐掌门反应。 女人依旧在微笑:“哪有客来不留的道理,小卢就在原先院子歇息一晚,三位散修既然已把你安全送到,那便……” 带着面具的时阙说:“掌门,卢道友付了来回的钱。” 他声音平和,让人难以产生被打断的不满。 虽然很快,但齐掌门明显停顿了一瞬:“无事无事,那院只有一间房,可能要委屈各位在院落调息一晚。” 随后他们便被带到一个待客院,以卢元的身份来说格外不匹配,院落位于门派正中,甚至就在主楼后方,每过一个时辰巡逻的守卫弟子几乎围着院子走。 东占唉声连连,虽然时阙跟萧亦渊在根本不会有危险,但也没有掺和这种事的必要。 所以她坐在院子死死盯着回魂兽,企图用眼刀让它把跃灵玉吐出来。 大猫呜咽着,讨好似地跑到她腿上。邪恶东占使劲摇它脑袋,喉咙里发出怪声,企图吓它一大跳呕吐出来。 两种办法没有效果,认命的东占只能跟萧亦渊聊天。 “萧师姐可知师兄他过去是何种样子?” 东占面颊泛粉,期待地看着萧亦渊,正在整理剑刃的后者停顿片刻抬起手。 「时阙师兄一直都温文尔雅」 “我以为师兄像平常人一般,幼时也会淘气活泼,难道他从小就是神仙?”东占掩嘴笑,眼睛却没有情绪溢出,一直观察萧亦渊。 < 第68章 萧师姐情绪易察且真诚,资历深又地位不低,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 她求着萧师姐一起,就是因为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因为东占在威慑那场戏中有一个特别在意的点。 「神格」 东占瞟一眼不远处闭目养神的时阙,他头顶的字幕是「主角—神格进度55%」 最开始是72%,东占认为时阙已经因她有所动摇,可数字也未变化,为什么偏偏要杀死楚权时会降低? 系统不一定会解释,在季度汇报前,她要尽可能地知道关于主角更多信息。 萧亦渊想了想,再次抬手。 「师兄乃大道之子,降生后一直身处天运脉,由内阁看护,年少时我只见过他一次」 「在首席授礼上,师兄第一次出现在天运脉之外」 「他的确……与现在有些差别」 萧亦渊将剑刃回鞘,陷入回忆。 典礼前所有弟子都知道时阙要出席,能站在跃云阁的地盘,大家本就是万中挑一的人才,对他的存在大多是质疑与嫉妒。 他们没有如父辈一般经历时阙的降生,对于藏在天运脉数年的同龄人抱有极强的敌意与竞争意识。 “还铺这么长的灵毯,我看他走一半就得晕吧!”萧亦渊清晰记得这句话,因为说话者就在自己身边。 然后……典礼开始。 她其实记不太清了。 因为时阙来时没有控制他的灵压。 灵毯在中央,来者走在上面,大家分列两边,没有人敢或者能够回头,庞大的灵压将天之骄子们吓得神魂动摇。 身边嘲讽的少年全身僵硬,又说了一句:“娘救、救我。” 他只是呢喃,嘴唇没有闭紧,心里话像呼吸一样漏了出来。 然后时阙走到最前方,萧亦渊是第一个直视他背影的弟子。 她那时只有一个念头。 「师兄不像一个真正的人,而是虚幻的影子,没有灵魂的……」 萧亦渊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把那个词写出来。 「但师兄很快变得如现在这般」 「自从那件事后」 萧亦渊写了一长段话,东占快速浏览,突然愣住,从头到尾再次阅读,不放过每一个字。 第56章 传记 东占的看书冒险 东占甚至把这段话看了第三遍。 前因后果并不复杂, 但事件本身所隐射的「时阙」很奇怪。 萧亦渊写此事发生在首席授礼后,内阁让时阙参加降仙礼。 不同于本阁龙斗,千年一次的降仙礼是修仙界门派世家集体参加的最大盛会。且不仅仅是弟子层级的切磋, 重头戏是登仙与化灵境大能们的斗法。 每次降仙礼后, 都可以确定界内的势力排序, 人数再多的门派若是掌门难敌同阶,那下个千年此门派将会失势, 仙才资源都会落数等。 时阙降生数年一直不曾踏出脉系, 所以界内有不少质疑之声。 跃云阁本就强大,又因为天运存在而垄断更多上层仙源, 大门大族想尽办法破坏天运所象征的不可撼动。 时阙前往降仙礼, 其实是内阁难以再忽视顶级势力们的围剿。 内阁有底气,确信时阙在修仙界的第一次亮相能让所有妄想消失。 结果如他们所料,但…… 萧亦渊这样描述。 「五化灵三登仙,皆名号在外者,一瞬内肉身崩碎,神魂飞散, 以最下等姿态死在众目睽睽」 师姐看向东占, 她眼底一直掩藏的情绪再次被东占捕捉。 萧亦渊在时阙身边会莫名看他,但眼神先向下再上浮, 最后快速收回。 是人常有的感情—— 压力。 很多人在接触时阙都有,或敬仰或倾慕,随之产生交流的压力,但萧亦渊不一样……原因很简单,她与时阙同龄。 她大族出生且天赋卓然,可偏偏又是那块长长灵毯两边站着的人之一。 现在的新生子们,像连窍尧刃, 甚至是楚耀生都无法有同样的感受。 因为他们见到的是在降仙礼之后的天运首席。 「降仙礼在此事发生后万年来第一次中断,所有门派世家都疯了一般离开」 「界内笼罩在即将开始的战乱阴霾中」 天运降世时的确震撼,但大家只是看见高高天空灵气的狂乱,只是听见门派长辈远远的惊呼。 ——那时那刻,每一个人都闻见了血腥味,浓重到从鼻腔爬至舌尖,大能的神魂消散时会荡开灵波,将他们的皮肤向后拉扯,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能见过原生的时阙后再安稳入眠。 萧亦渊将所有副剑收回,表情淡然。 「那时我被命令回到萧家,幼弟未出生,我作为四族之一受尽保护的独子……也丝毫不觉得安全,因为或许下一刻萧家就要举族覆灭」 「因为世家势力交错,跃云阁离开了一半弟子,阁中陷入即将被全面围剿的地步」 「但这场战争并未开始,转机出现在内阁的一个保证」 东占之前了解过修仙界的势力结构,最上端是由域界内最强大的十七个名门组成,名仙议庭,判庭就是仙议庭的下属。 而仙议庭组成的时间点,就是在降仙礼之后。 原因就是内阁做出的一个保证,保证由仙议庭决定「天运」的使用范围。 限制很多,萧亦渊只笼统提了一下,只是最后有让东占反复看的一句话,是整段话的关键。 「议庭认为,天运须表现得无害」 要像第一位飞升者鸿熙神尊,正道楷模,温和宽厚,她飞升前引领了许多天赋出众之人的向上攀越,登仙人数在历史中最多,修仙界欣欣向荣。 界内数万年只有两位飞升者。 “为何不像第二位?”东占问。 萧亦渊给出解释。 「第二位飞升者星渊掌教,她离经叛道,现在看甚至会被归为邪修,那时修仙界混乱无度,掌教在飞升前几乎杀光了名门」 要无害才行。 在面对他人时露出笑容,温和谦逊,不会使上位者感到冒犯。 问题来了,就算议庭有想要的模板,师兄怎么变成人人爱戴的天运首席? 萧亦渊给出极其离谱的原因。 「只听家父提起过,师兄那时被带到议庭,当场看了鸿熙神尊的传记」 “就这样?”东占还以为没完,盯着师姐手指。 师姐点头,她也觉得不太理解,但所知的信息只有这么一点。 两个人坐在一起,东占因为觉得太荒唐,表情有些冷硬,萧亦渊便以为自己做错事,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的师姐,我只是震惊于传记威力,竟像给幼儿开蒙一样哈哈。”东占扬起笑容,用肩膀轻轻碰萧亦渊。 「师兄本性温润,天运脉无人教习,神尊的传记只是辅助罢了」 萧师姐真心之言自然不会说出,但东占又何尝不知道,她与时阙相处最久最近,怎么看不出蹊跷? 远观还好,但「至善温和之人」外壳细看满是瑕疵,刻板残缺,传记文字之外,他依旧空白。 虽然这件事让东占对时阙产生一些其他想法,但这些信息乍看之下并不重要。 她需要「神格」相关之事,师兄外壳来源跟神格好像并不搭边…… 腿上的回魂兽甚至翻着肚皮,只有东占能见到的系统光猛闪,紧迫感每一秒都在提高。 她之所以搜集信息,是决定在季度汇报时搞波大的。 牌少怎么跟系统打?师兄自己知不知道神格是什么…… 东占把脑袋放萧亦渊肩上,师姐剑意强悍,灵气习惯于实体化,挨着很舒服。 两人继续闲聊,萧亦渊也慢慢放松,东占顺势抚摸回魂兽的脑袋,它头顶的绒毛很软。 所以东占没注意到一直在不远处调息的师兄不见了。 月光在右边,将东占侧脸照得洁白。 影子悄无声息降落,她半边身子都被覆盖,如同月食,庞大恒星将高悬月蚕食,让你不得不抬头望他。 “……师兄。”东占嘴唇微张,愣住。 他背光,看不清五官,模糊如夜雾。 “嗯。”时阙若无其事,眼半敛,温柔回望,但代替月光下落的眼神从她脸上掉在回魂兽。 东占也低头看自己腿上的大猫,回魂兽比她还震惊,尾巴僵在半空。 “师兄也想抱?给师兄。” 大猫被放到时阙怀里。 他想了想,左手环住,右手缓慢地抚摸灵兽头顶,每过一会就揉揉它肚子。 就如东占刚才那般,动作一模一样。 但回魂兽动都不敢动,灵兽比人的感知更敏锐,能感受出境界高低,时阙的手每次落下,它的耳朵就往两边狂飞。 “它很喜欢师兄。”东占睁眼说瞎话,她想去把回魂兽抱回来。 时阙说:“回魂兽会吸取灵气,但不敢靠近高境界修士,师妹已被它悄悄吞掉不少了。” < 第69章 萧亦渊闻言转头,然后转回去,没动。 所以这灵兽才一直躺卢元跟她身上。东占扒着师兄,对回魂兽晃了晃拳头,吃她玉佩不够,还吃灵气,小东西欺人太甚。 时阙看着她笑,没说话,也没离开。 又过了一阵,萧亦渊想到金光派也算洛沙域的中型门派,说不定有刚出世奇石消息,她想隐蔽气息去寻找一番。 师姐虽无本命剑,但境界摆在那,就算是齐掌门也对她造成不了威胁,所以萧亦渊说自己去便行,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时阙还在抚摸回魂兽,重复动作好像没有尽头。 等同于凡人的卢元正在唯一房间睡觉,把回魂兽给他们看守也算初步信任。东占现在睡一次可以大半月都清醒,所以并不想在这种地方入眠。 月亮高悬,夜风无声,两人就这样沉默以对。 东占打破安静:“师兄在龙斗受的伤痊愈了吗?” 时阙抚摸回魂兽的手停一瞬:“嗯,并不是大事,没想到师妹修为见长,能察觉出来。” 想多了,是东大壮跟她说的。 “突然想到师兄一直未重新塑造灵化肉身,难道是这次受伤的原因?” 月光一直被师兄挡住,他的轮廓勾出银色线条,光芒向外溢出,将过于显眼的美貌变得不再具有攻击性。 时阙没说话,好像没听见这个问题。 他突然偏头,靠在东占肩膀,动作生疏——但也把东占吓一大跳。 肩膀重量很真实,就像在赋予她一些责任感。师兄高大,现在伏低的头颅能看见他的后颈,衣服后领不再贴近脊背,月光轻而易举地驱散皮肤上的黑暗。 东占顿了半晌,也偏头,将自己脸压在时阙的灰发里,淡淡的灵力香气很舒服。 被依靠者会有责任感,会有莫名其妙的压力,那可不行,所以她也靠。 “灵化肉身需要极为庞大的灵气,我已经无法再构筑一个。” “……什么?” 东占的头不可控制地上偏,可又看不见师兄的眼睛。任何坏消息都没有她抱的大腿变细了这条更坏。 她问:“师兄痊愈了也不行?为何会如此?” 时阙只答一句:“并非因为受伤。” 他在隐瞒,总是绕开最关键的那个原因,就如肴知告诉她的那般,不能为人所知,就算当事人自己也不行。 东占不甘心:“可是我会很担心师兄,一直想着师兄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她的意思是你难道会让我一直担心? 时阙慢慢抬头,发丝与东占纠缠又分开:“没关系,不管如何我都永远在师妹身边。” 东占愣住,没有及时进行提问,错失机会后天就亮了。 萧亦渊也在此时回来,她隐蔽的灵气就算在跟前也难以发现,她看向二人,表情复杂。 「事情有变,我认为需要重新斟酌该不该让金光派剥魂」 第57章 剥魂 东占的加价冒险 跃云阁弟子在外可伏魔助善, 但不能干涉其他势力内部,这是共识。 萧亦渊处事严谨,不会轻易插手这种事。 「金光派养了极多臼, 像准备剥魂数年, 并非突然得知回魂兽出世」 东占看时阙, 师兄答:“臼是一类修士的代称,灵气吸收方式与自然精怪类似, 长此以往不管是肉身还是神魂都变得不像人。” 他伸手点在回魂兽额头, 它的灵气脉络出现在半空,与人不同, 灵兽神魂与丹田是一个部分, 所以只呈现一处光亮。 时阙道:“臼修行十年左右不再被视为修士,因为他们作为人的神志已消散,将如灵兽一般靠着本能行动。” 萧亦渊表情复杂,她指尖灵气化字。 「大道以纯为上,臼们就算境界不高,但神魂比同阶修士纯净许多」 东占反常沉默, 她最终道:“师姐认为金光派强行让人成臼?” 失去人的身份, 成为灵兽需要十年,金光派在很久之前就在准备。 萧亦渊点头, 视线越过东占,看向后方。卢元出了屋子,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正站在原地发抖。 东占还未开口,老人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前辈开恩,我寿命还有两年,若没了这只回魂兽, 只有等死了!” 卢元知道金光派养了臼。 修士在步入仙途后,因为寿命取自天道,所以能清晰感知自己大限,这对无法突破境界来增长寿命的底层修士是巨大折磨。 东占从他回答中找到不止一个异常,但她没提出来,只说:“既然你们共同商议此事,听听齐掌门如何说吧。” 时阙抱着回魂兽,不再抚摸,而是手放在它头顶,安静地注视师妹。 东占打断卢元的哀求,让他站起来,先不要说话。 不过一会,齐掌门便匆匆到门口,脸上有隐隐恼怒。 “三位昨夜可一直在待客院?我派重要之地有见他人痕迹。”齐掌门语气冷硬,对这三个散修不再做面子功夫。 毕竟能被卢元雇来,也不是什么高境界修士。 东占表情紧张:“掌、掌门明察,不是我们,我跟两位一直都在此处调息,夜间有弟子巡逻,我们出去就会被发现。” 回魂兽能察觉修士之间的碰撞,毛都竖起来。时阙退后一些,轻声安抚它,温柔的模样就像在哄睡婴儿。 待客院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眼睛,等同牢房。 金光派虽跟卢元有约定,但明显也在防着他,同乘一条船都死捏着船桨,怕不小心就被对面拍进河里淹死。 齐掌门被东占的话堵了回去,停顿片刻将视线转到时阙身上:“既然如此,派中存在隐患,回魂兽就先交由我们保管吧。” 东占不着痕迹地前进两步,挡住惊慌的卢元,担心地问:“贵派哪一处地方被入侵?” 齐掌门沉默半晌才说:“是准备剥魂的地方,若有敌派奸细潜入,剥魂将难以安全进行。” “如果有他者痕迹,被剥魂的修士应能察觉到,当时未追出去吗?” 东占在问她,要剥魂的到底是不是人。 剥魂对修士来说不致命,但需要自愿承担神魂受损的代价,不然神魂动摇会反噬回魂兽,致使剥魂失败…… 而被视为灵兽的臼,没有选择的意识与权利。 齐掌门不再解释,对三人的信任度荡然无存,冷脸走到时阙面前:“时间紧迫,道友先把回魂兽给我吧。” 时阙没有避让,但齐掌门明显带着你不给我我就动手的意思,后面的卢元终于忍不住:“掌门!这几位不能冒犯!” 好歹没把跃云阁给说出来,但卢元这脆弱的心理防线可没让事态变好。 齐掌门脸色猛然一变,灵气暴涨。 她肯定先想过动手,不让人得了灵兽,但见卢元这害怕的样子,心里又打起鼓,没能第一时间攻击时阙。 齐掌门脸色不断转变,东占只能换个样子,摆出一副平静柔和的态度。 “掌门见谅,我们的确不是散修,也没有恶意,初次游历未见过回魂兽,想瞧瞧……将他者作为耗材的剥魂到底如何进行。” “强词夺理!隐瞒身份进入我派,昨晚一定是你等!”齐掌门见东占没有亮出身份,大声呵斥,立刻找软柿子捏,“好啊卢元,我看在你寿命将近,才好心待你,你却拉着外人插手想私吞灵兽!” 卢元又跪下,视线在两方之间来回晃动,最终定格在萧亦渊的外袍上,哪怕看不见白衣红带,他也道:“前辈们明鉴,金光派未做伤天害理之事,臼们都是像我这般难以真正入仙途之人的自愿所为,很多大限已至,靠着成为臼才活了下去。” 齐掌门见到这种份上,卢元都是跟三人解释,不由得后退一步。说明这些人来头在老头心中,比金光派强出不少。 “自愿为臼,那他们自愿剥魂吗?”东占问出关键。 卢元:“……修行为臼需要灵阵和丹药,这些都是金光派的东西。” 虽未正面回答,但东占明白了。 金光派给底层修士开通一项服务,提供成为臼的各种所需,且会保护你修炼十数年,代价就是被剥魂。 与修士一样,臼剥魂也不会死,只有不可逆的神魂损伤。 卢元:“所有人的自愿书署名都有我保管,大家、大家都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活下去……” 卷轴散落在地,上面写满了各种名字,全都是心头血所写,心头血是修士本心,不能言假。 东占看萧亦渊,她神情震惊,似乎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师姐本以为金光派抓了人强行当剥魂耗材。 齐掌门听卢元的话,算明白三人立场:“此事不犯界内大律,成为臼早就是很多人的选择,为这些人提供所需的门派、市集也遍地都是。” 东占道:“……掌门带我们先去看看臼如何?” 齐掌门本想拒绝,但张口未出声时身上出现极恐怖压力,她脸色瞬间煞白,过了很久才平复:“可以,但各位不要做多余的事。” < 第70章 东占没看师兄,但他已经抱着灵兽回到自己身边。刚刚时阙就像哄孩子睡觉的家长,抱着大猫四处转,只不过轴心是固定的。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师妹。 齐掌门带着他们走到另外的院落。 一路上东占看见很多金光派弟子,大家都很年轻,看起来都不过两百余岁。 就连齐掌门,萧亦渊也推测只有四百余岁,境界虽然摸到化灵边缘,但作为一个域界中等门派来说,他们的竞争力特别低。 臼们的院落极大,甚至是整个门派灵气最旺盛的地方。几个弟子在内帮助臼们活动和修炼,并时刻检查灵气是否充足。 东占在路上思考过臼的样子,但出乎她意料,所谓的不再被视为修士…… 臼的形态,是一个个光团。 或静止或漂浮,甚至会黏在照顾它们的弟子背上,不会发出声音,只散发白光。 东占靠近萧亦渊,勾勾她手,师姐愣了许久才明白她意思。 “三位道友见过臼了,自愿署名也看了,伸张正义走错地方,就算是上书至仙议庭,我派也无过错。” 齐掌门不想再演戏,她表情变得极为阴沉。 东占看着她:“请掌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此兽剥魂后会怎样呢?” 大猫有剥魂与回魂两种能力,剥魂可以有无数次,但回魂只有一次,回魂后灵兽就会死亡。 这才是它珍贵的原因,回魂即滋养神魂,滋养程度取决于前面剥魂次数。 简单来说,有多少人成为耗材,最后得益者便能获取多少。 金光派剥完臼的魂,会直接使用那唯一一次回魂吗? 齐掌门给出答案:“它将被送往天照门,进行第二次剥魂,然后为门主幼子疗愈神魂。” 东占没有说话,她好像被什么压住,但又找不到源头。 就在这时,时阙向前,将灵兽递给齐掌门,然后回到东占身边。 少年声音平静:“师妹强硬一些便是。” 一瞬之内,所有人特别是萧亦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可怕,她甚至第一时间抚上剑柄。 东占惊讶:“……师兄什么意思?” 时阙没有回答,手中一闪,剑指向齐掌门怀中灵兽。 “若在灵兽死亡前破肚,跃灵玉应能出来。” 金光派上面还有天照门,天照门也要进行剥魂…… 若是没了回魂兽,也就没有剥魂,断绝更多人售卖自己的隐患。 东占难以思考的瞬间,哀求与愤怒同时爆发,卢元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血不过一会就溅在石板。 抱着回魂兽的齐掌门浑身颤抖,可她的愤怒在看见时阙那灵气剑时化为恐惧。 他把灵兽递给齐掌门的意思,是人也会一起杀。 “母亲!”突然,一个金衣少女持剑冲到齐掌门跟前,剑意荡开,“快剥魂,我拦住他们!” “洛儿快回去!”齐掌门在看见少女的瞬间,恐惧再次加深,已经到崩溃边缘。 臼们能感知到危险,纷纷后退,害怕地缩在远处角落。 那些照顾臼的弟子也冲上前来:“掌门您快去吧,我们就算死也会保护师妹!” “母亲,若回魂兽没有这次剥魂,我们会遭受什么!您想想!”名为齐洛的少女站在最前方。 就算是螳臂挡车,她也眼神坚定不曾退缩。 齐掌门在停顿后立刻往后,整个院落地面亮起光芒,是一个复杂的法阵。 臼们受法阵影响,神魂敞开,灵气翻涌。 回魂兽嗅到气味便漂浮至空中,浑身的毛发竖起,巨大的嘴张开。 时阙再上前一步就难以阻止。 东占拉住了他。 就在她拉住师兄的间隙,剥魂便已经开始,灵气似海潮一般铺开,把所有人的立场与原则都绞在一起。 时阙手中红剑消散,他转身将师妹的落发别至耳后,什么也没说。 不过几息,剥魂就完成了。 法神停转,臼们四散而去,回魂兽将东占的跃灵玉吐在地上,它身上的毛发亮了一些,体型也变大。 灵气几乎枯竭的齐掌门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将少女拉至身后。 双方都不说话,直到东占问:“掌门爱女刚才说若是不剥魂,金光派会遭受什么?” 齐掌门抬手制止门外想要冲进来的弟子,她可以确信,在场所有人都挡不住那少年的一击。 “洛沙域百年前发生过战争,我派是输家,师长前辈皆死,派中弟子因此断代,若不对强大的天照门示好,我派将被沦为砧板鱼肉。” 齐掌门不再咄咄逼人,她甚至垂下头颅,不敢直视三人。 在沉默中,东占捡起地上还在闪光的跃灵玉,转身对跪在地上的卢元问:“那你呢,卢元你能得到什么?” “金光派最后一瓶延寿丹,我可以再活百年。”老人额头上的血已经干了。 被齐掌门拦在后面的少女喊道:“我派只是为了活下去,轮不到一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们随意评判过错!” 四周的视线就像长矛,就算敌人们感到恐惧,但还是想插在自己身上。 他们三人到此处,成了夺他人之命的恶徒。 东占问:“掌门,这些臼会如何?” 齐掌门将自己女儿往后推走:“养育它们会耗费很多仙资,等它们神魂稳定后会放归至灵兽该去的灵森中。” 东占:“以后不要再做此事,掌门若真是问心无愧,不会如此善待臼,你我也知道。” 她说完将锦囊里的几颗上等丹药递给卢元,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出。 等离开金光派,时阙才展开剑阵。 “师姐觉得我们做得对吗?”在沉默中,东占问萧亦渊。 萧亦渊低着头,她当时站在原地,就像被拔河拉扯的石头,根本无法动弹。 「……我不知」 东占又用肩膀碰她:“卢元之上是金光派,金光派之上是天照门,而回魂兽的剥魂次数是无限的,谁知道天照门之上有没有其他人呢。” “每人都说自己为了活下去,才进入这被更上层人吃掉的规则中,那我们是杀掉回魂兽让他们慢点死,还是杀掉他们等下一批参加规则的人?” 萧亦渊出身大族,生性正直,她看见臼的瞬间想的是有人被胁迫被暗害,偏偏不曾知道活下去的代价是成为一项资源。 “所以我知道一个解决办法。”东占竖起食指,让表情难受的师姐看向自己。 “让师兄像星渊掌教那样把大家都杀咯,不管大小门派世家散修,一个不留全杀光。” “这样修仙界就重新开始,下一代人别去剥脚下人的魂,也不担心被头顶人剥。” 萧亦渊目瞪口呆,过了很久才抬手。 「那都死了……谁会出生在这之后」 东占发现了这个bug,摸摸下巴,笑道:“石头里蹦出来吧,或者不是人了,是另外的东西,想不到剥魂这种办法。” 师妹说的,萧亦渊不太明白,但她的确不再那么沉重。 「嗯,我也会想办法」 「最好不等到师兄把大家都杀了」 看着师姐认真的表情,东占微笑:“好,那我跟师兄先走了,师姐注意安全。” 萧亦渊点头,对两人招招手,乘剑飞起,她要去洛沙域找石头,不能再跟着东占他们。 萧亦渊的人影消失。 传送剑阵亮起,时阙低头,看着师妹。 她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说话时,眼神虽柔和,但眼底根本就黑漆一片难以辨认情绪。 一个很小的插曲,甚至在游戏剧情中都没有玩家愿意去做的支线,却让东占第一次感受到极为复杂的情绪。 “师兄为何有杀死回魂兽的想法?” “师妹当时想到的,便是此法。” 师兄扶住她肩,剑阵光芒熄灭,两人回到灵阁中。 东占看着他,问:“师兄确定?” 时阙一愣,想了想,露出笑容:“若是错了,师妹罚我便是。” 她不再回答,而是拿起跃灵玉:“我想去三楼跟肴知师姐通讯,师兄不准偷听。” “好,我将三楼封闭。”时阙毫不犹豫地点头。 东占坐在什么也没有的阁楼,等时阙做好灵气封闭的屏障,过了大概一炷香才将跃灵玉放置身前。 「系统连接成功」 「人工554号,第一季度汇报在1分钟后开始」 一分钟过得极其漫长,但东占并不嫌久,因为她要做的准备有很多。 「你好,t-554外派人员,已获取任务内容与周报信息,请稍等」 「请简要汇报本季度主线任务进度」 东占没有说话。 字幕一闪,将字体放大,几乎怼到东占眼前。 与她沟通的系统对面是人工,这是已知信息,那么脆弱的、全是漏洞的「人性」占多少比例呢? “我已经找到任务完成方法,但我有个条件,不然我会反向破坏任务。” < 第71章 系统的字幕开始狂闪,就像对面人在打字又删除,导致屏幕上一直是正在输入。 “你也清楚,不管从哪方面计算,我的报酬跟任务强度完全不对等。” 剥魂啊,多么常见。她现在不就被做这种事吗? 终于,字幕变化。 「……数据已整理,经勘查,任务的确在上季度内有完成趋势,但也有剧情线崩塌的趋势,你的理由并不充分」 「加薪需先证明你的确有完成任务的办法」 这已经不是面试环节,而是关于效果与报酬的博弈,这被人拉着去证明什么,就是将引导权交给对方。 “我可以立刻证明如何破坏任务,主角就在楼下,要叫他上来吗?” 「不行!任何出现认知偏移的角色都会会产生剧情乱流……」 东占都没说要叫主角上来干嘛,系统便慌了。 “行,在同意加薪前,我不会做任何推进任务的行动。” “同时每过十分钟,你拒绝加薪一次,我就会让主角的神格降低10%。” 窗户没打开,空气停滞。 「……你知道神格是什么?」 东占盯着字幕,好像在从猫眼望着对方,她的脸占据整个偷窥屏幕。 “算上等你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东占将头发撩至耳后。 系统的字幕没有变化,东占却笑道:“第一次结束了,不去确认一下吗?” 系统是封闭的,是信息滞后的,她没能知道神格是什么,但这是赌博。 系统的字幕在停顿出现省略号,好像对面的人发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 「神格已降至55%,你怎么做到?」 “稍微减多了……好热,十分钟太慢,两分钟一次吧,还剩三十秒。”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字幕也能表达情绪,只要重复够多。 「你的理想金额是多少」 东占眉眼弯起,微笑如不谙世事的孩子。 两千万是一个很微妙的数字,就像驴头上的胡萝卜,让你能看见,你闻得到香气,不是概念的、虚幻的—— “两百亿。” 第58章 会议 东占的试探冒险 系统的第一次报价并没有给东占议价时间, 两千万成为这场任务的标准线。 如果她执着于更高报酬,必须考虑系统接受度,那加价只会在标准线上翻倍, 也就是四到六千万左右, 就算系统让步, 金额也不会超过一亿。 「……请外派人员再次确认金额,是否存在误差」 “你没听错, 我的报价是两百亿。” 东占起身, 去把窗户打开。她倚靠在窗边,阳光只照亮半边脸。 数秒后, 系统有了回复。 「此非常规价格, 从预测趋势看,你甚至存在干预剧情线的情况,这是我们绝对禁止的行为,所以报价金额过高」 系统竟然没有直接反驳,只是说金额过高。 东占低头捏手指:“系统与这个世界长时间断联,我的周报与任务进度现在才上传, 所谓的预测趋势有可信度?” “我没做过干预剧情线的事情, 你得拿出证据。”她义正辞严。 系统明显停顿,但还是将东占想要的信息放出来。 这就是人工对接的坏处, 对面人下意识自证了。 一个波浪图投影,跟股票走势差不多,左上角有个t-554。 图上中下分别有红线,波浪总体位于中间浮动。但有一次逼近最上方红线,又回落,还有三次靠近下方红线的节点。 波浪图上最高点亮起。在这个峰值后,这条线都来到上半部。 「这是你唯一接近任务完成的时间点, 虽没有成功,但推进了大概一半进程」 东占瞟图表底下,虽然看不懂标注区间,但最高点发生在前期,应该是第一个月内的事情。 第一个月……除了她骚扰师兄的日常时间,最符合地点只有皇宫。 皇宫发生的事情可不止一两件,怪病法阵、杀皇帝后她死亡、师兄灵化肉身消失等等。 她做了什么让任务几乎完成? “预测不准确,我不认为那时的手段能使进度推进这么多。” 不管怎样,东占要表现得如上帝视角,借此影响系统判断。 「预测系统监测世界剧情线走向,任何大影响事件都不会出错」 图表虽然清晰,但每一个节点发生的事件与原因都无从知晓,系统也只是根据这条波浪线判断动向。 所以才让她写周报,因为系统根本无法得到此世界的消息,全靠“预测趋势”。 就像上世纪地底的战争情报人员,只能看雷达上有没有导弹,但要通过前线士兵知道是哪方敌人攻击。 撒进窗户的阳光慢慢倾斜,彻底从东占身上离开 「但剩下时间内,你接连干涉了三次剧情线,导致世界稳定度下落,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如果没有合理解释,加价无法上报」 上报这个词很关键。此时系统的对接员权限不高,加价需要上报领导。 “我被强制穿越的第一天,除主任务及附加扮演外,你只告知三条规则。” 东占不再称系统,而是「你」。 “一,此世界为修仙小说,每个人都有角色设定。” “二,此世界危险评级高,不要与人发生冲突。” “三,任务时限一年,且不能让任何角色知道系统存在,违背其中一项都会发生剧情乱流,即我会死。” 东占声音平静,比拿着无聊课本朗读还没有感情,但最后她掷地有声,带着怒意:“以上三条,我并未违背,但你所说稳定度依旧下落,知道为什么吗?” 系统的字幕停在「无法上报」那句,始终没有更新。 “因为设定有「*」号的角色存在,他们已经成为任务的阻碍。” 其实不多,就两个人。 无忧终生的楚耀生,必将飞升的萧天承。现在提出他们,是因为东占想看系统的立场。 明明是配角,连设定行都有标注,那为什么存在重点关注的角色。 东占等待一分钟。系统完全静止的一分钟。 ——然后字幕光闪动 「您好」 换人了。 普通对接员的权限已经无法回答她,现在与东占沟通的人终于是上级。 叫你们经理出来我要维权,这句喊话可能会让销售换外套,但说我知道你们秘密项目是浇死对面发财树,那就不太一样。 东占微笑,暗示自己知道换人了:“你有权限通过我的两百亿吗?” 系统不再停顿。 「如果您能详细给出*标角色阻碍您任务的原因,这份报价将纳入考虑范畴」 “听你的意思,*标角色的定位过于重要。” 东占不回答,只试探。 「对于*标角色的信息未能及时告知您,是我们失误,但因涉及内部机密,所以只能告知您一点……」 「此类角色有系统机制保护,不管如何都不会于剧情线中死亡」 “哪怕主任务受到阻碍?”东占眼睛一直没眨,她想钻到这字幕背后,仔细看与自己对话人的眼睛。 字幕转变,一行字就像机器打出,但东占能感觉到冷漠。 「根据您的个人数据,我们有理由推测并不是您的任务受到阻碍,而是您本身想要攻击此类角色」 “……你们很了解我。” 东占一愣。 「您在穿越档案组中评级不低,甚至有隐性危险,我们在选择您前也做了很多准备」 「并且系统在挑选*标角色时,已经模拟测试上万次,就算您作为变量加入,他们也绝不会妨碍使主角崩坏的任务进程」 绝不会妨碍,那换句话说—— 只会助力。 这次轮到东占沉默,她被对面戳穿,拿任务被这些人阻碍这条谎言已不攻自破。 这种时候就得把谜语人的外套脱一下。 “如果我就是想要他们死?” 「您做不到,也不被允许」 “主角动手?” 「您是否还记得剧情乱流出现的后果,在主角杀死此类角色时,世界稳定性崩溃,您也会死」 「就如您做的这三次干涉一样」 那张波浪图再次出现,下落的三个节点映入她瞳孔。对面人足够敏锐,跟最开始的小客服完全不一样。 东占已想到是哪三次:萧天承取镇域石,龙斗楚萧二人生死战,还有时阙对楚家的处刑。 的确都是她干涉,按理来讲,时阙跟两人没有任何牵扯,可只要涉及到他们性命,剧情就会混乱。 系统换来的上级领导一开始就不信任她对于*标的指控。因为其权限足够大,拥有东占难以预想的信息面。 东占沉默不语,系统没有停下。 「您第一季度的干涉行为不会被记录,因为此前我们未及时告知*标角色的重要性」 < 第72章 给她台阶下,却也是隐隐的警告。 第一季度没事,但剩下的时间可别这么做了。 时阙的灵阁处于凡世森林,能听见鸟雀鸣叫,树叶晃动时的风声,但这些都很轻微,足够东占听见脚步声。 师兄在第二层,他从刚才开始,就跟着自己走,两人就像隔着铁片的磁铁。 东占起身开窗户,他也慢慢走到窗边,东占往后退,他也后退,两人在不同楼层却一直保持在竖直的线上。 师兄一天就是闲得没事做。 东占突然想远,想时阙若知道系统和任务存在,他会是哪种反应。 「您对此还有想说的吗」 “都说到这份上,只能乖乖离系统爱着的朋友远些……”东占叹口气,很无奈地摊手。 「好的,那您这一次报价……」 “两百亿,一分都不能少。” 东占重归冷静,就像刚刚被戳穿的人不是她,“就像你说的,我干涉那些人导致稳定度下落,是因为你们没有告知重要性,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完成任务……或破坏任务的办法,这是两件事。” “对你们来说,任务与*标角色比起来,谁优先度更高?” 东占不认为系统能给出所有谜团答案,因为系统一开始就有意隐瞒很多信息。 而*标角色是她要确认的第一件事情。 字幕光闪烁,就像破损的霓虹灯,不断吸引东占注意。敏锐的对面自然也发现了这第一点。 「……您知道我们不会主动解释信息,所以故意提到*标角色,以此确认系统对他们的保护机制」 网络上的聊天框会一段段弹出消息,但总不是机器,人总是会在某个时候流露感情。 东占好似见到遥远的人来到面前,对她微笑。 「不愧是您」 「既然如此,我也做个假设。如果我信任您已掌握任务完成手段,那么在答应这次报价后,您就会立即执行吗」 “……下个季度内。” 东占回答道,本该因系统让步而愉快的神情没有出现,而是紧紧盯着字幕,甚至内心隐约出现某种希望。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把树林吹得如恶兽咆哮。 「好的,若您在下个季度完成任务,我们将接受本次报价」 与系统的本次会议中,东占准备确认三件事。确认*标角色,即楚萧二人能否被杀死是第一件,第二件刚刚也确认完毕。 “行。”东占微笑着点头,甚至伸手摸摸虚幻的字幕,就像在与对面人握手。 林间大风之后是远处闷雷,降落着骇人轰鸣。 系统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她该怎么回去,会在何处何时回去。 她提出的数字根本不重要,两千亿也好,两万亿也好,过于庞大的金额已经舍弃两千万标准线,说明系统根本对报酬没有设定值。 而第一次提出两千万……是因为系统了解东占,了解两千万是在她幼时记忆中有过痕迹的价格。 这是要确认的第二件事。 系统的任务存在极大陷阱。 “为了万无一失,我需要主角的额外信息,你们还有哪些?”东占想了想道。 「稍等」 「此世界主角信息过少,只有一段记忆能暂时提取,您最好在三日内浏览」 一个小芯片出现在半空中,被东占握住时又变成块小玉石。明显是让东占输入灵气后进行浏览。 “唉,说到底,你们就不能搞个剧情杀之类的设定,让我讨厌的人先死吗?我看*标角色不少吧,死一两个也没事。” 她小声嘟囔,就像跟朋友抱怨一些无法变更的事情,蹲在路边抒发不满情绪。 「……不行的,祝您任务完成顺利」 「本次季度会议结束,再见」 字幕关闭,东占站在原地,没有动。 瓢泼大雨终于在雷鸣停歇时落下,最后一缕热风带着第一滴雨钻进窗户。 过了很久,东占突然对没有任何东西的空气问—— “你在听吗?” 这是要确认的第三件事。 东占穿越的第一天,有字幕提醒她“小心剧情杀”,她本以为是已离开的系统回来补充—— 【……低头】 东占锦囊里闪出天蓝色光。 说不定,系统有两个呢。 第59章 记忆(修) 东占的当刀冒险 东占的锦囊里塞了很多东西, 但只有一件东西能发光。 她把小枪拿出来,天蓝色光把整间屋子都照亮。 镇域石之前消失的字幕终于出现,字体样式与字幕光变化, 就像单机连入网络, 开始快速更新版本。 【已接收新功能模组, 安装中……成功】 【等待更新中,进度1%】 【预计时间:700小时】 东占早就想过, 自己与镇域石的灵气相合这件事很奇怪。 她被系统设定成平凡的修仙体质, 结果龙傲天级别的奇遇偏偏赶着到她手上。 镇域石甚至是地图钉,无法选取的世界设定物, 除非上层维度进行干涉。 东占捏住细剑:“为什么帮我?” 神秘第三方将镇域石作为金手指送给了她。 半空中的字幕全是马赛克, 比老旧彩电还模糊,就像通过一条极其不稳的线路接入此世界。 【……只■你……解■】 神秘第三方只有在系统与她联系时,趁乱接入,明显时间也不会多。 东占迅速理清重点,不再耽搁:“剑的新功能是什么?” 【改……】 它输入很长一段话,但全被屏蔽, 无数黑色字块蹦出, 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似鱼刺沾在喉咙,每一次吞咽变得可怕。 东占:“是你吗?传讯给我的人。” 告诉她得不到两千万的传讯者, 也就是引发幻觉怪病的幕后操手。 字幕拼尽全力把这句话说完整,它也知道这是极为重要的信息。 【不是】 东占浑身发凉,它竟然否认了。 都到这个份上,根本没有否认的必要。从不断闪烁的光芒看,它也因为这个问题而焦急着。 马赛克开始扩大,不断侵蚀着字幕。整行字幕就像中病毒,开始重复排列躲避着马赛克, 所以整间房都铺满电子字幕。 【剧情杀……还……■现】 【*标是……■■■角】 东占辨认着字形,庞大又混乱的信息像有谁掐住她的脖子,好似不快一点解决就会窒息而死。 但自我催促折磨本就紧绷的神经,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东占喉咙里发出细微声音,好似溺毙:“……拜托了,我该怎么回去?” 所有电子光消失,它在最后一刻回到东占面前,就像火车上探出头的人,朝站台的她狂吼。 声音在风中被分割,只留下由她填词的句子—— 【……■■主角】 又是雷鸣,大雨声音随后覆盖。 字幕消失,一切回归平静。 东占站在空无一物的房间,低头看光芒减弱的剑刃,上面的更新进度来到1.5%。 她沉默着,将小枪放回锦囊。 推开门下楼,时阙在楼梯口。 东占停在离他高一级的台阶,没有再往下。 时阙静静望着她。 东占想了想,双手抓住师兄肩膀,让他转个面,然后趴在少年的背上。 时阙没背过人,仔细回想自己见过的道侣们,这才手法生疏地把东占背起来。 两人绕着灵阁的房间转。 雨太大了,掩盖所有的声音,让人以为只有对方存在于此。 ■■主角,需要猜词。 杀死或拯救,亲吻或裸绞,出题范围大到可以填任何动词。 东占趴在师兄肩头:“如果让师兄选,你想让我对你做什么?” 时阙没有说话,时间久到东占以为师兄根本无法没有答案时,他突然转头。 两个人的鼻尖碰在一起。 然后时阙侧开,脸微微贴着她耳边碎发。 “像这样。” 东占双手扣着时阙肩膀,轻笑:“这是什么?师兄真不会提要求。” 凡世已入夏,湿热的风不间断,吹歪了雨滴朝向,偏偏落入他们之间。 “让我感受到你,这样就行了。” 少年背着她,声音平静。 他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有身体贴近,声音带动胸腔,但却不知真实情绪。 “……师兄是人,一直感受别人,会让你失去双脚双手还有双眼。” 时阙想了想:“师妹是斩魂刃?” “那是什么?” “阁中处刑会使用斩魂刃,肉身切断的一部分会被封存,根据违例程度判处年数。”少年解释时带着笑意,好像在调笑她刚刚的用词。 东占:“行吧,就当我是师兄的斩魂刃吧。” “嗯。” 时阙背着她来到窗边,东占伸手去接雨滴,最开始水珠会直接滑落,但每过一会在手心汇成小水滩。 < 第73章 因为师兄的灵气不让雨从她手心离开。 东占双手捧着水回来,想要洒师兄,但低头瞬间看见了自己。 雨水在掌心汇成水镜,映照东占的脸,还有头上那行代表主角印象的字幕。 问号消失了。 她手失力,雨水落满她身。 少年望山即山,望海即海,众生即众生,偏偏望向她时—— 「斩我魂之刃」 东占不再说话,趴在师兄背上,装睡着。 她捏着手中的玉石,这是系统找到的时阙记忆,为了躲避此时不该有的情绪,她输入灵气进入这段记忆。 如同灵识出体,她瞬间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天运脉,胎仙陇。 云雾翻转不息,纱幔荡起弧度。 东占看见前方有影子,她慢慢往前。每踏出一步就像拨开时间的雾气,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孩子。 红光锁链扣在他脖颈,一直延伸至天空。他坐在无数摊开的书中,密密麻麻的字就像改变他的法阵。 孩子看不见她,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看见每一本书上写着鸿熙神尊的事迹。 这是师兄幼年时,还未成为大家心中的天运首席。 他没有自我,所以用锁链拴住他的人们想要更完美的展示品。 可没人愿意花时间孵育一个独立的人格,所以要求他模仿便可以。 后世的书写着后世需要的神尊形象,华贵的剑鞘,安静的剑刃,永不反击锁链。 东占坐到虚幻的记忆旁边,孩子没有表情,甚至察觉不出他在呼吸。 这段记忆很无聊,或许本身存在的时间很漫长,但没有任何事件,只有一个在原地构建外壳的灵魂。 东占突然想使坏。 她从锦囊拿出小枪,小孩每看一本书,她就把上面写神尊与人握手、搀扶别人、拥抱别人的片段全叉掉,好似这个平易近人的前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虽然是鬼魂的无用功,书本看起来根本没变化,但她乐此不疲。 东占划累了直接躺在地上,看着几百年都没变化的胎仙陇,刚刚翻涌的情绪再次出现。 她自言自语:“我就算看小说,也不看师兄你这种。” “学的温柔人设也没学明白,人家神尊是真正派,不是说砍人就砍人,脖子喷血柱眼睛都不眨。” 东占嘀嘀咕咕,越说越快。 “师兄你该去看心理医生,多接触正常人,别一天呆在天运脉当雕像。” “明明这么强了,拥有这么多了,还会上当受骗……” 东占声音越来越低,眉头皱紧,捏着小枪泄愤似地乱戳。 【新功能更新进度:2%】 她没发现天蓝色的光使周围变得清晰,让虚幻的记忆段拨开最后一层雾气。 突然感觉到视线,东占浑身激灵,赶忙起身。 面无表情的孩子转身,似乎看见了她。 东占僵在原地,以为自己触发所谓的宿命桥段。 结果男孩的眼神飘移——随着东占手上的小枪。 她仔细观察,发现孩子瞳孔里只有一团模糊的天蓝光团。 嘭——她的额头突然被锤了一下,东占莫名其妙地看去。 男孩伸平手臂,朝看见的天蓝光团驱动灵气,就像在驱赶蚊虫。 东占本不想跟幼体师兄计较,但头上又是一击,那边的攻击者甚至露出为何没起作用的疑惑表情。 系统就是会给她找麻烦,还能穿越击打是吧。 不忍了,东占举着小枪,只要他灵气过来,她就用剑柄敲孩子头。 在师兄眼里,可能就是一个诡异光团在撞他,多么庞大的攻击都没有用。 两个人就这么互锤脑壳,差点把面无表情的幼体师兄弄得要挣脱锁链来抓她。 “哈哈解气。”东占捂着脑门笑。 但就在孩子的手触及锁链时,红光炸开,将东占的视野彻底吞噬。 东占猛地睁眼,她回到现实。 她低头看,手中的记忆玉石化成粉末。自己已经平躺在衣服搭成的水獭窝里,师兄在旁边闭目养神。 她觉得浑身疲惫:“师兄……我睡了多久” 时阙睁眼看她:“师妹入睡七日左右。” 东占愣住:“这么久?” “你手中是一颗记忆石,也称作梦石,可装载他人记忆,同时会根据记忆长短陷入梦境。” 东占拍开手中砂砾。 从系统拿来的东西,都会以本世界的物品呈现。 “师兄不好奇是谁的记忆?” 时阙微笑摇头:“常有奇遇者售卖记忆石,让多年闭关者体验秘境,也算界内修士常见的乐趣,师妹若想要,可在金蟾行挑选更多。” 东占起身嘟囔:“那岂不是每日梦里都跟别人在一起。” 时阙突然沉默,他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那个面无表情的孩子,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不要……我只想看见师兄,哪怕在梦里。”东占挪过去,抱住少年手臂,去勾他手指,就像苏醒小蛇来到温暖的食物旁边。 时阙还是没说话,另一边的手却来碰她的手指,学着她的样子勾住她小指。 “若师妹需要,我会提取记忆进入你神魂。”他声音变温柔,就像在哄师妹。 “太好了,我没有师兄不行……” 表演变成习惯,东占没能说完这句话。 她腰间跃灵玉突然闪光,一条留言被投至空中,两人都看得见。 「妹妹妹在哪?快来见兄长,兄长没你不行啊」 第60章 水母 东占的错判冒险 东占没看到似的, 灵气扫除留言,继续黏着时阙,但抱住他的双手悄无声息落下一只。 她握住跃灵玉, 输入灵气。 「什么事」 东大壮的回复没有像她一样及时, 东占下意识低头看玉佩, 等待数秒也没反应,只能转回头。 时阙看着她。 眼神向下, 落在她回复东大壮的那只手。哪怕东占转回来, 他的视线也如聚光灯,将她的行为照得无所遁形。 “……师兄在看什么?”明知故问。 时阙抬眼, 目光如温和水波, 勾带着师妹的手向后,以至于她全身都到怀里,没办法握住玉佩。 东占跟师兄待在一起失去很多压力源,她甚至习惯与时阙的过于亲密,已经到旁人都觉得震惊程度。 只要没戳破那层窗户纸,师兄师妹睡一起都只是师兄师妹。 时阙手轻抚她的背, 顺着脊椎慢慢向下, 停在后腰支撑她的重心。 终于,东大壮回了消息, 但是只有半截。 「十万紧急!森林有其他——」 其他之后是空白,就像他消息发送的瞬间,进入了信号屏蔽区域。 东占皱眉:“师兄知道哪一域有森林吗?” 时阙也看见那条留言:“大多域界都有灵森,但只有幽林域以灵植与秘境闻名,最珍贵的植物都在其域中。” “幽林域,”东占重复,接着道, “他似有要事,现在邪修之事还未解决,要不……” 时阙问:“他?” 东占以为师兄忘记了东大壮的名字,正要提醒。 少年微笑:“东师弟修为强劲,师妹也见过他龙斗时的展示,那也只是他实力很小的一部分,不必担心邪修会威胁师弟。” 东占:“他虽与我是假兄妹,但我欠他不少人情……都是师兄不我身边时欠下的,因为情况危急只能求人帮助。” 她声音平静,说完就看着时阙。 时阙沉默片刻,突然问:“我与他,一样吗?” 他的问题有些奇怪,就像在问东占两个人在她心中的功能性。 东占眼睛都没眨:“自然不一样。” 时阙终于让步,扶着她起身,展开了剑阵,但不过一瞬,剑阵就闭合。 “幽林域无法使用传送剑阵吗?”东占有些吃惊。 地脉是修仙界的地核,只要有就能传送,所以时阙能去往十二域每个角落,突然出现禁区不太合理。 时阙没有再尝试,他重新展开一个剑阵,这次没有闭合:“域界中心应有一些灵气紊乱,我们先去界外围。” 光芒一闪,他们消失在原地。 东占闻到奇怪的味道。 就像走进封闭房间,空气凝滞,满满灰尘进入鼻腔,然后第二种味道袭来,是厨房里忘记丢的死鱼。 可明明四周绿意盎然,各种灵植都茂盛生长,浓郁灵气亲切地欢迎她,可是这股味道……与自然景色太割裂。 时阙一落地,视线微垂,平静道:“幽林域的守林人消失了,东师弟凶多吉少,师妹不宜久留。” “师兄不是说只是灵气紊乱?守林人是什么……”东占实在装不下去,捏鼻子拒绝腐臭味,瓮声瓮气地问。 “幽林域没有门派,只有在此处不曾离开的守林人,边界每过百里就有一人,他们会保护幽林域不被外来者破坏。” < 第74章 两人往前走,可只前进两步就停下,因为灵气过于浓郁导致东占经脉淤堵,师兄瞬间展开屏障将两人包裹住。 “守林人只有死亡和抵御外敌会离开原地,域界中心还有一两位的残留灵气。” 时阙重复:“东师弟怕已回天乏术,此处恐有动乱,先离开吧。” 如果之前是猜测,东占现在肯定东大壮在这里。 她抬头,看向林中,越往里,越有闪动的字幕。 「数据错误」 这行字幕就像幽灵一样在植被里四处移动,就像整片区域都是错误的代码,地域系统已无法正确识别数据。 东占捏手指,东大壮本身是一个信息源,要救他才行:“师兄在也有危险吗?我们来得及时,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 时阙不说话,加强屏障,终于让步带着东占向前。 植被越来越茂盛,灵气越来越浓郁,好像进入胶状的森林模具,每走一步都要跟压力问好。 腐臭味浓烈到眼睛都开始不适。 咚!咚!咚!声音从前方传来,中间还穿插着一些呐喊。 声音有些熟悉。 东占顿感不对,往前几步看见奇异的场景。 一个长得像水母的小东西漂浮,正撞击地上躺着的少女头顶。 水母见短距离撞击没用,退开一些再冲过去,它过于努力,让人心生敬佩。 水母还能说话,声音跟东占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她往下看,也跟地上躺着的人一模一样。 “越妙?”东占拉住师兄已要出剑的手。 水母明明没有五官,在听见呼唤时,竟然有个抬头动作。 “……东砸!”水母冲了过来,啪得一声撞在时阙的屏障上。 “师、师兄,这是我认识的人。”东占拉时阙衣袖,但后者依旧先确认了水母的威胁性,这才让它进入。 水母本想硬撞开,但没想到主人开门,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东占脸—— 没有成功,时阙轻而易举地抓住手掌大小的水母,温柔地放回进门原位,不管它尝试多少次,都不能再靠近一步。 东占:“道友好久不见。” “东砸!”越妙水母像找到救命稻草,但只是抓着稻草到处挥,根本不让其救命,“我要死了!” “发生何事?此处有异变,你是受了什么影响吗?”东占一接触到越妙,也会变急,连问题都连着问。 时阙静静看她,视线从师妹身上转到那团不明生物。 “我吃了地上的东西。”越妙往下飘,停在昏迷身体的手掌。 东占掰开,看见咬掉一半的鲜红球体。球体晶莹剔透,映出东占的眼睛,碰触着温暖的表面,就像谁的嘴唇在亲吻她的指尖。 “师妹,吐出来。” 东占猛然惊醒,自己正被时阙紧紧攥住手,他的手指伸进她嘴中,将快要滑入喉咙的红块给抓住。 “呕!”东占弯腰把那诡异的东西吐到地上,脸上惊恐堪称穿越后最夸张时刻。 被切割记忆,被控制意识,在刚刚的数秒内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又被咬了一口的红球掉在地上,被翠色植物簇拥。比毒药要吸引人千倍。 越妙恍然大悟:“天呐,原来不是我饿了。” 东占不敢再碰红球:“师兄,这是什么?” 时阙用灵气托举红球:“与神魂造物相似,但如此强力,登仙境界也难以做到此程度。” 嗤——球体碎成粉末,然后又是一道剑意,粉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越妙道友吃下后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东占指又像去撞自己脑壳的水母。 越妙道:“我应该能撞回去,之前就是这么出来的。” 她躺在地上的肉/身面色如常,既有呼吸也有心跳,就如睡着了般。 时阙的灵气在此处探索数遍,依旧没有答案:“此处灵气过浓,道友形态或是神魂的外显。” 越妙插嘴:“我之前听到林中深处有声音,这里还有血腥味,所以来看看。” “血腥味?”东占一愣。 越妙水母转圈,她的触角超级多:“对啊,血腥味,越往里越浓,比上次那个黑罩子里还浓!” 东占突然看时阙:“师兄你有闻到什么气味吗?” 从一开始捏住鼻子的就只有她。 时阙:“我未闻到任何气味。” 他目光停顿,接着道:“包括林中该有的气味也未曾出现,这的确有异。” 三个人闻到的气味都不一样。 贸然进入这里不是个好主意。 已经在心里跟大壮哥招再见,东占问越妙:“道友在此处可见过其他人?” “还没见到。” “你是说深处的声音,里面是人发出的?” 越妙难得沉默,嗯了一声:“听起来像熟悉的人。” 就在东占陷入要不要继续前进的抉择时,森林突然开始往后推移。 「数据错误,板块扩大中」 「锚点对冲,自主排斥程序开启」 明明站在原地,四周的景色却猛地向后奔去,好似有一瞬间进去一段加速隧道。 等东占重新睁眼,森林已变了样子。 如果之前是翠色的单调自然,此处就是关灯把所有颜色泼在一起。 一棵植物可以是蓝边红芯,紫色外皮,金色花蕊,好似掉进任由生命变混乱的自由世界。 东占勉强稳住心神:“道友你还好吗?” 越妙飘到眼前:“刚刚那是什么?比我突然到其他地方还神奇。” 东占自然也不知道,她想去拉时阙的手:“师兄……” 声音戛然而止,她僵在原地。 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东占急了:“师兄!” 没什么比进入未知险境,自己大腿竟然消失了更可怕。 屏障也消失,但东占除了要忍受腐臭味,其他的不适并未出现。 “道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东占当机立断,去搬地上的越妙。 少女比她高出不少,体格优越,东占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背到自己身上。 可越妙水母停在半空,明明没有五官,却好像感受到什么。 “东砸……” “怎么了?” “那边有东西一直盯着我们。” 第61章 外神 东占的见神冒险 茂盛植物纠缠在一起, 没有闭合的缝隙漆黑一片。 东占后退,她也看见暗处的诡异生物。 长条状的鱼,三对翅膀, 无眼无口, 它们体表透明, 就像一个玻璃罐子,身体里装着人类眼球、耳朵、鼻子还有嘴唇。 它们包围两人, 停在距离一尺的地方, 无声地“注视”。 明明没有眼睛,但东占就是觉得它们在看着自己。 天蓝色的剑刃出现在她手中。 “越道友, 我们……越妙!”东占左右张望, 水母竟丢了踪影。 “我在这儿——” 东占顺着声音看过去,越妙不知为何被抓进一只最大的透明鱼体内。 这只鱼没有翅膀,体内也没有任何五官,只有水母状的越妙。 “我被抓进来了,不要管我,快跑!” 越妙向外撞, 但撞得触手乱飘外没有任何作用。 东占咬牙, 把背上的越妙身体放下,朝离自己最近的鱼划去灵气。 可攻击在即将碰到透明鱼时, 它的前半部突然打开,就像玻璃罐子开塞,东占的灵气瞬间被吸收。 它们没有反击,而是停在原地抖动身体。 除了最大的那只,所有鱼的体表都荡开纹路,就像某种刻印的法阵,体内装着所有「嘴唇」开始发光。 咕噜噜—— 一颗颗晶莹的红球朝东占滚来, 她被密集的球体包围。 是能瞬间控制意识的那种红球。 师兄不在身边,没人再能制止她。 已经过了一分钟,为什么时阙还没回到自己身边? 东占确信不管在何处,他都能在自己眨眼后出现,明明该是这样…… 一种不安攀附她后背。 不仅仅是失去安全感的恐惧,而是意识到自己竟害怕他离开的震惊。 透明鱼扇动翅膀,所有红球都漂浮,像端上桌后的华丽菜肴,簇拥着东占,请求她享用自己。 “东砸你不要吃馒头啊——” 堆积着的球体铺满视野,红光将东占脸照得如余晖。 不可抵抗的诱惑感瞬间侵占神志。 她的视野逐渐迷离,所有表情都消失,缓缓抬手,拿到最近的红球。 红色是恒星与火焰,是烧毁一切又构建一切的力量,也是…… 她的牙齿贴近再咬破,用尽全力,贪婪地吞进腹中。 透明鱼们体内的嘴唇不再发光。 失去焦点的目光往上飘荡,东占在下一瞬昏倒。 “东砸!东砸!” 东占像在公交睡过站,赶忙醒来。 < 第75章 视野变得很窄,视角变得很低,本来只有手掌大的越妙竟能占据整个世界。 东占想闭眼睛,但没有眼睛。 她也变成了水母状生物,正跟越妙一起装在最大的透明鱼体内。 这个移动监狱不知走了多久,东占已看不到遗落在地上的两人身体。 她试着飘动,身体很轻盈,哪怕没有五官,也能感知世界,甚至比愚钝的肉身更敏锐。 “你有感觉不适吗?”她问越妙,后者颜色比她亮,触手也明显多。 越妙更早成为这个形态,若是她感觉不好,那么说明不能长久保持。 越妙转圈,触手甩东占,东占默默推远:“没,就是感觉耳朵更灵,眼睛更好之类。” 五感能力都更好。 东占也有这种感觉,看来随着时间流逝,五感越来越优秀。 “东砸你吃了一整个馒头,比我吃的都多。”越妙说。 东占问:“从鱼身上滑出来的球、东西……在你看来,是馒头?” 越妙晃悠,也就是点头:“嗯,最想吃的白面馒头。” 声音,气味,食欲,都不一样。 每个人的陷阱都如量身定做。 东占喜欢跟人对话的场景,因为是人,所以会出错,胜利方式总会找到,但是她没办法跟一群透明鱼长篇大论。 这是在吃人蘑菇后,她再次陷入需纯粹力量解决问题的场景。 痒感放大在她不存在的心脏。 东占拉住一直企图撞破鱼肚的越妙,脑子放空,随便找个问题制止越妙行为:“你义兄是黑发金眼?” 东占在被她扔起飞时,其实转头确认了越妙情况,她使出全力,然后消失在原地,跟幻言师、跟某人情况一样。 越妙:“……黑发金眼是最好的吗?” 东占一愣:“算特殊吧。” 越妙思考很久:“那应该就是。” 东占没料到是这种回答,本还想问,但她们的移动监狱突然停下。 透明鱼们扇动翅膀散开,只留下装它们的无翼鱼,其前半部打开,将东占二人倒出来。 森林成为无水的海洋,数不清的水母飘在空中,围绕一只巨大的章鱼。 说它是章鱼只是东占在认知中找到最相似的动物进行形容,如果要更贴切,应该说是一种生命力具象化。 它全身散发着淡光,触手如海浪般铺满世界,巨大头部是透明的,允许外来者窥视它,但头部里还有一颗紧闭的眼球。 五感被它调动,目光被吸引,听见了呼唤,想要贴近它且吞噬它的欲望不断攀升。 若不是东占拉着越妙,她已经随着那些水母一起围绕至巨大生物周围。 东占用触手死死缠着越妙,想趁自己没被控制,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真是奇怪的孩子。” 声音从上降落。 东占僵硬在原地,那生物竟睁开了头中之眼,绚丽的色彩如万花筒,一下子抓住东占。 “死亡之气,求力之欲,难见自心,拒闻惑声。” 声音慢慢放大,在下一瞬,东占便来到生物跟前,她被迫直视那颗眼球。 东占强制自己冷静:“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嗯,就算感到不安,意志同样强悍。”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柔和又安静,像安抚东占。 它继续:“我不会伤害你,自我陨落后,此处成为轮回起点,每个孩子都可以选择重新进入众生,还是成为我的一部分。” 人类的谎言总有办法辨别,但东占有此生物不会进行欺骗的直觉。 “你相信了我,谢谢。” 装满世界所有颜色的眼睛注视她,像一颗孕育她的星球。 东占:“但变成这种形态,我并不是自愿。” 生物道:“此处是选择的空间,我尊重灵魂的选择,而非肉/体,后者受到更为强大的控制,我无法解救那部分。” 东占停顿,突然抓住了一丝线索,这个推测甚至让她有些惊愕,她试探:“……什么控制了他们?” 生物沉默,不回答最重要的问题:“就算能看见,但我不被允许告知。” 东占余光寻找越妙,没她抓着,越妙早就随大流进入光海,无数水母拥挤在一起,根本找不到。 “不用担心,那个孩子也很特殊,她也未做出选择。” 东占稳住心神,她迅速思考,然后找到问题, “这里还是「幽林域」吗?” 轻缓的笑声传来:“你想得没错,我的海并不属于此处,且是混乱的征兆,此象一旦开始便不会停下。” 生物抬起一根触手,轻抚过东占,她突然看见了海洋,四周的艳丽植被在海洋中都呈现奇怪的和谐感,似乎本就该生长在那处。 触手离开,她视野恢复。 东占不再停顿,甚至比刚才更为冷静。 “黑发金眼的人在哪?” 生物竟流露一丝无奈:“我无法干涉他,他是我姐妹挑选的孩子,进入我的海会被影响,神力会侵占他。” 东占疑惑:“侵占他后会怎样?” “我与两位姐妹不被允许进入对方领地,一旦进入便视为开战,他会杀死一切靠近自己的生命。” 大壮哥哪需要救啊,活得好好的,谁来砍谁。 东占盯着那颗眼球,问:“有一个人……” 她没能说完,生物能窥她心。 “寻找你的灵魂在强行突破那控制一切的力量,在我遇见的所有孩子中,他是第二个主动离开自己世界的人。” 眼球回应她目光,能感受到她所有情绪。 “那个灵魂,没有畏惧之气,没有吞噬之欲,没有内心之景,没有期待之声,只有一样东西构成他。” 东占突然朝向一个方位,遥远处有巨响。 就像谁在撕裂一道道屏障。 “他需要感受你的存在。” 东占突然视野恍惚,生物的眼球变换成一个熟悉的模样。 刚刚经历失去至亲的意外,七八岁的自己穿着医院的衣服,站在东占面前。 孩子的声音稚嫩,但语气跟生物一模一样:“……见心闻声,你动摇了。” 东占道:“五感都被你获得,那么就该进入选择时间了,对吧?” “是的,灵魂获得肉/体之感,即能做出选择,但那是我世界孩子们的解脱之路,你不行。” 小东占靠近水母,碰触她,然后带着所有水母上升。 它道:“在寻找你的灵魂到来前,你若让姐妹的继承者离开我的海,我会给予同等回报。” “我与其他孩子都无法干涉他,只有你能做到。” 她进入过幻言师的梦,梦境与记忆相关,其知识也会被抓取。 幻言师来自燕山,燕山在轩辕界,而轩辕界是由三位神祇所创造。 东大壮在说出「其他」这个词后消失,他不被允许告知更多信息,因为「其他」后面可以加一本小说里的所有东西。 东占:“……先让越妙离开这里。” “那个孩子已脱离我掌控,去往你世界的其他地方。” “好,成交。” 穿着病号服的小东占微笑,眼神依旧空灵:“你现是我的一部分,我之力可入他之心,你让他的神志回归一瞬便可……” 话音刚落,下方森林就开始移动,一个人影出现在空旷的地面。 东占慢慢飘至黑发金眼的男人身边。 他静立不动,但极致压迫力让肉身不在此处的东占也感到呼吸不畅。 在虚幻的金色长刀攻击自己前,东占的触手碰到了他。 如同进入传送剑阵,在重心倒转后见到一番场景—— 她睁眼,正趴在沉睡少年腹部,随着其呼吸而上下晃动。 东占想说:大壮哥快醒!醒了我就有新的金手指了! 实际上她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喵。” 第62章 你名 东占的循环冒险 东占喵地一声跳起来, 狠狠给了少年一耳光,然后跳到榻下叫唤。 他模样比之前年轻很多,衣衫不整, 胸口微敞, 酒渍还在领口处耀武扬威, 他的美因为年少而更意气风发,光是看着就刺痛人。 “小祖宗又怎么了?”少年也不恼, 叹口气下来摸她头, “哎呀睡过了,马上给你找吃的, 不气不气。” 东占被抱起来, 与他对视时能看清自己模样。 小小的猫,毛发深色偏蓝,并不像某种灵兽,而是凡间随处可见的幼年猫咪。 “太子殿下!殿、殿下下、拜神典马上开始,陛下怕已动怒——”内管在进门时摔了一跤,脸趴在东占用黄金跟宝石制作的碗前。 “殿下下正下下殿, 你打扰我祖宗吃早膳, 一边去。” 少年把系发的金绳解开,席地而坐重新编发, 酒气与过厚的栾香被东占闻到。 “殿下啊——殿下不可啊,陛下本就因三神之事疑心于您,这次拜神典若再不去,怕是会招惹祸端!” < 第76章 内官差点哭出来,拉着少年松垮的外袍,一下子拉到底,把东占也盖住。 手指在黑暗里伸进来, 将东占抱住,还点鼻头逗了逗她。 “我还是那句话,若要听信那邪阁之言施行献祭法阵,那把我也祭了。” 少年低头盯着她笑,偏偏眼底冰冷一片。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殿下啊!献祭之礼自三神陨落,已在轩辕盛行,您何必与陛下怄气呢!且康顺王已回宫,王殿虽为幼子,但也是陛下看重之人……” “那就她当太子,我早说过她更适合。”少年随便拢件与里衣颜色冲突的外袍,抱着东占就往外走。 内官在身边不停地整理他仪表,可直到目的地,少年都没让他碰到几次。 金色宫殿耸立,过往的每一位人都通髓锻灵,按照东占知道的标准,所有人哪怕灵气微薄,但都是入道的修士。 他们来到一个大殿广场,三座神像屹立在最中央。左侧状如巨大的章鱼,右侧兽面人身,中间则是威严金龙。 跪伏在地的臣子分列两侧,少年从中间慢慢走到台阶下方,与上方人对视。 “陛下。”少年道。 轩辕界五国七山,四国衰落不得神力,七山战乱,唯有一国不受影响。有人传是其帝家拥有三神血脉,终会将统一轩辕。 这个唯一就是文安国。 高大皇帝站在主位,眼神冷如坚冰。 皇帝抬手,身边还站着几个身披黑袍的修士,她抬手介绍:“太子来见——” “不见,我从不见将他人性命视为祭品之人。” 话音一落,天空竟响起闷雷。 皇帝俯视他:“太子站在不知多少人献出一切的地方,该多学习如何成为君主,而不是圣人……退下。” 少年完全没在听,走到另外一侧站好,摆出破罐破摔的样子。 咏颂声从远方回响至此处,每一个跪伏的人都重复着祷神词,地面颤动,似有恶兽破土而出。 少年突然面色一变,拉住身边内官:“这不是拜神礼的流程,他们在念什么词?!” 内官惊慌失措,他也是拥有修为的人,怎么会感受不到灵气变化。 “奴这就去问礼官,殿、殿下稍安勿躁。”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往人堆里跑。 少年盯着前方,在咏颂声再次增大时,三神雕像都泛起光芒,巨大的威压甚至如神降。 大门开启,一辆辆黄金马车缓慢进入,每经过跪伏的人都会用车轮碾碎他们的手臂,血随着马车前进而划出长线。 最终无数条血线汇聚在三神之下。 惊雷降,少年抽出腰间长刀,冲皇帝身边的黑袍人而去。 东占被放在地上,看见少年的攻击被制止,皇帝掐住他的脖子让他跪伏。 “母亲!这是邪阵!你要杀了皇城所有人吗!”少年双目通红,却反抗不了强大的上位者。 “谣言可破人心,也可覆我国,文安未有三神之脉,但乱局中安然无恙便是原罪,四国之军已至边外,朕要牺牲才能守住家国。” 少年攥住皇帝手臂,却怎么也拉不开:“我朝不缺英勇之辈,哪怕是死在战场我也愿意!” 皇帝眼神晃动一瞬,但依旧被冰冷代替:“你能死几回?作为五国最小者,就算文安所有人都死去,也阻挡不住百万铁骑。” 可也在这时,吟诵的声音渐强,那由黄金马车构成的血线开始发光,朝殿外射出去,就如同铺开的无尽长道。 血液成为火焰,黄金马车开始融化,一声声哀嚎在车中响起,他们也是祭品。 雷声如鼓点,黑云压境,不知宫殿被阵法影响,整座皇城都被血线覆盖,上万人都会成为文安存活下来的牺牲品。 三座神像只有左侧并没有亮起,另外两座都在血液与哭泣中越来越亮。 少年袖刀出手,划开皇帝手腕,迅速朝神像冲去。 “拦住他!” 太子乃天生灵体,境界远超众人,长刀划开,已到神像前—— 黑袍们的念诵更为激烈,献祭马上就要完成。 东占看见他浑身浴血,举起长刀,狠狠劈断中间的金龙神像。 雨没能落下,因为时间被神明抓住。 轩辕界的修士不管如何修炼,也不会飞升,从没有仙者概念,因为世界只有三个神位。 巨大的金色龙影在黑云中显现。 “既求吾,又辱吾。” “凡人,戏弄吾需要付出代价。” 又是一声雷鸣,兽面人身的影子出现在另一端,声音嘹亮且欢快。 “等等嘛,他的灵魂闻着好美味,想吃掉。” 黑袍们瞬间跪地,大声欢呼着,甚至有人喜极而泣,割/腕献礼。 皇帝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神明被召唤,说明献祭已成功,她亲手送葬所有皇城子民。 “把所有人的命还回来,用血引来之物凭何称作神!”少年怒吼,眼泪都没办法流出眼眶,因为仰视神,哪怕仅仅是虚影,代价都是他双目之血。 “美味美味,告诉我,你的愿望就是这个吗?”兽面人身的影子伏低,“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你要让我吃掉。” 金龙却光芒一闪,把另一位姐妹给逼开。 “凡人,吾等不为神,你认为自己能吗?” 皇帝察觉不对,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面露恐惧地朝少年呼喊了什么。 七窍流血的少年哪怕已没有眼睛,却扬起头颅:“若我为神,你们皆是刀下败将。” 第一滴雨落在东占的头顶。 咔。 东占再次睁眼,自己趴在沉睡的少年腹部。 她下意识拍他。 “小祖宗又怎么了?”他说同样的话,同样的表情,“哎呀睡过了,马上给你找吃的,不气不气。” 原来在搞循环播放,说明东大壮一直陷在这段记忆中。 第一遍时东占根本无法靠自己意志行动,就像指定的旁观者,顺利看完前因后果。 第二遍似乎拿到点主动权,她试着说话,还是只能喵。 内官又来了,动作语言全部相同,东占跳开,避免被东大壮的外袍盖住。 东占想了想,此处跟幻言术的梦境差不多,只要让他意识到不是现实就可以—— 她决定用疼痛疗法,趁少年给她放食物的间隙,狠狠咬在他手上。 完全没用,少年甚至反过来挠她肚子。 滚啊,她背毛竖起,大怒。 东占一直咬,甚至啃他脑门,第二遍结束都没有在东大壮皮肤上留个印子。 那场注定降下的雨落在东占的头顶。 咔。 第三遍,东占没有拍他。 她慢慢走到他胸口,两只爪子踩在少年鼻孔。 闷醒也算醒。 结果少年只是慢慢睁开眼,都没有立即推开她:“小祖宗又怎么了?” 猫杀人的几率很低,杀修士绝对是零。东占发现自己应该没办法靠疼痛疗法了。 第三遍结束,东占已经能记住大部分对话,所以信息也能顺利推出来。 她不再执着于提醒东大壮,而是关心这段记忆里出场的每一个角色,特别是被东大壮称作「邪阁」的那群黑袍人。 这些人的袍子昂贵精细,暗纹印底,还有红白双线勾勒边缘。 而在楚林两家炼阵里见过的黑袍们,跟这些人比起来,那些黑袍就像随便从铺子里买的便宜货,能罩住自己就行。 然后就是皇帝,皇帝本身不重要,但她在孩子挑衅神明时终于动摇,体现在呼唤了孩子的…… 而等那两个神出场后,东占就没办法移动,就像固定npc只能呆在原地。 五六七八遍结束,到东占也不知道多少遍时,她找到解决办法。 在冲向黑袍人前,少年会把她放在地上,但东占却在他离开时重新抓住他的外袍,只要保证不掉——这个过程又花费她数次循环,终于在最后跟少年到了两位神的身边。 还有另外一尊没来的神祇,靠近它的神像范围,东占能变得更灵活。 灵活到小猫都能画画,包括沾点少年的血在自己身上画个灵纹。 但是在循环结束前画完还需要熟练度,她又试了很多次。 终于,那滴代表重来的雨没能落在东占头上。 跪倒在地,仰高头颅的少年道:“若我为神,你们皆是刀下败将。” 黑云被巨大虚影统治,蔑视他的力量正在摧毁他的身体,自己的子民已然消逝,血腥味更浓,哀声怒声皆无,世界归于寂静—— “看我。” 失明的少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高境界能使他通过听觉辨认对方体型,可不管怎么推测,都是一只在地上的猫。 东占在自己身上画了幻言术的灵纹。 哪怕并不完整,也足够了。 她跳到少年头上,狠狠拍他:“啧,快醒。” < 第77章 神似乎也消失了,只有头上的重量与不耐烦的声音。 少年茫然:“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你先说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少年不知如何回答她,东占舔舔自己肉垫上的血,夸张地干呕。 东占:“一问一答,你先回答我。” “什么在这里,我不明白,你是第三神吗?” “我是它的临时合同工。”东占答完,抬头发现景象停在该结束的时间点,可天空的神影还是极具压迫感,“在对神大放厥词前,你有听见皇帝叫你吗?” “没有,她说了什么?”少年的声音变轻,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最后的审判时间。 猫的爪子往下,拍在他已经无法睁开的眼上。 或许在无法摆脱的噩梦中,他曾希望有谁说出这句话,就像告诉他一切都还能继续,或者他还能挽回一切。 雨落了,终于不是循环的第一滴雨。 而是她的声音。 “回来,谢乘风。” 狂风卷过,将神、血味、痛苦全都吹散,已经没有了任何角色站在这里,只有变得更高大的男人——他睁开眼。 璀璨的金色,如万两黄金融化入眼。 在她呼唤男人真名的瞬间,他头顶终于出现完整字幕,不再是「角色识别中」或「数据错误」,而是呈现他所属世界的真正设定。 男人笑,微微仰头,手指点在猫咪的鼻子:“妹妹真是厉害。” 璀璨的金色,如第二颗太阳之辉光。 「主角—神格进度99%」 东占一直猜测的事情终于得到证据。 一本小说,不可能有两个主角。 第63章 悲剧 东占的旁观冒险 「神祇」这种词跟时阙的修仙界一点都不搭。 若是十二域也有能干涉修仙界的神祇, 时阙这边的“飞升”也会变成谢乘风的“渎神”。 因为一本小说不会允许主角之上还有无法颠覆的东西。 她再次看向金光四射的「主角—神格进度99%」,谢乘风的一切行为都有了解释。他是外来者,跟东占某种程度上一样。 东占再次默念男人的名字, 从东大壮变成谢乘风, 人的气质都更好一点。 “怎么还没出去, 你不是醒了吗?” 东占爪子拍他头,尾巴也在不耐烦甩动。 谢乘风叉腰:“这是第二神的诅咒, 就是兽面人身那个, 在我杀死它之后,这段记忆必须完成才行。” 他目光向下, 摸摸东占的爪子:“妹妹就陪我一下吧。” 话音落下, 之前所有场景与人回归原位。 只不过谢乘风跟东占站在一侧,不再受制约,变成故事的观众。 故事不再暂停—— “若我为神,你们皆是刀下败将。” 少年跪在地上,朝着至高神口出狂言。 大雨落下,密如瀑布, 不过眨眼间便平底成湖。 人血被稀释也被扩散, 剩余活着的人踏进血海。 “哈哈哈哈哈。”兽面人身的影子有一双竖瞳,戏谑地盯着少年, 然后退远,它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巨龙的金瞳在黑云中如太阳,不温暖,只可怖。 “吾每万年都会挑选一位继承者,给予此人最高贵之礼,但没有一人使吾满意。” “每个人都有傲气、天赋,有与你相似的狂妄, 但最后都成为一堆低贱烂肉,埋在历史不知名处,你可知为何?” 被称为第一神的金龙,没有其他两神的多余情感,它声音平静但足够威严。 少年没有被允许回答,因为神施舍给他答案:“因为是人,你作为人诞生,就不可能完成这条成神路。” “唤为继承者,是为了匹配吾之礼,并非吾相信人。” 东占目光转回来,低头看谢乘风的金眼,再看向那浑身浴血的少年,他的眼睛已毁坏,只剩血肉模糊的眼球。 “万年已至,你既能对吾口出狂言,那吾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记住自己的低贱之格,为今日之言用你的一切偿还。” 滂沱大雨中似有黄金铺成的天阶,从万层乌云中下降至少年身上。 大地嗡鸣,雨在此时停止降落,世界所有事物都为这份至高之礼与恐怖诅咒让路。 本在狂欢的黑袍们却突然慌张,事情不该如此进行,被赐福者不该是那个少年,在他们想要阻止时,已然来不及。 少年在发出尖叫,全身的血液都流尽,他变成黄金的载体,变成太阳的化身,再次睁眼时,已看不见属于凡人的颜色。 金龙的影子变得虚幻,它在最后俯视少年。 “用一生向吾证明吧,凡人。” 然后神光消失,一切归为平静。 东占尾巴甩动,因为故事还没有结束。她望向天空,还有一个神没有离去。 被她霸占头顶的谢乘风眼神平静,并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用万人之命召神,却得此等贵礼,真是幸运。”兽面人身再次出声,它贪婪地注视少年,“你现为第一神之子,血肉为天上之金,世界将臣服于你,怕是不需要我为你实现愿望了吧?” 没等少年抬头,为首的黑袍人终于跪伏到神影之下:“吾神!渎神者怎能再获神降,吾等已准备更多献祭之阵,将世间一切献于您!” “吾等愿望不过三神之威永存于世,与此渎神者相差甚远!”黑袍声音颤抖,就像求着大人把奖赏给自己的孩子。 可兽面人身的影子根本没看他们,声音温柔,就像对友人提出建议:“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让因为这场献祭死亡的人都活过来。” 少年终于望向虚影:“……第二神狡诈残忍,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 它竖瞳如野兽,嗜血又无情:“嗯……我会复活所有人,但会封印你刚得到的金龙之血。” “这里已有战争之气,若你要求归还神血,那就是你输了,我就会来取走所有人的灵魂。” 诱惑的声音如蜜糖,让人看不清迷雾中的真相。 谢乘风看着年少的自己,只能束手旁观。 少年厌恶神明,认为自己不需要这份神力。 “好,我答应你。” 谢乘风把头上的东占抱回怀里,轻轻盖住小猫的眼睛。 “接下来妹妹就听我讲吧。” “皇城被献祭的所有人都被第二神复活,第一神的力量也没有出现在我身上,可没等我高兴完,战争便来临。” 黑暗的视野中出现争吵,是皇帝与少年,但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平静地决裂。 少年的脚步声略重,穿了轻甲,他即将上战场:“陛下就不能相信我吗?” 皇帝只是道:“太子去吧,事已至此,命运难变。” 然后是一阵快速的风声,好似在切换场景。 东占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说:“那时我急躁又目光短浅,不知陛下在献祭礼之前就把自己的全部修为作为定金,付给了那群黑袍,她连上战场的能力也失去。” 马蹄声,轻甲摩擦声,还有长刀出鞘的声音在东占黑暗的视野中相互交错。 “然后骑着我最爱的马,对跟随的所有士兵说,我们必胜,对惶恐不安的百姓们保证,绝不让外敌踏进文安一步。” “我不信神力可佑文安,我那时只相信自己。” 男人轻笑,笑声悲凉:“真是滑稽又可悲的小孩。” 东占听见渡鸦的叫声,血味这次更浓,就像站在尸体堆里,刚刚才停止呼吸的肉/体散发着生命最后味道。 “妹妹知道兵力太过悬殊的战场最后会发生什么吗?” “侥幸存活的人会像家畜一样被围猎,四肢戳洞,让其奔跑,敌人则会比谁更快斩下这人的头颅。” “……我想要救他们,却根本动不了。” 东占能透过他的指缝窥见一点光亮,也看见了那人。 少年双腿被斩断,羽箭穿透甲胄,他的长刀卷刃,脸上全是血污和泪痕。 “啧,怎么死不了啊?小子让我们吃了不少亏,再让我刺一剑。” 小兵的攻击没有成功,因为他抽出身上的箭矢,狠狠插在其眼中。 惨叫与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吼叫声中,有一人在鼓掌。 他坐于马背,是敌军将领。 “……太子殿下仍有血性,可殿下越是这般,文安百姓越遭大罪。” 将领下马,提着他头发逼迫断腿的少年仰头。 远处就是他想守卫的皇城。 手无寸铁的人们被点燃,被斩首,被高高吊起成为箭靶。 他看见一个死去的孩子,身体赤/裸,心脏被摘取,浑浊的眼球似乎在回望他。 “你要回神血了吗?”东占轻声问。 男人回答她:“没有。” 他的声音在惨叫与硝烟中化为一句悼词:“所以,第二神再次复活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带着之前的记忆,被敌人们再次杀死。” < 第78章 “然后再来一遍。” “我记得第三遍开始时,身后士兵们看我的眼神,那时我害怕到不敢回头。” 谢乘风发现她偷看的行为,用力捂住她双眼,他似乎在笑,但声音沙哑:“妹妹别看了,我害怕你看到这些。” “最后我输了,我被所有人、被敌人、被己军,被憎恨我的人们按在地上,接受了神的礼物。” “他们的灵魂被收走,我成为了……只知道杀人的怪物。” 东占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使劲拱,钻出男人的手,不看向他不愿意展示的故事,而是爪子撑在他下巴,舔舔鼻头盯着他。 系统说过,「主角」应该有目标。 东占:“你有目标吗?” “……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向所有人也向神。” 东占抬头看他的「神格进度99%」:“你要成功了。” 谢乘风揉她脑袋,轻声回:“没错,就剩第一神了……但是没办法继续,因为我到了不知道的地方。” 东占咬他手,拒绝抚摸。 谢乘风眯眼睛,笑着看她:“可若没能到这里,我一辈子都见不到妹妹,妹妹少了兄长,这太可惜了,” 东占盯他,直到谢乘风的笑容从脸上消失,她才终于说:“你弑神后,准备怎么自杀?” 谢乘风的表情僵住,他震惊地看向手上的猫咪。 东占:“弑神说明你足够强,寻常办法不行,你还没找到办法。”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她继续,顺便爪踩他嘴,不让打断:“我可能会与更强大的东西撕破脸,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盟友,我来想办法。” “闭着眼睛去死也好,装傻继续活也罢,我来为你想办法。” 故事依旧在继续,他跟小猫站在血肉与硝烟的战场,咒骂他的声音如地狱的鬼魂低语,将少年的他摁在最恨的神祇脚下。 谢乘风以为自己有一瞬间死去,心被面前的小猫给踩住,狠狠地用力,不让其跳动。 他又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妹、妹妹真能如此神通广大?” 东占:“不信算了。” “别啊,我信,我真信。”他将小猫抱回怀中,好像想将她藏在自己身体里,不让别人找到。 东占伸懒腰:“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马上就出去了,而且不想出去也不行了。”谢乘风嘟囔。 东占疑惑,突然听见响声,她一直以为是谢乘风记忆中的雷声——从天空传来,好似有人徒手撕裂大门,马上把世界刨开,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咚。 所有声音都在巨响后消失。 东占抬头,天空被撕裂出缝隙,一个巨大的眼睛往里面窥视——找到了她。 “毕竟可怕的某人要来了。”谢乘风说。 男人想了想,又道:“但是妹妹肯定会站我这边,对吧?” 第64章 消息 东占的回阁冒险 东占爪子往天空指, 无法忽视那巨大裂缝中的眼睛:“师兄已经到了。” 眼睛如火焰,又如血海,要点燃她又溺毙她。 谢乘风抬手, 手中出现一把长刀:“妹妹站我这边对吧?” 他们所在场景已开始扭曲崩坏, 这段故事的背景音越来越微弱, 明显谢乘风已经能控制自己苏醒。 东占觉得时阙情况可能不太对劲:“快出去,不然你后果自负。” 谢乘风笑:“站我这边?” 东占反问:“这是结盟的条件?” “你这样说不就显得我趁人之危嘛……”他撇嘴, 四周风越来越大, 他们即将离开这份记忆。 “那就不是结盟条件。” 白光一闪,谢乘风听见怀里的小猫说, 他低头望这双竖瞳。这个女人总是掩藏自己情绪, 现在也看不出任何苗头。 记忆破碎,他们回到现实。 “问题问反了,该问我选择谁站我这边。”东占的声音轻微,但震耳欲聋。 红光如太阳坠落—— 寻找者的长剑已至。 谢乘风的刀刃与其对撞,轰然巨响爆开,庞大灵波将整片区域的植被都压成同一方向。 谢乘风回斩, 金红两色的光相互侵蚀, 没有一方退后。 东占甚至没看清时阙的样子。 他的身体掩藏在光芒中,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听见虚幻长剑的恐怖嗡鸣。 东占现实中还是水母状态,没等她呼唤时阙,突然眼前一黑—— 她被第三神重新拉回身边。 第三神并未理睬下方的战斗,而是对东占说:“做得很好,我姐妹的诅咒不止会影响他,也会影响干涉的人,一般都会被其情绪攻占心志, 你却没有受到任何煽动。” 东占没办法与临时老板详细述职,因为这片区域开始猛烈晃动,远处出现无数「地域修正中」,区域在被压缩。 “不用担心,只是我的海即将回到原位。” 生物无数触手也出现马赛克,就像系统已经识别出bug所在。 “……是因为师兄来了吗?”东占看下方两道影子。 它答:“他主动撕裂屏障,不断重组身体也要强行留在此处,所以我的位置能被发现。” 东占还是看不清师兄的模样,他不该一直与谢乘风纠缠,而是直接找到她。 章鱼能读到她情绪:“你暂时被我隐藏,此事报酬需与你交代。” 东占:“好,报酬是什么?” “一句他人需要我带给你的传讯。” 这位神的语速很慢,能让东占听清楚每一个字,一如她从凡人皇后口中听见的「你得不到两千万」。 “传讯是,不止一个。” 东占大脑飞速运转:“……就这样?” 生物沉默一瞬,指出东占想法:“你还想要更多。” “这是别人的传讯,不是你给予的报酬。” 东占眼里,神也不过是设定物罢了。 而且它能对话,能进行沟通的生命跟人没什么两样。 终于,生物说:“真是聪明的孩子。” 话落,它的一只触手点在东占头上,水母身体发出淡光,她隐隐觉得自己感知世界的方式变了。 “你不问传讯者是谁吗?” 东占回答:“你不会说的。” 生物没有五官,但东占莫名觉得它露出笑容。与此同时,围绕它的水母变更多,东占如身处汪洋,让她见不到天空与地面。 区域的晃动连带着所有水母,的确如生物所言,它们即将回归原位。 “我的力量会使你感知他人欲望,呼唤他人名字,询问其想要什么。” “欲望是口,人们想要吃掉何物便会告诉你。” 水母们突然让开一条甬道,能让东占看见下方战场。 与此同时,生物本身也发生扭曲,带着无数水母向上,消失在闪动的光芒中。 “再见孩子。” 话音落下,东占失去平衡,她虽然没有随着水母们往上,但因为庞大数量如海潮逆行,导致东占也只能被裹挟着前往天空中的扭曲点。 脱离神祇控制的瞬间,东占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位置。要是没有这些水母,她立马就能回到身体里。 随着这片区域的不断消失,东占终于看见时阙模样,他身形变得明显,不再浸润于混乱的红光中。 神祇说,他在不断重组身体。 是字面意思上的重组。 时阙的身体被无数层光笼罩,拉扯他身体,想立刻让他离开此处。拉扯的力量会撕扯他全身皮肤与血肉,白骨只会暴露在空气中一瞬,因为在下个瞬间,他又会修复自己,由此循环往复。 他任由自己变得扭曲。 东占顿觉不妙:“师兄停下!” 可距离远,她的呼唤根本到达不了战场。 但谢乘风撇一眼她的方向,因为第三神即将离开,他能清晰感受到神与整个族群的消失。 他望向面前之人,嘴角勾起,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我可以教给师兄一项小狗秘诀。” 刀再次与剑相撞,对面人没有表情。 “那就是乖乖等主人回家,非要跑出去找她,就会被其他小狗占了窝。” 话语有了作用,时阙突然停下攻击,静静望向谢乘风:“师妹在哪里?” 谢乘风歪头:“连主人在哪都闻不到,她可是一直都依偎在我身上。” 话虽如此,但大部分时间是用爪子拍他,捂他鼻子,踩他嘴。 少年没有动,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他沉默,好似不存在生命力,没有温和的笑容或宽容的让步,仅仅站在原位在思考什么。 终于,时阙平静问:“为什么会有其他小狗?” 谢乘风浑身突觉冷汗,强烈的危机感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比他杀死的神都要令人感到威胁。 “世界这么大,她当然会吸引其他小狗。”谢乘风的长刀划开,表情变得格外严肃,甚至语气都变得冷硬。 < 第79章 少年突然轻笑,眉眼变得柔软,一如往常模样,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嗯,师妹的确待人真诚。” 血溅开,恐怖的剑意将整个地表撕裂,甚至阻碍这片区域的回归进程,边界上的系统字幕不停闪动,就像亮起的红灯。 时阙不再复原半边身体,剑意暴涨,如恒星坍缩,用裸露白骨的手持剑,在一瞬间削开谢乘风的肩膀。 谢乘风脖子与脸沾满血,他长刀回转,抵消剩下的剑意,表情揶揄:“师兄是想咬死我吗?真可怕,我在这里怎么也算你师弟吧。” “是的。” “啊?” 少年眼神温和,对他轻声:“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此话一落,两人都陷入安静,武器朝向变化,就算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对于他们来说都如微风拂过。 双方都动真格的战斗无法被凡人捕捉细节,只能看见金红两种光亮把世界本身都撼动。 而东占…… 东占现在正努力回到自己身体。 她使劲挤出水母群,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中间还被那两人的战斗气浪给掀飞很多次,她也狠狠骂了他们一通。 终于,她看见了躺在植被中的自己。 半空中的水母竖直坠落,在下一瞬间没入肉/体。 头发上全是草的东占睁眼,快速起身,浑身酥麻导致她脚步歪歪扭扭。 幸好等她跑回去,重新看见两人时,没人先被对方斩下脑袋。 事态变得极为复杂,自己若想要回去,助力不能少,即谢乘风不能死,时阙当然也不能。 “师兄!快停下!”但因为怕被波及,她离极远,声音小得像千米外打了个响指。 东占嗓子都快喊哑,结果还是没人理她,而且能看见两个人都已受伤不轻,能让远处的她也闻见血味。 “……啧。” 东占等了一会,异样区域终于消失完毕,时阙不再重组,而谢乘风头顶也不再显示「主角」标,而是之前的「识别中」。 她又离近一些,用上灵气,保证这三个字能被听到:“谢乘风!!” 两个人都突然停手,黑发金眼男人一愣,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可在回应真名的瞬间,他的「识别中」出现马赛克。 “嗯?不是,诶——” 话音未落,不被允许透露信息的男人再次消失。 不属于此处的所有事物都消失,恢复原样的幽林域变安静,再也没有多余色彩与气味,汹涌的灵气也瞬间消失,只留空中一人静立。 东占仰头看他。 他正在缓慢地修复自己,从骨头到血肉,最后是皮肤。少年降落,却没有走向东占。 东占慢慢过去,两人对视,没人说话。 时阙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最后她呼唤别人名字。 少年垂眼看师妹,认为她会责备自己。 师妹望向人时,眼神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 她会在察觉不到处揣摩你的情绪与想法,时阙知道她会对人示弱,但每一句话都在引人入陷阱。 时阙也知道师妹并不关心他。 只是「需要」他。 所以她会不断加强这段需要与供给的关系,时阙履行约定时,师妹应该会责备他。 东占指自己头上的杂草:“师兄快帮我弄下来。” 时阙满手是血,他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很久才慢慢伸手,将那一根根草抽离东占的发间。 手在即将收回时,被东占握住,她的脸碰触少年指尖,手上的血珠掉落在她唇瓣,慢慢滑落至下巴,然后到脖子,最后消失在领口。 她目光望来,毫不偏移。 时阙听见她说:“师兄找到我了,做得好。” 东占感受到少年皮肤的脆弱,他让自己的血肉剥离又恢复上百次,现在最轻微的摩擦都能将他皮肤划破。 东占去拉时阙,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结果少年不动,沉默许久后问:“……为何会喊他的名字?” 因为这样系统才会把他抓走,不然你们主角阶层互砍,把对方砍得半死不活,敌人都能趁火打劫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东占反问:“师兄是想我喊你的名字?好像之前都没喊过呢……” 时阙既没点头又没摇头,任由东占拉着他,就像绷紧的绳子,他们在决定往谁的方向走。 她手伸到少年的唇边,明明在轻柔地抚摸,却擦破出血痕:“那师兄先喊我。” 两个字伴随着血珠从唇上溢出,好像要灌溉这个发音所代表的一切。 “……东占。” 东占没有遵守约定呼唤他的名字,而是看着少年笑。 “我在。” 她将手指塞进时阙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 “师兄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就会这样牵师兄的手。” 时阙不再说话,而是回望她,看清楚她表情的每一个细节,记住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 他知道师妹在撒谎。 是因为师妹需要他,才会说出谎言,这并没有什么错。 ———— 两人终于回到灵阁,时阙开始疗伤。 东占换了身衣服,她想要试验神给的能力也找不到人,毕竟时阙并没有什么可以窥探的东西。 东占把跃灵玉拿出来,想看看阁中有没有新消息。 结果消息非常多,明明他们只去了幽林域几个时辰,时间跨度达到数月。 东占立刻意识到,在进入不同世界后,时间流速也变得不一样。 等于她错失了数月的信息接收,这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坏消息。 依旧是连窍的消息最多,东占迅速阅览,停在最后一句话,这甚至是数日之前的留言。 「萧师姐失踪了,我得离阁去寻她」 与此同时,时阙周身光芒一闪,一道内阁卷轴出现在他身前。 「首席速归,海须域出现域界旋涡」 东占拿起卷轴看,问睁眼的时阙:“师兄……域界旋涡是什么?” 时阙:“海须域是十二域中最不稳定的域界,域界旋涡就像有成百上千的镇域石离开原位,会使整个域界坍缩,继而影响其他域界的稳定。” 师兄声音平稳,只是在为她解释。 东占一愣:“听起来,很严重。” “嗯,很严重。”时阙说完又闭眼,话跟行为并不统一。 东占:“那师兄不回阁中?” 他答:“师妹不想便不回去。” 东占把跃灵玉又拿起看,萧亦渊的留言只有几条,说她找到了奇石,但与自己灵气不符,所以准备回阁。 按理来讲,没几个人动得了化灵镜的萧亦渊,就算不再是家族看重的子嗣,她也是四族之一的直系长子,身份摆在那里不该有人设计她。 东占开口:“我想回天运脉了,等师兄痊愈就带我回去吧。” 时阙也没有拒绝,数日后,他们重新回到离开许久的跃云阁。 东占说要去见肴知,所以他们到的是主阁。 剑阵光芒消失后,阁中弟子们都呆愣在原地。 那次混乱的处刑不会被弟子们知道细节,他们都是听到场者的叙述,肯定没有提时阙恐怖的砍人行为,毕竟跃云阁依旧需要「天运首席」。 目光先是集中在时阙身上,大家因为他的归来而感到欢欣雀跃,东占看见有直接哭晕过去的人。 然后目光转移,落在东占身上。 与之前阁中盛传的谣言情况不同,看向东占的目光变得从下至上,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谨慎。 只有面对无法忽视的存在时,人才会变得谨慎。 东占不理睬,只是告诉时阙可以先去内阁,等会来愈尘脉接自己就行。 但是时阙不放心,他先陪着东占见到肴知,等确认四周只有她们后,他才前往内阁。 “师妹!”肴知先是震惊,然后拉着她手上下检查,“你与师兄消失数月,你还好吗?” 一路抢劫揍人,黑梦镜和神力,拿了两个金手指。 “师兄在我身边,自然无事,我们只是在其他域界稍微停留一会。”东占轻声答。 然后她直奔主题:“师姐可知,萧师姐她何时失踪的?” 第65章 交谈 东占的套话冒险 “我猜你便是因此回来。” 肴知表情忧虑, 比之前憔悴许多:“邪修之事还在搜查,进度越来越慢,再加上师兄毁坏鼎炎域灵力眼, 各域暗流涌动, 势力们开始拉帮结派。” 东占默默听着, 肴知在说话同时为她检查神魂,微凉灵气进入身体。 东占问:“萧师姐失踪与邪修有关?” 她虽问, 但心里依旧不觉得那群黑袍有能力绑架萧亦渊。 果然, 肴知也摇头:“自从邪修杀人炼阵曝光后,不止受害弟子的门派, 所有域界势力都自发讨伐邪修, 邪修余党们龟缩许久……萧师妹出身不凡且实力出众,我想不会是邪修选择。” < 第80章 “萧师妹最后一次联络是与小窍,上月说她从洛沙域回金乌楼修理副剑,但数天后小窍依旧未见她,便起了疑虑。” 东占接话:“跃灵玉也没办法联系。” “没错,萧师妹不是随心所欲的人, 回阁中途若有事会告知小窍, 不会让她白等。” 肴知手指离开东占手腕,她本忧愁的神色减弱几分, 东占身体状况很稳定。 东占:“我与萧师姐在洛沙域同行过几天,她当时没有需立即处理的要事……萧家那边可有消息?” 肴知回:“小窍与我传讯问过萧家,但萧家只说萧师妹目前是阁中弟子,该跃云阁掌握去向。” 东占皱眉,就算是不倾斜资源的子嗣,但她失去消息快一月,这份忽略有些太过了。 肴知低头叹气:“我作为首席难以长久离开脉系, 小窍又是急性子,她前几日便离阁去寻线索,昨日她说有人在鼎炎域见过萧师妹。” 鼎炎域,一域之主的楚家处于危机,域界势力复杂又有战乱,萧亦渊根本没有理由去那里…… 东占捏手指:“我上次被邪修掳去,师兄是怎么找到我的?说不定也可以寻找萧师姐。” 肴知表情诡异莫测:“当时师兄的灵气覆盖十二域,虽然能感知每个修士存在,但没办法辨别他人……除了师妹。” 意思是,时阙能在上千万的鸡蛋里,找到东占这颗鹌鹑蛋。 东占沉默,突然说:“师兄变弱了。” 此话一出,肴知瞬间抬手,灵气封闭内室,没有人再能听见她们交谈。肴知还觉得不够,她的本命剑出鞘,作为感知的灯塔来监视周围是否有他人。 最后她才转头看东占,两人相对无言。 肴知:“……师妹,此话不能说给第三个人听。” 时阙太强了,大家无法知晓他真正的实力高度,甚至高度减半后都无人察觉,因为仰望是看不到顶的。 东占确定师兄变弱是时阙失去灵化肉身后,说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灵气再构建一个。 肴知反应在意料之中,她从头至尾都知晓此事。 东占点头:“我知道,若师兄情况被内阁察觉,我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因为师兄不是受伤,他的情况不能复原。” 东占越说,肴知的脸色越白,最终她败下阵:“我之前觉得师妹性子软,年岁又小,喜欢师兄也是顺其自然,可现在……现在才知道师妹性子既不软,看事情比所有人都清楚。” 肴知点点东占额头,接着道:“若你现在问我,我可以告知在师妹于凡间死亡后,师兄做了什么。” 东占在洛沙域随便买小册子解闷,上面不管写什么,都会跟时阙搭边。 就算是村口牛被不明散修给骑走了,都会在开头写:自天运降世,混元仙胎镇压十二域之万灵,如此世道,哪曾想我村竟发生此等荒谬之事巴拉巴拉。 时阙没有受伤,是身上少了东西。 东占像没听到,若有一天事情败露,肴知告诉了她便是共犯,所以她把话题拉回:“连窍师姐现在是去鼎炎域了吗?” 肴知没想到她会避而不谈,停顿后道:“……她昨日联系我,应该这两日就会到达,那边战乱封闭了域界,很多传送剑阵都用不了。” “连窍师姐收到的消息可有依据?” “小窍与金蟾行关系不错,金蟾行还她人情,那边探子不会作假。” 东占想了想,安慰肴知不要过于忧虑,后者说阁中最近事务繁忙,特别是一一排查内鬼都用了许久,最后有嫌疑的弟子都关在无常楼。 再者,时阙离开阁中许久,所有弟子都心境不稳,流言甚多,大家都害怕师兄与邪修缠斗受伤。 肴知注意东占神色,她说:“寻常弟子不知,但我有从掌脉处得到消息,师妹是在阁中被掳去,你不相信跃云阁我能理解。” “没关系,师姐也说了内鬼排查完毕。” 东占等肴知把获罪名单说出来,看有没有熟人。 肴知点头:“尧刃也被发现与邪修的剑阵有关,但他咬死自己不知晓此事,只是游历时被骗以为是攻击类阵法,然后与你有私怨便使用了。” 好烂的撒谎技术,东占差点翻白眼。 尧刃都关在牢里,还想着向楚家表忠心,真是天生好狗。 “虽然十二判庭那边迟迟未推进,但跃云阁无法容忍弟子与邪修有关联,无常楼被关押的人都会被毁坏神魂。” 毁神魂,等于把修炼数百年的境界归零,然后再折断天赋根骨难以再迈仙途,是刑罚中除死以外最重一条。 东占都要佩服尧刃了,先是把吉彩天石让出去,为了抢东占的镇域石,自己的本命剑铸得极为普通,甚至比不过萧亦渊的副剑。现在要被毁神魂,也还在圆谎,不提起任何楚家相关。 肴知说:“我会继续查找关于萧师妹的线索,师妹你勿轻举妄动……内阁现在格外关注你。” 东占点头,从兜里拿些洛沙域的小玩意儿送给肴知,然后说自己去一趟无常楼。 肴知想陪她一起,东占婉拒。 走在路上,大家都不再当她面蛐蛐。 而是在擦肩而过时小心投来余光,靠近她周围都不会出现声音。 一不小心撞到人,发现有过一面之缘。 “李舟师兄?”东占看他,见后者从困惑到惊讶。 群鸢脉十二席,在炼阵里被东占救出来的李舟,也是当时负责给师兄传递一些调味剂的人。 “东、东占师妹,许久不见,你……”李舟想客套地问是否安好,但想到对方是混乱源头,一时间闭了嘴。 “我没事,李舟师兄能平安逃出太好了。”东占笑,眼睛弯弯。 “一切多亏了师妹。”此人本就亏欠于她,现在说话很心虚。 李舟是楚家扶持的人,明明差点死了,却不作证很多受害弟子都是被楚家诓骗去罩子里。他已经站好队,依旧选择当被圈养的羊。 东占问:“师兄也去无常楼?真巧,我们一起吧。” 李舟没法拒绝,只能点头。 东占先是把客套话说全,告诉李舟自己啥事没有,师兄来得及时,她都没看清邪修有什么特征。 又说当时救李舟是其命线出众,不能殒命在此,她身为命理脉弟子,难以罔顾天命。最后暗示自己知道他处境艰难,不愿撞南墙,这都是人之常情。 把李舟说得不再紧绷,一脸感动地看着她。 “师妹如此深明大义,实乃、乃——” 东占还是那个笑容,歪着头像在聆听他。 她突然轻声:“李舟,你想要吃掉何物?” 缓慢的声音从天上降落,不再是人类的音色,而是不知名深渊里的回响,话落瞬间,李舟瞳孔失去焦距。 东占第一次尝试「询问他者欲望」的神力。 李舟像灵魂被抽取,回答:“我要群鸢脉首席的位置,要让嫌弃我凡人出身的所有人都另眼相看。” 黑梦镜从他脸上晃过,幻言术的双灵阵运转。 李舟在毫无知觉的瞬间,入了幻梦。 他站在内阁,授席位的典礼会奏乐,美妙的乐声从后方传来。整条长道只有他一人,首席的授礼与其他席位不同,后者都是几人共同参加,只有一脉首席会举行盛大典礼。 他双脚缓慢前进,差点要哭出来。 甚至楚家家主也到了。 楚权是自己的救世主,要是没有楚家,毫无根基的他进不了跃云阁,优良资质也因为楚家的珍稀药材变得更出众。 他会成为楚家在跃云阁的势力,但成为首席后,他将获得更大权力,不仅仅作为一匹绵羊。 典礼上的地毯真软,不知其他人是何种感受。 天运首席会与他一样吗…… “群鸢脉弟子李舟。”内阁长老重合的声音响起。 “弟子在。”李舟单膝跪地,迎接最重要的荣耀。 “退至一旁,你还未有首席资格。” 地面倾斜,他猛地滑至一旁,就像有人强行把他摁回观看席。他站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真正的首席人选出现在后方,那人没在光芒中,看不清模样。 他双拳握紧,几乎出血。身旁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舟弟子勿急。” 楚权拍拍他肩膀:“你为首席势在必行,我族将全力支持,只不过当下稍有耽搁,你别见怪。” “自、自然不会,家主因鼎炎域战乱已分了心神,灵力眼之事也格外荒唐,我只求能为家主分忧。” 李舟像醉酒,突然把心窝子的话全都对楚权说。 楚权点头,敬佩地看他:“楚家一时遭难,你不离不弃实属难得,待楚家度过此关,必会助你。” 李舟听见身后的预备首席正上前,心中又焦急难耐:“……听闻家主已定下大喜之日,有萧家助力,楚家必能更胜从前。” < 第81章 东占之所以要去无常楼,是想从尧刃嘴巴里撬东西,但他被关在牢里已久,信息闭塞并不算好人选。 可李舟比起尧刃,是时刻能联络外界的人。 李舟突然发现楚权不动了,上方的内阁长老也不再说话,而预备首席也停下脚步。 奏乐停止。 他听见三个方向的声音,不同人口中说出,语气却一模一样。 “你是说,楚家和萧家的大喜之日?” 第66章 七日 东占的仗势冒险 为何会问这个心知肚明的问题…… 李舟突觉不对, 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长剑。 “师兄找何物?今日授礼你可是主角,快来尝尝这桂花酿。” 李舟猛然抬头,发现已到授礼后的宴会, 许多相熟弟子都在举杯庆祝, 世界中心又变成他, 大家簇拥着道喜,每一张脸都看不清楚。 “李舟弟子, 萧家突然反悔, 我需立即回族。” 就在李舟恍惚时,一只手攀住他肩膀, 楚权眉头紧皱, 神色极为沉重。 “反悔?!怎会……”李舟破音,又拼命压低声音,“家主已与萧家分享红魂之秘,他们怎能过河拆桥?” 楚权的手扶在他肩膀,像把权力和荣耀压在他身上。楚家主从未如此信任和亲近他,仿佛他已是必不可少之人。 李舟一边激动一边隐隐觉得不对。 楚权说:“他萧家如日中天, 幼子有飞升之相, 若……独占红魂,哪还有我等立足之地。” 男人声音有挥之不去的沉重, 整句话重音落在「若独占红魂」这几个字,让李舟自然接嘴。 “这、炼阵太慢,当时成千上百的人被炼化也不过一缕成果,所以家主才与萧家说,只有势力联合寻上等材料,不然谁也分不到羹。” 李舟突然急了,一说起炼阵他就浑身颤抖。 李舟不是不怨恨楚家把他当做耗材, 但这份怨恨在自我价值即将最大化时变得微不足道,凡人小孩的他从被楚家选择开始,就幻想过成为楚家座上宾。 不是那跪在外院,用灵石讨好管家的无名氏,而是被家主请到主厅,耐心倾听他之言的心腹。 “再说黑袍们只有每月才能出现一次,萧家怎会不知时间才是关键?若、若被跃云阁……”他话卡在半截,虚伪的焦急神色突然褪干净。 因为四周簇拥的庆贺声停止,所有人都消失,只剩他一人留在原地。李舟终于摸到腰间剑柄,猛地抽剑划向旁边人。 果然不对劲!他明显中了术法,但完全不知是何种术法。 李舟不是傻子,能悄无声息地在阁中动手,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剑悬在东占脖颈边。 女人平静站在他身旁,视线缓慢地从前方转到他身上,没有一瞬停留在剑刃。 “师妹这是干什么!”李舟极为愤怒,甚至口不择言,“你虽是天运首席看重之人,但在阁中对同门施加邪术,这是斩臂重罪!” 东占食指点点下巴,柔和又无辜:“师兄刚与我交谈甚欢,不也是因为时阙师兄的关系,你才愿意与我相互奉承,怎么到现在,这一点变成你厌恶之事?” 自从邪修一事……不,自从命理脉弟子东占失踪开始,跃云阁乃至修仙界的风向都变了。 她的名字已脱离跃云阁,作为单独一行出现在各门各族的卷轴上,只要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修士,都不会不知道东占这两个字代表什么。 没几个人有域界灵力眼,他们能被捏碎的最重要东西,也不过门口的玉石雕像或者自己的命。 李舟拼命回想自己说过什么,有没有提及楚家,但在东占出现后记忆绞成一团,他就像被控制神魂,无法冷静思考。 东占:“师兄勿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四族之二有大喜,为何不昭告天下?” 李舟嘴巴紧闭,明白她就是来撬话的,既然没继续用幻觉欺骗自己,那这个能力一定不会持续很久。 东占看着他,了然点头:“原来如此,楚家没有放弃与黑袍的协作,因为身处困境,只有把自己的蛋糕展示给人看。” “红魂到底有何魅力,能让与楚家嫌隙极大的萧家甘愿定下契约?” 李舟想要后退,但无路可走。 东占如能读他心,准确无误地说出秘密。 “不要过来!”李舟怒吼。 东占漆黑的瞳孔映照他惊慌失措的脸,慢慢点头,下巴碰触他剑:“……嗯,你也不太清楚,只是有推测啊。” 李舟再也忍不住,剑刃划开,想要将面前人击退。 可是东占根本没动,而是任由他的剑划过喉咙。 李舟明明有伤及肉身的手感,却不见东占伤口和应该流出来的血液,她就像一个触摸不到的鬼魂。 东占根本不会<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她只是猜测罢了,只不过每一条都能从李舟的表情中找到答案,只剩下最后的—— “师兄,这次需要你自己说出来,不然只能永别。” “什、什么?你想干什么……” 东占面色平静:“楚萧两家的结盟,或者说这次大婚,在几日之后?” 李舟想痛斥她自己不可能出卖楚家。 她笑:“师兄不说,我也有其他办法知道,现在是给你一个自救机会。” 身体逐渐寒冷,对面人依旧不动,只是看着他。 庞大压力袭来,她所施展的未知秘术过于恐怖。李舟突然想起,这个师妹本就奇怪,她从炼阵时见到自己开始,就料到他之后的每一步。 如同广为流传的命理脉之力,观天命,知命线。 甚至优于其师净乙,她是大道与众生的观测者。 李舟以为自己思考了很久,求生欲与恐惧感让他的嘴张开:“七日之后。” 东占将他的剑用手指移开,很是欣慰地对李舟说:“师兄放心,若是楚家有人问起我为何知道,我会提起师兄的。” 她的手抬起,用指甲轻轻划过李舟的脖子。 “但若师兄想要此事没发生过,就「安静」地养伤吧。” 李舟如同梦醒:“你什么意思……” 咚。 如同梦境苏醒,李舟猛地捂住自己脖子。 巨大的伤口向外飙血,已经流了满地,再慢上一瞬怕是会血流而死。 李舟刚刚的确划开人的脖子,只不过是自己的。 “李师兄!李师兄!”身旁的女人急切万分,呼唤着四周是否有愈尘脉弟子。 “没关系师兄,只是伤到声带,说话要过一段时间。”东占帮助他捂住伤口,关心的眼神摇摇晃晃,“师兄可明白?” 李舟愤怒至极,双目充血,几乎暴起。 但东占的手放在他肩膀,就如同梦境中楚权的手掌,不重但能让人冷静。 周围许多弟子围拢,愈尘脉的弟子也到了。 东占在离去前拍了拍他,然后微微侧身,能让他看见一个方向——阁中无人不知,那里是天运脉。 李舟浑身凉透,血流出嘴角,用尽全力道:“……明白。” 东占后退,胆怯地向愈尘脉弟子形容刚才之景,说李师兄突然神魂动摇进而自刎。其他人先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然后赶忙抬着李舟去疗伤。 热闹的大道一时安静,东占转身,慢慢用灵气清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突然有熟悉的注视感。 她抬头,看见了远处时阙,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安静地看着她,或者说观察她。 东占冷淡表情变了变,迅速转换,背着手跑到时阙身边。 “师兄何时来的?”她自然地拉手,带着时阙往天运脉走。 时阙也对她微笑,手指拨开她的乱发,将最后一滴血污给除去:“你离开愈尘脉后,我便来寻你。” 东占先是开心,然后道:“那……海须域的域界旋涡如何处理?” 时阙低头望她,笑容不减,但不说话。 东占很久没得到回答,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师兄不打算处理吗?” 时阙抚摸她的耳发,洁白的手指顺着下颌滑落,一直到她脖子,若有若无地划过去,比任何风都温柔。 “此事严重,若要处理需前往海须域数日,但海须域不适合师妹停留,你会因魔气而感到不适。” 少年耐心解释,给出的唯一原因是东占会感到不适。 东占沉默片刻,突然觉得这域界旋涡来得有点…… 太巧了。 “师兄你之前处理过域界旋涡吗?” 时阙与路过弟子颔首,温和亲切的模样被阳光镀上金边:“界内若有此等之祸,一般都由我解决。” 你是什么自动兜底机吗? 但时不同往日,若是小事,内阁不需要再去破坏与天运首席还未缓和的关系。 东占想了想,问道:“难道此次域界旋涡极为严重,只能师兄处理?” 时阙思考一番,似在回忆,最终点头:“应是的,并且这次有些奇怪,与寻常的域界动荡不太相似。” < 第82章 东占后槽牙咬紧,果然巧啊。 她目光从时阙的发丝落在他眼睛,红色的瞳孔如宝石闪耀。人人都说天运首席美貌无双,却不夸他这双眼睛。 大家都不愿自己完全印入他眼,压迫感让人难以招架。哪怕他本身装得再温和,可视线总是象征阶级位,他看向你,你便知道他在看你,你却不能用同样角度看他。 东占拉着师兄的手,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师兄还记得凡世那次吗?” 时阙点头,回应她的目光。 师妹视线从下至上,将他整个人都装进眼睛。漆黑的瞳孔如深渊,静静地淹没来者。 “我那次的确是死了,我知道,师兄不用瞒我。”东占轻声说,情绪似乎很低落,“界内没有死而复生之术,师兄一定对我做了什么。” 肴知不能说,这会牵连她,但是当事人可以。 时阙回扣她的手,安抚:“并非大事,师妹不用介意。” “我知道是礼物。”东占笑,笑声只存在一瞬,她攀住时阙肩膀,仰头看他:“师兄给予我的礼物,会保护我吗?” 时阙没有移开目光:“会的。” 既然楚家与萧家要干大事,就算时阙被强行支走—— 师妹在看着自己,时阙知道。 东占问:“那跟无忧命比起来,这份礼物更好吗?” 她也不介意去干点抢婚行当。 第67章 前往 东占的变装冒险 时阙第一次给出肯定答案:“就算无忧命引爆, 师妹也无性命之忧……但会受伤,你若想要杀楚家子,我去便是。” 东占:“师兄可否想过, 在你毁坏楚家灵力眼时, 我为何阻止师兄斩草除根?” 她询问时, 若有若无地观察身边人神色。 他们已经很久没在跃云阁中散步,两人默契地绕远路, 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天运脉。 时阙平静回答:“若我只杀楚家嫡系, 那么楚家将会不计代价袭击跃云阁,若我将楚家千人灭门, 那么鼎炎域动乱, 四族其三很可能联合对抗跃云阁。” 可就算来得再多,也不是时阙的对手……但跃云阁一定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 可能是连窍,可能是肴知,可能是刚刚擦肩而过的无辜者。 时阙一举一动都是战争引燃线,他清楚自己行动的所有后果。 但是他完全不在意。 东占抬头看他,突然把话题拉远:“修仙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她接着说:“我本以为修士的划分更纯粹, 结果家族与门派才能托举人向上, 迈入仙途者再无平等一说……而师兄作为这天道化身,本该是真正随心所欲之人。” 时阙安静地听她说话, 师妹调转一些话题后,他知道师妹会露出马脚,露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东占:“师兄本该拿取更多。” 时阙看着她,轻声:“那若师妹是我,你会拿取什么?” 东占表情瞬间复杂,突然陷入沉默,时阙抚摸她的额发, 也没有继续追问。 正当他们要回到天运脉时,东占的跃灵玉亮起,不是普通的闪光,而是整个玉佩悬空,三道重合声音响起。 “命理脉弟子东占,前往内阁议事。” 东占还以为他们会一直忍着,结果时阙刚翘班没多久,就把她叫过去。 没有推脱,东占便拉着师兄到了内阁。 重新置身于三道金影之下,东占与第一次来此感受大相径庭。因为她甚至没有跪下行礼,内阁长老也没有斥责她。 但她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脸惊慌地缩在时阙身后。 东占觉得自己演鹌鹑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内阁只有一件重要之事,之前没跟时阙谈妥,现在死马当活马医,找上东占。 “东占弟子,海须域域界旋涡需要天运首席处理,你与其一同前往解决此事。” 他们是以命令语气,所以东占斜眼看时阙。 师兄语气平和:“东占师妹修为尚浅,海须域灵压会对她造成损伤,她不适合前往。” 三道金影停顿刹那,再次重复之前说过的话:“那天运首席独自前往即可。” “师妹因邪修一事伤及心境,还需我陪伴,域界旋涡可稍后再议。”时阙拒绝的原因也再次出现。 东占感受到上方三道影子的情绪,因为太高高在上,突然流露的不稳定显得格外明显。 “……首席可知邪修一事后,仙议庭曾提议关押你吗?”三道金影的声音变高,“阁中力排众议,再次保证首席肩负大道责任,这次只因邪修行事残忍才出手干预,以后不会做出越矩之事。” “旋涡会随时间推移而强大,直到海须域塌陷,将使十二域灵压失衡,仅入道境界的修士难逃一死。” “解决域界旋涡是首席挽回声誉的最好方式,若你完成,没有门派再能以灵力眼一事攻击我阁,也不会将你视为不稳定的威胁。” 这些话其实也说给东占听,把势力纠纷的压力放在她身上。 东占眼神闪烁,所以她之前才说,师兄该拿取更多。 她比师兄更快回答:“禀、禀长老,就算师兄解决此事,在他人眼里也不过一时贡献,想借邪修针对师兄的人怕是会紧咬不放。” 跃云阁弟子进入内阁,不可随意开口。 可东占已经跨过那条线,她的弟子身份在此时变得模糊,因为三方都知道,她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决定者。 长老们:“那东占弟子有何见解?” 东占看一眼时阙,像在征求他同意,但其实只停了一瞬:“以后若有这种灾祸只能师兄处理,不如让仙议庭共同上书请求,然后由师兄决断。” 自动兜底机还是变成非自动比较好。 意味着内阁的控制力也消失大半。 “……东占弟子,你可想过干涉到底的后果?” “弟子是为师兄,为跃云阁着想。” 突然,三道金影背后传来刺耳的金属声。 东占抬头,再次看见那道红光锁链。此时变得极为庞大,就像缠绕巨人手臂的刑具,于她面前如同天柱。 锁链缠绕一把更为巨大的剑,似能遮蔽苍穹,剑身若隐若现,置于三道金影下。其延伸向下,似乎要来到东占二人身前。 时阙脖颈也闪过红光。 他视线下坠,轻轻将东占拉至身后。 三道金影无比冷漠:“首席,为何仙胎锁无法感应你?” 时阙抬手,将那锁链引向自己脖颈,东占突然觉得发自内心的不适,像是对那锁链有难以描述的排斥感。 时阙没有回答问题,只是重新与锁链产生连接,三道金影的审视才隐去一部分。 “内阁将斟酌东占弟子建议,但首席为修仙界着想,此次先去处理域界旋涡。” 东占看着逐渐消失的锁链,明白内阁在施压,这锁链就是最后底牌。 时阙依旧没有答话,甚至有抬手向上,虚握住那把巨剑的意思。 空气变得凝滞,东占能见到实质化的灵波,那是双方要对撞的前奏。 她想了想,扯师兄的衣角:“既然长老们说会通过我的建议,师兄这次便去吧。” 斟酌变成通过,只要她咬死,后面的话柄都在自己手上。 时阙停顿片刻,在东占以为他不会停下时,终于放下手。 三道金影虽看不清表情,但东占发现刚刚锁链在颤动,对方也的确有反制手段。 “弟子告辞。”东占行礼,与时阙头也不与回地离开内阁。 两人在路上一直没说话,回到天运脉,东占才用肩膀撞师兄。 她夹声音:“师兄生我气了?觉得东占自作主张了?” 时阙没有坐到胎仙陇最中央的位置,而是往左偏移,与东占共享:“自然不会,但师妹想来不会与我一同。” 东占把准备好的「我就在天运脉等你」给咽回肚子,因为时阙温柔地看着她说—— “你要去鼎炎域。” 东占顿了顿:“……我不愿离开师兄,但我想帮助师兄。” “楚家对师兄敌意太大,肯定会想尽办法针对师兄,我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就算东占力量微薄,也想为师兄做一点事。” 理由有很多,当然一切前提是,鼎炎域被楚耀生的无忧命炸塌,东占也不会有事。 时阙神色不变,胎仙陇陷入安静,直到很久之后他才说:“我会在十日内解决域界旋涡,师妹需要几日?” “……或许七日。” 时阙点头,语气平和:“我答应师妹要在你身边,违反约定应有惩罚。” 东占一愣,他说的话出乎所料。 “惩罚?师兄难道要罚我?” 少年有些惊讶,但这份惊讶显得怪异,就像根本没有这种情绪的人演出来,他微笑轻声道:“自然不会。” “我会在七日后回到天运脉,若师妹不在……”时阙拉着东占手指,点在他左眼下,然后慢慢滑到他的手臂。 < 第83章 “我会抽出我的左眼,斩断右臂,以作为没有陪伴在师妹身边的惩罚。” 时阙看着她,他突然想知道师妹的反应。 东占嘴微张,在下个瞬间噗嗤一笑。然后反扣住时阙的手,眼泪都几乎笑出来。 “师兄真可爱,想被我亲吗?” 根本不需要回复,她立起上半身,捧住少年的脸,唇瓣落在他的左眼,然后向下,吻在他的右臂。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将眼神移开,一直与他相望。 “这个惩罚真有新意,师兄是怎么想到的?” 少年的右手抚摸她的唇,就像汲取对方的影子:“只要想着师妹,便能举一反三。” 疯子,东占在心中想,也不知到底在说谁。 ———— 时阙去海须域的时候,东占还掉了几颗小珍珠以示自己的不舍。 师兄像被她逗笑,离开时摸了摸她的脸。 剑阵光芒消失,东占立即离开天运脉往愈尘脉走。 中间她也试图联系连窍,但鼎炎域的灵气封闭,跃灵玉的沟通变得困难,连窍至今都没有回复她。 就在东占边走边翻看鼎炎域地图时,身后传来呼喊。 “东师姐!” 她转头,先看到来者头顶字幕。 「路人—泥瓦匠」灰色字体逐渐加深,跟旁边同级的路人比起来过于显眼,甚至泥瓦匠三个字出现模糊色块。 是钱非凡,他衣着整洁,贴合身体,精气神特别充足:“东师姐您回阁了,许久不见师姐可好?” 钱非凡专门从一队人中走出来与她打招呼。 后方同门似乎与他交情不浅,现在目光全部投在东占身上,很明显他们都认识自己。 东占挑眉,回应道:“多谢师弟关心,我还好,你已入六脉了吗?” 钱非凡:“托师姐的福,我在邪修一事后被破格录入宿机脉,但还需要在几年后的择选会努力得一位师尊青睐才行。” 年轻人强调最前面几个字,站位能让后方同门看见他与东占交谈。 时阙是金字塔,而现在的她成为一项不可忽视的人脉。 无数礼物放于连窍工作台,肴知的话语权在六脉各首席中变得更重,甚至是凡人出身的钱非凡都能被破格录取。 人就是要往上爬,做得不错。 东占将锦囊里剩下的某个洛沙域玩意递给钱非凡:“这是我与师兄外出游历所得,当个纪念吧。” 其实只是个便宜摆件,可当东占亲手递给钱非凡时,意义并不在于物品本身,他们递交与接受的手,是给别人看的。 他处境本艰难,没有任何倚仗。 钱非凡反应很快,动容道:“……多谢师姐。” 东占抬眼,发现他的字幕再次加深,甚至边缘有绿光闪烁……那是配角级的颜色。 她也不再停留,想要继续前往愈尘脉,但钱非凡叫住了她。 “我还有消息告知师姐,是无常楼的消息。” 东占脚下一顿:“何事?” “之前在外违反条例,疑似与邪修有接触的阁中弟子被判庭认定为林家人……因为经过核实,阁中除被邪修杀害的弟子,人数对不上。” 钱非凡声音压低:“但我有看到事件卷轴,那群人其实与邪修特征符合,并不是林家人,但判庭与无常楼有意忽视这一点,因为——” 东占接话:“因为他们的确很像跃云阁弟子。” 钱非凡意思是,无常楼请时阙处理在外作乱的弟子们,很可能就是炼阵之事的邪修,但阁中又没有他们这号人物。 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多余的跃云阁之人。 黑袍们到底来自何处,为何有与修仙界完全不同的剑阵与术法? 东占闷笑一声,表情平静,对钱非凡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转身离去。 她收好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域界地图,见到肴知第一句话是:“师姐可有易容的法子?” 肴知事务繁忙,但见到她后便放下手中事:“易容不为界内认可……非要使用的话可戴灵器或者一些易容丹,后者效果更好但不能长久,上等灵器最佳,但比较难得。” “给金蟾行十倍价,能两日内到手吗?师姐再准备一些易容丹。” “寻常客人应不行。” 东占点头,意思刷时阙的卡就会加急配送,她将话题引向重点:“萧师姐现在的确身处鼎炎域,应被关押在楚家。” 肴知一顿:“发生何事了,萧师妹她……” 东占坐到师姐身边:“萧师姐并不是被谁掳去,萧家与楚家结盟,萧师姐将与楚耀生联姻。” 肴知表情几瞬内从青到白:“楚家失去灵力眼,鼎炎域战乱,他们处境艰难,萧家没有必要施以援手,主家嫡系联姻意味着他们在界内任何时候都可视为一党……四族从未有过先例,千年来他们都避免相互产生牵扯。” 东占本以为联姻是世家常用手段,但没想到肴知说得像一种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采用的最下等底牌。 肴知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界内道侣可行共生礼,共生意味着仙途并行,同生共死,双方神魂会印刻共生灵纹。” “界内若是大族主家的子嗣举行共生礼,说明两家都默认合为一族,世家之间的共生礼并非大婚,而是一种契约形式……用人作为押注。” 楚萧两家都用人作为押注,但是并不对等,楚家是全族命根楚耀生,而萧家则是不受重视的萧亦渊。这怕也是萧家愿意结盟的又一条件,把楚耀生捏在手里等于捏住楚家命脉。 东占沉默片刻,道:“师姐相信我,楚萧两家的确有举行共生礼的理由。” 气氛变得沉重,肴知眉头皱起:“我相信师妹,可就凭我们两人带萧师妹离开并不容易,而师兄不能再……” 时阙再亲手干涉世家之事,等同宣战,代价太大,所以东占才放弃最稳妥的师兄砍人大法。 东占说:“没关系,重点不是萧师姐的离开,是楚萧结盟没有成功。” 她跟肴知看了很多遍鼎炎域的剑阵位置,突然问道:“连窍师姐可有消息?” 肴知摇头:“她此时已到鼎炎域,但小窍消息滞后,应该不会靠近楚家。” 东占嗯了一声,告诉肴知此事是暗中破坏,不能被人察觉结盟毁坏原因有外人干预,要悄无声息才行。 刺激憎恨的最大化,就是没有分摊愤怒的第三方存在。 最终确定萧亦渊的离开路线,肴知像有事问她,但迟迟不开口。东占哪能不知道,双手捧住耳朵凑她身边,一副你不问我就一直这样的表情。 “……师妹可知群鸢脉李舟师弟正在我脉疗伤?本命剑伤自体会反噬神魂,他现在还未苏醒。” 东占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最后想要拜托师姐的事情,就是在我离开的几天内,让李舟师兄安静久一点。” 这有违愈尘脉理念,但肴知在停顿后,最终点点头。 ———— 金蟾行的动作很快,送来的易容灵器是一只手环,持续时间为三天,再加上肴知准备的易容丹,她外表变得与李舟并无两样。 可修士能察觉出灵气的不同,所以易容并不十全十美,可东占还有幻言术在,让别人扫一眼过去错判她真实灵气并不难。 演这演那,回去后可以逐梦演艺圈,东占畅想。 练习几次李舟说话方式后,隔天她便使用师兄预留的剑阵,用李舟模样前往鼎炎域。肴知事成后来接应她,地点定在楚家不远的一个金蟾行剑阵。 东占落地后有些眩晕,因为鼎炎域的灵压很不稳定,有种四面八方灵气相互撞击的感觉。 她位置在楚家主城,也就是灵力眼原本存在的地方。 城中人数过多,每一条巷道都挤满神色不安的修士,大多境界低微,空气中还有隐隐的血腥味——很多人受了伤。 “听说太乙宗和穆家也开战,鼎炎域再没平安地儿。” 身边一个满脸灰败的散修说。 他旁边人接嘴:“偷着乐吧,现在楚家主城锁了,剩下逃难的人都进不来,你站着的地方才是最后平安地。” 散修咬牙切齿,狂骂:“乐个屁,跃云阁为非作歹,灵力眼说毁就毁,有什么毛病!这下好了,鼎炎域一乱,楚家之前当大家是讨饭野狗,现在要人上战场替他们抵御外敌,脑子跟灵力眼一起碎成渣了!” “听说前些天萧家有人来了,说不定有转机,现在可没几个大族愿意搭理楚家。” 可那位散修没有接话,辱骂对象已覆盖鼎炎域所有门派世家,东占转身,朝着城中最高处的楚家走去。 共生礼即将开始,却没人知晓这场本该世人瞩目的仪式,连门口都没有一点装饰。 东占被武侍拦下,从四个人的配置与严肃神情来看楚家格外警戒。 “来者何人?” “跃云阁群鸢脉,李舟。”东占颔首,将楚家的门客令牌拿出来。这是肴知从「安静」的李舟身上获得。 < 第84章 武侍检查完令牌,又将记录卷轴打开,寻找到李舟的名字、境界还有样貌,一一对应后问:“门客回族需提前传讯,主家也未召见,你有何要事?” 东占表情凝重:“我需当面与家主相商,恕不能直言。” “现外来者不可入,再紧急之事也需三日后入族……” 东占压低声音,死死盯着最前面的那人:“我说了,我是跃云阁弟子。” 话音落下,四个人同时意识到不对。 并不是跃云阁在楚家面前有多大的威慑力,是李舟为楚家在阁中扶持的人,他需要时刻传递重要消息,现在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怕是大事…… 终于,东占进入楚家。 她是从偏门进入,踏在上乘灵玉的地砖,一块可以抵小型门派十年花销,每走两步就是稀有灵兽钻出玉瓶吐纳灵气,使来者褪尘吸灵,高耸院墙分割辽阔地界,她目前只是身处最外围。 东占短暂看过李舟记忆,知道回族流程,在武侍通报后,需要等待一位专属管家。 过了很久,才见一个疲惫的女人走来,上下扫视东占一眼,不满的情绪从其眼角溢出。 “李弟子来得不巧,家主现在正在与人商议要事,你得等……”管家没说完就在转身。 “不,我的事不能拖,不然共生礼难以继续。” 管家表情突然僵住,族中所有人的嘴都闭紧,没人敢提共生礼之事,就怕出现差错,导致家族失去唯一被救助的机会。 东占继续:“跃云阁天运有变,我得立刻见到家主。” 她满目通红,似乎跋涉而来。 在短暂的沉默后,管家人道:“跟我来。” 穿越数个庭院,东占终于进入主院主厅,她还以为要打车呢,距离简直远到离谱。 被命令在外等候,管家弓着身子敲门进入,半晌后再次叫她。 东占进门,抬眼一看,楚权坐在主位。屏风后有着人影,正与他议事的人没有离开。 满脸疲惫的楚权看她,停顿些许,似乎在想李舟的名字,最后才道:“你为何事而来?” 东占道:“有两件事需上报家主。” “一是天运首席前往海须域处理域界旋涡。” 楚权皱眉,脸上出现怒色:“我自然知晓此事,你……” 东占急切:“不是的,还有一件事!” 她若有若无地瞟向屏风后人影,黑袍们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楚权呢? 第68章 破绽 东占的潜伏冒险 “……天运不止一位, 若将红魂分享,楚家也难圆夙愿。” 东占眉头皱起,艰难告知真相。 楚权一愣, 脸上疲惫一扫而空, 凌厉眼神取而代之。 作为界内最强大世家之一的家主, 哪怕东占只说一句,他就能明白话意所指。 天运指时阙, 是压在所有人身上的枷锁, 他们已经找到突破枷锁的办法……若锁还有一道,那所做努力可笑又无用。 屏风后的人影突然不动, 头全部朝向正面, 他们都在看东占。 楚权沉吟片刻,先质疑她:“我并未听闻哪个域界有匹敌天运者降世,虚言入主厅乃失责,自己去地牢受刑。” 东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忠臣以命证清白,声音铿锵有力:“家主明鉴!若为虚言李舟今生永不突破!” 她接着:“我所说之人并非现在降世, 而是突然出现, 他隐藏实力极深且灵气异常……宛如并非本界者!” 幻言师在躲黑袍,因为他们都是老乡, 知道黑袍来这里抓人炼阵。而他们家乡也有一个时阙,名字是谢乘风。 黑袍人不敢告诉楚家谢乘风的存在。 因为跟客户说让您变世界第一,其实只限定国服,外服还能打过来。 说动楚权的不是这“第二天运”多么强,实力须眼见为实,重点在东占刻意强调的“并非本界者”。 既然楚家与黑袍合作,接触深入下肯定能察觉他们与本界的不一样。 李舟身为一个小齿轮, 不该知道这层联系—— “你认为其并非本界者的原因,是什么?” 楚权身体前倾,同时余光扫过后方屏风。 东占结巴,找不到词形容:“此人突然来到跃云阁,我亲眼见他灵力化刀而非剑,那把金、金刀……” “他在哪里?!” 突然屏风后蹿出人影,同伴纷纷震惊想要拉回去,但黑色长袍下怨毒的眼神射出,这人光是听见谢乘风消息就稳不住。 啪,清脆的巴掌声。 黑袍为首者沉声:“住口。” 主厅气氛突然陷入冰窟。 楚权看一眼震惊的李舟,再转身望向屏风后屹立不动的黑袍人,神色终于凝固。 在沉默持续很久后,楚权问:“这人叫什么名字,现身处何处?” 东占:“弟子只见过他一面,姓谢,行踪不定,总是隔一段时间就在阁中消失。” 只说姓谢,不说他在跃云阁叫东大壮。 楚权脸色更差,因为黑袍也是这样。 他们不能长久呆在界内,每次进行炼阵后就突然消失。 并且谢这个姓出口后,屏风后的人影直接走出来。 他们依旧着黑袍,看不见袍下服饰。 为首者问东占:“他长何种样子?” 东占一愣,先是看楚权,得到家主眼神允许后才答:“黑发金眼。” 先前跑出来论证东占发言的黑袍又急了:“陈师兄!就是他,就是太子!” 好朋友,还在免费作证。 东占在心里竖大拇指。 为首黑袍对楚权道:“家主,事情有变,我想单独与家主商议。” 东占可不想让他们单独说。 李舟知道黑袍、炼阵、楚萧联盟,也隐隐猜测到红魂作用。 她左右望,装出一副突然清楚前因后果的样子:“弟子自知身份低微,但楚家于我大恩,家主可否先听我一言。” 楚权抬手制止黑袍,目光落于东占:“……你说。” “界内对炼阵之事起疑心的门派世家不在少数,与萧家联盟已是孤注一掷,但残缺红魂所能带来的利益根本配不上楚家决心!” 东占只跟楚权进行眼神接触。 现在他知道“第二天运”存在,完整红魂说不定能与时阙抗衡,但与萧家分享成果后,面对第二个对手时,萧家很可能不是继续合作,而是毁约,把楚家先吞并。 因为押注不对等,他给的是楚耀生,而那边是萧亦渊。有共生灵纹存在,萧明德为了自己的幼子,牺牲长女这种事也一定做得出来。 东占在告诉他,你的这一步棋根本没有绝地求生的机会在,真正的破釜沉舟不是与萧家合作,而是先下手为强—— 红魂不能分享,只能独占。 话音落下,楚权陷入沉默,最后对东占招手:“李舟弟子辛苦,先下去吧,现在局势紧张不宜行走,你于族中停留一段时间。” 东占知道已撬开第一个孔,便行礼退下。 门关闭,她走出主院,站在原地等。 为首黑袍说单独谈,那其他人肯定会出来。 听见响动后,东占做出正在行走的姿势。 “等等。” 有人喊住她。 几个黑袍本想拉住那人,但他动作太快,直接挡住东占去路:“你最后一次见到太、见到姓谢的人是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去跃云阁?” 喜欢作证的好朋友又来了。 她谨慎后退,一脸不信任。李舟是上次炼阵的耗材之一,可不能对黑袍们表现亲近。 “他怎么能去跃云阁!” 没等东占答话,这位年轻人已口不择言,动作大到下半张脸也露出,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谢乘风屠尽我阁还不够,还要追到这里吗?” 这群人拉扯间,黑袍上下晃动,露出里面服饰一角。 白衣红带,云衣系阳。 她在见过钱非凡后给谢乘风发去消息,问他情况,后者以哀怨小作文回复。 然后东占问他第一天来到阁中时,说「逛逛这里的跃云阁」是什么意思。 谢乘风没有解释,只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 钱非凡推测是正确的,那群在外作乱的邪修就是跃云阁弟子。 但不是修仙界的跃云阁。 这里的跃云阁是最强正道仙门,但另外地方的跃云阁说不定就是杀人炼阵的邪道。 诓骗一国皇帝进行献祭,但神明之礼被太子获取,他们也变成太子的复仇对象。 东占打断黑袍们:“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并不知那人现在何处,目的自然也不清楚。” “该死!”好朋友怒吼,“红魂现在分给其他人,根本挡不住太子!” “够了师弟,师兄与楚家主自有决断。”其同伴再也看不下去,拉着他就往反方向走。 东占在原地竖起耳朵听,希望从好朋友嘴里再得到一些信息,但可惜楚家墙壁太高,没能如愿。 < 第85章 她本该等管家引路去客院,但周围不见人影,不如直接去找萧家人所在。 东占边想边穿过拱门,走得快,差点撞到旁边人影。 她浑身一惊,不再动。 男人踱步至身前,听不见他的脚步声,熟悉的金扇在手上摇晃,卷起的风来到东占脖颈边。 东占抬眼,行礼:“楚师兄。” 楚耀生斜眼看她,似乎认识李舟,见她从主院出来,便问:“父亲还在议事?” 东占头颅往下,在主人问话时,不能随意抬头。 她答:“是的,我此次是上报一些阁中之事。” “嗯……”楚耀生的眼神一如既往,会上下扫视他人,“我记得你是群鸢脉弟子,正好去收萧师妹的席位令牌交给群鸢掌脉,她已经不能担任此责。” 跃云阁每个脉系的前五席都会承担阁中事务,萧亦渊是群鸢第二席。 东占点头称是,楚耀生叫了身边的随从引她去,正要转身时,突然问:“师弟不计前嫌忠于楚家,楚家会回报于你。” 她回了一些场面话,说这是自己的荣幸。 楚耀生似乎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进入主院。 东占等彻底没了声音才抬头,身边的随从已在催促她。 她大摇大摆地乱走的确很让人生疑,但有了楚耀生的任务,一切都变得合理。 东占下意识摸自己的易容手环,确认并无异样。 可能是她想多了。 萧亦渊的位置离主院不远,但周围都布下剑阵防止她逃跑。剑阵的灵气很强大,东占光是看就知道硬闯肯定不行。 随从守在门口,东占一人进去。 她谨慎地站在院落中等待。 这里肯定有监视萧亦渊的东西,她不能轻举妄动。 终于,萧亦渊出现,见是李舟才收起出鞘的剑。 「你为何事而来?」 萧亦渊知道李舟是楚家人,表情依旧冷漠,只是看在他是同脉弟子的份上没有攻击。 东占行礼,手将黑梦境旋转,映照到萧亦渊的脸。 咚。 院落消失,只剩下空白的世界和她们两人。 幻梦可以作为审讯室,也可以偶尔当秘密情报站。 东占以真模样出现:“萧师姐。” 萧亦渊本能地发觉不对,她的意志强大到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幻梦,手已握紧剑柄。 可当东占声音出现时,她的肩膀不着痕迹晃动刹那。 “我用了易容术,这是个小戏法,现在师姐跟我说话不会被听见……”东占慢慢走到萧亦渊面前,让她相信这不是楚萧两家骗她的手段。 “师姐看我。” 东占用肩膀撞她。 东占的肩膀撞击技术不一般,她会先蹭别人上臂,往上靠在肩头,然后顺着惯性把别人的重心弄乱。 在洛沙域时,这个动作她对萧亦渊做过无数次。 每次做,时阙都会温柔地看着她笑,让本就有些束手束脚的萧亦渊记忆深刻。 「……师妹」 东占再次轻轻撞她,像路过见到熟人,问:“师姐怎么在这儿呀?” 萧亦渊一愣,手指抬起,真的要从头到尾为她解释。东占见自己玩笑没成功,便说:“我又为什么在这儿?” 师姐还在思考,东占却自问自答:“因为楚家有阴谋,对师兄不利,我自然不允许。” 东占声音变轻,手碰到萧亦渊的后背,成为某种微弱的支撑。 “恰巧碰到师姐,恰巧跟师姐一起回去。” ———— “少家主,萧小姐的席位令牌并不需此时带回,这会让跃云阁产生疑心。”带领东占去往萧亦渊客院的随从说。 楚耀生抬眼:“之前见你机灵,我才从阁中带你回族,怎么脑子变差?” “少、少家主息怒,我多言了。” 楚耀生手指抚摸金扇边缘,锋利的扇边将他的手指划开血线。他最近很喜欢红色,哪怕是血。 “群鸢脉李舟,入阁年份可比我早得多。” 第69章 潜伏 东占的卧底冒险 随从被点醒:“……典礼不可有失, 此事需告知家主吗?” 楚耀生看他,勾勾手指,随从赶忙跪在他跟前。 他将手指的血珠抹在随从侧脸, 端详一阵后道:“拍开。” 随从愣住, 上手想把血抹开, 但被金扇阻止。 楚耀生重复:“拍开。” 随从的脸瞬间煞白,低头称是, 然后狠狠扇自己巴掌, 一下又一下,直到主人的血遍布自己整张脸。 金扇轻柔敲随从头顶, 楚耀生眯眼笑:“父亲太依赖那群黑袍, 想要造就匹敌时阙的天运,却被提前发现,最后只能把这唯一的机会分出去。” “父亲为楚家之主,会考虑家族兴衰,可与天运相比……” 楚耀生手撑头,懒散地靠在椅子。 “与属于我的天运比, 为何要顾忌可替代的人。” 他的金扇挥了挥, 两个暗侍出现,没等随从反应, 其头被干净斩下,血控制得很好,没有溅在主人鞋面。 “找个再机灵点的人过来,”楚萧生看向庭院,千里迢迢从幽林域搬来的珍稀灵花已经盛开,艳丽的色彩引人注目。 他笑:“再去看看铸剑室情况。” ———— “楚家与邪修合作,我想他们不会放弃炼阵所得之物, 其或许能让人的实力与师兄匹敌。” 东占不管什么时候形容红魂高度,都会加上或许二字——或许能抗衡,可能会打平手。 假大腿要掰她的真大腿,问过她了吗?舆论战至少要打赢。 “站在师兄立场,楚萧结盟不能成功,必须使两方利益产生冲突。”东占对萧亦渊说,“所以萧家得……” 她想说萧家得有个破绽。 师姐思考片刻,抬手:「师妹是想问萧天承有没有来?」 东占撞师姐,以示肯定。 「因龙斗之事,萧天承未到此,只有家主在,萧天承只会在共生礼当天出现」 东占沉吟,点头:“萧家主在也可以,师姐知道他的位置吗?” 萧亦渊说大概是西方客院,让东占小心行事。 师姐尝试突围数次,副剑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一把,是连窍在她前往洛沙域时新打造的。 说到连窍,东占发现萧亦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东占沉默一瞬:“……连师姐来了楚家?” 萧亦渊艰难点头。 「楚耀生与我说小窍在数日前大闹楚家,现被关进地牢,若我再次逃跑,她就会受刑」 东占皱眉,她觉得不对。 有楚权和萧明德在,连本命剑都没有的萧亦渊再试一百遍都跑不出去。 按楚耀生的性子,他肯定愿意看师姐逃脱失败的笑话,没有必要把连窍拉出来做人质。 如果她是楚耀生,只会隐瞒连窍被关的事实,然后单方面与连窍说萧亦渊的不妙处境,折磨其心志。 “地牢在何处?我想办法去寻连师姐。” 萧亦渊说了个大概方向,东占牢牢记住。 东占继续:“最好情况是典礼前两家就撕破脸,拖到共生礼当天也没事,刺激萧天承就行。” 说完她便准备关闭幻梦。 萧亦渊突然拉住东占,后者回头,看见她指尖上的字。 「若有差错,师妹不必管我」 女人身量高,肩背笔直,如她手上从未放下的剑刃。 「你若出事,时阙师兄会到……但跃云阁没有理由因为我承受战乱」 幻梦关闭,东占抬眼,与萧亦渊对望,接过她的席位令牌后转身离去。 东占走出剑阵,发现楚耀生的随从竟走了。 她思考片刻,先去往萧明德位置。 楚权已经动摇,萧明德必须要比前者更仔细考虑结盟才行。毕竟萧家是施救方,决定权更大。 中途东占碰见很多仆人,但都不理睬她,除了武侍会查看身份外,楚家每一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脸色阴郁。 “别哭了,再哭下去你真要被抓去炼阵!” 路过转角,听见压低的呵斥与断断续续的抽泣。东占瞟过去,发现是两个仆从装束的少年人在说话。 看起来年幼一些,灵气单薄的男孩正在哭,女孩边安慰他边捂住他的嘴。 “可隔壁院最后的人昨夜被叫走,接下来不就是我们院了吗?”男孩抹眼泪。 女孩急道:“炼阵会有间隔,在共生礼后有萧家帮衬,哪还需要族中人维持阵法稳定,直接把材料需求丢给下族,就跟之前的林家一样。” 女孩手拿着一水晶壶,精纯灵气往外溢出,这边方向是客院,这么贵重的灵液很可能送给萧家。 在不断的安慰中,男孩终于停止哭泣:“那我先回南院了,你也小心点,听说萧家人不好对付。” 女孩点头,两人往外走,东占悄无声息地跟在男孩身后,装作不小心碰到他,易容手环吸收其灵气。 < 第86章 再转过街角,东占从李舟变为那个男孩,幻言术也重新运转,别人看她就是一个刚刚入道的小修。 她跟在水晶壶女孩身后,感觉自己在玩刺客游戏,虽然谁也杀不死,是嘴遁刺客。 但东占的跟踪技术很生疏,好几次都跟丢目标,绕很大一圈才来到萧家所在的客院。 在女孩要踏进客院时,东占终于跟上她。 “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南院了吗?”女孩诧异。 东占:“我还是害怕,等会一起回去吧。” 女孩说了她几句,最后还是妥协,让她跟在自己身后有不要出声。 “对了,这灵液是给谁的?不会是萧家主吧。”东占拉着女孩衣角,小声问。 “我记得跟你说过,这是少主给萧家主特意准备的千年灵光液,每天都要送到,一瓶就是咱们百年的俸禄。” 东占挑眉,楚耀生这献的殷勤有点太到位了,就像龙斗要杀萧家儿子的人不是他。 她们停在最大的一间客院,比关押萧亦渊的地方要大三四倍,但听女孩说萧家主非常不满意,看在楚家现在要腾地方炼阵的份上才勉强下榻。 在即将进入萧明德感知范围前,东占对女孩轻声:“唤汝听吾言。” “你已完成灵光液任务,原路返回。” 接过水晶壶,东占在踏入院落的一瞬间变换成女孩样貌。 东占在主厅前跪下,把水晶壶高举过头顶。 “萧家主,今日的灵光液在此。” “拿过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根本找不到来源。 东占进入主厅,悄悄抬眼,发现萧明德正在插花。 还不是普通的花,每一枝都是不同元素的高阶仙材,光是掉下一指节的长度,就能使凡人洗髓入道,迈入仙途。 而他只是拿来打发时间,修剪后的枝丫掉落在地,已经被踩过数遍。 东占上前,将水晶壶举过头顶。 萧明德甚至没有投来视线,水晶壶就被灵气托举到他正在插花的桌面。 “家主,本家那边走漏共生礼消息,少爷已经在来楚家的路上。”一个萧家侍从出现,脸色不安地对萧明德说。 与此同时,侍从身上的传音令悬浮于空,熟悉的声音响起。 “爹!你去帮楚家干什么!快杀了他们!特别是那楚家畜生!” 疯儿童果然记仇,不像楚耀生懂得见风转舵,他恨一个人连装都不装。 萧明德叹气,拿过传音令,用修剪刀指向东占二人。 随从立即挡住她们的退路。 东占现是楚家仆从,听见萧家子的狂暴言论,可不能随便放出去。 她瞬间抖如鹌鹑,红了眼眶。 萧明德坐下,将水晶壶的灵光液倒在失败的插花作品里。 “此事复杂,你不必过问,只要知道一切都是为你着想。”萧明德安抚自己的儿子,企图让他平复情绪。 “不要!我才不稀罕楚家的东西!要是有用怎么不给他们家废物用!根本没机会飞升的废物!” 东占脸色越来越苍白,这贬低越严重,她们生存几率越低。 萧明德突然停顿,但还是道:“楚家失势不得已求助于我族,你不用担心楚耀生,他只会成为……你的垫脚石。” 本在表演的东占听着,眼神猛然闪烁。 萧明德说完上一句话,抬下巴示意随从,后者直接剑刃出鞘,即将杀死东占。 “萧、萧家主饶命!族中也有事瞒了家主……” 东占迎上刀刃,就像临死之人的真心话。 刀刃停在她脖颈旁,再倾斜一点就会割开皮肤。 萧明德抬眼,毫不在意地说:“低级侍从也知主家隐秘?楚家比我想象得更不上台面。” 疯儿童还在传音令里叫唤,萧明德也懒得听,直接切断。 “我、我听管家说跃云阁有一位弟子突然面见家主,他离开后,家主与黑袍一直没从主院出来。” 东占声音颤抖,但足够清晰,能让萧明德的视线降落。 “与此同时!炼阵进度加快,我周围的侍从院都被作为材料……我不想死呜呜。” 还没等东占多抽泣两声,她就被提着衣领扣在萧明德跟前。 共生礼即将开始,只用最低限度稳定炼阵便是,加快进度弊端太多,除非楚家有了不得不加快进度的理由。 虽然两条信息都真实,但并无联系。东占故意说在一起,就是让萧明德产生联想,从而疑虑。 “跃云阁哪位弟子?” “我、我只知道是群鸢脉,还被少家主派去见萧小姐。” 萧明德本就多疑,从无人域那次交手看,东占断定他不会让任何潜在危险影响自己儿子。 经过漫长的沉默,他对东占说:“给你一个机会,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带这个群鸢脉弟子来见我。” “中间若有差池……” 萧明德抬手,灵气灌入她的神魂。 “你随时爆体而亡,相信我,就算是楚权也不能及时救你。” 登仙境界的灵气太过强悍,东占没什么感觉但还是咬破自己嘴角,表现成痛苦吐血。 “遵、遵命。” 东占离开时还拿着插花,萧明德说扔出院子。 等走出客院,她把插花扔远,想先去地牢看一下,然后变回李舟来见萧明德。 时间紧任务重,东占走得很快。 她没有发现,被丢在角落的插花变奇怪,珍稀的植被们慢慢腐朽,就像被灌注了毒液。 第70章 暗斗 东占的答题冒险 地牢守卫森严, 光是守门武侍就快至化灵境。 东占灵气不多,但为了快速确认连窍是否真在牢中,幻言术被她强行拉大范围。 东占做不到一开口让所有人断片, 所以只能出下策——于他人眼中, 她变成一团似有似无的空气。 幻言术是扭曲他人认知, 既然是空气,那么身体不能碰到别人, 时限也很短, 大概只能维持十分钟,所以她就像在玩高难度躲避vr。 楚家地牢关押的人非常多, 但连窍肯定在单独牢房, 东占查看几圈,都未发现到她。 楚耀生撒谎?目的是什么? 东占皱眉,停在一个最大的牢房前,里面都是低境界修士。最里面大片位置被空出,对于拥挤的牢房来讲是奢侈区,有一个人正躺在那里睡觉, 大家都不敢碰她。 东占仅仅瞟了一眼, 突然停下脚步。 午睡的那人鼻子动了动,睁开眼一脸疑惑。 她挠挠头四处张望, 五感敏锐的她自然能发觉东占存在。 东占叹气,再次压榨自己的灵气,将黑梦镜映照那人。 咚,粗糙的幻梦构建。 “嗯?这哪?” 越妙头发乱糟糟,但气色很不错,她转头看见东占,眼神放光。 “东砸!” 东占:“你怎么在这儿?” 越妙也很疑惑:“就是咱们变成水母呃……我就记不清了, 一睁眼就到这牢里。” “然后?” “然后牢里的人还想欺负我,我全都揍了一遍,现在天天睡觉没事干。” 东占因持续使用幻言术而疲惫,坐下跟越妙说:“你没尝试跑出去吗?” 越妙也坐到她身边,好奇地戳东占,发现能戳到但手感很怪,她回答:“……嗯?原来还能出去啊。” 东占沉默,思考片刻:“后天清晨守卫会松一些,你听见外面有声音就拽锁跑……遇见打不过的人就用全力,消失后来找我,我在跃云阁。” 越妙一旦用全力就像谢乘风,会原地消失,被系统抓取到其他地方。 越妙听完点头。 东占问:“我在哪?” 越妙:“一个阁。” 东占重复:“跃云阁。” 越妙捏紧双拳:“明白了。” 东占抿嘴,还是不放心地问:“如果事情不对劲,你该怎么办?” 越妙沉默半天,想起来后大力拍东占一巴掌,给出答案:“用全力!” 东占长舒一口气,对她点头,然后关闭幻言术。 属于两人的幻梦消失,现实时间只过瞬间没人察觉不对。 东占看一眼还在发愣的越妙,转身离开地牢。 她差点没能维持住幻言术,赶紧跑到没人角落,大口喘气,稍微平复后变为李舟模样,往自己该待的客院走。 只能先等灵气回复再去见萧明德。 只迷路一会,她在天黑之前摸回李舟的小院。 还被进门引路的管家撞见,其本想呵斥她去哪了,但又意识到家主见过此人,便忍住,只叫她不要再乱跑。 东占关门,浑身无力地上塌。 共生礼在夜间开始,于晨曦出现时进行共生灵纹印刻。若明日楚家没动作,那她必须要让萧明德意识到不对。 以防万一,东占检查自己神魂,但根本没找到萧明德的灵气。 < 第87章 按理来讲登仙级灵气会有极大压迫感,就像背后绑着炸弹,你想忽视都不行。 但……东占感觉其如一缕雾气,风没吹就散了。 “师兄你不会在我身体里吧?” 东占嘟囔,说完想要调息片刻,以快速回复灵气。 可刚刚闭眼三秒,温和声音在旁边响起。 “师妹要让灵气流转至心脉,你刚刚偷懒了。” 东占猛地睁眼,小枪从锦囊抽出立刻刺过去。 天蓝色尖端离男孩眼睛毫米之差,被惊吓的东占终于发现是师兄——是凡世见过的小体师兄。 “师、师兄?” 男孩迎着剑尖往前,任由其刺入自己眼睛。 东占差点尖叫,但发现他没有实体,仔细看是灵气构成的虚影。 “师兄你怎么……” “这样更容易与师妹说话,师妹介意吗?” 男孩露出她熟悉的柔和感,但因为身体变小,视线更没有攻击性。 人在面对没有攻击性的孩子时,会不由自主地放低心防。 “师妹的跃灵玉终于有了我的灵气,我可以化形与你说话,事情可顺利?” 就算是虚影,时阙的红瞳也格外吸引人,就像是他故意将灵力集中在此处,能让师妹一直看着他双眼。 “还算顺利,师兄那边呢?”东占懒得一五一十跟他说明。 男孩靠着她,衣服也是小号的跃云阁弟子服:“旋涡日渐庞大,但在可控范围内。” 东占嗯了一声,突然找不到话题,两人沉默。 在安静气氛中,她说:“师兄……登仙级灵气能毁坏我的神魂吗?” 男孩笑了笑,反问:“有人攻击师妹神魂?” 时阙提问时语气平静,跟问降温加没加衣服一种感觉。 东占点头又摇头:“对方的确做了,但我没有在神魂里发现。” “没关系,任何人的灵气都无法碰触你的神魂。”男孩的脚在半空中,触不到地,抬头仰视她。 “所以不用担心。” 时阙抬手,点在她额间,其整段手臂消失,但随之东占的灵气再次充盈。 东占盯着他,突然道:“我很想念师兄。” 时阙沉默片刻,回应:“但是你现在不需要我。” 东占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到楚家就怪怪的。 是不安全感,如果她没有遇见时阙,那这种感觉肯定不会存在。 人会有习惯,一旦习惯他所带来的环境,很容易沉溺并上瘾——拥有他时,任何事物都毫无威胁。 在无意识间,东占变得越来越需要他,不再是寻求安全的绑定,而是他所能带来的高高在上。 那股熟悉的香气满溢而出,东占甚至没能及时后退。 而这种会让人失去防御的情感,甚至被师兄察觉到。 东占垂下视线,藏住眼底的惊讶。 “想念更重要。”她用剑尖去钩师兄的头发,灵气相互吸引,似乎是她在勾勒师兄的模样,“因为对人来说很残忍” 时阙任由她将自己的虚影钩散:“为何?” “慢毒入喉,钝刀划肉,想念就是不致死的处刑,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受刑吧?” 时阙轻笑,幼小的手捧住东占脸。 孩子模样的师兄褪去所有压迫力,就像真正纯净的灵魂。 他声音柔和又粘稠:“太好了。” 东占愣住,眼睛微微睁大。 与此同时,时阙虚影慢慢消失,他将剩下的灵气全部反哺给东占,在依旧看着她笑,红瞳最后都无比清澈。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 东占就像出题老师改卷子,以为学生会乖乖答题,结果学生走到面前说:你该写我出的卷子了。 她发呆了数秒。 东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边想边把小枪放回锦囊,低头一看发现剑刃上方的字幕改变。 【新功能加载进度:82%】 【功能细则已加载成功】 她有些激动,赶忙注入灵气。 字幕展开,神秘第三方给予的能力说不定能抗衡系统。 【使用说明】 【1.仅奇点使用】 【2.可重塑世界线】 东占还低头找,硬是没看到第三条。 既没说具体使用方法,又没解释这两条的意思,就像好不容易传来的电报,多说一个字就会被敌方发现。 文字游戏做多了都毫无波澜,东占目光落在第二条。 一本人人都被固定结局的小说里,【重塑世界线】比所谓的神还要超规格。 猜对了,这的确能抗衡系统。 东占将剑刃转开,这像冰锥一样的剑似乎暗示着使用方法。东占第一眼见到小枪时发现,它的尖端过于锋利,能划开任何东西。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位置离她很远,但明显是灵波爆开的响动。 东占迅速下床,再次变为李舟模样。 开门,就听见武侍们在往响动处赶,浓重夜色下不少楚家人都在暗骂。 她走出院子,拉住一人:“怎么回事?” 那人见她从客院出来,便答:“回尊客,萧家少爷到了,他撞开正门,主家的防护剑阵也受损。” 东占点头,突然理解咒骂为谁而生。 然后一道恐怖的剑意震开,就算是离正门遥远的客院也能感受其强大,东占周围许多低境界仆人口吐鲜血。 随之狂暴响动停止,就像野兽被关进笼子,暂时掀不起风浪。 楚权肯定不好动手,那应该是萧明德。 东占想了想,逆着人流往萧明德客院走,她掐着时间,希望正好撞见—— 运气不错,她在下一个转角,被萧天承乱挥的灵气击退数米。 东占需要暴露自己:“谁在楚家作乱!” 最前方扣着儿子的萧天承转头,看见是一个白衣红带的跃云阁弟子,沉吟片刻道:“……可是群鸢脉李舟弟子?” 东占假装惊讶:“你为何——” 萧明德手指一抬,东占知道他正处理后患,放在传话者神魂内的灵气已引爆。 可萧家主不知道面前人就是送灵光液的随从,并且他的灵气已被吞噬。 “带走。” 萧明德话音刚落,萧家侍从便打晕东占。 修仙界打晕人的方式也是动摇神魂,也就是进行灵气冲击……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没用,所以装晕,被侍从背着到萧家客院。 东占被扔在主厅,萧明德先安抚自己的狂躁小儿。 “够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疯儿童千里迢迢跑到楚家,不准备善罢甘休:“爹,快杀了他们,你竟然忍气吞声,自轻自贱!楚家算什么东西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萧天承竟然还会成语,东占差点没绷住。 萧明德气得够呛,但就是不动手也不说重话,放纵其子的程度可见一斑:“父亲才与你说过,楚家不过你的垫脚石,你此时把他们踢开连石头没得踩。” “我才不稀罕踩他,我要杀了他!” 萧天承叹气,沉声道:“到时候,我会让你亲手砍下他头颅,让别人知道就算是无忧命,只要惹到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与楚权的犹豫不同,萧天承一开始就有毁约的打算。 前者必须在共生礼之前就权衡利弊,而后者则无所谓。 因为萧家的牺牲品,只有萧亦渊。 东占装出一副突然苏醒的样子,抬头见到萧明德,境界差距一览无余:“谁……你、萧家主?” 萧明德没有捆绑李舟,因为根本不需要。 只有枪支没有足够弹药的猎人才会警惕猎物会不会逃跑。 “萧家主恕罪,我一时未认出是家主您。”东占神色惶恐。 萧明德转身坐回主位:“李道友不必多礼,只是请你来回答几个问题。” 东占:“……李舟自然知无不言。” 疯儿童得到父亲承诺,稍微安静,走过来见是跃云阁弟子,皱眉踢东占。 他从龙斗后,对跃云阁的人都没好脸色。 萧明德自然不会制止:“李道友匆忙回到扶持道友的楚家,可是跃云阁有了什么差错?” 东占惊讶,冷汗从额头滑落:“并无大事,楚萧两家结盟,楚家又对我有恩,便想来庆贺。” “我记得李舟弟子是当初逃出炼阵的人,竟愿意携礼回族,真令人动容。” 萧明德暗讽李舟是没骨气的东西,被人卖了还腆着脸回来当狗。 “萧家主过誉……” 萧明德将茶杯放下,轻缓地转移话题。 “好,既然李道友不说,那我只有搜魂了,道友还未至化灵境,搜魂将畅通无阻。” 东占急得结巴:“家、家主这是何意?我、说的都是真话!” 萧明德的手覆盖而下,即将灌入灵气。 化灵境之下搜魂,不死即残。 在生死存亡间,浑身颤抖的李舟喊:“楚家害怕萧家会毁约!” < 第88章 她不适合在这里提谢乘风,没有黑袍佐证,「第二天运」根本没有威慑力。 萧明德手一顿,俯视她,提醒这蝼蚁说更多。 东占便随他意:“天运首席回阁,内阁制约力度变弱,残缺的红魂恐怕……” 萧明德接过后半句:“恐怕抗衡不了失去制约的时阙。” 他脸色并没有阴沉,甚至笑道:“楚权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让时阙提前发现他的动作。” “因为从那时候开始,红魂只能是我萧家囊中之物。” 东占明白了,不管怎样,萧家的这次结盟都不会损失什么,只有获得更多。 他会杀了楚耀生以毁掉楚家,夺取完整红魂。共生礼甚至提供保障——楚耀生若变强,那就杀死其共生灵纹的缔结者。 东占知道自己无法再动摇萧家决定。 她装出恍然大悟,极度恐惧道:“萧家主若放过我,我可以……” 李舟是个没骨气的人,为了活下去倒哪边都可以。 萧明德没等她说完,又是一股灵气冲来,其中还带有剑意,因为李舟的实力不算差。 “安静呆着,群鸢脉有席位弟子应该有用,证明给我看。” 与顾虑甚多的楚权不同,萧明德会尝试有风险的事,但又会保证这个风险低到他抬手就解决。跃云阁的席位弟子算中上层阶级,世家扶持越多,越有利。 如果不利,直接引爆对方就行。 东占慌张点头,一瘸一拐地离开这座客院。 等完全撤出萧明德的感知范围,她才正常行走。 现在只能看楚权那边有没有想明白…… 东占正想再去见萧亦渊,跟她说没见到连窍时,后方传来声音。 “李舟师弟。”来者声音极缓,特别强调后两个字。 楚耀生摇着金扇站在她身后,笑容亲切又礼貌。 “上次未细聊,来我院坐坐如何?” 距离共生礼开始,还有五个时辰。 第71章 谎言 东占的暴露冒险 东占一顿。 楚耀生没有理由跟李舟闲谈。 她转身行礼:“师兄有何事吩咐?” 楚耀生摇着金扇, 没有回答,往前走。 作为少家主的他,就算不解释, 后者也只能跟在身后。 楚耀生有两位武侍, 还有一个贴身随从……不是带东占去见萧亦渊的人。 “师弟许久未回族, 可还习惯?”楚耀生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 “棋离开族中后, 只有最优秀之棋被家主接见,想来师弟的脉系席位不日将前进。” 棋, 楚家培养后送入各域界势力之人的统称。 东占谨慎作答:“楚家于我大恩, 在族中危机时自然竭尽全力。” 楚耀生轻笑几声,带她走进一个金色庭院。 建筑都由昂贵的金灵矿打造,脚下的悬浮玉石随着主人返回而亮光,形成复杂的阵纹,致使灵气浓郁与院外是两个世界。 楚家拥有鼎炎域最好的地界与灵脉,那这个庭院拥有楚家最完美的地段。上等之处的最高点, 从他还未降世时就注定会在这里。 “师弟在此稍等片刻, 山铁域徐家名酒,你且尝尝。” 东占被领到一个亭子坐下, 侍从呈来香味浓郁的灵酒。楚耀生看她一眼便进入室内,而那两名武侍则守在亭子前。 东占心里打起鼓。 她不敢喝这酒,状似一饮而尽其实全洒在在武侍视野死角。 她本以为楚耀生一会便出现,但过两个时辰都没见其影子。东占被晾在此处,甚至还不能搞小动作。 楚耀生发现不对了。 东占在被变相监禁的十分钟后肯定这个猜测。她想要用幻言术控制武侍,却没想到亭子进行灵气封闭,站在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甚至还有随从每隔一炷香就会送酒, 就算壶内还剩大半,也会全部撤去上新的。 并不是想要东占尝遍十二域名酒,而是监视她动向。 听不见院外声响,难以判断楚家是否反悔,她甚至也不能提前联系萧亦渊。 师姐注重大局,还被威胁,很可能为了保证连窍安全都参加典礼。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临近黄昏,夕阳洒在身上,不热且冷。在东占准备强行离开时,楚耀生终于出现,就像算准了她的行动。 “抱歉师弟,共生礼前各项事宜繁琐。” 楚耀生换了一身云纹锦红袍,金花长带,这是典礼需要的服饰。 东占脸色并不好,但她还是扬起笑容:“今日重要,师兄不用顾忌我。” 楚耀生颔首,下巴低垂的角度非常微小,他让东占与自己一起去典礼场地。 东占想拒绝,或者趁机离开,但楚耀生没给她机会。 两个武侍站在东占后面,就像两把大刀悬于脖颈。 东占视线突然被吸引。 旁边的侍从抬着一个红木匣,表面烙有金纹,灵玉镶嵌数十颗。包装都如此精美,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贵重之物。 楚耀生带着她来到举行共生礼的高台。 台阶往上,夕阳在身旁坠落,天雾触手可及,最后俯瞰整个主城。 “缔结共生灵纹时需向天道作证,所以习俗规定地点临近苍穹,先浸暗夜月光,后受晨曦之礼,方可大道共生。” 高台两边分开,数十坐席,最前方还有一个小圆台,圆台中心有把短剑悬空。楚耀生边说边走上去,拿起短剑端详。 楚耀生环视一圈,指左边后排的一个位置。 意思是让东占坐,两个武侍贴近,她只能成为典礼第一个落位的宾客。 “此为神魂刃,灵纹印刻时会用到。” 楚耀生站在圆台,转身俯视下方,繁华辽阔的楚家主城浸润在火红的夕阳,即将被吞没被燃烧殆尽,但一切与他无关,因为他已位于这垂落的太阳之上。 “师弟认为楚萧两家结盟,是利胜还是弊多?” 楚耀生背对东占,问道。 东占:“……这不是我能置喙之事。” “共生礼即将开始,师弟从跃云阁赶来,急切地面见家主,想来是得知更多消息,能助力家主决断。”楚耀生在圆台踱步,东占只能仰头看他。 楚权应该会把东占说的话告诉楚耀生。 因为后者不是萧天承,他不会因为一个第二天运就受到影响。 但听他现在的意思,楚权竟然隐瞒此事……太奇怪了。 萧家父子绝对在一条船,楚家这边也应战线统一,信息藏匿完全没有必要。 东占深呼吸,保持冷静,绕回最开始的话题:“千年来四大族从未联盟,其中弊处已众人皆知,一是非我族者皆有异心,二是树大招风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耀生侧身,眼神平静地望向她。 “可今时不同往日,楚家灵力眼被毁,鼎炎域众门虎视眈眈,族众人心惶惶难见希望,若不寻求帮助,楚家夙愿只能以失败收场。”东占说完弊再说利,不给对方察觉她立场的空档。 “所以此事只能家主做出决断,我等不可轻易置喙。” 楚耀生听完微笑,夕阳已完全沉沦于地平线,紫夜降临,高台亮起数道光柱,顺着台阶往下。 他问:“师弟认为家主不知外族异心和树大招风这两道弊处?” 东占皱眉:“楚家主是执掌数百年家族的领袖,自然知晓。” 楚耀生整个人都转过来,他俯视东占,一如既往。 他的声音缓慢,浮现调侃:“因为是「家族」领袖,需考虑大局,就算弊处已显,也不得不为了千人楚氏隐忍一番。” 东占的不安感到达顶峰,她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什么。 以大局看,此时楚家需做出牺牲才能扭转局面,是为了庞大族群的权益,保证其集体威信的延续——而牺牲的,是单个人,是楚耀生的安危。 他将剥离「无忧命」这项绝对保证,将自己的性命放在楚萧两家的拉锯战中,一个不慎,萧家能轻易解决他。 楚权跟楚耀生现在真的在一条船上吗? 东占咬紧后槽牙,脸色非常难看。 楚耀生摇着扇子,叹息道:“我父亲是家主,家主是一族的守护者,这也决定其伟大与狭隘并存。” 他的目光下落,带着怜悯,似乎真切关怀那台阶之下的人。 “某种程度上,身为家主时的父亲……跟师妹你是同一种人。” 不再是师弟,不再是李舟,他知道是东占。 “你们都太低劣了。” 话落瞬间,东占手腕的易容环被扣上一块灵石。灵石光芒指向座位,就像绷紧的引线。 楚耀生勾勾手,让随从把手上的木匣呈递至跟前。 他慢慢抚摸,神色柔和。 东占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不知那颗灵石的作用。 “师妹不用担心,那只是灵气吸收石,在你离开那个座位瞬间,易容环将会失效,你的真面目会展现给众人。” < 第89章 楚耀生看着她:“命理脉东占名响十二域,但此处是刚被天运破坏的鼎炎域,你在此若展露真容,下一个战火燃烧之地说不定就是跃云阁呢。” 东占沉默片刻,道:“师兄如何看出来的?” 楚耀生答:“除了一些小破绽,最主要的是……带上来。” 东占随声转头,看见武侍压着一个女孩来到东占身旁。女孩脸色煞白,两道泪痕挂在脸颊,已经是木然的状态。 “这个孩子每日都会前往萧家主处送「灵光液」,在送完后会向我禀报萧家主是否使用,可前一天的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楚耀生笑:“就像龙斗时的我一般,被师妹施了未知术法,扰乱记忆与感知。” 夜色越来越暗,高台之下已经有人声。低首前来完成最后布置的随从们也越来越多。 共生礼马上开始。 没有必要送礼后每日关心其是否使用,除非收礼者使用对送礼者很重要。 东占找到重点:“你送的不是灵光液……你在下毒?” 楚耀生为她鼓掌,掌声轻微又讽刺。 楚权跟楚耀生现在真的在一条船上吗? 东占:“你不想结盟。” 楚耀生像没听见:“低劣者在任何事上都有顾虑,顾虑苍生,顾虑大局,顾虑家族与传承,顾虑爱人亲人友人……囚自己,渡他人,我尝试许久,现已能理解师妹所想。” 他的表情遮掩在金扇后,眼神从上方而来,漠然如看死物。 “为避免战乱,不与天运同行,独身前来。” “从师妹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你便已失败。” 数百级级阶梯通往高台,两侧光柱轰然上升,荡开夜色浓雾,直入苍穹,几乎照亮半边天空。 强大剑意升起,盖过灵光共鸣,狂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吹乱败者之衣,吹响胜者之角。 所有宾客踏入高台,源源不断的贺礼被抬至此处。 萧家父子也与楚权一起最后出现,所有人都落位,东占淹没在高贵者的影子中。 东占带来的消息的确能动摇楚权,但这只会让他重新思考后续对策,而不是彻底放弃结盟。 因为对于家族来讲,结盟才是唯一解。剩下问题,萧家毁约也好,第二天运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东占不知道这点,但楚耀生知道。 ——所以他会为了自己破坏这场同盟。 东占听见脚步声,所有人都望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女子身上。 东占解决同盟的办法是在两方之中挑拨离间,而楚耀生不仅下了毒,也跟东占师妹一样,在「两方」之间说尽谎言。 楚耀生接过那精致木匣,等待着共生礼的缔结之人。 典礼神圣,他也准备了贺礼。 第72章 我们 萧亦渊一直没见到东占, 不知地牢情况,所以依然担心连窍安危。 楚萧两家并没有中断典礼,她又开始担心东占, 在这样的忧虑中, 萧明德来见了她。 她还记得父亲在自己幼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我女名亦渊, 渊渟岳峙,龙跃云津, 力媲深渊之才, 攀云伏山之龙。” 萧亦渊被寄予厚望出生,天生洗髓, 绝佳仙人之相, 在时阙降生后,是四大族唯一能扳回脸面的孩子。 她在前百年被全族上下寄予厚望,特别是父亲,他将萧亦渊视为家族下一个千年立足的资本。 品德与武力,不管是哪一方向,萧亦渊都被教养得极好。可遇不可求的顶级仙材是她成长的砌砖, 昂贵奢侈的用品是她呼吸的空气。 萧亦渊不过五十年便跃入塑道, 甚至百年后再近化灵,名副其实的天才。 可是在她停滞于化灵的第一百年, 萧亦渊还未拥有本命剑。 本命剑是修士问道前提,没有本命剑可以视为残疾,哪怕说再多次厚积薄发,若入了化灵境还未有本命剑,古往今来只有陨落的结果。 父亲渐渐变得沉默,周围审视的目光如黑夜萤虫……越来越多。 然后决定萧亦渊成为弃子的那件事发生了。 降仙礼上,天运之力初显。 十二域因此动乱, 战备如火焰燎原。 也是那时,萧亦渊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亲的不安。 从自己出生起,从紧促赞美声中流淌出来的黑泥,终于在此时淹没她的脚面。 他们期待萧亦渊的原因,是因为所有人的不安与恐惧。 而她没有支撑起他们的安全感。 天运就站在那里,将人碾成肉泥,无视所有规则,所有渴望跃进之人再也看不到希望。 再然后,萧天承出生。 她的幼弟取代自己身份,成为新的希望。 没有本命剑的她成为弃子,虽依旧是萧家长子,但已经不被任何人视为支柱。 赞美与催促变为无视与怜悯,她从不被人提起的哑疾也变成可悲故事的添笔。 萧亦渊知道父亲从不爱自己,他也不爱萧天承。 “这是典礼的服饰,换上吧。”男人将衣物放在一旁,时隔许久正视萧亦渊。 萧亦渊沉默许久,抬手。 「我友人被楚耀生所囚,典礼之后,请父亲出面解救她,这是唯一条件」 萧明德看着她,点头:“好。” 说完男人便转身,再踏出一步后回首,但终究没有看她。 萧亦渊冷静地做好准备,打开门,门外两侧已经亮起光柱。 这是共生灵柱,从门口一直通往高台,是缔结者的路牌,每走过一道,就会熄灭一道。 但楚耀生没来,萧亦渊便独自往前,她将自己最后一把副剑放在原处。 她的每一把剑都是由连窍打造,后者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刚入跃云阁时,是萧亦渊第一次接触普通人。 连窍开了赌盘,赌新来的萧家子是吹破天的假天才,还是有几把刷子。不知情的萧亦渊接了匿名切磋,来到武斗场时发现不是单挑,是一群人。 其中还有连窍,因为她赌的是「假天才」。 “桀桀桀桀桀从后门进来的世家子,让她知道跃云阁是谁的地盘!揍她!” 连窍那天还专门背了把华丽大剑,刃都没开,只为了增强气势。 萧亦渊当天唯独没有掰断那把大剑。 大家都被她揍昏迷,只有还醒着的连窍把剑作为战利品送给她。 “呃……萧、萧师姐收了我明天要交的作业,就不能打我咯。” 萧亦渊在萧家就被游历的群鸢脉掌脉收为弟子,怎么算也是连窍的师姐。 后面萧亦渊问连窍为何对世家子这么大敌意,连窍说因为比她先来的四大族嫡子,是楚耀生。 大家见过那楚家子,就再也无法褪去对世家的敌意。 萧亦渊当时不明白,以为连窍讨厌自己,但她又想跟连窍做朋友,便悄悄把那把华丽大剑开了刃,对外说这是自己用过最好的剑。 大剑过长,需要背着走,在气质冷清的萧亦渊身上就像她穿着大花袄子。 连窍当时在路上遇见她,下巴都快掉了。 “……这么喜欢啊?”连窍笑得直不起腰,攀住萧亦渊的肩膀道,“那师姐求求我,在本命剑入手前,帮师姐多铸几把好副剑。” 可萧亦渊没有办法拥有本命剑。她甚至有段时间拒绝去金乌楼再造副剑。 “担心什么?” 连窍坐在工作台,身边是萧亦渊躲避她时铸造的所有剑。长剑、短剑、宽剑、细剑,每一把都是宿机脉最优秀弟子的作品,每一把都倾注了所有心血。 连窍扬了扬她的小金锤,看着萧亦渊:“担心什么?就算没有本命剑,师姐依旧强。” “我会铸师姐所需要的剑,不论何时。” 夜色苍穹全是星光,风吹起白色长袍,上面的云纹似乎要回归天际。 萧亦渊慢慢登上台阶,一步又一步,终于来到典礼高台。 此次共生礼没有公开,但最顶层势力互通消息,四大族剩余的沈、白两家都有人参加,还有一些与两家关系颇近的强大门派。 因为这次典礼算近百年来,最重要的结盟仪式,是能对十二域势力格局造成影响的结盟。 萧亦渊抬头,金纹玉冠的流苏摇晃,她平静地往前走。 宾客身后是堆积的贺礼,她余光突然扫到一个庞然大物。 回魂兽被关在巨大的银笼中,它体型已经庞大到数人都围抱不住。灵兽似有感应,冲她叫唤一声,萧亦渊突然明白这只回魂兽就是洛沙域见到的那只。 它从猫一样的大小,变成现在的巨兽。 回魂只有一次,剥魂可以无数次,每剥魂一次就会变大。 它从洛沙域一个老人手中往上,一层又一层,终于来到这个银色的笼子里,成为一件礼物。 萧亦渊望向那灵兽,瞳孔中倒映着银笼,笼子来到她的身上。 她自来学得很慢,这时终于明白东占那时所言之意。 < 第90章 当时师妹不知在看向哪里。 东占说:“很多安慰人的句子,说每人绽放的时间点不同,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刻……但成功不一定有,但大家都会在某个时刻成为一种物品。” 萧亦渊的视野被阴影覆盖,她抬头,看见楚耀生。 他拿着一个木匣:“今日大喜,萧小姐为何情绪不佳?” 萧亦渊不想回答他,但楚耀生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木匣上,然后带着她一起缓缓抚摸。 两人停留在原地,似乎没有人要前往圆台拿取神魂刃。 “我知小姐不愿成为牺牲品,我自然也不愿。”楚耀生轻笑,与她一起揭开木匣,“所以我思考过后,只得出一个答案。” “毁掉这场结盟的关键,那便是你啊。” 木匣揭开,红绸锦缎,一把银光长剑安静地躺在里面。 剑身修长剑脊宽厚,刚柔并济,刃尖泛着寒光,夜风也敌不过此剑锐气,好似它专为斩此夜而来。 这是连窍铸的剑。萧亦渊一眼认出。 “连窍师妹性子坚韧,我告诉她只有造出萧小姐的本命剑,萧家才会重新考虑共生礼一事……有了本命剑的你,将重新被萧家看重,也不会推着来做弃子。” 楚耀生声音柔和,抚摸萧亦渊的脸,就像为共生之人擦去夜露。 他会察觉人的弱点,就像东占一样。 “可是优秀如连窍师妹,数日来也束手无策,直到昨日她看见了你每次逃跑都损坏的、都无法助你离开的副剑们。” “终于,她想到了办法。” 楚耀生带着萧亦渊的手,握住那冰凉的剑柄,上面还系着剑穗——是连窍每次开赌局时用的小圆盘。 “以身铸剑,天地可让。” 每个人的衣角都被夜风卷起,楚权跟萧明德都发现不对,两人双双站起,警惕的视线打在正在密语的两人。 宾客们皆是大能,光是那把剑出现刹那,所有人目光都变了。他们的剑都响起嗡鸣,就像在欢呼或者宣战。 坐在后排的东占被小女孩紧紧抱住手臂。 她没能听见两人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要立刻阻止。 “不、不能、让你离开座位,不然少家主会杀了我!”女孩的泪水再次滑下,用尽全身力气祈求东占。 可也是这个空隙,萧亦渊握住了那把剑。 东占听见了苍穹崩裂之声。 本命剑认主,越是强大之刃,越可唤万灵共振。 长剑划开,会在下一个瞬间斩落楚耀生头颅—— 两道登仙境剑意袭来,想要挡住这致命一击,但萧亦渊的手腕翻转,在冲开剑意同时,刺入楚耀生身体。 但因为角度被干预,并不是要害。 楚耀生捂着伤口后退,血从嘴角流出,他却扬起笑容:“做得好,但这就够了?” 楚权瞬间拦在萧亦渊身前,百年未出鞘的本命剑划开,他暴怒:“萧家子这是何意!?我儿献如此贵礼,你却……” 他没能说完,因为萧亦渊的剑袭来,毫不留情地想要杀死对方。 化灵对登仙,是必死之局。 但所有人都看见那高悬的银光长剑,她的长袍随风而去,肩背笔直,爆发的灵气堪称世所罕见。 东占的瞳孔倒映着女人,她攥紧自己数百年也未得到的本命剑,却攥地手掌撕裂,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就像不可分离的红线。 宾客的惊呼此起彼伏,多数不想卷入战局,也有好事者企图帮助楚家好获取事后利益。 只有东站跪在原地,明白了一切。 「配角—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优秀工匠,以身铸剑」 「配角—萧家天才,身患哑疾,本命剑为惊世之剑」 东占没有做到任何事,没有帮助到任何人,她亲眼见证命运的来临。 浑身颤抖的她想要爬起来,但手臂依旧被女孩攥住,孩子的力气很小,但求生的重量太过庞大。 “求、求你!这、你若是现原貌,那跃云阁战乱呢!你要让无辜的人去死吗……” 女孩听见了楚耀生威胁东占的话,就像锁链,狠狠地缠住东占。 可东占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突然觉得楚耀生说得对。 她成长于原来的世界,站在最底下仰望人时会习惯性地给自己划出底线,没有最极致的自我,就像天生融汇在那没人在意的污水中。 当不了完美的善人,也当不了极致的恶人。 到了这里,她还是那个样子。 甚至变得更糟,她高估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剑刃破开空气的裂响犹如巨锤,将东占的理智给轰碎。 所有词语灌入她的大脑——杀了楚耀生、引发战争、楚家萧家、萧亦渊、连窍、跃云阁、师兄…… 到了最后,东占看向那团痛苦的火焰,明明没有声音,但萧亦渊的咆哮震耳欲聋。 东占的大脑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救人。 小枪新功能的使用说明有两条,第二条很关键,她记得很清楚。 是颠覆既定命运的作弊码,【可重塑世界线】。 天蓝色的光犹如彗星坠落,人们能看见穿越无数光年而来的奇迹。 【新功能加载成功】 【欢迎你,奇点】 “住手!萧亦渊!”萧明德长剑出鞘,想要与楚权一起压制女人。 可明明只是化灵境,在她握住长剑时,铺面而来的威压堪比登仙。 白衣破损,萧亦渊的如苍穹巨人,银色长剑高昂,每此下落,都能击退她的敌人。 萧亦渊知道萧明德不爱自己,也不爱萧天承。 他只是一个害怕天运到要让子嗣成为保护罩的懦夫。 她发出嘶哑的吼声,立于两位登仙前,不曾退后一步。 然后是一块灵石落地的碎裂声。 楚耀生再次露出笑容。 东占的易容环碎裂,她真容暴露在狂风中,所有人都认出她。 天蓝色细剑爆发出极强光芒,被她握在手上犹如天地之刃,所有自然规则皆源于此。 东占握住萧亦渊手腕,往下的血也染红她手指。 声音在混乱裂响中无比清晰,她看着萧亦渊,明明没有流泪,但足够痛苦。 “还有救!我会救她!” 萧亦渊在洛沙域难以与时阙并行,但不过一会,东占就会来撞她肩膀,就像在减轻她的心里重量。 东占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师妹,但是萧亦渊发自本能地信任她。 患有哑疾的女人流下泪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嗯。” 东占接过银剑,拿着小□□向剑上方,人们以为她在刺空气,只有她知道自己触及到什么。 「配角—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优秀工匠,以身铸剑」 奇怪的电流蹿入全身,就像偷渡者在攻击巨大的机器。 小枪是由连窍打造,她收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能划开任何东西。 空间被划开,时间被划开,命运被—— 只有她能看见的字幕被天蓝色的尖端捕捉,最后方的“」”符号被强行拉开。血从东占七窍溢出,她已经在耳鸣,能听见系统从远方想起的警告声。 【配角—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优秀工匠,以身铸剑,后为剑灵重修入道】 东占一笔一划,把被固定的结局改写。 萧亦渊失去剑,但没有失去灵气,她几乎掏空自己,灵波炸开,一时间就算是楚萧两位家主也难以靠近她们。 “师姐!”东占抓住萧亦渊的衣袖。 后者低头,看见了剑刃上慢慢凝结的神魂,那是连窍的魂胎。 萧亦渊的泪与血滴落在东占脸上,她重新握住剑,拉起东占,她们需要逃离。 逃离这高台,逃离银笼,逃离她的父亲。 “站住!!”萧天承想要拦住去路,却被萧亦渊抬手的灵波狠狠撞开。 她比不过飞升之子,但此刻,她比其更强。 萧明德也想要抓住她,但突然伏低身体,一口污血吐出。 楚权的怒火在看见楚耀生伤口时彻底爆发,他大声呵斥,让楚家所有人都去抓住这个女人。 星光降落,夜色铺满。 萧亦渊与东占共同握住剑,顺着天梯往下,风没有逆流,而是推她们后背。 楚权在后方穷追不舍,萧亦渊已经为东占挡住数道,导致她受了重伤,再这样下去…… “这不是出口吗!干嘛修这么高的台阶?” 头发乱糟糟的少女站在前方,叉腰嘟囔。 东占告诉过她,只要有响动,就离开地牢,只要遇见打不过的人,就—— 东占满嘴血,大喊:“越妙用……” 少女转头,看见了两人。 东占的话音未落,越妙的身体爆发出极为震撼的金光,没有停顿地越过两人。 似有云雾从少女口中涌出。 < 第91章 “武道,点化十七式,浮云去。” 越妙握紧双拳,没有任何灵气,往下挥拳,宛若雷霆骤降。 她的身体便是巨刃,金光如刃光,天梯断开,断绝后方之路。 东占转头,越妙与她对视。 在消失前,越妙道:“跃云阁!” 东占朝她点头,通红的双眼不知是泪还是血。 虽然追兵晚了一步,但东占不敢停下,她与萧亦渊互相搀扶着往主城跑去。 必须找到一个传送剑阵,萧亦渊得马上离开。 可主城每一条街道都拥挤不堪,挤满所有因为战乱而来的人。她们艰难地往前跑,终于被人知晓了身份。 “说要抓住萧家子——” “她、她跑什么?楚家、我们必须要萧家救啊!” “在那!在那!” 东占推开许多想要抓住萧亦渊的人,他们的手都沾上后者的血。 突然,一个衣着褴褛的女人抓住萧亦渊的衣袖。 她抱着一个失去手臂的女孩,仰视萧亦渊,就像在恳求仙者赐福。 “不能走……没有萧家,我们都会死……” 女人也在流泪,怀中的孩子也轻轻拉住萧亦渊的衣袖。 可萧亦渊手上还握着自己的、连窍的剑,这是她不能牺牲的东西。 她往前,任由自己的衣服被撕扯,留下碎片。 咒骂、哀嚎、恳求,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成为她们逃跑路上的陪伴者。 所有人都希望她们回到那里,因为这能让自己活下来。 东占终于找到之前约定的地点,她喘着粗气,看见了一个身影。 是肴知,她按约定在等待。 “师姐!”东占出声。 肴知转头,看见她们。视线从东占脸上移到萧亦渊,最终移到那把银光剑。 她的眼神混沌无比,直到看见剑刃上方正在凝聚的魂灵。 那场风从天空一直往下吹,吹到肴知眼中,没人看清她那一瞬间的情绪。 跃云阁六脉首席不能在外界随意出鞘本命剑,因每一位都足够强大,能引起势力纷争,可以视为跃云阁本身想要干涉的意向。 叮——青色长剑闪过光亮,肴知手持优美至极的剑刃,剑意冲向后方,将所有人都掀翻。 “走!” 东占推萧亦渊,肴知要一起去为后者疗伤,连窍的魂灵也需要稳定。 东占不能跟着,剑阵会记录灵气,只有在她们走后销毁剑阵追兵才不知她去向。 萧亦渊拉住东占的手,两人对望,东占只对她颔首。 肴知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东占。 光芒一闪,萧亦渊与肴知消失。 东占站在原地,心还在狂跳,不过一会追兵也至此。 楚耀生被抬着在后面。楚权想要上前搜索剑阵灵气,但东占没有让开,天蓝色细剑破坏掉剑阵。 “放肆!你竟敢狠绝至此!楚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楚权的剑横在东占面门,只要再前进一寸,就可杀死她。 但剑没有前进,就像所有人看见只剩她时,不敢再上前的脚。 东占平静地转移视线,与后方的楚耀生对视。 “楚耀生,你我会再见,但你祈求慢一些再见到我吧。” 她声音很轻,但足够引起楚家的愤怒。楚权好像要被怒火燃烧理智,想要就地—— “我累了,师兄。” 没人再敢动。 雷声响彻,就像天空被撕裂,巨大的剑阵猛然展开,恐怖灵压卷起狂风。晨曦出现,地平线被强光吞噬宁静—— 光芒中还降落人影。 他将外袍轻轻罩在东占肩上。 在转身时,东占拉住时阙即将抬起的手,摇了摇头。 时阙颔首,淡淡望一眼僵硬的人们,与师妹一起离去。 “师兄动手的话我会后悔。” “为何?我可以依照你想要的方式。” 东占轻抚时阙的脸,后者低头,发觉师妹的瞳孔足够漆黑。 “我想要的方式,只有我亲手做到。” 第73章 师尊 东占的假徒冒险 过后数日, 东占都没有离开天运脉。 肴知没有用跃灵玉联系她,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有肴知在,萧亦渊跟连窍不会出事。东占也拜托时阙阻止了跃云阁的搜寻, 这将减少被追击的负担。 时阙很忙, 内阁的消息没有断过, 楚家将共生礼之事传出,外界已经乱成一锅粥。 师兄总在离开前拨拨她的额发, 回来时从后方出现, 手指触碰东占的脊背,轻柔地往上, 直到她转头望他时才会停止。 东占一直留在天运脉是在研究小枪。 自从改写连窍设定后, 小枪就熄火了,天蓝色光变暗淡,就像冷却的技能槽。 剑刃的字幕也再次发生改变。 【躲避原系统追查中】 系统一定会找上门,她之前说在下个季度完成任务,现在不仅没干正事,还偷偷改系统代码, 扰乱剧情。 可既然系统没有当场阻止, 那就有操纵余地,至少在她约好的见面前不会打扰。 东占铺开十二域的地图, 把每个域界最主要的势力都标注上去,在最上方写了「仙议庭」三个字。 她习惯捏手指,最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手指被磨出血都没有发觉。 但时阙会让她察觉到。 少年会牵起她的手,两人指腹相贴,她的伤口传来酥麻感,明明之前疗伤时从未有过。东占会像被吓到的孩子, 抬头看师兄,后者却不会看她。 时阙在用很诡异的办法吸引自己注意力。 东占意识到这点时,没有介意,师兄只要为自己所有,那他变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师兄知道怎么彻底摧毁一个人吗?” 东占因为思虑过度而脸色苍白,按修士的状态区分,她现在属于走火入魔前奏。 时阙明白,但只是对她微笑,并不制止这种状态的蔓延。 “师妹既有答案,何必问我?” “想要听听师兄的想法。” 时阙从不将外界的消息带回,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师妹只是出去走了一圈,快要分崩离析的修仙界自然与她无关。 时阙想了想,答:“将最深处的恐惧剥开,剥开后再缝合,重复此动作,直到他分不清是恐惧来临还是戏弄谎言。” 胎仙陇变得安静。 东占闷笑:“谁教师兄的?” 时阙按在她指腹,控制东占视线上移,直到师妹整个人倒映在眼睛里,他没有说话。 东占不介意,而是牵着他手往下,轻轻点在十二域地图。 “说漏了一点,师兄以后要记得,既然要摧毁对方,那就先把他推到不可能失败的位置。” “踏上的顶端越高越好,坠落的瞬间越长越好。” 两个人的视线缠绕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东占继续低头看地图,手指想要点在鼎炎域,却没想到时阙的手指先她一步触摸,落点正好是她想要的位置。 “……忘记问师兄,域界旋涡已解决?”东占问。 时阙点头,停顿片刻才回:“域界旋涡影响了海须域的灵压稳定,闭关的前辈们都已出关,返回各自门派。” 东占嗯了一声,感觉师兄的视线没离去。 时阙接着说:“跃云阁也有一位长老从海须域回阁。” 东占依旧不在意,阁里长老多了去,又跟她没关系……但时阙不会说废话。 她转头:“哪位长老回阁?” 时阙伸手,将东占的跃灵玉放在她掌心,轻点后命理脉的织网脉纹出现。 第一天的系统这么描述她的捏造背景。 「三年前被云游的净乙长老收徒带在身边,净乙长老现前往海须域,你境界低微无法相随才被送回门中」 海须域,净乙长老,她名义上的师尊。 东占愣在原地,叹口气:“我马上去面见师尊,命理脉在阁中何处?” 时阙不说话。 “师兄,命理脉在哪里?” 时阙不说话,平静微笑。 东占挑眉,抬头看他,突然坏心眼道:“师兄不告诉我,我也会去,师尊回阁我也需回到命理脉……” 时阙没等她说完,闭上眼睛。 东占还以为他想装睡,差点嘲笑师兄—— 噗通。 巨大的吸力拉扯东占的灵识,强行进入时阙的神魂。 堪称国宴的灵气成为她神魂的补品,灵识纠缠对方每一处,将她的气息完全铺满这无人踏足的海洋。 下一瞬,她的灵识短暂回归。 时阙的手捧住她的脸,额头相触,过于狭窄的视线难以交汇,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 “师……” 他进行调息,让东占灵识进入神魂,让后者单方面地侵略自己。 师兄两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时阙再次调息,东占无法控制地享受这场狂欢。 < 第92章 可时阙偏偏不持续敞开神魂,而是在东占尝到甜头后瞬间切断,让其回到现实,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唤。 “你在干……” 然后重复步骤,就像他们刚刚所说,摧毁一个人要剥开再缝合。 师兄的手很冷,东占每一次清醒时都发觉自己的指甲嵌入他手背,在洁白皮肤上划出伤痕。 时阙不会好受,可他没有停下。 两个人的喘息越来越重,东占狠狠揪住时阙的衣领,应激的眼泪已经滑落,境界突破的冲击让人头皮发麻,她甚至难以说完整的话。 时阙状态也堪称混乱,毕竟被进入神魂只有他,但他还是盯着东占,就像从未沉溺。 东占回望他,突然笑出声:“哈,师兄觉得用这种法子,我就会一直呆在天运脉吗?” 两个人衣衫完整,只有视线碰触。 时阙像没事人一样整理她的头发与外袍,回应:“若师妹喜欢,便能成为筹码,不是吗?” 他已经掌握反问精髓。 东占可没说过自己喜欢……虽然是挺爽的。 东占收起十二域的地图,耸耸肩:“师兄不必担忧,我不可能离开师兄。” 时阙没说话,只是同她起身, 剑阵展开,目的地是命理脉主阁。 “再说一遍。” 东占即将踏入剑阵前,时阙在她身后出声。 脚步一顿,她回头,看着少年美丽的脸,道:“我永远不会离开师兄。” 剑阵光芒闪动,她离开天运脉。 时阙站在原地,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走开,只是安静地等待。 他之前并没有理解时间的概念,直到现在,师妹教会了他。 东占现在不跟时阙像共生子一样到处走,自从师兄听见她的「想念即受刑」观点后,师兄就会适当地分开。 他不知是想自己受刑还是想让她饱受思念痛苦。 ……小孩儿一样。 东占心里这么嘟囔。 她落地后抬头,看见了命理脉的主阁,天地阁。 阁楼高耸,藏匿于云雾之间,紫调天光成为背景,日月星辰在同一片天空中出现,如空间重叠之境。 一个人影都没有,东占听肴知说,命理脉人最多的时候是五个人,那批人中最小的弟子就是净乙长老,千年后,所有人陨道自尽只剩下她。 东占其实想转身就走,不见净乙。 因为她不知道系统有没有把“你外出游历收了个弟子”这条设定加入净乙的记忆。 万一没有,那净乙根本不认识她,她该如何解释? 可拖着也不是办法,若是被别人察觉更麻烦。 东占思考片刻,觉得系统不会有这样的疏漏,便怀揣侥幸进入主阁。 进入天地阁,仰头不见屋顶,而是星图。不断转移的星辰犹如苍穹脉络,告诉凡人一切都是注定之路。 东占听见前面有响动。 一个衣着整洁的女子正在拾取散落在地的卷轴。 她眼神温和,时不时抬头望星图的走向。 东占走过去,轻声问:“大道变化无常,此图有何深意?” 女子没有因为她的到访而惊讶,就像有所预料般:“观天是观自然,人为自然,但所求过多,能从苍穹窥见一丝痕迹。” 东占视线向下,扫视一圈散落的卷轴:“既能观人,那可否干涉?” 女子突然不答话了,脸色微微僵硬。 东占也不再看向她,而是朝着卷轴堆积的一个方向行礼:“师尊,徒儿盼您许久。” 不过半晌,一个高大女人从卷轴里翻出来。她挠挠头发,将脚边的酒坛子踹开,撑着腿起身:“真盼假盼啊?” 「配角—跃云阁命理脉掌脉,可观天命」 而作为幌子的人头顶上是「路人—跃云阁外门弟子」 “长老,能回去了吧?”不再装的外门弟子伸手,净乙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几颗灵石扔给她。 “不是,长老,这不够啊,外门离命理脉甚远!我只能走回去!” 净乙站在原地,把干净的里兜全扯出来,接着双手捂住耳朵。 东占目瞪口呆,被雇来的外门弟子急得跳脚,东占赶忙安抚,自掏腰包为师尊结账。 等天地阁只剩下她们,东占想要打破尴尬的气氛:“师尊……” 净乙插嘴:“你还有多少灵石?” 东占:“脉系的积蓄都在我这里,大概还有十六万。” 净乙点头:“很好,咱们还能挥霍一段时间。” 明明之前在试探她,现在又装作无事,净乙的反复无常让东占感到疑虑。 与此同时,净乙又拧开一瓶灵酒,咕噜噜地喝光,就地躺下呈大字状,丝毫没有管东占。 “师尊在海须域闭关,一定境界突破甚多。”东占不管了,直接拍马屁。 哪想净乙回:“我闭关都是去睡觉的,你不知道啊?” 多么放荡不羁的修士品格,出门睡觉,回单位喝酒,连工位都没有领导,完全是东占的理想生活。 她接着奉承:“师尊天赋绝佳,就算不修炼也不用担心落于人后。” 净乙闻言不断点头:“多说点,师尊爱听。” 这可难不倒东占,她的社畜魂大爆发,把自己的空降领导从头到尾夸了一遍。 “哈哈哈哈我徒辛苦!” 净乙笑,抬眼看东占,明明醉酒之人眼球浑浊,但她却无比清澈,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他人。 女人声音低沉,像是来自超脱之境的真正仙者。 “在此界只剩一百九十九日。” “你还能回去吗?” 第74章 支撑 东占的布局冒险 东占把嗓子里剩下的夸奖咽回去, 她想警告所有人不要再给自己惊喜了。 “师尊何意?”先装傻,看对面怎么说。 毕竟能知道她的合同期限,最差情况是系统那边的人。 净乙挠脸, 上下打量东占:“一百九十九, 还挺吉利, 只不过要解决此界之乱,时间不太够。” 东占维持笑容:“徒儿修为尚浅, 未能参透师尊话中深意。” 净乙沉默片刻, 直起身子,突然伸手张开五指。两人对视, 东占思考后, 将自己锦囊里还剩的灵石放在净乙手心。 女人低头数了数,揣进兜里。 “我从未收过徒弟,也不认识你。” 东占双手背在后腰,默默捏紧手指,她现在不能说话,多说一句都是破绽。若净乙把这件事上报给内阁, 那她进退两难。 净乙不在意东占变化的神色, 接着道:“命理脉本该在我这代断绝,但既然你来了, 你这样的变数进入此界大道,那我没有理由阻止。” 如果净乙是系统的人,那她应知道东占存在,除非想拐着弯骗人……东占觉得可能性不大。 东占问:“师尊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 净乙的设定里有「可观天命」,说不定其被系统放开权限,能像东占一样看到角色字幕。 净乙想了想:“虽然不是我收的,但你师尊都叫了, 那就算我徒弟。” 话音刚落,净乙大拇指戳东占眼睛。 始料未及,东占无声尖叫,她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 净乙也跟她一起躺下:“哎呀,这是命理脉的独家妙方,所有人都要受一次,忍忍。” 过了半晌,净乙拍拍她,东占不动,前者边拍边催促。 “快睁眼快睁眼。” 东占龇牙咧嘴地睁一条缝,稍微适应后才完全睁开。 世界已经不是原本模样。 天地阁再无屋顶,她与净乙的头顶延伸出光线,往上一直到苍穹,最终汇入一条巨大的光脉,此脉由东朝西,环绕世界。 净乙的光线是白色,而东占是蓝色。 “人命归大道,大道为自然,白而无暇是此界众生之色,而你不属于此界。” 净乙跟她躺在一起,手指在蓝线上。 “还很短,我能看见命线的断裂处,你时间不多了。” 她之前一直听别人描述净乙的观命之能,但能力展现在眼前时,实在过于震撼。拥有观测自己维度的权限,等于蚂蚁有了自我意识,人类察觉宇宙存在。 东占沉默片刻,问:“师尊,命理脉之徒皆能见此天象?” “千年里出一个,但不是好事,全都疯了。” 东占转头看她,意思是净乙精神很好。 净乙没有停顿地说:“因为我不思进取,全力逃避,所以活得好好的。” 东占起身,认真问:“就算我来历不明,师尊也愿收我为徒?” 净乙思考后伸手,东占又给她一把灵石。 “可以啊,命运带你至此,自然有命运的道理,我等凡人不可阻挡。”净乙拍拍她肩。 东占松一口气,再次佩服净乙的人生态度,果然「啥事都不关我事」才是生活真理。 甚至净乙说没啥能教东占,因为她的师尊也没教过她,只要抬头多看天就行。 < 第93章 “……师尊刚才说此界之乱是什么意思?” 净乙手指往上,示意东占抬头看苍穹光脉:“看最中间,那里有支撑大道的线。” 东占努力辨别,越是注视光脉,自己眼睛就越疼,心脏也跳得极快,在到达极限前,她找到了净乙所指。 光脉中心,是一条极为璀璨的红线。 “按理来讲,大道只会有一条支撑……但你往旁边看,现在可不止一条。”净乙的声音平静,就像对灾难来临感到无所谓。 东占的眼泪落下,忍耐神魂震荡继续观察。果然在光脉周围看见了……两条红线,光芒虽浅,但一直黏附在最中心的红线身边,就像伺机而动的蛇虫。 她退后一步,突然觉得不对,视线转成从北至南,与主光脉交叉而过——一条金线出现。 “这些篡位者或者像你一样的外来者都还好,最可怕的是大道支撑线变弱了,甚至变弱一半,它之前可不需要找,抬头就能被它眩花眼,根本不能直视。” 东占终于支撑不住,低头捂住眼睛,再看下去她的眼球和神魂都会爆掉。 她眨眨眼,发现光脉慢慢消失,世界恢复正常。 “师、咳咳、师尊可知支撑线变弱是在何时?” 东占咳嗽,喉咙咸湿全是血味,看来能观天命的命理弟子都疯了是事实,没人能承受观测世界走向的重量。 净乙摊手:“我咋知道,我一直在海须域睡觉,出门抬头惊呆,还以为修仙界要没了……其实没了也好,大家活着也累。” 说完她又抬头,仔细观察:“但按目前的平稳状,应有一段时日,你要知道,支撑线变弱是失去一半能量,但不会凭空消失,定是转移至某个地方。” 说完净乙又伸手,东占把应急用的灵石全给了她。 “师尊你为何一直找我要灵石……” “我答疑解惑都要收钱的,这可是命理天机,徒弟更是要翻倍收,才不能被大道反噬。” 东占只能点头,其实确认净乙不是敌人已经足够,但对方既然没有敌意,她还想套点有用信息:“师尊,大道支撑线可是跃云阁之人?” 净乙以一种你怎么是笨蛋的眼神望来。 大道支撑,红光天运,东占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是时阙。她只是想确认罢了。 “你可把这秘密守牢了,天运被分离一半是头等大事,内阁肯定会发疯。”净乙掩嘴嘟囔,看起来并不喜欢内阁。 东占点头,跟净乙沉默对望,直到后者问还有什么事,东占才道:“若天运被完全抢占会如何?” 净乙一愣,突然把目光放在东占身上,瞳孔闪过绚丽光芒,震惊一闪而过,最终她脸色恢复往常,轻笑:“……自然此界易主,大道重塑,与新主共生。” 两人都没再说话,东占询问自己还能为师尊做些什么,但净乙见她灵石没了,便摆手说没有,下次见她可以带灵酒。 净乙没让东占留在命理脉,默许她回一直呆的地方。 东占离开时,能发觉净乙的目光停留自己后背,直到关门,才隔绝其视线。 很明显,净乙在刚刚发现天运缺失的一半能量在何处。 东占在猜测师兄对自己施展的是哪种复生手段时,什么都猜测过,但没想到他会把世界上最重要的权柄交出来。 ……毕竟师兄不在乎,这种东西只对俗人有吸引力。 东占没有直接回天运脉,而是去了无常楼。 她要见一个人。 一路上有很多同门看见她时眼神变化。 不再是之前因为天运偏袒她而产生的羡慕、惊讶和好奇,现在变成恼怒与不满。 擦身而过的窃语,全都是「她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十二域局势无比紧张,跃云阁因为楚萧两家之事陷入尴尬局面,如果没有再来一个域界旋涡转移视线,那只能彻底与两大家族对立。 一切诱因,是东占出现在共生礼,还带走了萧亦渊。 天运的偏袒让她无所顾忌,以至于拉所有人下水也毫不在意。 大家没有遮掩自己的烟雾,但没人敢上前动手或大声斥责。 东占之前所拥有的威慑力变成双刃剑,依旧能保护她,但又能制约她。 东占敛下视线,走进无常楼。 经过一段时间等待,她见到了尧刃。 在去往共生礼期间,他已经受刑,神魂被毁,境界跌至入门,甚至感受不到其灵气的回转,与凡人并无两样。 无常楼的弟子虽然不待见她,但东占问还是得答,尧刃受刑后还要被关押一百年作为暗害同门的惩戒。 按照他现在的境界寿命,一百年不到就会陨道。 听见牢房进人,趴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抬头,眼底溢满狂喜之色。 “楚师……怎么是你!?”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慢慢崩裂,犹如满面石灰变干。 东占站在他锁链绷直也难以碰触到的地方:“师兄等楚师兄多久了?他在你受刑前没来,现在竟也没来……” 尧刃就算被铁证指认,也只说讨厌东占才害她掉入邪修炼阵,重刑之下也不提楚家一个字。 这不是忠心,是他权衡利弊后的唯一解。 跟李舟一样,提起楚家,刑法会轻,但无人保他,没有后路。 所以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楚耀生,赌自己主人有没有想起这条乖狗。 只可惜,尧刃赌输了。 被毁神魂等于棋子无用,要修复也只能让楚家拿出极为贵重的重塑丹,整个十二域,现存的重塑丹也不过五颗。 东占看着他:“楚师兄接下来也会很忙,我想他不会来了。” 尧刃心里也清楚,但面对东占时那股一直存在的自尊让他斥道:“那又如何?你想杀我便杀!” 尧刃就算到了现在,也看不起东占。 她凡人出身,是连幻诱菇都摆脱不了的弱者,没有家族力量,也没有绝佳天赋,不过是一个日渐凋零的命理脉弟子。 东占看着他笑:“在师兄眼中,我们明明是一种人,我找到的大腿却更强,所以师兄才恨我入骨?” 凡人出身,没有家族力量,没有绝佳天赋,是金刚脉最平凡的一个弟子。 过于相同的模板,会引发强烈对比欲,在东占顺利进入天运脉后,以为自己更高一等的优越感被狠狠刺痛。 尧刃就算恨死楚耀生,但厌恶首位依旧是东占。 男人跪在地上,绷紧的锁链昭示愤怒。 东占蹲下身,轻拍他沾满灰尘的脸:“我不喜欢没有牙齿的恶狗,咬我之前不如先把牙齿装上如何?” 尧刃盯着她,不知其意所指。 “我会在一月内杀死楚耀生,你可以在他死之前拿到楚家重塑丹。” 第75章 谈话 东占的安插冒险 现在, 单纯的武力威慑已经没用了。 东占决定不再以自己安全为核心需求,而是往上走……往师兄没有占领的那最上面走。 “你以为我会信你?”尧刃表情有一瞬停顿。 他们距离很近,哪怕对方狗急跳墙能咬自己, 东占也没有后退:“不信我会杀死楚耀生, 还是不信你能获得重塑丹?” 这间牢房在低层, 没有窗户,只有房顶边缘一排极窄的通风道, 阳光难以进入。可就算视线昏暗, 对峙者的眼神却变得锐利,更具侵略性。 她全身进入黑暗, 尧刃突然看不清东占的脸。 那个怯弱无能的师妹像戳破的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上回答我, 不然我会挑别的狗。” 尧刃嘴巴微张,他压力太大,所以下意识出声:“楚家只有一颗重塑丹,家主才知道保存位置……难道要我去挟持楚耀生,逼迫楚权拿吗?” 尧刃相信东占能杀死楚耀生。 理由很简单,因为天运在。 “师兄不必担心, 东占若愚笨到将师兄置为这种无用角色, 那一开始便不用来此。” 东占将小枪拿出来,蓝光如黑暗萤火, 照亮她轮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点,你都得听清楚。” 尧刃想反驳她,甚至呵斥其异想天开的骂句都停在嗓子眼……最终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漆黑到让人发颤,其剑刃蓝光也融进瞳孔。 声音在密闭空间中回响,只有两人知道所言之事。 东占缓慢又清晰地说完, 尧刃的表情却越来越僵硬。 “……你凭什么断定一切会按你所想进行?”尧刃甚至有瞬间以为对面疯了,自己在跟患有癔症之人密谋。 叩叩。 东占用剑敲地面。镇域石之力能轻易使石砖碎裂。 “师兄只会越来越相信我之言,此时的怀疑无足轻重。”东占说完便站起身,却被后方人喊住。 尧刃问:“结盟在什么时候结束?” 东占身边没有永远的敌人。 她没有回头:“在你拿到重塑丹的瞬间。” < 第94章 从无常楼走出来,时阙已等待在门口。 周围很多人,脸上均是担忧之色,一副「你可别被她骗了」的无助感。 东占停下脚步,拐弯躲在屋柱后,她想听现在自己目前的公众风评。 “我们自然相信师兄,师兄一直守护跃云,必不会不顾及跃云立场!” “对啊,师兄爱护同门没有错,但此事与师兄无关,事实上报内阁后,楚萧两家难道还能刁难师兄不成?” “一人不能代表跃云,师兄好好说清楚就行……” 现在说话的人都观察到局势不对。 跃云阁任何一个弟子出现在那场共生礼,带走萧亦渊,追究到底也只是单人过错,最多上升到脉系管教不利。 跃云乃仙门之首,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借此打击跃云阁。 但偏偏出现在那里的是东占。 东占背后是愿意为她捏碎域界灵力眼的天运首席。 一旦牵扯到时阙,风向将完全改变。 时阙即跃云阁,东占真面目暴露时,跃云就难以置身事外,再加上之前天运首席的出格行为,外界难免再次惴惴不安。 现在同门只希望时阙说出一句话。 东占知道这句话是:我与东占师妹并无深交,此事我并不知晓。 与她切割,即唯一解。 “东占师妹开心便好。” 少年低垂头颅,温和回复簇拥他的人们,无常楼灯火在上,顶光照耀下他的模样变得神圣又遥远。 所有人都愣住,外围零星的人不可控制地往后一步。 这四个字意味他们引以为傲的太阳被…… 时阙抬眼,准确找到柱子后的东占,穿越人群来到她身边。 少年看着她,俯下身捏住东占外袍衣角,那小一块沾染了牢房污渍。 他的手指轻捻,直到那处连东占都没发现的污秽消失。 引以为傲的太阳被私有化。 东占低头,时阙像是知道此时她会望来,恰到好处地与前者视线相交。 两人并肩往外,留下身后沉默的人们。 “师兄。”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无常楼?” 时阙看她,答:“我能感知到师妹,反之师妹也能感知到我,不是吗?” 的确,在还没有看见时阙时,东占就隐隐觉得他在大门口,就像自己脑子里有专门寻找他的雷达。 “那我不管离多远,师兄都能知道我在哪里?”她继续问。 时阙没有回答,而是在东占意识到答案前,悄无声息地勾住她手指。没有任何旖旎之意,只是碰触她。 东占本想叹气,但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真好。” ———— 东占依旧没有收到肴知消息,她还没有回阁。 但楚萧两家依然在大肆搜寻萧亦渊踪迹,那肴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返回。 东占深陷争议,按理现在不能离阁。 但她还有很重要的人要见,只能拜托她的师尊了。 净乙倒是爽快,还说这等小事直说便是。 然后东占抠搜存的灵石也直接没了。 跃云阁每个脉系时不时邀请大能来脉系指点弟子,这也是人脉积累与势力往来的方式之一。 六脉除了天运命理,其他四脉存在竞争关系,金刚脉世家弟子最多,群鸢脉其次,也是人才最充足的两脉。 作为命理掌脉的净乙也能举办这种指点会,但没有先例。净乙邀请的是两个域界的小门派,且指名道姓要两位首席弟子。 她的理由……是这两人欠自己钱,再不来还钱就往他们门派地里埋脏东西。 所有人都知道,净乙做得出来。她之前还去讨厌门派的门口每日吐口水。 跃云皆知净乙长老常年在外捅娄子,现在事务杂乱,两个小门派的人不必在意……毕竟不依净乙,她会一直闹。 所以在约定当日,两个小门派的弟子来到天地阁。 没有人在意她们。 两人衣着一青绿一嫩黄,服饰规整,灵气完美地保持在在入道境界,相互看到彼此瞬间,迅速错开眼神。 脚步声响起,半晌后停下,两道视线落在东占身上。 东占转身对两位行礼,等净乙哼着歌,将大门彻底关闭后,东占才抬头。 净乙邀请的两个门派,一个在朱雀域,一个在陨星域,不提起名字都不知道还有这俩门派存在。 但东占一直在看地图,在研究各个门派的已知势力网络。朱雀域的沈家需要一个小门派管理仙药田,陨星域的白家需要一个小门派养育灵兽。 而东占找到了这两个门派的名字。 “楚家炼阵已难以支撑,修士之魂无法满足其需求。” 共生礼前,楚家人人自危,连家族仆人都是炼阵的材料,这种抽自己血的手段一定不会持续很久。 萧家的结盟破损,那只有一条路自救。 人不够,那便用天地。 “两位前辈须知,楚家已开始炼吸域界地灵脉。” 修仙界的地图画得很完整,让东占能看到经过鼎炎域最丰盈的地灵脉正好……也在四大族之二沈家、白家的域界之下。 东占并不知道楚家现在动向,但真相在这场战斗里根本不重要。 距离她杀死楚耀生,并与系统决裂还有二十八日。 第76章 透露(补更) 东占的告知冒险 东占想见四大族的白家与沈家, 两个小门派不过幌子。 青绿衣女子表情严肃:“稍等,要跟我族沟通之人只有你?天运首席何在?” 最近数日,跃云阁弟子都发现时阙踪影难寻, 东占身边再也找不到他身影。 黄衣女子年纪稍轻, 并未插话, 旁边人提到天运时,脸色明显紧张。 净乙的邀请经过内阁审议后, 将由灵鸽传信, 具体内容乍看之下没有疑点,甚至全是净乙的啰嗦账, 从欠债的第一天开始写, 让人看得头昏脑涨。 因为东占关系,这两封信经手数人审阅,以防牵扯不必要麻烦。 “抱歉,若仅借命理之名,两位前辈是不会来的。” 就算是掌脉净乙,也没有与两大家族隐秘会面的资格。 东占在啰嗦账里穿插天运相关, 是每人都能背出来的那几句固定恭维。 只不过每句位置很特别, 如果标出来,就会发现是一个末尾翘起且旋转的「乙」字。 最后「乙」字的起点与弯曲段的两句话, 是相同的「天运可解万难」。 “若首席不出面,那我只能告退,东弟子现为旋涡中心,我族不可牵扯。”青绿衣发现被骗,拱手转身,想立刻离开。 身边黄衣女子也被带动,但身体偏了偏, 脚未移。 东占收回观察视线:“连附属小门的消息都认真查看,沈白两家真无事发生吗?” 当然有事,为了一句可能理解错的暗语,都能派心腹来跃云,沈白两家肯定有大事发生。 两个人的境界至少化灵,只有高境界修士才能完美伪装修为低下者。 天运首席若真瞒内阁密见两族,那一定需要主家核心前来,稍微走漏风声就是相互怀疑的种子。 在灵力眼被毁后,沈白两家甚至思考过……说不定天运想要脱离跃云阁,才会找人相商。 “……东占弟子为何说我族有事发生?”青衣女子停下,手抚上腰间剑柄。 黄衣见此停顿,转首行礼:“白家白以云,幸会。” 东占还礼,转身看向青衣女:“前辈给东占一炷香时间,便会清楚。” 终于,剑柄上的手松开,青衣女转回身:“沈家沈煜。” 亮明身份后,沈白两家的使者还彼此对望一眼,她们不知道对方也来人,所以在碰面第一眼便感到惊讶。 东占:“界内都知我现于楚萧共生礼,两家结盟断裂已成定局,我行事原因不重要,但我在楚家所闻之事对沈白两家极为重要。” “在我告知两位前,前辈们可有谁会使用真言术” 白以云与沈煜对视,立刻明白东占意思——她愿用最直接办法体现诚意。 短暂沉默后,白以云走到东占面前,手指轻点将真言灵纹印刻在后者神魂。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的真言灵纹……如同大海边缘沙滩写下的字。 东占抚摸自己唇瓣,一直往上停在鼻尖。 她抬眼直视两人:“楚家依旧与邪修炼阵,且材料已不再是活人,而是关系数个域界灵气运转的地灵脉。” 她再次重复扭转两人心意的关键词——地灵脉。 沈白两家知道邪修之事,大族相似,相互了解手段,判庭无法推进邪修炼阵之事只不过是因楚家施压,而要花心思施压的原因是他们真跟邪修共谋。 楚家接触有嫌隙的萧家,没有寻沈白两家作为结盟对象,因为两族与第一任飞升者鸿熙神尊有关系。 < 第95章 神尊为天下正义之象征,虽然已是数万年后,但两族依旧遵循神尊的底线,哪怕同陷利益争夺,也绝不会牵扯邪修。 真言术不可言假,东占没有撒谎。 沈煜脸色猛沉,黑得像锅底,倒是白以云接着问:“楚家既然决定对地灵脉动手,那为何要与萧家结盟?” 地灵脉是修仙界最重要的资源。 不像灵力眼这样随机刷新的稀有物,千万条地灵脉贯穿土地。 贫乏灵脉只能在一小块地里用一百年催生低级灵株;最丰盈灵脉可以穿越数个域界,养育众生,为万灵之母。 门派想要强大必须挑选好灵脉地段。 东占手指在半空中划,指尖灵光连成图案,跟邀请信上暗语一样。 “因为目标是「天乙」灵脉。” 四大族不仅落位众多灵脉交界点,都在已知最强大的「天乙」灵脉上。 获得最顶级灵脉之力需要同等级的剑阵捕捉,只有四个家族能做到,所以他们被称为四大族。 目标是天乙之言一出,沈煜和白以云都有些沉不住气。 “若要对天乙灵脉动手,必然会引起其他三族察觉,所以要先找好盟友,以一敌三是下下策。” 东占收回手,继续说。 “而此时联盟破裂,就算是下下策,楚家也只能赌了……赌自己多久被发现。” 沈煜看向东占的眼神慢慢变化,最初的防备已减退大半,她问:“东弟子是觉得楚家需速战速决,现在已向灵脉动手,我族才会察觉到不明异样?” 把平衡四大家族地位的地灵脉独占,这触犯最核心的利益。 东占回应其视线:“地灵脉亏虚,最先出现的征兆……沈白两族近日的仙药与灵兽虽无大事,但比起之前不太正常吧。” 对面两人沉默应答,毕竟她们借用的下属门派服饰,一个是负责沈家药田,一个负责白家兽园。 “东弟子为何告知我等?可是天运首席授意?” 白以云目光闪烁,盯紧东占,希望得到肯定答复。 东占停顿一瞬,哪怕这个瞬间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两位可知师兄处境?他因灵力眼一事已受内阁刁难,刚抚平域界旋涡就因我牵扯进楚家之事,东占难以接受。” 真言术的作用下,东占的感情外露,她双眼湿润,如同水纹荡漾之深潭。 “所以,我虽向师兄提及刚才之言,但他为了掩藏我过失,只能寻机会私下去往沈白两家,可现在他被内阁……” 白以云脸色一变:“时阙首席被内阁用仙胎锁监禁了?” 沈煜倒是没被东占的感情影响,她只在乎时阙立场,可白以云脱口而出的「仙胎锁」让她不由得把目光转到后者身上。 刚碰面时,沈煜还不太确定,以为是冒名,现在才知是正主。 白家主家继承人竟来了此处。 仙胎锁,全修仙界知晓此物之人不过十位,只会是顶级势力的掌权者。 东占掉眼泪,看起来不想回答,但因为真言术作用,被迫开口:“嗯……所以东占想要解决此乱,哪怕贡献一点点,让师兄不再因我受难。” 沈煜行礼:“我知东弟子之心,也感谢弟子真诚相报此讯,可帮助天运首席过于越权,待我禀报族内家主决断。” 白以云闻言无比担忧,想要说什么,但家族为上,她最终说了相似的话:“白家感谢东弟子之言,但我族也不能向弟子保证关于首席相关之事。” 东占有些崩溃,好似救命稻草没了。 她不断重复,然后急切道:“不求沈白两家直言,但若是给师兄一个进入仙议庭解释的机会,他、他定能说清楚!能撇清与我的关系!” 地灵脉是你们的事,给了你们这个消息,只求一个无足轻重的回报。 沈白两家出力,时阙一定可以进入仙议庭。 “东占鲁莽愚笨,楚萧大乱,域界纷争,所有过错本该由我承担!” 她上前一步又缩回来,浑身颤抖着,强装冷静的模样逐渐破裂,真言术动摇她的神魂,让真心之言完全说出。 白以云有些不忍,想要上前帮助她控制灵气,但东占侧首,没能使其如愿。 沈煜思考片刻:“既然如此,我会将弟子所言禀报家主,弟子且放宽心。” 白以云也点头。 东占行礼,将自己的脸埋入双臂。 时间不早,两人也需尽快离去,不然被跃云阁强者察觉她们过于完美的灵气伪装,一切便崩盘。 沈煜第一个离开,白以云本想帮东占解除真言术,不然三日内她都是这个状态。 但东占以其需要保存灵气为由婉拒,说自己这几日都会在命理脉停留,不会见他人,真言术不足为惧。 等两人背影消失,净乙也没有回来,天地阁只剩下东占一人。 她表情慢慢变得平静,没有抬手抹去脸上泪痕,而是拿起跃灵玉。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真言术就如沙滩写的字……海水一冲就没有了。 白以云在她神魂上刻下灵纹的瞬间,就被更强大的灵气吞噬得一干二净,东占根本没有中术法。 “师兄?” “嗯。” 小小的虚影出现在身旁。 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只想用灵气化形的方式与东占联络,好像跃灵玉这种语音形式很身份。 东占蹲下身,与小体师兄的视线平齐。 “师兄可还顺利?” 时阙触碰东占的眉毛,又小又洁白的手轻轻划过:“嗯,不算大事,只不过完全控制地灵脉还需一些时间。” “你出现于其他域界……” “师妹放心,没有人察觉到我踪迹。” 东占闻言点头,突然沉默,盯着时阙的眼睛:“师兄可认识白家以云道友?” 时阙记得每个人名字:“白道友在阁中进修过一段时间,我也曾指点她一二。” 东占再点头,她视线偏移后回正,好像在拉回自己的思绪:“嗯,还有就是仙胎锁……” 她在说这句话时没注意时阙的表情。 后者抚摸她眉毛的手往后,却用矮小的身躯环抱住她,因为是虚影没有触感,浅淡的灵光洒落在东占身上。 “师妹刚才可是在想我” “……我心里没有哪刻没装着师兄。” 灵气突然暴涨,他的虚影变得高大,从毫无压迫感的孩子变回原样,身体笼罩她,像要将她全部吞咽。 时阙没有继续提问,他还是在微笑,眼神似乎浸没黑水,让东占感到莫名的危机感…… 就像自己考试时写完答案,转笔、戳橡皮、然后抖卷子,突然背后一凉,发现最角落,常年全校第一的孩子正看着自己。 那孩子慢慢地开始转笔,动作与她一模一样。 “证明给我看。” 第77章 关押 东占的囚犯冒险 让东占自证等于让她当众劈叉。 可以, 但没必要,从小学二年级后她就没劈过叉了。 “我该如何向师兄证明?现在把心刨出来给师兄看吗……我知道了。” 这种情况只能演骨折病人。 小枪突然出现在东占手中,剑刃朝向心脏, 猛地刺过去, 一点余地都没留。使用本命剑自残会有极重反噬, 她清楚后果。 尖端刺破她的外袍,悬停在半空。 “……师兄不是想知道吗?” 虚影消失, 剑阵的光一闪而过。 快到看不清残影, 时阙真身单膝跪下,擒住东占即将刺向心脏的剑刃。 少年的额头有薄汗, 他抬头看师妹, 眼神有一瞬的动摇。 他握住剑刃所以知道东占的力度,她根本没有留手。 骨折病人给你表演劈叉,别管她劈没劈下去,心意就是证据。 东占没有等他回答前面问题,松开剑,双臂搭在他肩膀, 害羞地笑:“师兄现在回来没关系?东占可是求师兄去很多域界呢。” 时阙拂过她外袍, 细小的缺口消失:“……短暂离开并无大碍。” 东占俯下身,吻在他额头, 嘴唇不曾离开,似有似无地摩擦着皮肤,慢慢向下,吻少年的眼角、侧脸、下颌、脖子。 就像在对待自己心爱的物品,只是不吻他的唇。 时阙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只是看着她。 “接着刚才的问题……仙胎锁,师兄直到现在都不准备告诉我?连白家都知道。” 东占视线停留在时阙脖子。 内阁控制天运的红光锁链, 一端锁在一把巨剑,另一端锁在时阙的脖颈,只有在内阁需要的时候,锁链才会出现。 “师妹能想到仙胎锁作用,你想问仙胎锁为何最近没有起到作用。” 东占身体一顿,时阙的手碰她的脸,从上至下,每个位置都是东占刚刚吻的落点。 没错,用脚趾想都知道仙胎锁作用是什么。 话本里怎么写的来着…… < 第96章 “我降世时,体内存混元仙胎。” 「自天运降世,混元仙胎镇压十二域之万灵」 飞升并不是悄无声息,而是全世瞩目。 先是天雷轰鸣苍穹撕裂,地灵脉蓬勃至溢出,是数万年也遇不到的灵气丰盈之刻。 但所有修士都承受了难以描述的痛苦。 不管是登仙大能,还是入道散修,每人的神魂都被拉扯,由一团浑浊但胜似星辰的力量压制,直到所有人的境界都倒退数阶且终生难以突破。 前两位飞升者在登仙末期,都曾出现身体异样,按照鸿熙神尊留下残语,她感受到仙胎之灵。 一代人中只要有飞升者,那修仙界将会推牌重开。 所有竞争者都将失去资格,所有机会只能留给万年后的新生子。 有了先例,所有人都知道,仙胎即飞升标志。 时阙在出生时便存在仙胎。 老天奶,你不是说别人家最多只有金汤匙吗?怎么还有人打着「已进化」标签啊。 东占在心里小发雷霆。 时阙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抚平她的眉毛:“然后内阁取我血肉与部分仙胎铸成我的本命剑……仙胎与本命剑由仙胎锁相连,本命剑可通过锁链杀死仙胎。” 他双手摊开,就像在跟孩子玩游戏,掌心上灵气化成剑刃和一团光雾,然后红色的锁连接两者。 锁链一拉紧,剑刃就戳穿光雾,使得后者消弭。 内阁果然够严谨,从不可控的天运降世起,处决手段就提上日程。 “而上一次仙胎锁未能及时制约,是因为体内仙胎出现了变化。” “内阁就此事已暗查许久,但锁已再次共鸣,师妹不用担心。” 两人闭口不言仙胎出现何种变化。 这也是肴知选择保密的原因,内阁可以通过仙胎锁轻易杀死小偷。 天运分她一半,仙胎半元在她身。 东占状似无所谓地点头,重新看时阙,不知多久后才说:“我没有问题了,师兄快回去帮我做事吧,还剩很多地方呢。” 在剑阵展开时,东占没有松开牵着对方的手。 “还有,师兄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都只当天运首席。” ———— 时间继续推移,鼎炎域战乱再次升级,甚至已经扩大到周边域界,散修开始寻求门派庇护,一些小门派更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众多门派不再与跃云阁联系,世家之间更是火药味浓重,要趁这次混乱把新仇旧恨一并解决。 毕竟天运犯了错,跃云阁不能压制界内局面。 且跃云阁在各个域界的下属势力都受到打击,弟子受伤的消息层出不穷,导致六脉都禁止入阶境界的弟子此时外出。 在这种情况下,仙议庭迟迟未召开大会解决混乱。 因为楚家与白家起了冲突。 楚家人被发现于白家势力范围,竟被就地格杀,这引起了鼎炎域所有楚派势力的不满。两家在四大族中离得最近,边界已发生过很多战斗的消息传出。 与此同时萧家家主身患怪病,获得家主权力的萧家少爷行事疯狂,萧家不明死亡之人数量不断攀升……其有隐隐就此上位,成为萧家最年轻家主的传言。 总而言之,被天运之名压制数百年的修仙界终于乱了。 在此时,跃云阁中也传出流言—— 时阙被内阁关押,且勒令与命理脉弟子东占断了联系。 起初大家并不相信,很多在无常楼见过两人的弟子还进行反驳。但随着东占离开天运脉一直留在命理,时阙不再露面,也没有去往楚家解决事端,甚至很多人看见东占常常一个人躲着哭泣。 随着她逃避众人审视目光,流言像狂风一般散开。 大家相信,因为他们希望这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便送她去楚家受罚,何必一直拖着……” “不好吧,好歹是阁中弟子,不如由无常楼施刑给个交代。” “也是,毕竟净乙长老回来了,肯定会护着独苗。” 东占走在路上,能听见不再掩饰声量的议论。 视线如针,扎满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从头到脚,每时每刻。 所有话语与视线最终汇聚成—— 「没了天运,她算什么」 “啊师兄,我只需要一壶灵酒,为何这么贵?” 东占捧着中阶灵酒站在一个弟子跟前,对面人的表情极其不耐烦。 “就是这个价,你还想赖账?不买就走,真晦气。”弟子皱眉,想要夺过灵酒。 啪! 东占下意识后撤,在拉扯间,酒壶掉落,洒在她脚面。 “抱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东占惊慌失措,本就在观察她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 氛围变得僵硬,哪怕她只是摔落一壶酒。 “滚!”男弟子猛地扇开她的手,“害我师弟受伤不够,还砸我灵酒,你还要祸害人到什么时候!?” “我、我没有害……” “我的师弟只是离阁去查看其他域界的药田,就被鼎炎域的势力打伤,还在愈尘脉昏迷。”男弟子已积攒许多怒气,朝着东占宣泄。 东占瞳孔微颤,收回手。四周的声音慢慢放大,全是指责她之言。她捏紧拳头,双眼通红,也被激怒。 “关我何事?跃、跃云如此软弱,连这点事都解决不好!早该让时阙师兄把楚家人全杀死,把十二域有意见的人全部抓出来处决!” 她的吼声就像巨雷砸下,四周安静地连呼吸都听得见。 “你们也只能在这里抱怨!那、那个受伤的人,自己境界不高受了伤,做师兄的怎么没去救他?” 男弟子在怔愣后猛地揪住东占衣领,把她狠狠抓起:“等你遭难时,看有没有人来救你吧!” 东占在半空中挣扎,突然唤出本命剑。 她已经可以把剑刃收纳于神魂。 强光一闪,剑刃直接划伤男弟子的手臂。 镇域石强大,这一击直接破开对方的灵气防御,鲜血滴落,与那灵酒一起沾湿东占鞋面。 “本命剑出鞘!伤同门乃违例!”喊声最嘹亮的是这一句。 积攒的不满在此时如洪水,化成数道灵光将东占狠狠压在地上,她被灵气禁锢,必须被送往无常楼。 她的视线倒转,能看见灰尘的上扬。 有人在出手后突觉后怕……天光平静,但没有人到来。 东占余光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钱非凡,他站在人群中看着东占,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半晌后转身离去,眼神平静又冷漠。 ———— 本命剑伤同门是重罪,东占被关在无常楼牢中,没有一个人来见她。 哪怕是其师尊净乙,在得知消息后都只是耸耸肩说公事公办。 东占境界低微,本该使用普通镣铐,但无常楼的弟子却用了最重的铁石锁,她的手腕数日后已见不到完整皮肤。 按照流程,她还需要被无常楼询问一次,但从未经受这种伤痛的东占几乎疯掉。 “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你们就是因为时阙不再保护我,所以才……” 后面的话不再重要,因为她亲口承认时阙的立场。 内阁得到消息,在授意后无常楼开始不断翻阅过往卷轴。 本命剑伤同门的确罪名不小,但还需要更大的理由…… 更不可饶恕的罪名,要严重到必须把此祸害交给楚家,以解决这场混乱。 终于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找到突破口。 一个人被压着来到牢房,看见东占。 “尧刃弟子,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来者俯视跪在地上,憔悴不堪的人,黑暗将他的目光染得难以辨别情绪。 “之前六脉龙斗,东占对楚耀生师兄使用了不明邪术。” 第78章 蛊惑 东占的背锅冒险 “我、咳!没有!” 无常楼牢房设置剑阵, 修士难以汲取灵气。 东占数日来浑浑噩噩,光是说话就费尽全身力气。咳嗽时带动身体,导致手腕伤口再次撕裂, 暗红血珠滴落在她鞋底。 因为是跪姿, 鞋底满是红色。 尧刃把目光移开, 继续说:“她的邪术灵纹在舌根,会通过言语迷惑他人……我想她这次潜伏在楚家, 也一定有术法痕迹。” 话音刚落, 守卫便掰开东占的嘴,幻言术灵纹暴露在空气中。 在场人面面相觑, 界内从有过言语之术, 东占若一开始便有这种术法,那时阙是不是也被她…… 尧刃的证词若在之前根本无人在意,哪怕他说一百遍也不会被人想起来有这回事。但此时每个人都握着跃灵玉,将这一「事实」上报给阁中各个长老。 “她会如何展开术法?” 尧刃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她拥有此术也是楚师兄猜测……她修为低微,想来是依赖某物才能展开。” < 第97章 尧刃声音起伏,就像终于得到机会告知真相的受害者。他描述的楚耀生是明察秋毫, 但因东占背靠天运而只能按兵不动的谨慎之人。 压制东占剑阵再升阶, 已经达到关押化灵境修士级别,强大灵压分割空间, 让其声音也传不出。 无常楼弟子思考片刻,在卷轴写下「镇域石所铸的本命剑或为术法关键」。 东占的剑被收缴,剑阵制约下无法唤回,全身上下的灵物也离身,包括黑梦镜。 尧刃继续被问话,后面都说东占与楚耀生之间的冲突,前者如何设计暗害, 龙斗真相又是如何,只字不提自己作证后能得到什么。 无常楼弟子一一记录,然后让尧刃回去。 尧刃离开时也没有看东占一眼。 “……内阁会信这些话吗?她能迷惑高境界修士。” 因为制约剑阵过强,不用顾忌东占搞小动作,两位无常楼弟子便低声讨论。 “我信,镇域石在手有何不可能?你看天运首席突然变样,满眼都是她。” “时阙师兄不至于被邪术蛊惑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不知她说的话?她要让时阙师兄杀死所有反对她的人,妄图操纵首席!” 窸窣声交织,其中一人被说服后两人离开牢房。 东占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抬头,她的感知并不被剑阵所影响,能察觉外界状况。 她静静地发呆,什么表情也没有。 尧刃的供词上报,引起轩然大波。 没人想到东占竟会用邪术,那时阙的反常行为终于有了解释。小部分还在坚持两人关系不浅的弟子也终于动摇。 言语邪术,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只有此答案才能解决众多疑点。 楚家也得了消息,把一个侍女的证词送到跃云阁。 侍女说在共生礼前,自己照常去萧家主院中送灵光液,但有一次记忆模糊,像是有人代替自己去送了灵光液。 证言之下,暗示萧家家主中毒似乎也跟东占有关。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说自己被东占蛊惑,或真或假难以辨别。本就因战乱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关于她的谣言越来越多,主流认为她就是邪修,炼阵之事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自己前往炼阵好迷惑师兄。 因为她的身份存疑,命理脉脱不了干系。 净乙被内阁召见,她说自己完全不知情,关于东占不维护也不攻击,留下一堆废话后回到脉系闭关,根本不关心这弟子的生死。 终于内阁决定见她。 内阁不曾参与弟子审判,这次是例外。 高悬的三道金影比任何一次都具压迫感,因为现在她跪在台阶下,连头都不能抬起。 内阁长老在询问她前,等待了一炷香。 时阙没有来。 “命理脉弟子东占,此术来源何处?” 幻言术的灵纹飘在空中,若是犯人不回答,内阁将立刻搜魂。 消瘦又憔悴的东占突然闷笑一声,好似听不见问话。 笑声回荡,显得诡异。 “我要见时阙师兄。”她轻声道。 “天运首席已于脉系闭关,不会见任何人。” 内阁自东占出事也只见过时阙一次,他像忘记东占这个人的存在,亲口说自己受了内伤,要闭关一些时日。 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就像站在原地的雕像,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注视——他变回修仙界所需的空壳。 “骗人!他怎么会不见我!术法还没有失效,他、他难道自己……” 东占突然暴起,手腕皮肤撕裂,她吃痛后仰,泪水慢慢滑落。 时阙受了内伤,很可能就是因为强行突破东占术法而伤。 内阁持续监测了天运脉的流动,时阙的确在调息养伤,仙胎锁的连接也回归正常。 “既然不愿坦白,那便搜魂。” 灵气灌下,在一瞬就要把她头颅剥开。 东占在生死存亡之际哭喊:“搜魂会使我直接暴毙!那些人给我下了禁制!” “指使你之人是谁?” 卧底是死士,派出卧底就要承担其被发现的风险,所以杀死卧底的手段必须存在。跃云阁在未拥有天运时,势力之间相互争夺资源,也有台面上的暗部,现在隐匿于幕后。 东占:“我、我不知道,他们只把这个术法给我,我只记得任务……他们也对我用术法,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三道金影的灵气压在她身上,就如慢慢落下的断头刀,每次停顿,都会前进一厘米,此时已划破她的皮肤。 “任、任务是挑拨跃云阁与四大族关系,让天运袖手旁观……” 她浑身颤抖,好似也在抵抗那个术法作用,眼神涣散,最终昏死过去。 内阁本想继续审问东占,但时间来不及。 楚家得了消息,已在逼迫跃云交出人,甚至阁中人心也在推波助澜。 萧家少爷却在此时插了一脚,说东占或为暗害家主凶手,该先交给他们。 两家就此僵持不下,跃云阁不想把能影响时阙的线索随便交出去,便主动提出让仙议庭进行审判。 东占身系邪修、四大族、天运首席等疑点,成为一场场纷乱的突破口。 出人意料,沈白两家也同意,白家也愿意暂时与楚家对谈,但要求时阙出席。 事情敲定,东占在三日后由无常楼送至仙议庭。 议庭位置不在任何一个域界,而是在星渊掌教飞升前所开辟秘境,掌教喜杀,但此境却毫无杀伐之灵,是掌教留下的唯一平静角落。 与东占同时出发的还有一个人。 “尧刃?” 一同当班的弟子回:“楚耀生师兄亲自传信说其已受重罚,事情快要真相大白,请阁中送尧刃去见他。” 东占在离开前会走过一条长道,本该无人,现却站满了跃云弟子。 没有人朝她扔石头或者出言怒骂,四周安静,好似那些怨恨与不满也随着她的步伐而消散。 东占抬眼,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人们的表情是「安心」。 所有人只是来确认她是否真的要去仙议庭获罪。 时阙的确有一种魔力,东占之前就意识到,在他身边过久,便难以戒断被他人仰望的快/感。 她是,跃云阁的所有人也是。 跃云需要天运首席,因为修仙界才会永远和平,和平的具象化是其他门派都只能安静地仰望他们。 东占一步步往前,在即将进入剑阵时,四周响起惊呼。 人影降落在最前方,与负责押送东占的金刚脉前三席交谈,然后朝其他弟子颔首,眼神最终转到东占方向。 时阙眼神没有一刻的停留。 就像她与周遭发出声音的物体一般,不过是人罢了。 剑阵光闪动,需要前往仙议庭的人影消失。 “绝对没错!时阙师兄还是看了她的!” 人群中,跃云阁最后一位相信时阙与东占存在感情的弟子呐喊,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口水淹没。 好在其跑得快,没被群殴。 ———— 除了东占、尧刃和时阙,押送队伍里还有金刚脉的前三席,三位都是化灵境高手。 除了时阙,没人来过仙议庭,秘境本身的吸引力过大,这次似乎是唯一能进入此地的机会。 哪怕是跃云阁的六脉掌脉,也没有人来过,只有修仙界每个势力最顶端的掌权者才有资格前往此处。 仙议庭分内外两部分,外则是十七座阁楼,作为每个席位的休憩处,内是真正的议庭,需要所有参议者到场后才能开启。 “师兄,议会将在一日后进行,我们需在此处等待。”金刚脉第三席吉洲对时阙说。 首席段英接话:“楚家已至,我会带尧刃师弟面见楚耀生师兄。” 次席段武也点头,他与前者是亲生兄弟,段家与楚家有一些联系,楚耀生回族后,优先推荐两人担任金刚脉前两席。 吉洲没提出异议,但眼神明显有些不满。 她见时阙点头同意,便带着东占到最下层,重新设置剑阵。 段家兄弟也带尧刃去往楚家阁楼。 吉洲确认剑阵无误后关上门,守在门口没有离去。 她性子古板严谨,不会允许这任务出现失误。 东占还是跪在地上,安静的环境像在折磨她,让这个罪人意识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活。 灰尘在下落,又突然静止,然后上扬—— 悄无声息,她跟前出现人影。 没有任何灵气波动,连门口近在咫尺的化灵境修士都未曾察觉。 少年捧着她布满污秽的脸,视线下落,他俯身,将锁住她的镣铐瞬间碾成粉末。 然后牵起东占布满伤痕的手腕。 轻柔地吻在那新鲜的、被撕裂数次的血肉之上。 已经凝固的血粘在少年唇瓣,一尘不染的脸庞终于沾上污秽。 < 第98章 ———— 与此同时,楚家阁楼。 楚耀生倚在窗边,眺望秘境每过半个时辰就变换的天相。 尧刃跪在台阶下,不敢抬头。 “没听清吗?”他拿起段家兄弟送来的东西。 这是罪人的剑,天蓝色的光闪动,镇域石的灵气依旧令人心驰。 “师、师兄我……”尧刃嘴唇泛白,就像溺水之人。 楚耀生微笑,声音平静:“我再问一遍。” “她设局安排你过来,想做什么?” 第79章 对弈 东占的围猎冒险 尧刃神魂已毁, 与凡人无疑,双膝跪在坚硬石板上,触感冰冷, 好似要冻僵他的骨头, 冷意慢慢敲碎他仅剩的尊严。 好让自己一辈子都跪在人前, 不再感到任何屈辱。 “我、我不知师兄何意。” 楚耀生捏住天蓝剑刃,灵气在排斥他, 但源头主人过于弱小, 无法阻止他的灵气覆盖。他最开始设计东占想要夺走她的剑,第一局对弈被狠狠杀了一军, 现在看她跟自己共生礼之后算平局。 听尧刃说完, 他眉头皱起,轻叹一声,声音在空中瞬间消散。 “东占师妹拥有奇术不假,但我何曾与你说过?”楚耀生手腕一转,刃尖停在尧刃眉心,再往前就会戳穿皮囊与谎言。 “我是自己……啊!!” 冰锥一般的剑下划, 从他眉心划到侧脸, 中间更是没有避讳眼球,鲜血喷涌, 但尧刃只敢尖叫一声。 因为楚耀生不喜他人喊叫,若没能忍住,那不仅仅是一颗眼球的代价。 “尧刃,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也是这样。”楚耀生盯着剑刃尖端的血珠,饱满又鲜艳。 尧刃趴伏在地,拼尽全力抬头。 “你那时因被小族同门欺辱, 凡人出身无人相帮,在我门前跪了一夜,只求……” 尧刃接话:“只求师兄当着同门面,递给我一瓶丹药。” “这样我便能在离阁游历时杀死那人。” 楚耀生视线微坠,等待后者独白。 尧刃声音沙哑,但身体不再颤抖:“离阁在外生死自负,若没有证据,他之死只有其族会追究,但因为楚家少爷照拂过我,便不会被畏惧楚家的小族暗地杀死。” 楚耀生笑:“被人随意践踏的石子,没有靠山没有家世,就该忍气吞声地活,向踩你的人动手便是赴死,你早就知晓此理。” 上位者的平静目光如寒刀。 “那为何,敢在我面前撒谎?” 尧刃浑身僵硬,他眼眶的血安静滑落:“……师兄,我的神魂已被毁,仙途无望,只能出此下策。” 嗒、嗒、嗒。 楚耀生用剑柄敲打椅把,招招手,身边暗卫捧着一个精致木匣上前。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颗泛金光的丹药。 重塑丹。 尧刃手脚并用,下意识前爬,企图离能挽救自己的救命丹近一些。 楚耀生伸脚踩在尧刃肩膀,阻止其前进。 他听闻尧刃作证东占持有妖术时,就知道这位师妹又在想方设法坑害自己,「卧底」戏法太低劣,他准备好重塑丹,就是让这条背叛的狗闻到肉香。 “这是最后机会,你若不说,便死在这里。” 尧刃短暂沉默后道:“她告诉我……” “师兄你会袭击仙议庭。” 楚耀生手上动作一顿,此瞬间只被空气捕捉,他明明是剑刃的握持者,却觉得被蓝光攻击神志,无声无息又难以阻挡。 尧刃的眼球伤得太重,噗嗤一声滚落在地,黏腻球体犹如污秽。 但他直起身,看着面前人。 已经失去眼球的眼眶倒映楚耀生平视自己的模样。 “她让我来拖住师兄……让师兄失去警惕。” 楚耀生:“师妹多此一举,我根本不会离开此楼,仙议庭也是家父前去,何来拖住一说?” 他轻笑,语气增添嘲弄:“况且尧刃师弟没有能力拖住我。” 话虽如此,楚耀生心里却猛地警惕。哪怕计谋拙劣,但东占的威胁性渐渐加强,好似即将破壳而出,会一击攻入死穴。 尧刃终于低头,不再抬起,可能是血流过多,凡人身体支撑不住。 楚耀生抬眼,段家兄弟上前,他道:“劳烦两位师弟再帮我一个忙。” “师兄请吩咐。” “现在去帮我斩下东占师妹的一条手臂。” 段家兄弟一愣,本以为楚耀生要让他们处理已无用的尧刃,结果是回去砍待审的犯人……这不好交代。 仙议庭是各域尊者前来,东占若受不住,现在死掉,作为看守的他们绝对会受重罚。 默契的两人没吭声,不答应也没拒绝。 楚耀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抬手两道灵气冲出。 灵气压迫感极强,与楚耀生同等境界的段英段武完全招架不住,连剑都没来得及出鞘,灵气便灌入神魂。 两人闷哼一声,血溢出嘴角震惊抬头:“师兄你这是……” 楚耀生的气场完全变了,根本不是化灵境,连呼吸都被压制,他已至登仙。 扑通,两人被迫跪下,登仙级灵气几乎剿灭神魂。 化灵到登仙至少需千年,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 “去吧,你们只有一炷香时间。” 暗卫点燃细香,烟雾与香味飘散,楚耀生手指撑在太阳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一炷香,若没能成功,他们就会死。 两人心脏狂跳,汗如雨下。 段家兄弟齐齐称是,在下一瞬离开原地。 “尧刃,我们来打个赌……他们能成功吗?” 尧刃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就算第三席吉洲阻止,也敌不过两人合攻,更别说她了。” “天运不在?”楚耀生斜眼看他,满是预料之中的嘲讽,“跃云真的相信她与天运已无联系?” 尧刃从未见过楚耀生如此笃定,好似很了解对面敌人。 “东占师妹这种人,死前也会尝试把天运拉下去垫背,好让自己有一丝求生希望。” 香雾不断升腾,楚耀生安静等待。 时间过得很快,刚过去半柱香,就听见脚步声。 楚耀生抚摸剑刃,没有看向来者,因为他知道会是东占:“师妹你……” “师兄。”段家兄弟的声音响起。 楚耀生一愣,立刻抬头。段英拿着一只断臂,段武受了些伤。 “师兄,成功了,只不过吉洲已去上报时阙师兄。”段英喘着粗气,“时、时阙师兄若追究……。” 段武是与吉洲交战的那个,他受了伤,现在一肚子气,打断身边人:“时阙师兄若真想阻止,我们哪能得手?那女的只是断臂,死不了。” 这才是天运首席,楚耀生脑袋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既无欲望也无弱点,视众生如死物,就算面子上温和待人,骨子里实在冷漠无情。 东占是囚犯,但只要不死,就没有必要阻止她被伤害。 楚耀生视线盯着那只断臂,没有任何特点,沾满污垢与血,他却一眼断定就是东占的手。 因为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龙斗,女人趴在地上,用手指划过脖颈,学他的金扇蹁跹而过。 那只手,没有任何特点,但能让楚耀生牢牢记住。 楚耀生面上不显,但捏紧的手指暴露情绪。 天运首席之前真中她术法?跃云的消息是真的?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楚耀生依旧怀疑。 东占这样轻易落败好似在羞辱他,嘲笑他的一切布局都是自娱自乐。高看一个敌人比低估了她更让楚耀生感到愤怒。 气氛变得凝重,没人知道为何楚耀生表情如此阴沉。 长久的沉默使那柱细香不断燃烧,直到滑落最后一节香灰。 “师兄,重塑丹……” 尧刃开口,想要为自己争取存活机会。若东占说对了,此次仙议庭议会危机重重,他只能抓紧时间。 楚耀生像没听见,半晌后勾了勾手指。 暗卫上前,提起尧刃后领,将他头发往后扯,脸完全暴露在楚耀生跟前。 他脸上再无笑意,眼底满是阴郁之色。 “重塑丹乃域界至宝,需登仙大能陨落后取其残魂与千年灵兽之血炼制百年,任何瞬间出错都将功亏一篑,而这一颗是我出生时,家族送予的礼物。” 楚耀生将剑刃抵在尧刃已经没有眼球的眼眶,慢慢往里推。 “啊!啊——”惨叫再也抑制不住,甚至另外一边眼皮被暗卫强制撑开,让他死前也注视着自己主人。 “你早就明白不是吗?你这种低劣的石子,怎敢觊觎我之物。” 镇域石无可匹敌,凡人的头颅脆弱,在这把剑面前就像豆腐,会瞬间被…… 尖端碰到坚硬之物,就算楚耀生施力,也难以前进半分。 尧刃不再尖叫,似已死去。 < 第99章 楚耀生皱眉,灵气爆开,莫名的烦躁冲上心头,捏紧剑柄想要立刻刺穿此人头颅。 登仙境威压过于可怖,四周之物纷纷破损。 但不能使剑刃前进,就像尧刃空荡荡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 楚耀生猛地抽出剑,揪住尧刃头发拉至身前,低头看去—— 是他自己。 眼眶中映照着楚耀生的模样,血液就像欢迎的红毯,从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中扑出,直到迎接他的目光。 尧刃的眼眶里,是一个小小的镜子。 灵波似海浪,似要轰碎阁楼。楚耀生站起,本命剑出现在左手。 尧刃被他甩开在另一侧,失去控制的上半身靠在长凳的另一侧。 段家兄弟还跪在原地,低着头不见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阁楼安静,布置华丽,最后一缕香雾从侧方飘来,消弭在半空。 那柱细香多久没的? 楚耀生的灵气会在一炷香后爆开,毁坏段氏两人的神魂,可香已燃尽,未撤回灵气,他们怎么还活着? 时间已静止,楚耀生难以呼吸。 「她让我来拖住师兄,让师兄失去警惕」 拖延的时间从未界定,在他以为预测到敌人手段,想要再次反将一军。 就如棋盘上他已知道对手的策略,认为棋子一定会落在此处,所以等待她落入陷阱。 可到底是她落入陷阱,还是自己一开始就在天罗地网。 “楚师兄,坐下吧。” 女声在身侧响起,如雨雾,又如惊雷。 幻梦早已展开,只是在等待他的发觉。 所有人消失,连死去的尧刃也不见踪影,只有他等待许久的女人坐在窗边,就像赴约的好友。 东占看向他,轻笑。 “在师兄将仙议庭所有人杀死前,先与我聊聊吧。” 第80章 杀楚 东占的折磨冒险 “这是什么?” 昏暗的无常楼牢房, 尧刃接过东占手里的东西。 极小的黑色镜子,大概只有一个指节宽。她腰间也系着更大号相同镜子,但细看之下没有给尧刃的这个精致。 光是看一眼就要掉进那泛动的黑色波纹中。 “只要把镜子照向楚师兄, 便是讯号。” 尧刃谨慎问:“……什么讯号?” 阴影覆盖女人的上半张脸, 只有嘴唇被允许看见。 “等你听完楚师兄条件, 依旧决定杀死他的讯号。” “你凭什么笃定我不会背叛你。”尧刃问。 东占嘴角勾起,笑却没有声音。阴影偏移, 露出她的眼睛, 黑色瞳孔有蓝光闪烁,就如夜间幽灵。 “你与我发生谈话时, 楚师兄就注定会杀了你, 一切由你判断。” “我是这么对尧刃师兄说的。” 东占看着楚耀生,后者在遭遇变故后立刻平静,转身坐回原位。 幻梦里保留阁楼装饰,窗外依旧是秘境云雾。 楚耀生想了想,为东占重新斟茶,茶水灵光闪过, 是他喜爱的洛玫山茶。 “师妹拿捏人心的本事果真高超。”楚耀生转着东占的剑, 就算落入术法,也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师妹何时将我拉入此处?” “师兄之前没有喊错,不是段氏兄弟斩我臂回来,是我来了。” 尧刃把黑梦镜装进自己眼眶,术法展开,她收到讯号。 东占掩嘴笑:“师兄当时喊我,把东占吓得够呛。” 楚耀生也回应笑容,蛛网般的灵气覆盖空间, 想要找到破除办法。 东占抿一口茶,抬眼看他头顶:“师兄短短时日境界大增,可是得了什么秘宝?” 配角等级字幕是绿色,而楚耀生…… 「*配角—金刚脉弟子,世家天赋子弟,无忧终生」 从「*」号开始,红色的裂纹延展,就如有生命般缓慢前进,已覆盖半边字幕,快要染红至无忧处。 配角是绿色,红色是这个世界主角的等级色。 东占已然明白,「*」号角色到底在系统方处于什么位置。 系统没有把赌注全压在她身上。 就算她没能使原主角人设崩坏,系统也有后备方案。 “师妹抬举我了,家族败落,鼎炎混乱,哪有多余力气获取秘宝……师妹既到此,可否观我命线,给出解法?” 两人都语气平静,还会适时点头,承接对方的目光。 东占:“师兄已有解法,为何问我?” 楚耀生动作一顿。 她没等其接话,而是转移话题:“楚师兄先一步到秘境,楚权家主未至,是明日直接到达议会?” “家父事务繁忙,不像我这般闲暇。” “可我听闻楚家数日来各项决议都是师兄下达,连与白家的冲突都处理得有理有条。” 东占看他,茶雾蒸腾,模糊她的笑容。 自从时阙不再露面,若萧家是魔王当道,那楚家便是下任明主在力挽狂澜。 共生礼后楚权只露过几次面,后全由楚耀生解决一地乱麻。 境界越高越易走火入魔,登仙者不可心乱。 界内猜测楚权因共生礼的荒唐事而心境不稳,只能由子嗣支持家族。 但东占不这么认为。 她认为楚权已经死了。 被他儿子扔进炼阵里化成红魂,然后吸入体内增长修为。 楚耀生低头笑,目光变得锋利:“果然师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囚狱之境。白家严防死守「天乙灵脉」,不会是师妹给出的消息吧?” 他在共生礼后赞成按照计划夺取天乙灵脉,因为萧明德中毒,萧家再难干涉…… 但刚行动数日,白沈两家的动向就显得奇怪。 沈家独有的信使不再来到鼎炎域,单方面与楚家断联。 而临近的白家,主家化灵境修士都守在边境,就差把「知道你要动地灵脉」写在脸上。 炼阵之事不可耽搁,楚耀生想摒弃地灵脉继续用人做材,这与楚权意见相悖。 他理解父亲,因为只有用灵脉,才能使家族稳定,不再把人作为炼阵材料。仆从已用光,慢慢开始用旁系的人,再这样下去,楚家会散。 可也仅仅是理解罢了。 他在推父亲进入炼阵前,什么也没说,亲眼见证象征「族群」的人被压成烂肉。 楚耀生认为族群该为一人而存在,生是,死也是。 令他惊喜的是,父亲登仙级神魂灌入阵法,红魂竟然膨胀数倍,他仅仅触摸就修为大涨。 最好的材料才能哺育新神,需要找更多像父亲一般的人—— 仙议庭天雾为灵气所化,等待着数个时辰后十二域界所有至高者前来。 这窗外之雾微微下落,落在对面人身上。 女人温柔注视他,毫无攻击性。 “师兄的茶、香,各种用度都带至此楼,看来不仅仅是最先到的参议者,还停留了不少时间。” 仙议庭之所以选址在星渊掌教的秘境,是因为剑刃在此不能与修士共鸣,就像掌教在警告后世者不能动武,不允许毁坏此境之宁静。 掌权者的议会最需要宁静,虚伪的语言才是重头戏,而不是桌上的剑。 楚耀生沉默很长时间,终于道:“没错,要久到把秘境画满炼阵之纹。” 东占不惊讶于他的坦诚,说真话在此时也是一种攻击方式。 “所以师妹不担心时阙师兄吗?他是炼阵最需要的主菜,他人不过配菜罢了。” 楚耀生要把此次参加仙议庭的所有人都炼化。 东占手点在下巴,认真思考后道:“不太担心。” 楚耀生笑:“为何?” “这个最后告诉师兄。” 东占放在下巴的弯曲手指伸直,保守一个短暂的秘密,为此次谈话的末尾准备了最大惊喜。 现在由她继续话题。 “共生礼后,我时常在想,师兄那时说理解我,为了不让师兄失望,我便也想理解师兄。” 楚耀生眉头微皱,没等他反应,四周场景切换,身处阁楼的两人来到一座华丽又熟悉的庭院。 金花美玉,灵力眼在正上方,这是楚家的庭院。 前方响起笑声,几人围拢,好像在看着什么。 东占还端着那杯茶,先一步走过去。 然后笑声变得清晰,一个孩子拨开人群,往前奔跑。 他脚下全是各门各派的贺礼,贵重的礼物们被他随意踩踏,掌声与笑声依旧,无人斥责。 楚耀生想起来了,这是他七岁越级进入塑道境的庆典。 那时楚家昌盛,为了把头颅叩在他脚下的人如河流往下,看不到尽头。世间所有东西都能送给他的礼物,哪怕是万年之丹,千年之兽,或者…… 孩子从堆积的贺礼中翻到一个小罐子。 “父亲,我喜欢这个!” 东占弯腰看去,那是一双透明的人眼。界内称为辨灵眼,能察他人之灵,是罕见的天赋,瞳孔也极为美丽,能映照各种色彩。 < 第100章 楚耀生微微皱眉:“师妹何意?窥探我记忆,这等邪术可真令人生惧。” 东占并未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那群鼓掌的人。 楚权也在人群中,只不过他的样貌模糊,就像绞散的颜料桶。 “我儿喜欢便好,这是哪家之礼?记得还礼。” 东占问:“师兄可知当时如何还的礼?” 楚耀生见小时候的自己被其他东西吸引丢开罐子,罐子骨碌碌地停在他脚边。那双透明的眼睛没有倒映他的脸,毕竟这不过死去尸体的一部分。 他回答东占:“是洛沙域一个小门派,被纳入楚家庇护,现已成其域龙头之一。” 东占闻言点头,走到楚耀生身边,拿起那个罐子,掏出里面的眼球揣进兜里,毫不介意地对他说:“走吧师兄。” 话音刚落,场景再次切换。 灵压稳定,数以万计的剑石在嗡鸣,是无人域。 少年楚耀生正把玩一块金石,灵气不俗但非顶级剑石,完全不是他所需之物。 东占与楚耀生站在一旁,视线从站立者移到跪拜者,一男一女,神情紧张。 “求、楚少爷高抬贵手,这块剑石配不上少爷您……” 少年端详石头:“刚刚你们说下次剑石会,门派会让新弟子来,你们这是最后一次进入无人域?” 两人齐齐点头,但不敢抬起,额头碰在草地,粘上泥土。 啪!少年把金石扔在地。 “既然如此,三声内,谁先抓住石头就算谁的……但另外一个人会死。”他微笑,背着手踱步,就像在玩游戏。 那两人的表情先明朗再阴沉,他让同门自相残杀! 可没人敢把情绪表露出来,因为这是楚耀生,楚家的楚耀生。 女子咬牙,红了眼眶,她修为更低,为了岌岌可危的门派该让更有天赋的孩子活下去:“师弟……” 她的话没能说完,身边人猛然扑出,直接抓住面前金石。 少年叉腰,停顿片刻后蹲下身,对不敢回头看同门的男人道:“……我有说开始吗?” 噗嗤,强大灵气直接在男人体内爆开,血从裂开头颅中喷涌。 少年若无其事地站起,笑着拍手:“好,开始!” 怔愣的女人难以反应,但声音如死亡之钟,逼迫身体往前,推开同门尸体,拿住石头。 “真厉害,剑石归你。”少年拍女人的肩,视线从上至下,最后摇头,“但我说了另一人会死,你还要得到惩罚。” 东占看着女人同样七窍流血地倒下,她转头问身边的楚耀生:“师兄最后拿走这块剑石了吗?” 楚耀生看她,眼神如深海:“记不清了,毕竟只是块劣质石头。” 东占耸肩,走上前,把那块沾满血的金石拿起,也揣进兜里。 她背对楚耀生,笑道:“还有呢师兄,你别急着出去。” 楚耀生闻言收回散向四周的灵气,他依旧找不到突破口,此术法竟毫无破绽,连登仙境界的他都没办法离开。 然后场景再变—— 这次是跃云阁。 一座悬空桥,即将成为弟子的楚耀生摇着扇子从远处走来,他身后跟随着很多人。 他要去往内阁,而内阁大门却在此时打开,一个人影出现。 模样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一袭白衣,如云雾与日阳化身。 单单这一眼,楚耀生便知道是谁。 身后簇拥者的声音突然泯灭,好似从未出现。他明明是所有人的领头者,视线从未下落,现在却像被巨石压住脖子,逼迫他低头。 那人与他擦身而过,身后的簇拥者纷纷向其问好。 “见过时……” 他张了张嘴,以为自己会大度地说出来。毕竟家族早已说过此人存在,他并不在意——但整句话说完前,那人便离开了。 这个瞬间漫长到难以想象。 “噗嗤。”东占笑出声,最后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哈,时阙师兄那时还未学会与人主动打招呼,师兄你莫怪。” 楚耀生站在她旁边,看着时阙离去的背影,表情不变。 “若是想用此法激怒我,师妹早些放弃。” 虽从未听闻,但他已发现此术无法攻击自己,等同于一场场梦镜,跟东占的言语邪术相同,不过是迷惑人的手段。 “我并不想激怒师兄,我在试图理解师兄。” “师妹可有成功?” 东占笑着点头,突然把兜里的那双眼球和金石拿出来。 “自然,已经知道师兄是一个害怕脚沾泥的胆小鬼。” 楚耀生应声转头,与东占对视,两人之间维持的平静突然崩塌。 登仙级灵气突然暴涨,瞬间撕碎最后一个场景,让两人回到仙议庭的阁楼。这还不够,所见之物全都碎成粉末。 “师妹灵气不够,此术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东占将眼球与石头分别放在手心,没有回答,而是说:“楚师兄选一个吧。” 楚耀生不动,抬手要强行摧毁这个术法。 “那我替师兄选。” 东占十指紧攥,捏爆了那对眼球。 咚。 楚耀生的视野突然变窄,连眼皮都感受不到—— 剧痛袭来,他的左眼被生生剜去,血代替泪水流淌而下。 “啊——!!” “别叫了!快按住,右眼也要剜掉,给楚家的贺礼得成双成对!” 数个人按住他四肢,将他的眼皮撑开,眼泪也模糊不了那伸来的刑具。 格外尖利的刀刃戳进他眼眶上部,往右摩擦,慢慢切断眼球的脉络,直至环绕一圈,保证这颗眼的美丽与完整。 黑暗降临,痛苦如海潮,他像任人宰割的鱼。 该死!必须毁掉这个术法! 他调动所有灵气,就算不能及时唤醒仙议庭的炼阵,也必须…… 咚。 “别叫了!快按住,右眼也要剜掉,给楚家的贺礼得成双成对!” 刃尖伸进眼眶,缓慢切割,最终黑暗降临。 咚。 “别叫了!快按住,右眼也要剜掉,给楚家的贺礼得成双成对!” 咚、咚、咚、咚、咚…… 感受痛苦的能力没有麻木,楚耀生异常清醒地轮回,感受着每一次的尖刃割裂眼球的时间。反抗的手段全部尝试,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绝望是否已经吞噬神志。 不知多久之后,黑暗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两万次了,该换个花样,不然师兄你会腻的。” 咚。 一块金石掉落在面前,楚耀生跪在地上,突然四肢抽搐,内脏破损,血从身体上所有孔洞喷溅。 “快抓住石头。”年少的声音响起,是他自己。 如被噩梦驱使,他像上岸的鱼,滑稽地往前爬,四肢夸张摆动,血在身后铺成长长的绒毯,内脏掉落成为装饰品。 疼痛竟然成为鼓励,他的手指绷直,离石头只有分毫之差。 一只手伸过来,把石头往后移动一米。 年少的自己边笑边鼓掌:“开始。” 融化的神志难以思考,他不断地爬行,直到全身都磨成肉沫。 颤动的手指已成白骨,最后要碰到—— 手伸来,移动石头。 他听见自己说:“开始。” 他没有死,而是缓慢地生长血肉,然后再腐烂,这场碰触金石的游戏永远没有尽头。 十年,百年,千年,然后女人的声音响起。 “师兄加油啊,这只是第二个,还有数百个等着你呢。” 东占没有说谎。 这个空间没有尽头,肉/体痛苦与精神折磨交替,鲜血化为海洋,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完整地离开此处。 直到最后,楚耀生逃离的欲望再也不见踪影,他神情呆滞地跪在原地,就像失去灵魂的空壳。 啪、啪、啪。 掌声响起,东占走到他面前。 “恭喜你师兄,现在我们离开吧。” 楚耀生抬头,知道这又是一个谎言,在无数个轮回折磨中,他已经被欺骗无数次。女人的声音犹如挣脱不了的梦魇,逼迫他清醒又完整地接受一切。 但下一个眨眼—— 幻梦结束。 阁楼安静,剩余的一半细香还在燃烧,茶气在杯盏里蒸腾,东占坐在他身边,已经握住了天蓝色细剑。 明明体感时间漫长到难以想象,但现实中定格他以为东占来到的那一瞬。 不似术法中,东占衣服沾满污垢,手腕的血痕没有治疗,粉色的新肉暴露在空气中。 她安静喝茶,就像从牢房里过来做客。 登仙者心境不可动摇—— 但经历这种恐怖折磨的人,再高的心防也会碎成粉末,变成那梦境轮回里碎裂的血肉。 楚耀生试着抬手,却发现经脉受阻,难以运转灵气,他已走火入魔,很可能爆体而亡。 “……你不能杀我,若无忧命引爆……”他开口,已经很久没听过自己的声音。 < 第101章 东占放下茶盏,笑道:“师兄有无忧命,还有楚家,若是大庭广众杀之会害无辜者丧命,但找到无人处杀之,楚家又会倾全族之力发动战争,真是难啊。” 她走到楚耀生身边,柔和地俯视对方。 “吃一堑长一智,只能两个都解决。” 东占轻轻捧住他的脸,让他仰头,看向什么也没有的半空。 蓝光闪过,剑刃抵在半空,似乎触到无法撼动的东西。 慌乱与恐惧蹿入脊椎,楚耀生疯狂挣扎想要逃跑。 “抬头。” 可女人的手死死攥住脖子,逼迫他仰头,亲眼见证—— 尖锐的刃尖往后滑动,恐怖异响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声音。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人工即将介入!」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人工即将介入!」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人工即将介入!」 空间扭曲,时间拉慢,巨大的字幕铺天盖地,闪动彩光一如疯狂的电子隧道。 这场处刑即将被系统制止—— “抬头。”她只是轻声对楚耀生重复。 【欢迎你,奇点】 【世界线已重塑】 角色视野挣脱界限,楚耀生看见了,那半空中的东西。 蓝色的光如斩刀,划断那最后四个字。 「无忧终生」 横亘的线就如沟壑,将他引以为傲的人生彻底改写。 然后那蓝光向下,缓慢地刺进他心脏,无忧命已不会引爆,而是被东占生生剥离。 小小的金片被东占握在手中,不似神器,更像路边随手摘的花。 “还有最后一件事,师兄问我为何不担心炼阵……” 她满手是血,坐回原位重新端起茶盏,笑着向身旁尸体说。 “因为楚师兄你只是配菜。” 远方传来沉重的古钟声,秘境迎来位高权重的人们,每一位都是十二域名声远扬的掌权者。 灵气如海浪,迎接世界的主人们。 “得等主菜……都在我面前坐好才行。” 第81章 脚步 东占的参会冒险 折磨楚耀生的幻梦几乎掏空东占, 她现只有端着茶盏的力气,连呼出的气都在颤抖。 “……该把重塑丹给我了。” 目睹一切的尧刃开口,他忍痛把眼眶里的黑梦镜掏出来, 看东占的眼神如恶鬼。 在他的视角里, 东占出现后一瞬间, 楚耀生突然变成行尸走肉,接着被她轻易杀死。 尧刃完全不知发生何事, 此等诡谲术法若能杀死登仙修士, 那杀他更是易如反掌。 东占被提醒后哦了一声,抽出倒地暗卫身下的木匣。 时阙的剑意早已清掉所有楚家护卫。 东占把木匣递给尧刃。 后者犹豫半晌, 小心地伸手, 刚刚触及匣子表面时,东占道:“等等。” 尧刃吓得浑身激灵,因为身旁楚耀生的尸体大睁着眼睛,似乎在看他。 “我的镜子。”她伸手,示意交换。 尧刃不敢耽搁,赶忙把黑梦镜放在东占手心, 然后抽过木匣。 见东占没有反悔, 尧刃长舒一口气,想要立刻逃离此处。 仙议庭议会即将开始, 作为参议方之一的楚家继承人死在这里,若被人看到,他活不过明日。 “尧师兄你最厌恶我哪一点?” 他即将跨出房间,身后幽幽传来问题。 尧刃不敢回头,他感到极强压迫,并非境界上的灵力压制,而是东占本人带来的负担——哪怕她只是坐在那里, 脸色苍白,柔弱无力。 他沉默许久,死死捏着木匣:“最讨厌你的好运气,能攀上天运。” 东占放下茶盏,起身往前,尧刃紧张后退。 “那师兄可知我最喜欢你哪一点?”东占的鞋底沾血,数日来身处牢房,鞋面已看不清本来颜色。 尧刃想要立刻拔剑捅穿她,恐惧随着她声音靠近而涌动,让人几近窒息。 “求你、放过我。” 东占一愣,笑:“我最喜欢师兄向主人跪下的模样,哪怕膝下尽是他人头颅,为自己前途所以毫不犹豫。” 东占身边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她会报复的对象。 “我们的结盟会在你得到重塑丹后结束,还记得吗?” 木匣被尧刃捏在手中。 “不、不——” 「配角-跃云阁弟子,被处决」 他慌忙转身,想要逃出此处,但视野猛然倒转,灵气轻易地斩下他的头颅。 尸体跪倒,似乎会永远维持姿势。 这房间已被时阙灵气包裹,在她出去前,没人能活着踏出此处。 东占并未开口要求,但师兄很清楚她想要什么,她的想法无时无刻被师兄察觉。 东占坐回原位,离议会开始还有时间,她还要跟…… 「东占小姐,您可记得此举后果?」 楚耀生之后,排队的是系统。 空间发生扭曲,巨大字幕展开,冷光照耀似在表达愤怒,系统强硬突破限制联系她,因为她终于做了不能接受的事情。 东占给自己斟茶,她并不喜欢喝茶,因为说多了会口渴。 「若*号角色死亡,世界稳定度突破安全线,产生剧情乱流后您也将死亡」 东占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不说话,迫使系统停顿一秒。 「并且,自上一季度汇报后,您的任务进度未显著提高,结合此次出格行为,我们严重质疑您没有完成任务的打算」 东占依旧安静,眼神放到身旁即将燃尽的细香上。 「请您答复,若拒绝沟通,系统将施行强硬手段并拒绝您的二次报价」 时间推移,细香燃尽,她终于抬头。 “我没死。” 「……您什么意思?」 “杀死*号角色接近半小时,剧情乱流还没发生?听你的语气,我应该早就暴毙。” 字幕停留在上一句话,系统陷入寂静。 东占也不急,调侃道:“既然要骗人,就做好备案,被戳穿会很尴尬。” 「您的意思我们不明白」 她抿一口茶,视线未下落,似要盯穿这字幕后的人。 “我来到这里前,剧情乱流就已存在。” 风从背后窗户吹来,将她额发吹乱,东占掷地有声:“使主角人设崩坏,下放这个任务的原因是什么?好好的主角,好好的小说,偏要搞这一出,出发点只有……” 她继续:“剧情乱流出现,你们要解决这场混乱,想到两个办法。” 东占的手指伸起一根,皮肤沾的血已经干涸。 “一,找个穿越者让原主角人设崩坏。” 第二根手指伸起,东占反手比耶。 “二,找些配角替换原主角,给这些配角的头上加个*号,持续保护他们最终顶替主角。” 楚耀生死亡后字幕也消失,再也看不到被标记的符号。 东占起身到字幕跟前,电子光映入她瞳孔,闪烁后坠入黑海。她就像大门猫眼外的窥视者,牢牢盯着自称系统这层光芒后的生命。 “剧情乱流已开始,这需要双方案并行解决的「混乱」,你们准备好告诉我是什么了吗?” 东占知道答案,但她在逼迫系统坦诚。 但对方并未妥协。 「这一切都是您的猜测,我们不予评判」 「您出尔反尔杀死*号角色,系统需对您做出惩罚,我们将驳回您的加价请求」 一开始说剧情乱流后她会死,现在又换成惩罚,前后矛盾到东占发笑。 “随便你们,但我只说一点。” 东占大拇指越过肩膀后指,指向楚耀生的尸体:“今天会死的*号,不止后面那一个。” 「东占小姐!您再如此行事,我们将强制……」 窗外的钟声已响起十七次,强大灵气汇聚,苍穹之上满是飘荡的灵波,如逐渐掀起巨浪的海洋—— 议会要开始了。 东占表情平静,穿过字幕往后,在跨出房间前侧身,她邀请系统一起前往。 “顶替主角的人……” “我建议你们重新选。” ———— 仙议庭位于秘境深处的一座苍穹悬殿。 灵玉大门高耸,推开后有十二道光柱,代表修仙界十二域。最中心是日阳灵石所铸圆桌,以北开始顺时针排十七个席位,每个席位上都有家族或门派的灵徽。 白家到的很晚。白以云为母亲拉开灵椅,安静立于身后。 每个席位一般会到两人,一坐一站,坐为当家之主,站为继承人。 参议者之间并未寒暄,庭内气氛异常沉默。 与新起势力们不同,他们是拥有千年底蕴的族群代表,伟大的守护神,高贵的掌权者,任何一句话都能成为搅动时局的刀刃。 登仙境界独有的威压相互牵制,修仙界一双手数得过来的登仙大能们大多在此。 < 第102章 比起坐在席位上的统领,站在身后的继承人们更愿意互相比较,他们低垂目光,不代表会低垂头颅,前者是大族之礼,后者是进入此处门槛。 砰!玉门被踹开。 萧天承独自走进,身后无人。 他径直走到萧家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扫视一圈后啧嘴:“多久开始?楚家那畜生还不来?” 没人应答,在场者都是与他父亲平起平坐之人,没有义务迁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问你们呢!那只姓东的虫子多久牵过来?” 萧天承猛拍圆桌,但没有引起丝毫震颤。 他虽天赋出众,但年纪尚幼,不过化灵境,是此时修为最低者,连日阳灵石都无法撼动。 白以云冷漠地撇其一眼,表情未变。 因为萧家席位就在白家身边,按照萧天承的性子,长久无视会激怒他,白以云需要判断是否出手。 “你们!” 大门再次打开,平稳脚步声响起。 白以云瞳孔微缩,忘记礼仪,下意识抬眼望去。 许久未露面的时阙进入仙议庭。 收敛的气息如池水,让其身更易渡上光辉。 即便所有目光都聚焦,少年依旧缓缓走向主位,那是跃云阁的位置。 灵力眼一事后,仙议庭一致认为时阙不该再出现于此。他若失去稳定,那就不该是上桌者,而是决定去留的物品。 但因东占一事牵涉复杂,时阙成为受害者,内阁称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邪术蛊惑」,最关键还有沈白两家的提议,他便再次代表仙门第一的跃云阁参加议会。 时阙并未坐下,安静地站在椅后。 在场者悄悄收回视线,知道时阙在表示对内阁的尊重。 十七个席位只剩楚家未到,随着时间流逝,已有人微微皱眉。 时阙打破寂静,他微笑道:“议会时辰不可耽搁,请各位前辈决定是否开始。” “不可,此会是为解决界内纷争,楚家乃旋涡中心,怎能不到?”白家家主白珞厉声道。 在场皆知白楚两家近日摩擦不断,甚至有传言两大家族会最先开战。而白珞今日要戳穿楚家妄图干涉「天乙灵脉」一事,必须要等楚家人到场。 泰和尊主是彻头彻尾的楚派,地灵脉一事也暗地分羹,语气微刺:“白家主一来便把楚家说成纷争元凶,是否有失偏颇?应该先审问跃云阁那押送来的邪修才是。” “尊主说的是,白家主也稍安勿躁,依我看楚家少主代父主持大局事务繁忙,还在准备说辞,说不定只是忘了时辰。” 沈家家主沈鱼看似中立,但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楚家没底气。 “有什么可准备的?浪费时间!”萧天承身子后倒,完全融入不了氛围。 泰和尊主看向时阙:“首席,你不如先压那邪修前来,我等问完话,再与楚家讨论不迟。” 他已经把东占定为邪修。 这不是最好的方向,但一直僵持也不行,在场者都默认同意,白家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时阙:“既然如此,先请东占师妹与各位前辈相议吧。” 这一瞬,有细心者眼神闪烁。 时阙礼貌到让人错以为东占并不是蛊惑他犯下大错的真凶,而是一个被邀请来仙议庭的宾客。 话落安静,在场者皆境界深厚,能听见门外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步伐虚浮,明显天赋不佳修为尚浅,甚至连塑道境都未触到。 此人若不是牵扯众多事宜,再过万年也无资格来到这座殿宇。 可偏偏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她。 一步又一步,清晰如宣告之钟,比任何一个掌权者到来时都引人瞩目。 终于,门被打开。 吉洲站在犯人身前,开门后退开,前方威压实在可怕吉洲头都不敢抬。 白以云浑身一颤,突然察觉到什么,她转头回看。 天运首席抬眼注视来人,红瞳如艳丽之花,簇拥其形,又如猩红之蛇,缠绕其身,妄图溺毙对方。 震惊如针,瞬间刺满白以云后背,她想要提醒母亲此次会议可能有变,但已经晚了—— 嗒。 来人的脚步声很重,如同沉闷鼓点。 仙议庭的殿宇地面不染一丝尘埃,伟大的上位者来此落座时,只带了香雾与灵波,没有丝毫污秽进入此处。 低微者每一步都在殿堂踩下脚印。 血与泥土,还有各种灰尘组成肮脏又不可忽视的痕迹。让所有人都将她走来之路印入瞳孔。 身为罪人,她本该在远处跪下,现在却走向圆桌,甚至…… “放肆!”泰和尊主只来得及呵斥两个字。 因为他话音落下,恐怖的剑意直悬头顶,主位的少年连眼神都没有施舍,毫不迟疑的杀意铺天盖地。 日阳灵石之圆,起点在北方主位。 在四周震惊的目光中,时阙低头,将灵椅拉开。 东占缓缓坐下,神态疲倦,但坐得理所当然。 她沾满血与污垢的手放上桌子。 “各位前辈日安,我名东占。” 女人有一双漆黑的眸子,与她对望时,直坠深渊之底,难以逃离。 “前辈们事务繁重,所以东占开门见山——今日之后,我将独掌界内之权。” 第82章 选择 东占的夺权冒险 她的宣告是在场所有人听过的最可笑之言。 蔑视与嘲弄是首先摆上桌的东西。 短暂寂静后, 第一个质疑者出声。 “你?你要独掌界内之权?”泰和尊主怒极反笑,上下扫视她,就像在看街边乞儿讨要天子皇座, “若你是我派弟子, 此言出口瞬间就该斩魂示众。” 白珞也皱眉, 东占告知地灵脉之事,今日若审判她, 白家至少会保持中立, 但情况出人意料:“东占弟子慎言,今日仙议庭是为众多重要事宜召开, 你……” “哈哈这虫子疯了, 让她继续说,现在杀太可惜!”萧天承打断白珞,他是在场唯一兴致勃勃的人。 与此同时,其他参议者或沉默或轻笑,在他们看来这是冗长会议前的滑稽表演,东占跟处决前夜癫狂的死刑犯一模一样。 东占抚摸光滑的桌面, 食指弯曲, 用指节叩向桌面。 ——噔噔。 声音不大,却让气氛凝滞。 按理来讲, 日阳石桌硬度世所罕见,不该被修为低下的她敲响。视线从四面八方看来,最终汇聚在她沾满血的指节。 噔噔。 第二声。 脆弱手指下是极强大灵气,能压登仙者心境,只落在她敲桌的那一小块地方,保护她的身躯血肉,使这世间最高之桌被她敲响。 时阙站在主位椅后, 默不作声。 东占抬眼,语气轻缓:“我只会敲十二声。” “若诸位前辈没有同意我接下来的请求,十二声结束后……” 在东占说话时,大多数掌权者依旧看着时阙。 但沈家主的视线短暂停留天运首席后下移。 以谋略出名的沈鱼眼神闪烁。她默不作声地拉过自己弟子,这小孩还瞪着眼发呆。 “师尊咋了?”沈洸问。 沈鱼没有放开弟子的手,以往万一道:“闻闻这里有什么东西在。” 沈洸不明所以但照做,鼻子上方显现灵纹。所有灵气流动灌入她鼻腔,仔细分辨后并未……沈洸突然皱鼻头,顺着奇怪的气息低头。 沈鱼正要询问,却被弟子反抓住手,手劲极大,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弟子脸色苍白,因直面强大阵法,灵气倒灌使她嘴角溢血,满面恐惧地看向师尊:“有、有……” 同一时刻,东占声音响彻殿宇。 “十二声结束后,楚家在秘境布下的炼阵将不被阻止,在座诸位均为阵法耗材,在此陨道。” 轰——— 黑红的阵纹如蛛网,以议会圆桌为中心往外延伸,阴冷的血雾升腾,将圣洁的议庭笼罩。好似从地狱伸来的触手,此时缠绕每一个人的王座。 沈鱼当机立断,长剑出鞘,登仙剑意划开,将议庭墙壁全部轰碎。秘境云雾降落,强劲的风吹散人们发丝。 沈鱼是第一个找到破解之法的人,若阵法只覆盖殿宇,那么强大如她可带弟子全身而退。 沈鱼抬头,在看清殿外之景后,神情彻底僵住,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主位之人:“东占弟子……连自身性命都要压上吗?” 东占转头,不回复,手指敲下第三声。 噔噔。 此处已是逃无可逃的牢笼。 数万阵纹穿过悬殿,一直延伸到秘境尽头,然后往上,穿越云雾覆盖苍穹,最终汇聚在议庭圆桌最上方的阵眼——作为阵眼的一缕红魂光芒万丈,如邪魔的诞生之卵,又如新神的哺育之室。 在座众人皆不是无知者,千百年岁月中他们磨砺出最敏锐的意识,其中包括杀敌不可犹豫的判断力。 < 第103章 狂雨雷霆,轻风落花,如日月同时爆炸。 秘境震荡,不同领域的至高剑意撕裂空气,从千年前就名震修仙界的神剑们被主人握住。 芸芸众生轮回百次都见不到其中的一把剑出鞘—— 密雨坠大地,所有刃尖冲向主位者。 东占没有抬眼注视这可计入史册的盛景。 因为只有风被允许触碰她的额发。 红光荡开,灵气如覆天之浪。 时阙的手抚在东占椅背,身体微微前倾,抬手指向那些剑刃。 秘境禁止修士与本命剑共鸣,哪怕登峰造极的人们能短暂无视,但终究无法撼动飞升者之规,他们只能出手这一次。 可天运不需要本命剑,他只需抬手。 对撞使所有人受伤,气氛凝滞如死海。 只有时阙收回手,平静擦拭嘴角之血——所有人产生可怕预感,他就算伤重致死也会拦住任何攻击,直到炼阵把他们全部榨成肉块。 噔噔。 东占敲响第四声。 没有人动作,转而攻击炼阵只会让阵法提前启动,沉默如鬼影攥喉,压着每个人的喉咙。 噔噔。 第五声。 噔噔。 第六声。 林家事发后,不明邪修的炼阵没被任何一方势力破解,似乎此阵来自界外,灵气流动无法被界内人理解并操控,如同天外之言于凡人。 随着时间流逝,炼阵开始运转,登仙大能们虽能抵抗,但与他们同行而来的人没有同等境界—— 白以云七窍出血,单膝跪地,白珞快速抓住她的手,渡送巨量灵气,直到女儿神魂不再被拉扯分裂。 “东占弟子,你所求谓何?”终于,沈鱼开口。 再拖下去,她刚刚摸到化灵境的傻弟子会是第一个死的人。 东占抬眼,说:“诸位前辈掌控十二域,地灵脉由前辈们的剑阵控制流向……” 地灵脉是最重要资源,自然会被强者垄断。 灵脉本顺应自然轮回,每数年就会转移或分裂,不会永远呆在同一地界——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剑阵,进行阵法制约,那么灵脉将被固定,永世为其所用。 除开四大族共享的天乙灵脉,界内任何叫得上名字的地灵脉都被权势者分割占据。 这也是修仙界阶层难以动摇的原因,没有地灵脉等于没有修炼的条件,所以攀附强大的势力才是底层的存活之道。 沈鱼从一开始收到东占「邀请」时就秉持怀疑,就算她将天乙被楚家觊觎之事告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终于知道——沈白两家与楚家因天乙冲突,也引得其他势力关注天乙是否能分羹,界内注意力被吸引,继而忽略其他上千条重要灵脉。 “我需要各位前辈解开各域灵脉剑阵……也就是放弃所有地灵脉。” 沈鱼咬牙切齿,好一出声东击西,没想到她活了千年,竟然被个丫头耍了:“天运首席数日不曾露面,原来是在各域界准备布置剑阵,东占弟子真是深谋远虑。” 白珞也反应过来,怒意猛然升起。 哪有什么人情交易,沈白两家不过是东占计划里的棋子罢了。 “荒唐小儿!你以为我会就此屈服?”泰和尊主猛拍桌面,砸下凹痕,汹涌的灵气震荡,惹得更多化灵镜继承人吐血。 统一声音响起,掌权者们都在表达不满。 “不可能,我派不会拱手将灵脉送出!” “跃云阁本就在十二域之外的天灵秘境,根本不需灵脉,你想要夺取全界之根本……难道跃云想吞并所有势力!?” “放肆!放肆!从未有人敢如此威胁老夫!” 沈鱼没吭声,她不觉得是「跃云阁」要统一修仙界,而是坐在前面的女人要登于顶端之上。 噔噔。 第七声。 “前辈们稍安勿躁,在原剑阵解开瞬间,只有可以毁坏灵脉的剑意注入,并不会控制灵脉流向特定方位。” 东占会把第一次条件拉至不可接受的程度,然后第二次条件下落,让人们觉得有斟酌空间。 沈鱼愣住:“……你想要解放灵脉?” 东占的意思是地灵脉不再被修士固定,而是重新依自然顺序而流动。将顶层势力的蛋糕切开,让下层门派们获得与其对抗的机会,修仙界将不再由一个圆桌上的人决定方向。 天运首席布下的剑意却是归属契约,作为主人的她能直接毁掉灵脉,其震荡灵波又足够摧毁脉络上的势力群。 只手遮天,个人统治。 炼阵巨压已经能让登仙者感到不适,沈鱼瞳孔微颤,有一瞬心境不稳,从此刻开始,她知晓了这场谈判的结局。 那个女人坐在主位,脸上平静到让人胆寒。 ——所以才是,独掌界内之权。 噔噔。 第八声。 香味淡了。 东占从进入这殿宇开始,就闻不到一直熟悉的香气,这股香气是时阙、楚耀生、内阁长老、在场所有人都拥有的东西,她渴望又不敢袒露,所以只能贪婪汲取直到现在。 “不可能……你便做着春秋大梦!”泰和尊主的声音变得沙哑,炼阵的暗纹已经浮于他皮肤,血雾将天地彻底污染。 还未登仙的萧天承终于找到力气喊:“去死!你也在这!你也要死!” 没有看向任何一位上位者的东占突然转向萧天承,语气温和,就像在跟幼弟说话:“不成功便成仁,若我无此决心,何必坐在这里。” 她站起,拳头握紧砸下,响声如惊世之雷。 这是第九声。 东占声音激荡:“阵法灭神魂毁肉身,诸位千年修为将作为界内之土壤,助人登万命飞升!拉万众入轮回!” 飞升者出现后,所有人修为倒退得见仙途终点。他们执掌千年的族群将成为后继者的垫脚石,他们本身将成为后人攀越的血肉养分。 人是为了竞争那唯一的名额而踏上仙途。 咚!血从她的鼻腔涌出,滴在手背,将响声无限扩大。 第十声。 她抬头,眼底满是戏谑:“诸位前辈,真如此大度?” 此界底色,是「自我」。 轰! 反对之首的泰和尊主竟然第一个毁坏剑阵灵器。风崖域泰和世族的一千四百三十条灵脉全部脱离控制。 东占的眼睛也开始流血,她站立着,毫不动摇。 而「自我」往下则是「族群」。 剑光炸开,沈鱼一口污血吐出,数百年剑阵的解除会反噬。她捏住浑身颤抖的沈洸鼻子,这傻孩子最珍贵她这鼻子。 朱雀域沈家的两千七百六十条灵脉全部脱离控制。 几乎同时,白珞划开手臂,精血散开解除剑阵,她把全部灵气灌入已经昏迷的白以云体内。 陨星域白家的三千条灵脉全部脱离控制。 洛沙域、鼎炎域、海须域…… 千万条灵脉被解除控制,十二域动荡,自然灵气如创世之初,覆盖千万人。 东占视线坠落,看见鼻腔留下的血滴落,似乎在告诉她再也闻不到香气。 毕竟那香气只有一个名字 ——权力。 噔。 这是第十一声。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萧天承捂着胸口,想要刺向东占,但身子歪斜,口吐鲜血。 他没办法解除剑阵,因为萧家的维系者是其父萧明德。 萧家没有交出抵押物,哪怕大难当头,感到不满也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但计较这个已无用,只能先脱离炼阵…… “为何你还不阻止阵法?现在再不开始就来不及!”白珞认为东占掌握着邪修阵法,声音尖利地催促,再这样下去白以云会神魂损坏。 东占答:“因为我不会。” “什、什么?” “阵法无法被阻止。” 杀意在此时成为沉默空气的唯一物品,被欺骗的他们将与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东占嘴角勾起,眼底却见不到任何笑意,就像会吞噬生命的地狱。 “但可以让炼阵完成,只需牺牲一个人。” 声音就像黑暗里响起的低语,让紧迫求生的人们神志混乱,难以思考,开始将剑刃对准同伴。 楚萧共生礼,空荡的楚家席位,唯一来此的萧家子。 沈鱼看着东占,视线又猛然转到一个人身上……她千年来首次觉得人会如此可怕,如被激怒后的恶魔。 “这个人不能是登仙境,会让阵法拔高阈值,也不能修为过低天赋平凡,这无法使这次炼阵完成。” 东占一字一句缓慢叙述,哪怕她最后要敲响的手已经举起,象征所有人死亡号角的高举。 黑暗会逼迫人仇视对方,找到最弱小的献祭品。 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到一个人身上。 “你、你们想干什么?” 今生第一次,萧天承理解到恐惧谓何。 < 第104章 东占的手指离桌面只有厘米之差。 她突然抬头,看向什么也没有的半空——被邀请旁观的系统在哪里。 “爹、我爹不会放过你们!你……” 在登仙众人面前,他不过待宰羔羊。身体被猛然抓至台面,炼阵被血腥味吸引,阵纹疯狂向下,压迫肉身与神魂的可怕力量即将他碾碎成一滩污秽。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 可在这道警告字幕下,系统沉默不语,仅仅记录那人的动作。 萧天承平躺在桌面,突然一双手轻柔地捧住他脸庞。女人俯身,占据他所有视野。 成为飞升者的养料也是…… 东占与祭品额头轻触,声音温和如春日湖水。 「萧道友,东占以命起誓,你必将飞升」 “萧道友,恭贺飞升。” 轰——台面上的人被压碎成血泥,如同震撼画卷,又如进食后的餐桌,血从圆台边缘缓缓滴落,落在每一个共犯的脚边。 炼阵阵纹缓缓消失,秘境恢复平静,阵眼处的红魂降落至时阙手中。 东占没再说话,而是确认师兄保存好红魂后向后走去。她即将离开,从踏出秘境开始,这个女人将不再是「跃云阁弟子」,而是…… 啊,差点忘了。东占转身,望向什么也没有的半空。 系统只有一个光点悬浮,哪怕第二个*号角色死亡也没有展开字幕,如被震撼的观众。 她的手指抬起,指节处被桌面擦拭后,已没有血迹。 然后轻柔地落下,但每个人都听得见,包括「系统」。 噔噔。 “感谢你的选择。” 她笑,转身离去。 第83章 协议 东占的晾人冒险 刚踏出秘境, 内阁的传讯卷轴像疯了一样冲至时阙跟前,让他立刻前往内阁——带着东占。 内阁怎么也没想到,时阙会跟着东占一起骗他们。 三位长老刚以为天运首席变回原样, 松一口气时却得到更难接受的消息。 所有灵脉解放, 界内灵气变得格外充盈。十二域界会因突如其来的惊喜而忘记很多事, 毕竟高位者们互相砍杀的饭后闲谈,完全没有自家门口出现灵脉重要。 天光刺眼, 东占独自深呼吸。 等所有人意识到修仙界已变天需要一段时间。她不准备乖乖地回应内阁, 后者也需时间理解目前谁才是该去面见的一方。 “许久未见师兄,不能跟东占独处一会吗?”她拿过时阙手上的卷轴, 或者说后者在她视线垂落时就递了过来。 时阙对她笑:“独处多久?” 东占状似认真思考, 因为疲惫满嘴胡话:“听师兄的。” 剑阵展开的风很柔和,时阙好像嗯了一声,轻得听不见。 光芒一闪,两人瞬间回到天运脉。 前囚犯东占离开胎仙陇一月有余,时间短暂,不觉得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要睡……”声音戛然而止。 前面放了好大一张床。 金丝玉石为柱, 流沙般的帷幔层层垂落, 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的绒毯软枕,包括师兄最开始给她做的丑枕头。 东占转头, 用眼神进行提问,但视线又忍不住下落,把旁边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通。 时阙目不斜视地站在床前,顿了顿在转身,对她说:“师妹身处无常楼不知,马上就是修士之间的赠礼日,师长同门、道侣好友之间互相感谢的节日……也是修士在漫长仙途中保护自我人性的一个特殊时日。” 时阙与东占分开的时间, 在天运脉闭门不出,既不管界内纷乱局势,也不理阁中四起流言,只想着快到赠礼日了,赶紧给师妹造个超级大床。 “为何是这个?” 东占完全不理解,但换下脏衣服,身体诚实地爬上去。 床以某种灵石为底,温和地疗愈神魂,她在软毯中微微下陷,似乎马上就能睡着。 床太大,完全占据时阙本来修炼的位置,替代为天运脉中心。他见师妹喜欢,只是微笑着在一旁坐下,闭眼疗伤,就像神庙旁边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纱幔里传来声音。 “……师兄可有想要之物?” 不管过多久,天运脉的云雾依旧平静,不断翻转流动一如匆匆而过的时间。 东占等待后才听见回答,纱幔挡住视线,她只能模糊看见师兄的侧脸轮廓,他没有望向自己。 “这样便好。” 少年常常语气温和,是学习后用的最熟练动作。不管话语本身的情感如何,他也维持这份虚假平静,因为自身无法做出相应反应—— 他声音有些沙哑,开头第一个字在嘴边停了许久。 东占扒在床边,把脑袋伸出纱幔,盯着他看,然后又缩回去。 师兄刚才声音轻微,根本没听清。 时阙想要什么无法实现,东占的礼物已经决定好了。 “那缕红魂,师兄可以滋养它吗?”她突然问。 这个要求强人所难,滋养红魂等于夺取时阙修为,说是牺牲肉身神魂也不为过。 “好。” “拜托师兄了。” ———— 东占再次苏醒时已过数日,跃灵玉亮起,肴知回阁的消息传来。 她本想去见师姐,但时阙说因为仙胎分离,天运脉可以短暂容纳别人存在。 肴知迟疑片刻后同意,由时阙去接她们。 剑阵光芒一闪,两个身影出现。 肴知与萧亦渊状态不差,甚至修为都有所长进。但萧亦渊重回阁中依旧警惕,把那把剑藏进神魂没有引人注目。 “师妹。”肴知上前拥抱东占,声音如释重负,“幸好你没事。” 灵脉解放的消息已经传遍十二域,仙议庭异变原因流言四起,东占的名字还未大面积铺开,聪明如肴知自然有所察觉。 萧亦渊也上前,手指抬起想要写什么,但最终归为一个拥抱。 东占:“……连窍师姐还好吗?” 「多亏肴知师姐在,这些时日小窍的神魂已稳定」 萧亦渊将本命剑唤出,剑刃比在共生礼更夺目,流淌的灵光如月色降落。 剑身上慢慢凸起一团光球,然后噗地一声变成个小人,其手上还有把小锤子——是变为剑灵的连窍。 她叉腰,对观察自己的东占扬锤子:“你谁?” 东占一愣,肴知接话:“恢复记忆还需一段时间,等萧师姐入登仙境,小窍就可以剑灵之身入道,与修士无异……多亏了师妹。” 没人询问东占如何做到此神迹,改命之力若传扬出去,对东占弊大于利。 东占想要伸手摸摸连窍,后者歪头不想被摸,越歪越低然后锤子打她。 东占笑着收手,询问两位师姐后续打算:“师姐你们回阁……” “好大的床!” 连窍飘浮在半空,掷地有声。 东占想装没听见,两位师姐也发现这件家具,两人眼神从床转到东占身上,各有各的精彩。 “哈、哈哈这是师兄给我的礼物,可以明目张胆偷懒。”东占从未觉得自己的笑声如此干涩。 “好大的床!”连窍绕行床一圈后重复。 时阙一直站在后面,听见东占介绍自己的礼物,慢慢走到床边,就像家具的代言人立牌。 肴知自来贴心:“嗯、嗯,师兄有心了,师妹想来能好好休息。” 萧亦渊点头附和,悄悄把连窍拉回来,阻止其说:怎么看也是两个人睡等言论。 东占生硬地转移话题:“师姐们回阁后可有被刁难?” “我师尊虽生气,但因时局变化未责罚我,只不过萧师姐……” 「我将脱离阁中成为散修,这样对小窍更好」 萧亦渊身份特殊,此剑更是万年难得一见,觊觎之人终归会有,留在跃云阁等于重新回到势力纠葛中。 “……师姐不回萧家?”东占眼神闪烁,轻声问。 萧亦渊表情有一丝破裂,但片刻后重归平静。 看来她已得知萧天承死亡的消息,也意识到这与东占有关。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萧亦渊抬手写字。 「从那日起我举剑向父,萧家便与我再无关系」 东占把想好的话吞进肚子,她本想劝师姐趁此把能夺取的资源全部拿到,但师姐本性正直,无法与她一般百无禁忌,彻底脱离束缚最好不过。 在肴知口中得知,其实数日前楚家的追兵就少了数倍,像是有比抓住萧亦渊更重要之事,到最后彻底不再追击她们。 东占挑眉,不再追究是因为楚权死亡,楚耀生懒得管萧亦渊,他正忙着在秘境准备炼阵。 “灵脉之事……师妹有何打算?”肴知犹豫许久,终于问口来,每一个修士都察觉到界内剧变,比之前的战乱阴霾更震荡人心。 而揣摩新王的意图成为所有人的头等大事。 东占笑了笑:“等一只出头鸟就好。” < 第105章 肴知愣了愣,但很快被东占转移话题,没能细想。 三人又闲聊片刻,萧亦渊往后会在各域游历,寻找更适合连窍修炼之处,约定会经常联系东占。 肴知离阁许久,须回脉系处理堆积公务,她临走时望了一眼时阙,两人相互颔首。 两位师姐消失在剑阵中。 胎仙陇又只剩两人时,东占头也不回地问:“师兄觉得出头鸟多久来?” 时阙:“赠礼日结束前,应会出现。” 东占点头:“嗯,师姐们也见过了,是时候去内阁复命……长老们这些日子估计格外忙碌。” 她说得没错,两人走到内阁门口时众多域界卷轴等待审阅,都是因为灵脉解放后各势力想要与跃云阁达成合作,或者试探跃云对于界内局势的口风。 因为东占晾他们太久,最开始的怒火化为沉默,哪怕两人站在面前也没有开口。 东占向长老们行礼,但礼节从此时开始不过是面子功夫。 “东占弟子,你之前所言都是谎话?” 上次她声泪俱下,诉说自己被背后组织操控,俨然一副巨大阴谋的开端,现在站在这儿一脸无辜。 东占最近编的谎话太多,她一时都想不起上次具体说了什么:“长老们见谅,事出紧急,只能与师兄联手上演这出戏……” 时阙突然抬头,侧身挡住她。 “放肆——” 磅礴金浪狂袭,连内阁外的跃云弟子都能感受到恐怖灵压。这是内阁长老第一次在阁中动武,修为低下者在此等灵压下会受重伤。 东占脑袋从师兄身侧探出来,连头发都没乱。 她低声细语,可怜兮兮:“长老们想要责罚东占切莫带上师兄,此事均是我逼迫他协助!” 但她不从师兄身后出来,不过多少次灵压也是时阙先挡。 “楚萧两族主系子嗣陨道,萧家主恐会直接与阁中开战。” 东占摇头:“萧家主只是一时愤怒,但终归不会做,杀死其子的人可不是跃云,单单一个萧家不敢与界内所有势力为敌。” 三道金影审视东占,透过帘幕,目光变得难以捉摸。 “你行事狠辣,无所顾忌,单是欺骗内阁这一条就能被阁中除名,甚至你还杀死楚家嫡子,用邪修之阵威胁仙议庭全众,夺取界内万条灵脉。” 时阙低头轻笑,东占没有发现。 “长老们一一列举东占所为有何目的?”她不慌不忙,摆出疑惑的神色,“若是真要惩戒弟子,何必唤东占面见,直接赶出阁,或再关押进无常楼便是。” 她明明视线从下往上,柔弱又没有底气,但偏偏没人敢顺着她话说。 “因为长老们绝不会将赶我出阁,不然界内灵脉将是「东占」持有,而不是「跃云阁弟子东占」……我于阁中百利无一害,可助跃云权势更上一层楼。” 她触及这场谈话的核心。 内阁现在虚张声势不过是想打压她,刚才所说的惩戒皆是过场。 三道金影沉默许久,突然对时阙道:“首席,你先退下,我们需与东占弟子单独商议。” 时阙未动,他不可能留师妹一人在此。 内阁气氛因为他的拒绝而凝滞,比起与东占对峙,时阙的反抗更易碰触内阁敏感的底线。 “师兄没关系,不与长老们讲清楚,我们没法出去玩。”东占也不知道要去哪玩,只是随口一说。 时阙沉默片刻,抬头说:“师妹身处狱中过久身体不适,请长老们在半柱香内商议完毕。” 其实就二十天不到,跟修士闭关百年比起来怎么也称不上「过久」。 见少年背影消失,东占转头,表情变得平静:“弟子知长老们想说控制灵脉者实际为天运首席,若内阁强行让他变回原来的听话样子,我便失去依靠随时能被处决。” “我也知长老们有最后的底牌,能直接控制师兄,或者在万不得已时……玉石俱焚。” 东占从未忘记仙胎锁存在。 她的手交叉,置于身后,慢慢走上台阶,离三道金影越来越近。 “可是,你们愿意放弃这把剑吗?可杀众生,可斩万仙,光是存在便让世间再无反抗之意。” 东占最终停在最高台阶,是天运首席站的地方。 “你们不会,我也不会,所以做个交易吧。” 第84章 定礼 东占的赐婚冒险 东占心里爱死那种别人讨厌她, 但在不利条件下只能安静听她说话的样子。 有逼迫别人下跪的既视感。 “很简单,既然失去天运不可接受,那便与我分享他。我保证他一直是跃云的天运首席, 反之长老们也需保证不使用两败俱伤的手段。” 三道金影沉默片刻:“你本性不正, 若想用天运进一步吞并界内, 甚至摧毁我阁……” 原持有者不会让渡权力,她须用难以找到破绽的理由——不是势力谈判的利益导向, 而是人本身的情感导向。 “我只要时阙。” 女人叹气, 声音太过柔和,眼中尽是水光。将自己埋藏最深的东西显露一角, 之前所有改变世界的阴谋都不过是拴住一个人的手段。 内阁之外大门紧闭, 但少年自降生起感受世界就无比敏锐,他会无时无刻注意师妹的东西。 远处这道话音落下时,他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 殿内的东占重复:“我只要时阙,而不是天运,为了永远在他身边我会做任何事, 我不允许他受到伤害, 用计得到灵脉也是与长老们谈判的筹码之一。” 内阁陷入沉默。 他们可以在利益天平上来回移动,不断衡量东占对于跃云的利弊, 但上面这一段话出现,所有问题都变成一个。 ——他们相不相信东占如此深爱时阙。 若这是真的,内阁拥有仙胎锁这件杀器,等于拿捏希望保护时阙的东占;若是假的,那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都在伪装,就算用仙胎锁制约天运也需立刻杀死东占。 此人城府过深百无禁忌,实为一大隐患 东占也在同时想反制话术, 让他们完全相信「爱」为原始驱动不太现实,他们肯定会找到一个证明「爱」存在的挟制手段。 糟了,东占暗道不好。 一开始想让内阁与她达成和平协议……但没想到内阁因为太忌惮她反而迈出险棋。 “既然如此,东占弟子与天运首席情投意合,不如择日行共生礼,圆你之意,又保证首席不离开跃云。” 大道共生,同生共死。 若东占同意,以命做押注,内阁愿意分享权柄。 留给东占抉择的时间不多,她先是呆愣,又惊喜到语无伦次:“这、这还需问过师兄意见,我自然是愿意。” “天运待你不同他人,我们从未见过他上心,想来也只是未明说心意。”内阁三人的声音处于一种语调,听起来干涩又冷漠,“一月后是初春,便定在那日吧。” 你仨真够急啊,东占心里狂揍他们。 谈判结果并不完美,但好在有一月时间,三十天也足够很多事发生变化。 东占点头答应,刚好半柱香结束,时阙在大殿尽头出现。 内阁宣布共生礼这一决定,东占偷瞄时阙。后者神色平静,只淡淡颔首称是,就像得到等会必须去散步的消息。 然后内阁嘱咐界内局势,明里暗里都在告诫东占不要轻举妄动,但东占左耳进右耳出,就当他们在啰嗦废话。 转身离开时,东占特意去牵时阙手,直到离开三道金影视野。 “师兄真愿意与我行共生礼?”东占抬眼看他。 他们慢慢走回天运脉,听见问题时阙眼神转开,未看向她:“师妹愿意,最好不过。” 主语变得暧昧不清,东占微微皱眉。 “共生礼后我们不再如师兄妹一般,而是道侣……” 没等东占说完,四周渐渐围拢的视线再难忽视。 他们毫无避讳地走在阁中大道,其他弟子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都停下脚步。 大家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落在时阙身上——直接转移到名字响彻界内的女人身上。 灵脉解放的传言中,东占两个字成为核心,她似已为十二域最重要的掌权者。一夜之间,众矢之的变为不能冒犯之人,望向她的目光可以饱含震惊或者不满,但这些情绪只能被压制,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 东占往哪边看,哪边的人就撇开视线,无人与她对视。 宽敞大道,人群在见到她时纷纷侧开,所有人低垂目光安静站立,就像在等天际之上的巨龙离开。 “……刚刚说到哪?啊,道侣,师兄可知这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关系。”东占言辞凿凿。 时阙看着她笑,东占此时分辨不了笑容的含义:“可怕在哪?” 风明明不大,师兄的指尖很凉,东占声音变轻。 “会被对方束缚住,每时每刻都感到痛苦,会发现自己其实很软弱,根本负担不了这份痛苦。会感到害怕,因为必须让渡一部分自我才能永远持续下去……变得自私,变得怀疑,做出你之前根本不会做的事。” < 第106章 没人听到她的话,好像大家都消失了,只有身旁人存在。 时阙的笑容随着这段话结束而消失,他最终道:“师妹也会吗?” 东占一愣,嘴巴张了张,没有声音发出来。 少年轻轻摇头,扣紧她的手,再次剥离那份他常年伪装的温柔,好像已经翻到书册最后一页的孩子,表情平静。 “师兄为何问此?是认为东占对师兄不……” “我来找人!找人知道吗!” 嘹亮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众多守卫也压制不了一个少女,她身体摆动左蹬右踢,用力踩别人头,剑意打在她身上如微风,撼动不了分毫。 “快、快去禀告师长首席!有人入侵——” “我说了找人!我要找……” 东占终于看清,急急喊道:“越妙?” 越妙像听见呼唤的小狗,抬头愣住,与东占视线对撞瞬间喜笑颜开:“东咂!” 趁其出神间隙,守卫们终于压制住她。 “各位手下留情,她找的是我,我是命理……”没等东占拨开人群,看见她的守卫便停下动作。 “东占弟子您认识她?”守卫长将剑瞬间回鞘。 东占点头,时阙也走到她身后,守卫长浑身一激灵,赶忙示意众人放开越妙。 越妙起身叉腰,把鼻子下的血一抹:“太过分了!下次得单挑!” 东占把她拉至身后,对守卫们说:“这是我在游历时结交的友人,稍后会请示师尊,各位不用担心其为可疑人士。” 得到守卫们点头后,东占才带越妙离开人群。 “你以后找人先把人名字说出来。”来到无人处,东占才说。 越妙不明所以地点头,突然手揣兜里在找什么。东占两人盯着她许久,越妙才终于找到。 她手掌摊开,是两块小石头,形状漂亮像展翅小鸟。 “娘教我登门要有登门礼,我在路边找了很久,这是给东咂的,另一个是给呃……不知道叫什么的。”越妙把更大的一颗放在东占手上,小的那颗递给时阙。 时阙颔首道谢,然后递给越妙一颗顶级聚灵丹,算是回礼。 越妙捏着丹药看了看,一把塞进嘴里,使劲嚼了才吞,明明觉得苦又不好说,只能尬笑着朝时阙点头。 东占:“……你还好吗?这次又到了什么地方?” “不清楚,反正挺远,听带我划船的大爷讲叫什么海须域。”越妙衣衫褴褛,但好在没有受什么伤。刚刚跟守卫起冲突,皮肉小伤也瞬间自愈,她的肉身境界远超常人。 东占转向时阙:“这里说话不方便,师兄能让越妙进天运脉吗?” 明明之前都同意,时阙眼神从远方返回,不知察觉到什么停顿片刻才说:“只能这位道友进入。” 东占没来得及思考,快速点头。 剑阵光一闪,三人离开原地。 越妙首次尝试剑阵,落地时头晕眼花,坐倒在地:“这是什么,好可怕。” 东占又把一颗聚灵丹塞进她嘴巴,越妙像充满电的灯,身体都开始溢出金光。 “好一些了吗?”东占问。 越妙点头,突然眼神往后,像是发现不得了的东西。东占也顺着转头,脸色一僵,连忙对她说:“别……” 越妙:“好大一张床!” “我知道,你别说了。”东占手动关住她的嘴。 但越妙的嘴唇也很有力气,直接崩开东占的手指。 东占看着微颤的手一时无语,只能吸引越妙的注意力。 “还有事情要问你,难道你想一直呆在这里吗” “嗯?” “总得想办法回去,你的家明明不在这里……对吗?” 越妙跟谢乘风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少女愣住,吸吸鼻子,安静地点头。她理解不了状况,也没办法向他人解释,只能重复「消失到任意地点」这一过程。 东占悄悄看一眼时阙,后者给足她们空间,没有离近。 “现在不要说出来,用这个写在我手上。” 东占把小枪递给越妙,在剑的尖端抹上丹药余粉。 自己的剑与系统相悖,有改写系统剧情的能力,若使用剑来作弊,说不定能解决他们透露消息就会消失的bug。 “你注意自己状况,一旦出现要消失的感觉便立刻停下。”东占再三强调,直到越妙理解。 “我明白了。”她点头,认真捏住剑。 东占沉默片刻,先用边缘问题试探:“你家乡叫什么?” 若她跟谢乘风认识,那么答案是「轩辕界」,这个词出现在很多外来者口中,被系统捕捉的几率很小。 越妙本以为问题很难,结果一听,表情变轻松。 她要注意不划伤东占,所以写得很慢。 不知为何,越妙的三个字写了很久,让东占能注意到时阙那边的异动—— 师兄手握住了灵气剑。 “师兄你……”东占瞳孔微缩,话音未落,她突然与天运脉共振,同样意识到有一股力量在强行进入此地。 轰! 巨响炸开,古怪的剑阵突破脉系限制,掉落出一个人影。 东占拉着越妙往后,时阙的剑划开,精准无误地横亘于来者脖颈。 “师兄等等!”在看清脸后,东占连忙阻止。 谢乘风倒在那张床前,想用手指推开时阙的剑,刚碰到就痛得呲牙咧嘴:“妹妹救命啊,师兄又要杀我了。” 东占跑过去拉住时阙,后者停顿后转眼看她,叹了口气便移开剑……但不知是不是故意,灵气消失前荡出灵波,巨力击身,让谢乘风狂喊阴险。 师兄变了,东占终于确定。本以为了解他的底气猛然消失,就像他全身隐入浓雾,剩一只手与她相握,看不清情绪与意图,只有紧紧扣住的手指。 也在这个瞬间,谢乘风往后转头看了床一眼,眼神格外震惊。 “……不准说。”东占立刻制止,低头看自己胳膊上越妙写的字。 谢乘风耸耸肩,像想到一个好主意,指后面的床:“这么大,让我加入也行啊。” 东占没办法回应这句玩笑,呆在原地无法抬头。 越妙的回答出乎意料——「轩辕界」是三个字,但她写下东占很熟悉的五个字。 东占转头,轻声问两个外来者:“越妙你不认识他?他是那个……太子。” 越妙也跑过来,观察不速之客后摇头:“是绰号吗?谁会叫这名儿啊。” 东占想起某人给自己的第二条传讯,她双拳捏紧,脸色铁青。 手臂上歪扭字迹是系统彻底乱套的证据,因为越妙来自—— 「新建文件夹」 第85章 变化 东占的混乱冒险 混乱使东占捏住手指, 指甲像脆弱饼干即将碎裂。 第二条传讯「不止一个」指的不是人! 不行,我要快点逼系统…… 东占呆在这里越久,压力无限制地增加, 思考成为鞭策自己的刑法, 但她面上看起来并无两样, 没人会发现这份可怕的焦虑。 冰凉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强硬地分开她的两个指腹, 摩挲她涨红的指尖, 最终握住她整个手掌。 东占抬头,时阙平静注视她。 “……嗯。”半晌, 东占下意识回应, 哪怕师兄根本没有说话。 她深呼吸,把小枪递给越妙,自己的剑应该能抵御系统抓取:“越妙与我聊聊你的义兄吧。” 越妙眼睛亮起:“我义兄是全天下最强最厉害的人!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东占在幽林域以为「义兄」就是谢乘风,那时越妙的回答就很奇怪。 “那他的模样如何?” 越妙:“自然是相貌堂堂,格外好看。” 东占握住她手腕,强迫越妙看自己, 一字一句问:“我需要你回想出他的模样, 眼睛、鼻梁、嘴唇,说一个相似的人也可以。” 越妙对东占感到不理解, 神情自信,张口便要说—— 声音卡在喉咙,她甚至怀疑地摸自己脖子,发现并没人掐着,又试图说出一个词,但只有呃、啊一类的语气词回荡……证明她记忆的空白。 越妙站在原地,表情一点点碎裂, 最后变得呆滞。 「警告:角色出现认知错误!」 「警告:角色出现认知错误!」 「数据修正中-已完成」 马赛克布满视野,电子光如烟花爆炸。 越妙突然昏迷,东占上前抱住她:“越妙?!” 没有应答,越妙就像睡着了,呼吸平稳却毫无反应。 东占脸上表情变化万分,最终把她抱到床上,用跃灵玉给肴知发去消息。 天运脉灵压过强,长久呆在此处并不好。 肴知同意她的请求,若越妙一直昏迷,她只能先送后者去往愈尘脉。 时阙一直跟在她身边,眼神从她将越妙抱上床后变化一瞬。 < 第107章 这边进展不顺利,那只能换一边。 东占转向谢乘风,他正偷偷摸她的床:“你有急事?” 谢乘风摆出一副终于轮到他的开心样。 “有急事才能见妹妹?” 天运脉在排斥谢乘风,他若没有急事不会铤而走险到时阙地盘。男人虽表情轻松,但额头密集汗水昭示他正在抵抗整个空间的灵压。 “说吧。”东占催促他,这样下去天运脉会把他压成肉泥。 谢乘风唉声叹气,结果发现妹妹背后的人表情冷漠,随着两者视线相撞,天运脉冲向他的灵压陡然加强。 谢乘风痛得龇牙,手指颤巍巍地指时阙,东占却以为在指她:“什么意思?” “……就是来跟妹妹汇报一下,不用担心那群黑袍,我按你的意思,等到他们从秘境里出来,咔咔咔全部咔了,我跟他们的旧怨也算结束。” “嗯,做得好。”东占点头,“还有呢?” 谢乘风思索片刻,表情变得严肃:“我说不太清楚,上次离开你,我其实回到了轩辕,虽然是很短暂的几天。” 东占眉头皱起:“那边有事发生?” 谢乘风欲言又止,终于道:“很多人都疯了,就像之前这里皇宫的怪病,那些人开始说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东占如坠冰窖,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亲眼看见这份混乱由点至面,如站在出现裂痕的玻璃上,再加任何一个事件的重量,所有人都会掉进深渊。 谢乘风继续:“但我短暂回去时,那些人又渐渐好转,甚至记不起刚刚说过什么。没等搞清楚,我又到了这里。” 眼见东占沉默,谢乘风换成轻松语气:“虽然问题很多,但好在能见到妹妹,刚回去时还怕来不了这边,轩辕可没有叫东占的人。” 这句玩笑没使东占变开朗,她摇摇头:“你先离开天运脉吧,呆在此处会难受……记得用大壮这名,若有进展我便来寻你。” “别啊,好不容易见面,我也可以昏迷,快把我抱上床——” 谢乘风急切叫唤,他脚下出现剑阵,咕咚一声就掉出去,瞬间大声嚷嚷企图斥责时阙的行为。 东占把头埋进手臂,重重叹气,叹一声不够叹第二声。 直到时阙坐在她身边。 很久之后,时阙才出声:“为何师妹要忧虑他人之事?” 他旁听了所有,却不对任何诡异之处做出反应,好似大家只是在跟自己师妹讨论今日天气。 因为我要想办法回家,越乱越不能久留。 东占把头靠在他肩上,长叹一声:“师兄不觉得骇人吗?自己视为珍宝的人,其实根本不存在。” 越妙呆滞的表情浮现脑海,东占眼神摇晃。 「新建文件夹」里的角色与世界是未完成状态,哪怕是已经有雏形的越妙,她就像未搭建好的积木,缺少一部分行为逻辑。 更别说名字跟模样都还没设定好的「义兄」。 没等时阙回答,东占继续:“……若有一天,师兄发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如木偶般被规划好人生,你会如何?” 时阙:“师妹也在虚假的此处?” “我?我……我也在。” 时阙伸手抚摸东占脸颊,手指擦去她眼下水痕,再往后轻轻插入她后脑发丝。因为身高差距,东占瞳孔被他占领,他的眼神因此浑浊不堪,难以分辨情绪。 “那便无碍,只要师妹是真实的。” 明明很简单的回复,东占却吞咽口水,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少年眼神黏在她脸上,每个落点都是之前东占亲吻他的位置,一路向下直到未曾涉及之地。他缓慢地俯身,手滑落在脖颈与锁骨,力道不重,似邀请又似胁迫。 他在即将触及东占唇瓣时,眼神上挑,牢牢盯着她。 “呃呃呃、馒头!好难受!” 越妙在床上猛地坐起,下一瞬又倒下,嘴里念念叨叨,即将苏醒。 东占如梦初醒,连忙侧过脸,时阙的唇划过她鬓发。 “越、越妙不能一直呆在天运脉,先送她去肴知师姐那里,师兄帮帮我。” 时阙停顿一瞬,放开她,神色如常:“好。” 剑阵光芒闪过,东占抱着越妙就跑进肴知的内室,对时阙挥挥手说:“师兄你先回去,我要跟肴知师姐说一些事。” 时阙没有应答,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关上门。 东占喘气平复心情,将越妙放在肴知的玉石床,折返回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 她四处寻找,直到发现时阙离开后才松一口气。 “……师妹?”目睹一切的肴知打断她的小偷行径,神情疑惑。 东占转身关上门,转移话题:“打扰师姐了,劳烦师姐照看一下我友人是否受伤。” 肴知手拂过越妙身体,灵气笼罩,内室如晨雾缭绕,半晌后才停下。 肴知转头看东占:“这位道友并无大碍,现在正熟睡,只不过……” 东占:“师姐你说。” “只不过她不是修士,体内没有灵气,但非常厚重的能量流动,是界内从未见过的特殊之人。” 既不是修仙界,也不是轩辕界,新建文件夹里的武力设定可能跟传统仙侠大相径庭。 东占含糊其辞:“友人天赋异禀,还望师姐保密。” 肴知露出笑容:“师妹总是能找到奇怪的人……你急匆匆来我处,可是与师兄发生了什么?” 东占正坐下,闻言一愣。 “内阁已经将你们定下共生礼的消息传出,接下来几日会很忙碌,许多典礼事宜都需你过目。” 肴知语气柔和,与她坐在一起让人感到平静。 东占揉脑袋,内阁迅速发通告就是不给她退路,她沉默许久才出声:“师姐得到这消息时不惊讶?” 肴知沉吟,半晌后点头:“自然是惊讶,甚至……” 师姐性格体贴,处处为人着想,所以反复斟酌用词 “甚至我害怕你是迫不得已,毕竟有萧师姐的前车之鉴。但转念一想,你们关系不同寻常,师兄若今生会与人缔结共生,那此人只能是师妹了。” 东占:“……他是不是变了?” 肴知没有立刻答复,而是转身,视线突然落在东占腰间:“师妹,你的跃灵玉。” 东占低头,发现玉佩狂闪,跟上次系统举行季度汇报时相同,一行字幕也随之展开。 「紧急会议倒计时5分钟」 “师姐,麻烦你先照应她,我马上回来。” 东占脑袋很乱,也没给理由,走出内室想去没人的地方。 她把门一关,转身瞬间却僵在原地。 身边人隐没在阴影中,安静立在身旁,两人视线相交,冷风微微吹过,吹不散笼罩在他身上的浓雾。 时阙从始至终没有离去,而是在师妹从门缝处查看时,藏到她视野死角,与黑暗融为一体。 见东占发现他,时阙低头微笑:“已经谈完了?那我们回去吧。” 「会议倒计时4分钟」 「会议内容与目标主角相关,请暂时远离他」 第86章 第三(补更) 东占的代码冒险 “……师兄为何还在此处?” 东占莫名其妙抖一哆嗦, 时阙刚刚站那真如恐怖片。而玉佩闪动频率越来越快,提示她立刻前往无人处。 时阙神色自然,上前一步拉近距离:“典礼需要神魂刃印刻共生灵纹, 按照礼仪, 我们没有家族长辈, 需本人打造一把,师妹来定夺用哪一种刃石。” 东占没品出急切之意:“我知道了, 这件事稍后我与师兄详谈, 我现在要……帮肴知师姐去拿丹药,越妙症状奇怪, 不能耽搁。” “那我与师妹一同。” “共生礼事务繁多, 师兄不愿意先替我分担一些?” “我会安排好典礼所需,若师妹在旁可做最终决定。” “做下决定便要担上责任,东占知之甚少,万一出错如何是好?” 两人都眼底含笑,回答与提问之间没有间隙,节奏就像一场快棋棋局。 阳光在倾斜, 随着时阙靠近而将两人都吞入阴影。 时阙没有因东占持续反问而烦躁, 反之笑容更柔和,甚至眉眼间透出委屈感, 他后退半步:“师妹若不愿被人跟着,那我在此处等师妹回来……能快些吗?” 面对谈话中话语权更强的人,若没有更好的制约手段,可以变得没有攻击性,附加情绪绑架。 东占一僵,因为这副示弱的神情格外熟悉……她见过很多次。 “嗯,我马上回来。”她转身离开, 也不管长久以来在师兄眼中营造的人设崩没崩。 背后视线黏在椎骨,好似摆脱不掉,东占刚走过转角就双臂摆动着狂奔——最终找到一个杂物间,躲了进去。 她又打开门缝,所有死角都看过无人后才放心,转身关门坐下。 < 第108章 杂物间很小,有杯盏纱幔各式各样的摆件,只有一个狭窄缝隙,她把闪动的跃灵玉拿出来。 「紧急会议倒计时1分钟」 「线路连接中」 时阙刚才的神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深究又找不到错处,东占沉默着皱眉。 不能想了,她现在要集中注意力。 「你好,东占小姐」 字幕闪动,系统连接成功。 东占应声抬头,没有说话。 「自上次极端事件后,我们短时间内再次联系您,是在多方考察后,想要与您达成合作」 「不再互相隐瞒,以达成共赢」 系统选择了她。 在仙议庭拱火众人杀死萧天承时,系统本想尽办法解决冲突,让所有人住手也好,使炼阵消失也罢,就算会付出代价,在第二位「*」号角色即将死亡前,代价也是必须的—— 除非有了更好的选择。 东占设仙议庭这局,是要得到很多东西,杀死该杀的人,夺能夺的权,以及最重要的系统偏向性,她需要系统理解她的价值。 “互相隐瞒?你们瞒的比较多吧,烂摊子竟抓路人帮着收拾,还敢讨价还价?” 东占语气不满。 系统那边的人看来开了很多场会,终于决定了口风,他们终于承认这个世界本就混轮的事实。 「东占小姐上次说的没错,本世界在你来到前已出现剧情乱流」 「为解决这场混乱,我们也如你所言准备了两套方案,第一方案便是东小姐的任务,即让原主角人设崩坏……这样在系统判定中他可以被去除主角神格,不再成为此世界锚点」 「第二套便是*号角色的选拔,标记有成为主角潜力的配角,抬高其个人剧情线,最终选出能代替原主角的角色,成为新的世界锚点,以此解决混乱」 东占安静听着,中指拇指将食指夹住,慢慢用力。 紧急会议一开头就把隐瞒的事情全盘托出,系统要么准备杀死她,要么在表示诚意,即需要她帮忙。 话多反派其实不存在,要解决隐患不需要交谈,所以是想重新拟合同。 ——但东占不觉得这份诚意够。 “重复这些没有意义,我之前问的是什么你们记不清了?” 字幕闪动,最终停下。 「您想知道,混乱到底是什么」 “平行世界,相互交叉了。” 逼仄的空间里,声音盘旋而上,灰尘在透进来的阳光里成为这道宣告的簇拥者。 东占抬头,直视停止的字幕。 从皇宫引发的怪病,人们看见的另一个自己,相似的世界,不同的故事,如数据库的bug,让泥瓦匠意识到在另一个世界,他会是强大的幻言师。 谢乘风则是最关键的证据,一本小说不能有两个主角,除非是两个世界,他是来自「轩辕界」的主角。 系统的电子光狂闪,似乎在弥补这句真相出口造成的乱流。 杂物间外偶尔有弟子走动,他们的影子映在门上,遮盖半空中的字幕 东占深吸一口气,感觉负担突然轻了。 而越妙告诉她,这些「外来者」中,不一定都是轩辕界之人。 她继续说:“而且,交叉影响的世界不止一个,牵涉的世界会越来越多,所以你们才着急到定下「一年」期限。”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无所谓,并不带任何压迫感,只是这狭窄房间让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谢乘风说,轩辕界也出现了怪病。 “现在紧张兮兮地来找我,是因为混乱扩大……连其他世界也即将崩溃,对吗?” 此话落下,安静的气氛逐渐紧张。 「……您回答正确,欢迎来到玄幻线t-554世界」 东占手上的跃灵玉突然爆发出强光,她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时,世界已然变化。 先印入眼帘的是杂物最上面的杯盏,它上方延伸出一条光线,然后是字幕「t-554-k092,跃云阁装饰物品,移动区间已设定完毕」 东占瞳孔微缩,因为在她眼中,世界每一件物品都有了固有设定,就像直接走入rpg游戏,交互后会出现文本。 她急切起身把门打开。 屋外有弟子走动,但他们头上已不再是简单的一行字,巨量文字重合,让东占视野再也留不出空隙。 一个端着丹药炉的弟子与她擦身而过。 「t-554-h85580,低级数据,基本设定沿用98次,角色监测级别9级,认知处于安全区间中……」 大家看见东占,几乎都匆匆垂首,与她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但东占却恍惚点头,没办法一一回应。 “东、东师姐,好巧!” 她被喊住,转头一看是钱非凡。 钱非凡懂得审时度势,在东占落入牢狱时会划清界限,但现在自然可以拉近关系。 东占看他头顶。 「t-554-h4353,基本设定沿用12次,自主性逐步上升,提升角色监测等级为7级,死亡时间为852年后,死亡后数据沿用至新玄幻线t-701」 钱非凡见东占不回答,神色一僵:“师姐幸好无事,我没能帮上师姐的忙,师姐勿怪罪。” 东占按住太阳穴,轻轻摇头:“……没关系,你有你的难处,不该站出来帮别人,” 钱非凡眼神一亮:“多谢师姐体恤!为报答师姐一直以来的提携之恩,我准备了一份薄礼,庆贺师姐与时阙师兄缔结共生,不知我能否参加?” 内阁宣布他们消息时,所有人都清楚这将是与千年一次的降仙礼同等级别的盛宴。十二域所有高位者都会前来,能进入此典礼便能结交许多势力。 东占点头,支走他:“自然……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捂着头重新进入杂货间,把门紧紧关上。 “你们什么意思?”东占问。 字幕再次出现。 「自上次会面后,我们不敢再低估东占小姐的能力,所以决定公开系统机密作为互相信任的前提」 “给我看所有东西的设定?这起不到什么用。” 「不是的,此权限只能为您开放2小时,否则系统负荷过重将面临崩溃。在时限内,您可以去观察目标主角的更多信息,并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东占沉默不语,转身道:“直说吧,你们已经找到第三个方案了。” 第一方案是原主角人设崩坏,第二方案是*号角色候补,第三方案—— 「在您的陪伴下,原主角的“目标”开始变得清晰,他可以重新成为合格的锚点」 「第三方案便是让主角完成目标,神格满层后,您所意识到的平行世界交叉也会消失」 东占没有随便接话,因为系统总是挑有利的讲,始终没有说明如何让她回去:“所以呢?” 系统也清楚东占的意思,在相互对峙后,字幕变化。 「若您同意,我们将破格录取您」 「您将成为我们的一员」 不管是两千万还是两百亿都没有,甚至回家也不存在,最终能得到的报酬是成为系统的一员。 东占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愤怒,而是疯了般的冷静:“所以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不能回去了,原因是什么?” 阳光倾斜,杂物间只剩晦暗阴影,东占坐在逼仄角落,眼睛如夜色中野兽。 字幕闪动片刻,终于静止。 「您还记得,穿越时的情况吗?」 视野不再被电子光芒侵占,她看见了阴影中的灰尘。 「在2024年12月5日晚21点的东路天桥上,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第87章 刃石 东占的恍惚冒险 穿越的瞬间很短暂, 记忆绞成一团。 东占记得那天项目方案被驳回,全组加班重写……自己的感冒因为连续加班一直没好,头痛持续加重, 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回家。 系统的提问让她产生不好预感。 东占:“你不会说, 我在原世界死了吧?” 字幕关闭, 系统投影出一把折叠刀,插入一个虚拟人体的胸腔处。 「2024年12月5日晚, x市x区东路天桥发生一起持刀行凶事件, 1人重伤5人轻伤,嫌疑人x某后从天桥跃下, 当场死亡」 系统摘取一段信息, 在“1人重伤”处标红,接着一行加粗大字展开—— 「记忆安全锁已去除」 穿越瞬间显得短暂,是因为系统进行了封锁。 此时锁解开,真实情绪归还于她。 东占视线颤抖,她捂住头,记忆如扑面潮水。 那日天桥上人不多, 冷风刺骨, 让太阳穴突突作响。她低着头回消息,重做的方案由领导审核, 落地前需要时刻待命。 头痛使五感迟钝,人群往后跑时她才堪堪抬头。 一个男人在她跟前,其手臂一挥,然后立刻转身从天桥跳下,扑通声落下,其身体被密集车流碾成一滩意味不明的肉块。 强烈的痛楚会延迟,东占重新低头, 还在打字的手机移开,才看见那把折叠刀插入自己胸腔。 < 第109章 凶手的袭击时间很短,其余人是划伤,唯一重伤者是唯一穿刺伤。 记忆结束,东占瘫坐在地,手慢慢垂落。 她想说脏话,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时若不是低着头,她也能及时后退一步,折叠刀也只会划伤她。 “……重伤不一定会死吧。”她脸色越来越苍白。 「根据预测,您会在救护车上不治身亡,存活时间只有12分钟」 “有骗我吗?”东占喃喃道。 「没有,可以向您保证,若您原世界未死亡,将您送回的成本远低于纳为我方工作人员」 东占神色恍惚,难以思考,就像被人在黑暗里扇了一巴掌,找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捂着脸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我死了? 哪怕理性思考下,系统的行为能轻易导向这个答案,但东占在刻意回避。 手抚上胸膛,心脏有节奏地跳动,深吸一口气再吐出,能吹动这间屋子里的灰尘,反扑来一阵朽木味道——她甚至难以共情自身的死亡。 东占没有抬头:“……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使原世界的我存活下来吗?” 「这个问题我们已回答您,代码权限还有1小时47分钟,请您抓紧时间确认主角现有目标」 「期待与您共事的一天,您将成为无数世界的控制者」 系统的结束语很简洁,笃定东占已无路可选。她是一个敏锐的人,能察觉虚假记忆的马脚,所以她明白那把折叠刀真的插入了自己胸腔。 并且系统对这次报价格外自信,因为“成为系统一员”与“两千万两百亿”不是同一层级的报酬。 字幕关闭,东占坐在原地等待,空气依旧安静。 她握住小枪,抬头问:“不在吗?” 寂静随着尘埃慢慢坠落在她肩膀。没有任何答复,杂物间并没有出现第二种字幕。 帮助她的神秘系统这次没有出现。 东占闭眼,起身推开门。 海量文本袭来,堆积重叠如电子污染,她眯眼往前走,想要马上见到师兄。 东占狂奔而来不认识路,原路返回很困难,她视线左右转,突然瞥见一抹红光。 权限开放后,不管是物品还是人,所有文本颜色都是白色,那处红光就停在她不远处,被一面墙遮挡,只有光芒隐约透出。 东占脚步猛然顿住。 半晌后,她缓慢前进,几个转角后停下,问路过弟子如何前往肴知殿宇。 问话同时,视线向后—— 红光闪烁,一如危险信号。 在不远不近的角落,不曾变化的距离,其代表的角色藏匿在阴影中,一直安静地跟着她。 东占表面平静,其实眼底狂风掠过。她装作路痴,来回重复数次,绕无数个弯……可红光维持无法摆脱的距离。 甚至没有人影,没有黏附的视线,没有可察觉的声音,如果不是临时权限,她根本无法发现。 脚步成为催促的节奏,终于看见愈尘脉的首席殿,也就是她该回去的地方。 背后的红光突兀消失,在她抬头时现于前方。 师兄真的在原地等吗? 东占得到答案。 “师兄!”她笑着跑过去,与少年视线相缠,“抱歉,等很久了吗?” 时阙张开双臂接住师妹,红瞳在屋檐阴影下闪烁如宝石:“没有。” 东占接话,悄无声息地扣住时阙双手。 少年突然俯身,凑得极近,似亲吻又如审视——那双被东占扣住的手以同样方式反抓,直到比她所用之力更强,更让十指密不可分。 东占莫名其妙又打个哆嗦。 她本因为系统的死亡通知而恍惚,多亏时阙的寒冷疗法,变得清醒许多。 她抬头,看时阙的数据文本。 「t-554-01,锚点,神格55%停滞中,目标关键词为:永远、痛苦、她」 永远、痛苦、她。 目标内容不完整,还需要东占用词造句……可三个词不管如何排列都不是好句子。 没救了,这世界没救了,其他t什么的世界也没救了,我也没救了。 东占唯一的侥幸也消失,她刚期待过师兄的目标是要个小礼物之类。 时阙:“我已嘱托肴知师妹照看好越妙道友,她苏醒后会告知你。我们现下去挑选神魂刃的刃石?” 东占嗯一声,抬手揉太阳穴缓解焦虑,勾起嘴角朝少年笑:“走吧。” 各种冲击之下,东占强迫自己稳定,但忽略了很重要的怪异之处。 剑阵光芒闪过,两人消失在原地。 “走了走了,我刚刚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来真要举行典礼了。” “都这样了,还能是假的不成?” “哪样?” “东占都用拿丹药这种理由支开师兄,肯定是在准备典礼惊喜啊!” 愈尘脉首席殿外有一株珍稀仙植,由两位弟子们照料,他们正好离东占二人很近,模模糊糊听了全程。 其中一人赞同准备惊喜这项猜测,但又疑惑道—— “……她回来时双手空空,师兄为何不问丹药在哪?” ———— 神魂刃是共生礼最重要之物,典礼双方各自选一块刃石,共同熔炉铸造,且需完全接纳对方选择,就算是最低级杂石也要坦然接受,哪怕这是印刻修士神魂的材料。 时阙说是挑选,结果把十二域地图摆在东占面前。 指哪走哪,实地选择。 与系统对话后,东占难以集中注意力。共生礼是优先度最低的一件事,所以她随便指了个洛沙域。 “之前去洛沙域趣事甚多,不如就这里?”她说得有模有样。 时阙同意,点头后立即行动。 东占差点以为他们是小学生去春游,师兄期待得不行。 两人再次来到洛沙域,热闹金市遥遥在望,时阙戴上面具与她进入城镇。 金市比上次更热闹,人们成群结队高谈阔论,说的十件事里有九件与东占时阙有关,剩下一件是自家有了哪种等级的灵脉。 有人运气好,上等灵脉一夜之间现于家门口,有人运气差,下等灵脉都没有。 “别嚣张!命理已定天规,灵脉自由,最多五十年变换一次,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运气好!” 没喝到汤的人气急败坏,用这句话反驳。 东占把偷听的耳朵收回,转头问师兄:“命理定天规,在说我?” 时阙颔首:“灵脉解放造福众生,师妹尊名响彻全域,已是飞升者外最受敬仰之人。” 东占出发点从不是造福众生,她只是为自己罢了:“……从今往后因灵脉发生的冲突会剧增,大家上桌后的吃相没有受到约束,若真为众生着想,该立即在全域约法三章。” 她一不留神说多了,装作不是刚刚说话的人不是自己,将脑袋藏进师兄的外袍里。 时阙虚拥着她,没有接过师妹的话题。 “两位前辈如此恩爱可需神魂刃石?小店有命运之石噢~” 一个矮小的女孩钻到他们跟前,笑容灿烂。他们两人看起来的确是道侣,小女孩很会挑选顾客。 东占以为自己听错:“命运之石?这名……” “前辈这边请!” 东占只是问了一句,灵花便在眼前炸开,众多人涌出将他们带进最近的一家剑石店。 店里客人众多,生意极火爆,全是成双入对之人,面前摆放的石头乍看之下一模一样。 “回贵宾的话,命运之石即命理与天运之石,是跃云两位尊者定下的神魂刃石品种。” 小女孩手一挥,两块长匣出现,打开后均是排列整齐的剑石,右边炫彩夺目,左边圣洁白净。 女孩指右边:“这是命理之选。” 指左边:“这是天运之选。” 东占盯着右边的石头们,总觉得有一块像狗粑粑,她问:“真跟他们选的刃石是同种?” 小女孩双手叉腰:“自然,我亲眼所见!东占尊者还托我送予天运首席定情之信!” 第88章 阳仙 东占的天运冒险 东占转头看师兄, 时阙却在认真听女孩的谎言。 其他顾客闻言也走近,里三圈外三圈围拢。 女孩:“当初两位尊者来洛沙域游历,还未互相袒露情愫, 东占尊者亲笔一封邀其师兄子时于阳仙湖相见, 那晚情缘花开, 美景不及坦诚之心。” 掌声与惊叹声此起彼伏,灵气所化的花瓣从屋顶掉落, 女孩双手举高, 幻化出一封信件:“此为东占尊者亲笔信的拓本,今日与众位有缘, 只需一千灵石!” 东占抬手制止:“就当你是信使, 你竟知信里写了什么?” 传信还拆开留下拓本,太没道德了。 女孩摊开手掌,卖假货也理直气壮:“贵宾,一千灵石。” 东占拒绝虚假宣传,转身就要走,结果一只手越过她, 将钱袋放在女孩手心。 < 第110章 等时阙接过用彩绳装饰的信, 才由着东占拉他离开,再待久点, 师兄连两匣子石头也会买。 时阙摩挲「情书」边缘,递给东占,她接过刚要拆开,见师兄白皙的手指伸到眼前—— 东占愣了愣,转手递回去,两人双手共触白纸金印,真如亲笔信交给爱慕之人。 时阙灵气包裹信件, 极为郑重地收好,并没有在她面前拆开。 “阳仙湖灵气充裕,说不定有刃石选择。”时阙突然道。 东占刚想说洛沙域不太靠谱,他们找金蟾行买点贵的剑石便好,结果话被堵住,时阙牵着她前往阳仙湖。 阳仙湖离金市不远,在全域排不上名号,但洛沙域修士众多,掠夺自然灵气,使得域界干燥难有仙植生长,阳仙湖是仅有的几个灵气湖泊。 东占依旧不适应剑阵光芒,闭眼后睁开,结果下一瞬满眼粉色。 平静无风,浅蓝湖泊广阔,成千上万的粉灵蝶停留此处。湖面周围皆是静止灵蝶,如末冬盛开的樱花,簇拥她的视线。 此时已近黄昏,火阳垂落,浮光跃金。 这一批灵蝶们会在初春前死亡,成为新灵的躯壳,东占与时阙正在参加一场集体葬礼。 东占往前走了几步,夕阳的光刺激眼睛,几乎流泪。 折叠刀的握把掉漆,略窄且廉价,但她看不见刀刃的样子,因为已全部没入自己体内。 「您将不治身亡」 情绪能狡猾地后置,永远埋藏在阴影处,寻找摧毁人类的机会。 景色太美了,气得她崩溃。 东占捏紧拳头,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头,猛地往前扔,平静湖面咕嘟一响,涟漪过后再次复原。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神秘第三方还未出现,事情没到死局。 她表情变化后对时阙假笑:“师兄这里……” 少年越过她往前,在东占震惊的目光中淌入湖泊,没有丝毫犹豫。 湖面因为这位闯入者而猛然波动,涟漪如不断翻动的书页,急切后退又往前触摸他的身体。 水没过他腿、腰、最终停在上腹部。 东占不再被夕阳刺痛眼睛,师兄停在最前方,挡住所有光亮。 他俯身,全身沉入湖中。 东占惊醒,也踏入湖水。 浪花拍打脚踝,冰凉的水催促她呼唤:“师兄!” 话音刚落,时阙便起身,全身湿透向她走来—— 红瞳澄澈,昳丽美貌在景色中如戳穿人心之矛,比传说中深湖妖鬼更会引人沉溺。 少年停在东占面前,将那块扔出去的石头放在她手心。 东占微张双唇,不知该说什么。 时阙发丝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腕,顺着弧度滑落,重新没入湖面,也激起一圈涟漪。 时阙:“阳仙湖传说能祈愿阳寿如仙,若湖石在离去前未沉落,便得仙缘可长阳寿,师妹再试一次。”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东占郁结,不想再扔:“石头怎会不沉湖?难道扔了比谁跑得快?” 时阙露出笑容:“扔石其实是吸引还未死去的灵蝶,它们闻声而动,偶尔会有一只长生蝶随声附着湖石,使其悬于湖上一日一夜。” 东占低头看手心的石头,普通的椭圆湖石,表面泛蓝,灵气微弱。 水渍在掌纹里畅游,她捏紧石头,又扔出去一次。 噗通,湖石沉底。 “算了师兄,我不信这些……” 少年转身,又往更远的湖心走去。 自然湖泊有灵气流,使用武力会破坏此处之灵,他浸入寒冷的湖中,在更远的地方找到师妹的祈愿石。 时阙转头,东占立于原地,两人相对无言。 “再试一次。”他重新将石头放进师妹手心。 东占有瞬间以为时阙在报复自己。 他知晓了东占用各种手段控制他,伤害他,夺取他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现在用这块石头嘲笑东占,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师兄觉得我会死吗?所以要向仙人祈求长生。” 时阙没有说话,而是侧身扶住她手腕:“除飞升外,众人皆死,皆求长生。” 两人十指相交,那块湖石握在他们手心。 “阳仙湖除长生传说,还有一言,若前两次沉于湖底,依旧执着地掷出第三次,最后悬空则为上上等,将为飞升之人。” 东占轻笑,转头看时阙,发现少年没有看她。 其视线微微上扬,停在她的头顶。 “师兄说笑,我怎会有此奇遇” “师妹屏息,最后一次。” 少年的手指离开她,声音温柔,一如初遇。 东占怔愣,着魔般扬起手,用力扔了出去。 她没能看见湖石是否沉底,因为时阙环住她,两人一同扑入湖中。 东占震惊无比,在水中胡乱抓着,推搡紧抓她腰不放的时阙。 冰冷湖水将五感融为一体,她突然能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他注视着自己,眼神动人心魄。 宽大的手掌扶住她后脑,波浪层层簇拥,他吻住东占双唇。 汹涌灵气与湖水共振,耀眼红光从时阙身体转移,尽数进入东占神魂。 如天坠地崩,广阔湖泊因巨灵之力而颤动,水珠上升不再与万千同族一体。 两人被剥离出水浪,成为静止雨幕的拥有者。 时阙离开她。 光芒消散,他们越出水面。 东占睁大双眼,没等她开口,却听见了风声—— 巨灵可使万物复生。 是灵蝶展翅掀起的风,她转头,看见所有死亡的灵蝶重获新生,在空中形成美丽的粉色波浪,围绕着湖心飞舞。 湖心之上,是一只最大的灵蝶。 它停在东占扔出的那颗湖石,使其悬于湖面。 时阙往前,拿住那颗承载预言的石头,再次回到她身边。 “世间万象轮回,赠此一物,愿君执掌三千道。” 这是十二域赠礼日的通用祝福,时阙抬眼看她,送出礼物。 东占接过石头,她再修为低微,也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然湖泊有灵流,能遮掩巨量的灵气流动,不会被发现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易主。 时阙把自己剩下的一半仙胎,也给了她。 东占再也感受不到冷意,万物难摧她身,她问:“……为什么?” 强制剥离仙胎如抽筋拔骨,但少年神色平静,再次扫过她头顶,最终捧住师妹的脸,额头轻触。 「一百四十九」 她的数字将会永远停滞。 东占不明白时阙为何如此,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头顶上也有字幕,是她还能在此世界存活的期限,只能被少年看到,也终于被他理解含义。 少年轻声,如湖水涟漪。 “师妹为天运,不再祈长生,不再惧泯灭。” 第89章 沈洸 东占的恶魔冒险 在东占回应这句话前, 时阙吐出鲜血,他狼狈地捂嘴,但唾液与血液混合在一起, 从指缝里坠落。 黏腻的红色混入阳仙湖, 浸染浅蓝色湖水。 东占扶住他, 学着之前师兄经常做的,想要渡灵气给他……但就算仙胎在身, 她不知如何使用, 尝试半晌才找到窍门。 不稳定的灵气如丝线,缓缓进入时阙神魂, 对于他的伤势没有帮助。 师兄轻咳两声, 捂着不断溢血的嘴:“好些了,多谢师妹。” 东占手忙脚乱:“真、真的?” 他微笑,血止不住地流:“千真万确。” 东占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她脸涨得通红,胡乱操作下仙胎的灵气竟变顺从,好歹能稳住时阙岌岌可危的状态。 “……师兄一开始就打算来阳仙湖?”东占扶着他走出湖水, 两人浑身湿透, 在岸边留下两道长长痕迹。 时阙摇头:“洛沙域并非最好之选,若我们在海须域, 其域深洋能完全掩盖灵气波动,也不必如此快速完成,让师妹受累了。” 不管去那里,他都要去灵气充裕之地,这样才好送出礼物。 东占细品他的话,意识到「快速完成」是湖中的那个吻。 她久久沉默,最终再次问道:“为什么要给我?” 少年脸色苍白却平静:“一切属于师妹。” “……包括天运?” 时阙突然笑了, 嘴角血迹成为某种点缀物,嗓音轻缓:“此时此刻你降生于此,为众生之引者,为大道之天运。” 灵蝶们会在此处飞舞至初春才离去,夜色降临,成千上万的粉光成为奇异的星图。 东占肩膀再也感受不到虚幻的重量,她好似也如蝶升空,不再限于凡人之躯,世间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变得触手可及。 她的手抚摸少年的侧脸,明明在笑,恍惚中却闪过一丝哽咽。 两个人都记住了这句话,如同剥开心脏后打下的烙印。 < 第111章 东占说:“师兄可不要后悔。” ———— 因为时阙情况不好,他们并没有立刻回跃云阁,以防内阁察觉仙胎已易主。 东占便联系了萧亦渊,想要先去见她们。 萧亦渊与连窍在朱雀域游历,东占二人一边休息一边前往朱雀域,七日后终于与萧亦渊碰面。 “人,这里!” 连窍挥着锤子,招呼东占。她比上次见面大了一圈,明明只隔不到半月,她就从手掌大小变成萧师姐脑袋一般大。 “连师姐记起来了?”东占又想去摸,连窍一锤劝退。 萧亦渊摇头。 「小窍所铸之剑乃神器,剑灵也能快速塑型,但记忆是肉身之属,还需等我迈入登仙才行」 话落,萧师姐朝两人递出一瓶水晶壶,酒香溢出,摄人心魄。 「此是朱雀域名酿,我游历所得,恭贺师妹与师兄喜缔良缘」 东占推脱不掉,只能接过:“多谢师姐。” 「师妹不嫌弃便好,恕我现在不能给出更好之礼」 萧亦渊脸颊微红,甚是苦恼。 她脱离萧家与跃云阁,一切归零,自然没办法找到媲美大族的礼物。 东占将酒壶递给时阙:“他人俗物怎能与师姐之礼相比,师兄你说对吧?” 时阙接过,他的状态已经好转,就算修为深厚如萧亦渊也看不出异样。 他笑着对萧亦渊点头。 师姐松一口气,邀他们去暂住的客栈喝茶。 几人在风景极好的窗边坐下,东占把阳仙湖那颗湖石拿出来,问:“既然连师姐还未有肉身……铸神魂刃的工匠,萧师姐可有推荐?” 神魂刃必须由最优秀者铸造,这与寻常佩剑不同,是需要承担印刻共生灵纹时巨量灵气流通的剑刃,所以铸造者须慎重选择,若是没有信任之人,哪怕推迟共生礼也要等到大师空闲。 萧亦渊先说了几个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但东占一一摇头,前者也立刻理解她的立场。 东占不希望自己的神魂刃经手跃云阁,灵纹印刻极为重要,若是被做手脚,会让局面极其被动。 所以铸造人选,最好不与内阁有牵扯,且能在东占二人面前完成工作。 「如此一来,朱雀域的确有一位与小窍齐名的新秀,其实力不俗,且拥有升灵鼻天赋,能嗅出万物灵流」 萧亦渊停顿片刻,想起东占此时的身份。 她不再是一个跃云小弟子,而是世间万条灵脉控制者,与任何势力接触都需慎重,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界内局势。 东占适时道:“没关系,师姐尽管说。” 「沈家沈洸,是现任家主沈鱼的亲传弟子」 朱雀域是沈家地盘。 东占在仙议庭见过沈洸,她是第一个发现炼阵的人,也差点死在东占手中。 “我明白了……” 沈家明面上不是好选择,但东占一直在等某只出头鸟。出头鸟不露出马脚,就只能坏心眼地给它搭好飞行起点。 东占不动声色地与萧亦渊闲谈,师姐再游历一段时间就会进行百年闭关,直到突破至登仙境。 时阙便给了一些闭关时的意见,耐心说明登仙境时的天劫如何躲避。 “天劫能躲?”东占插话。 时阙点头:“可以,除了飞升万雷,所有境界的天劫都可通过神器、顶级丹药、大型阵法躲避。” 东占耸肩,抿一口茶,终于知道名家大派为何永远比底层势力强。 可能底层门派一年被天劫劈死的修士,比大族百年内因突破而受伤的人还多。 朱雀域有四大族镇守,比起洛沙域要繁华许多,景色与奇闻数不胜数。 与萧亦渊共游几日后,东占与她告别,最后终于摸到连窍,虽然只有一瞬间。 东占看着小剑灵,以及其头顶被更改的字幕,招手道别,未曾说再见。 因为她们很可能无法再相见。 时阙环住东占肩膀:“走吧。” 东占:“去哪?” 师兄已经能重新召开剑阵,仙胎剥离并不影响他与灵脉的连接:“去沈家,不是吗?” 他转头,用问句,但眼神没有丝毫疑惑。 没错,她已决定去沈家。 “师兄你很了解我。”她在剑阵展开时低声道。 明明只有一瞬间,但在对方停顿后显得格外漫长。 时阙的脸被剑阵光芒遮盖,她只能听见声音,转瞬即逝,难以记住。 或许并不重要,他只是在学习罢了,用空白灵魂模仿最近之人。 至于最后学成什么样不是东占需要负责的问题。 剑阵关闭,他们离开原地,来到沈家主城。 东占刚睁眼就与一人视线相撞。 模样很熟悉,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洸,也就是他们要找的铸造者。 她正鬼鬼祟祟地溜出城门,看见东占二人时愣在原地,瞬间认出他们,表情从震惊变为恐惧,最后僵硬到不能动弹。 毕竟东占那日所作所为……实在可怕。 炼阵逼迫大能,献祭萧家幼子,差点让她暴毙而亡,在阅历尚浅的沈洸眼中,东占是她出生以来遇见的第一位恶魔。 沈洸想往后跑,但腿不听使唤,她浑身哆嗦,突然—— 开始刨地,东占二人越近刨得越快,等人到跟前时,把离家出走的家当扔进坑中,人也赶紧趴进去。 东占扬起标准微笑,她自认足够友善:“沈道友你……” 沈洸把土往回拨,闭着眼无比安详。 “我是尸体。” 第90章 别喝 东占还是喝了的冒险 她都这样示弱了, 东占总该走了吧?沈洸想。 就算还没有固定称谓,被十二域加上「尊者」前缀的东占,没有理由跟沈洸一般见识。 沈洸闭着眼, 只知身旁两人沉默许久, 突然一人蹲下身, 探她鼻息。 修士调息可断呼吸百年,沈洸自信满满。 结果下一瞬, 她听见女人说:“沈道友已陨落, 师兄将她肉身神魂以灵火烧之,好让道友早日入轮回。” 灵火葬是界内最高礼仪, 能彻底抹消修士在此界存在, 更易入大道轮回,所以要求灵火纯净,至少化灵境修士才能凝结。 天运首席修为深厚,怎么也看得出她还活着,首席一直温和善良…… 时阙道:“好。” 灵火燃烧声响起。 沈洸哗地一声坐起:“我没事!我醒了!” 东占拨开她身上的土,后退一步, 不给沈洸更多压力。 后者从浅坑里慢吞吞爬出, 瞟他们一眼,等站好又悄悄瞟一眼。 “沈道友贵安, 东占与师兄并无恶意,此次前来是有求于道友。”东占不笑了,因为她一笑,沈洸就哆嗦,只能面无表情。 沈洸抱着一堆零散的东西,包括一把锻造锤,看阵仗是要离开。 界内还处于灵脉解放的欢庆状态, 但世家大族之间暗流涌动,只是在观望东占的态度,她与时阙共生礼可能是势力格局重新制定的转折点。 总之,沈洸身为四大族之一的继承者,现在决不能离开主城,她出门就是为其他势力送沈家重量级人质,使得沈家被削弱。 “有求于我?我什、什么都没有……”沈洸抖得更厉害。 东占:“那能否请道友向沈家主知会东占来访?具体事宜可与家主面谈。” 听她要见师尊,仙议庭的记忆扑面而来,沈洸一口回绝:“不行!” “你还做上我的主了?” 一道声音打断他们,接到东占出现的传信,沈鱼马不停蹄地赶到此处。 威严的女人看一眼沈洸,后者缩其脑袋:“有客登门,与你相关,离家出走且往后捎捎。” 话落,沈洸就被亲卫带走,倒是没人动手押她,都用眼神规劝,沈洸的地位可见一斑。 沈洸一步三回头,自从沈鱼出现就闭口不言。 东占视线来回扫动,最终与时阙一起对沈鱼行礼:“家主贵安,我与师兄突然叨扰,还望家主见谅。” 沈鱼表情自然,看不出情绪:“东占弟子与首席莅临是沈家之光,快快请进,朱雀域末冬有雪暴,此处可不是谈话好地方。” 几人边寒暄边进入主城,东占注意到城内外守卫尤其多,几乎三步一人,就算他们没有阻拦沈洸离开,守卫们也会及时抓住她。 东占装作没看到,但她踏入沈家地界开始,沈鱼没有放过东占的任何动作。毕竟沈鱼也是仙议庭受害者之一,沈家主可不敢小瞧她。 “小事罢了,若东占弟子想听,本尊也可告知。”沈鱼主动戳破,没等对方回答,继续说道,“灵脉解放后,沈家主城最大的几支灵脉偏移,流向朱雀域其他大族……我族虽损失惨重,好在东占弟子公正,灵脉百年后终归会流回我族,但朱雀域其他大族并不认为沈家会轻易撒手。” 天降大礼于家门口,一种人是光顾着欢天喜地,另一种人开心的时间极短,他们会思考这份礼物会不会带来灾祸……特别是这份礼被强大的邻居贴过名字。 < 第112章 长久昌盛的大族最能判断利弊,他们提前揣摩每件事背后的脉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沈家不会轻易让出灵脉。 东占与时阙被请入沈家主院,坐于贵客之位。 主位的沈鱼虽微笑,但眼底是化不开的漆黑,虽极力掩藏,但她依旧泄露一丝疲倦。 沈鱼说东占「公正」不过是场面话,其实在暗戳戳提醒她不作为,解放灵脉后撒手不管,任由各方势力乱作一团。 东占轻捏自己手指,等闲杂人等离开,她才抬头:“家主见谅,东占短视,只想着为众生着想,难以预见……唉。” 东占说着说着泪光闪烁,愧疚到差点扑进师兄怀里,留台上沈鱼面色僵硬,难以把剩下的刺语说出来。 “……东占弟子年纪尚轻,但有大义之心,这些都是小事,光是朱雀域也翻不起风浪。”沈鱼虽退让,但也在告诉东占,这种事可不止朱雀域有,若再无管制,全域会比之前各族灵脉独享更糟糕。 东占正要接话,自己逐渐加大力道的手指被强制分开。 时阙在桌下阻止师妹的小习惯,也接过沈鱼话头:“我与师妹游历数日,想要借灵脉之事听众域之声,沈家主所言甚是,我们也会去朱雀域其他大族了解情况。” 四两拨千斤,时阙将沈鱼的话轻轻还回去,暗指沈家不一定完全干净……他们真无夺回灵脉之心?答案只有沈家人清楚。 沈鱼沉默片刻,只能转移话题:“听闻首席与东占弟子大喜将近,我族已备好厚礼,静待佳日登门庆贺,本尊代沈家全族恭喜两位。” 气氛微微活络,东占问道:“先前见沈洸道友匆忙离开,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沈鱼:“此事说来话长,沈洸非本族降生,天生孱弱,是本域名族王家弃婴,当时王家衰落,将她选为天道祭祀子,放于域界雪山,本尊当年正于雪峰上闭关,与她有缘便结为师徒……” 只有在提及沈洸时,沈家主才流露出真实情绪。 东占:“难道王家此时认出沈洸身份,想将她要回去?” 多年前弃婴现在不仅是锻造天才,还拥有罕见五感天赋,受沈鱼爱护多年已是沈家主弱点,王家若得知沈洸出身,必不会放过。 沈鱼点点头,她看向东占:“且我族最大的两支灵脉此次转向王家,他们谣传我族有抢夺之心,号召他族先下手为强……除非把沈洸还回去,他们便息事宁人。” 不管王家还是沈家,在此时谁都不愿开战,一旦发生战乱会给很多人可乘之机,所以是在比谁更能忍——到底是更看重这弟子,还是这家族。 东占摸摸嘴唇,说:“沈洸道友是想自己去王家?” “……傻弟子天真,说去王家给他们铸一把绝世名剑就算她来过,两族便能化干戈为玉帛,没得到准许还想偷溜。”沈鱼表情复杂,但不仅仅是恼怒,更多是无奈。 沈鱼长长叹息一声,闭目后睁开,情绪褪去。 她与东占对视,抬手后四周暗卫离开,只剩下三人。 “东占弟子明说便是,你想要我族何物?” 沈鱼神情冷静,她从仙议庭那日后就知道东占绝不会做无用之事,来朱雀域一定是有所求—— 且她一定会拿到。 东占回应:“我也要沈洸。” 海浪般的灵气几乎将要瞬间冲碎肉身,时阙的手微微抬起,化解沈鱼点到为止的威慑,后者此时动手只是在警告东占,沈家也有反抗的余力。 但时阙瞳孔微缩,低头看向东占。 师妹下意识伸手横在他面前,就像在保护他。可师妹没有顺利用出仙胎灵气,多此一举后装作无事地缩回去。 仙胎都没有还是这么强,你小子…… 东占尴尬地在心里嘟囔。 “沈家主稍安勿躁,只是想请沈洸道友铸造我与师兄的神魂刃。” 东占刚刚那句「想要沈洸」是故意的,她要让沈鱼知道自己很清楚其弱点,以体现她后面交易的诚意。 不是威胁也不是挟人质逼迫,而是交易。 “而我要的报酬……劳烦沈家主演演戏。” 沈鱼手指因东占的话微微蜷缩,她默默听完后面几句,才知道自己刚刚一直的暗示根本没有必要。 东占不是撒手不管,她只是在等出头鸟。 “而王家那边,就拜托师兄先去一趟,亲自邀他们来我的共生礼,把沈洸道友之事往后拖拖。”东占端起杯盏。 朱雀域喜酒,连待客的都是淡酒,香味浸透舌头,东占眼睛一亮,又喝了几口。 沈鱼沉默许久,直到东占把那盏酒喝完,她才起身向东占行礼:“东占尊者此举解我族燃眉之急,自然愿意,但为何选择沈家作为尊者的帮手?” 弟子到尊者,称谓已然变化。 东占回礼:“因为也有其他好灵脉流向了沈家,而这些灵脉原先持有者可不是个耐心主。” 而后沈鱼将沈洸叫来,两人站在屏风后细细说了一番,怕傻弟子不明白,直接告诉她去王家自投罗网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神、神魂刃?可以倒可以,但若成品不让她满意,她会不会、会不会……”沈洸捂着被敲的脑袋哽咽。 沈鱼安静一瞬,低声道:“她又不会吃了你,好好做便是。” 再低声东占也听得到。 她转头,看见师兄低头嘴角微扬,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谈论结束后,沈洸出来,引着二人前往她的炉室。 “神魂刃需要你们选的刃石……”沈洸握着锤子,不敢抬头看两人。 东占把阳仙湖那块蓝色湖石拿出来。 时阙则把一团特别轻的红结晶放在台面。 时阙之前与东占说不必担心他的刃石,东占便没管。 “师兄你这是什么?”东占小心捧起来,这团结晶太脆弱,好似一碰就碎。 时阙没有回答,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以后告诉师妹。” 铸造者沈洸倒是大开眼界,她能嗅闻辨石,因为两人选的都不是贵重之石,特别是时阙那个,是由某种纸张由自身神魂灵火炼化才成的结晶。 可能是两人的刃石特别奇怪,导致沈洸注意力转移,陷入铸造的乐趣中,自言自语着忘了他们存在。 东占与时阙便在炉室外守着,以防万一。 因为时间过长,东占还煞有其事地就地调息一番,想要看看仙胎…… 刚陷入调息,极为庞大的存在感将她惊醒,以为自己只闭眼一瞬,其实三天三夜过去。 东占浑身冷汗,好似刚与空中巨龙对望。 完整的仙胎就像神祇寄宿她身,一不小心就会被深不见底的灵气吞噬。 虽然仙胎不一定能解决她实际的生死问题,但能在「失败」那个结论上打个问号,仔细研究总不会出错。 “师兄,我该怎么化其为自己所用?” 时阙一直在旁护法,东占惊醒也是因为他察觉到不对。 少年手指点在她额头,使她的灵气瞬间平息,说道:“其与天运脉为一体,师妹最好回脉系再调息,能更好地吸收其灵。” 怪不得东占一直感觉天运脉能与自己共振,原来是仙胎的作用。 再过了数日,时阙从王家递完邀请函回来,沈洸终于从炉室里出来:“虽然刃石差劲,但两者相性特别优秀,我从未听闻如此融合彻底的材料,甚至都不是同一种类,来源差极远!” 她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也不怕东占了,将成品放在她手上。 一把红刃渐为蓝柄的匕首,灵光闪烁,透亮如水晶。 东占握住就如手臂延伸,与本命剑相差无二。她回头看时阙,师兄也点头。 “多谢沈洸道友。” 他们拿着神魂刃与沈鱼再会面,沈家主告知东占计划开始实施。 而后东占婉拒沈家邀请,与时阙回到天运脉。 共生礼还有七日,需要处理的事情会很多很多…… 东占先给自己除尘,爬上自己的大床,把萧亦渊送的酒打开,朱雀域的甜酒太好喝了,还不会醉人,只有绝佳口感,她差点忘不掉。 她咕噜噜喝了几口,觉得味道怪怪的,把酒壶递给师兄,让他尝尝是啥味。 时阙抿了一口,停顿瞬间,若无其事地把酒壶从师妹手中拿过,也不说清楚原因。 “师妹近日不要调息。”他平静道,如无事发生。 东占疑惑:“为何?” “朱雀域有修欢道之宗,剑道为肉身欢愉,喜乐尽为道义,独创天酒榜。” 少年背过身,阴影覆盖她。 “天酒榜第一十七酿,名仙梦,一壶抵百丹,同饮者可入淫境。” 第91章 幻影 东占喝了假酒的冒险 东占:“嗯、哦, 好吧,拿远点。” 她钻进软毯里,上下检查自己有没有异样, 等待许久才伸出脑袋。 时阙坐远了些, 纱幔层层叠叠, 一时间看不清背影。 < 第113章 他解释这酒功效的语气……跟念感冒冲剂说明差不多,想来应该没有大问题。 无碍无碍, 她也只是喝了七八九十口。 仙胎在身, 登仙级灵气在她面前如螳臂挡车,这点春酒算什么? 东占强行忘记小插曲, 开始转移自己注意力。 随着二人共仙礼临近, 十二域有名有姓的大族都送来贺礼。 内阁一一审阅后才转至天运脉,手掌权力的狐狸们清楚内阁与他们并不能视为共同战线,所以贺礼信件仔细斟酌,力求不被内阁看出端倪以免被拦截,错失给灵脉之主献礼机会。 东占认真看了每一封信,精雕细琢的措辞是每一方势力的暗语, 能有效判断他们态度。 除开大部分观望人士的「恭喜恭喜, 别弄我,我很安分」, 还有一些使劲攀关系的势力,他们都因灵脉解放大获好处,好似东占一声令下,他们就以她名义吞并修仙界。 剩下便是根基深厚大族,贺喜点到为止,言语之间是谨慎的试探,他们想要知道东占是否真不会管后面事宜。 东占看完揉揉眼, 大致清楚共生礼的参加者会分成几派。 除了信件,最重要的便是贺礼。 因为堆积成山,只能挑一些珍贵之物留在胎仙陇,其他全存进金蟾行。 但金蟾行必须要塑道境界修士才能开启长期户名,因为修为太浅很容易陨落,加起来可以买个小国的宝物们都只能进入师兄库中。 她在收礼前,有意无意地向外散播青睐「可吸收」的物件。 沈家的万年神龟丹,白家的复生玉灵液,还有各种灵精晶核…… 每一件都是域界之宝,万年难出其一,所有人都极为重视这场共生礼。 东占抱着宝物们走到胎仙陇的最边缘。 一簇红魂正在浮动,比之前更耀眼。仔细看,它已慢慢完吸收东占之前放的无忧命金片。 她把宝物一一放在红魂之下,现在不仅时阙用血肉滋养,各域宝物也会成为其成长土壤。 楚耀生靠它跨入登仙,假以时日,东占养育的红魂能将一个刚入道的修士直接托举为登仙大能……甚至天运之级也不无可能。 就算是身为血肉土壤的师兄,她也未曾说过红魂用处。 时阙不问,东占也不会主动提。 等喂完红魂,东占还是没感觉到喝了酒有什么异样。 她往回走,驻足观察师兄情况。 他坐在另一边,面朝亭外云雾,看不见脸,但平静的背影说明也没问题。 东占放下心,靠近时阙说:“师兄,我去肴知师姐那里看越妙,你要跟我一起吗?” 时阙没有动也没有应答,好似听不见声音。 东占疑惑,几步上前刚想碰他,脚下突然出现剑阵,没等她反应,光芒一闪迫使她前往愈尘脉。 师妹离开天运脉,她呼吸的声音消失—— 时阙缓缓睁眼,看见「东占」正蜷缩在自己怀里,手搭在他肩膀摇晃,哼着没有调子的歌谣。 在他垂眼时,「东占」轻轻吻在他侧脸,伏在耳边轻声说着师妹不会说的话。 仙梦酒两人共饮才会发生作用,酒中灵气只有相互纠缠才能消失,不然「欲望」所形成的幻觉将逐渐吞噬心智。 欲望越深者,幻觉出现越快,调息会加剧,时阙只能忍耐,等待天运脉化散体内灵气。 师妹没有出现幻觉,所以她没有…… 时阙眼神晃动,轻轻揽住「东占」,在更多秽语从幻影口中说出之前掐住她的脖子。 「师兄想要杀我?」 幻影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惧,用东占的模样微笑。 时阙不会应答,他在制止幻影靠近自己。 「不对……师兄想要让我感受痛苦?」 幻影如雾般消散,出现在时阙身后,双手缠住他肩膀,声音低沉如魔咒。 「为什么?」 少年独自坐在胎仙陇中,云雾与风吹开纱幔,他喃喃自语。 “……因为是你教我的。” ———— 剑阵开得突然,东占一屁股摔在地上。 正好肴知出来接她,看见此景赶忙上前。 “师兄未与师妹一同吗?”肴知扶起东占。 东占屁股超痛。 “他干嘛啊……我的意思是师兄有些忙过头了。” 肴知说越妙还在沉睡,但状态很好,应该这两日就会苏醒。 东占点头,跟她一起进入内室。 越妙依旧躺在床上,仔细听还有呼噜声,睡得超级香。 系统矫正越妙的认知并未伤害她,可能因为是「新建文件夹」,频繁改动并不影响其世界稳定。 东占摸摸越妙头,直到其说了句大馒头好吃的梦话才放下心。 “师妹喝茶。”肴知将茶盏递给东占,东占浅抿,刚踩雷所以不敢喝多。 “之前东大壮师弟也来看过越妙道友,他应该是找你,等了许久才离去。” 东占:“他可有说什么事?” 肴知摇头,露出微笑:“师弟只是想见东师妹?我感觉是这样。” 东占点头,想着共生礼后一定要见到第三方,先不说自己的生存,还有谢乘风他们这些「外来者」问题。 趁东占出神间隙,肴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比往常有些不同,一时难以辨别情绪。 东占转开话题:“……我在朱雀域见到了萧师姐,师姐马上闭关,突破登仙后,连窍师姐应就能以剑灵之身入道。” “太好了。”肴知应道。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肴知低头,看自己茶盏荡开的涟漪,声音在安静内室响起:“以身铸剑,是死局,命中难以规避之劫。” 东占一愣,肴知从那日楚家主城接走萧师姐,就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 肴知继续:“就算没有邪修,也会出现这场死局,千千万万条道,命运长线中连窍终会死在那里……但是师妹救了她。” 肴知好像游离在外,不再跟东占交谈,而是面前出现了连窍的尸体。 她闭目,然后终于看向东占。 “师妹,感谢你。” 东占从怔愣中回神,肴知的情绪如海潮,淹没两人交汇的目光。连窍获救这件事如打开肴知心房的钥匙,她第一次将脆弱的内里展现给东占。 东占:“师姐不用谢我,若你在那里,你也会拼尽全力。” 肴知重新扬起笑容:“我与师妹不同,师妹天赋异禀,只有你……可以。” 内室烧着药香,清新的味道充斥空气,越妙躺着的玉石床散发着灵波,使人心情舒适,东占想继续跟肴知交谈。 她轻声:“师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肴知背对着东占重新泡茶,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刚到天运脉……” 东占声音戛然而止,哪怕即将问出重要问题,但视野里突然出现的影子让她难以继续。 肴知疑惑:“怎么了?” 东占神色震惊,颤抖着抬手指向空无一物的角落。肴知看过去,什么也没发现。 东占揉眼睛……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时阙。 他只披着薄如蝉翼的外袍,洁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弯曲凸出的位置是隐隐粉色,腰带松垮,光脚走来。 师兄单膝跪下,手指点在东占额头,如陷入泥泞中的菩萨进行赐福。 他微笑,仰起的美貌动人心魄。 「师妹看我」 东占吓得浑身僵硬,她紧张地望向肴知,后者突觉情况严重,抬手就要检查她神魂——东占后退制止,因为仙胎已经…… “师妹?” 东占感到脸慢慢燃烧,气息也开始沉重:“师姐,喝了那、那个仙梦酒,怎么解决!?” 肴知用毕生最快速度理解情况:“仙梦?朱雀域天酒榜?这、这,你与别人一起喝了?” 东占拼命点头,丝毫不敢转移视线,因为「时阙」在身边。 “跟、跟师兄?仙梦会因欲望而生幻影,除非让体内灵气散出,一人还好,你们都喝了灵气相连只能……” 肴知不敢说完。 东占想仰天长啸。 ———— 再过半柱香,天运脉就能完全稳定时阙神魂。 他至少不会在师妹面前失态。 少年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师妹床前,将散落的贺信整理收好。 床虽然大,但东占喜欢到处翻滚,每次睡着的位置都不一样,软毯上每一处都有她蜷缩过的痕迹。 时阙在拿起信件时,手指碰到还有余温的毯面绒毛。 师妹刚才阅信,是趴在床上。 时阙手指停顿片刻,再次下降,抚摸还有一点温度的绒毛。 「师兄,压在那里的……是我的小腹」 幻影没有离去,出现在床上,将刚才的姿势重现。让时阙的手指穿透她的椎骨,向下直到柔软的腹部。 幻影轻笑,在晃动的纱幔下如鬼魅。 < 第114章 「师兄会幻想,我也对你有欲望吗?」 时阙的手指突然往上划,穿透幻影虚无的身体,直到头顶,他沉默不语。 少年露出平静的笑容,似乎幻影再也不能触动他。 “师妹擅于伪装,伪装的那部分永远注视我,这便够了。” 幻影停顿,传来嘲讽的笑声。 「别自欺欺人了」 「我出现刹那,你马上就会溃不成军」 咚! 东占从预留的剑阵里掉出来,她又是屁股着地,大叫一声滚落几圈。 她着急爬起,满头大汗,一直推搡着空气,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身边。 若有欲望者,可见幻觉。 时阙愣在原地,他瞳孔缩如针孔,手上信件被陡然捏紧。 纱幔遮掩身形,他就这么在阴影里看着师妹。 “师、师兄!”她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时阙。 肴知给了两颗清神丹,虽不能根治但感觉会好点,反正师兄无欲无求,她想自己全吃了。 东占着急,一时踩空,摔进熟悉的怀抱。 “师……” 话语被碾碎在舌尖,声音停顿在口腔,他们呼吸交换,时间越久越似撕咬。 时阙离开,给她喘息时间,向下的目光满是雾气—— 东占怔愣,神使鬼差之间,也伸手抚摸他的脸庞,然后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是为自己还是对方,谁也说不清。 最终都交给心底共同掩埋的欲望。 没啥用的清神丹掉落在地,咕噜噜滚远,避免被她背部碾压的命运。 一层又一层,她衣裙并未散落远去,而是盖住她脸庞,使视线陷入黑暗。 五感混乱,让深渊的感受往上冲涌。 她感受到鼻梁的曲线,温暖与柔软抚平褶皱,水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然后衣服缓慢解开的声音响起,时阙掀开层叠白衣,让东占重见光日,一只手扶住她腰,一只手捧住她脸。 他红瞳满布水光,摇摇晃晃,不光额头与她相抵。 “师妹留给我的灵识印记……还在。” 在即将开始的关头,他轻声道。 东占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空中有银河,世间本身化为星辰坠落,神魂与肉身同时迎来令人难以言说之感。 天运脉的时间不能被感知,云雾无声无息翻转着。 在昏厥与清醒之间,东占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因为每当想逃跑时,只能听见他说—— “师妹,转过来。” 第92章 开始 东占的准备冒险 共生礼开始前一日, 东占惊醒。 她睁眼,缓缓坐起,绒毯从身上滑落, 沉默许久, 企图确认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修士身体强健, 就算是一塌糊涂的痕迹也不会留存,但刻入骨髓的感受难以被忽视。 床上还有别人, 其将外袍搭在她肩膀, 宽大的手指勾出被衣袍压住的发丝。 时阙很喜欢在东占发出声音时勾住她头发,然后手往下贴住小腹, 就像在感应他们的连接。再加上神感双修的同时进行, 大脑与身体几乎毫不停歇地共振。 最开始动作还很稚嫩,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无师自通,找到了东占自己都没发现的地方。 “……” 东占无声倒回去。 身边人单手撑在床头,低头看她,身体线条在光中隐隐约约。 “共生礼还有十个时辰, 我已理好七十三席客人位置, 各处需求归纳成册,已在三日前告知阁中礼楼。” 时阙声音沙哑, 轻抚师妹散在枕头的发丝。 东占捂住眼睛的手放下,眉头轻皱:“你、师兄多久去的?” 这层窗户纸戳破,她也很混乱,难以界定双方关系。 时阙微笑,纱幔摇晃,让他视线蒙上雾气。 “每次隔半日,师妹……都会睡过去一会。” 东占重新盖住自己眼睛。 “沈家那边如何?” 时阙:“众说纷纭, 但沈家正在布置全域剑阵这一条消息流传甚广,仙议庭原席位者都获得消息,大部分观望中。” 所有统治都能被推翻,只不过要看用什么代价。 推翻东占灵脉控制的办法只有一条,但凶险异常,分毫差池都能毁掉全域灵脉—— 那就是封域。 用覆盖全域的剑阵切断灵脉,再控制灵脉再生回旋,不再流出本域。 时阙的剑意会被转移至切断的域外部分,不再能干涉域中回旋的「新」灵脉。 此举不仅耗时上百年,也需要极浓灵气支撑,因为需保证灵脉被切断时不会瞬间死亡。 放眼十二域,就算是跃云阁也不能保证能做到。 时阙坐起,背腹两边薄肌被浅光勾出阴影:“此事易被察觉,我可瞬间毁掉朱雀千条灵脉,所以界内推测沈家只是发出假消息,在给师妹施加压力,试探你是否……只持有不管制。” 东占嗯了一声,抬手去勾晃动的纱幔,距离有些远—— 少年伸手,将纱幔带至她指间,然后往下插入她指缝。 东占问:“出头鸟有人选了吗?” “青龙域泰和宗很明显,要儆的猴数量不少,以鼎炎域楚家旁系与白虎域萧家为首,约十数个大型势力。” 东占不再询问,摩挲着纱幔的纹理,转头看向时阙。 她小半张脸陷入软枕,发丝散乱,目光难得平和,没有任何需要理解的情绪。 “师兄。” “嗯。” “……没事。” 少年俯身,抚摸她的脸,两人裸/露的肌肤贴近。 东占的眼睛凑近看有隐隐的蓝色,她平静注视自己时,就像在剥开血肉,直达虚无的最深处。 这也是师妹伪装的一部分吗? 用似乎缱绻又安心的眼神看着他,让心脏几近融化。 时阙抚摸她柔软的小腹,突然密密麻麻的情绪爬满脊椎,好似整个人被她的腹部包裹才能感到安全。 东占起身,将时阙外袍胡乱系好,走到自己的弟子服前。 “这还怎么穿啊?” 她叹气,从衣服堆里的掏出跃灵玉。 查看一圈留言,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但越妙醒了。 东占往玉佩里输入灵气,几个呼吸后,肴知声音传来。 “东师妹,一直没见你回复,是共生礼事宜繁琐吗?” 她转头,发现时阙正一件件穿衣服,服饰摩擦皮肤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拨动她神经。 “嗯,有些招架不住。” 肴知没主动提仙梦酒的事情,她以为东占用毅力解决了:“越妙道友苏醒,我一直在照看她,你不用担心,她并无大碍。” 东占:“多谢师姐……越妙她记忆有消失吗?还记得我吗?” 不知道系统强行的认知调整会严格到何种地步,很可能会重置角色。 那边窸窣一阵,突然提高的音量攻击东占耳朵, “东咂!这里屋子竟全在天上!” 熟悉的声音生龙活虎,东占长舒一口气,:“越妙,你在肴知师姐那里待一段时间,很安全不用担心。” 越妙模糊答是,笑声爽朗:“要是我与义兄说云上有房子,他会信我吗?” 认知调整,就算没有重置,也会复原角色最核心数据。 越妙在「新建文件夹」里必须要有一个义兄,东占认为「义兄」很可能是此未命名世界的主角。 东占沉默瞬间,继续道:“明天师姐会参加我的共生礼,你若要跟着,便要听从师姐安排。” 越妙根本没听她后面这句,嘟囔着饿了想吃馒头,肴知接过玉佩:“我拿来了点心,越道友你先……嗯,师妹我知道明日会有大事发生,你不用担心她。” 东占与肴知简要交谈几句后,断开灵气。 时阙来到身边,安静看她,就算谈话结束也没有出声。 东占正想说师兄快找衣服给她,跃灵玉又开始闪光,她以为肴知还有事,便下意识连通灵气。 男人声音传来。 “妹妹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快从娇花等成枯草了。” 轩辕界的灵气流动与本界相似,谢乘风能熟练运用跃灵玉,委屈又带着埋怨的音调清晰可闻。 东占:“……最近事多,只能先等共生礼结束,轩辕界的事情我还没有线索。” 旁边人目光在谢乘风声音响起刹那,产生诡异变化。 谢乘风咿咿呀呀不听东占的理由。 “我才不是势利眼光顾大局,那些都是借口,我只是想见妹妹……共生礼是真的吗?” 东占刚准备答复,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呼吸一顿,转头看时阙,后者却轻吻她的后颈,慢慢往下。 “明日典礼会有事发生,你别瞎凑热闹。” 东占强装镇定,想要结束对话。 谢乘风却不依不饶:“那就是假的了?果然师妹不是单纯想跟师兄成道侣。” < 第115章 冰凉的手指找到她胡乱系着的衣结,轻轻一扯便散落。 他的吻顺着她微微弯曲的脊椎,缓慢贴上,然后轻咬,留下一连串齿痕。 手伸进宽大单薄的长袍,牵带着,将它带离东占的身体。 谢乘风最后一句话传来。 “所以师妹心里应该还没人吧?” 跃灵玉光亮熄灭,东占强行切断灵气,没有回复这个问题。 她想要转身制止时阙,共生礼马上开始,她需要清醒的大脑。 “师兄——” 声音戛然而止,她手腕被抓住,一个吻阻止她继续说话。 身体猛然悬空,跃灵玉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混乱间,东占被完全抬高,c裸的视线与身体都在俯视他。 少年温和的声音在停顿时响起,与平静语气不符,语调格外黏腻,如同脚陷入的泥泞:“师妹。” 东占没能回复,她掐着对方肩膀,留下鲜艳的红痕。 他抬头,发丝凌乱,似乎在笑。 “就算心里没有人,也没关系。” ———— 第三仙历十七千年轮。 跃云阁天运脉首席与命理脉首席共生礼。 参礼者均为十二域顶层人物,每个域界能排上名号之族均出席,甚至许多千年不见其踪迹的散修大能、几个不加入斗争的神秘世家也破例参加。 典礼设在最大主殿,两位尊者将从天运脉开始,跨越三十九道共生灵柱,穿行跃云其他脉系主岛,最后来到主殿,在所有宾客见证下,接受共生灵纹缔结。 跃云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共生礼,规格超越想象。 在夕阳沉落后,万万道灵花升空,照耀跃云如白昼。灵气云绸如天空之浪,将被世人记住的路线勾勒在夜色中。 万人空巷,哪怕没有被邀请来到跃云阁,十二域所有人都在通过灵境观看这场典礼。 距离共生礼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东占还坐在胎仙陇的床上,她差点把礼服每一层的顺序穿错。 已经整理好的时阙来到她身边。 白色玄纹底,蝉纱金袍配云印缕带,发丝被金线红石系好,繁复隆重的大礼服饰也没有压住他的气场,少年不管站在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目光。 他俯身,轻柔地为师妹穿戴。 一层又一层,直到系好所有衣结。同样的白衣玄纹蝉纱金袍,她的装饰皆为蓝玉金坠。 时阙后退半步,扶着东占起身。 天运脉依旧安静,只有他们两人,好似这场典礼早已结束。 东占看他,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若今日出了错,我是不是该埋怨师兄。” 他们往上,即将穿越剑阵去往天运脉的跃台,也就是典礼的起点。 时阙握着她的手:“嗯,可以,但师妹……” 云雾翻涌,声音恍惚,东占微微闭眼—— 脚触地,第一道共生灵柱亮起,欢呼响起,灵花散开如星辰,她站在原地,向后的阴影被拉长,盖过天运脉。 东占睁开眼,师兄后半句传来。 “但师妹从不会让等待的人们失望。” 风吹来,将他们的衣袍纠缠,少年瞳孔满含笑意。 “哪怕你是要将他们斩首。” 第93章 等候 东占的迟到冒险 两人的身份特殊, 抛开阁中首席弟子身份,也可视为单独势力。 所以跃云在此次共生礼需要与他们进行绑定,东占与时阙前往主殿时, 每到一个脉系需接受相应掌脉的赠礼。 殿外的虚灵灵流在晃动, 主殿贵客们将等待一炷香。 众多席位之间也分队伍, 划分成数个阵营,灵气威压相互牵制, 各种攀谈议论在两位尊者到来前不会停下。 钱非凡坐于七十二席边缘, 是少数能在主殿参礼的弟子。他今日特地换下弟子服,花光积蓄在金蟾行购置一身对他来说极端昂贵行头。 可到此处才发现, 自己灵袍材质不过是其他人礼服的边角废料, 越中心的位置,越不会把他这身纳入选择范围。 钱非凡落座时,只有一个年轻修士与他打了招呼。 “钱非凡?” 修士是朱雀域一大族的幼子,也是金刚脉师兄,没等他行完礼便质疑道:“寻常弟子不能进入主殿,你不知道吗?赶快出去。” 钱非凡神色不变, 弯曲的脊梁再向下, 已越过对方腰际:“王嘉师兄贵安,我是受东占师姐邀请而来。” 这句话任何一字都可以模糊不清, 唯独「东占」不可以。 王嘉一愣,停顿半晌,虚扶起他,语气转柔:“之前脉中传你与命理首席交情匪浅,还以为是他人胡诌,没想到啊……快来快来,我与你介绍我族尊长。” 钱非凡无家底, 没办法进入由身份搭建围墙的高位阵营,但他比谁都会利用「东占」的价值,顺利往前进入内圈。 “王家主贵安。” 等王嘉介绍完自己姓名,钱非凡再次弯腰行礼,只不过这次的腰比刚刚高上一些。 王家主本在与其他世族攀谈,被打断后上下扫视来者,只停留一瞬,然后凌厉的眼神投向幼子。 王嘉赶忙附在母亲耳边低语几句。 不过瞬间,王家主转身,放弃进展顺利的世家寒暄,转而对钱非凡微笑:“钱弟子不必多礼,早听闻东占首席在凡世历练时有一恩人,没想到就是弟子你。” 到场者皆是权力蛛网上的捆绑者,在洞察局势风吹草动上,都有足够的敏锐。 王家主背过身刹那,很多人的视线微微转移—— 转到这位衣着简陋的跃云弟子身上。 “不敢当,东占师姐重情重义,我本没有仙途之缘,她也愿意邀我入跃云阁,实在是我之幸。” 凡人出身,资质劣等,竟能直接入跃云成为六脉弟子,其关照程度可见一斑。 钱非凡一脸谦卑,将自己进入跃云的前因后果简述,真假并不重要。 王家主语气平和,就像在与家中子嗣相谈,就算钱非凡有些话没接上,她也会替其圆过去。王家主甚至邀请他去本域席位一坐,俨然要请他成为族中门客的意思…… “王家主,许久不见,在这躲着呢?咦——这位道友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沈鱼出现在王家主身旁,后者听见其声时便皱眉。 语气调笑,但话语间会适时停顿给人压力。 钱非凡瞬间明白,新出现的女人比王家主身份更高。 果然,王家主虽面色不变,但手臂靠后,想遮掩钱非凡。 “沈鱼家主说笑,不过是见后辈有缘,多说几句就被你找上门。” 朱雀域沈家,四大族之一,家主沈鱼乃登仙境首屈一指的剑阵大师。 钱非凡俯身行礼,眼神闪过数道光亮。 沈鱼:“这位弟子不必多礼,刚刚听你说认识东占首席?” 主殿宽阔,声音没有遮挡。 钱非凡本是游离在各个圆圈外的石粒,他难以进入圈中。 人群在涌动,悄无声息间,各个圆圈以他为中心转动,企图将他纳入自己一方之圆。 钱非凡感受到从脚尖冲到脊背的力量,他的腰格外挺直——他点头承认与东占交情颇深。 沈鱼微笑,斜一眼神色变冷的王家主,对钱非凡说:“那钱弟子可否为本尊探探东占首席口风,朱雀域的一半灵脉沈家愿向首席购买。” 沈家要买,自然会买跑到王家的那几条大脉。 王家主脸色一变:“沈家主这又是何理?朱雀域边界总见沈家子,我族一直帮着遮掩流言,你现在……唉。” 在场者皆知,沈家似乎在准备封域,或者拿封域试探东占。 沈鱼低头笑,挑眉后转向王家主:“王家主为人体贴,但沈家灵脉稀缺,本尊得为岌岌可危的家族打算。” “依我看,东占师姐仁厚,趁此喜事,不如与她商议一番。” 钱非凡早在数日前就开始研究灵脉,他知道此次典礼所有人都会关注此事。 “弟子的意思……东占首席或许会同意?”沈鱼似笑非笑。 钱非凡本该回答得模棱两可,但周围的视线托举他,仿佛自己才是唯一星辰,恍惚间竟忘记否认。 人群窃窃私语,每个圆圈相互摩擦,即将吞噬对方。 钱非凡不过凡人年纪,不到双十,他就算再怎么审时度势,也难以看清十二个域界每个高位者的态度。 不过刹那,所有人的目光不再聚焦于他身,似乎自己已毫无用处。 连身旁一直贴着他站的王嘉也随母亲退后,返回原本的圈中。 钱非凡愣在原地,想要用话抓住沈家主,却没想到后者给了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 好似在告诫他不要再多话。 “诶,这不小钱儿嘛?”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是谢乘风。 他们在凡世皇宫认识,但钱非凡与这个行踪不定的男人说话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 第116章 但男人是东占兄长,这个身份很重要 钱非凡:“东师兄贵安。” “几日不见,说话都带头带尾了,啧啧。”谢乘风也是游离在圈外的人,却带着让人投注目光的气场,“最近有见到我妹妹吗?” “前些日子在愈尘脉见到师姐,她去看望一个道友。” 谢乘风叹口气,低声嘟囔该每天去守着,然后转向疑惑的钱非凡:“她有说,呃,她对这次共生礼感觉如何?” 钱非凡不明所以,谨慎回答:“师姐与时阙师兄情投意——” 谢乘风伸手制止他,懊恼地揉头发。 “算了算了,我不要听,他们还有多久来?” 钱非凡抬头,能看见殿外远处的共生灵柱,还有七根未熄灭,东占两人应该马上就会出现在众人眼中。 环绕主殿的虚灵流变明显,浅光闪烁,如涌动的河流。 没人再跟钱非凡攀谈,但好在谢乘风的身份没人知晓,他还能与「东占兄长」拉近关系。 只不过这个男人一直在小声嘟囔,情绪不高,好像给他一根柱子就会躲在后面许久。 钱非凡用尽全力接话,但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人群中皱眉者越来越多。 不对,时间并不慢,而是东占二人一直未到。 钱非凡惊讶地望向殿外,还有七根灵柱亮着,两人一直停在远处未动! 怎么回事?如此盛大之礼,任何错漏不被允许发生,跃云阁也不会让任何人阻挠。 钱非凡不再搭理谢乘风,而是飞快地观察四周。 他发现一处异样…… 按理说,东占二人即将到达主殿,就算来晚,此时也不该缺席。 但七十二个席位,至少有二十席缺席。 不止他,许多人更早便发现此疑点,已派人查探消息,但下属一直未回。 仙议庭之事不过一月,依旧如颅上巨斧,让人心有余悸。 时间的流逝变得清晰,人群议论逐渐扩大,甚至有高位者想要直接唤出内阁三尊。 “暗了,只剩六柱!”有人喊。 众人看去,果然暗了一根,没等大家安心,之前那些探查的下属终于回来。 全是不可露面的暗卫,却在此时破大戒,现身于众目睽睽,只为迅速附在主人耳边传递消息。 王家也有暗卫递来讯息,王家主听完后脸色剧变。 慢慢的,惊愕成为每一方势力掌权者的神色,他们甚至询问数次暗卫所言是否属实,但身边人大多一致的表情已告知答案。 “走!”王家主想要立刻离开,但王嘉却拉住自己母亲。 “啊?母亲不行,共生礼灵柱最后七柱开始熄灭,说明跃云的虚灵眼开始运转,好为两位首席缔结神魂时护法,若有人此时离开阁中,会直接破坏虚灵的灵流……这可是大错,你知道的啊。” 王嘉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身为跃云弟子,自然知道本阁身处十二域之外的虚灵域,若灵流被破坏,那就是在伤及跃云根本—— 等同于宣战。 在场者事先都知晓此规,内阁为安抚仙议庭所留余韵,还特意在请柬上写了这一条。 这与炼阵不同,只是让大家卖个面子,不要在典礼即将开始时离场。 可一旦在如此盛礼,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后果很严重。 人群声音变得更大,不安感取代惊愕,大家都意识到这一点,本要离开的脚步被定在原地。 “母亲您别急,首席们快要到了……”王嘉不知暗卫跟自己母亲说了什么,只能猜测是与东占二人有关。 共生灵柱还有三对长亮。 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逼迫他们仰头,统一期盼着身影的出现。 钱非凡不知发生何事,呆愣在原地。 沈鱼不知何时走至他身边,脸上尽是平静:“钱弟子真与东占首席交情不浅?” 没等钱非凡答话,沈鱼轻笑,视线也向上,仰望那迟迟不暗的灵柱:“天真孩子,下次不要替她表明态度,不然会倒霉。” 钱非凡不再被圈子环绕的原因,是因为他默认如果给价足够,东占会交出部分灵脉—— 沈鱼:“任何报酬,金钱、地域、仙资人才,皆是权之拥趸,真正握住权柄之人,怎会俯身换无用之物?” 在四族中,沈家与东占算得上亲密,沈鱼不会把「交情不浅」的位置交给任何人,她在提醒钱非凡不要借此名头在界内宣扬。 毕竟每有一个人用此头衔,效果就会低上数倍。 高位者的讯息渠道,也是要垄断的重中之重。 灵柱越近越高耸,光亮如太阳,此时还剩两柱。 七十余席有二十席未到场,五十席不能离开。 在场者期盼她的到来,默数着还剩多少步,就像等待于火焰上,她是唯一的救命绳索。 钱非凡抬头仰望,他微张着嘴,那最后一柱在眼中黯淡,如太阳熄灭—— 太阳不曾熄灭。 人影出现在最前方。 女人的长袍金光流淌,拖曳于灵流之上,她貌似很紧张,但在看见众人脸色时,微微惊讶。 钱非凡在人群外围仰望东占,忽然想通一切。他似乎看见从天而下的视线,却没有碰触众人,因为她持有权柄,不会俯身。 她主动终止重要典礼,用担忧的语气关心下位者。 “诸位发生了何事?” 第94章 索取 东占的斩首冒险 “你竟敢故技重施!仙议庭不过一月, 你便想要坑害更多人吗?!” 一位老者拄着比人还高的拐杖,老态龙钟却声音雄厚,指着刚进入主殿的二人喝道。 东占一愣, 转头看时阙, 神色茫然, 典礼的喜悦在此时尽数消失。 “本座是信任跃云才亲自参礼,没想到竟中了圈套!” “我族若出事, 你担得起吗?!” “以为手握灵脉就高枕无忧, 小儿得志便猖狂!快让我等离开!” 庄重盛大的共生礼被嘈杂的声音打断,质问如扑面箭矢, 让东占无措地后退一步。 时阙扶住她肩, 低头看师妹慌乱的表情。 师妹演戏时,余光不会离开猎物,明明依偎在自己怀里,却像准备咬人喉咙的狐狸。 等第一波愤怒宣泄完毕,时阙才开口:“今日大喜,若有招待不周乃跃云之错, 但诸位突然追责我们未曾听闻之事, 这又是什么道理?” 少年声音平和,话落却让主殿突然陷入寂静, 每个怒火中烧的掌权者被浇冷水,猛然收声。 环绕主殿的虚灵流在时阙说话时,在他身后缓缓晃动——意味着能够影响整域的灵压在铺开,平静警告所有人。 “两位首席不知……难不成是误会?” 沈鱼突然出声,打破僵持气氛,转身面对聚集的宾客,向东占二人前进一步。 动作细小却微妙, 有人眼神变化,这部分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加入讨伐。 在场者都互相认识多年,就算没有深入交往也对彼此能力有判断,沈鱼是一个预见局势走向的人,她每一句话都有某种指向。 东占从师兄怀里钻出来,本来扶一下就行,这人抱得越来越紧,她差点被闷死:“诸位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我与师兄有哪处未做得妥当?” 最开始的老者道:“ ……各域正在遭受袭击,在场者家族无一幸免,袭击者以泰和尊主为首,就是典礼未到的世族们! ” 他本因东占的疑惑而收敛许多,结果说到最后还是大怒。 七十二席有二十余席未到,袭击者是谁不言而喻。 东占震惊:“怎会?!” 她突然甩开身边人的手,大声质问:“师兄你为何不说!他们袭击灵脉,你肯定会感知到!” 时阙顿了一瞬才抬手。 从他手中延伸出密集的、缠绕在一起的光脉,明明不过手掌大小,却让人眼睛看直。 他的剑意已然贯穿灵脉根本,每一条从头至尾彻底被掌控。 有人侧头观察沈鱼,因为「封域」在时阙展现出绝对控制后再无机会,在场人皆知,任何办法都不能动摇他对于灵脉的生杀大权。 “灵脉无恙,并未有任意一条被他人干涉。” 时阙抬头,对东占轻声道,上前将她的手重新拢回,放在自己两手掌心,轻轻压着。 他看向众人:“诸位所收传信可准确?” 在场者表情皆变,因为他们收到的传讯是「本族地界在被攻击」,并非「本族灵脉被夺取」。 袭击者并未干涉灵脉,而是在杀人夺地。 趁着他们前往跃云阁参礼间隙进行掠夺,又不惹恼持有灵脉的东占。毕竟这么久了,只是不允许别人动她,但东占没说过不允许别人动别人。 有人回过味,东占二人没有参与此事的理由,且对他们并无实际好处,所以当务之急是回族:“还请两位首席中断虚灵流,每耽搁一次,我族就损失惨痛。” < 第117章 东占不说话,等师兄说。 时阙皱眉,抬眼往内阁方向看去,沉默片刻后摇头:“我知事态紧急,但虚灵流乃我阁建立根本,若强行中断必会影响虚灵域稳定……此事还需禀告内阁长老。” 东占也在一旁点头。 暗示所有人跃云依旧是内阁为尊。 沈鱼适时接话:“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 在场者的表情从焦急变为绝望,只要把此事上报,内阁绝不会同意,这么多强者突破已运转的虚灵流,跃云阁的灵气肯定会损毁一半。 东占二人没再前进,神魂刃放置在前方高台,他们须在晨曦前成礼,现在只能与众人僵持。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强行突破,与跃云,与天运,与东占撕破脸。 思绪涌动,气氛突然变得僵硬。 艰难的选择摆在众人面前,每浪费一瞬思考,自己势力被削弱许多。 特别是势力位于青龙域周围的人,脸色格外难看。青龙域泰和尊主本就好战,在天运现身前,几乎是所有战乱的挑起者,此次与众多势力联合,他一定会倾覆全力。 东占突然道:“师兄能看看灵镜吗?我们总得知道现下是何种情况。” 话音一落,就如准备好般,十数个灵镜悬于半空,各域景象印于镜中。 尘土纷飞,灵气震荡间冲毁城墙,一位登仙者可战千修,没有主君镇守的地界如待宰羔羊。 在天运降生后已无战乱,此时让在场者回忆起三百年前的界内,第二位飞升者嗜血残暴,其格影响后世,所以混乱与撕咬才是此界之基底。 大多数势力不愿开战的最大原因,是此处非凡世,而是天地尽在掌间的修仙界,修士的战争只会以一方全灭或战败者万年衰落为结局。 灵镜场景在变化,每个人都能看见自己的势力地界被摧毁入侵。 连续不断的响声回荡,好似在对德高权重的人们扇耳光,一下又一下,直到崩溃。 有人在巨压之下,唤出剑刃,选择强行突破。 哪怕死在这里,也比坐以待毙好。 主殿内逐渐亮起许多剑光,灵压陡然变化,境界稍低者纷纷避让。 这些光芒映照在东占瞳孔,如黑夜之火。 时阙手腕转开,灵气剑出现,碾碎任何妄图前进的剑意。 灵镜未熄灭,象征摧毁掠夺的巨响如礼炮。 轰!轰!轰! 东占在此时声音响彻殿内:“……我想到了两全之法,只不过需要诸位抉择。” “事已至此,命理首席勿再耗费时间,若不让开,我等自会与天运相战!”有人道。 “首席若中断灵流,此事了结,众域自然会对跃云感恩戴德,灵气损毁也有恢复之日!”也有人道。 两全之法?没有。 首先提出这个荒谬词的沈鱼也该施压于东占……女人站在原地,丝毫不动,甚至身后也出现人影。 品出不对的聪明人们默默来到沈鱼身边。 其中包括王家主,她没见过东占,但与沈家斗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这人的缜密。 东占突然微笑,眉眼低垂饱含无奈。 她声音如遥远之佛,慈悲又不忍。 “若诸位同意,我便做杀生罪人。” 轰!轰!轰! 礼炮没有停歇,在这句话后微妙地降低响度,变得沉闷。 东占的手抬起,缠绕的灵脉出现于她掌心,时阙在让渡灵气。 仙议庭后,界内流言四起,因为灵脉新主迟迟未定下规矩。 她难道不会管势力之间抢夺灵脉?最关键的问题逐渐变成答案,是「出头鸟」面对绝佳机会时的推动力。 女人站在最前方,背后隐隐出现晨曦,将她轮廓镀金。 “每同意一人,我便摧毁袭击者的地界灵脉,其族将与灵脉一同灰飞烟灭。” 灵脉被摧毁时,莫过于天雷轰顶,在瞬间杀死脉线上所有生命。 她从来没有不管,只是在等出头鸟。 “我为刽子手,诸位将与跃云成为共犯,从今往后铭记此时之祸。” 时阙落后师妹一步,看着她的侧脸。 师妹斩首的对象从不是出头鸟,是即将活下来,见证她之力量的人们。 这些人此时仰头,被袭来的晨曦笼罩面容。 斩往后的侥幸,斩高昂的自尊,铭记争夺灵脉,将是何种下场。 轰——短短时间,响声成为清醒的号角。 「共犯」即死也不会分开的盟友,往后万年也没有人能用「灵脉」理由来挑起纷乱。 寂静持续,只留灵镜的声音。 晨曦往上,彻底笼罩身体,东占眼神柔和,轻轻握住时阙的手。 “好!他们不仁便别怪本座不义,千年基业怎可毁于本座之手,首席,请你为我等主持公道!” 青龙域一个门派的掌门收剑入鞘,大声道。 东占看过去,与时阙同时弯曲一根手指。 缠绕在他们手掌的一条光脉消失。 恐怖嗡鸣覆盖所有声音,哪怕是虚灵域也能感受到世界颤动,一条自然灵脉被剑意摧毁,域界动荡,灵波炸开——数个灵镜里的袭击者皆停顿,满脸惊恐之色。 瞬息之间,天崩地裂。 “还有、有吾等!吾族若平安,将与跃云共结长生之盟!” 又是一根手指折下。 天空晃动,灵压失衡,狂躁的风冲涌而进,将最前方两人衣袍吹得如高墙战旗作响。 “命理首席!本尊一直为跃云之友……” “两位尊者请帮助吾门!” “既然灵脉已回归自然,抢夺自然是不可为之——” 随着同意者的声音响彻,十二域全面震动,灵镜里的袭击者们终于意识到什么,已然呈颓败之势。 东占看向最后那个老者,他紧握手杖,绷直的嘴唇如细线。 终于,他道:“尊者大义,请庇护十二域。” 日阳完全升起,共生本该礼成,虚灵流已逐渐回转。 东占未应答这句话,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五指握紧。 泰和尊主出现在最大灵镜,突然地底迸发强光,他肉身如遭火焰焚烧,在下个呼吸后,成为一团随风二散的灰尘。 所有响声熄灭,如同安静的池塘,没有人能切身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主殿大门敞开,虚灵流不再阻挡去路。 时阙与东占对视一眼,走向高台,金光铺满前进之路。 两人握住神魂刃,灵纹逐渐印刻,磅礴的灵气缓慢延展,如天云涌动,合二为一——共生礼成。 东占:“跃云阁,会庇护十二域。” 此话落下,一丝隐藏在主殿的灵气终于回到内阁。 因各族损失惨重,需立刻回族安抚人心,所有人都匆匆离去,离开前都非常郑重地向东占二人道别。 本该有的宴会也取消,东占坐在台阶上,俯视空无一人的主殿。 她低头看手掌,沉默不语。 而时阙看着她背影,本想开口却突然顿住,视线定在师妹头顶。 “师兄之前问我,若我是你,会拿取什么……”东占轻轻握住拳头,表情平静,“不可攀越之权,不敢注视之威,作为无力者诞生的我最想要篡夺之物。” 她游离在外,好似解脱。 少年站在她身后,一直沉默着,他心想这个变化或许是好事。 时阙上前,坐在东占身边,与她共同注视太阳。 时间慢慢推移,在晨曦照耀中,东占准备起身时猛然顿住。 【……离开通道搭建成功,原世界身体重新激活中】 第95章 幕后 东占的紧急冒险 第三方联络, 终于来了。 字幕未变化,好似在卡顿。 东占装作无事发生,与时阙来到内阁, 向长老们汇报方才典礼纷乱, 即便这三人早已清楚。 “两位首席今日定下规矩也好, 可毁坏不少灵脉是否太过?”话虽如此,内阁长老却平静询问, 听起来并不觉得二人行事极端。 因为毁坏灵脉是彰显控制的最好手段, 之前只有东占受益,现在跃云阁也成为被畏惧的对象, 内阁喜闻乐见。 现下混乱未平, 许多消息通过卷轴传向跃云阁,内阁为表示对东占那句「跃云会庇护十二域」的肯定,将各项事务的决定权交给两人。 东占不语,点头称是,突然道:“东占修为尚浅,共生灵纹负担过重, 能否先回脉系调息?” 内阁同意, 但时阙被留下,总有一个人要与内阁商议往后决断。 剑阵光芒闪过, 东占身影消失,时阙才终于转头。 双方相对无言,三道金影同时抬手,数道灵气屏障展开,任何人都不会影响他们的谈话。 “首席,自东占入阁,你逐步深陷旋涡, 就算她被众人知晓姓名,但无人不知,她是因你而攀越到此。” 金影们继续,就像长者在劝诫。 < 第118章 “就算你们缔结共生,她心难以揣摩,你将作为被吸食之物直至永远。” 时阙面无表情,他从幼年开始,与内阁对话时从无情绪流露。 少年抬眼,美貌如夜间莲花,眉眼弯弯微笑道:“长老所言弟子谨记。” 金影们沉默半晌才问:“你谨记什么?” 内阁从不在意天运的人格,他自诞生起就是跃云之剑,是绝对权威的实体,若要体谅世人,这种东西捏出一副温顺的外壳便已是仁义。 可东占带来变化,内阁已看不清天运之形,他本冷漠空白的灵魂好像—— “谨记,我能被师妹吸食至永远。” 少年微笑,此时表露的情绪比悲伤更引人共鸣,是一种浑浊的满足感。 内阁在这个瞬间,想立刻杀死时阙。 这把剑太锋利,是世间唯一能威胁到跃云的存在,他失去人性才令人安心。 金影们重合的声音在寂静之后响起,怒意不加掩饰。 “若首席执意,内阁也不加阻拦,只不过此女心难辨,你终归为她手中可替代的棋子。” ———— 东占独自回到天运脉,盯着那行字幕。 【离开通道搭建成功,原世界身体激活中】 她等待良久,没有丝毫变化,就算出声询问也没有应答。 第三方可能在花力气帮助她,这条堪称惊喜的字幕就是证据,只不过还不能与她通讯。 东占安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有一瞬间变得无欲无求,就像翻到冗长故事的结尾,有释然与轻松。 “东咂!你快来——” 跃灵玉亮起,越妙兴奋的喊声传来。 东占回神,低头拿起玉佩:“怎么了?” 天运脉空旷寂静,会使人心平静,难以掀起波澜。修仙界在这次灵脉处理后,会平静许久,没有敌人能再逃脱她的掌控。 “我义兄也来了!” 好似有暗处冷箭,直击东占前额。 她本放松的手缓缓攥紧,几乎要捏碎玉佩:“你说什么?” 少女开心笑着,东占能想象她表情:“我义兄也来了,就在我身边坐着。” 义兄,那个只存在于越妙设定里的名词,连脸都没被捏好,怎么可能会出现? “……我马上过来,你不要离开肴知师姐。” 获得回答后,跃灵玉熄灭,东占立刻前往愈尘脉。 时阙一直为她预留剑阵,眨眼间便到了。 “师妹。”肴知站在殿外,朝东占招手。 肴知将一个小匣放在东占手上,不知装着什么:“这是给你的贺礼。” 东占着急,直接收入锦囊,问:“师姐也见到了「义兄」?” 肴知:“越妙道友的义兄?他正在内室,越妙道友很高兴——” 没等师姐说完,东占冲进内室,天蓝色光闪烁,小枪已被她握在手中。 越妙背对她,站在一把椅子前,正开心地说着什么。 “越妙?”东占停在几步外,轻声喊。 少女应声转头:“东咂!快来快来,给你介绍我的义兄!” 越妙身体转开,将遮掩的椅子露出,东占看清此人模样—— 她瞳孔微缩,无比震惊,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东占甚至因为这诡异景象后退半步:“……这是你的义兄?” 越妙蹦老高:“当然,我就说我义兄是全天底最强的人,你都看呆了!” 东占的确看呆了。 因为面前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它全身透明没有皮肤,只有一个人形轮廓,头顶无字幕,透明身体里有一个圆圈,里面滚动着数个词语。 犹如这些词条如彩票球号码,东占仔细辨认后看出有:「最高武力」「桀骜狠辣」「强运」等。 而他的头部也有一个圆圈,里面装着「z-088-锚点」 越妙突然拍愣神的东占,神采奕奕:“义兄突然出现,把我吓一大跳!。” 东占直冒冷汗。 「义兄」根本不是正常角色,它明明还是完善阶段,连人设都没建好,许多关键词成为它的支架。 一个拥有强运,性格桀骜狠辣的最高武力。 锚点即主角,连主角都没设定好,所以世界名字才是新建文件夹。 东占谨慎开口,拉着越妙离远一些:“你不觉得这史莱……它有点奇怪吗?” 越妙表情疑惑:“不啊,义兄就是义兄,哪会奇怪?” 恰巧肴知回来,东占不信邪地转头问师姐:“师姐你不觉得哪里怪吗?” 肴知认为当面议论他人有些失礼,掩嘴低声道:“这位道友既然来到跃云阁便是客人……我并未发现他有何奇怪之处。” 东占皱眉:“那你们形容一下此人样貌。 内室安静,肴知的灵水摆饰在流淌,水滴声清晰可闻。 越妙:“嗯……很好看。” 肴知也道:“这位道友玉树临风。” 那透明物体停在原地,既不参与讨论,也不发出声音,就像某种既定规则。 东占突然想起系统开放的2小时权限,她当时能看见所有角色、物体的运行文本,生死命运、前进方向、体型名字,这世界的方方面面本就被操控到底—— 角色的认知也是其中一环。 控制你的认知,等于将蚂蚁作为你的家人,在你眼中他们甚至不矮。 东占背部紧贴门上,她疯狂思考。 「义兄」出现地太突然,像自己稍微放弃时,被黑暗里的手猛推一把,面对急转直下的现状。 突然,脚步声传来,一个影子扑入内室。 谢乘风脸色非常不好,他喘着粗气,看向东占:“妹妹,大事不好。” 再大的事也没有面前这坨透明史莱姆可怕。 东占深呼吸,问:“怎么了?” “金刚脉几个人……有了「怪病」。” 凡世的怪病,能让人陷入幻觉的怪病。 东占没有立即对此事应答,而是抬手,指向椅子上的透明物,问谢乘风:“那是什么?” 谢乘风本想继续怪病话题,但听话转头,望一眼说:“人啊,怎么了?” “形容他样子。” 一瞬间,东占又听见灵水摆件的水滴声。 谢乘风耸肩,一副尽力描述的样子:“比我差点。” 东占被系统和第三方吸引注意力,忘了还有一个人。 给她两条传讯的人,让她窥见系统阴谋的人,在幕后操控凡世那场「怪病」的人。 东占死死捏住自己手指,所有忽略的线开始连接,通往一个答案。 让系统被迫给出两套解决方案,被称为剧情乱流,实际上是平行世界交叉的混乱,到底为何会发生? “东咂?” “妹妹脸色好差!” “……师妹。” 东占在此时断定,有一个人控制了全局。 制造混乱,促使系统行动,留下关键讯息,说不定她的到来,也是被算好的一环。 嘀嗒、嘀嗒,内室的灵水摆件掀起数道涟漪。 “师姐,请你禀告愈尘脉掌脉,金刚脉出现凡世怪病,其具有传染性,在更多人出现幻觉前,找到感染者并隔离他们!” 东占对肴知说道。 后者神情从震惊到冷静,凡世那场怪病因时阙关系阁中弟子皆知晓,肴知明白事情严重性,点头后转身就走。 “越妙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碰你的「义兄」。” 这团透明物体存在未知性,突然到来不知原因,说不定会更深层地扰乱越妙认知。 越妙闻言啊了一声,见东占表情严肃,只能默默点头,就算是她也能感受到事态有些严重,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交代完两件事,东占拉着谢乘风,走进另一房间。 “该我了该我了。”男人眯起眼睛笑,毫无紧张之色。 东占:“来尝试一下。” 谢乘风:“什么?” 天蓝色光炸开,她手上的剑谣言多谬:“我尝试让你回到轩辕界。” 房间里只有两人,呼吸交错,空气流动成三个方向。 谢乘风表情突然没了,他沉默半晌道:“……为何要回去?” “既然这边再次出现怪病,轩辕情况不容乐观,你说过若你回去,那边怪病就会消失,若轩辕好转,说不定能稳定这边事态。” 至少在她见到第三方前,不能让这个世界崩溃。 小枪的功能有【重塑世界线】,那么【角色归位】这样听起来算下位的功能说不定也有。 谢乘风张嘴又闭上,在东占以为他要拒绝时,男人凑近一步,笑容如朝阳:“好啊,下次见的时候妹妹记得多感谢我。” 东占手一顿,莫名也笑了:“好。” 天蓝色剑刃刺向谢乘风头顶,「识别中」的字幕被强行划开,电子光如烟花,无数画面从那道划痕里溢出……是记忆。 < 第119章 谢乘风的记忆突然如海潮般席卷,她像是手伸进其心脏,控制生命流向。 【欢迎你,奇点】 【已读取升阶权限】 共生礼后,东占获得了她想要的东西。 如遥远海岸蝴蝶振翅,终于回应一个人很久之前的期待,开启重塑世界线的上位功能。 【生命已解放】 然后光芒一闪,东占与谢乘风对视,后者原地消失。 突然,恐怖疼痛席卷全身。 东占猛然跪地,双手颤抖导致剑刃掉落,无数闪动在剑身上如荆棘,她弯腰吐出鲜血,能听见心脏狂跳。 视野模糊,感知在剧痛下变钝,在黑暗彻底袭来前,她听见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有人出现在她身后。 无声无息,如同暂停时间,跨越空间而来。 谁?! 东占强撑着转身,想要看清其样貌,可那人的手覆在她眼上,就像温和的长者。 直觉如同长鞭,抽动神经,让她转身抓住黑暗里推搡自己的手—— 是那个人,是那个幕后者。 轩辕界的神给过东占一个礼物。 “你、你想吃掉什么?”血让话语变得模糊,但能强迫对方回答。 欲望为口,吃掉何物即渴望何物。 声音模糊,听不清音调语气,东占昏了过去。 黑暗里传来平静的答案。 “……自由。” 第96章 字幕 东占的头顶冒险 自从仙胎在身, 她就没实际受过伤,这次昏迷却格外漫长,她做了很多噩梦, 又记不清所有画面。 不知过去多久, 东占终于苏醒。 她躺在胎仙陇床上, 时阙在身旁不知守候多久。 东占视线与师兄相交,后者轻抚她发丝, 知道她想问什么:“九日。” 送谢乘风回轩辕界后, 东占昏迷了足足九日。 她默不作声,抬手想唤出小枪, 结果一阵剧痛袭来, 逼迫她停下。 时阙握住东占手腕,巨量灵气渡送才没让她又昏过去。 小枪的使用说明里只有【重塑世界线】。 这次新出现【生命解放】,是因为超出权限所以反噬她了? 这把剑是干涉世界法则的唯一武器,若会伤害自己,那必须慎重使用。 “师兄表情好可怕。” 时阙神色自然,与平常没有差别, 闻言抬头, 抚摸她的脸。 “师妹当时,吐了很多血。” 他视线垂落, 神情空洞又僵硬,说完上一句话后静止不动。 时阙已经想不起到那间房时的画面,只有大片红色刻进心脏。 这件事也是师妹计划的一部分吗? 但仙胎都不能保护师妹,他身上还有什么能给她? 师妹只会榨取他的价值,不会关心他的感受。 东占坐起身,因为是「规则」的力量,在找到范围前, 踩线被电可以接受,师兄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 东占凑近,脑袋抵在少年肩头,被自己的踩线被电比喻逗笑。 良久,她伸手,将时阙的脸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东占手指摩挲其唇,然后用力划出一个小口。 一颗小血珠慢慢膨胀,在少年唇瓣上变得无比饱满,东占俯身,双唇通过那颗血珠相连。 师妹不会在意他的感受,因为她对自己没有真心。 东占咳得拙劣,抬眼看着时阙:“好痛啊,我吐血了!师兄快救我,你在哪啊——” 两人的手攥在一起,她竟开起玩笑,话语里出现门缝,隐约间流出她自己也没发觉的东西。 时阙愣住了。 他僵在原地,任由师妹使劲拉他都毫无反应。 东占察觉死死黏在身上的视线,她虽不擅长讲笑话,但也不至于这么冷场吧…… 东占转移话题:“师兄,金刚脉怪病如何了?” 时阙沉默许久,久到东占以为他睡着了。 纱幔摇晃,少年看向她,表情恢复自然:“师妹昏迷期间,怪病肆虐界内,十二域都出现产生幻觉的病人。” 东占皱眉,她以为自己反应得够快,至少不会大范围传染:“阁中没能阻止吗?源头是金刚脉还是其他地方?” 时阙摇头:“难以找到源头,当日金刚脉几位弟子被关押后,许多门派传来消息,有弟子产生幻觉,如同亲身经历,不能辨其真假。” “界内刚因为灵脉争夺之事而混乱,各门派能迅速察觉到患病者异样,说明人数不少。” 就如准备好般,等东占获得某种东西后,有人就引爆炸弹,打得东占措手不及。 她问:“师兄找到我时,房中可有他人痕迹?” 时阙转开视线:“没有,若有人袭击师妹,共生灵纹会让我立刻察觉,但那处没有任何灵气痕迹。” 神通广大的幕后者想去哪都行?这怎么防得住? 东占现在是与内阁相提并论的地位,不能对怪病视而不见,况且—— 东占突然想到什么,一股电流从脊椎蹿上,震惊让她死死捏住手指。 况且她是最佳人选,因为只有她对凡间怪病了若指掌,界内只能寄希望于她。 凡间那场瘟疫是幕后者准备的圈套,为的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成为救世主。 “师兄,我想去见金刚脉的病患……没关系,你也知道引发怪病的是幻言术,我不会被影响。” 东占决定的事情,时阙不会反驳,但这次他沉默许久才展开剑阵。 剑阵光芒一闪,他们来到忙碌混乱的无常楼。 灵气凝固,所有关押剑阵都在运转。每个弟子面色苍白,就算东占二人出现,也无人有反应。 “两位首、首席。”守卫弟子身形瘦削,他明显已是轻度症状。 靠近病患后,人脑海中出现一句话便被感染。 东占暗道不好,她当时该让肴知师姐更狠心一些,从远处把那些弟子直接…… “到、到了,这一层都是出现幻觉的弟子,恕我不能陪同。”守卫弟子难以顾忌礼节,转身就走,好似这里是噩梦之地。 东占打开第一扇门,时阙跟着她进去。 一个年轻的弟子被锁在角落,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恍惚。 弟子闻声转头,视线却没有停在东占脸,而是上移,停在她头顶。 东占靠近,停在弟子五步外,时阙站在她身后。 “能与我讲讲你的梦吗?”东占蹲下身,声音平静,“我知道,梦在折磨你,你已分不清真假。” 牢房中空气凝滞,病患视线终于回正,突然道:“真假?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病患缩在角落,或者说她放弃抵抗,已没有任何欲望。 比东占更平静的声音如深渊之水,缓缓溢出,淹没旁观者的脚腕,使其感受到冰冷。 “我看见宫廷侍女的我死在反贼剑下,又看见我追逐武道难至顶端,还有说不清的雾气,那些火药进入我的身体,我看见星辰在脚下,天上的船前往另一个太阳……” 东占没有说话,也说不了任何话。 凡世的病人只能看见一种人生,仅仅作为传话者的皇后才窥见到三种,而现在状况完全不同。 许久后,东占问:“你看见了多少种梦?” 病患看向她,轻声道:“我有很多名字,但又没有真正的名字,我可以高傲又可以卑贱,我在人群中为锚点欢呼,又被故事车轮轻易碾死……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梦。” 东占稳住心神,想要挖掘更多东西。 “在你看到这些前,有没有在脑海中听见一句话?” 若还是幻言术,东占说不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气氛并不紧张,这次怪病并没有让人失去理智,恰恰是太冷静而没有多余情绪。 “有。”女人直接回答,转身面对东占,锁链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 东占:“是什么?” 喀—— 金属尖锐的摩擦声使人头皮发麻。 突变发生,锁在角落的女人暴起,灵气涌动,瞬间来到东占面前。 这人的模样印入东占瞳孔,好似有千千万万张脸闪现。 东占的手被抓住。 病患的眼睛似有火焰在燃烧,要将她拖入地狱,又像在祈求她赐福。 天蓝色剑刃突然出现,剧痛袭来,几乎要压垮东占。 【欢迎你,奇点】 【生命已解……】 好痛!好痛! 东占猛然跪倒,直觉警告她这次一定会受比之前更重的伤。 下一刻血溅开,对方的半边身体被斩断。 时阙挡在她身前,没有任何犹豫地挥第二剑—— 灵波在瞬间碾碎肉身,只剩下灰尘。 “呕——” 东占吐出鲜血,浑身颤抖,而手上的剑刃依旧散发强光,如在吸食她生命。 时阙迅速渡让灵气,双手捏住她肩膀,肩膀摇晃,不知是谁在颤抖。 < 第120章 过了许久,东占抹干净嘴角的血,站起离开牢房。 她打开第二间,握住剑刃,直接走进去。 这间牢房的病患在看见她时,视线上移,本黯淡的眼睛充满光亮,疯了般冲向东占。 天蓝色的光映在其脸庞,就像诡异的绳索,可以上吊或者逃跑。 东占没有停留,转身往第三间、第四间…… 这些病人靠近自己后,手上剑刃让东占感受到最极致的痛苦,她咬紧牙齿,毫不退让,疯了一般打开进入所有牢房。 “说!那句话是什么!?” 她将天蓝色剑刃举起,犹如暗夜火炬,无数双手想要碰触火焰。 最终,不知到了哪一个牢房,里面关押着一位年轻女孩。 她瘦小,缩在角落。 看见东占时,她也想扑过来,却因为缺失力气而难以靠近。 东占整个人藏进阴影,握着剑的手臂在颤抖:“……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我就解放你。” 女孩看着她,视线微微上移,露出并不符合她年纪的沉稳。 稚嫩的声音如铃铛,在这牢房里响了又响。 “新的主角,可以让我们自由。” 牢房逼仄、安静又晦暗,但好似有许多人站在东占身后,诉求与渴望如鬼魂低语。 飓风冲来,将密不透风的房间摧毁。 她站在原地许久,最终履行承诺,阻止了时阙的靠近。 剑刃划开女孩头顶的字幕,后者触碰东占的手腕,消失前最后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欢迎你,奇点】 【生命已解放】 剧痛袭来,师兄将她打横抱起,剑阵展开回到天运脉。 她能与天运脉共振,比上一次更可怕的痛苦在缓慢减弱,时阙几乎掏空自己,只为了不让东占昏过去。 师妹头顶继续出现变化,时阙的眼神上移,停留一瞬。 这个瞬间太长,被人捕捉。 “师兄。” 少年回过神,突然再次看见门缝,师妹将从不给予他人的情绪流淌而出。东占抚摸时阙的眉眼,脸色平静,似乎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 “让我独处一会儿好吗?我就在这里。” 师妹身体温热,两人拥抱时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那扇开的门给他错觉,时阙以为这是真话。 他轻轻点头,想要做些什么又最终没做,将师妹放在床上,转身离开天运脉。 胎仙陇只剩东占,她朝着空气开口。 “我头顶的字幕,是什么?” 电子光亮起,做好一切准备的第三方终于出现。它在几分钟前就已经在等待东占的信号。 【权限已开,这也是你达成的离开条件】 主角的印象属于系统,现在被第三方覆盖。 东占抬头,看见了自己的字幕。 字幕有两层,底层是「一百四十九」且被横线划开,变浅变淡,而表层则是—— 【神格进度:15%】 第97章 风声 东占的谎言冒险 发现系统没有给她留后路时, 东占询问过第三方如何离开,后者给出残缺的回答。 东占要■■主角。 她以为「主角」指时阙,需要对他做出一些行动才能离开——没想到不是代称, 而是名词。 离开此世界的条件, 是成为主角。 东占的神格进度也呈红光, 与时阙比起来显得浅淡,可能是她进度只有百分之十五的原因。 她问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可以得到神格?” 字幕闪烁, 比起之前要稳定许多, 没有马赛克糊字,只变换速度比系统慢一些。 【t-554原主角的神格很特殊, 主角需要目标, 但此世界之前运行还算稳定,他没有目标却保持了锚点作用……】 第三方用词比起系统更情绪化,沟通线路稳定后,不再急切地蹦出关键字,而是表达自己的看法,第三方给东占挖坑的可能性再次降低。 【t-554“需要主角”, 他是这个世界的必需品】 【所有世界的主角都有一条线, 系统单方面称作目标,最笼统的也不过是复仇、求生或成为某种人】 【但他只有“存在”】 天运脉之前是没有风的, 体感上无大碍,但东占总觉得闷,就像关在盒子里没有新鲜空气,所以在师兄耳边反反复复提。 之前少年总是嗯嗯好的,状似体贴可就是不做。 突然有一天,风刮得超猛,躺地上睡觉的东占以为台风来了, 大叫着苏醒;后面风又变小,小得诡异,就像有人在后脑勺吐气,让人浑身不舒坦。 直到现在,天运脉灵气所化的风,温和又平静,只在东占苏醒时吹来,轻抚过纱幔,缭绕她的发丝。 东占有些走神,字幕光将她拉回。 【但现在不一样,他竟出现目标,同时意味着放弃了“存在”】 【支撑t-554的原锚点消散,换句话说……】 东占轻笑一声:“换句话说,主角的位置,空了出来。” 【250小时之前,原锚点发挥作用,所以神格在你身上出现】 第三方说得笼统,但东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系统的*号方案就是为此准备,系统在挑选「被世界需要」的角色,因为原主角的文本介绍里只有这行字。 头顶字幕的红光在闪耀,是师兄的颜色。 东占说:“并非我拥有了目标,而是这世界的需求转移到我身上,占领了原主角的存在意义。” 修仙界需要天运,是压制十二域的最高手段,强制战乱不停的界内偃旗息鼓,没有人能破坏这不均匀,但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和平。 虚伪的和平也是和平,这世界需要一个约束规则。 东占还记得共生礼上人们的目光,在自己折下那根能毁坏灵脉的手指时,已经没有人再看向时阙。 之前是剑刃悬于世界脊梁,而现在剑柄被人握住,她成为新的规则。 东占不知这一系列的行动会「成为主角」,她只是顺从自己本性,将过去无法暴露的渴望彻底露出牙齿。 师兄对于世界的存在意义,被她的欲望浸染。 【这是你离开的唯一办法,只有主角等级的权限才能穿越世界线】 东占沉默不语,半晌后唤出小枪,天蓝色光闪动:“镇域石是你给我的,它的功能上限你清楚吗?” 字幕缓慢,好似对面人打了很多字又删除,明显也是混乱状态。 第三方也不知道幕后者到底是谁。 【我被系统封锁,找到没被监控的世界观数据,改了镇域石的从属,原“地图钉”功能取消,输入你个人数据,变成专属“规则钉”】 【但因为你的特殊性,使得这个“规则钉”竟影响世界线,甚至解除角色锁,我也是在上次才发现】 第三方很激动,东占不知道的名词一个个往外蹦。上面两段信息只有一个重点,那就是东占的特殊性。 她接话:“因为我是奇点。” 手上剑刃的天蓝色光在闪耀,光芒越来越刺眼,将东占的半张脸都吞噬。 【没错,奇点■■■■】 【等■不行……不能说■■,会被影响】 马赛克突然出现,将稳定的字幕扰乱,电流声四起,阻挠东占获得这个名词的解释。 【完了,线路被破坏,我们时间不多了】 东占并未慌乱,她有目前最关键的问题。 “你能阻止怪病吗?” 【……抱歉,我无能为力】 东占停顿一瞬,神色平静地点头:“我多久离开?” 【原主角新的目标再前进一点,你的神格就足够跨越世界】 她点头:“……好。” 第三方似乎还想与她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得到机会。大量马赛克吞噬字幕,将线路彻底断开。 东占走下床,解放生命的剧痛已能够忍受,她走到胎仙陇边缘眺望远方云雾。 她最后一个问题是第三方能否解决怪病。 答案是怪病无法被阻止,感染全界不过时间问题。而所有病人们都获得一条至关重要的讯息——新的主角可以拯救他们。 一切环环相扣,她因为欲望而占领主角身份,在获得神格的当天,怪病爆发,世人变得需要新主角拯救。 世人被允许看见万千世界中的自己,也能看见东占头顶上的红光神格,每个人都会想要抓住她。 东占坐下,知道师兄马上就会回来,她望着远方,神色平静。 可东占救不了所有人,或许出手解放下一个人时,她就会立刻死亡。威胁生命的痛苦是骗不了人的,能成为她选择前进方向的主要原因。 这也是幕后者设计的一环吗? 让她为了活下去而逃跑,这又能带给幕后者什么呢? 东占没能想明白,她也放弃思考。 因为摆在面前的选择只有一条。 “师兄,快坐我旁边。” < 第121章 她没有转头,话音落下时,少年已经坐好。 两人肩头隔着一指节距离,风从这个空隙吹过,毫无阻碍。 东占没有向时阙解释为何需要独处,此时她神游在外,陷入回忆:“……我记得在凡世时,师兄为毁掉怪病传向全界的法阵,决定杀死皇帝,哪怕自己会灰飞烟灭。” 她第一次问出来:“你为何这么做?” 时阙声音半晌后才响起:“那时需要,我便会去做。” 东占依旧望着远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现在呢?若我们现在也面临当时情况,你还会牺牲自己吗?” 师兄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抚动师妹发丝。 灵气流动,东占头发变成红色,时阙再次轻抚,师妹的发丝又变成蓝色。 “会。”时阙答,“怪病会影响十二域稳定,修士死亡过多后会发生混乱,师妹将失去现所拥有的地位。” 东占慢慢转头,视线终于与少年相触。 “就算我现在死去,师妹混元仙胎在身,灵脉在失去我的剑意后,将被仙胎吸引,你迈入登仙境后也能控制灵脉流向。” 东占:“……师兄为了我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我难道不可以吗?” 时阙温和的外壳有些破损,莫名情绪溢出:“师妹会为了谁?” 你会为了谁吗?因为我知道不会是我。 天运脉本没有风。 风吹得东占眼睛干涩。 她终于在此刻意识到,面前人早看穿一切伪装。 他像缩在壳里的幼兽,知道外面不是同类,是把他关在笼子里的人类。幼兽愚笨且没有自我,在壳子里听见人类的声音,便能存活下去。 永远、痛苦、她。 原主角的新目标,东占也终于明白这三个词的正确组合方式。 风有声音,将两人之间的空隙吹成峡谷。 有些人很了解自己,比如东占。 她知道在抉择来临时,自己会丢下一切逃跑,包括时阙。 第98章 天平(修) 东占的身份冒险 东占与时阙说完后, 再次昏迷。 【解放生命】这项行为在摧毁她,仅仅两次,就算师兄渡让灵气, 她也异常痛苦。 东占第二次的后遗症并不像之前那般轻松。 她会苏醒一阵后再失去意识, 而清醒期间, 痛苦如群蚁噬身。再多的灵气也只能缓解分毫,意识混沌间, 东占以为自己的骨头被敲碎上千次。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十八日。 东占再次苏醒时, 发现自己躺在时阙怀里,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 血肉模糊, 最大伤口已然见骨。 她不堪忍受时可能会咬碎自己舌头,时阙的手则阻止这件事发生。 师兄解除身体灵气屏障,以防她咬住时被灵波冲击,十八日以来从未放下过这只被撕咬手。 两人沉默,直到东占说出第一句话。 “……外面,怎么样了?”她声音非常沙哑, 难以辨别语气。 时阙擦拭师妹嘴角的血:“此病已覆盖十二域, 人数每一日都在增加。” 从最开始金刚脉传出消息起,怪病爆发已近一月。 他把所剩无几的灵气再次渡让给东占:“跃云将凡世怪病的记录卷轴送往各域, 但此次病症比当时更严重,患病人会从疯魔变得冷静,实力激增,甚至会强行突破牢狱。” 时阙不说完,但东占知道这些人突破牢狱想干什么—— 找到新主角,找到东占解放他们。 东占身体无力,时阙搀扶她起身。 她问:“内、咳、内阁准备怎么做?” 一口污血, 时阙伸手接住,没有溅落在她自己身上。 时阙平静道:“今日召开紧急界内会,十二域将共同决定如何解决此事,内阁的意见是先保住人。” 内阁以跃云利益优先,他们该知道此事之严重,最好的办法是釜底抽薪,但保住人意味着—— 东占:“跃云……有多少人病了?” 时阙扶着她来到上百道卷轴前,这些都是十二域各势力的求救信。大型门派最开始还写得规整,只是想寻求天运的意见,越到后面字迹越变得凌乱,全丢掉面子慌乱无比。 没有小门派的信,因为小门派想求救,也没渠道把声音传递到东占手上。 时阙沉默片刻,回答:“一半,昨日我收到的消息是一万八千余人。” 不保人,那么跃云将失去一半弟子,将成为这场灾难最大的受害者。 东占悬在半空的手停顿,随便拿起一道卷轴。 卷轴来自青龙域的一个氏族,其未参与泰和尊主的灵脉夺取战,是青龙域为数不多的置身事外者。 卷轴是数日前送来,先是两位首席大喜的恭贺,然后详细说明了其族为东占二人送来哪些贺礼,以及自己在拒绝泰和尊主时遭到怎样的打压…… 最后一半全是希望东占立刻解决此事,提出既然灵脉已被她控,那也该担起责任。 这个氏族没有到场参加共生礼,因为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泰和尊主会攻击其他势力,也没有告知此消息,置身事外等待胜利者。 东占又翻看几道卷轴,内容别无二致。 怪病突然爆发,第一时间把她架起来,说明大多数势力更倾向与内阁不同的解决办法。 东占看向师兄:“师兄禀告内阁,我们会参加界内会。” 她苍白的脸印入时阙瞳孔,好似马上要被吹走。 时阙的手逐渐用力,紧紧抓住她。 时阙一直感受不到时间,一百年也不过他调息时睁眼闭眼的间隔,胎仙陇所有一切都静止,包括他自己。 师妹的血与挣扎就像时间的参照物。 十八日,他能察觉到每一瞬间的延长,长到让他崩溃。 “师兄紧张什么?”东占轻笑,反握少年绷紧的手指,“你知道我是个自私之人。” 系统2小时权限结束,她虽看不见其他人的底层文本,但师兄头顶的原神格进度在共生礼后彻底消失,变成—— 「目标:永远、痛苦、她」 东占与时阙现在是天平上的两端,衡量高低的是「主角身份」。 他每完成这个新目标一点,他身上的主角身份就会消失一点,消失部分会转移至东占那端。 第三方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东占的主角身份更牢固一点,就能跨越世界。 时阙没有对自私二字而提出异议,反而表情松动,变成安心:“嗯,师妹一切为自己优先便是。” ———— 仙议庭崩塌,秘境受炼阵影响不可进入,界内会开得紧急,所有人只能来到跃云内阁。 人数不少,共生礼参礼者几乎都到了。 “千月楼为何无人?” “千月楼主也患病,只有少楼主在苦苦支撑,根本无暇来此。” “陈家难道也……” “你竟然不知?前两日陈家地牢破了,其中有化灵巅峰境的长老,根本拦不住。” 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阴暗,头颅微微垂落,哪怕与人交流也满是警惕。界内已知只要靠近病人就会被传染,所以若这里有一人不正常,那么只能全军覆没。 好在跃云有虚灵流环绕,他们这般高等境界,一旦患病必将神魂不稳,虚灵流会产生反应。 等待所有人到齐的时间并不长,但大家都觉得漫长如刀割,或许每过一瞬自己门派里就有更多人患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家主脸色憔悴,拒绝了所有人的攀谈,在沈鱼走近时沉默许久才开口。 沈鱼也好不到哪去,她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如果之前是大家为了利益打架,那这件事相当于三百年前的海须魔潮,所有人都危在旦夕只能拧成一股绳。 沈鱼瞧一眼王家主,共生礼的灵脉规定出现后,沈王两家算是握手言和,毕竟两家同在一域,毫无缘由的争锋相对弊大于利。 “……你孩子?” 王家主脸色一僵,闭眼点头:“明明是他母亲,但现在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我儿……我用灵镜与他对话,但好似很多灵魂在他身上。” 沈鱼没有应答,在怪病被察觉后,有了跃云提供的消息,界内还算反应迅速,但依旧防不了怪病蔓延。 本一处被阻止,另外一处就出现病人,甚至寻不到爆发来源,好似天降诅咒。 共生礼明明结束几日,都在为势力地位洗牌而奔波,现在竟然出现这么大个窟窿。 “难道天道也不愿其掌权?刚坐稳,就出这等大乱。” 有人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但赞同者不算少。话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虚灵流荡开,内阁三道金影出现。 众人视线因此上抬,然后转向侧方,最高台阶处一直是天运位置。 剑阵光芒闪过,东占二人现出身影。 时阙侧身,微挡住师妹,因为东占脸色还未恢复。他们前往无常楼见过病人,此消息少有人知晓,虽没有被传染但难免会被猜忌。 < 第122章 主位已至,所有声音消失。 内阁长老们道:“诸位知此事紧急,跃云同样损失惨重,所以各位的解决之法具体如何运作?” 在界内会开始前,大多势力已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明晰事态的人都会判断出只有一法能解决。 东占敛下视线。 内阁想先保人,对应的,其他势力想要杀人。 “此病传染甚广,若不壮士断腕立刻将所有患病之人杀死,界内必亡!”族中已有小部分人患病的一位家主道。 话音刚落,附和声起,全都是后面才出现病人的势力,他们断的腕只断手腕。 “荒谬……十二域患病人有多少你可知?”王家主捏紧拳头。 最开始爆发怪病,与跃云相似,至少有一半人成为病人,这些势力要断的就是半边身体了。 “那便要眼睁睁见此病肆虐?再过足十日怕是无人幸免!” “没错!当年海须魔潮就是因为前线谎报魔潮之凶导致域界倾覆,若天运及时出手哪还有此等损失!” “诸位请以大局为重!” “修大道却行屠杀之事,你等真是愧为修士!” “界内病人至少数十万,不仅高境界者众多,且接触者皆患病,你等想要如何处决?” “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声浪一道接着一道,愤怒的争执如火焰燃烧,双方各自每一次反驳都会浇上热油,让此焰越加可怕,跟那怪病一般,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反驳他人的理由有千万种,道德攻击、预测局面、找漏洞翻前账,各种各样,归根到底是因为这场祸事太大,大到所有人都必须找到理由参与混战。 轰—— 三道金影同时抬手,灵波荡开,差点打起来的众人终于冷静。 跃云的态度他们还不知道。 金影们开口:“现知患病者已超过十余万人,在场诸位谁能保证既迅速斩草除根,处刑者也不被感染?留给界内的时间不多,但至少不能如此匆忙决定,若后日找出解决之法,那么我们又该如何与后世交代?” 人群寂静,跃云阁不出所料,要保人。 沈鱼不动声色,视线从三道金影转到一直未说话的东占与时阙身上。 内阁可不是简单地想保住那一半弟子,而是避免屠杀时必须选择的棋子。 这个棋子要强大到能杀死十万余众,并且乖顺地被处决,以此断绝此强者被感染风险。 跃云阁持有此棋子,也持有杀死棋子的手段。 视线尖锐,往上再往上。 东占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此时神圣又残酷的光聚焦于身旁之人。 白衣圣洁,光芒亲和,照耀他的脊椎,再从其骨肉里抽出,被碾碎被吸食。 天平处在众生之上,她与师兄处于天平两端,谁更重,谁碰到下方密密麻麻的手—— 谁死。 「永远、痛苦、她」 师兄按常理来讲是个笨蛋,连认知都可以被扭曲,因为相信坏蛋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目标。 师妹狠辣阴暗,如深渊污泥,教会他感到痛苦意味着被需要。 少年的目标,只有三个需要组合的字,一层需要解读的含义—— 她永远使我痛苦,等于她永远需要我。 时阙朝东占转头,弯曲的角度如他脖颈有一道牵引线。 他声音平静,毫无波澜:“我与命理首席也认为大局为重,此事应当我来承担。” 第99章 离开 东占的离开冒险 让师兄觉得他被东占永远需要, 东占就能离开。 所以她静立着,并未出声。 “两位首席!你们怎能赞同如此荒谬之法!” 共生礼那位拄着手杖的老者拨开人群,大声呵斥。 老者是长生宗最后一位宗主, 名长离。 三百年前海须魔潮, 长生宗是第一个倾全门之力抵挡的宗门, 但也第一个全门覆灭,直到时阙来到战场, 仅剩登仙境的长离宗主勉强活下来。 全宗门以身殉道, 长离宗主因此备受敬仰,界内议事常有一席之地, 所以他说话时, 不赞成消灭病人的势力们纷纷附和。 长离宗主:“我大限将至,但从不认为人之生死该由外人决定,怪病在身竟像家畜般被执行处决!” 长生宗以鸿熙神尊为大道所向,恪守正直之念。在共生礼时,已经没有族群来争取利益的长离宗主只想确认东占是否公正,解放灵脉利于众生, 东占若真坚守灵脉永不固定, 自然流向,那她即为正道。 但现在东占赞同之事简直惨无人道! 沈鱼也微微皱眉。 沈家情况虽不好, 但比起已经大半人患病的门派来说能控制局面。她心里也知多拖一日不解决,那沈家也会落入泥沼,但……不考虑治疗之法完全没有道理。 王家主双拳捏紧:“命理首席意思是,跃云也放弃一大半弟子,直接杀死他们了?” 在场人皆清楚,若真要行屠杀之罪,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消灭的人数要在确定病人数上翻上一番,放置有刚刚患病者还未显露病症,只要与病人有过一丝牵扯的人都会遭殃。 以跃云举例,不止关押的病患,还有无常楼的所有守卫弟子,以及想要找到解决之法的愈尘脉众弟子。 “两位首席为大局着想,哪像你等这般犹豫不决?” 有了东占与时阙模糊的同意,主张屠杀的势力们猛然反扑。 火焰再次燃烧,争吵在内阁殿宇内响彻,越到后面越会脱下伪装,高位者们变得如孩子般,任何礼节都抛之脑后,只用最恶毒的语言叱骂对方。 沈鱼没有加入战局,而是上前,与东占的距离拉近一些。 “命理首席,你可知若行此法,天运首席最终……” 东占俯瞰下方混乱局面,闻言沉默不语。 在这个间隙,时阙的余光偏移。 明明刚举行共生礼,他们是界内最受瞩目的道侣,此时竟然有一人愿意牺牲另一人。 东占转头,看向沉默的三道金影:“东占共生礼后因灵纹印刻神魂,修为不足而反噬只能在天运脉养伤,现下得知界内现状……” 她声音响起时,争吵慢慢停歇。 “命理为天道之线,我脉系之道是遵循天地运转,不加干涉不行阻碍,所以要让灵脉需回归自然,此时大道呈死墓态,众生受苦是天降大祸,与三百年前的海须魔潮一样。” 这段话将海须魔潮搬出来,让众人意识到时常忽略的一点。 自时阙十七岁摧毁魔潮后,任何危及全界的大祸都再也没有被重视过。域界旋涡也好,凡世怪病也罢,只要天运在,再大的灾难比不过死对头在自家饭菜里下了毒重要。 所有灾难都可以视若无睹,因为天运可以解决,他也会第一时间去解决。 天运护众生,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所有人都会这么说,但从东占口中听到实属震惊,她的权力根基不仅紧系在其身上,并且天运若死,可不是一个人死。 “命理首席慎言,大道走向怎能随意置喙。” 终于,内阁出声,再次否决这项提议:“我阁愈尘脉已在全力找解法,也请诸位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为了自救而行残酷无情之事,怕是愧于本心再难突破。” 两边人虽都不愿屈服于对方,但各方都有自己的疑虑。 一方清楚若拖延下去,便是拿所有人的命做赌注;另一方也清楚此举残忍,在场者皆会本心动摇。 争吵最终没有结果,没人能给出完美的解法,或者说根本没有解法。 东占再没有给出意见,就算她现在以灵脉逼迫所有人同意,也有部分人会鱼死网破,毕竟连人都失去的宗门不需要灵脉。 中间不知哪个掌门气急,抬手就爆出灵气—— “你!简直不可理喻!” “多说无益!短见之人!” “邪修!邪修!” 剑意荡开,汹涌的灵气相互吞噬。跃云内阁竟然出现了高位者互相争斗之景,若是有普通弟子在此,会觉得界内一定没救了。 三道金影光芒猛涨,内阁殿宇的虚灵流压制住所有人:“住手。” “……十日,十日内需找到治疗之法。” 若十日后没有找到,那结局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虽不满,但无法说服反对者,参会者再次争执一会后不欢而散,只不过没人对「十日」这个期限提出异议。 按照怪病的传染速度,十日已然极限。 人们在离开前总是会望向高处的两位首席,眼神情绪不一。 等殿内只余下东占二人,长老们出声:“东占弟子,你可知天运首席若执行此事,他最终也会被界内众人强行归为感染者。” 需对她施压时,就会喊弟子而非首席。 东占颔首:“弟子清楚。” 内阁长老:“你们持共生灵纹,一方若死,另一方不会独活,这你忘记了?” < 第123章 东占面无表情:“弟子没忘,但长老们可有更好解法?若师兄也被感染,那再无回转之地。” 沉默降下,无人开口。 东占没再停留,要传达给内阁的意思够明确,逼迫内阁在十日内用尽全力,哪怕是要他们三个亲自上阵找治愈方法。 剑阵光芒一闪,东占二人回到天运脉。 胎仙陇安静,时阙声音清晰:“师妹身上有仙胎,在我死亡后,仙胎会吞噬我神魂,共生灵纹不会再发挥作用。” 东占闷笑:“那就算师兄死了,我便带着这道印记活下去?” 时阙回应她的笑容,神情自然。 东占其实不想笑,身体的疼痛依旧存在,仅仅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师兄若为此事处刑者,那将是被人唾弃的刽子手,哪怕决定者不是你,你却是承担罪孽的人。” 没有人想到,或在意这个细节,毕竟时阙在众生眼中,并不是具体的「人」。 时阙只停顿一瞬:“无碍。” 东占转头看他:“因为是我想让师兄做的?” 少年颔首,扶着还不稳的她走向床边。在师妹坐下后,单膝跪在她面前,轻柔阻止师妹想要捏住手指的动作。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在时阙眼中,死亡后被东占身上的仙胎吞噬,既被师妹需要,又能永远在一起。 东占垂首,头发遮住眼睛。 ———— 十日间,就算是想要釜底抽薪的势力也在寻找治愈办法。可事与愿违,哪怕是跃云阁愈尘脉也束手无策,甚至大部分脉系弟子都被传染。 “肴知师姐也……?”东占问。 时阙放下卷轴,微微点头。 他们被内阁勒令不能离开天运脉,只能通过卷轴获取外界信息。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哪怕是激烈反对的王家,最后送往跃云阁的卷轴也只写了‘听从跃云安排’。 东占尝试用幻言术抵消后遗症,但效果很差,甚至疼痛会因为她使用幻言术而卷土重来,导致她中途又昏迷了。 幕后者感染所有人,到底想让她干什么? 解放人们东占做不到,因为她肯定在拯救下一个时就会死亡,幕后者足够了解她就该知道东占只看重自己的命。 神游间,她抬头看向时阙头顶。 「进度5%」 十日间,师兄头顶的数字会缓慢上升,好像他只是在等待完成自己的使命。对错不重要,即将成为刽子手不重要,被使用后必定被抛弃也不重要,因为师妹即将永远拥有他。 “师兄。” 成千上万的人命,这是何等重量?东占以为自己会问他,但发现只是在问自己。 剑阵启动间隙,时阙低头看东占。 她的嘴唇张开再闭上,终究没有再发出声音。 剑阵光芒熄灭,他们来到内阁上空,三道金影已等在此处。 时阙将用域界剑阵强制召唤所有被处刑者,两日前他的灵气就已覆盖全域,势力们将需要消灭的对象都附着标记灵气,以让天运分辨。 域界剑阵将同时开启十二道,时阙将独自前往跃云龙斗时才开启的秘境杀死成千上万的人。 在他完成后,内阁也将杀死天运。 风吹过,各域界高位者出现,他们人数再次变少,脸色无一例外地憔悴,已经没有任何与人争执的力气。 所有人都绝望了,包括跃云阁。 若再不动手,明日修仙界将再无理智清醒者。 东占与时阙站在一起,师兄昳丽的模样在晨光中闪烁,他没有任何波动情绪,只是在东占看来时,低头回应她视线。 两人没有说话,时阙在众人目光中往前。 他走得原来越远,始终没有回头,他与人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包括停留在原地的师妹。 秘境的剑阵灵气荡开,如狂风掠过。 师兄的背影好像在随着她的心跳而逐渐变小,变得足够渺小,在她瞳孔里也找不到踪迹。 东占站在原地,与将「时阙」视为一种工具的人们一样,站在这里等待他背负屠杀罪孽,再替懦弱的人们承担后果。 东占足够了解自己。 即将崩塌的世界也好,快要死的师兄也罢,都没有自己生还重要。 时阙再往前一步,就要踏进秘境。可偏偏在此刻,他停顿了一瞬,瞬间足够短暂,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幕后者真的会让那些人被处决吗?幕后者到底要干什么?我想这些根本没用了…… 东占足够了解自己,她不会选择任何不确定的答案—— 时阙的背影总是挺拔的,衣角与阳光同时摇晃,他从来不会回头。 脚步声穿越狂风,天蓝色的光如坠星尾线。 她跑起来数秒后,才意识到自己离开原位。 东占朝着远处的人影跑去,后方传来惊呼。 时阙的手被抓住,他在转身瞬间看见了师妹。 她握着剑刃,强迫少年低头,划开—— “抱歉,师兄离开我吧。” 【生命已解放】 【奇点条例触发,t-554已脱离主控制线】 时阙脸上是东占从未见过的表情。 但她只能分辨一瞬,因为巨大痛苦摧毁意识,那是死亡的感觉。 【主角权限验证成功!五秒后进行世界跨越!】 时阙的脸变得苍白,白到让人以为死去的是他。 东占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记得冰冷的拥抱,还有那句足够清晰的话。 「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诚实回答师兄。」 少年问:“……永远是多远?” ———— 灯光闪烁,救护车持续鸣笛,车流汇成一个个红点在窗外移动。 “无法止血,尝试阻塞受损动脉——” “还有1分钟到达医院!” “血压在下降,降……血压稳定了。” “她还有救!” 东占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影,人影轻轻鼓掌,掌声与摇晃的灯光一起敲打她的意识。 那是对东占做出关键选择的肯定。 第100章 噩梦 东占的回家冒险 嘀嗒、嘀嗒、嘀嗒。 混乱的人潮在消退, 现代独有的冰冷灯光照耀全身,消毒水味道是主调,痛苦如水, 她脱离水面, 渐渐上岸。 嘀嗒、嘀嗒。 这是监视她可怜心脏的仪器, 单调的声音成为回家后的欢迎旋律—— 穿越世界成功了。 东占意识恢复后在重症监护室一周,后转移至普通病房, 中途医生来了很多波, 都认为她能活过来是个奇迹。 “东小姐,急救人员第一版报告里认为凶器已经刺穿你心脏动脉导管, 你在救护车上心脏暂停四次, 但到达医院时出血已停止,裂口检查后也不存在,准备的开胸手术并未进行……” 医生说话时总是瞟她,最后询问是否可以签署人体科学研究协议。 东占没有说话,摇头拒绝。 转移至普通病房后,更多人来见她。 这些人头顶都不再有字幕, 从出生开始就是自由的灵魂。 先是警察, 详细询问了事发经过,然后告知她嫌疑犯已死亡, 公安不予立案,且其家庭困难,难以给出足够的赔偿金。 然后是大型媒体与自媒体主播,藏着超大闪光灯聊着聊着就对她一阵猛拍,问题全是她对于凶手的看法,最终绕到是否与凶手有恋爱关系。 公司的人事提着便宜果篮,不新鲜水果全被大蝴蝶结遮住。人事坐了五分钟, 非常希望东占快回来上班,没了她的项目组快被其他组压昏头了,影响整个部门考核。 甚至房东也来了,虽然没提,但东占主动说出院就转房租,老大爷这才乐呵呵地摇扇子离开。 最后,是东占挚友的母亲。 中年女人捧着花束,给她带了牛肉汤。 “伯母。”东占刚睡醒,声音沙哑,“我没大事,您这么忙就别来了……” 女人安静地将花插入玻璃瓶,把果篮里不新鲜的水果全都扔进垃圾桶,保温桶打开,盛满一碗汤。 浓汤雾气蒸腾,香味也往上飘。手工的兔头勺子是东占专属,挚友从高中起就收在家里,每次看东占脸色不对就带她回家吃饭。 “多大的事才是大事?”伯母在东占身旁坐下,笑着看她。 东占喝一口汤,熟悉的味道溢满口腔:“……没死就行。” 伯母身形比几年前单薄,头发也出现许多银丝:“这样说也没错,至少还活着,那便还有退路。” 东占安静地喝汤,伯母会适时与她闲谈,全是生活琐事但不会说多,毕竟东占还在修养,过度说话也会耗费她的体力。 “……伯母,你别去医院结账,我自己有积蓄。” 女人即将离开时,东占说道。 伯母一愣,沉默片刻后轻声:“我知道小东你三年来一直在找她,还花了很多钱雇佣国内外不同渠道的团队,你工资再高也经不住这种折腾。” < 第124章 东占想要解释什么,伯母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你小东,伯母也不会放弃,但现在请你照顾好自己,不然她看见你这样会大声嚷嚷的。” 东占目送女人离开,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她的病房是三人间,她在最左边,中间的病人每天都要换药,声音痛苦,尖叫不停。 隔帘拉起,又是换药时间,东占默默闭上眼,准备休息。 “啊啊啊啊,轻一点啊护士!” “先生不要乱动,家属抓住他的手。” “哎呀痛啊啊——” 东占还在输液,吊瓶只剩下一点点,要叫这位护士上完药后来取针,她不能睡去。 双眼闭着,黑暗是全部。 发出「啊」的音需要嘴巴变圆,配合鼻孔、眼睛组成五个圆,好像有五个洞穴共通,直达喊叫者的大脑,让人窥见里面的褶皱。 隔壁的尖叫被一层厚膜包裹,从耳朵上升到东占额头,不远不近,足够让她感到不适。 然后尖叫变沉重,像锤子般敲击东占头顶。 她难以睁开眼睛,手指也无法动弹,全身陷在病床上,又好像被尖叫一下下锤进沼泽。 冰冷的雾气环绕,皮肤猛然战栗,尖叫结束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手指的抚摸,从她的额头慢慢往下,划过鼻梁、下巴、胸膛,最后到达小腹。 她能感受到手指陷入自己皮肉的力度,其停留在肚脐下方,好似即将穿透皮肤,戳穿她的内脏与椎骨。 “432床,东占对吧?为你取针了。” 东占惊醒,甚至在护士确认名字第二遍才回过神。 她低头,看见血已倒流,手背冰冷皮肤泛白,她的血进入输液软管,红色与白色相互映衬。 “下次注意吊瓶余量,旁边床上药你也可以按铃。”护士走之前提醒。 东占沉默颔首,发现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再过了半月,东占以奇迹般速度痊愈,最后体检时,病床前站满医生,全都对她过于强健的身体状态感到震惊。 东占离开时去结账,伯母还是为她付了前半部分,医保承担后,自付额并不算多。 走出医院,手机有银行卡付款短信。 伯母说来接她出院,东占拒绝了,她站在路边等网约车,低头看手机,准备给房东转房租。 「中国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1月21日9:07分完成交易人民币8374元,余额…… 东占愣在原地,以为自己看错数字,甚至打的车停她面前都不知道。 她放下手机,坐在车里全程一言不发,等到家再把手机拿出来。 短信上的余额有很多个零,她数了三四遍才确定真实位数。 东占打电话给银行,询问自己账户是否安全,得到并无异常的答复后,她挂断,不给银行推销理财产品的机会。 这笔钱明显不是系统给的,那只有第三方,因为数字既不是两千万也没有到两百亿,但足够东占迈入富裕阶级。 半年前合租室友退租,因为小区经常堵下水道导致租客采纳率变低,现在还没有新室友,她目前是独居。 她躺在自己的二手沙发上,许久未回来,家里全是灰尘味道。 东占一直在避免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这笔钱就像游戏关闭前的制作人信件,告诉她故事的确存在。 幕后者一定有目的,被怪病传染的千万人、即将死去的主角、东占对生存的渴望都是局中棋子,组合在一起成为待解题,逼迫她做出选择。 “又有什么用?我不会……” 东占自言自语,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出来。 她抚摸自己胸口,被折叠刀刺入的地方甚至没有疤痕,她的自愈速度太过离谱,呆在医院越久,越有一些奇怪的人来见她。 既不是记者也不是警察,一身黑,话里话外就像在暗示东占告知真相。 为了避免成为人体实验对象,东占这才快速出院。 今天是周末中午,老小区的隔音不好,邻居们又喜欢随时开着窗,声音隔着玻璃也能钻进来。 不锈钢锅在桌面上被撞击,招呼孩子吃饭几声后变成怒吼,椅子拖动导致木地板颤动。楼上的机麻全天不停,她能看见屋顶渗漏下来的烟味,中午不知哪家钢琴声,每过一小段就停下,给所有人七零八落的生活添加伴奏。 东占没有开灯,灰尘在安静的半空漂浮,狭窄的房间像封闭立方体被凿出孔洞,阳光只照耀沙发这一角 她突然有钱,却不知道干嘛,点开外卖软件,毫无目的地翻,最终选择购物车里最底下,店名取了高级二字的日料。 配送有四十分钟,她躺在沙发上,情绪如死水。 眼睛眨一次,眨第二次,最终闭上。 冬日阳光很温暖,左边是窗户,照耀出她脸上薄薄的一层绒毛,她习惯没有暖气的空间,此时也感受不到寒冷。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做梦了。 非常快速地陷入梦境,而且是清醒的梦。 灵魂好似成为上帝视角,能俯瞰躺在沙发上的自己。身体的变化格外明显——从左手指尖开始,令人胆颤的寒冷如冰霜,慢慢麻痹她的半边身体。 阳光再无作用,好似被巨大的物体遮挡,只留给她实体化、缠绕身体的黑暗。 东占眼睁睁见自己被黑暗吞噬,在明暗交界处,皮肤与血肉都被慢慢侵蚀,好似恶兽在撕咬她身体。 “外卖!”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东占过于惊慌,甚至扑倒在地,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状态。 “……放门口。”她喊,竭尽全力不让声音颤抖。 等外卖员离去,东占开门,提着外卖放在茶几。 她脸色苍白,深呼吸几次才恢复正常,手变得没有力气,扯开订书钉封好的袋子都勉强。 东占沉默很久,才开始吃东西。 说高级也高级不到哪去,价格比寻常外卖贵,有着冷冻食材的余韵,明显是预制品加热,放进花钱设计的大logo包装里。 她机械化地上下咬合,吞咽下去也记不住味道。 从住院开始,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噩梦,时间虽然短暂,但给她的冲击却足够庞大。东占出院前还要求再次做脑部全面检查,也并没有发现异常,说明她的大脑没有物理性损伤。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 是公司一位同僚的消息。 一段话分了很多句,前面是公式化的问好,关心她身体,没等东占回复直接问她能不能跟自己朋友见一面,时间往后点也没关系。 说得笼统但意思很明确,介绍相亲,把差点死掉的东占也当做人脉资源卖了人情。 东占直接拒绝,她也没心情上班,过几天就去走离职程序。 「小东你年纪轻轻,现在不多接触,以后想怎么办?」 「姐知道你身体还在养,这是在你出事前就答应别人……」 「晚点也没关系,对方很优秀啦,肯定配得上你,我已经把你电话这些给他了」 「你之前托我找寻人团队的事,这位朋友也帮了大忙,什么也没要你的,现在总该……你说是吧?」 手机被丢在一旁,屏幕上的消息不间断地冒出来。 就算难吃,她也吃完了所有东西,最终回复对方。 第101章 鬼魂 东占的相亲冒险 我叫慕容军, 小帅。 是从小到大,女生都会询问我姓氏的那种帅。 男人总归要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我观念传统, 希望有一个温柔顾家的妻子做贤内助, 颜值不重要……但女人还是要懂得打扮。 家里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 亲戚发来的照片角度不好,只能看见她小半张脸。 这亲戚儿子上学是我家托关系才进了个好学校, 她说这对象很不错, 公司里很受上级重视,家里也没复杂关系, 让我见见。 马上过年, 谈个女朋友回去应付也不错。 我答应了这次相亲。 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5点,我相亲经验足,特地挑了性价比高的餐厅,菜味道一般,价格不高,但环境有格调。 唯一缺点就是人多, 处在市中心地段, 还是周末,路上来来往往全是人。 我开车来的, 可以送她回家,看看她住哪里,小区算不算好。 从车库出来,我给她打电话。 她没加我微信,打去这么多电话,只接了我一通。要不是亲戚劝我,说这人真的不错, 我才懒得给面子。 “你在哪了?你迟到咯小笨蛋,我说来接你你又不让——” 那头的声音平静,咬字很轻,好似身体不好。 “在门口。” “好热情呀,我过人行道,你今天穿的什么小裙子?” 她没回答,很没礼貌。 刚没说两句又挂断,我不太高兴。 绿灯亮起,我往前走,路人在前面穿行,遮掩视线,找不到与照片相似的脸。 < 第125章 临近过年,整条街都是喜庆装饰,红色的灯笼和中国结挂满两边。那家餐厅门口有个新年生肖摆件,下面四个大字“祥蛇迎春”。 我抬眼,突然看见了她。 女人站在喜庆的红色世界中,黑色风衣显得突兀,她身形单薄又高挑,侧首望着远处,眼神平和安静。 冬日冷风吹动她额发,她转头,与我对望。 好似女人瞳孔里闪过神秘的蓝色,与天边的夜色融合。 的确很不错,我走近,与她进入餐厅。 “你真的叫东占?名字很特别。” 女人点头。 竟然没接话讨论我的慕容姓氏……我并不觉的她名多特别,看来这人情商不太够。 我绅士地让她点菜,但出乎我意料,她竟然都点招牌。 整整四道菜,全是招牌,虽然这家菜量挺少,但一个便宜小菜都没有,她简直太不会过日子了。 在我心中,她刚刚因为模样翻倍的分下降一点。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慕容军,单位在xx,xx你应该清楚吧?” 不可能不知道,这可是最有名的国企,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去。她在私企,就算是行业前列,但也比不上我这边。 女人点头:“东占,公司你知道。” 我不喜欢太聒噪的人,感觉没素质,这个相亲对象咬字清楚,本该是温柔的语气,听起来又怪怪的,总觉得在哪听过。 她又瘦,虽然显得鼻子高,但不会身上有啥病吧…… 没过几分钟就上了菜,我也知道是预制,但至少别人加热了,还用好看盘子,也不算糟糕。 我又绅士地让她先动筷,她也不拘谨,慢慢开始吃,好像会把东西吃完。 “听说你现在是……一个人?马上过年很孤单吧,唉,现在年轻人总说什么i人e人,我看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就是要大家伙儿热热闹闹才行。” 她速度不快,但一直在吃。 这家店有这么好吃吗?我以为记错了,动筷子尝,发现自己没记错。 我说得热火朝天,把最近的国内外局势都好好说了一通,单位里同事比我见解深都不愿意听,倒是她安静点头默默听着,这一点我很喜欢,再给点笑容更好。 我们结婚后,家里安安静静也不错。 “对了,你见面前说有想问的?” 终于,她放下筷子,道:“是的,请问寻人团队还有其他家吗?” 我回想了一阵才记起这件事。 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寻人团队,是之前同学在搞什么公益事业,认识些寻猫寻狗的人,我就推给亲戚。 “这个……高端团队也会筛选客人,你不妨先告诉我你要找的是谁,不会是出轨的男朋友吧?” 相亲对象没有领悟这个玩笑,而是抬头看我。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像有谁把手指放在我背上,然后往里面挖。 “不是,我在找我的朋友,她三年前在西城天桥失踪。” 亲戚告诉我相亲对象有一点不好,就是不持家。 明明薪酬等级很不错,几年来却花掉所有钱在没用事情上,积蓄都见底,还在源源不断地花精力投入,估计被骗了百万都不止。 我意识到这是非常大的问题:“当初报警了吗?警察怎么说?” “绑架可能性低,她家境宽裕,我与她母亲都没有接到勒索电话。” “那座天桥周围的监控全都查过了,很多行车记录仪也购买了片段,但都没有踪迹,警察也只能把她列为失踪人口……不排除被拐卖的可能,本市、周围省份有拐卖团伙被抓捕时,我都去查过,但没有线索。” 这是从见面到现在,她说过最多的一段话。 我很绅士,一般不评判别人。但作为即将成家的双方,这真的是问题,她对钱太没有把握了。 已经失踪三年的人,仔细算快四年,都要到法律宣告死亡的时间,连自己生活都不顾,去找一个没血缘的朋友,这实在不能接受。 我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旁敲侧击:“她跟你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 仔细想,做到这种地步,女人们的关系不可能仅仅是朋友,说不定是女儿?甚至女朋友? 我想起昨晚看的悬疑短视频,一时间觉得她估计找不到合适相亲对象,除非把真相说出来。 “……能找到其他团队吗?钱没有关系,我也给你足够的介绍费。”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会要你的钱。”我震惊,难道她其实还有积蓄? 想到这里,我摸摸鼻子,身体前伸:“这件事很复杂,万一人到国外了?你知道渠道很重要,一般高级团队都要五位数打底,介绍费也至少10%,你……” 女人没有犹豫:“好,如果你能介绍渠道,每个团队我都可以给你雇佣费的50%,雇佣的团队一旦有线索回馈,每次都给你10万提成,优秀的团队够多,你拿的越多。” 我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立刻上下扫视对面人。 她穿着简单,连包的logo都看不见,难道中大彩票了? 我有些激动,并不为没有渠道这一谎言感到忧虑,因为在我身边久了,她自然会把这份心放在自己男人身上。 “要不先加微信?”我拿出手机,笑容扬起。 却发现对面人的眼神过于平静,比刚见面时更让人捉摸不透。 她的视线从来没有偏移过,甚至没有打量过我,但却给我一种被彻底看穿的错觉。 她说:“……你不知道。” “什么?” “你并不清楚寻人团队的联系方式。” 我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愤怒,但迫于尴尬气氛,我只能找补:“怎么会呢?我现在就打电话,你别急嘛。” 我起身往洗手间走,低头翻通讯录,没几下就滑到底,只能往上滑。等她彻底被隔板遮住视线,我才给同学发微信,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寻猫狗的项目。 在等回复时,有两人从洗手间出来。 “是不是?看起来很像啊,就是那个天桥被捅的人。” “7桌的女生对吧!我就说像,真可怜啊看起来很瘦,听说差点都救不回来了。” 我就坐7桌,赶忙上前问那两人具体在说什么。 一问吓一跳,原来她就是上个月天桥伤人案的被害者!这么大手大脚花钱原来是命不久矣! 我表情非常难看,亲戚肯定知道,却不跟我说。 搜索完很多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后,同学回复了,说没有,我也不需要他有了。 等坐回去,我开门见山:“你刚出院不久吧?身体不好,这么冷出来可以吗?” 女人没有回答,与我对视。 我感到莫名的压力,这种视线很不舒服。想起那些新闻里写的东西,我有点介意。 “……你是那个凶手的前女友吗” 唯独捅了她,看来有点情感纠葛。 周末的餐厅上座率很高,大家都在忍受难吃的预制菜,但因为气氛或者对面的人,脸上的笑容也足够好看,配合着餐厅欢快音乐,每个桌子混在一起的讨论声也显得不杂乱。 “结账吧,感谢你的时间。” 女人表情没有变化,很自然地招手找服务员。 一身红的服务员走过来:“您好,这边要验券吗?” “不。”她摇头,抬手扫码,结账。 我的好感一下子又拉回来:“该我请你的呀!” 女人摆摆手,就要这么离开。 那怎么行?我赶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吧,这么冷的天就别在外面挨冻了,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非常快地抽出手,甚至指甲有点擦到我。 女人的视线看过来,表情从平静逐渐变得诡异。 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连忙回头,除了其他桌的客人再没有任何东西,非要挑刺,那就是餐厅的光有些晃眼。 “……不用了。” 她转头,一直稳定的神色崩裂,急切又慌乱地想离开。 我又抓住她的肩膀,一边不够,抓住两边:“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哎呀我送你回家吧。” 她又看过来,瞳孔里映照我的脸,我果然小帅,她都呆住了。 “放开我。” “什么?” 她不再说话,表情褪去所有柔和感,看向我的视线非常尖锐,就像尖刀,单单对视一秒就会受伤。 气氛瞬间凝固,对面的人传递给我恐怖的压迫感。 我一惊,连忙松开手。 她走得很快,出门就拦住出租车。 很多人都因为这个插曲看向我,我有些不高兴,恰好亲戚打来电话,我接起来:“别介绍怪人了,这人差点死了精神不正常,看我像看鬼!” 东占看见了鬼魂。 或者说模糊的阴影,黑色粒子缠绕,一个人形依附在慕容军背上。 她回到现代社会差不多四五个月,噩梦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会在清醒时出现幻觉。 < 第126章 现在她金钱足够,找全国最顶尖的专家问诊,给出的答案也是大脑没有问题,建议她去精神与心理科看看。 东占去了,诊断结果很复杂,科室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叫她多休息,多与人沟通,可能是遭遇恶性事件的心理创伤。 东占倚靠在后车座角落。 街道的灯光拉成长流,人们影子在过快的速度里融为一体,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车辆的颤动让她心跳也渐渐加快。 她抬头,看见车玻璃角落倒映着一团黑色。 黑影在车座另一边,学着她的样子正看着外面,好似在理解这个世界。 东占不敢回头,她沉默许久后问:“师傅,我是一个人吗?”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ashuwen.html target=_blank >大叔正在回复手机群里消息,说自己这边正堵着,闻言啊了一声:“你不是一个人?要去哪接人?” 东占盯着剥离上的那团黑影,突然发现影子在慢慢转头。 它没有五官,没有感情,一直盯着她—— 鬼魂猛地扑来。 “停车……我要下车!” 东占包里有现金,抽出几张百元给司机,也不管正在车流中,直接开门往外跑。 好在是红灯,东占没有被撞死,跑回人流涌动的街上。 她浑身颤抖,将自己隐匿在人群里,脸色惨白地四处张望。 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人避开她走,过了一会有几位结伴的高中女生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前面就是派出所。 东占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逆着人流低头离开,她裹紧衣服就像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这里离家不远,堵车花费时间,她可以走回去。 淹没在人流里会给她安全感。 手机在响,是那个同僚的消息,发出阴阳怪气的问题,好似东占丢了她的面子。 一滴水砸在屏幕上。 东占抬头,下雨了。 路人们纷纷走进商场躲避,东占把手机关机,走到有遮挡物的路边。 外面风大,在这里躲雨的人屈指可数,还隔得极远。 夜色浓郁,商场灯光闪耀,能窥见天空的厚重乌云,下压着,似乎再过一会就要来到人间。 密集的小雨被灯光照出,东占拿出精神科开的稳定药,不知道拿了几颗,直接吞了下去。 药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所说的睡意也不存在,她的身体变得与现代医疗再无匹配的资格,任何药物都没办法产生作用。 街上是浅红砖,被雨冲刷后能隐约反射。东占吞药后低头—— 躲雨处狭窄,是一家不知名奶茶店的雨棚,黑影站在她身旁。 东占麻木地转头。 黑影高大,如果它有脸,她抬头才能与其对视,而自己抬头仰望时的角度格外熟悉。 她这样看过一个人很多很多次。 药好像在她喉咙里被挤压,粉末散开,苦味与灼烧感如手掌,紧紧攥住她脖子。 黑影也低头,它的“手”伸过来,轻轻放在她喉咙上,就像在亲昵的抚摸。 “你还好吗?看起来不太舒服……” 奶茶店店员看着她,透明口罩后的表情格外担忧。 东占转头,黑影也转头,像是镜面的两个生命。 “……我没事,给我一杯热的吧,什么都可以。” 东占想扫码但手机关机,她便掏了现金递过去。 好心店员点头,马上操作付款机。 “给客人点一杯奶油榛果可可吧,这是我们推出的迎春新品。” 身边的存在感突然减弱,东占发现黑影不在身边,而是出现在店员的背后。 每次店员在对她说话时,黑影就会靠近一点,慢慢吞噬人的肉/体,将所有人的皮肉都作为撕扯的任务。 奶茶做好,东占立刻拿过,跑进雨幕里。 “等一下,很烫——”店员在后面喊,但东占感受不到手掌的灼烧,她只想快点离开。 小雨浸润东占的头发,她不知跑了多远,奶茶洒了满手,皮肤泛红,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种庞大的存在感再次出现,她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黑影已经贴在身后。 雨不会让人分离,只会让人融为一体。 黑影贴得很近,从身后拥抱她。东占不可避免地低头,导致雨滑进后颈,让它冰冷的温度到达后腰。 大街上只有她,路灯的间隔如地狱与天堂的距离。 东占闭紧双眼,突然闷笑一声。她不再奔跑,喝奶茶,慢慢往前走。 黑影也陪伴在身边,寸步不离。 回家后,东占脱下湿透的衣服,光着身子走进浴室。 浴霸足够温暖,热水洒落身体,她在水流中睁眼。 昏黄的灯光下,它站在离自己一掌的距离,正顺着她突出的锁骨往下,绕到后背碰触因为消瘦而明显的脊椎。 水进入眼睛,她没有眨眼,而是向前方伸手。 黑影无法触摸,但能感受到极致的冰冷。 她伸进它的心脏位置,想要狠狠捣碎这颗虚无的东西。 “师兄,我有准你来这里吗?” 浴室狭窄,她的皮肤因为过烫的水温而泛红,水流挤压在脚下,就像缓缓上升的水面。 黑影突然扩大,变得失去形体充斥整个浴室,就像暴怒的野兽猛地吞噬她,但东占只是后退半步,任由黑影笼罩。 只有一瞬间,东占再次睁眼时,影子消失了。 水雾浓重,再也映不出她的神色。 ———— 又过了几月,东占接到一个电话。 说是联系不上客人,所以希望东占能决定是否要用这个材料。 她问:“什么材料?” “墓碑的材料。” “……谁的墓碑?你们是什么公司?” “我们是一家创意葬礼公司,送别客人们心爱的物品,客人昵称是橙子大王,墓碑是为一个塑料袋打造。” 橙子大王是挚友小时候养的仓鼠,她高中给学校的小猫小狗取名都是西瓜大王、苹果大王等的大王流派。 “她在三年前就预定今年出货,日期是5月5号,因为是塑料袋的十周年亡故日。” 东占愣在原地,默默放下手机。 她本应该笑的,又实在笑不出来,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发呆。 东占知道是哪个塑料袋,也只有那个人才会做这种事。 这个不着调的人可能早死了,但东占又宁愿她死了,而不是活在某个求死不能的地狱里。 人消失的地方在天桥,两边楼梯都有摄像头,还都没有死角,竟然不存在可疑的片段,她就像在天桥上蒸发了一样…… ——天桥。 东占一愣,她突然握紧手机,好似要将屏幕捏碎。 她站起,穿起外套就出门。 很快就来到西城天桥,也就是挚友失踪的地方。东占跑上去,站到最中心的位置。 脚下是车流,迎面吹来风。 东占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万一呢? 她张开嘴又闭上,嘴唇颤抖,好似在期待什么。 “……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有一个问题。” 时间有瞬间静止,吹动的风被格格不入的电子光阻挡。 【可以】 【我知道你的猜测,答案是对的,她的确还活着,但不在这里】 第102章 救己 东占选择的冒险 东占穿越时也在天桥上。 这种建筑是桥梁, 又脱离原世界地面,或许就是连接另外世界的通道。 “不要绕弯子,她也在t-554吗?” 东占双手紧攥护栏, 灰尘沾满手掌。她嘴唇颤抖, 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不能透露给你更多, 认知是世界稳定的一部分,你一旦身份等级暴露就会被系统补获】 此时天桥上只有她, 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东占低头, 深呼吸数次,回忆如浪潮, 根本无法阻挡。 高一的11月开始订购冬季校服, 周一升旗所有人统一服装。 但东占当时洗盘子的工资被餐馆老板拖了一个暑假,二伯家每周只给她非常少的餐费,攒的零钱只有100出头,也不够买冬季校服。 所以那次周一,她特意晚到操场,排在队伍末尾以防被发现。 冬季校服有两层, 外层是冲锋衣, 内里是绒衬。初冬有晨雾,天色晦暗, 她穿着白色的春夏套装,风吹过时手臂轮廓能与外套贴合,深蓝色的厚重衣服就像慢慢淹没她的海洋。 老师其实看见了,但眼神只停留一瞬便离开。 东占成绩好,这些她完成不了的小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昨晚下过雨,她双拳紧握不让自己因为寒冷而颤抖。 校长在台上说着千篇一律的话,东占只觉得耳边嗡鸣。 身边摸过来比她还晚到的一人。 “今天穿冬季校服?!holy……” 东占转头。 身旁人穿了很厚的毛衣在春夏校服里, 整个人像撑开的气球,比羽绒服穿在短袖里一样离谱。 < 第127章 东占与她是全校唯二穿着白色校服的人。 “太好了,你也不知道。”她小声跟东占嘟囔,然后把拉链拉开,里面是一块烤红薯,把她的胸口都烫红。 “要吃吗?” 装红薯的袋子是个塑料袋,也是后面她跟东占一起找餐馆老板要工资的装钱袋子。 她当时躺在地上装被老板打了,嚎叫的声音穿透整条街。 塑料袋死在高三的六月,高考前一天拍毕业照,她想用袋子装着毕业证书往上抛,结果抛太高,她又接到了,所以两人的毕业证把袋子戳了个大洞。 东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那个人的奇葩行为很多,但自她失踪开始,关于她的回忆就被强制暂停。 东占知道越是想她,越会拖慢自己找到她的时间 “至少告诉我,她还能不能回来?” 【t-554足够特殊,你才能返回,一般跨越世界线后就会失去原世界的位置】 【并且,她并没有被系统强制抓取】 在东占脑子里出现要潜入系统内部的想法时,第三方否决了最核心的答案。 “……什么意思?” 【她是自愿离开】 东占震惊,一时发不出声音。 那个人不靠谱,每天除了讲不着边的笑话,就是到处损人,但绝不会为了什么报酬而离开自己母亲。” 【我只能说到这里,因为她的身份等级也足够扰乱世界线稳定】 【你身为奇点的线马上会断开,我会保护你至下月底,过了那天,你就不用再担心会被系统抓获】 第三方说得很明白,对于那个人,东占已经无能为力。 她沉默半晌,嘴唇被风吹得起皮,最终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第三方与东占一样,称呼那群人为「系统」,但它也有与「系统」差不多的力量,如同专门破坏其运作的竞争对手,或者—— 【我之前也是系统的人,领导更换,派别斗争失败,被裁员了】 【帮你的原因很简单,在离职前你是我负责的监测点之一,我不希望你被系统利用】 字幕转换得很慢,对面的人在斟酌用词,想要显得专业与冷静,但效果不好。 东占:“……我离开后,t-554状况怎么样?”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句话后字幕消散,穿梭的车流重新进入东占视野,如城市的血液继续流动。 她缩回手,脊背出现被凝视的异样感。 黑影出现的频率随时间推移慢慢变低,它变得不稳定,然后离东占越来越远。 这是她即将与t-554彻底脱离联系的证据。 仙胎、共生灵纹都对东占现代的身体产生影响,但如第三方所言,下个月底后,她就能回归自己的生活。 黑影站在天桥的另一边,安静地注视东占。 她往哪边走,它便往同样的方向前进。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东占也知道,这只是师兄的一个意识投射,并不是真实的他。 有时深夜她会没有理由地惊醒,知道黑影就在身边却不敢回头看,因为它的手在一遍遍地抚摸自己的脊椎。 或许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抽出来,又或许是在安抚梦魇的她。 东占下楼梯时回头,发现黑影在台阶最高处,没有一起走下,好像在询问她该如何下来。 东占停顿一瞬,扭回头,没有再朝后看一眼。 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害怕了。 但具体是害怕它,还是害怕自己,终归分不清。 ———— 东占被告知无法帮助挚友后,好像一瞬间失去很多东西。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世界」之间的距离。 东占换了房子,没有花心思去选新楼盘,而是买了一套装修和家具完整的高端区二手房,提着几小袋东西直接入住。 东占再也听不见邻居们的声音,锅碗瓢盆变成优秀绿化林的鸟叫,每天望着窗外,总以为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的睡眠问题越来越严重,医生警告她如果再这么下去,就要强制她住院。 东占有了很多很多钱,银行成为最亲切的朋友,她快记得每个银行的送礼取向。 小时候的窟窿被满足,她以为自己会因此幸福。她从不喜欢钱,只是在乎,因为钱在她成长轨迹中一直代表着全面的权力。 大伯因为钱被主宰生死,二伯又用钱掌控她,在幼时东占眼里,世界的构成是由一层层钞票堆积…… 现在的她知道钱只不过是权力的一块砌砖。 世界由权力作为支架,金钱是贴在外面的瓷砖。 人类总是虚伪又贪婪,在尝过最美妙的滋味后,就会念念不忘。 距离7月底还有三天,又是一次失眠。 东占打开冰箱拿酒,在恍惚间,黑影出现在身旁。 冰箱的光把她五官照亮,却无法使黑影的轮廓清晰。 三天后,东占再也见不到它。 “……我并不觉得愧疚。” 东占没有关上冰箱,她坐在地上,任由冷气覆盖全身。 “师兄,我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东占也不清楚当时为何一定要解放时阙。 明明等待主角死亡才是最稳妥的方式,自己可以毫发无损离开,不必承担解放生命后的死亡结果。 黑影站在她身边,隐没在黑暗里,无声无息。 时阙经常这么安静地看着东占,眼神包裹她全身,不会偏移半分。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利用你,但每次这么看我时,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东占不会回望,她知道师兄在注视自己,从始至终都如现在这般,只是看着前方。 冰箱开始发出关闭提示音,嘀嗒嘀嗒,如同水滴降落。 她想起师兄微笑时总是低头,能让人看见他晃动的额发,笑声也是计划好的节奏。 师兄虚假又冷漠,可偏偏那些视线像蛛丝一般脆弱。 灵气翻涌,当时吹来的风太冷,让少年空洞的声音如同魔咒。 「永远是多远?」 东占关上冰箱门,光芒彻底消失,她慢慢转头,看向黑暗—— 那里什么都没有。 ———— 第二天东占去看望伯母,因为脸色憔悴,伯母差点又拉着她去医院。 一整个下午她们都在谈论挚友,东占说了很多她高中的英勇事迹,伯母哭笑不得。 “……小东,我没事的。”在离开前,伯母像小时候一样拍她的肩膀。 东占停在门口,微微点头,拥抱伯母后才转身离开。 此时近黄昏,东占不想回去,便沿着街道散步。 已经是一天结束的高峰时间,她逆着回家的人流,与每个人都擦肩而过。各种各样的情绪印入她的瞳孔,人们头顶没有被设定好的人生字幕,只是按照习惯的路线前进。 东占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走到一个老旧小区,很多放学的小孩在玩捉迷藏。 交错巷道是最好的迷宫,他们跑起来就像散落在地的玻璃球。其中有个女孩格外瘦弱,年纪比其他孩子小很多,所以跑得最慢。 东占想直接穿过这个小区,阴差阳错与卯足劲奔跑的小女孩并排。 几乎所有躲藏位置都被占据,年纪大的孩子赶走她,女孩灰头土脸地继续往后跑。倒数声越来越少,她终于找到一个躲藏的位置。 东占的脚步停下,她瞟见女孩钻进巷道里的大纸箱中。 这条巷道里面是废品回收的地方,很多纸箱堆积,就像某种城堡。 “三,二,一!好了!” 扮鬼的孩子转身,开始奔跑,到处寻找躲藏的同伴们。 东占离开时,扮鬼的孩子只在前面转悠,没有往女孩的方向来。 她走回家时已经天黑了,洗完上床,吃了安眠药。 被子盖好,床很柔软,房间也安静,再过一天,她将不用再担心系统。 过去多久了?要天亮了吗? 受到药物影响的意识并没有沉沉陷入黑暗,东占处于格外紧绷的状态,既不能睁眼,又难以深眠。 砰砰。砰砰砰。 她听见轻微的敲击声,透过薄薄的、被污水浸染的纸箱,持续不断的敲击声。 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好像有谁在求救, 东占猛地坐起来。 后背已经湿透,她喘粗气,捂着头,然后狠狠拍打。 东占被情绪控制身体,起身下床,双腿虚浮无力差点摔倒,套上衣服就往外边走。 此时不过五点,天色昏暗,地平线未见一丝光亮。东占不会开车,她慌乱间,直接骑上共享单车,什么也没想地往一个方向奔去。 中途迷路,绕了好久才回到那个老旧小区。 单车甚至没有停好,而是横放在地上。她趔趄着,虚弱紧绷的精神是快要断开的蛛丝,她寻找着那个最隐蔽的巷道。 < 第128章 最终,东占找到了。 这些散落在地上的纸箱堆积成某种城堡。 一种摇摇欲坠的,可以被人随意破坏的城堡,根本保护不了城堡内人的安全,更像禁锢他们的牢笼,哪怕会被人摧毁,他们也无法离开。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容身之所。 东占站在原地不动,因为在自己到达之前,还有东西先到了。 黑影站在最大的纸箱旁边,弯着腰,全身覆盖在那个纸箱上,就像守护宝藏的恶龙,又像只懂得拙劣拥抱的病人。 东占踏出一步,又停下。 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很久未出现的恐惧从脚底上升,一直上升到她的喉咙。 又是一步,她终于慢慢前进。 明明距离只有几米,东占却像走了十四年。 她在纸箱前跪下,半空中的手停滞着,不敢往前。 遥远的地方吹来风。 东占轻轻掀开纸箱。 黑暗尽头,青色晨曦突破地平线,恒星的光芒缓慢地铺进这条巷道。 照耀她的脚、她的背、她的手指,以及她不再颤抖的视线。 纸箱里什么都没有。 东占转头,黑影在注视她,短暂的对望后,后者慢慢缩进那个箱子里,让它自己变得不成型,变得矮小又难以逃脱。 影子缠绕她捏着纸箱的手指,等风停止,最后消失不见。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东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装作一直看向前方,从未回头。 狼狈的她起身,脚步不再慌张,转身往后。 她骑着共享单车来到东路天桥,规规矩矩停好车,慢慢走上去。 现在还早,天桥上没有人。东占走到最开始的地方,转身面向太阳,过于温暖的阳光照耀全身。 “我有话要说。” 【……东占?你怎么又来了?今天结束你就自由了】 “抱歉,我欠你一个人情。” 【什么?】 “我贪得无厌,是个坏蛋,尝到美味蛋糕后就再也戒不掉。”东占声音很清晰,她的眼睛盛满水光,“这里已经……没有我想得到,或者属于我的东西了。” “我还是个胆小鬼,但本性足够恶劣,所以害怕世界上没有写上我名字的位置。”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就像在对着谁呐喊。 【那边已经不是混乱可以形容了!你回去很可能被系统检测到,他们会有其他手段!】 东占最后看向远方,轻声道:“钱拿足够部分给伯母,其他的……周五找几个人最多的地方撒下去吧。” “啊,周六也撒一次,有人是单休。” 【……】 【决定了吗?你是奇点,任何世界线都不能阻拦你的选择】 东占仰起头,突然就笑了,泪水从眼眶里掉落。 时间突然静止,空间疯狂颤动,世界变得翻天覆地,所有色彩融为一体。 【世界通道连接成功】 【准备中,准备完成——】 【……糟糕,系统来了】 混乱的电子音袭来,马赛克覆盖东占视野,她的大脑被更强大的力量控制。 「已捕捉异样数据,确认为窃取者,认知修改中」 【开什么玩笑!你们用的还是我搭建的原通道!】 「通道遭受攻击!抵御失败,强行数据扭曲」 【想得美,还想改记忆!你们……】 咚! 世界停止旋转,所有争吵的声音消失,被两股力量拉扯的东占终于降落。 她睁开眼,自己躺在一个草坪上。 女人摸摸自己的头,眼神疑惑,零碎的记忆片段融入,只有几段清晰。 她好像在天桥上……刚下班? 一个系统让她穿越了,交代非常重要的任务,报酬很丰厚,但内容有些模糊,她只能边回忆边自言自语。 “……使主角堕落?我哪知道谁是主角啊?” 第103章 初来 东占的情缘冒险 东占头很痛, 她捂着脑袋坐起,记忆间断着涌出。 刚刚加完班回去,穿越了, 是个修仙玄幻世界, 系统告诉她需要找到主角, 使其人设崩坏,报酬是…… “报酬是什么?没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东占对系统是否会提供报酬这项完全没印象, 就连任务内容也是几句话组合在一起, 像是拥挤的地铁里有人递给她一张报纸,她才看几句, 就被人们挤下地铁。 很多疑点与矛盾来不及细想,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东占安全起见立刻起身,发现自己一身白衣,红带系腰,整洁无尘,系统给的初始衣服有些太好了。 声音由远及近,能逐渐听清。 “明天就是灵脉转流日, 你也不知那条中阶灵脉会流向何处, 干嘛非要现在来守着?” 远处走来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背篓在身,里面全是草药。 年长的少年步子大,只到他腰间的小孩只能小跑跟上。 “你现在拜入师尊门下,该叫我大师兄。”少年见小孩累得喘气,放慢脚步,“师尊刚好存够地契钱,万一灵脉流向这边, 比花草阁的人先一步开耕药田,百年之内那条灵脉就是我们的了。” “你这么想,万一花草阁也——完了,那边真有人!” 小孩指着东占大叫,连忙扯少年衣服。 少年也顿住,结巴道:“没没没事,先回去从长计议……” “先下手为强,把她揍晕!不让她回去报信!” 小孩根本不听师兄招呼,抽出腰间短剑,背篓一甩,冲着东占就跑过去。 东占谨慎,刚穿越摸不清情况,只能示弱。 小孩只距离十米,剑刃上的灵气微弱但具有攻击性,她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武器:“两位……” 抬手瞬间,灵波震荡,将刚入道的小孩轰得晕死过去,其口鼻涌出鲜血。 少年脸色煞白,用身体护住师妹,抽出长剑:“住手!你竟下杀手!” 东占吓一跳,把超能力手掌放下,回忆系统是否给过金手指。 完全没印象,只能现编。 “……我刚刚出关,未适应外界灵气,我并无恶意,小道友可还好?” “你、你不是花草阁的人” 东占摇头,为表诚意后退一步,神情变得愧疚:“不是的,我并非有意,道友快帮帮她。” 少年见东占没继续攻击,咬咬牙相信她的解释,转头治疗师妹。 从背篓里抓出许多株草药握在掌心,灵光一闪融成一团,全塞进小孩嘴中。 只是轻伤,那道灵波虽强劲但未含杀意,更像对方随意冲来灵气的警告。 草药入口半晌,小孩哆嗦一阵才睁眼。 “……我死了?” 东占与少年都长舒一口气,后者把几团草药全塞进她嘴里:“没错,你死了,神魂俱灭,下辈子再来拜师。” 少年把迷迷糊糊的小孩装进背篓,起身看东占。 他无法分辨面前人的境界,界内修士无法被分辨境界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凡人,另一种是强大的化灵境甚至登仙境修士。 此人还说自己刚出关,更像隐居大能,少年越想越害怕:“前、前辈恕罪,师妹年幼不知分寸,回门后我定让师尊严惩她。” 东占有一种走路上被人踹倒,以为倒进臭水沟,结果是金屋子。 她的穿越待遇也太好了。 东占抬手捂住头,装作很痛的样子:“无碍……我闭关时未突破瓶颈,现下糟了反噬,记忆模糊,可否先带我去安全地方?” 穿越第一条,收集信息。 少年犹豫,怕东占是个麻烦。 但他心地善良,师尊也从小教导要帮扶他人,再说了,灵波如此强大之人,杀死他们易如反掌,何必骗人…… “前辈随我来,我师尊是洛沙域有名的医者,或能帮助前辈恢复记忆。” 思考半晌,少年点点头,捡起师妹的背篓,走在前面带路。 路上,东占得知二人来历。 少年名李晏,师妹叫小乌,他们是洛沙域一个小门派,易慈堂的弟子。 “方才道友问我是不是花草阁之人,两派是有纷争?”东占把生疏名词记好,特别是这个世界的域界划分。 提起花草阁,李晏脸色微变:“前辈不知,我们与花草阁边界临近,他们最近百年拥有好灵脉,气焰越发嚣张,处处打压我们,夺药田抢仙草都是常事。” 小乌也醒了,被李晏要求向东占道歉,说自己不该不知身份就鲁莽出剑。 东占摆手,也向她致歉灵波之事。 小乌情绪平复后,便插嘴:“花草阁欺人太甚!明明师尊之前就没因为有好灵脉而欺压别人,他们一时得势,明日灵脉转流后肯定会哭!” 东占从两人话中提取到信息,即灵脉是非常重要的资源,但不固定,每过一段时间就转移,就像运动的地下河。 < 第129章 仗势欺人哪里都有,这里至少不是话不投机就砍人,到处血流成河的世界。 以防万一,东占试探:“但明日若灵脉转流至易慈堂,花草阁不会动手攻击吗?他们若尝过优秀灵脉滋味,必不会轻易放手。” 李晏惊讶,他没想到高境界修士的神魂反噬会如此严重,连这些常识都记不清。 “不会的,别说小小花草阁,哪怕是一域之主,也不敢这么做。” “为何?” “自七百年前灵脉解放,命谕仙尊就定下死规,杀人夺脉则全族泯灭。” 见东占一脸茫然,李晏便把人人知晓的历史说给她听。 七百年前,命谕仙尊为众生解放灵脉,灵脉不再是强族专属,人人皆有机会拥有。仙尊举行共生礼时,域界众门叛乱想要抢夺灵脉,为保护界内,仙尊毁掉数条灵脉,将叛乱门派处决,此后再无人敢行夺脉之事。 李晏解释时,小乌还会插嘴,字里行间全是对命谕仙尊的憧憬。如果没有这位尊者,那么像易慈堂这样的小门派,千万年都不会拥有一次灵脉。 东占听着听着,明白了。 还用找吗?名头这么响,不就是主角—— “那……命谕仙尊现于何处?” 小乌打断东占的问题,指向前方:“啊,回来得太晚,师尊生气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易慈堂门口。山间翠绿,草木簇拥着石板台阶,高处是一座灰墙黑瓦的建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易慈堂牌匾下,视线先扫过两个弟子,最后停在东占身上。 两人视线相交,老者表情没有变化,沉默数息后转身进入堂内。 “前辈快随我回去,马上太阳落山了。”李晏把小乌从背篓里抱出来,连忙带着东占进入建筑。 东占不明所以,等她踏入易慈堂,李晏关闭大门,随后单膝跪下,双指灵气启动门口的防御剑阵。 一圈圈灵气荡开,阵纹闪烁数息后消失。 东占望向西方,夕阳温暖,使半边天空变成紫色。 “……入夜后有危险?”东占视线下落,直觉告诉她需要深挖。 启动剑阵花费李晏大半灵气,脸色苍白,双手微颤,但他依旧及时回复东占:“说来复杂,自七百年前大瘟疫结束后,入夜后十二域会出现很多奇怪生物,安全起见,小门派都不会夜间外出。” 又是七百年前,东占把大瘟疫三个字记在脑子里。 “前辈先与我去见师尊吧,她应有办法帮助前辈。”李晏正要提背篓,手刚碰到边缘,其中一个被东占帮忙提走。 李晏一愣,赶忙跟上去,带东占走进主院。 易慈堂的弟子很少,总共不过二十余人,除了堂主,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老者站在待客间未落座,正在给两个杯子斟茶。 “师尊。”李晏低头行礼,手指不安地摩擦衣袖,“这位前辈是……” 老者开口,并未斥责李晏:“明日灵脉转流,所有弟子不许与花草阁起冲突,下去吧。” 少年惊讶,怔愣间与东占对视,后者报以微笑,示意她能应付。 这位前辈的笑容很浅,眼神好似沉静池水。 李晏神色恍惚地离开待客厅,厅内只剩下东占与老者。 “前辈请坐。” 老者将东占请上她身旁的主位,茶盏移到面前,雾气蒸腾,香味满溢。 东占没想到连一门之主也叫她「前辈」。 她神色保持平静,轻轻捏住手指:“……堂主认识我?” 果然,老者摇头:“小乌刚与我说了前辈状况,化灵境修士<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hiyigeng.html target=_blank >失忆不算小事,我并未听闻哪个门派有长老闭关出错,想来前辈出事还未被门中弟子发觉。” 老者的回答使东占暂时放下从穿越后就一直存在的异样感。 只要她不是在经历奇怪的情节就好。 老者为东占介绍:“我名李双,此处是十二域中的洛沙域,势力众多,易慈堂为一草药种植的小门派,弟子们都修愈者剑道。” “我虽为堂主,也不过塑道境,若前辈不嫌弃,也可为前辈诊疗。” 东占礼貌品茶,茶水透着浓郁的药香:“……易慈堂收留我已是大恩,怎敢有嫌弃之说?只是我体质特殊,诊疗之事还需我自行探查后再麻烦堂主。” 初来乍到,谨慎为好,虽然易慈堂看起来没恶意,但东占不希望节外生枝。 李双点头,表示理解,境界高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不会让陌生修士诊疗。 “其实苏醒后,我还留着些许记忆,堂主可知……命谕仙尊此人?” 老者一直如湖水般神色失去平静:“自然,界内无人不知仙尊之名,前辈是仙尊何人?” 东占一时没准备好,回答停顿了一瞬。 虽然系统任务不明不白,但可以跟主角攀上关系的机会都到跟前,说不定能找到回家办法—— “我似乎……曾与仙尊有过露水之缘。” 第104章 转流 东占的犯错冒险 东占说完, 在茶雾缭绕间抬眼,观察对面人神色。 李双堂主面相是非常平和的人,随着岁月痕迹显露, 沉稳感愈发浓厚, 需要仔细寻找藏在角落的情绪波动—— 老者双眼大睁, 嘴张开,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东占因为这表情而愣住, 李双神色像被一颗炸弹炸过, 震惊的波浪层层扬起。 完了……命谕仙尊是佛家信徒吗?不能跟人有露水情缘? 话已出口,她虽后悔但不能收回, 只能默默圆上:“唉, 当初或许是我一厢情愿,仙尊说不定早就忘了我。” “……敢问前辈闭关了多久?” 东占眨眼,想起那个反复被提起的节点:“正好七百余年。” 李双闻言整顿神色,斟酌后道:“前辈见谅,命谕仙尊以救众生而享誉全界,其情缘倒是有一位, 他们结共生成道侣……但前辈闭关许久, 在此之前与仙尊有过交往也不足为奇。” 好歹是攀上关系了,李双话中间隐藏了半句, 看来这位主角还有白月光呢。 “情缘?这位情缘是……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东占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 李双欲言又止:“仙尊以大道命理而救世,一解灵脉,二平瘟疫,其共生道侣相伴左右,这位道侣身份特殊,十二域一般不会直言其名讳, 前辈切记勿与外人提起你与仙尊往事。” 东占喝茶,趁此间隙咀嚼李双的这段话。 “此缘若传入某人耳中,哪怕是我这等境界也会有危险?” 李双颔首,脸色晦暗,好似说出其名讳瞬间,身后阴影就会将二人绞杀:“前辈见谅,我派无权无势,弟子皆是天赋不佳的孤儿,若与仙尊私事扯上关系……” 老者没有说完,东占也适时喝茶不再询问。 坏消息,命谕仙尊人际关系中有铁板,幸好李双良善,若是遇到其他人散播出去,这虚假的「露水情缘」就要变成催命符了。 “刚才所言只有堂主与我二人知,请堂主放心。” 东占转移话题,起身走向门口,夜色下的庭院药植连成一片,她恍惚间看见有块东西动了,但定睛看去又没有发现不对。 就在这时,李晏出现在拐角,进入待客厅:“前辈,你的房间准备好了。” 李双也向东占道:“前辈刚出关神魂不稳,恢复记忆不可强求,先休憩一晚,明日再从长计议。” 东占再次道谢,告别堂主后,跟着李晏去往客院。 客院明显是匆忙之间收拾出来,还是整个易慈堂最好的一间房,缺少的物件都是弟子们翻箱倒柜找出来。 高境界修士根本不需睡眠,孩子们还是找到了最好的枕头给东占。 “前辈有什么需要唤我便是,我就在隔壁院中。”李晏停在门口,轻声道。 送走李晏,东占进入房中,罕见得不想睡觉。 从穿越来此,疲惫感与她身体再无联系,东占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有精气神,似乎大半夜也能跑二十公里。 她坐在榻上,观察四周后自言自语:“系统请重复任务内容。” 无人应答。 东占不信邪,重复道:“主角身份不明晰,主角是否为命谕仙尊?” 空气安静,玄幻世界的烛火更明亮,房间里的药香抚慰人心,却不能使东占感到安全。 ……太奇怪了。 她捏住手指,再次试图回忆穿越时的记忆,可不管怎么努力,只有非常片面化的文字出现,甚至连自己对于穿越的反应也想不起分毫。 思考许久也摸不到线索,只有想办法找到「主角」,说不定主角身上有系统的消息。 东占躺下,易慈堂枕头里面塞着各种灵气药植,让她的后颈非常舒服。 就在东占精神抖擞无法入眠时,她渐渐感受到……气浪。 从下方涌来,随着夜色变深而逐渐加强。她的五感也融为一体,与这股气浪相互吸引,东占神使鬼差地下床,俯身触摸地面。 < 第130章 她感受到更深层的流动,好似千万条河流在地底奔涌,所有河流都在逐渐原位,朝着新的方向流去。 东占瞬间明白,这些河流就是灵脉。 易慈堂的人说过,明天是灵脉转流日,她竟也能感受到这百年一次的自然景象。 东占觉得有趣,便尝试深入,结果发现易慈堂下方有一条碗口大的灵脉,而旁边地界还有一条光芒更盛的灵脉。 显而易见,与易慈堂接壤且拥有更好灵脉的门派,就是欺压他们的花草阁。 东占眼神变得诡异莫测。 目前拥有的金手指,包括影响灵脉吗? 她得知的情报里,只知道灵脉是一项重要自然资源,且命谕仙尊规定不能杀人夺脉,实际上灵脉并未被任何人掌控,那么她稍微影响一点…… 与灵脉的强烈吸引感使东占产生猜测,但她并未付诸行动,因为还不确定仙尊是否会感受灵脉流动。 可思考会分神,东占没注意到自己手指溢出的灵气往下—— 所有灵脉的转流都会在一天内完成,不会数息间就转至其他地方。 花草阁那条更好的灵脉瞬间流向易慈堂。 在东占反应过来前,甚至还有其他灵脉被吸引到这片地区。 糟了,东占猛然收回手。 这个瞬间,白昼降临。 光芒自远方而来,似乎是太阳爆裂,将整个世界的夜晚瞬间照亮,磅礴灵气如吞噬一切的海浪,与千万条灵脉共振。 光芒持续了数息才结束,黑暗重新回归世界。 东占缩在角落,差点以为命谕仙尊会立刻出现,就地斩首自己…… 因为此突变,易慈堂众人惊醒,屋外瞬间人声嘈杂。 东占推门出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走到院子,发现小乌高兴地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像在感受什么。小孩刚入道灵气微薄,很难感知到她的存在,天还未亮,东占差点踩到地上的她。 “小乌?” “前辈你是大福星!”孩子高兴地跳起来,“花草阁的那条中阶灵脉流向我们了!还有其他很好的灵脉虽然没有转来,但边缘都有接壤,我们百年内都不用担心药植的栽培了!” 东占连连点头,见四处没人注意,便小声问她:“……此种好运常见吗?” 小乌抱着手,理所当然道:“自然常见,灵脉转流都是机缘,之前洛沙域还有一个小门派得了万年大脉,比运气我们还是比不过。” 东占在心里默默擦汗,看来没人发现。 这个世界动灵脉是死罪,她就算有金手指,也不想随便暴露。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洒落,东占见越来越多的孩子欢呼,连她都能感受到四周逐渐浓郁的灵气,与昨日相比天差地别。 东占正想找借口回去,却见李晏急匆匆地跑向大门,身后还跟着很多年长弟子,全都拿着剑。 “小乌,堂主交代过今日不可外出,你师兄他们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前辈你回去休息,我去看看。” 说完,小乌快步跑去,独留东占一人。 她本想回屋,脚步停顿,想了想还是转身朝大门走去。 东占不熟悉路,迷路导致慢了一会,到达大门时,易慈堂所有人已站在门前。 二十几人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东占只能听见激烈的争吵声,却不见来者何人。幸好弟子们知道她这号人,纷纷为客人让路,她顺利地挤到前面—— “灵脉转流乃自然机缘,你说易慈堂操控灵脉就拿出证据!”李晏朝着对面人喊道。 “灵脉会在一日内转流完成,但我阁的那条灵脉竟然数息内就流至你们地界,这还不是证据?!” 东占终于看清,来者也有三十余人,服饰比起易慈堂要精致得体一些,能第一时间发现灵脉转流来争论,也只有花草阁了。 小乌:“灵脉从不属于任何人!踩狗屎运享受了百年就以为自己是灵脉之主,说出去也不怕害臊!” 孩子年纪小,嘴巴也够毒。 为首的花草阁弟子勃然大怒:“臭小鬼你说什么?!” “说得就是你们这群吃点肉就当霸王的纸老虎!”小乌也不怕,甚至把腰间短剑也抽出。 哗啦啦,剑光闪过,所有人剑刃出鞘,朝向敌方—— 但没人真的动手。 若在此时动手就是因灵脉起冲突,花草阁会背上夺脉嫌疑。 “住手!”老者声音响起,塑道境灵压袭来,迫使年轻弟子们收回剑意。 李双拄着手杖出现,扫一眼李晏,后者低头,收剑入鞘,后面弟子们也跟着师兄一起放下武器……小乌没有,被李晏敲了脑门才听话。 花草阁为首者是少阁主,算李双后辈,但他并未收剑。 “自仙尊解放灵脉,哪怕是登仙境修士也无法操控灵脉。暗自干涉又是何种结果,全界皆知……少阁主难道认为易慈堂有这种通天本领?” 李双神色平静,声音清晰。 那位少阁主一时语塞,他们也知道收留孤儿的易慈堂当然没这本事,但他们又难以接受灵脉转流的结果,只能捏住灵脉转流过快而作文章。 “你们的确没有,那昨日傍晚做客你易慈堂的人呢?听说其至少有化灵境修为!” 少阁主视线扫过,突然锁定在东占身上。 第105章 主位 东占的压倒冒险 东占与这位少阁主对视时, 就知道今天没法当旁观者了。 李晏想要侧身挡住东占,晚了一步。少阁主的剑尖偏移,指向人群里的白衣女人。 “……这位道友面生, 怕不是易慈堂之人吧。” 易慈堂开山人原是洛沙域大族李家的旁系, 主掌家族数百亩药田, 但七百年前大瘟疫肆虐,李家在混乱中分崩离析, 易慈堂便独立为门。 三百年前易慈堂救助了一位重伤修士, 修士武医两道双修,便在易慈堂旁建立花草阁, 保护其不受其他势力侵扰。这位修士陨道后, 花草阁开始与易慈堂竞争药田,直到那条中阶灵脉转至前者地界,两家彻底变为敌人。 两门派都是这个世界最为下层的势力阶级,人数都不超过五十人,都依靠药田维系门派运转,总武力半斤八两, 真斗起来胜利的一方也是惨败。 所以灵脉才是决定他们胜负的关键。 灵脉不可以干涉, 但门派可以在灵脉转流前购买土地,扩大门派地界, 以此增加灵脉转流至本派的几率。 李晏与小乌找到东占的地方,就是两家周围最后的无主之地,花草阁这一百年仗着财力增厚已经吞并大部分药田,若这次易慈堂再无灵脉流通,那将再难以支撑。 今天若易慈堂的人让了,那便是让出整个门派的生存机会。 李晏见东占被拉下水,脸色一变:“花草阁难道连我派客人何时上门也要管?” 少阁主冷哼:“普通客人倒没什么, 但若是请来干涉灵脉的客人,那就不算客,是与你易慈堂同流合污的罪人!” “好大的锅,你们没人辟谷吗?”小乌嘲讽。 “被遗弃在路边,差点被灵兽吃掉的孤儿是我们的食物也说不定。”少阁主回呛。 小乌双眼大睁,短剑再次出鞘,在她差点做出鲁莽行为时,一只手伸出,阻隔她进攻路径。 东占往前,眼睛与对方的剑只有一指距离。 “这位就是你们来历不明的客人?肆无忌惮干涉灵脉,不会是邪修吧?” 东占正要接话,身后的小乌却探出脑袋,为东占打抱不平:“放屁!什么邪修,这位前辈可是——” 小乌刚刚入道,灵气低微如同凡人,难以被普通修士察觉存在,所以她常常蹲在师尊屋外听八卦。 东占昨日夜里没有看花眼,那里的确有人。 “这位前辈可是与命谕仙尊有旧缘之人!” 当东占意识到小乌说了什么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有声音消失,气氛变得诡异。 直到花草阁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笑声四起,如无数瓷瓶坠落破碎。 王天骄大笑数声,将剑刃对准东占,似乎会将她一劈为二:“若此人与仙尊有缘,那我岂不是跃云座上宾?” 话落又是一阵哄笑。 花草阁少阁主名王天骄,是阁中少有的塑道境修士,天赋放眼洛沙域,也是能被选入大族做外门弟子的程度。 他的本命剑剑身宽厚,整体呈灰色,覆盖精岩纹理,是从一位去过无人域的散修处购买的剑石,从他握剑起,没有人的灵压可以动摇其剑意。 女人的脸在他剑面前如同薄纸—— 王天骄紧紧握住的宽剑微妙地,往下,再往下,直到整个剑尖都垂直地面。 所有人都以为是王天骄在给东占说话机会,所以才把剑移开。 只有本人知道,他刚刚就算把全身灵气榨干,也没办法阻止命剑的下落。 < 第131章 白衣女人没有出剑,甚至没有灵气溢出,只是站在王天骄面前,他引以为豪的本命剑被完全压制。 界内出现命剑跪伏只有一种情况:女人的剑在整个域界内都没有需其出鞘的同级对象。 她的剑意压制了洛沙域所有剑气回流,所有命剑都会避其锋芒。 自七百年前那位成为不可控的游魂后,这个规则被淡忘,因为一域之中怎么也有极为登仙大能相互制约,当今大多数修士都不清楚此规,所以王天骄陷入庞大又无措的疑惑中—— 这比他知晓真相更难熬。 东占既不会喷火又没有剑,她作为手无寸铁的穿越者只想用谈话迂回……但对面人的表现出乎意料。 易慈堂四周有大片竹林,风吹来时会有沙沙响声,从上至下,从东占这边吹到花草阁那边。 敌人的后退让东占迅速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对战中处于主位—— 压倒性的主位。 她眨眼,和谈话术咽回,变成:“你唤何名?” 王天骄脸色一僵,嘴突然像被人缝在一起,完全不张开。 东占抬眼扫过花草阁众人,平静视线就像正在瞄准的箭矢,最终落位到王天骄身后的一位弟子。 她重复:“他唤何名?” 那位弟子的剑更是直直插入地下,突如其来的问题:“这、王王……” 啪!王天骄一掌把同门甩开,涨红脸冲东占吼:“你知我名又如何?你难道还能用邪法害我?” “那就告诉我,你名,你派,你师尊之称。” 东占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意图,但偏偏让人背脊发凉。 女人什么也不说,只问人名字。 问清你之来处,才能找到摧毁目标,一个简单问题代表提问者的自信,与毫不在乎你到底是谁的底气——不管是谁,都会倒霉。 传信说这个神秘女人至少有化灵境修为,王天骄以为是胡诌的,易慈堂这种破庙怎么会有…… 王天骄不知何时已经后退数步,连带着花草阁所有人都后退。 盲目相信领头羊导致他们都变得慌乱,全都看着少阁主。 王天骄强迫自己冷静,边后退边大喊:“易慈堂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三十余人全都挤着往后跑,狭窄台阶成为独木桥,很多人都摔倒,轱辘轱辘地滚下山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易慈堂众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东占身上。 特别是李晏,他的瞳孔好似只装得下这位前辈。 “前辈!大福星!” 小乌跳起来,抱住东占的手大喊。 “我从未见过那王小儿这般慌张,大快人心!” “前辈前辈,你能拜入师尊门下吗?我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你住。” “前辈真真、真与命谕仙尊有过往之缘吗?” 易慈堂的弟子大多年轻,想到什么说什么,高扬的情绪一扫常年被花草阁欺压的阴霾。 东占与李双对视,后者表情却并不好,只是摇头,驱散簇拥东占的弟子们,示意她与自己前往主院。 “小晏去补各个偏门的防御剑阵,灵脉转流后,夜间怕有异动……小乌你回去罚抄药草百典还有堂规各十遍。”李双吩咐,把跟在身后的两人也支开。 “啊?为啥啊——”小乌一脸震惊。 东占回头,正好与李晏对视,少年一惊,赶忙低头应是,拉着还在叫嚷的小乌离开。 等李双带东占进入主院,只剩她们二人时,前者才开口:“前辈,请今天就离开洛沙域。” 老者神情严肃,丝毫没有因灵脉转流或打压花草阁而开怀,只有浓浓的忧愁与急切。 东占在小乌把偷听到的「仙尊旧缘」说给花草阁人听见后,便意识到不能在此久留,但没想到李双直接让她离开洛沙域。 昨晚东占从李晏口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地理分布,十二域界差不多等于一个国家。 刚刚的纷争……类似于乡下的两拨村的人吵架,有人为了威慑对方说东占认识全球大总统,本以为两拨人笑笑得了,但村长却说这严重到她必须连夜偷渡。 东占思考后颔首:“感谢堂主两日来的照顾,我会马上离开。” 李双:“花草阁一直有人监视易慈堂,现在不宜行动,等傍晚时前辈迅速下山去往北方金市,过夜后再用金市的剑阵离开域界。” 说完,老者递给东占一个小锦囊。 里面是颗颗发着光的圆形珠子,是灵石。 东占愣了愣,接过后轻声道谢,过了很久才问:“易慈堂若因我……” “前辈,我师尊在大瘟疫后创建易慈堂,是想教导弟子如命谕仙尊般救济世人,我相信前辈与仙尊有旧缘,所以帮助前辈也是回报仙尊之大义。” 老者一字一句,没有多余情感,只为减轻东占的负担。 “……命谕仙尊真如此爱世人?” 东占停在原地,莫名其妙问出这句话。 李双看着她:“若不是,那仙尊为何要以身渡世?” 两人的对话停止,因为很多弟子都凑到主院前,想要再见见东占。李双示意东占从小道离开,自己出去招呼顽皮的孩子们。 东占独自回到昨晚的房间,坐在榻上发呆。 以身渡世,不会吧…… 没人给她答案,直到太阳往西,东占的房门才被敲响。 是李晏,他背着一个小包袱:“前辈,我们走吧,这是一些灵植,虽然没有做成丹药,但还是有恢复灵气的作用。” 李晏是送她离开的人,易慈堂也只有他修为摸到塑道门槛,能在太阳彻底落山前从金市快速回来。 东占道谢,少年的手微微颤抖,直到她接过那个小包袱才松口气。 两人下山,往北方去,不御剑只用脚走需要半个时辰。 他们走得还算快,但到达金市时,太阳已经大半落入天边,李晏再快也肯定会有一段路是夜行。 李晏本该直接离去,但脚黏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 “前辈……” “你明日再走吧,夜晚外边不是很危险吗?” 李晏一愣,最终乖巧点头。金市夜间会封城,不准人进出,但城内依旧人声鼎沸,亮如白昼。 两人寻了个灵茶楼,在大堂角落坐下。 茶水刚上桌,隔壁桌的谈论就传入耳中。 “金光派现在与萧家势同水火,哪还有谈和余地?” “那萧家之前可是什么四大族,现在沦落到离开原域,来我们洛沙域当小霸王,金光派肯定不同意啊!” “唉,但其中还牵扯很多势力,朱雀域的沈家也被搅和进这浑水。” 说到最后,那桌的一人抬头四周张望,掩嘴低声道:“因为那把剑可是镇域石所铸,甚至有可能是……” 东占没听见最后几个字,但她也不太关心。 李晏斟茶,总是悄悄抬眼看她,让东占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她继续问了些这个世界的常识问题,李晏也不嫌麻烦地一一回答。 就在东占想要询问更多命谕仙尊的事,突然茶楼里进来几人。 她眼神扫过,按住差点起身的李晏。 是王天骄为首的花草阁弟子,那几人坐在靠窗处,离东占二人很远,人群遮挡,发现不了他们。 “少阁主,若金光派不信怎么办” 王天骄表情晦暗:“蠢!你真以为我是去给金光派递消息?” “我是去告知易慈堂藏着邪修,其声称自己跟命谕仙尊有关。” “告、告知谁?” 已然入夜,金市再明亮的灯火也抵不过厚重云雾,遮盖月亮,如人头顶阴霾。 这道回复声音极轻,也害怕被话语间提及之物察觉存在。 “……游魂。” 第106章 决定 东占的反悔冒险 茶楼人声嘈杂, 花草阁的几个人缩成一团,低声说些什么。 东占再怎么努力也听不见,好在李晏灵气入耳, 隐约获得几个词。 “他们似要去金光派上报易慈堂干涉灵脉。” 李晏只确定有「金光派」三字。 东占边观察花草阁几人动向, 边问:“金光派?” 李晏表情很糟糕:“金光派是洛沙域现最大的门派, 七百年前还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小门,四大族楚萧两家衰落后, 金光派得势扩大地盘, 几个百年都有优良灵脉,现在是本域掌权大族, ” 李晏还有话, 东占没有打断。 “并且花草阁是金光派庇护的小门之一,他们每年都会上供许多灵植,易慈堂本也有,但因为灵脉差距,产量不能满足金光派的要求。” 靠着大腿欺负势弱邻居,花草阁一点也不藏着。 东占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正要开口, 李晏却一副做下艰难抉择的样子:“前辈,你明日去通光阵行购买剑阵通行便可, 去往域外一次需要两百灵石,我……” 少年不过百岁,被易慈堂收养后五十年内突破塑道,比王天骄还要快,对易慈堂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所以他就算孤身奋战也要阻拦花草堂的污蔑。 < 第132章 干涉灵脉的罪实在太大了,小小的易慈堂根本承受不了。 李晏与王天骄修为相仿, 但人数对方占优,他就算偷袭成功,至少也是重伤。 但他不准备求助东占,因为师尊如此急切地送别前辈,那前辈肯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必须尽快离开不能被此事拖住。 东占抿手上的廉价灵茶,茶水寡淡,灵气漂浮在最上方,不过片刻便消散:“先不说这件事,你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晏一愣,只能点头。 “命谕仙尊是散修吗?” “不是,仙尊师从跃云阁命理脉。” 东占突然捏住手指,好似上句话有什么魔力:“好,那怎么才能去跃云阁?” “这、这……跃云身处虚灵域,其前往剑阵独一无二,我只知道两种办法,一是以客登门,大族名门可以送去登门函件,同意后便可前往,二是参加弟子选拔,百年一次,距离下次还有三十余年。” 东占安静思考,把整杯茶喝尽,直到李晏有些焦躁不安,她才开口:“我们也去金光派。” “前辈?” “我们也去金光派,不用担心他们告状。” 李晏想不明白:“前辈需尽快离开洛沙域!并且去金光派也无用,他们只会听花草阁之言,易慈堂不是他们庇护的门派。” 东占闻言笑了,问:“金光派庇护的是花草阁?” 李晏生怕她还不明白,拼命点头。 东占:“那金光派庇护的是有灵脉的花草阁,还是没灵脉的花草阁?” 对面人愣住,终于明白东占的意思。 金光脉给予庇护的条件是药田灵植,拥有灵脉所以才能供应,这个位置谁都可以坐,花草阁可以,那么现在坐拥优良灵脉的易慈堂,当然也可以。 “那他们污蔑易慈堂干涉灵脉……” 东占摇摇头:“不用担心,你等会只用教我怎么看起来修为跟你差不多。” ———— 做下决定的人是东占,就算李晏再怎么没底,他也反驳不了。 东占并不着急,明日一早,在花草阁几人走后才离开。 他们来到通光阵行购买剑阵通行,去往域外是两百灵石,域内则是五十,两人来到金光派主道山脚。 此灵山高耸入云,走到半山腰,往后重峦叠嶂,云雾缭绕如同步入仙境。 李晏说金光派的地界已大到放眼望去尽为所属,此地大部山峦都属于他们,所以不管灵脉如何转流,都有优秀灵脉在其地界穿梭而过。 终于,二人来到金光派大门前。 墨玉巨门耸立,剑阵纹缓慢流转,金光在表面闪动。 门前有谁在据理力争,但被金光派的守卫弟子拦住,连门都不打开。 李晏脚下一顿,东占拉着他退到旁边,草木遮掩住身形。 “花草阁有要事禀告贵派长老,也把我阁令牌给前辈看了,到底怎样才能让我等进去?”王天骄弓着身子,一改之前的嚣张嘴脸,往守卫弟子手中不停塞灵石。 守卫弟子不拒绝贿赂,等灵石全揣进兜里,也没有让他们通过的意思:“我也与你们说过了,现在我派现禁人出入,别说你花草阁有要事禀告,就算是跃云阁有函件,也得等我派事毕。” 王天骄不死心:“这真真是要事!跟、跟灵脉有关……” 守卫弟子终于抬眼,上下打量花草阁几人,不耐烦道:“你们也要来说灵脉被别人动了手脚?昨日灵脉转流完成,不知道有多少个小门来撒泼打滚,我金光派难道还要安慰你们不成!?” 东占打心里觉得「邪修干涉灵脉」这紧急事项从花草阁嘴巴里说出来,会变得极其没有可信度。 刚刚灵脉转流,没得到好灵脉的人自然有千种理由怀疑别人,若某人真有干涉灵脉的通天本领,为何要在两个小门派的争斗中暴露自己。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邪修与命谕仙尊有旧缘」,若王天骄放弃上一条,而是用这条消息大做文章…… 东占以为,花草阁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起这件事,小乌那句话只是一个笑柄。 王天骄实在没办法,因为金光派似乎真有大事发生,门口的守卫弟子都有两拨,他们来错时候了。 “少阁主,这怎么办?” 王天骄一众在守卫的催促下只能转身下山,他咬牙切齿,声音极低,只有同伴能听见:“这几日先等着……你们几个回去散播易慈堂那邪修的消息,等事情大了,等那东西来了洛沙域,我就不信金光派不见我们。” 几个人离开,东占与李晏才从躲藏处走出。 “他们都发现不了我们?”东占问。 李晏答:“王天骄与我境界相仿,我全力隐藏,他察觉不到灵气,更别说前辈了,你若不释放灵气,没几人能发现你方位。” 东占点头,往金光派大门走去。 守卫拦住他们。 “你们又是干什么的!闲杂人等快离开!” 守卫受够了小门派们的骚扰,表情很不满。 东占换了身易慈堂想近颜色的外袍,乍看之下与李晏装束差不多。 她行礼:“前辈贵安,我为易慈堂弟子,今日是来为金光派献药丹,我派昨日有了极为优良的灵脉,往后百年都可以为金光进献药植,希望前辈能上报师长,看易慈堂是否能有与金光派交好机会” 她递出小木盒,是刚刚与李晏在金市挑的药丹。 药丹价值不低,但有了灵脉,易慈堂也能造出此等级。 守卫想了想,这种对门派有益处的事情他无法决定,只能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我派现禁止出入,你们过几日再来吧,到时有师长与你们细谈。” 东占表情不变,想要继续迂回—— 一声巨响从金光派内炸出,强大灵波荡开,人声喧闹,中间夹杂着急切的喊声。 墨玉大门也因为这灵波而敞开些许,东占能看见金光派力有很多慌乱的人。 守卫赶忙回到大门前想要关闭,结果一个人与他想法重合。 守卫慌道:“陈师、师兄。” 唤为陈师兄的男人脸色苍白:“你在干什么!?快把墨门守好!” “好的好的,我这就把易慈堂的人赶走——” 陈师兄一愣,突然推开守卫,往台阶下方,也就是东占二人看去:“你们是易慈堂的……是神魂药师李双的那个易慈堂?” 李晏点头,东占抓住机会:“我师兄是李双堂主的亲传大弟子。” 陈师兄眼神闪烁,喊道:“你们进来。” 东占拉住有些惊疑不定的李晏,快步进入金光派,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更复杂的剑阵展开。 “我名陈茂,事出紧急,两位道友请随我来。”陈茂说完就往一个方向走,许多金光派弟子的脸色都如他般难看,身上灵气异常不稳。 等走到一个偌大庭院,两人各被戴上一串手环,陈茂说是客人之礼,但东占明显感觉这环有古怪,灵气尖锐让她不适,更像一种监视的镣铐。 金光派若真有大事,现在突然让他们进来,肯定会装点灭口的东西,以防有消息泄露。 “现下时间紧,没办法再去请李双堂主,只能麻烦这位道友了。”陈茂站在一间房前对二人道。 “我派有一客人,现神魂受损,再不治疗怕是会陨道,但她认得金光派的药师,我们药师一旦接近,她就会攻击致使神魂情况更糟糕……只能让陌生人为她治疗。” 东占没有漏掉任何一句话,她从进入封闭的金光派开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师兄,我们本就要与金光派交好的,此事自然会帮,对吧?”东占拍拍李晏的肩。 少年眨眼,点点头,朝陈茂道:“我虽不如师尊,但愿助一臂之力。” 陈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打开门,让李晏进去,却拦住了东占:“那位客人身份特殊,还请这位道友稍等。” 东占朝陈茂身后挥挥手,让停下脚步的李晏不用担心,她听话地停在原地。李茂将院门关上,剑阵展开,就算东占想要偷溜进去也没办法。 她没想溜进去,而是照着李晏说法收敛灵气,降低存在感后,朝那声巨响方向走去。 第107章 突变 东占的救人冒险 东占没有迷路, 她前进方向有极为混乱的灵气波动,哪怕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其存在。 人声嘈杂,金光派弟子们都跌跌撞撞, 有些直接趴在路旁吐血, 神魂晃动会导致修士肉身反噬。 金光派刚刚不管在进行什么事, 一定失败了。 陈茂院中的「客人」肯定也与此事有关,甚至不像客人更像「人质」, 只有人质才能冒着泄露消息的风险, 也要请易慈堂的人诊治。 东占收敛灵气后就像个刚入道的小修,有人问她, 便答是陈茂师兄差她去找人。 道路上本就混乱, 陈茂的名字增加可信度,人们难以思考她的谎言,她一路畅通无阻,终于来到事发地—— < 第133章 整片庭院被移为平地,如陨石巨坑。 一颗天蓝色光球悬于空中,灵纹层层环绕, 构成一个巨大的锁状虚影。 东南西北四条锁链紧紧缠绕光球, 将它固定在原地,但这个过程耗费大量灵气, 地上阵纹运转,需要修士维持阵法的稳定。 最后支撑的金光派弟子堆叠在锁链下方,四个位置就像四个即将坍塌的蚁巢。 “母亲!不行!放弃吧!”一个年轻女人拉住身处光球下方,维持整个阵法运行的人,大声喊道,“再这样下去,百年锁再次反噬, 沈洸必死,沈家已经察觉不对了!” 维持阵法的金光派掌门眼神微变,但还是没有停止运转阵法。 年轻女人名齐洛,是金光派掌门之子,继续哀求:“掌门!我派塑道境及以上弟子皆神魂晃动,百年锁依旧无法解除,这把剑没有人能得到!” 终于,齐燕掌门像被抽走精气,缓慢地放下手。 阵法停转,四条锁链爆裂,再也无法控制那颗光球。锁状虚影往内嵌合,灵纹层层包裹光球形成外壳,溢出的灵波逐渐平稳。 东占旁观一切,但眼神没有从这个光球上移开。 她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吸引力,引诱身体开始自发地运转灵气。 化灵境的齐洛感受到一股灵气变化,猛然回头,身后只有弟子们相互搀扶离去,并无异样。 “怎么了?”灵气枯竭的齐燕问。 “……没什么。”齐洛答。 就在齐洛转回头瞬间,东占搀扶的弟子开始吐血,她使劲擦这人的嘴,免得溅身上引人怀疑。 这弟子神魂不稳导致看不清人,重心全靠在东占身上:“你,你是谁?小水师妹吗?” 东占:“嗯嗯,百年锁真没办法解除吗?” 趁其神志不清,她开始套话。 “肯定啊,要不是沈家那人因此受伤,正好倒在洛沙域,我们哪能见到百年锁呀……”受伤弟子很不满,就算不舒服也要埋怨,看来跟小水师妹感情很好。 “这把剑已经有七道百年锁,每百年增加一道,到现在都没人解开过……掌门也是异想天开,非要拿我们赌这一把。” 百年锁、沈家沈洸、剑,三个词。 东占唯一确定李晏治疗的人就是「沈洸」,且沈洸不是金光派的人。 弟子还在嘟囔,已听不清他所言。 路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混乱,走过转角,东占把人放下,在人群遮挡中快步离开。 她狂奔回先前的庭院,中间迷路一会,但好在陈茂出来时,她也到达。 东占应声转头,神色自然,问道:“陈茂道友,我师兄可有诊治完成?” 在别人眼里,她安静地等待在原地许久,非常有礼貌。 陈茂侧身,脸色略苍白的李晏也现出身影。 东占上下扫视,后者并未受伤。 “两位道友辛苦了,还请在客院小坐片刻,我需上报掌门。”陈茂做出请的手势,东占拍拍李晏的肩膀,止住少年想要开口的嘴。 两人跟着陈茂走进一座小院,后者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转身离开,顺便关上门,门隙溢出灵纹,小院被布下阵法—— 防止他们出去的阵法。 东占也不在意,坐凳子上给李晏斟茶:“里面什么情况?” “是一位高阶化灵境前辈,神魂被一远处异物控制,我只能为她平复神魂晃动,好在最后异物停止攻击她,才没有发生祸事。”李晏低头,双手接过茶盏,他尽力诊治,掏空了自己灵气。 “她有跟你说话吗?” 李晏回忆后说:“她以为我是金光派弟子,本想要攻击,但看清后才退让,因为神魂被冲击,她没有说太多……后面一直重复倒霉倒霉,啊我好倒霉之类的话。” 东占沉默片刻:“她有说自己名字吗?” 李晏摇头:“没有,但陈茂道友在外与人交谈时,我有听到他们唤这位前辈为沈洸。” “好,现在一时半会他们忙着收拾残局,没空理我们。”东占示意李晏看大门,“那边也出不去,我们被关着了。” 李晏一愣,走到门边查看,果然是禁锢阵法。 “前、前辈,这可如何是好?” 少年反应过来,他们就不应该来淌金光派的浑水,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杀人灭口是大派常有的手段,他们这样的小角色杀了便杀了。 东占也没料到金光派有大乱子,她本想让易慈堂顶替花草阁的位置,失去本域掌权大族庇护后,花草阁的污蔑怎么也传不出去。 她还可以想办法借金光派去跃云阁,现在都泡汤了。 “沈家与金光派,谁更强?”东占捏住手指,突然问。 “前辈是说朱雀域沈家?那自然是曾经贵为四大族的沈家,沈家是延续数千年的古老大族,传言在命谕仙尊解放灵脉时,沈家也是支持者,算仙尊最为亲近的大族……跟沈家比起来,金光派要弱小数倍。” 东占点头,看着被压白的手指,不再说话。 若有两条大腿,那必然选择更粗的那条抱。 “先等着吧,估计沈家很快就会有动作,我们到时候救沈洸。”东占最终目的还是去跃云阁,若救了沈洸,那沈家肯定会帮她这个忙,不必再花心思求金光派。 她边说边走到门前,摩挲门上的剑阵灵纹,不管怎么感受,她都知道自己可以直接破坏这弱小的阵法。 似乎不可阻挡这种词是构建她身体的基调。 再次感叹哑巴系统给的待遇太好,原来她穿越拿的剧本。 李晏在身后欲言又止,东占明白他的顾虑:“不用担心,就算与金光派有了隔阂,你们若于沈家庇护下,在洛沙域就是沈家的使者,没人敢伤害使者,因为这等同于与其他域界对立。” 东占继续:“需要上供的关系是主仆,主人可以随时丢弃仆从,若下次灵脉流转不佳,易慈堂难道又要被花草阁欺压?” 李晏心性单纯,从未想到这一层,东占不断地找到更好的位置给易慈堂坐,向上攀登的过程格外诱人但又十分危险,就像东占本人一般。 他看着女人背影,眼神晃动。 “……前辈你需要掩面吗?”半晌后,李晏憋出这句话。 东占没反应过来,李晏解释:“前辈现下失忆,若遇到仇敌也不知其身份,不如先掩面示人。” 东占闻言颔首,接过李晏递来的面纱。 面纱由灵缎所织,透着花香,是少年在购买药丹时专门挑选的,现在才鼓起勇气送给东占。 两人闲聊一阵,天色渐暗,院外声音逐渐平息。 门打开,陈茂带着两人重新回到沈洸院落,中途陈茂还问东占为何突然带上面纱。 “因为师兄他送我的,我想快些戴上,今日其实是我生辰。”东占害羞地小声道。 陈茂神色有一瞬变化,似乎是不忍,不再询问。 但再快的情绪也会被捕捉,在其转头刹那,东占碰李晏的手腕两下。 这是他们刚刚约定好的讯号,碰手腕一下就是安全,两下就是会有危险准备逃跑。 三人来到关押沈洸的院落,里面站满了人,掌门齐燕和其女齐洛也在。 气色不佳的沈洸坐在台阶上,捏着一把灵锤,盯着金光派的人不吭声。 陈茂让他们站在原地,上前几步给齐燕回话。 后者应声转头,视线扫过二人。 “你们太过分了,我之前还给你们,那个谁铸过剑……”沈洸说话有气无力,也没愤怒全是委屈,就像要哭的小孩儿。 齐洛下意识手抚自己命剑,停顿片刻道:“若沈少主与我派合作,也不必落到这种地步。百年锁就算只解开一道,也有镇域石之碎片,单单一块碎片就媲美大型「灵脉」,少主却坚决反对,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沈洸本垂着头,听完齐洛所言猛地抬头:“你们真以为百年锁是好事?” 齐洛不语,转头看齐燕,后者收回在东占二人身上的视线:“自仙尊渡世,其命剑每百年增加一道灵锁唤百年锁。命剑真身散落于十二域,七百年来只有百年锁现世。” “锁出现时会与一位修士神魂相连,这也是唯一解开锁的机会,若能解开便能获得仙尊命剑的一部分威能,难道不对吗?” 沈洸师从沈鱼,这位智谋出众的阵法大师七百年间也未参与百年锁的争夺,仔细想来怕是其算出过什么。 沈洸身为工匠气不打一处来:“百年锁是灵器,灵器不是药植剑石,怎会凭空出现?而且七百年每次出现的位置都是哪?连接的又是哪些人?” 齐家母女皆一愣。 齐洛:“就算百年锁是被人打造,那想必出自仙尊之手,每次出现的位置是十二域各处,互相并未有联系。” 沈洸站起来,她知道金光派不会让自己完整地回去,若是她能告状,金光派会被沈家用尽手段打压。 < 第134章 她刚刚听见了,金光派会找两个替死鬼,说是他们在治疗期间将她神魂摧毁指使残疾无法言语。 最后进来的那两个,估计就是背锅的替死鬼……其中一个还真帮忙救过她。 沈洸想起师尊的话,大声喝道。 “比我还笨,联系就是每次锁出现,都会有这种情况!” 话音落下,灵锤下砸,化灵境恐怖的灵波荡开。 这道攻击会被齐家母女挡下,但身后又奔来一道极为可怕的灵气。 粗糙又不受控制,似乎只想击退,但其实足够杀死她们。 齐燕推开齐洛,独自挡下,本就受损的身体再次遭重。 “母亲!”齐洛大喊,却在这个关头被沈洸的灵锤砸到肩膀,吃痛后仰。 “沈道友往这边!”一道女声响起。 被强大攻击掀飞的陈茂应声抬头,他知道这声音来自谁。他眼睁睁看见那易慈堂的人拉住沈洸,挥手之间庞大灵气甩开挡路弟子,往后奔逃。 陈茂知道自己后面要被重罚了,带进来的人说自己是易慈堂,那就真的是易慈堂吗? 齐燕吐出污血,向全派下令:“抓住他们!不能让沈洸逃走!” 第108章 手段 东占的熟悉冒险 东占跑在最前面, 每次挥手灵气如扑面海浪,受伤的金光派弟子根本拦不住她。 身后两人跟着她,一个震惊又担忧, 一个只顾着开心。 沈洸哪怕近千岁, 还是容易相信别人:这两人一看就是好人呐!她有救啦—— 直到有人发现东占跑的方向很奇怪。 “什……拦住她!那边是百年锁!” 追赶的齐洛脸色一僵, 命剑出鞘,大声喊道。 陈茂说这两人是洛沙域易慈堂的弟子, 无人会求证两个小角色是否真让沈家继承人残。 现在看来, 其中的女人……根本不是塑道境!连化灵境的齐洛都无法感知其真实修为,她肯定也不是易慈堂的人。 沈洸也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吸引力, 这是百年锁向自己靠近的讯号, 她终于认真望向这位「好心人」。 “道、咳、道友,我们应该往门那边跑吧?” 抬手挥开又一拨弟子,东占没有立刻回答。 百年锁每次现世,会强制与一位修士神魂相连,连接状态会持续三十余日。 在这短短一月,百年锁才能够被外力解开, 用阵法智取还是靠剑意强开都可以——三十日后, 连接断开,百年锁将融入灵脉, 再也无法触及。 此期间,有两点需要遵循。一,与其连接的修士必须存活;二,与百年锁保持近距离。 两者缺一都会导致灵锁提前断开而消融。 东占在等待金光派召见时,详细询问李晏所知的「百年锁」。 李晏虽只有百岁,但是易慈堂最年长弟子,比起其他孩子要知道很多界内知识, 将百年锁的独特性详细告知东占。 少年在叙述时,与金光派一样并未觉得有何异常。 但东占听后便知道,「百年锁」根本不是给予众生获取仙尊威能的机会,而是百年一次的骗局。 这种手段甚至有些熟悉…… 沈洸没有说错,百年锁不会凭空出现,是被人打造。 而每次现世的地点与连接的修士,看似毫无联系,但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 听见沈洸问题,东占良久后才答:“大门有剑阵封锁,我们可以用百年锁与金光派谈判。” 话落,沈洸还在理解这段解释,他们已到那处巨坑。 天蓝色光球依旧悬浮半空,散发的灵气平和,没有因为人们的纷争而产生响动,就如一块专门放置在饿狼面前的鲜肉。 在三人到达时,金光派剩下的高境界修士终于围堵成功。 金光派解锁的庭院四周封闭,现在抬眼看去全是敌人,俨然毫无机会。 东占径直来到百年锁下方,转身喊道:“不许动!” 此话一出,竟真没人敢动。 因为没人能看清她的实力,敌人境界未知便随意出手是大忌。 化灵境的长老们看向少掌门,齐洛气愤地走到最前方:“你掳走沈家弟子是想干什么?就算是化灵境巅峰者也不敢在我金光放肆!” 齐洛比起自己母亲更果敢,她首先要打压神秘女人的气势,让己方的疑虑减少,顺便把锅甩过去。 事已至此,沈洸有些担心。 好心人的灵气控制过于粗糙,其再强也敌不过六七位化灵境修士,因为修士的实力不仅仅看灵气厚度,还有剑道的钻研……好心人剑都没有,或者没在身边,身为工匠的沈洸能感知她未持有命剑。 但沈洸还是相信她:“没关系道友,我与你联手——” “你们谁敢动,我就杀了沈家的人。” 东占一把抓住沈洸肩膀,夺过其灵锤,作势要敲开沈洸脑壳。 被薅过去的沈洸:“啊?” 一旁震惊的李晏:“前辈不可!” 东占当然知道不可,沈洸被选为百年锁的连接者,是一颗高价值棋子,其是牵动沈家的突破口,若杀了她,那棋局只会崩盘。 齐洛脸色由红转白:“呵,你才不敢,若是想以此拖延时间……” 东占手腕青筋爆开,灵锤死死贴住沈洸太阳穴,她似乎能轻而易举地锤碎沈洸头颅。 在连接期,若连接者死亡,百年锁会融入所处位置的灵脉,灵脉会升级数阶。 金光派从未打算杀死沈洸,只是让人不能言语,因为一旦她死亡,百年锁消融,金光派实力会因升阶的灵脉再次大涨…… 但这也等于告诉沈家,就算百年锁解不开,我们也为了更多利益杀死你的继承人。 东占态度强硬,众人脸色一变,特别是年长保守派,纷纷开口。 “……少掌门,沈洸不能死。” “哪怕是等连接断开,送她回去,也没人敢说我派杀人助长灵脉。” “沈家主在数日前便有疑虑,她对自己弟子的重视界内皆知,再不给交代便是因小失大!” 东占环顾一圈,把敌人的反应全纳入视野,最终将视线停留在话事人身上。 棋子在手,她已掌握主动权。 东占说:“我只有一个条件,若金光派满足,我便放开沈家人离开。” 四周全是催促之声,齐洛与东占对视,沉默许久后才道:“你说。” 夜色已至,金光派大门封闭,就算他们能离开,深夜的野外是地狱。 李晏在重压之下难以思考,原本只是以下属身份来此求庇护,现在却变成威胁此域霸主。 东占的声音在此处回荡。 “我要百年锁。” 齐洛的表情极其精彩,但无法质疑此人理由。 这个理由太过合理,合理到其隐藏修为与身份潜入金光派,就是为了这把灵锁也不足为奇。 百年一次获取仙尊命剑威能的机会,世人皆求,哪怕金光再严密封锁消息,还是走漏了。 齐洛:“……不可能,哪怕无法解开灵锁,它也需在我派地界消融。” 东占毫不退让:“我看不对吧,此人一死,朱雀域沈家震怒,金光有还手余地?” 她的手指灵气暴涨,将沈洸脖颈死死捏住。 “等金光覆灭,此地灵脉只会被他人享用。” 东占做对两件事,一件是赌对沈洸对于沈家的重要性,一件是要求得到百年锁。 追求百年锁很合理,会让敌人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 围堵的敌人彻底分为两拨,一拨是齐洛为首的强硬派,一拨是就此收手的保守派,保守派逐渐获得话语权。 数个比齐洛资历更深的长老皆对她摇头。 机遇的确重要,但若损了根基,那这不是机遇,是灾难。 终于,齐洛收剑入鞘:“……百年锁禁锢于我派阵法之下,解除阵法需要数个时辰。” 东占:“天亮时为最后期限,所有人都不许靠近。” 两方达成协议,但紧绷的气氛依旧持续,毕竟协议是可以反悔的。 东占没有放下挟持沈洸的手。 金光派弟子收到指令,开始逐步解除东南西北的阵眼,所有人都离东占三人很远,远到东占低声与沈洸说话,也无人发觉。 “别动,我在拖延时间。” 沈洸从东占把自己作为人质开始,就不再说话,灰败的脸色突然好转:“……真的?” 天呐,原来真是好心人,就是把别人当交易物的感觉有点熟悉。 “小声点。”东占知道齐洛一直在观察。 李晏犹豫许久,也放轻声音:“前辈,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 东占让沈洸坐下,手扣住其肩膀,背对金光派众人。 “沈家人明早就会到。” 沈洸和李晏异口同声:“真的?” 东占捏住手指,余光扫过远处手覆在剑柄上的齐洛。 她没有回答。 < 第135章 万里无云,明月高悬,时间流逝得没有征兆。 东占全程扣住沈洸肩膀,一副绝不动摇的姿态。 金光派在东南西北设下阵法,现在只剩下北方阵眼,再过一炷香,就能解除百年锁的禁锢。 东占若无其事地抬眼,晨曦依旧未出现。 有些太快了,至少要拖到清晨,这个世界的夜晚很威胁,沈家人再急也不会鲁莽。 李晏与沈洸也清楚这一点,但他们表现得没有东占平静,神色露出微妙的焦急感。 在等待他们露出破绽的敌人眼中,这无疑是极大突破口。 远处的齐洛眼神微变,向身旁近卫低声吩咐,走上前。 “……道友以易慈堂身份潜入我派,此事之后可想过易慈堂处境?” 东占背对齐洛,面朝李晏,少年因此看向她。 东占声音平稳:“那少掌门争夺百年锁时可有想过洛沙域处境?” 齐洛没想到她会反问毫不相关的事,正要开口,却被东占打断。 “你觉得我所说之言与你问题不相关对吧?” 掩面女人微微偏头,视线未抬,月光照耀她下半张脸的轮廓,她的声音继续传来。 “此沈家人都比少掌门看得更清楚,这就是底蕴大族与新晋门派的差别……” 齐洛认为百年锁的出现地点、连接者并无联系。 而沈洸方才说了「联系就是每次出现,都会有这种情况」 这里是洛沙域的掌权大族金光派,沈洸是朱雀域霸主的沈家继承人。 东占断定这是百年一次的骗局。 百年锁每次出现,都是在某几个门派即将完全成为一域之主,其他势力再无撼动机会时出现。 换句话说,百年锁是引起群狼争斗的诱饵,是削弱龙头势力的斩刀,让十二域永远处于互相制衡、无法被独裁统治的局面。 东占几乎断定,那个打造百年锁的人,每次会挑选一个大族中价值极高的修士成为连接者,让其成为纷争中心。 这一次是沈洸,被斩首的是金光派和沈家。 东占垂眸,眼底满是雾气,无法辨清情绪。 打造百年锁的人,懂得操纵人心,擅长摆弄势力。 ……好手段。 是东占最喜欢的、常使用的那种手段。 天边泛起青色,最后一道阵眼被去除,对峙双方经历一夜后再次紧绷,这是决定胜负的时刻。 禁锢阵法消失,百年锁开始下落,朝连接者飘来。 东占抓住了光球。 齐洛握住剑柄:“道友现可放开沈洸。” 东占没有在意百年锁,表情平静:“那还请少掌门把贵派大门……” 她被打断,浑身僵硬,再也没办法说出一个字。 李晏有些疑惑,起身看她:“前辈?” 这个场面李晏终身难忘。 百年锁代表仙尊的蓝光不见踪影,所有神圣感消失殆尽—— 它褪下欺骗人的外壳,暴露来自地狱的本质。 暗红灵丝从表面溢出,死死缠住东占手臂。万千灵丝如活物,如怨恨者头发,不断往上,几乎瞬间吞噬她全身。 第109章 相见 东占的再见冒险 东占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数以万计的暗红细丝钻进衣服,缠绕她的皮肤,不留下一丝缝隙。 手腕、肩膀、胸膛再到腰, 她无法甩开百年锁, 因为它已牢牢固定在掌心, 就像无法切开的器官。 东占试图张嘴说话,无法成功。 只能用眼神示意身后两人。 “前辈!” 李晏惊慌失措, 一旁的沈洸目瞪口呆。 沈洸记得自己师尊说过百年锁不对劲, 说其并非众人以为的宝物,但没说会这么可怕。 “……动手!” 见此景, 齐洛瞬间下令, 埋伏在四周的弟子冲向东占——沈洸没有立刻离开东占,她们果然还是一伙的! 在近身时,沈洸捡起东占落下的灵锤,强行逼退第一波攻势。 她对李晏喊:“没、没办法,搬得动吗?搬她搬她。” 沈洸想得很简单,东占僵住了, 那就背着搬走。 闻言, 李晏想要上手抱住东占,但那些暗红灵丝却被激怒, 瞬间上扬,绞伤李晏伸来的手臂。 少年的皮肤被撕烂,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强烈血腥味刺激东占神志,她将自己所有灵气都汇聚在手掌,慢慢地合拢手指,将百年锁捏住。 蓝光如深渊海浪, 东占发现自己的灵气取之不竭,如天上河流没有尽头。 庞大灵气挤压这颗光球,直到那些暗红灵丝不再动弹。 东占也终于获得一丝喘息机会,她趔趄转身:“跑!” 金光派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沈洸跟这女人是一伙,那只能杀死后者,把沈洸作为交易人质,至少拥有跟沈家谈判机会。 被推迟一夜的战斗再次敲响。 沈洸依旧是神魂受损状态,而东占又被那灵丝缠住,所以敌人的剑意终于突破防线,马上就要打在东占身上。 暗红灵丝再次苏醒。 数不清的细线从百年锁中涌出,眨眼间刺向每一个袭击东占的人。哪怕敌人有不俗修为,但这极细的灵丝却如夺命尖刀,贯穿他们的灵气屏障,将肉-体瞬间切碎。 一霎那,血雾炸开。 成片的金光派弟子不再拥有血肉与骨骼,大家尽数融为一体,变成漫天红雾,在美丽的晨曦中展示自己的脆弱。 所有人都愣住了,东占看着逐渐回缠自己身体的灵丝,它们安静又乖顺,却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人们的血正顺着每根灵丝粘在她的皮肤上,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 齐洛的表情僵住,沈洸更是大睁双眼,每一个人看向百年锁的视线变得诡异。 百年锁是机遇,是命谕仙尊给予众生的礼物…… 哪怕化灵境修士的身体也如纸张一般,被这礼物轻易切碎,变成雾气进入他人鼻腔。 齐洛与沈洸都是即将握住一方权柄的继承者,当她们亲眼看见此景后,都意识到若真有人解开锁,那得到的怕不是仙尊命剑威能,而是没有痕迹的灭杀。 而使这真相暴露的女人,又到底是谁? 齐洛阻止所有弟子:“后退!不要碰到她!” 东占也当机立断,转身对两人道:“你们离远点。” 她越是用灵气压制这百年锁,后者却像被逐渐唤醒,黏在掌心的光球开始收缩,震荡一圈圈灵波。 “这、这不太妙,灵器为人所造,器具灵波异动说明源头在靠近,大家不要刺激它……”身为工匠的沈洸道,她不由自主地后退。 混乱中,只有东占听清了这句话。 就在此时,大门处传来巨响,是有人强行破门的恐怖颤动。 对峙双方闻声转头,只见一奔来的守卫大喊:“少掌门!沈家的人来了,沈家家主也在!” 沈洸大叫:“完了,师尊要开阵——” 东占说对了,但正确答案出现在错误时间。 沈家人突破金光派大门,巨量灵气涌入,沈家主竟然未露面就展开禁锢剑阵,将金光派死死围住。 沈鱼到场瞬间,就不会允许沈洸再受到一点伤害。 但其剑阵展开同时,也将东占视为禁锢对象。 红光炸开,如火焰上升,禁锢剑阵被强行突破。 同时,布阵的本尊出现在半空,沈鱼抬手便要解决对抗自己阵法的异端。 竟能在一瞬内反扑她,这个敌人必须立刻杀死,不然她的徒弟一定会危险。 “师尊,不行啊!”沈洸朝着半空大喊。 话落,在场唯一登仙境的沈鱼看清了敌人身形。 她抬起的手猛然停滞,因为千万道灵丝已经冲至她面门,即将把她撕成碎片。 登仙境剑意出手抵抗,震动之声如山崩地裂。 灵丝只是后退,但沈鱼却受了伤,落地时甚至需要用剑支撑。 沈鱼一脸惊讶,盯着那掩面的女人陷入沉默,甚至没有及时回复自己弟子的呼唤。 东占明白再这么下去,投靠沈家的计划也会泡汤,她试图后退,让灵丝安静…… 突然,东占脚下一个传送剑阵开始闪光。 金光派做了充分准备,以防解开百年锁后有异变,临时在庭院各处布下传送剑阵。 而东占刚刚后退的那一步,正好踩在传送剑阵上。 她不会控制自己的灵气,在压制百年锁同时,无意间开启了剑阵运转。 在自己即将消失瞬间,她看向李晏:“跟着沈家……” 这句嘱咐没能说完,东占原地消失,只剩惊魂未定的两派人马。 本来他们会是对峙的双方,却没想到成为同一方受害者,若没有那个剑阵,或许所有人都会死。 沈鱼抬头看向狼狈的齐洛:“少掌门,剑阵通往何处?” 两人对视,齐洛沉默后应答:“临时的剑阵无法落地,传送出口在空中。” < 第136章 话毕,两人都不再开口,却齐齐把视线落在李晏身上。 只有他,知道那神秘女人的身份。 ———— 东占穿越后第一次经历传送剑阵。 李晏之前与她形容过剑阵传送时的感受,但真实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因为东占感受到可怕的失重感—— 她睁眼,发现自己在下坠。 云雾后移,风无法托举身体,入眼是广阔草原,也是她即将坠入的坟墓。 东占有恐高症,这种恐惧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但在此时重振旗鼓,占领她的心脏。 灵丝依旧慢慢缠绕她身体,东占捏住手心的百年锁,企图让这些诡异的杀人灵丝变成降落伞。 事与愿违,视野远处的太阳升起,光芒万丈,将独自坠落的她照耀。 东占试图用灵气悬浮,可根本找不到窍门,她只是有金手指,又不是修炼奇才。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东占把气撒在百年锁上。 明明一切顺利,沈家也及时到达,结果这东西让她变成众矢之的,现在她要摔死也不管! 东占气得使劲捏手心的光球。 她无意识地调转全身灵气,致使一缕灵识飘散而出,进入百年锁中。 嘭—— 光球突然离开东占手掌,连带着所有灵丝向上,不再缠绕她。 就像绸缎滑落全身,东占被迫体会它离开的触感。 太好了,鬼东西真的要把我害死。 坠落的东占无法转身看那光球飞至何处,只能闭眼承受即将撞击地面的痛苦。 恐惧会让时间变慢,东占突然听不见风声,她的双眼颤动难以睁开,身体没有出现疼痛,好似在那一瞬间她便死亡。 冰冷触感出现在她手背上,最终插入她的指间,牢牢握住—— 这是一个人的手。 东占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悬于空中,成为太阳唯一的剪影。 自己被一个人环抱着,那人在她背后无法看清样貌身形。 只能看见那人环住她腰的左手,还有与她十指紧扣的右手,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几乎透明。 劫后余生的东占道:“……多谢道友?” 她偏头,想要与救她者对望,却只能看见他薄如蝉翼的外袍。 那人没有说话,东占却感受到越来越紧的压迫感。 他的手就像锁链,也像那千万道灵丝,将东占身体牢牢嵌入其体内。 清晨的风从背后吹来,那人的发丝贴在东占脸颊。 发丝是灰色,光芒中变得更加浅淡,两人都知对方看见这个特征,但紧张感似乎只有一人拥有。 东占继续开口:“道友可否先放我下来?” 气氛突然变了,沉重的味道消失殆尽,变成一种诡异的释然。 东占的颈边出现呼吸声,那人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 灵气涌动,世间所有灵脉都在回应这道呼唤。东占停留的所有地点也被人知晓。 下一瞬,东占身下出现剑阵。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光芒闪过,重心倒转,她再次睁眼时已经坐在地上。 “……前辈?” 小乌拿着扫帚惊讶道。 东占抬头,看见了易慈堂的牌匾。小乌正在打扫前院,现在正蹲着身子看她。 “前辈你会展开剑阵?”小乌满怀憧憬之心,但又皱眉,“不对不对,前辈你怎么回来了?堂主说你走了啊。” 东占摇头,正要开口却觉得身体上格外沉重,她垂眼看去—— 一个人正躺在自己身上,就像依赖她的脆弱幼鸟,苍白又美貌,纯黑外袍如夜雾,将他衬得更加虚幻。 “这是谁啊?”小乌问。 东占也想问。 第110章 脆弱 东占的入套冒险 东占下意识把压在身上的人推走。 但明明看起来一副几百年没吃饭的样子, 这人却重得出奇,她只能从其怀中钻出来。 小乌拿扫帚戳这人:“前辈,李晏师兄呢, 怎么变成其他人了?” 东占也很混乱:“……我要见堂主。” 李晏还留在金光派, 虽然她提醒其要跟着沈家, 但百年锁这一出会让他处于极为尴尬的位置。 两方人肯定会逼问李晏她是谁,就算李晏说真话, 说她是一个失忆的散修也没人会信。 小乌点头, 把扫帚夹在腋下,转身去抬门口的昏迷少年。 东占一愣, 小乌边拖边说:“易慈堂堂规, 不可无视伤者。” “小乌第一次见我时还要揍我呢。” “……那时以为前辈是花草阁的人嘛。” 没办法,东占只能帮忙。 少年身量很高,皮肤如寒冰,触碰时让人一颤。她背起少年,让小乌开门。 他发丝呈浅淡灰色,是刚刚半空中救自己的那人。出现的时机太巧, 让东占不由得怀疑他跟百年锁有关系。 “前辈?”听见声响, 李双拄着手杖走出,见到东占眼神一惊, 随后便看向她背上的少年,“……灵气外泄,他是重伤,快放至主院!” 重伤? 东占来不及思考,只能把少年背进房间。刚放下人,她想要走开,却手腕一紧。 东占低头, 发现少年睁开眼,哪怕瞳孔无法聚焦,却抓住她如同溺水之人找到的最后浮木。 “师、师姐……”他说完,再次昏迷。 东占只犹豫一瞬,抽出自己手,给李双让出位置。 她拉走还想看热闹的小乌,两人走出房间,关门后她对小乌说:“今早界内可有奇怪之处?” 小乌:“今早前辈一屁股坐在我刚扫过台阶上很奇怪。” 东占:“……那就是没有了,你准备一下,这两日会有人来易慈堂拜访,不管见到谁都不要慌,直接说我在就可以。” 金光派或者沈家会来易慈堂,李晏的身份只要细查就知道他并未说谎,那么两拨人一定会来找她。 百年锁虽已不在她手上,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重伤修士。 东占捏住自己手指,沉默不语,小乌一直抬眼盯她。 “你问。”东占无可奈何。 “那是前辈师弟?”小乌也不含糊。 东占正准备否认,小乌却自顾自接话:“前辈现在失忆,估计也不知道,但我看那人重伤也要抓住前辈的样子……估计是真的。” 东占陷入沉默,她当然没有什么师弟,也完全不认识这人。少年过于美貌,一般人见过便不会忘记,更别说刚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她。 小乌继续:“前辈看见师弟都没有想起什么吗?” 东占摇头,片刻后道:“他说不定认错人了。” 小乌甩扫帚,她被罚抄后也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以后不能再提起前辈「与命谕仙尊有旧缘」这一身份,可越不让提越真,像前辈这样高的地位,突然出现个师弟也的确奇怪…… “也是,他看起来修为超低,连灵气都外泄,比刚入道的我还差!”小乌转变想法。 东占默默听着,过了许久,身后的门打开。 李双拄着手杖出来,小乌一看见师尊,就赶忙跑回前院去扫地。 “堂主,李晏道友……”东占该道歉,因为是她拉着别人弟子淌进浑水,现在人不见了,她却好端端地回来。 李双将门带上,把一块小玉牌递给东占:“易慈堂只有两个联络灵牌,李晏外出时把其中一块带在身上,玉牌刚刚发来消息。” 东占低头一看,发现粗糙的玉牌上出现两段话。 「师尊说来话长,我在沈家主身边,我没事……前辈她失踪了。」 「李双堂主,李晏弟子无恙,其为我弟子救命恩人,沈家将尽全力送回他,沈家也会在三日后登门感谢——沈家沈鱼」 上面没有金光派的留言,说明沈家在残局中胜利了,最后的胜利品不是百年锁,是李晏。 李双看向东占:“玉牌为低阶灵器,七日内只能传来两则消息,既然沈家家主已亲自发来留言,那么李晏不会有事。” 东占沉默片刻,将前因后果告知李双。 老者的表情一变再变,因为东占把百年锁的异变也详细描述。 东占:“是我的错,不该鲁莽行事。” 李双平复后才回:“……李晏无事,前辈不必自责,但前辈确定百年锁消失了吗?” 东占不敢确定,摇头后放低声音:“屋中那人,身上可有奇怪之处?” “此人灵气微薄不过百年修为,且神魂破损,活到现在也算奇迹,其身上并未有奇怪痕迹,更别说百年锁这般神器……我暂且稳住他,但一切只能看其仙缘了。” 东占点头:“百年修为的修士能飞行吗?” 李双:“自然可以,小乌现在也能御剑悬空一个时辰。” 全修仙界就她不会飞是吧? 东占心里叹气,请李双回复沈家她就在易慈堂等待。反正百年锁已消失,登仙境的沈家主不可能没发现……甚至沈家估计也不要那糟心玩意,只想要探探东占虚实。 < 第137章 李双有些惊讶:“那前辈是不准备离开了?” “不,既然沈家已注意到我,离开更显心虚,至于与仙尊之事,花草阁已无靠山,一家之言无法使人相信。”东占捏手指,做下决定。 李双闻言颔首,毕竟沈家才是大头,东占若此时离开会让易慈堂陷于劣境,也会使东占被一域之主盯上。 “前辈想要进去看看他吗?” 东占正要离开,却被李双喊住,她一愣:“我?” “虽然此人身份可疑,但若其心境不稳,怕会就此陨道,他现在一直在唤师姐,”李双心底善良,救死扶伤为其第一要务,请求东占关照伤患,“就算前辈与其不相识,但稳住其心境也很重要。” 东占受助于易慈堂,只能答应堂主,再三确认他身上没有奇怪之处后才进门。 室内弥漫药香,混乱又低微的灵气在流淌,榻上的少年紧闭双眼,一脸痛苦,凑近才能听见他在呢喃什么。 “师姐……” 东占走到一旁,没出声,上上下下打量,总是觉得百年锁与这人有关系。 封闭的房间很安静,半晌后呢喃消失,少年眼皮微颤,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红瞳,清澈又迷人,与她对视时饱含怯弱的情绪。 少年一惊,声音沙哑:“……咳咳你、你是谁?” 果然他是认错人了。 东占抛开出现在脑中的离谱猜测,露出和蔼笑容:“此地是易慈堂,我为堂中门客,道友你身受重伤,是我带你来此医治,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这人似乎想不起在空中救东占的事情,她便半真半假地试探对方。 少年玄色外袍胡乱拢在身上,苍白的皮肤就像久未见到阳光,明明身量很高,但比起一般修士身体要脆弱许多,脸颊瘦削,下巴略尖,仿佛久病。 但一切都阻挡不了他本身拥有的美貌,这份脆弱的病气更引人注目。 少年眼神垂下,捂着头不吭声:“我还活着?” 东占:“自然,但现下保持心境平稳,不然你受损的神魂会崩溃。” 她知道套话方式需根据对话者特性而变化,面前人明显需要一个温和的帮助者,所以东占维持微笑。 “道友已经安全……你是受到袭击了吗?” 少年看她一眼,然后低头沉默不语。 东占装得不急,起身离去:“那道友好生歇息,易慈堂的弟子们都是良善之人,你不必担心。” 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东占出门后轻轻带上,没有回头与他对视。 她走到院中,也未听见房间里有异响,思考片刻还是没有走出院子,就在门口台阶坐下。 以防万一,还是监视一下比较好。 小乌是个大嘴巴,易慈堂的弟子知道她不仅回来,还带了个病人,有几个年轻孩子时不时来院中偷看,胆大的还来问东占此人是谁。 东占否认自己与其是师姐弟关系,孩子们全都不信。 她疑惑:“为何不信?” “前辈你不是失忆了吗?话本上都是这般桥段,失忆者总会遇旧人。” 自己的坑只能自己填,穿越后除了说自己失忆还能说啥? 东占把他们打发走,不做过多解释,毕竟孩子们只想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李双一直在准备沈家的会面,中途差人拿来丹药,沈家是朱雀域龙头,若是不小心礼仪上出错,对易慈堂来说就不是机遇是灾难。 足足两日,屋里的人都没反应,还对东占有所防备,沈家人即将到来,她却不能表现出急切。 直到这天黄昏,紫色在西边铺满,易慈堂大门的剑阵照常开启,防御夜晚的危险。 东占拿着今日丹药,走进房间。 少年倚靠在墙边,侧首望着窗外,夕阳正好偏来一角,勾勒他的侧脸轮廓。 东占把瓶子放在一旁,没有强迫他吃,因为前面的药他也没吃。 少年望向保持距离的东占,两人对视后都不着痕迹地转开目光。 东占知道不能拖下去了,便也看向夕阳,轻声道:“逝者已逝,道友还是需以自身为重,若其见你迷失,怕也会轮回难行。” 少年神色一僵,低头看不清眼底情绪:“你……怎么知道?” 猜对了,看这人样子,估计是遭受攻击有亲近者死去,八成是他的师姐。 东占神色不变,温和地看着他,现编谎话:“我比道友年长一些,见过许多失去至亲之人的模样。” 少年垂着头,半晌后才伸手,拿过一旁的丹药瓶。 “……多谢。” 东占在心里催促他快说前因后果,他遭受的袭击是不是与百年锁有关——结果少年吃完丹药就躺回去。 她的虚伪笑脸这次是真有点僵。 没有办法,东占只能转身离开。 又坐回台阶,她看着慢慢变暗的天空,直到乌云遍布,有暴雨之相。 明日沈家就会到,看来少年这边是无法突破,没有关于百年锁为何因她异变的线索,只能用「我失忆咯」这种烂牌与沈家沟通。 轰——一声雷鸣。 东占抬眼,发现天空黑云积压,雨落下,她现在只能回自己客院。 嘭!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光脚的少年走入雨幕,抓住她的手一脸无措。 她正想提问,但手腕上传来的颤抖已然说明一切。东占收回探究的眼神,表情重新变温和:“道友先进去吧,我不会离开。” 少年低着头,看不见他表情,雨水滴在其洁白的后颈,滑落的痕迹就像斩首。 半晌,他沙哑的声音响起:“麻烦前辈了。” 两人进入屋内,一人在榻上,一人在长椅。 东占转头看着外面的大雨,有些疑惑。 就算修为再低,步入仙途的修士也会害怕这种夜晚吗? 当她出神时,身边突然有了影子。 东占转头,看见衣袍拖曳在地的少年来到她身侧,洁白的皮肤如室中月色。见她望来,视线先对视再向下,无法辨清真实情绪。 “抱、抱歉,我只是想离前辈近一点。” 第111章 二合一 东占的套话冒险 东占想:说什么呢, 我跟你很熟吗? 东占说:“道友与我有缘,竟知我也不喜这雷声。” 身处易慈堂,她立的人设是温柔宽厚前辈, 说话会给小辈台阶下。 少年抬头, 露出笑容, 不僵硬,但很微妙。 他坐到东占身旁,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 东占听着雨声, 闭目养神,仔细感受身边人动向。 今日少年连丹药也吃了, 已迈出信任她的第一步, 今晚说不定能套出信息。 可如此绝佳的倾诉环境,身旁人动都不动。 东占闭着眼,听不见任何声音,少年在漫长时间中没有出现一丝移动,没有衣料摩挲,没有呼吸咳嗽, 只有暴雨如瀑的屋外声响。 睡着了吗? 东占心想, 悄悄睁开眼,侧头看去。 红瞳在阴影中如灯笼, 安静又诡异地注视她。 少年一直面朝东占,没有移动也没有眨眼,所以才像死物一般毫无声响。 东占因为冲击而愣住。 场面有些惊悚,像恐怖片中的跳脸杀,鬼其实一直在旁边窥视,主角却不知道。 “……前辈好像她。” 良久,少年突然视线下落, 让东占得以喘息。 她捏了捏手指:“道友可是说你的师姐?道友在昏迷时曾把我认错过。” 少年瞟一眼她搭在膝盖的手,她的中指与拇指将食指挤压,让指腹微微变形。 他盯着这个细节,轻声回:“她承诺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哪怕我笨拙,并非事事都能令人满意,她在离开之前也的确履行承诺。” 这人看来受的冲击不小,师姐都死掉了还说是离开。 东占点头,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师姐性子温软内敛,不擅与人交往,哪怕天赋异禀,但因修为尚浅而遭人嫉恨,我很多时候都没有在她身边,她因此受了不少苦。我总在想,若她遇见的不是我,会不会更容易获得她想要的呢?” 东占悄无声息看向少年的手掌,因为他说话时前倾,手撑在两人的之间,将横亘的空隙给压死。 东占有了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说不清到底来自哪里,因为面前人弱小可怜又毫无破绽。 少年抬头,望向东占:“前辈与师姐很像,竟愿意陪在我身边,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到。” 东占总是很认真听别人说出的话,至少能辨别一部分性格,少年从始至终都在说师姐,仿佛他的自我全因这位师姐构成。 东占并不关心他是怎样的人,只见时机差不多,便开始套话:“说来惭愧,其实道友才是我的救命恩人,道友还记得我们在空中相遇时的场景吗?你当时在我身后,接住了不会御剑的我。” 少年像听不到,继续他的亡姐回忆录:“师姐她虽为修士,但未脱凡人心性,时常睡眠进膳,在人心会被舍弃的仙途上难得一见……她其实说话用词很奇怪,不像是界内修士,但努力学着大家说话,我有时更想念最开始的师姐。” < 第138章 东占有点挫败,任由其继续说下去。 她不信这人一整晚都要回忆师姐。 时间在流逝,雨没有停歇迹象。 少年所有语句加在一起,让东占脑子里除了「师姐」二字再无其他。 说得东占眼睛都闭上三四次,她甚至有瞬间以为少年是故意的。 “……原来如此,那道友看来是倾慕于她呢。” 东占决定杀死比赛,直接把窗户纸捅破,打断其思绪,强硬转变话题。 但她期待的恍然大悟没有出现。 少年看着东占,轻笑一声:“前辈说是那便是,但前辈认为师姐是怎么看我的呢?” 因为出乎意料的回答,东占莫名起了兴趣。 她抬头,视线与对方撞在一起。这人花了整晚描述「师姐」,就是为了听她根据这些画像给出结论? 东占:“道友情深如此,你的师姐自然有所回应,她有做过哪些使你印象深刻之事?” 少年修长的手指抚住自己下巴,中指往下挤压食指。 他安静地思考,但不移开在东占身上的目光。 少年:“我与师姐第一次执行界外任务,在我为解决难题即将牺牲时,师姐代替了我。” 东占:“令人感动,她也有情。” 少年:“师姐被他人针对,设局杀人时,我阻止了她,但她还是原谅了我。” 东占:“为爱退让,她待你特殊。” 少年看着她笑:“师姐难以面对强大者,让我不要离开她身边,我们有了最重要的约定……” 东占连连点头:“话虽如此,但这是相互陪伴的理由之一。” 人都是多面的,东占无法从单一描述中了解「师姐」,但这几句综合起来是常见的青涩情侣,所谓的不离开约定就是想待一起嘛。 可惜两人关系还没发展得更深刻,有一位就没了。 东占从「师姐真的很喜欢你」入手,使劲开导他,慢慢往两人出了什么事、是否跟百年锁有关上面挪。 少年安静听着,时不时露出笑容,雨声渐小,天边泛白,东占叽里咕噜讲了老半天,累得喘气。 “道友努力修炼战胜此难,那再好不过,我虽修为不高也会报答道友恩情,但需知晓道友因何受伤?” 少年眯眼,沉默片刻,终于连上她的频道:“……百年锁。” 对对对!就说这个! 东占装作疑惑:“百年锁?你们遇袭与百年锁有关?” 少年抬手抚摸自己胸口,脸色微变:“我神魂被囚于这灵器中许久,因为灵器解锁而被释放,我才逃出这牢笼。” 他只说自己,没有提师姐。 东占闻言附和,陷入思考。 百年锁是被人打造而成,所以锁的材料是活生生的修士?也对,本来就是为了削弱各大势力的谎言,那锁中出现的杀人灵丝根本与命谕仙尊无关。 沙沙,衣料摩挲声如砂砾流淌。 出神的东占没有发现,两人的衣服已经叠在一起,再靠近就是身体的碰触。少年一直看着她,阳光占领屋内,却始终没能照亮他美貌的脸。 东占接着问:“道友可还记得如何被捉入灵锁之中?有见过可疑之人吗?” 少年:“我神魂受损,连同那段记忆也混乱。我当时与师姐都在阁中,本该安全……忘记告知前辈,我名阿雀,是跃云阁弟子。” 跃云阁,东占记得跃云阁。 在李晏的描述中,跃云阁是界内独一无二的仙门大派,十二域各势力因灵脉而起伏,但享有虚灵流的跃云阁实力不变,永远位居首位。 更别说界内最负盛名的尊者——命谕仙尊师从跃云阁命理脉。 抓取修士,打造灵锁的地方是跃云阁? 东占捏住手指,觉得这才是合理解释。因为用百年锁制约十二域,最大受益者就是跃云阁,将所有潜在竞争者每百年抹消一次,维持地位。 “……阿雀该如何称呼前辈?” 少年打断东占的思索。 东占回神:“嗯,我名东占。” 少年一愣,表情有些惊讶:“东占?我记得界内一位大能名讳也与此相近,其在大瘟疫中失踪,难道前辈就是……” 东占皱眉,若是随意应下这种身份,只会带来麻烦,毕竟她之前的「仙尊旧缘」一直都需要谎言来圆。 她摇头否认:“我可不是那位,时常有人认错,阿雀道友不必唤我全名,单字东便可。” 阿雀点头:“好的,东前辈。” 天已大亮,屋外传来易慈堂弟子的走动声,东占叮嘱他:“今日会有大门拜访,阿雀道友重伤未愈,在此院安静养伤不必在意。” 别到处乱跑,他现在可是人证,如果沈家行动不符合预期,她再考虑要不要这证据拉出来。 因为东占首要目的还是前往跃云阁找主角,咬死跃云在此大事上有嫌疑不算良策。 当东占正要离开屋子,却发现阿雀站在身后一直看着她。 “还有什么需要吗?”她侧身停下。 阿雀站在阴影里,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不,我只是在想前辈与师姐真的很像,连背影都是……若前辈后面得空,可否再与我聊聊?” 他手扶着胸口,苍白的脸在黑暗里如还未坠落的皎月。 “百年锁摧毁神魂,我自己知道应该挺不过这几日了。” 东占下意识点头,因为阿雀的确救过自己。 “自然,我稍后就回来。” ———— 沈家丝毫没有因为易慈堂是一个小门派而怠慢。 在登门前的一个时辰也发来函件,上面都是感谢堂主,感谢易慈堂云云,还附带许多高阶灵液与灵株种子。 东占不是堂中弟子,便在待客厅等候。她戴着李晏送的灵纱,身上也还是易慈堂的相近装束。 听见脚步声,东占抬头望去。 沈鱼站在最中间,她们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当时剑拔弩张,但现在两人都默契按下不表。 沈鱼身边是沈洸,另一侧是李双和李晏。李晏脸色极佳,连修为都长进一些,看见东占眼神满是惊喜。 她起身,由李双代为介绍,两人之前也互通了说辞:“沈家主,这是我堂客人,单字名东,百年锁后续去向也只有东前辈知晓。” 沈鱼在听见她名时表情有一瞬停滞,但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东道友贵安,本尊当时救徒心切,对道友出手,还请道友见谅。” 东占:“百年锁异变谁也未曾料到,沈家主当时是正确选择,若不是你出手拦下那灵丝,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刚打照面,东占就把「百年锁异变」给摆上桌。暗示沈家,百年锁与自己无关,她也是受害者。 沈鱼点头,未出声。几人在李双安排下陆续入座。易慈堂最好的药茶也蓄满客人的茶盏。 东占侧头看李晏,后者一顿,道:“前辈不必担心我,在你步入剑阵后,因沈洸道友出言相帮,我被沈家主救下,未让金光派抓住……这几日,沈家主屈尊指点我一二,我感激不尽。” 沈鱼接话:“指点也看听者悟性,李晏道友资质出众,本尊可不能揽功。” 气氛和睦,沈洸还说了李晏在她神魂不稳时竭力医治,东占又是如何与金光派周旋,借着百年锁等待沈家到来。 东占在心里连连肯定,沈洸一旦说清楚,在场人都清楚百年锁不过她拖延时间的借口,并非是故意触发异变。 沈鱼神情平静,毫无大族倨傲之色:“沈家本次拜访,一是感谢易慈堂救助我徒,二是想要知道百年锁下落,因我徒神魂与锁连接断开,若百年锁再次接近可能还有风险,本尊想要规避。” 东占这几天琢磨沈洸说过的话,断定沈家其实也清楚百年锁不太对劲,所以她对沈家的来访持积极态度。 至少比狂热追求仙尊命剑威能的受骗者们要好。 她回答:“我那时被传送至半空,百年锁在我手上逐渐脱离,然后消失不见,我也不知其去向……家主可知灵锁为何异变?”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问题抛过去。 沈鱼眼神闪烁:“东道友与堂主不知,沈家多年来一直在避免与百年锁接触,因为前六次灵锁出现都带来了大族纷争,但我徒顽劣还是露了破绽。” 沈家暗示自己也清楚百年锁不是好东西,知道这是人造的骗局。 沈鱼:“可我并未料到灵锁能被解开。” 东占不着痕迹地挑眉:“沈家主认为当时情况,是百年锁被解开了?” 沈鱼突然沉默,她看向东占良久,表情微微变化。 “……没错,本尊推测,此灵器其实是由一位修士的神魂控制,除了引起纷乱与互相争夺,还能测验这一百年内是否有大族拥有足够实力解开此锁,解开后也将覆灭此族。” 那千万条灵丝,足够杀死众多高境界修士,使其族泯然世间。 < 第139章 东占早就知道,这个计谋她很喜欢。 而制定者的心思,她也能理解,若是要维护某种地位,此计狠毒阴险但足够好用。 一切都说得通,只有一个疑点。 沈鱼:“本尊想问东道友,灵锁真的只是消失了吗?” 为什么设计成覆灭一族的杀器,偏偏不攻击东占。 东占捏住手指,神色平静:“沈洸道友当时在场,也知我被灵锁困住无法动弹,所以它离开身体消失后,我才能安全回到易慈堂。” 沈洸被拉进话局,点头:“啊?是这样,她当时动都动不了。” 东占继续:“百年锁此次被人目睹解锁真相,沈家可有猜测幕后真凶?毕竟沈洸道友也说过,灵器是被人所造,这个扰乱时局的人的确存在。” 东占自己不能提跃云,这样会显得格外突兀。 但若从沈鱼口中出现跃云阁,她就可以顺着爬,说自己入局愿为沈家效力,让沈家把自己送进去查明真相。 可事与愿违。 沈鱼摇头:“兹事体大,沈家不便擅自揣测。” 东占面上装得善解人意,连连附和。 又是一阵客套寒暄,沈家带了许多宝物感谢易慈堂,暗示李双堂主不必担忧金光派,询问易慈是否愿意与沈家做交易,每年沈家都可以在易慈堂采买药植。 如东占所想,易慈堂终于抱了个最好的大腿,哪怕百年后灵脉转流,只要有沈家家主与继承人亲自登门感谢的面子在,易慈堂都不会再被小派欺压。 最后也未给东占谈起跃云阁的机会,当沈家即将离开时,沈鱼突然出声。 “东道友可知最近有一传言?” 东占一顿,望向沈鱼,后者继续道:“貌似有一小派在洛沙域流传命谕仙尊有旧缘之人,虽未引起波澜,但……” 花草阁的人竟还真到处传谣言。 东占:“沈家主直说便是。” 沈鱼微笑,眼神意味不明:“但几个在外传播此言的小派弟子听说已失踪,近日夜色渐深,李双堂主与东道友也要注意「游魂」动向。” 游魂?东占没听过这个词。 但李双的表情变得不好看,直到送沈家起身离去,也没有恢复正常。 沈鱼在离去前,再次看向东占:“东道友与本尊一见如故,道友不如择日与本尊在朱雀域相聚?” 大族家主亲自邀请,东占没有不应下的理由,她笑着点头,说自己不会让沈鱼久等。 得到肯定答复,沈鱼才带着沈洸离去。 关上大门,已经夕阳西下,李双便吩咐李晏运转防御剑阵。 东占问:“堂主,沈家主最后所言是?” 老者叹气:“大瘟疫后界内混乱,在入夜后会有许多「非界者」游荡,他们身负蓝光,没有神志,既不是修士也不是凡人,有些强大又有些弱小,修士无法与非界者战斗。” 夜晚为何危险,东占终于知道原因,她疑惑道:“为何?他们不是有些很弱小吗?” “因为在碰触非界者的瞬间,修士会原地消失,界内再无踪迹。也有传言说有人见到过消失的修士,但他们都是以非界者身份出现在夜晚。” 东占不明所以,玄幻世界怎还有这设定。她只能推测夜晚刷新的东西,拥有转化人属性的能力,类似<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吧。 “那游魂呢?” 李晏已设置好剑阵,走到东占身边,见她脚上有污泥,便俯身用灵气擦去。 李双看向她,轻声道:“界内已不唤其称谓,神志崩溃已是疯魔,但夜晚四处游荡不惧非界者,见者皆被杀,所以用游魂代称……游魂就是命谕仙尊的道侣。” 东占没有听见脚步声,却能感受到脊背上的注视感。 视线黏在皮肤,不过眨眼,便钻进毛孔塞入血肉,层层向下,就像无法拔出的倒钩。 她猛地回头,夕阳刺眼又温暖,身后什么都没有。 “前辈?”李晏担忧地看她。 东占摆手:“……无事,沈家没有设计易慈堂的想法,堂主答应沈家主的交易便是。” 沈家哪需要跨域来跟一个小门派做药植生意,与金光派无偿上缴的方式不同,这是沈家以尊重的方式在承诺庇护。 东占说完便想往自己客院走。 虽然沈鱼没有提起跃云阁,但其很明显在暗示东占,她知道「仙尊旧缘」指的是谁,仙尊与跃云有关,那个邀约也给东占留有余地。 她边想边走,但出身间没走进自己的客院,而是回到阿雀养伤的小院子……这几天呆久了,下意识回来。 东占正要转身走,却被一道声音喊住。 非常凑巧,非常精准的时机。 “东前辈?”阿雀站在门口,看见她便微笑,“前辈守诺,果然来见我了。” 被架上道德椅子,东占否认的话咽回肚子,想着阿雀这边说不定也有去往跃云阁的门路,便点头进入屋子。 少年比前几日康健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或许真没有几日可活。 “前辈脸色疲倦,可有什么困扰?”少年坐在她身边,侧头时,发丝垂落如淡光河流。 他似乎打整了自己,衣服不再随意拢着,层层穿好不再裸露多余肌肤,发丝整齐且柔顺,本就美貌的脸褪去凌乱,变得高高在上似乎不可亵渎。 “小事罢了,不必挂怀,”东占对他微笑,转移话题,“阿雀道友可想要回跃云见师长或同门吗?” 阿雀摇头:“我在阁中除了师姐并无交心之人,最后时日与前辈在一起会更好。” 你常回家看看吧,我跟你只认识一周。 因为放松,东占脑子里时不时蹦出几句话,回应道:“嗯……” 阿雀打断她:“前辈为何戴面纱?” 东占不自觉抬手:“这个是堂中弟子给我的礼物,因我失忆,若遇见仇家还不知其身份那会落入下风,所以便戴着。” 室内安静,夜晚又即将来到。 少年脸上有微笑,但无声音:“我可以看看吗?” 东占:“什么?” “我想看看前辈的脸,”阿雀的声音很奇怪,“万一我认识前辈呢?” 东占倒是无所谓,当她正要解下面纱时,院中传来敲门声。 是李晏,他来给伤患送丹药。小乌还告诉他,这里住着东前辈的救命恩人,李晏也想感谢此人。 “道友可醒着?我是堂中弟子李晏,来为你送药。” 东占应声转头,却感受到身后冰冷的气息。 其附在她耳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送……前辈面纱的弟子,可是这位?” 第112章 请求 东占的疑惑冒险 东占皱眉, 还没来得及回答,阿雀突然低头,血吐在她胸口。 少年难以支撑, 倒进她怀里, 手臂越过她肩膀, 死死扣住。 东占震惊,想要唤李晏进来治疗, 嘴却被阿雀胡乱挥舞的手捂住。 阿雀灵气不稳, 混乱地四处飘散,突然蹿入东占神魂, 将她未设防的神魂死死缠住。 好似夜晚猎物蹿出大张血口, 牙齿陷入皮肤,引诱猎人攻击—— 两方撕扯间,东占下意识回击,攻击一路上畅通无阻。她灵识蹿入阿雀神魂瞬间,一道不该留下的印记被刻进少年神魂。 “……道友?”屋外的李晏,想伸手开门。 阿雀抬头, 没有放开东占, 声音沙哑:“李道友稍等,我在穿衣。” 东占也发现那道印记, 自己的灵气开始与阿雀的纠缠,不再相互撕扯,而是逐渐交融。 阿雀看向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最终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前辈你给我留下了灵识印记。” 什么东西? 东占顿感不妙,她不知何为灵识印记,但两人现在的姿势太亲密, 若让李晏现在进来她会很头疼。 “李道友进来也没有办法,他只会发现前辈你将灵识印入我神魂。” 少年嘴角有血,明明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却能一直说话,保证东占能清晰听清楚每一个字。 “灵识印记会强制我们神魂双修。” 东占:? 话落,东占还未发出问号的大脑突然宕机,她的灵识被一股力量拽向阿雀神魂。 难以描述的充盈袭来,哪怕只有瞬间,东占也明白少年所言非虚。 因为当她再睁开眼,自己虽无大碍但……阿雀单手撑在她腿间,过度的喘息让其肩膀颤抖,苍白的脸变得潮红,眼睛水光一片再无理智。 “道友可需帮助?” 许久未听见声音,李晏又走回来,倒影映在门上。 东占不敢再动,也没法此时表明自己也在。 错过最佳时机,会将正常的探望变得隐秘,带着不能为人所知的禁忌感。 李晏敲门后犹豫半晌,将门打开一些,月光钻进,偏偏没有暴露黑暗中身体相拥的两人。 < 第140章 “李道友我无事,此屋灵气混杂会使你神魂不稳,”阿雀突然横抱东占起身,走到门后,只让李晏看见重叠为一体的影子。 腾空让紧张感飙升,东占下意识环住少年脖子。 阿雀单手托住她,侧身伸手向外,来到一门之隔的李晏面前。 “多谢李道友,道友把丹药给我吧。” 那道缝隙根本不够李晏伸手,所以他递来丹药瓶时,下意识又打开一点门—— 背靠门的东占被压往阿雀怀中,她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平静又缓慢,没有无措也没有激动。 阿雀接过丹药,突然喊住即将离去的李晏:“……李道友稍等,你可知东前辈为何戴面纱?” 东占忍住不说话,抬头,只看见少年的脖颈和她的头发缠在一起。 李晏:“啊……这是,是我担心前辈不能辨识仇敌而遭袭击,所以送予她这面纱。前辈与道友提过这面纱?” 阿雀从门边露出一点脸,在黑暗里就像发光的玻璃,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刺穿眼球。 他回道:“嗯,她说很喜欢,多谢李道友。” 李晏感到一丝奇怪,但又说不清出自何处,但直觉让他问:“道友你与东前辈相识?不,我的意思是道友认识东前辈?” 少年露出微笑,轻声:“前辈若与我相识,难道会装作与我从未见过?” 阿雀声音很好听,在放轻语调时,让人全身心倾听他的话语。 东占贴在少年胸口,能听见从胸腔里颤动而出的结论。 “她不认识我。” 李晏知他神魂不稳,便告辞离去,告知阿雀自己会与堂主想办法治疗他的神魂。 少年道谢但不接话,直到李晏离开小院才关上门。 东占听见关门声,推开少年落地站好,与他保持一臂距离:“方才的灵识印记是什么意思?” 阿雀咳嗽却不吃药,将丹药瓶放在一边,坐回榻上:“我与前辈修为差距大,方才前辈灵识入我神魂,难以抵挡便留下印记。我神魂若稳定尚无事,但现在无法控制,会吸引前辈的灵识与我……” 东占沉默,良久才问:“有解决办法吗?” 阿雀笑了笑,抹去自己唇边血迹:“没关系,前辈等待数日即刻。” 言下之意是数日后他便会死去,这道灵识印记自然会消散。 东占在这时应该道歉,但她心中却出现难以忽视的异样感。 ……他是故意的? “道友先行休息,我会想想办法。” 直觉与现实产生分歧,东占只能先走,本想表现地稳重,但脚步有些快了,导致后面的人说话时,她已经开门踏出。 “前辈我并非有意。” 东占一愣,下意识转头,发现阿雀伏在榻上,就像垂死的鸟。他的红瞳映照东占身影,但因为病痛而涣散,无法真正找到她的位置。 “就算有这道印记,我也想在最后时间多与前辈聊聊。” 门关上时,东占听清这句话,她表情有些奇怪,快步离开院子。 ———— 隔日清晨,东占来到前院。 “小乌,我有一个问题。” 本就无心打扫的小乌丢开扫帚,跑到东占跟前:“前辈快问,我无所不知。” 东占失忆人尽皆知,她经常会询问易慈堂弟子们一些常识问题,大家都耐心地为她解释。小乌也觉得她比这位前辈知道更多东西,每天都有点自豪。 东占拉着她到无人墙角处,低声问:“灵识印记是什么?” 保险起见,她要确定阿雀是不是在说谎。 若他其实是个邪修,把什么古怪诅咒下在自己身上…… 小乌一愣,头凑近,又缩回,最后道:“完了,李晏没戏咯。前辈你想起什么了对吧?” 东占食指放在小乌唇上,示意她小声一些:“我不明白。” “灵识印记位置在修士神魂,是非常私密的一道印记,只有道侣会这样留下痕迹。”小乌摊手,“前辈想起自己有道侣了?” 阿雀没说谎,灵识印记不是胡诌。 东占摇头,小乌却皱眉,想不明白东占为何突然问这个。 “灵识印记如何才能留下?难道很容易?”东占问。 小乌噫了一声:“自然不容易,要两人的神魂都敞开,没有一丝阻碍才行!除非有人傻到连神魂都不保护,或者受伤太重无法防御之类的。” 一个笨蛋,一个病患,天时地利人和啊。 东占捂头,安慰自己至少阿雀没有恶意。 “前辈你多久才恢复记忆?” 见东占不说话,小乌歪头问道。 “这要看我的机缘了,”东占敷衍道,抬眼见小乌欲言又止,“小乌道友直说便是。” 小乌掩嘴低声,怕被其他弟子发现自己在怂恿东前辈:“就是那个快到了,一千年一次的降仙礼……前辈你这么厉害,若错过降仙礼,就少了去竞争名号的机会呀。” 东占默默念「降仙礼」三字,小乌解释后知道是类似比武大会一样的日子。 她摇头:“名号并不重要。” 小乌不理解:“为何?我真想成为第二个命谕仙尊,大家提起我来都眼神发光!” 东占沉默,摸摸小乌的脑壳。 她并未说真话,因为名号很重要,在这个世界代表了地位,占领人们话语中位置也是权力的一部分,可以影响像小乌这样的人们走上不同道路。 “算了,但前辈要记得降仙礼前别随便出门,因为每年这个时候,游魂就会在十二域到处游荡,不分白天黑夜,要是碰见就完了!” 东占挑眉:“这个时候?” “我听堂主说的,每年此时就是七百年前大瘟疫结束之日。” 李晏曾简短与东占说过大瘟疫。 那是修仙界最混乱的一段时日,一半以上的修士都被传染怪病。这种病会使人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甚至会敌我不分攻击同门。 每年这个时候,游魂就会到处游荡? 东占捏捏手指,跟小乌闲聊一阵后便离开。 悄悄回到前院,装模作样地捡起扫帚,小乌哼着歌谣。 “小溪绕弯到我家……哎呀!”她突然停下,想要回头找东占,却发现后者已然走远。 小乌想起来一件事。 灵识印记其实有一种情况会让留印变得容易—— 缔结共生灵纹的道侣,会很轻易在原位置数次留下印记,因为神魂双修已是进入对方神魂的最寻常手段。 “算了,后面再说吧。” 小乌耸肩,又开始哼歌谣。 ———— 虽然证实了阿雀所言,但东占总觉得怪怪的,但她又无法与其他人说起…… 因为被留下印记的是一个病患,让人觉得她兽性大发而趁人之危。 站在阿雀院中,东占唉声叹气,情绪不佳可身体却很舒服。 不知是否错觉,阿雀养伤的院子是易慈堂灵气最为平稳的地方。特别是她踏进院中时,会感受到来自地底的灵脉嗡动,使她笨拙的灵气周转变得顺畅。 就像有谁用手抚摸她的丹田,指引那些灵气去往身体每一处。 “前辈,你来了?”屋内传来呼唤,明明她动作轻柔且未出声,里面的人却知晓她的来到。 东占犹豫片刻,推门进去。 阿雀在等她,其一直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东占踏入第一步就能看见他的眼睛。 还让东占觉得奇怪的一点,就是少年应倾慕于「师姐」,但短短几日似乎对自己产生好感。 我跟那位师姐真很像?东占猜测。 阿雀安静注视她,在东占神色出现微妙变化的瞬间,嘴角上扬。哪怕这瞬间连东占自己都察觉不到,只是她内心做出猜测的短暂时刻。 “我想麻烦前辈一件事,此事终了我也无憾。” “师姐有旧物在跃云阁,我不愿见其被掩埋,前辈可否愿意成为此物新主?” 第113章 两句 东占的听咒冒险 师姐的物品不仅给她, 还能去跃云阁。 东占脑袋里出现「遗产免费送」五个大字,紧接着变成「可能是陷阱」。 昨夜那道灵识印记或许是意外,但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总在提醒东占, 不能太相信此人。 至于难以信任的原因……她也说不出来。 东占表情不变, 婉拒:“修士剑道千万条, 道友师姐与我非同门,她之物适合者另有他人。” 阿雀咳嗽两声, 并未因她拒绝而放弃:“前辈若发现不适合留作纪念或者转送都可, 师姐之物贵重,为十二域至宝, 我不信任其他人。” 东占沉默片刻, 无声打量阿雀,不想放过任何细微变化:“可我与道友不过相识数日。” 阿雀起身往前,递来一块玉佩,玉料透亮雕有云纹。 东占接过,能感受到玉佩的灵气流动,比易慈堂仅有的两块通讯玉牌要贵重得多。 < 第141章 阿雀坐回榻上:“这是师姐的跃灵玉, 阁中弟子都有一块互相联络, 里面或许有前辈想要知道的东西。” 东占抬眼,露出一丝疑惑。 阿雀:“我想了想, 前辈想要知道我们被谁抓入百年锁?师姐喜欢时时记录,里面或许有凶手的线索。” 这算其人隐私,他这样给出,意图有些奇怪。 东占摩挲玉佩:“道友没有看过此佩?” 阿雀摇头,脸色苍白:“物是人非,何必再睹物伤情。” 少年看向东占,神魂又开始不稳定, 东占感受到昨晚的拉扯,赶忙后退两步。 阿雀注视着她的动作,撇过头,不敢再与她对视:“再者,我的确有私心,前辈或许也发现了……我想再见到师姐,哪怕是其他人伪装的样子,我也想见她。” 这个理由把所有怪异之处扭转。 见她是因为想见师姐,谈论师姐是让她理解师姐,被留下灵识印记是愿与师姐沉沦,转交师姐物品是想让替身更神似。 东占有些震惊,差点以为说话的人是自己。 如果她要欺骗某个人,这种理由也算奇招,但此奇招是满分,没人能挑出错处——人所行之事,可分析利益导向,但情感导向不可,难以知晓他人的情感到底多沉重。 两人素不相识,且身份无牵扯,阿雀绕这么大一圈来欺骗她得不到任何东西,所以是真的? 东占捏住手指,她在想若相信阿雀能得到什么:一些贵重遗物和前往跃云阁。 没有坏处,不用计较情感的厚重,因为阿雀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不管怎么上秤,最终都会斜向阿雀那一边,东占能因此得到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前往跃云阁,那些遗物算附加价值。 对东占而言,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道友的意思是,想要我扮演你的师姐?” 良久,一直不敢看东占的阿雀点点头。 易慈堂的药香不浓郁,弥漫在室内格外清爽,不会使人因为冲动和蝇头小利而做出决定。 ……但人心深处的傲慢或许会。 东占往前几步,蹲下身,单膝跪在榻前。 她伸手覆在阿雀修长的手指上:“道友救我一命,此恩若能以此法偿还,那是我之荣幸。”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人。 与其说东占相信了阿雀,不如说,她不相信阿雀能说出这种谎言,这种恶劣如她才青睐的谎言。 少年惊讶转头,他本不抱希望的眼睛突然亮起:“前辈不觉得我是个卑劣之人吗?” 东占摇头,声音放轻:“想要我如何唤你?师弟?” 阿雀突然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东占。 他身体背光,东占无法看清其表情,但能看见嘴角扯起的弧度,僵硬又颤抖。 他没有再与东占对视,而是将视线落在两人相覆的手上,他苍白又冰冷的手握住东占的小指。 “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答应你。” “及时来找我。” “……我答应你。” 气氛变得安静,少年慢慢俯身,手往下控制东占的后颈,让她与自己的距离变得极近。 阿雀开始无数遍重复这两句话,在东占耳边如陷入梦魇,到最后口齿不清只是呢喃,颤抖着将这十二个字深深印入东占心里。 东占默默听着,心想这真像两句魔咒。 ———— 时间在流淌,易慈堂弟子们发现东前辈与阿雀走得极近。 有人时常看见东前辈扶着阿雀在院中散步,大家都知道其命不久矣,而东前辈知恩图报的行为也真是令人敬佩。 李晏有时碰见两人,想要上前打招呼,却心生忐忑,莫名其妙停在原地。 就算东前辈看见了他,主动与自己打招呼,但李晏总是不敢说太多。 因为那位阿雀道友不知从何日起,不再与他人多说一个字,只是盯着与东前辈交流的弟子,其眼神难以形容。 无人知晓他们独处时会说什么,东占也只对一个问题印象深刻。 “师姐此刻在想什么?” 东占时常被询问这个问题,她总是找些模糊的词作为回答。 阿雀不觉得被敷衍,而是每过一会再次问。 东占一愣:“这件事很重要?” 少年注视她,缓慢回答:“……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之事,我想知晓师姐每分每秒的思绪。” 东占刚听见回答时没有说话,因为她莫名觉得熟悉:“为何想要知道?” “因为这样才能想办法留住师姐。” 阿雀会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但会牵着她的手,说话时总是微笑,笑容自然。 在重复的对话中,终于有一天趁着阿雀休息,东占独自出现在前院,被蹲守许久的小乌拉住。 小乌悄悄对东占说:“前辈,那位阿雀道友有点奇怪吧。” 东占:“我知道,大家不用担心。” 她这几日与阿雀同处一个屋檐,彼此距离最远也不过三尺,在扮演师姐途中,清楚了少年的性格。 其对「师姐」有很强的依赖性,强到有些渗人。 东占晚上不用睡觉,但她会闭目养神。 可不管怎么无视,黑暗里会有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背上。 就像身处闷热的雨林,潮湿环境中会让你的皮肤格外湿润,不知哪里来的虫子会在夜晚黏附在身上,你却以为是自己的汗水。 因为没有独处空间,东占都没找到机会翻看那块跃灵玉。 小乌还在描述阿雀的怪异,东占转移话题:“我见李晏道友在点收药植,是要去何处?” 小乌:“多亏前辈你在金光派救人,堂主答应了沈家的交易,明日便带着一些药植送往沈家挑选,选中的植株会分药田培育。” 东占点头,刚要问其他事,身后再次出现熟悉的黏着感。 她一顿,慢慢转身,只见阿雀站在墙边,安静地看着她。 视线从上至下,最终掉在小乌头顶。后者浑身一激灵,连招呼都不打,立刻溜走。 东占:“师弟不是说要休息一会吗?” 她已熟悉于扮演「师姐」。 阿雀不往前,等东占走回他身边,沉默许久才回答:“嗯,休息够了。” 因为灵识印记,东占能感受到阿雀日渐不稳的神魂,他已时日无多:“……你还好吗?” 少年站在树荫下,轻声道:“快到我的时间了,师姐与我一起回跃云好吗?” 两人虚伪关系下透着一些东占都察觉不到的自然感。 自然到她并未探究阿雀依赖「师姐」的原因,毕竟正常的爱恋可不会如此紧密。 反正与她没关系。 东占点头,表情悲伤:“明日李晏道友需前往沈家,我们随他一起可好?抓你入百年锁的凶手说不定就在跃云,我们还是借沈家身份前往比较安全。” 阿雀与她额头相触,在她视线晃动时点到为止。 少年答应后,东占便与李双堂主说明这个决定,她明日也会暂别易慈堂。 隔日,东占与阿雀跟着李晏去往金市。 金市才有跨域剑阵,他们要去往朱雀域。一路上气氛很和睦,只是李晏比之前要沉默许多。 金市比上次人更多,询问才知是通光阵行关闭了许多跨域剑阵,导致门派没有高阶传送剑阵的修士无法离开洛沙域。 前去打听的李晏也带来坏消息,直通朱雀域的剑阵也关闭,只有先前往域界边缘的城镇,那里还有跨域剑阵在运转。 “为何剑阵会关闭……”东占突然想起小乌说过的话,“难道是因为「游魂」?” 李晏点头:“游魂神出鬼没,出现时会使灵脉混乱,致使方圆百里剑阵失效。通光阵行为了避免损失,每年这段时日都会关闭跨域剑阵,但今年早了许多。” “早了许多?” 李晏低声:“因为花草阁那些人的失踪,洛沙域提前发现了游魂踪迹。前辈我们安全起见还是——” “咳咳!”阿雀突然呕血,鲜血溅落在地,使路人都纷纷避让。 东占的手被抓住,阿雀无声看着她。 多拖一日,少年可能就会死在此处,他若不把师姐的遗物交给东占,怕是会化作厉鬼。 东占思考片刻,做出决定:“李晏道友,你带着药植便先在金市等待,我们今日便前往边界城镇,阿雀他撑不住了。” 真正危险是无路可行,既然还有周转方式,那就不是危急情况。 李晏想劝阻,可找不到理由,因为阿雀嘴角的血还在滴落:“……那我与前辈一起,路上也有照应。” 三人没再停留,走入剑阵。 普通的域内剑阵光芒浅淡,会运转许久才传送成功—— 东占低头,发现脚下的剑阵阵纹格外繁复,阿雀牵着自己手的力度突然加重。 光芒一闪,不过瞬间,三人消失踪影。 < 第142章 通光阵行的修士目瞪口呆,停下自己的灵气周转,问旁边人:“我还没开启剑阵啊,他们怎么就……” 白光在黑暗中闪动,冷意从四面八方而来。 东占睁眼,没有看见李晏所说的小镇。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原,鹅毛大雪从天空落下,在触碰她睫毛瞬间时融化。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洛沙域的边界!” 李晏震惊地四处张望,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惊恐。 东占顿感不妙,与脸色惨白的李晏对视,后者想到他们出错的原因,但迟迟难以说出口。 “……只有游魂能影响剑阵,我们被传送至此处,说明他就在附近。” 话落,东占浑身战栗,她看见大雪中慢慢走来的一个影子。 而身边少年握住她的手,越来越松。 第114章 雪暴 东占的打颤冒险 游魂, 不知姓名,以号代称,是命谕仙尊的疯子道侣。 此人被界内忌讳谈论, 东占偶尔听人提到, 也只用极低声音呢喃。 无与伦比的恐惧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东占已经默默将其列为不能惹的第一位。 暴雪让视野被白雾笼罩,冰冷袭击感官, 此处微薄的灵气让修士如同凡人。 东占眼见那庞大影子越来越近, 想要抬手阻止,却被李晏抓住手腕:“前辈不可运转灵气!若你灵气被游魂记住, 必死!” “风崖域灵气稀薄, 修士周转灵气会特别明显,游魂在方圆百里内都能察觉!” 什么bug角色…… 东占暗道倒霉,拉着阿雀往后跑,后者无声换了只手,紧握住刚刚李晏碰过的手腕,慢慢地揉搓。 漫天大雪使人分不清方向, 东占边跑边问:“风崖域有哪些门派?” 李晏脸色糟糕:“风崖域只有一个门派, 寒霜剑派,他们世代镇守万年魔兽, 只有一座主城,位置、位置在……” 被长袍包裹的手抬起,指向西南方,阿雀气若游丝:“在那边,寒霜剑派拥有灵力眼,风雪是不会朝其主城吹的。” 跟随他们的影子越来越近,威压使李晏甚至不断干呕, 东占没再犹豫,朝着阿雀所指方向狂奔。 修士就算不用灵气,速度也非常人可比,但不管怎么逃跑,游魂依旧能追上。 不远不近,身影在大雪中非常模糊。 如无法摆脱的梦魇,会轻易抓住被困住的深眠者。 “这、这东西能沟通吗?”东占怀有侥幸。 李晏虽然害怕,但一直注意东占动向,立刻回答:“前辈是、咳咳,想跟他对话?不可能,他如野兽,前辈你切勿将他视作人!” 阿雀瞟李晏一眼。 继续揉搓东占手腕的皮肤。 东占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打消与游魂沟通的计划:“找到寒霜剑派前肯定会被他抓住,还有什么办法?” 大雪落在肩头会因灵气而消融,但李晏已难以汲取到周围的灵气,他肩头铺上一层薄雪,顶着东占的目光,无助摇头。 大瘟疫后七百年,游魂所到之处皆为死地。 命谕仙尊权柄遗落,因灵脉而抬高的统治之位空缺,机智者找到机会——纷争是混乱时代下夺权的号角,但游魂成为斩落无数大能的凶刃,连同那些妄图攀越者的心脏,皆变成一滩污泥。 所以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的名字能跃于命谕仙尊之上。 但游魂变得越来越失控,跃云阁也难以掌控,他的理智因为时间流逝而逐渐残缺,如同孤原野兽,日日夜夜徘徊于世界每一处。 界内皆知,未亡恶鬼见者退避,勿动灵气,勿言命理。 “师姐,我有办法。” 阿雀拉过东占视线,与雪色别无两样的肌肤有光流淌,“我有一个短距剑阵的卷轴,可以送我们跃走百里,很快能找到寒霜剑派求援。” 李晏一惊:“剑阵卷轴珍稀,要花费巨量灵气才能启动,肯定会让游魂记住灵气。” 东占不说话,只见阿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卷轴,光芒萦绕难见实体。东占与李晏都未见过剑阵卷轴,瞳孔被红光填满,不知真假。 东占看着这贵重卷轴,心想跃云阁弟子都这么有钱?她本来不相信,但现在看来「师姐」的遗物说不定真如少年所说是至宝。 “……这本是师门之物,我境界低下,没办法启动。”说完,阿雀将卷轴递到东占手上,“我们之中只有师姐你的灵气足够。” 李晏打断,以为两人都忘记他刚强调的事:“不行!游魂会记住修士灵气,前辈你会被他视为目标!” 东占握着卷轴,神色紧绷。 她转头,又看见身后步步靠近的影子,大雪似乎是迎接的礼花。 东占讨厌后患这个词,但现在情况也只有忍让后患的出现,才能获得生机。 “师姐,你在犹豫什么?” 如雪覆盖,少年握住东占的手,身体挡住她寻找游魂的视线,声音轻缓又温柔。 东占看向他,眼神谨慎。 苍白的脸在斗篷下露出半边,红瞳在漫天大雪中如一滩鲜血:“师姐……不是会保护我吗?” 这几日离去的异样感再次出现,直觉敲击东占大脑,让她下意识拿回对「师姐与师弟」两人关系的思考。 并不是为了救谁,目前只有此法。东占没有回复阿雀,立刻往卷轴注入灵气。 她什么都没有,但灵气多得是,卷轴在手中展开,瞬间启动了剑阵。 也在这时,一直保持距离的影子猛然逼近。 雪中难见其形,剑阵光芒影响视线,阴冷潮湿之气如疯涌海浪,庞大阴影遮蔽天空,即将碰到东占。 千钧一发之际,阿雀抱住她,阻挡那比大雪还要可怕的寒冷。 下一瞬,剑阵启动,他们离开原地。 ——百里之外的半空出现剑阵,三人从中掉落。 东占睁眼便看到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城墙,随后低头,看见不明生死的阿雀,他的血打湿了半边斗篷。 东占赶忙探鼻息,还活着,但气息微弱。 李晏将随身的丹药喂给阿雀,对东占说:“前辈,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要立刻……” “什么人!” 一声大喝,蓝光长剑抵在东占脖颈,几个着黑金绒袍的弟子出现在三人周围。 东占立刻回答,把阿雀的血也粘在自己外袍:“洛沙域易慈堂,我们正在被游魂追赶,请求寒霜剑派施以援手!” 为首弟子在听见「游魂」后与同门对视,每个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但并不意外。 “可有证明你们身份的令牌?” 李晏掏出易慈堂弟子令,东占也适时伪装自己的修为。寒霜剑派弟子检查后也没有为难,迅速扛起他们,两步跃起,进入高耸的城堡。 黑墙蓝火,风崖域唯一的门派主城尽是肃杀之气。 刚进入城堡,灵气变得格外浓郁,是从地底而来的无穷滋补。 他们被送往一个密不透风的偏阁,里面还有其他人。 可能是因为阿雀重伤之相太明显,为首弟子便单独为三人打开一间小房,能隔开他人视线。 “这些道友是?”东占询问。 弟子看她一眼:“游魂出现在风崖域,传送剑阵皆失效,许多弟子无法离开,这些都是雪暴中侥幸活下来的人。” “在我派主城可以运转灵气,游魂不会进入城堡,你们可以呆到雪暴结束,但不能离开此处。”那弟子将目光放在阿雀身上,“你同门伤重,若死亡切记离开告知我派弟子。” 寒霜剑派的人音调平稳,说话不带多余情绪。 东占不明所以,李晏点头表示明白,几名弟子才转身离去。 房门关闭,李晏立刻上手平稳阿雀的神魂,东占也在他指导下进行渡送灵气。不知过了多久,命悬一线的阿雀终于呼吸平稳。 东占抹自己额头的汗,看向同样惊魂未定的李晏。 李晏沉默许久才回神:“阿雀道友本就虚弱,虽未被击中,但游魂的灵波光是碰到他就足够……他可能没办法回跃云阁了。” 东占低头不语,转头看向榻上的少年。 如果不仔细观察,甚至无法察觉他在呼吸。单薄的身体藏在层层叠叠的衣袍中,就像棺椁中的尸体。 他为自己挡下了那一击。 东占脑海里不断重复少年抱住自己的那一刻。 少年自然不是在救她,是在救他的师姐,不然无法解释这毫不犹豫的牺牲。 可不管怎样,她被阿雀救两次了。东占再次渡送灵气,撤回停留在少年身上的视线。 罢了,想办法送他回跃云阁吧。 东占打破安静:“风崖域经常有雪暴吗?” 呆滞的李晏回神:“啊,不是的,风崖域每隔百年就有一次雪暴,原因是……还记得我之前与前辈说,寒霜剑派为何世代镇守在此吗?” 东占想了想:“镇压万年魔兽?” < 第143章 “没错,此兽名八首,是第二位飞升者星渊掌教时代出生的上古凶兽。星渊掌教飞升之时需神血,所以与其大战百年,胜利后吸收八首之灵,同时封印其残身。” “但掌教不擅阵法,所以封印并不完善,需要剑阵持续镇压,寒霜剑派开山掌门为大义之士,义无反顾来此镇守。幸好风崖域出现灵力眼,寒霜剑派也因此矗立数千年。” 东占接话:“雪暴是因为那八首?” 李晏点头:“八首喜寒冰,为死亡神兽,每百年躁动一次故而引起风崖域雪暴,同时……” 寒霜剑派弟子离去前说,若阿雀死亡需立刻上报他们。 李晏继续:“同时会吸收死者之灵,控制他们成为行尸走肉,身体会携八首之毒,只有在死亡后立刻用寒蓝火烧毁尸体才不会被控制。” 寒霜剑派并不是什么人都接纳庇佑,而是在此时不得不保护他们,因为一旦出现尸体,八首就有可乘之机。 “而游魂在这时来到风崖域,实在是雪上加霜。” 李晏摇头,他没想到只要跟着东占,就有这么刺激的事情接连不断。 东占默默听着,突然觉得自己手腕有些痒。 低头看,手腕一小块地方变红破皮,不知是什么东西磨的。 她没在意,身旁的李晏再次想到一些事。 “……最近还有传闻,不知是不是八首躁动所影响,风崖域晚上出现的非界者们有些奇怪。” 东占:“什么奇怪?” 第115章 游魂 东占的敲响冒险 李晏:“风崖域的非界者不仅数量变多, 停留时间也变长,有少数人能等到晨曦,之前他们在破晓前就会消失……这都是我听小乌说的。” 东占问:“非界者都有攻击意向?” 李晏顿了顿, 摇头:“不一定, 虽然各式各样, 但大多不会主动接触我们。” 东占再问:“为何不与非界者沟通?询问他们是谁。” 李晏:“前辈不知……非界者无法言语,我们听不见他们声音。” 友善、不可碰、无声, 东占更新「非界者」印象栏。 她手腕一紧, 低头见昏迷的阿雀抓住她,明明生命垂危, 但力度不小难以挣脱。 李晏也不知雪暴要持续多久, 被抓住手的东占也没法收集信息,所以便暂时休息。 李晏到一旁打坐调息,东占想了想,把那块跃灵玉拿出来。 是阿雀师姐的玉佩,终于能翻找关于百年锁凶手线索。 她试着输入灵气,玉佩中没有新的留言, 只有类似日志一样的文字, 共三篇。 「六脉龙斗时,至宝在我手受人觊觎, 靠智设局,最后关头受他阻拦未成功,我与他对峙,告诉他全是他的错,因为他离开我身边,我才必须奋起反抗」 东占仔细读,总感觉有点怪。 阿雀师姐是什么样的人, 她能从这段话里找出痕迹。 暂且按下疑惑,东占继续看第二篇。 「时局混乱,我在他外出时落入陷阱。我被邪修抓住,差点被杀死炼阵,直到他来救我,我告诉他:他竟让其他人杀我,为什么这么对我,所有人都会杀了我。」 一件事里出现许多疑点,这件事存在主导者,而非普通的巧合。 东占手指停顿许久,翻到最后一篇。 「界内危急,我与他有一人必死,他已找到解法,我却中途反悔」 短短一行字,塞满东占的眼睛。 最后戛然而止的描述,猛然将阿雀师姐的形象割裂,甚至有笔者也无法理解她所行此举的困惑。 明明是师姐的日志,说笔者的原因很明显。 东占看出三篇事件非师姐本人所写,更像是文中的「他」想要站在师姐视角将一切复述。 总而言之,里面没有任何她想要的百年锁线索。 背后的黏着感依旧存在,东占沉默着放下玉佩,停顿半晌转头看阿雀,对方因伤昏迷……双眼紧闭。 可就在她回头时,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睁开。 突然,整个城堡响彻钟声,蓝色火焰将天空点亮。 东占一惊,调息的李晏起身,在与她对视后跨出房间。 人群的声音断断续续,李晏半晌才后回来。 “前辈,我听偏殿里的人说……非界者在攻击、攻击寒霜剑派的剑阵。”李晏表情紧绷。 轰!轰!轰! 一连串爆炸声从远方传来,东占的问题淹没在剧烈晃动中,似乎有天边之斧正在劈砍这座黑色高堡。 如此可怕的攻击,她竟没有感知到灵气,连修士该有的剑意也毫不存在。 东占:“李晏道友在此照应阿雀,我马上回来。” 没等李晏挽留,东占跨出门去—— 偏殿里全是寒霜剑派收留的修士,全都乱作一团,东占想要拉人询问也没有一个冷静的人。 因为每过一瞬,那远处巨响就足够动摇人心。 “是游魂!一定是他!我们完蛋了!” 这些人是因为游魂而滞留于此,所以只想到他。 东占思考一瞬,转身向殿宇门口跑去。 未知危机有可能伤害自己时,她不主张坐以待毙。 “你干什么?不许离开此殿!”唯一留下的剑派弟子拦住东占。 她抬手,磅礴灵气如尊者近身:“带我去城墙。” 弟子不过塑道境,本命剑甚至自行插入地面,看向东占一脸惊恐:“你修为怎么……” 东占半胁迫半劝导:“走。” 弟子也知道反抗是不可能的,他面对东占如螳臂挡车,只能顺应其意愿带她去往城墙。 有引路人,东占很快到了亮如白昼的城墙上。 她抬眼,被眼前之景震惊到难以开口。 她早已了解此世界的武力构成,所有修士都是剑修,大道千万皆为剑道,阵法也是剑阵,武器只有剑—— 东占喃喃自语:“鬼系统到底送我到了什么地方……” 天空中有两个影子,他们头顶都有一行字幕。 一个全身环绕火焰,抬手之间黑色狂焰如巨龙昂首。 「玄幻线t-35-主角神格进度100%」 一个踩在千瓣莲花上,手持长鞭,背后是三重光环。 「玄幻线t-77-主角神格进度100%」 他们抬手攻向寒霜剑派的防御剑阵,漫天大雪被冲破,黑焰疯狂,长鞭凌冽,一招便破百层剑纹,剑派的灵力眼被完全调动,企图弥补这可怕的窟窿。 “登仙境吗?不可能啊……这是飞升者?”带路的弟子摔坐在地,他的剑也掉落,强者之威如天道亲临。 不太对吧,他们怎么看也不是「修士」。 狂风吹拂,东占眯眼,看清了那远处两人。 他们身体都笼罩微微蓝光,也就是「非界者」的象征,但表情格外僵硬,就像被控制的傀儡。 又是一声巨响,黑焰已至眼前。 再这么下去,寒霜剑派被攻破不过时间问题,现在离晨曦还早得很! 明明李晏说过,非界者大多不会主动接触修士。 东占想要掉头去找阿雀他们,现在立刻逃跑,才是上策。 可她刚刚踏出一步就停下—— 她的灵气被游魂记住了,离开城堡很可能再次碰上。 不管怎么选,两边都难以百分百安全。 四周都是寒霜剑派弟子的尖叫,他们亲眼看见同门被瞬间烧成灰烬,被斩断成碎末,弃剑跪下甚至也是一种能被理解的求生方式 火焰的光芒照亮视野,东占捏住手指。 她知道,恐惧是可以被比较的。 长远积累的恐惧和亲眼所见的恐惧,是否能相互制约? 她拉起身旁的弟子:“多远才能离开你们的剑阵?” “什、什么……” “要离多远!” 弟子哆嗦着开口:“十里之外,灵力眼庇护消失。你、你出去运转灵气会被游魂……” 东占依旧拉着他,不顾其反抗,冲到城墙边缘。 寒霜剑派的弟子都看见她,她的背影在火焰与强光中无比明显。 “我不会飞,在我出手后,你立刻带我去十里外。”东占抬头看向半空那两人。 灵力眼的存在感突然被掩盖,两位敌人突然停下攻击,同时低头。 东占抬手,她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气。 比灵力眼更庞大的力量,顺着她的意识慢慢汇聚。 空气嗡鸣,大地颤动,寒霜剑派镇守的上古凶兽发出吼声,穿透千层封印,恐怖波动使下落的雪上升。 这声巨吼响起同时,两个敌人同时冲向东占,黑焰与莲花占满她的视野。 “走!!” 汪洋倾斜,淹没世间的灵气被毫无技巧地使出,在支撑此世运转的力量前,所有生命都须避让。 两个敌人瞬间往后撤开,他们有着极为成熟的战斗直觉。 东占拉着那弟子直接跳下城墙,强迫害怕的自己不闭上眼睛。 < 第144章 弟子尖叫,但在快要触地时,御剑起身,朝着远方飞去—— 十里在修士脚下不过眨眼,因为弟子的慌张,两人摔进雪堆。 东占落地便推开他:“快回去!” 弟子想要说什么,但见东占开始疯狂运转灵气,溢出的灵波比他见过的任何登仙修士更具碾压性。 “你、你不能用灵气,会被……” “不想死就快走。” 东占再次抬眼,大雪模糊视野,世间只剩下她。 她紧张张望,把自己作为黑夜中的灯光,希望那飞蛾能快些来到。 事与愿违,先到的是黑焰与莲花。 敌人到来时使空气发出爆鸣,带来狂风。 东占抬手阻挡堪称神速的攻击,可她只有灵气,没有剑意,更没有战斗技巧,所以到最后总会被找到机会。 长鞭碰到她——巨响炸开,敌人瞬间后撤,低头看向自己的武器,碰触她身体的地方已然断裂。 红色的灵气从东占身体里溢出,反击所有伤害她的事物。 天空变成诡异的全白,火焰将方圆百里的雪融化,莲花上涌取代所有星辰。 东占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她一不留神坐倒,兜里那块玉佩掉了出来。 她慌忙后退时,手抓住了玉佩,抬手阻挡攻击后再下落—— 咚。 玉佩被砸响,砸出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声音。 世界变得寂静,东占突然感受不到任何攻击她放下挡脸的手,看见两个敌人谨慎地侧身,那是面对强敌该有的准备姿势。 东占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下意识捏紧那块玉佩。 雪再次被风吹来,冰冷又轻柔。 东占转头,看见了游魂。 遮面的全黑长纱笼罩全身,他隐藏在这层薄纱下,不见样貌。 如世人所说,没有名字没有声音,只是困在原地的鬼魂。 东占与他对视,游魂伏低身体,那层黑纱触碰她扬起的脸,如水波轻吻脸颊。 与此同时,寒霜剑派城中偏殿。 李晏紧张地站在门前张望,没有发现榻上的少年睁开眼,目光如不可阻挡的流水。 他张了张嘴,最后定格。 东占听见游魂对她道—— “屏息。” 第116章 转折 东占的识破冒险 东占捂住口鼻, 马上屏息。 下一瞬,游魂手中出现红光长剑,灵压失衡, 由八首形成的暴风雪突然凝滞, 常人此时呼吸会如冰锥入肺。 两个敌人分开些许, 僵硬的神色不停颤动,像不同力量在相互拉扯, 直到远方城堡地底传出吼叫—— 是兽类因为强敌来临而怒吼, 企图阻止他的靠近 东占听见轰鸣。 然后整个世界陷入寂静。 三道影子同时向前,天崩地裂成为具象, 夜色是这场战斗的幕布, 每次能被眼睛捕捉到的对撞都会撕裂空气,余波气浪能摧毁每个攀登顶峰者的心。 东占看着游魂,他的黑纱就像拖曳的长摆,仅仅露出持剑的手腕,每次向前都能以一敌二。 在可怕的战斗中,东占本该被波及, 但游魂挡在她前面, 没有多余的风吹向她。 东占站起身,转身想跑, 却发现空中都是花瓣。 莲花敌人会用区域攻击,碰到一片花瓣就是连环爆炸,东占被困在原地。 原本计划是让游魂跟两个敌人缠斗,她找准机会回到寒霜剑派,现在计划泡汤。 红光破开龙形黑焰,再瞬间切碎莲花的天罗地网,没有一人露出破绽。毁天灭地的战场, 常人永生无法踏入的世界是他们的归所。 轰!又是一道剑意,足够撼动群山。 环绕黑焰的女人后撤,低头看向自己的被剑刃划开的手,血珠如惊醒她的古钟。 她僵硬的表情终于崩裂,如同木偶的线断开数根,眼底露出属于自己的战意。 她抬头,声音浑厚,眼神变得清澈:“本王征战三千界后,已无人是本王敌手,你很有意思,可愿为我臣子?” 这道喊话将战场割裂,脚踩莲花的男人也猛然后撤,只不过离女人更远一些,捂着头不断摇晃。 他自言自语:“我这是在……我不该杀生……” 缩在角落的东占皱眉,她突然伸直脖子,脑子飞速旋转。 李晏说过,「非界者」无法言语,这个世界的修士不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回答呢?本王只会给人一次机会。”黑焰女人再次喊道。 东占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突然上前一步:“你们是谁?” 声音很轻,在战场中堪比风中碎屑,但游魂扬起的剑刃下落,停在原地不再前进。 两个敌人皆一顿,视线转移,落在不远处的东占。 “你竟不知本王是谁?” 女人悬空而立,神色严肃,但眼底闪过一丝困惑,记忆终于回归:“……这是何处,本王应在城墙上观三千界礼才对。” 莲花男人沉默后也道:“是外神在操控我身吗?这乃我获得尊位时的人身,应该早已散落苍穹。” 操控,东占曾在某句话里听过操控这个词。 她看向两人的头顶,玄幻线t后面明显是编号,他们定位是「主角」,虽然神格不知谓何,但进度100%说明某项任务完成了。 思绪中出现清晰的直觉,似乎有人拉住她的手,瞬间拉她至正确方向。 “……你们死了吗?”趁游魂没动作,东占问道。 莲花男人自言自语说并非死亡,他是脱离人身成为外物。 而自称本王的女人感到被冒犯,她正要抬手攻击这不敬之人—— 一声巨吼从背后传来,是寒霜剑派的方向。 两位非界者双双顿住,冷意扑面而来,他们抬头,脸上再次失去表情,意气风发与慈悲温和全部消失,变成之前那般僵硬神色。 “挡住他们!是八首在操纵!” 东占来到陌生地后不会忘记重要信息。 八首喜寒冰,为死亡之神兽,同时会吸收死者之灵,控制尸体。 她刚出声便愣住,她下意识将那安静的游魂视为己方队友。 在敌人重新出手时,游魂也往前进,没有回应东占这道呼喊。 第二轮战斗打响,局面发生变化。 游魂开始不再防御,而是用狂风骤雨的攻击压制敌人,使他们连连后退,被迫远离寒霜剑派。 离得越远,两人的攻势也越小。他们陷入与八首的对抗中,抢夺着身体控制权。 途中东占也发现非界者不能被杀死,就算游魂将敌人的手臂斩断,不过数息淡蓝色光芒覆盖,伤口完好如初。 时间流逝,晨曦在远方照来第一束光。 那两人再次停顿,终于找到自己的意识,游魂见此收剑静立。 黑纱中脸微微侧开,似乎在等待后方之人的开口。 东占没有靠近,思考后问:“你们出现于这里之前,完成什么事?” 八首只能操控已死之人,但非界者该怎么定义死亡? 东占没有思绪,只能从字幕里的进度100%入手。 两人皆不应答,不信任东占。 落雪变小,晨曦照耀东占的轮廓:“告诉我才有破局机会,不然明夜……两位依旧是一头野兽的傀儡。” 两人身上的蓝光变浅,夜色褪去,他们不过一会便会消失。 东占理由足够充分,他们已切身体验这难以抵御的操纵,而且两人都不是短见者。 莲花男人在自己半身透明时道:“世界陷污泥之海,我花费数百年入圣莲尊位,亲友皆亡,最终渡身以解救万生……最后的记忆是我闭上了双眼。” 他完成了「以身救世」。 东占看向另一侧的黑焰女人。 女人始终不语,在即将消失前才说:“本王即天命,终征服三千界,最后在王城享众生朝拜。” 她完成了「征服世界」。 风吹过,太阳升起,蓝光消失,前面再无两人踪影。 东占捏住手指,脑袋里开始不断设想,又不断推翻,她真想一个电话打给系统,让它好好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色的影子停留在余光中,东占一惊,立刻抬头。 非界者只会在夜晚出现,但游魂不是。 他站在不远处,金光与雪一起降落,在他覆面的黑纱上汇聚,似乎在参加葬礼,又像刚从爱人身边离开的新婚者。 刚刚放弃防御,他受了伤,血从黑纱垂落处溢出,将雪层融化。 “前、前辈,前辈能听懂我说话吗?” 非界者都能沟通,那游魂为什么不可以,他明显有判断能力。 东占捏紧手指,可怜的食指指腹不断挤压如同死肉。 “多谢前辈相助,我……” 话音未落,东占呼吸一滞。 眨眼之间,全身被高大阴影覆盖。 游魂来到她身边,垂首后黑纱坠落,叠在她被牵起的手上。 < 第145章 他轻轻分开东占压迫她自己的手指。 寒霜剑派的方向有吹来一阵风雪。 东占下意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前已无人。 游魂为何会放过她?东占不知道答案。 短暂沉默后,她转身,返回寒霜剑派的城堡。 天大亮后才能看清这座城的惨状,昨日还威严肃穆的黑墙出现巨大窟窿,剑派引以为豪的防御剑阵只剩最后的数道阵纹。 城墙上许多弟子找到同门尸体用寒蓝火焚烧,以防被八首控制。 有弟子发现了东占,不过一会,一位修为深厚的黑袍男人来到她身边。 男人双眼狭长,面若狐狸,出口却是感激之言:“道友!道友大恩,我派没齿难忘!” 他认为东占把两位非界者都解决了,毕竟此女没有止境的灵气实在令人生畏。 东占的表情顺势柔和,只是摇头:“我并未做什么,只取了巧法,道友你是?” “在下寒霜剑派掌门,厉望,敢问道友名讳?” 东占依旧戴着覆面灵纱,遮蔽厉望探究的视线:“单字东,一介散修。” 后半句落下,厉望眼神一转,东占注意到此变化。 “东道友快快请进,其他细则稍后再论,道友一定灵气有欠,我派医师已备好。”厉望侧身,笑容亲切,毫无名门的架势,真如外界所言,寒霜一脉相承皆是有情有义之士。 东占神色不变,跟着厉望返回城堡,一路走到深处主殿。 城堡内部依旧肃穆,但灵气非常混乱,似乎地底的灵力眼出现了问题。 按理来讲,东占来得及时,非界者的攻击应该没有影响灵力眼。 她视线向下,没有此刻就询问为何八首的吼声能突破封印。 “……还有两位道友与我同行,厉掌门可否先让我去探望他们是否安全?”东占悄无声息地打量四周。 厉望转身同时,主殿的大门也关上:“多亏道友出手相助,我派只是外墙受损,内部无恙,那两位道友自然在偏殿安全无忧。” 东占不语,顺着厉望说:“这样便好,我并未受伤,两位中有一位更需医师,还请掌门让贵派医师前往偏殿。” 厉望:“我明白了,但道友抵御非界者灵气有失,请先在此等候一二,主殿为我派灵力眼中心,可充裕神魂。” 东占坐下,与厉望闲聊片刻,然后有一弟子附耳低声传讯,后者离去前告知她马上回来,稍后带东占去挑选谢礼。 东占没有推脱得掉,便笑着感谢,坐在原位分毫不动…… 直到她感知不到厉望的灵气。 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从剑阵出错开始,东占就陷入了连环倒霉中。 她俯身,灵识往下,想要想上次一般感受灵脉,顺便看地底的封印是否完好。 东占很确定,寒霜剑派有问题。 八首就算在躁动,能强到控制「非界者」,是视封印为无物,若非界者都可以被八首判定为尸体,那麻烦就大了。 谜题层出不穷,最关键的问题在东占脑子里打转 那两位非界者为什么会被判定为死亡? 东占没有感知到有灵脉穿行过此城,当她灵识要触到地底的封印阵纹时,一道声音打断她。 东占找到声音来源,是自己兜里的跃灵玉。 声音来自李晏,他在呼喊东占。 “东前辈你在听吗?阿雀说这样能让你听见……” 李晏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恐惧。 “抱歉前辈,他……阿雀被杀害了。” 第117章 指引 东占的跟踪冒险 东占听见这句话, 头痛欲裂。 她想起在易慈堂与阿雀的相处。 少年会在她看古籍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眼神若有若无,随着日照的减弱而加强, 黑暗中变得尖锐, 直到东占回头, 将他上涨的侵略性给压回去。 “阿雀,不, 师弟……师弟认为的「不离开」是何种程度?”东占因为这道视线产生好奇心, 进行询问。 她举例:“若在同一门派,我们就算没有面对面, 不也算同一处。” 阿雀闻言沉默, 半晌后才答:“不。” 东占放下书籍,她正准备问完就出门找小乌闲聊,神色轻松:“那是什么?” “……师姐不认为我弱小吗?”少年反问。 东占转头,阿雀终日坐在床榻,他是最低级的入道境界,濒死而神魂逐渐弥散, 脆弱到无法呼应两人之间的灵识印记。 她没有及时回答, 因为阿雀的确很「弱小」。 阿雀能轻易解读她眼神,轻笑:“修仙界十二域, 杀人夺魂法成千上万,弱小者为耗材,不过他人之阶,消陨就在眨眼,所以——” 他停顿,等东占收回想离开房间的脚,才继续说话。 “所以, 求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任何时候都不要。” 可能其他人并不觉得这是好理由,但会轻易说服东占,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抓住求生稻草,或者说绑架求生稻草,是弱者独有的武器。 东占的回忆结束,她捂住有些疼的脑袋。 她闭眼,回归镇定后才睁开,将跃灵玉拿起:“你在何处?谁干的?” 李晏颤抖的声音传来:“地、地下,寒霜剑派有数层地牢,前辈你走后不久,整个偏殿的人都被抓走。” “死的人本该是我,阿、阿雀他救了我,他被关进八首的阵纹里,这里还有几人活着。” 声音断断续续,李晏不是玉佩的主人,马上就会断联。 东占立刻问关键问题:“八首是被封印状态吗?” 李晏:“不是!地底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跃灵玉变暗,就像某人脆弱的生命。 东占身后有灵气,她起身重新坐回位子。 厉望带一位模样俊俏的男修回来,其着红衣,安静地站在厉望身后。 “东道友见谅,昨夜我派损失惨重,众多事宜还需在下定夺……” 厉望还未说完,那红衣男修便冲到东占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他模样出众,是过目不忘的貌美。 厉望焦急:“你急什么!我还……失礼了东道友,这是我的幼徒,昨夜被道友您解救,他想亲自对救命恩人道谢。” 东占表情惊讶,甚至在与红衣男对视时微微撇过眼神,略带羞涩。 厉望看着她,心里有了结论。 大族名门之间消息互通,刚查过没有名门的化灵境修士在风崖域游历,她的确是一介散修。 灵气深不见底,但为人单纯,竟会为素不相识的门派赌命相助。 厉望知道,对这样见识不高的修士,易被笼络,也易被蒙蔽。 厉望保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为她介绍了红衣男修。 其名雪玉,根基优秀,但不思上进,昨夜那一遭才知道自己与真正高手的差距。 东占闻言摆手:“道友不用放在心上,我遵循所修之道,不能见死不救,况且……” 她没说完,一脸忧愁。 红衣男与厉望对视,后者眼神带着命令意味。 雪玉握住东占的手,单膝跪下仰头看她,并未说话,用手指浮现文字。 「前辈可有哪里不适?我修剑医道,可为你诊治」 东占看向他:“你有哑疾?” 红衣男视线下落,脸色僵硬。 「……没错。」 东占慌张道:“抱歉我并无他意。” 「没关系,我习惯了,但我耳朵很灵,前辈说什么我都会记得」 雪玉扬起笑容。 弱势者可得怜惜,让人失掉防备。 厉望适时接话:“道友方才有何疑虑?” 东占没有抽回被雪玉握住的手,后者信任的目光就像在催促她说真话:“这……好吧,厉掌门须立刻向其他域界求援。” 厉望与雪玉皆神色一变,但都用不同的方式掩盖。 东占:“昨夜我引开那两位非界者,因灵气波动被游魂发现,战场变为他们三者对垒,我趁机返回。” 她过去时带着一个剑派弟子,这部分可以被求证。 “但返回路上并不顺利,除却那两个强大非界者,还有更多非界者在靠近剑派,数量庞大实属罕见,就算我与掌门联手,撑不过三夜……哪怕游魂被引诱加入战局,结果也不会改变。” 她说完,厉望脸一下就青了,沉默许久道:“在下明白了,可风崖域剑阵灵气混乱,消息送不出去,我们只能换求生之法。” 东占当然知道「求援」不可能。 她面露焦急,下意识紧握雪玉的手:“那还有什么办法?” “道友知上古凶兽八首被镇压于我派地底,会操纵尸体,以死灵为养分,现在它处于躁动期,封印变弱,在下猜测非界者们就是被它吸引而来。” 东占连连点头,适时露出震惊之色。 厉望不蠢,跟她一样会说部分真话。 < 第146章 与此同时,雪玉握住她的手,灵识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神魂。东占没有灵识屏障,他的入侵轻而易举。 厉望:“眼下求援无望,我们只能加强八首封印。” 东占:“这为上策,掌门可是有难处?若有我能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厉望摇头,沉默不语,雪玉站起吸引东占视线。 青年肩膀宽厚,站在她旁边像忠诚的卫士。 「前辈不知,八首的封印乃上古阵纹,它耗费灵力眼之能,我派现下维持封印就很勉强,更别说加强」 东占看完文字,抬头:“若是缺乏灵气……我可以帮忙,若与掌门联手,或许有一线机会。” 多么赤诚的人,天助我也,厉望心想。 “可灵气需求庞大,就算是道友也可能受伤。” 东占想摆手,却发现自己一直与雪玉双手相握,急忙收回,脸色微红:“无事无事,只是渡送灵气,又不是与八首相斗,危急关头总归要试试。” 厉望感动万分连连道谢,说东占是寒霜剑派永远的友人,与她约定几个时辰便能做好加强封印准备,让雪玉先带她去休息。 雪玉带她到了更深处的殿宇,这已经处于地下,再也听不见大雪纷飞之声。 「前辈大恩,我派必铭记于心」 红衣的雪玉一路上强调这句话,东占与他到偏殿时,也没有反驳。 偏殿无人,只有一条出入道,比起待客更像囚禁,她轻声道:“雪玉患有哑疾?” 「前辈方才不是问过了?若前辈介意,那我……」 东占摇头,看他如看花,眼底满是水波:“我想起,同行道友身上有给沈家的药植,里面有一株昂贵灵植,听闻能治疗百病,若此事过去,我可以去其派为你求一株。” 雪玉的眼底闪过光,连连推脱,最终以东占有这份心便好结束。 东占只能应是,说自己要调息以准备封印事宜,雪玉便出门不再打扰。 等殿门关上,女人的身影被房门隔绝。 雪玉的脸色不再柔和,他本该继续呆在这里监视东占,但那句送给沈家的昂贵药植让他起了心思。 这东道友虽然见识短浅,但境界深不可测,若有变数,寻常弟子难以阻挡她。 所以厉望找了雪玉。 雪玉并非寒霜剑派弟子,但天赋异禀,能靠灵识动摇他人神魂。前段时间欺骗剑派的一位弟子,被抓入牢房差点死掉。 厉望突然出现给他翻身机会,那就是用灵识模糊这修为深厚之人的感知,不让其发觉地下封印的异样。 雪玉知道被抓走的人在哪里,所以东占同行者说不定还活着。 这位耿直前辈若在外面碰见,他还能多让她牵会手。雪玉心想。 秉持能捞一份是一份的原则,雪玉也确认自己灵识进入了东占神魂,他便偷摸着离开偏殿,往更深层走去。 待雪玉身影消失在尽头。 殿中的东占睁眼,感知他离去方向,待走远后出门跟着他。 她第一眼就知道雪玉不是寒霜剑派的人,就算经历一夜混乱,也没有人会换红衣来见门派的贵客。 而且他明明有哑疾,手指放出的灵气化形字有些慢了,本该运用多年的技法并不熟练,就像为了博得同情而故意扮哑。 东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他慢。 直觉?她只能先这么定论。 东占神魂里有雪玉灵识,跟踪变得轻而易举。 顺着其痕迹,她持续隐藏灵气,终于来到最底层。 巨兽的呼吸近在咫尺,触摸石壁甬道,都能感受可怕的鼓动。 越往下,灵气也越浓郁,似乎真的越靠近寒霜剑派的「灵力眼」。 可突然,东占停下脚步。 雪玉的痕迹断开,就在她脚下,灵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发现了?东占否定这个答案,雪玉若能发现她早该停下,而不是临近目的地才察觉。 地底路线错杂,如同蚁穴,她丢了雪玉,不仅很难找到李晏位置,若其返回发现她不在,上报厉望…… 东占啧嘴,虽然不熟练,但她成功扩大自己的感知,顺着最后的灵气慢慢往前,来到一个岔道口,终于找到了「雪玉」。 他的红衣再也看不见。 或者说,整个人再也没有形状。 东占后退一步,额头出现冷汗。 貌美的男人像被绞肉机搅碎,血肉筋骨堆积,如拍死在墙上的虫豸,成为一整面墙壁的漆层。 而他之前握住东占的那只手,切面平整,完好无损—— 落在岔道正中间,食指指向左边。 第118章 恶兽 东占的干呕冒险 东占看着那只断手, 立刻往反方向,也就是右边走。 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 终于闻不到血腥味, 她撑住墙, 止不住干呕。 穿越后她见过死人, 但雪玉死法有极其恶劣的报复感,似乎是血海深仇的敌人终于找到他。 东占不走左边, 因为她绝不想跟这个凶手碰面。 此人很可能精神不正常, 无法沟通,她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就算打起来也很可怕。 现在丢了引路人, 她不知正确方向,只能继续扩大感知前进。 地底几乎没有寒霜剑派的弟子,因为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容易不出错。 所以只要有修士的灵气流转,东占便顺着走,那边一定有人。 绕了不知多久, 东占终于看见通道尽头。 狭窄后是广阔的洞穴, 一排牢房在最底层,人数不多, 全都垂着脑袋。 东占侧身,躲在石壁后。 没有守卫弟子,一只巨大的灵虎卧在前面。 若雪玉在,其可以用灵识干扰顺利进入,但东占没有这些有用的小手段。 她手腕一转,直接挥出灵气。 过于庞大的灵气会引起灵压失衡,将灵虎压在地上瞬间没有声响。 东占也知道, 小手段在直接的暴力面前,等于多余的选择。 东占走近牢房,飞速扫过,终于找到角落的李晏。 “前、前辈?”受伤的李晏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东占想要打开牢房,却被李晏制止:“前辈不可!此牢有八首灵气缠绕,随意触碰会中寒毒!” 雾气萦绕在牢房中,四处都是白色灵气流动,凶兽力量光是看着就如冰锥刺骨。 东占环视四周,左边有唯一的通道,定是通往凶兽处,她说:“八首没有被封印,是不是?” 李晏联络时没有说完的答案,东占已经知道。 李晏点头:“八首未处于封印之下,我看见了!寒霜剑派在用修士作为灵气源安抚它,但……八首依旧不安躁动,一直在发动能力,想要彻底摆脱寒霜剑派。” 东占了解过这个世界的资源等级,灵脉最重要,灵力眼最特殊。 灵力眼珍稀,现存于世的只有三处,一是命谕仙尊的本命剑,其为无人域镇域石,也是灵力眼;二是跃云阁天运脉;三便是此处,寒霜剑派地底。 本该有第四处,位于前四大族的楚家,书籍写得隐晦,似乎是被谁给毁掉,这件事也是楚家败落的开端。 灵力眼足够优越,能带给持有者无数利益。 界内出众者千万,不一定都有灵力眼,但灵力眼一定在最顶端者的手里。 命谕仙尊、跃云阁、楚家,最后是寒霜剑派。 东占若不是到了风崖域,她如此高强度搜索信息,根本没在哪本书上听过此派之名,说明在风崖域之外,寒霜剑派的影响力几乎为零。 这不该是拥有灵力眼的表现。 哪怕历代掌门都正直公正,也会因为灵力眼获得比目前更多的瞩目,因为同阶层的大族会格外注意「持有灵力眼的势力」。 东占本有猜测,此时确定了。 寒霜剑派根本没有灵力眼,地底浓郁的灵气来自他物。 而为了掩盖此物,编造灵力眼,说明其来历并不合理。 那只有一个东西。 东占:“八首就是他们的灵力眼。” 风崖域荒凉,万里雪原不见灵物,甚至灵脉也难以流转向此。剑派开山祖师为大义之士,但数千年太漫长,不是每个人都心怀正道,他们决定利用最能掩人耳目的资源。 所以厉望才不想「求援」。 李晏咬牙,眼底满是决绝:“前辈你快离开这里,你活着出去便能使世人得知真相,也能尽快来镇压八首。” “八首乃上古凶兽,一旦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东占知道不止如此,八首还能控制强大的非界者,昨夜那两位随便挑一位都抵万个修士。 她沉默片刻,道:“知道八首躁动原因吗?” 一切疑点落在这里。 八首为何千年来第一次全力反抗?甚至要控制非界者来攻击寒霜剑派。 李晏摇头,他不清楚。 东占再问:“八首智力如何?” < 第147章 李晏想起古籍记载,回答:“凶兽生存上万年,灵智开启,狡猾无比。” 八首如此做的原因有两种情况。 一,它见到了可怕的东西,恐惧使它逃跑;二,它得到了有利的东西,它想借此离开。 东占无法确定答案,她再次转头,看向左边通道。 其通往八首处,而在雪玉死的岔路口,断手指向的也是那边。 李晏认为自己死定了,垂首向东占道歉:“……都是我的错,阿雀道友他替我而死。” 东占不语,转身往左边通道走:“你照顾好自己,我过去看看。” 李晏连连阻止,让她快走。 东前辈虽灵气深厚世所罕见,但她连本命剑都没有,如何与有飞升之力的八首一战? 东占悄悄贴着墙前进。 她知道现在跑也没用,剑阵失灵不能离开风崖域,她还不会飞,寒霜剑派让她先跑一炷香都可以。 寒冷的灵气如狂风,一波又一波地冲来。 东占走出狭窄甬道,光芒刺目,她眯眼后再睁开。 巨兽高大近百米,虎身狐尾,八首皆蓝目,胸口最中间有蓝光萦绕,每次呼吸都有冰雪降落。 它被四根灵柱围在中间,四条锁链穿过他背脊,血肉无法合拢一直在流淌蓝血。 八首不是被封印,只是被囚禁作为能源。 巨兽身下全都是死尸,断臂半身随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被寒冷掩盖。 东占扫视了几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巨兽牙齿咬合的声音持续响起,它还在咀嚼死人。 不知多少人的血肉混在一起,顺着它牙缝落下。 场景实在可怕,东占打起退堂鼓。 “……没见过你,厉望终于认输了?” 巨兽有八个脑袋,其中一个看向她,流畅地口吐人言。 果然智慧不低,活久了的恶兽竟会露出蔑视感。 东占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赢,她保守起见会选择周旋。 只要能沟通,那都有机会。 “我受恩于寒霜剑派,经昨夜一战,厉望掌门委托我来封印你,但……但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八首吐掉嘴里的残尸,俯身向前,四道灵柱发出雷鸣:“昨晚是你阻止了我的人偶?” 东占不动:“没错,但非界者明明活着,还能反抗操纵,你为何能控制他们?” 巨兽的所有脑袋发出嬉笑,声音尖锐又可怕。 “人真是贪得无厌,你难道不知我的规矩?求助于八首,需给出等价之物,你想要的答案可不是小物件能满足。” 寒霜剑派与八首等价交换了,一方提供食物与适度自由,一方提供浓郁灵气。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 巨兽的视线从头顶落下,穿透她的肉/体,看清了最里层的秘密。 它突然停顿,可怕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但只有一瞬,全被狞笑掩盖。 “没想到啊,竟然是大人物来此。” 巨兽伏低,状似恭敬,实则准备进攻:“若你把体内的那个东西分我一半,不,分一点点我都可以回答你。” 庞然大物的目光如梦魇。 东占皱眉,想要后退但忍住了,她不知八首说的何物,但撒谎道:“我答应了厉掌门封印你,所以我要先得到答案。” “噢?你觉得厉望骗了你?” 八首敏锐地察觉出她言下之意。 东占不说话,默认了。 “有趣有趣,那你走近一些,让我闻闻你身上宝贝的气味,闻完可以为你破例。”八首说。 东占观察压制八首的四根灵柱,并未有何不稳之态。 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上前,这太冒险了。 就在东占要拒绝时,八首抓起脚边的一团残尸,人们的身体缠绕在一起如编织的蹴鞠—— 东占看到了玄色的外袍,熟悉的面容在这团食物的最表层。 她愣住了,理智让身体紧张,大脑判定少年已经死亡。 若为了已死者付出不必要牺牲,那不可接受。 可剧变发生在下一瞬。 八首的尖齿即将咬碎这团残尸,少年满是污秽的脸上呈现阴影。 东占看见了那双红宝石一般眼睛。 缓慢又轻柔地睁开,准确无误望向她。 阿雀还活着。 “……等、等等!” 东占上前一步,喊声让八首停下咀嚼,她硬着头皮上前,直到离四道灵柱不过数米。 见她动作,八首面露喜色,扔下残尸,伏低身体,似乎陶醉于东占所带来的气息。 东占:“可以了吧,快告诉我答案。” 阿雀再次淹没在尸堆中,她找不到。 八首所有眼睛转动,依旧嬉笑:“我不能控制所有非界者,可最近有越来越多,带有死亡之气的非界者出现。” “他们越靠近我,我越能控制这缕死亡,这些特殊的非界者……按你们的话讲,大概是飞升之相吧,他们万中无一,但是毫无生命余线” 它的话让东占确定,定位是「主角」的非界者,或者神格进度条100%的非界者,都是已死亡状态。 就算自身不认为,在某种更高维度的定义下,他们已不需要存在。 八首说话时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突破限制,一口吃掉东占。 而它的确会行动,毕竟这个女人身上……有混元仙胎! 东占不动,她轻轻捏住手指,毫无察觉。 第119章 失物 东占的握住冒险 东占能轻易察觉恶意, 哪怕是对方不是人类。 她低头,放开捏住的手指。 “厉望掌门没有骗我,他与我说, 是你在操控非界者。”东占抬手, 灵气如汪洋, 使四根灵柱发出嗡鸣。 “既然如此,那我便可以信任他, 能安心封印你。” 东占掷地有声, 灵气冲出,穿透八首的四根锁链巨颤, 使它发出痛苦怒吼。 她根本不会什么封印, 只是用灵气压制八首,使其以为她有足够能力。 巧合的是,八首会质疑任何事,但不会质疑拥有「混元仙胎」者的实力。 “停下!”巨兽的吼声与人语交杂,匍匐在地后道,“厉望这件事没骗你, 但你知道我为何要控制非界者攻城?!” 东占不语, 继续施压。 “我与寒霜剑派各取所需数千载,为何我突然撕破脸, 哪怕引得寒霜重新封印,也要强行离开?!” 东占的眉头微皱,露出一副动摇之色。 八首狡猾,以为她被说服。 巨兽的声音随东占下落的手而变柔,温和地劝导。 “你愿报答厉望,想来是正直之士,见此景, 可还觉得寒霜剑派是正道名门?” 东占随着八首的视线,看向它身下的尸山。 因为巨兽之躯显得这座山不高,但真至眼前,白骨高耸如天梯,血水如江河。 她终于不再压制八首。 八首趁机说:“没错,厉望绝不可能告诉你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东占抬眼,等待着回答,她在此之前就做好答案预选。 现在揭晓八首迫切离开原因,是因恐惧,还是获得助力。 “他们偷了东西。” “什么?” “他们偷了游魂身上的东西。” 自从东占知道游魂,他从洛沙域来到风崖域,在此处呆的时间很长。 若此言当真……东占抬眼看向八首胸口,那处蓝光引人注目。 八首给出的理由是第一项,它因为恐惧。 东占道:“你怕游魂上门所以想要逃跑?” 巨兽的八张脸露出狞笑,牙齿尖利渗人:“自然自然,别看我这样,也是惜命的。” 东占暗自挑眉:“八首万年前能与第二位飞升者对峙,连理智都没有的游魂也使你感到恐惧?” 八首:“噢,游魂不被唤为游魂前,你知他被称为什么?” 东占摇头,没得到它回答。 八首继续:“之前的回答使你停止封印,现在我们继续等价交换,这个问题你要用什么来付?” 东占可以继续用灵气威胁,继续遵守等价规则,但她没必要再进行这无聊游戏。 她抬头,幽幽道:“游魂很闲吗?” 八首笑容减弱一些。 灵兽擅观察,此人怎突然用完全不同的语气说话? “若这「失物」跟你没关系,游魂只会把寒霜剑派除去,连思考都不会的他,会专门跑到你这里追究连带之责?” 东占往后退一步又一步。 紧绷的气氛如丝线,她的脚系着一头,巨兽在另一头。 身后终于响起姗姗来迟的脚步声,厉望带着一众心腹发现了东占的离开。 他们想用东占作为安抚八首的祭品,她的灵气够抵千人,若顺利,剑派与八首的隔阂说不定…… 女人惊慌失措地转头,看见厉望众人如看救命稻草。 < 第148章 她大喊,声音清晰:“厉掌门!八首正在引游魂来此突破限制!!” 东占没有给厉望思考的时间。 上一句话,她没有说「想要」,而是「正在」。 本想与八首言和的厉望脸色突变,他还没来得及提问,东占的喊声再次传来—— “它的胸口,那是游魂的东西!快阻止它!!” 人们的视线下意识看去,那抹特殊的蓝光终于暴露在众多灵识中,与八首打交道千年,太熟悉恶兽的灵气,它胸口那处的灵力波动根本不属于它。 剑派地底的灵气日渐充裕,厉望现在才发现,有点浓郁过头了。 八首把那东西藏在自己身体里,灵气掩盖让人难以发现。 厉望的确隐瞒了东占,但八首未必说的就是真话。 小偷不是寒霜剑派,而是狡猾的恶兽。 “你这畜生!亏我将你从封印中解放,你竟然想利用游魂灭我门!恩将仇报的畜生!” 厉望剑刃出鞘,阵纹从他身下层层爆发。 现任寒霜掌门擅阵法,可以因为贪婪解放八首,也能因愤怒重新封印它。 八首身上的四根锁链亮起,在它背脊上穿行,让蛊惑人心的声音变成惨叫。 它所有眼睛都盯着东占,似乎有毒液将她淹没。 “掌门,我来助你!” 东占抬手,灵气冲向八首,使它被压制在地,亲眼看着封印自己万年的阵纹再次环绕。 最终,一声狂吼响起,可怕灵波炸开,四道灵柱被毁。 化灵境巅峰的厉望也吐出污血,他震惊抬头,看见了八首胸口出现的东西。 身后的人全喃喃出声,如遭雷击。 “那、那是……” “怎可能?不可能!” “我命、我命今日休矣——” 东占抬着手,看向厉望。 厉望脸色惨白,看向彻底自由的恶兽:“你、你这畜生,怎么敢拿这件东西?” 游魂的宝贝到底长什么样,东占看不清,她这边的角度全被八首的身体挡住。 八首体型再次膨胀数倍,可怕的血腥味实质化,大雪在地底降下,冰冻众人的心跳。 它说:“放心,我用血肉掩藏了此物灵气,就算是游魂也难以感知,他至少在一炷香内不会到。” 八首边说边俯身,看向一旁的东占。 “本想用非界者和寒霜剑派拦住游魂,但既然你来了,我也可放手一搏。” 腥臭之气扑面,东占没有后退,手还抬着。 恶兽张开嘴:“若我吃了你,再有此物,就算是游魂也挡不住我……而完全吸收你,一炷香也够了。” 东占闻言摇头,没有放下手:“不够。” 恶兽提问:“……什么?” 她噗嗤一笑,表情柔和:“八首之规,等价交换,你要用什么来付?” 东占朝向恶兽的手缓慢地上扬,直至指向上方,或者说遥远的地面。 而顺着这个方向,她的灵气,从未断开过——如点燃的灯火,再次吸引那只飞蛾前来。 ……这位真好用啊,比任何游戏的作弊代码都好用,东占心想。 时间拉慢了,八首所有嘴张开,在她面前形成可怕的血腥画面。 恶臭的风将她的额发往后吹,贴着她的侧脸,成为她眨眼的见证物。 东占的眼睛闭上。 八首问,游魂不被唤为游魂前,你知他被称为什么? 东占知道,她翻阅如此多的书,怎会不知这位之名。 千年前,大道之子降世,万剑从九万高空铺下飞升之梯,混元仙胎镇压十二域众灵,此世再无可能攀越其上,此代再无先其跃天者。 翻过的所有书页,每一行字里,都会有这个词。 他被唤为,天运。 狂风从上而来,将她的额发往前吹拂,所有的血腥之气荡然无存。 东占睁开了眼。 他来时如恒星坠落。 此处距地面过于遥远,百米厚土消失出现巨大窟窿,寒霜剑派的城堡不见踪影,大片天空出现在东占的头顶。 游魂依旧盖着意义不明的黑纱,握着虚影长剑,在一瞬间砍下八首最中间的头颅。 八首吼叫,企图反击,它的灵气荡开,再现万年前与星渊掌教的生死之战。 东占后退,灵气冲向前方,护着远处那堆尸山。 “快、快走!”厉望回神,转身就要跟其他人逃跑。 东占拉住他,另一只手指向来时通道:“掌门为何要急?他们若斗得两败俱伤,我们自然可以……” 厉望想要甩开,却发现东占的灵气已压制住自己:“东、东道友,游魂是不会放过这里所有人!” 东占:“为何?” “因为八首所持之物……是命谕仙尊的剑!!” 命谕仙尊之本命剑,无人域的灵力眼,即镇域石所铸,传言有观天道改命线之能。 东占一愣,比起震惊,她更感到奇怪。 被压制在这里的八首,如何得到命谕仙尊的剑? 疑问无法被解答,东占只能先解决其他事、 她继续拉着厉望,也拦住了其他企图逃跑的人:“就算如此,掌门该报仇才是,游魂刚刚将寒霜之城摧毁。” “放手!”厉望抽剑向她,再无那副稳重严肃之样。 东占躲开,松手,看着他们匆忙御剑飞去—— 然后被八首一口吞掉。 东占苦中作乐,笑了两声,她刚刚用灵气弄塌了通道,就是等着看这画面。 游魂与八首正在激战,东占短短几日就见证两场足够被记载于史册的战斗,也只有身负天运之称的人贡献。 她趁机跑到那堆尸山里。 血水没过膝盖,东占快速翻找,想要找到阿雀。 “哈哈哈你果然弱了!混元仙胎已不在你身上,对吧?” 八首意有所指的笑声传来,东占转头,发现它胸口蓝光正在闪耀。 若真是命谕仙尊的剑,那镇域石足够八首实力翻倍。至于游魂变弱,仙胎怎么可能不在他身上…… 东占皱眉,发现八首趁击退游魂间隙,竟张着大嘴冲她而来。 “而仙胎,在这个女人——” 她下意识格挡,手掌翻开向外。 东占没有被吃掉,巨兽的身体停在这个瞬间。 一阵延迟的、密集的剑声响起。 高耸的身躯被切碎,在刹那间变成难以辨认的灰尘,血与雪被狂风吹散,她眼前再无遮挡物。 而游魂站在前方,握着剑,沉默如雕塑。 冰凉的触感来到她的手掌,巨兽死亡时,那件失物终于掉落出来。 东占与游魂站在血水中,有雪花从遥远天空处缓慢降下,拨动细微的涟漪。 如当初那般,他看着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设想过很多,也犹豫这件东西或许能唤醒她的记忆。 东占握住天蓝色的剑—— 第120章 蜕变 东占的锁盒冒险 这把剑极怪, 就像从冰窟中随便敲的一根冰锥,剑身淡蓝透明,尖端锋利无比, 似乎能划开任何东西。 东占握住, 奇怪的感觉从手心蹿到后脑。 下一瞬, 灵波荡开,往四面八方而去, 在她不知情下覆盖整个世界—— 某个通道再次被打开, 但她自然不知。 一切都归于寂静,能听见雪花融化的声音。 东占刚刚莫名产生期待, 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字幕,没有提醒,也没有系统的惊喜登场。 东占抬眼,与面朝自己的游魂对视。 她犹豫片刻,从血水中起身,慢慢朝游魂走去——双手摊开, 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就像野外摄影师遇到杂食性动物,警惕与信任并存。 游魂一直没动, 东占停在离他两臂远的地方,前倾身体,如同上交报告,恭敬地把这把剑放在游魂手中。 这可是命谕仙尊之物,是他妻子的剑,游魂随时发狂都正常。 东占虽想要这绝顶宝物,但小命更重要。 手臂伸着, 雪花落在她露出的手腕,一片又一片。 东占疑惑抬头。 她递过去很久,游魂都没有接。 可直接放下……东占低头,血肉堆积的地方怎么能放仙尊之剑,她想了想便再往前一步,虽紧张无比,但还是将剑塞到游魂手中。 游魂不会让剑落在地上,他终于拿回失物。 可东占没有感受到任何失而复得的情绪,披着黑纱的男人站在面前,就像大师花费数十年的雕像作品,如果不是风吹动他的薄纱,其与死物并无差别。 她弯腰行礼,说前辈灭凶兽恶门乃大义等一套场面话。 这凌乱血腥的战场只有东占的声音,她说完犹豫片刻,转身回到尸堆中。 再不找,阿雀没死也要被闷死了。 少年灵气微弱,哪怕两人之间存在灵识印记也难以感知,东占翻过不知多少断臂半身,也没有找到他。 < 第149章 就在东占想找李晏过来帮忙时,身边突然投下阴影。 是游魂,他无声地来到东占身边。 还没走?! 东占的心猛然拔高,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她的手浸在血水中,僵硬维持这个动作。 寂静冰冷的气氛没有延续,游魂越过她,往前数步,最终停在一个地方。 东占目光疑惑,发现游魂的黑纱晃动,他也在回望自己。 受直觉驱使,东占起身,来到游魂身边,然后开始刨他面前的尸堆。 遮挡的尸身越少,东占越能感知到阿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管不了对于死者的敬畏,她抬手灵气挥动,绞在一起的尸体被甩开。 终于,满脸血污的阿雀出现。 游魂没有看这个少年,而是微微偏头,注视东占的反应。 她探鼻息摸心跳,突然发现不对,慢慢把少年从尸堆里拉出来——他变轻了,或者说只剩半边,大腿根往下再无踪影,撕裂的伤口血肉模糊。 阿雀呼吸太轻,她摸到的心跳可能都是幻觉。 怎么办?李晏来也没有办法。 东占呼吸略微变快,立刻用灵识进入阿雀神魂,修士若神魂完整那还有救。 下一瞬,东占巨量灵气渡入阿雀神魂。 境界再高深的修士,伤得再深,也会因这精纯庞大的灵气而吊着一口气。 可事情发展并不顺利,再多的灵气如掉入无底洞,东占毫不动摇的表情终于崩裂一分。 她行事全为自身考虑,但不愿欠人情债,只有这次救了阿雀,她才感到安全,一种莫名自由的安全。 阿雀的神魂在散开,东占能感受到那道灵识印记,印记因为连接两人神魂,成为保护少年的最后一层屏障。 游魂无声矗立,只是看着东占,其神色掩盖在黑纱下,冰冷又无情。 直到他看见东占的动作—— 东占在生死之上没有羞耻感。 两人之间的印记开始共鸣,她的灵识强制进入少年神魂。 如同在水中掐着他喉咙,拖着他从深洋里往上。 东占突觉背后寒冷,但无暇顾及。 怪异的情绪在拉扯理智,游魂明明已经没有这种东西。 嫉妒可以让他无法共情另一个自己。 他想把手掌的血抹在黑纱上,包裹着向下,将躺在那里的「少年」绞死。 东占注意力都在阿雀身上,终于,她松一口气。 方法虽然破格,但有用。阿雀的神魂逐渐聚拢,灵气渡入后,他的心跳慢慢平稳。 “……阿雀?”东占轻声唤。 少年眼睛颤动后睁开,血污滑动进入他眼球,让眼白也如瞳孔般猩红。 雪花落下,掉入眼睛,阿雀也没有眨眼,呆滞地仰望东占。 然后他缓慢伸手,慢慢捧住东占的脸。 风没有再吹,游魂无声消失,少年躺在血污里,眼角流出鲜艳的液体,粘稠又可怕。 他记得很清楚,三句魔咒是:不要离开我身边、要及时来找我。 最后是—— “师姐……” 东占犹豫半晌,最终抚去他眼角的血,听见声音后再次松了口气。 那是极度紧绷后的轻松,好似……他的死亡才是压在她肩上最可怕的东西。 哗——血水翻涌,如鬼魂爬行,将人死死拽住。 东占被一股巨力抱住,好似下一瞬就要把她脊骨摁碎。 她教的已经不重要了。 一阵细碎又哽咽的笑声,从两人密不可分的身体间溢出。 东占成年后,已寻找到自己的恐惧在何处,将那几样东西关盒子里,再埋在心底,其他事情便无法动摇她—— 少年的眼一片血色,他扬着脑袋,无数伤痕深可见骨,但只轻飘飘地微笑。 “师姐晚了一些……没关系。” “我睁眼便见到你,太好了。” 东占后颈一冷,她以为自己有了新盒子。 这盒子关着的仅仅是两句感谢,却比其他恐惧盒要多上一层锁。 “……是我的疏忽。”良久,东占才终于说话。 至少游魂已离开,她安慰自己阿雀本来就是这样。 八首死亡,李晏也顺利逃脱,见到东占二人时脸色极为难看。 他身上没有肉身重造的药植,只能先包扎治疗阿雀的腿。 同被抓住的修士中又感知异常灵敏者,其说游魂已离开风崖域。他们便在寒霜剑派废墟中,找到恢复正常的跨域剑阵。 回易慈堂没有上等丹药,所以三人匆忙赶往沈家,阿雀还说自己不愿暴露跃云阁身份,如东占般遮掩了相貌。 这一次传送,幸好没再出错。 ———— 等三人狼狈来到沈家时,沈家人都惊呆了。 风崖域之事流传甚广,八首被灭,灵波震动,各域皆有察觉,但没想到这三人也被卷入其中。 沈家没有因为他们的迟到而轻视,家主沈鱼因为在外域办事,亲笔让家族众人以贵客之礼接待。 因此阿雀也暂时被稳住。 东占觉得他血挺厚的,因为赶往沈家中途很多次,她都以为阿雀要在自己怀中仙去。 “沈鱼家主何时归来?”一切妥当后,东占终于有空问沈洸。 她想尽快借沈家之名前往跃云阁,就算没有百年锁凶手线索,她也想尽快带着阿雀去,然后这场扮演结束…… 而急切的原因只有东占自己知道。 沈洸身为少家主,没事也来看她:“非界者有了些问题,所以几个交好的域界有议会,大概三日左右便能回来。” 东占细问非界者,但沈洸也不太清楚,便只能作罢。 沈洸倒是提出问题:“你杀了八首?” 东占摇头。 沈洸高涨的期待落空:“天运首席还是这么可怕,八首都能杀,又要被师尊说我打不过他了……哦,天运首席就是游魂。” 沈洸年纪已数百岁,但在沈鱼庇护下,依旧保持耿直的本性,拉着东占一直念叨。 大多是些传闻旧事,还有非界者异动的小消息,最后说嗨了,一直埋怨游魂。 “之前看着正常,现在吓死人咯!我半夜有时候听见城外动静,生怕是他披着黑纱在那散步,赶他走的烂活只有落在我身上!”沈洸叽里咕噜。 “他就不能装得正常点嘛,他道侣能不能转生一下啊……” 说到命谕仙尊,东占正有问题,结果刚张嘴就被打断。 “不对,当初他们找我铸共生礼的神魂刃,那人给的魂石就足够说明他不正常了!”沈洸一拍脑壳,大叫道。 东占是客,便顺着主人家问:“魂石不是自己挑选便是,有何不正常?” “命理脉那位选的是,我想想……是阳仙湖的湖石,而那人选的你猜是什么?”沈洸神秘兮兮。 东占摇头,在刚做出动作瞬间,沈洸起身摆手。 “纸信!” 沈洸大喊,多年前的震惊终于有了理由:“他竟然把一封灵纸炼化为结晶,当做自己共生礼的代表物。” 不管旁边人一直大叫‘果然不正常’,东占思考后询问:“那沈道友可知是何种信?” 话落的同一时间,东占听见身后房间传出的微弱声响。 她下意识起身,没有听见沈洸的回答,推门进入。 阿雀躺在榻上,双腿浸泡在灵液中,残腿正缓慢地生长。 因为他境界不高,所以过程痛苦且不能移动,时常昏迷过去,但苏醒时一定要见到东占。 不然就会—— 血腥味满溢,东占踏入瞬间,看见面无表情的阿雀正在割自己的腿。 “啊,师姐……”他应声抬头,“你去哪了?我以为你在我身体里藏着。” 啪,是心底盒子关闭的声音,关住新的恐惧。 东占后悔了,这个人非常不妙。 与此同时,她兜里属于其师姐的跃灵玉微微亮起,有一则久违的留言传来。 也是在询问同一个问题。 「妹妹妹,你在哪?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第121章 来袭 东占的断开冒险 发现这条留言前, 东占上前阻止阿雀自残。 他摔碎茶盏,把碎片捏在手中,充当刀具。 “我就在门外, 师弟神魂不稳, 静养才行。” 东占坐下, 将插进他掌心深处的碎片取出。 全程没有震惊没有慌乱,像拿开病人手上的书。 阿雀看着她, 无声笑, 不再说话。 如光直射头顶,压力袭来, 东占错开视线。 “……你责怪我理所应当, 我没有履行约定。” 良久,东占眉头微皱,神色状似自责。 边说边她抬眼,观察阿雀。 少年握东占的手,他明明没用力,东占却抽不出。 “师姐为何要说这种话?” 东占一愣, 这跟她设想的反应不同。 < 第150章 阿雀:“师姐没有错, 是我快过于虚弱,没能及时帮你的忙, 差点让你挖出我的尸体……太让师姐受累。” 东占偏头,看向窗外。 沈家主城位于温暖的朱雀域,仙植茂盛,名贵花朵簇拥于院落,酒香与花香顺着风吹进房间。 任何香味都难以平复她心。 从八首之事后,阿雀不正常到东占都感到一丝烦躁。 她喜欢与人沟通,以便了解对方。可若是不管怎么聊, 对方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那只有被拖下去的份。 身边黏着的视线爬上她后颈,熟悉又让人畏惧。 她想了想,试探道:“师弟说过,之前师姐依赖于你,现在我能独当一面,是不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从阿雀的描述中,「师姐」天赋异禀但修为不高,与敌对峙难以正面对抗。 但东占一挥手就是大招,与「师姐」形象不符,阿雀可以考虑结束这场扮演交易。 阿雀的嘴角往下,绷成一条线。他突然抱住东占,力气太大,导致两人都摔在榻上。 “你不要我了?” 他压在东占身上,双手扣住她肩膀,声音不大,就像一座破了洞的房子,声音从黑窟窿里溢出来。 “我不会拖累你,你看,我的腿已经在长了。” 拢着的外袍被掀开,被灵液重塑的下半身在缓慢生长,皮肉一点点延长,骨头慢慢凸出。 “你想让我再长快点?我马上把伤口割开,灵液灌进去今晚就可以长好!”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又一个茶盏被摔成碎片。 东占眼疾手快,阻止阿雀的动作。 重塑肉身一定程度上算逆天而行,就算是沈家的高阶灵液,也会使修士感到疼痛,所以只有花很长时间浸泡,延缓这份痛楚。 若阿雀割开伤口,将灵液灌入的确会加快生长,但重塑的痛苦不亚于万蚁噬咬,有人不堪忍受甚至会自裁。 少年垂首,呼吸沉重,松开茶盏碎片。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不要离开我,我必须要长回腿。” 他割裂为两半,一半极致平稳,一半动荡不安。 在八首的餐桌上,他被吃掉最关键的安全感,呼吸的支点全变成「师姐」。 比起责怪她没有遵循诺言,这种情况更让东占觉得困难。 她平复后露出虚假笑容,手插入他指间,两人十指相握。 东占:“……你会发出声音吗?” 阿雀沉默后问:“我不明白师姐何意。” 东占伸手抚过他的额发,恶劣心思被激起:“师弟灌入灵液后,全身血肉疯长,从这里到——这里。” 她的手指点在阿雀的胸膛,顺着往下,滑到他的大腿。 “你的皮肤撕裂再合拢,如此往复百遍,白骨会先一步长出来,你会看着它刺破你的皮肤,不会停下。” 东占拥住他,问:“你会因为痛苦而彻夜发出声音吗?” 嘴唇往前,停在他耳垂,东占最后说:“若你会发出声音,我又不能离开你,听着自然会心疼的。” 朱雀域因酒出名,浓郁的香味随处可见,在安静的房间随着呼吸慢慢晃动。 阿雀伸手向下,扶住她的腰,眉眼变得柔和。 “那我不会发出声音。” “等师姐想听时,敲敲门,便能听见。” 东占意识到这股烦躁来源于何处。 阿雀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话语圈套,反倒是自己时常走入死局。 这晚东占在门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也没有去敲门。 夜晚安静,她终于注意到兜里的跃灵玉。 「妹妹妹,你在哪?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读完留言,东占没有回复。 留言者似乎是「师姐」的兄长,看来还不知晓他妹妹身故。 这应该交给阿雀处理,但…… 兄长的语气很是亲密,按照阿雀现下状态,多半会受刺激。 东占犹豫片刻,写下一句回复。 「持有者在外身故,道友节哀,我偶然得此玉佩,会稍晚将此物送还跃云阁」 晨曦出现,这条消息送出。 下一瞬,她被人从身后拥住,肩膀腰身被控,动弹不得。 ———— 沈洸隔日来找东占,看见站立的阿雀时,无比震惊。 她境界高,看几眼便知道原因。 “……天运一疯,世上疯子也变多了。”沈洸搓自己胳膊,往后张望,生怕听见有人汇报游魂来朱雀域。 东占:“听闻沈鱼家主会提前回来?” 两位客人都带着面纱,沈洸与东占交谈时,总会有视线刺入背部,她往后望,身后又没人,大白天见鬼了。 沈洸回头:“没错,自从八首被杀,晚上的非界者越来越多,其中有异常强大的人。” “寒霜剑派无人幸存,你们是唯一生还者,当日游魂杀灭八首时……还发生过什么?” 东占沉默,低头摆弄架子上的药植。 李晏来到沈家后,忙于药植筛选,东占二人会帮忙分类。 苍白的手伸来,碰着她尾指,她拿哪根,他便跟着拿。 “有倒是有,八首偷窃了游魂的东西。” “它被关着怎么偷的?是何物?” “命谕仙尊的本命剑。” 沈洸倒吸凉气:“嗬,真的?” 东占点头。 沈洸:“八首活了几万年,脑子还是不好。” 沈洸自顾自说起来,东占默默回应。 还发生一件事,但因为涉及自己,保险起见她没有说。 在场除了八首碰过那把剑,她也碰过。 “非界者增多与八首被杀有关?”东占问。 沈洸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反正此事一出,界内动荡,毕竟有些非界者实在太强了,登仙境都难以抵挡……七百年安稳也不算长,只希望不是大瘟疫那般可怕。” 东占停下手中动作,余光见阿雀也停下。 “……大瘟疫当时,沈道友也染病?” 沈洸说没有,她当时一直在炉房:“沈家差点全军覆没,我那时还哭着造一柄短刃,上面全是我名字,不然等发病,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再来一遍,可就没有天运跟命理了,大家只有认命。” 沈洸轻声道。 书籍上总对大瘟疫一笔带过,都是仙尊「以身渡世」结尾,所有人都在告诉东占,本以为是「主角」的人,早已死去七百年。 良久,东占问:“命谕仙尊是自愿牺牲吗?” 阿雀抬头,在她视野死角,盯着东占后背。 沈洸是权力家族的继承人,知晓内幕,嗯啊半天才道:“当时……所有势力逼迫跃云阁牺牲天运,让其杀死万人后自杀,但出现变故。” “仙尊阻止了天运,以肉身消亡、神魂弥散为代价,改写大道。” 阿雀手指伸进东占指间,视线晦暗不清。 东占前面听得懂,但不明白最后半句:“改写大道是何意?” “她离开时,界内天空出现一行巨大文字,非灵气所显,犹如界外之力……然后瘟疫消失,所有人完善如初。” 阿雀出声,东占回望他,两人视线相交。 他不说陨道或渡世,形容仙尊只是离开。 “什么文字?” 阿雀抬手,指尖灵气化字。 有些东西他们读不出来。 东占瞳孔里倒映这行字。 「t-554已脱离魔方,系统断开完成」 系统……断开? 七百年前断开,那她是怎么…… “少家主!出事了!” 喊叫让东占回神,一个沈家弟子出现,浑身是血。 沈洸一眼认出这是沈鱼身边的近卫,她脸色突变,上前扶住来者:“何事?” “有非界者白日出现!家主返回但受重伤,敌人不知用何办法跟我们一起来到城内!” 话音刚落,不远处出现巨响。 沈洸立刻道:“传我令,化灵以下者立刻出城,同时向朱雀域各家求援,记住!只让登仙修士来!” 危急时刻,身为家族继承者的沈洸换了一副面孔,她回头嘱咐东占也赶快离开,后迅速往巨响方向去。 传话的修士有伤,慢了一步,被东占拉住。 “袭击的非界者有几人?” “一人……没有灵气,实力却堪比飞升者,就算是登仙境的家主也咳、咳咳!” 东占眉头紧锁,立刻明白敌人也是「100%主角」。 与黑焰女人、莲花男人一样,拥有超越所有人的断层实力。 沈洸说早了,此事比七百年前的大瘟疫更严重。 “师姐准备如何做?” 声音幽幽响起,格外平静,再危急的情况少年都事不关己。 东占没有办法。 游魂不在朱雀域,他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人。 < 第151章 她想开口,却被另一声巨响打断。 响声磅礴如山峦崩塌,是势均力敌的两方对撞,可明明敌人只有一个。 男人在远方轻笑,声音响彻整个沈家。 “我急着找人呢,让让我吧,作为报答可以给你一块糖饼……算了半块吧,剩下的要给妹妹。” 第122章 保证 东占的保证冒险 这道声音对东占来说很陌生——她手突然被攥住, 力气之大,让人趔趄。 阿雀表情紧绷,低声道:“事不宜迟, 师姐快走, 就算是你也帮不了沈家。” 不远处巨响持续着, 半空中气浪层层卷来,将两人外袍吹起。 沈家几位登仙境长老也无法插手战局, 两道影子对撞, 天上云雾再无踪影。 东占上前两步,灵气入眼, 能模糊看见两道影子, 他们头顶都有字幕。 虽不知内容,但证明两人都是非界者。 非界者并不统一阵营,他们若能互相牵制,这个世界还不会迅速灭亡。 东占:“若能拉拢一个非界者,界内局面也不会太被动。” 阿雀:“……界内局面与师姐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十二域现在是植物大战僵尸的戴夫家, 门口只有一台推土机……推土机还有点故障, 说不定会反着压房子。 她以为的救世主早死了,比起身处快毁灭的玄幻世界, 她还不如回去上班。 东占反握他的手:“我不会放开你,我们只上前一些,好吗?” 阿雀神色晦暗,东占不等他回答,拖着人走出院子,慢慢靠近战场。 等离近,她看清非界者们的模样。 一个黑发金眼, 持金色长刀;一个奇形怪状,每次出招都会变化身形,全是没见过的强大异兽。 两人字幕闪动,她终于看清。 黑发金眼男人是「奇点线-已解放」 另一个是「玄幻线t-085-主角神格进度100%」 字幕内容并不同,黑发男人没有神格进度,东占首次见到「奇点」二字。 与此同时,变形敌人怒吼一声,突然幻化为龙形,身躯庞大遮天蔽日。 黑发男人一愣,抬起长刀:“讨厌什么来什么。” 长刀横扫,龙焰升腾,两方此招定胜负。 阵阵雷鸣在头顶,如恒星对撞,沈家房屋片片倒下。 东占抬手护住阿雀,两人才没有被残垣掩埋。 灰尘阻挡视线,半晌后东占睁眼,胜者为黑发男人。 变形敌人的龙形渐渐弥散:“哼,本座不过八成力,下次再战!” 非界者不会死亡,只会消失,隔段时间又会回来。 黑发男人也受伤,眨眼间伤口痊愈,他怂怂肩:“你自己不要糖饼。” 与敌人不同,他没有消失,身上也没有蓝光。 下一瞬,沈家高阶修士包围男人,举剑向他。 男人收刀入鞘,举起双手:“别这样别这样,我只找人。” 碰到非界者会消失,沈家人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抱住自己,突然声音变得阴阳怪气:“真、真的吗?师兄是我的小狗……我妹妹喜欢这样说话,有谁见过她?” 沉默蔓延,东占上下打量此人,断定他不靠谱。 “此处是沈家,没有道友所寻之人,沈家感谢道友相助……道友是非界者吗?”沈洸出声,非界者都有蓝光着身,男人没有。 男人摇头:“听说修士碰到非界者会消失,刚有一位弟子被我抓住问路,他就没事。” 东占闻言皱眉,除开字幕内容,此人的确不太一样。 他比起非界者更稳定,似乎在此界存在许久。 沈家找到男人所说的弟子,证实后才放下戒心,其不是非界者。 所以双方问题又回到「妹妹」身上。 “师姐,他不是非界者,没有用处。”阿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能看见其字幕的东占不这样想:“就算不是,他却能抵御非界者,比起游魂,更易沟通说服。” 气氛变化,变得僵硬寒冷。 东占回头看,她感觉阿雀会—— “他很有用吧,比起我?” 少年的五官像碎在地上的玻璃,捡起来装在脸上,表情显得诡异。 东占面露忧色,抱住他的双臂:“阿雀认为被需要才……最重要?” 没等少年回答,她继续:“师姐之前是如此对你的吗?” 少年脸上再没有表情,僵硬填满他的身体,就算不回答,他也给出答案。 东占揪住这个线索。 她现在无时无刻要告诉阿雀,自己与「师姐」并不相似,这场扮演该结束了。 “我干涉非界者之事,是想要避免十二域混乱……为了保护我所在意之人。” 她目前在意的人姓东名占。 东占抚摸他的脸,声音温柔:“人与人之间是情谊作为羁绊,而非如工具般利用,我不会如此对你。” 你的师姐这样对你,我不会,所以…… 大片残垣下,花朵仙植被摧毁,灰尘成为风中唯一的客人,进入人的鼻腔后,使喉咙发痒。 气氛突然诡异,少年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哈。” 东占的手被抓住,阿雀猛然凑近,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又分开,她听见沙哑的声音,像喉咙被人撕烂后艰难摩擦声带。 “不管发生什么,你就该这么对我。” 激烈的情绪如迎面长刀,东占下意识想后退,却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声音。 “都说这么几遍,我妹妹最喜欢装弱了,她就这样低脑袋看人,其实眼神超恶毒,很有趣对吧?” 黑发男人跟沈家一起走来,沈洸再次核实他的身份,甚至查看了跃灵玉,他是跃云阁金刚脉的弟子。 沈洸提议:“道友不如形容她的样貌,沈家处理完今日之事,会帮助你寻找。” 黑发男人:“样貌的话……” 东占阿雀同时转身看向他们,两人都戴覆面面纱。 沈洸及时介绍:“这两位是我族客人,也在风崖域见过强大的非界者。” 黑发男人不语,突然愣在原地,慢慢抬手,指向两人。 “妹……” 东占怔住,看见这只认亲的手左右摇摆。 阿雀微微低头,退到东占身后,但眼神就如黑暗中箭矢,把男人全身射穿。 “妹妹!” 男人大喊,指向阿雀。 “天呐,你怎会三天就长如此高。”男人呆在原地,捂着胸口喃喃自语,“都比我高半分,肩膀也有点宽了吧……” 沈洸从没想过还有人比自己更离谱,她提醒道:“道友,这位客人名阿雀,是男修。” 东占正想插嘴,结果手腕一紧,阿雀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往后,力气大到根本不像半死之人。 其他人全被甩在后面,不一会消失踪影。 他们呆的客院没有坍塌,阿雀拉着她进入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东占站稳转身,阿雀背抵着门,充当人形锁,拒绝除他们以外所有人的接触。 “……师姐,我腿好痛。” 阿雀轻声,拉住东占的手:“我站不住了,不想被其他人看见这个样子。” 东占被带着往下,与他一起坐在地上,两人呼吸缠绕,神魂的灵识印记使感官共振。 少年拉着她的手,东占觉得哪怕自己手被扯断,他也会抓住伤口不放。 “好,只有我在此处。” 她没找到理由抽身,直到隔日。 房门被敲响,是沈洸。 沈鱼还在疗伤,沈洸担起责任,在非界者入侵后处理所有事务。 阿雀总会比东占先一步睁眼,见少年情绪稳定,东占才起身开门。 界内建筑只要剑阵没有被损坏,剑阵之上的建筑很容易修复。 不过一日,沈家便恢复原样。 东占与沈洸寒暄几句,便问:“沈道友可有急事?” 沈洸:“沈家是第一个被非界者入侵的大族,此事瞒不住,十二域已得知消息,许多势力派来使者想一探究竟……因为非界者太强,跃云阁也派来人,她想要与风崖域的幸存者聊聊。” “我拦住了大部分人寻你,但跃云阁……” 跃云阁!东占脑子里灯泡狂闪。 她说:“沈道友已仁至义尽,我感激不尽,既然跃云阁要求,我会去见使者。” “你不用担心,那位弟子是愈尘脉首席,有名的和善之人,你把所见告知她便是。” 东占点头,得知一柱香后见跃云阁弟子,送走沈洸,转身见阿雀坐在榻上不动。 她想单独与这位使者聊聊。 东占摆出一副忧虑神色:“……百年锁之事未有线索,师弟与我同去,是否会被阁中人认出,从而打草惊蛇?” 阿雀不语,东占坐到他身旁。 她问:“你认识这位愈尘脉首席吗?” < 第152章 少年神色未变,但东占莫名觉得他在犹豫。 最终,阿雀看向东占:“我若去或许会给师姐添麻烦,理应留在此处等候……但是,我很害怕师姐不再回来。” 事情有些顺利,东占轻轻捏住手指。 阿雀认识这位愈尘脉首席,他不想被认出? 阿雀:“师姐可否施舍一个保证?” 东占不喜欢保证,真情实感的保证是枷锁,是极为可怕的东西。 但虚伪的保证不是,她点头:“自然,你想要什么?” 阿雀眼神转来,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说,笑声又细又密。 “若在一个时辰内未归,师姐便与我行共生礼。” 东占脑子里出现「共生礼」相关,她记得这是此界的结婚仪式吧?还强制同生共死,阿雀本来就要死了,这…… 虚伪的保证是单一言语、是不可见的感情,但决不能是必须付诸行动的契约。 东占久久不答,直到阿雀的手环住她肩膀,如见证猎物落入陷阱而得逞的蟒蛇。 “我想到这是师姐不愿意的事情,所以才如此说……我只想师姐早点回来。” 「师姐」不愿意共生礼? 种种迹象表明,「师姐」与阿雀,并非东占最初认为的互相恋慕之情。 此时此刻,东占骑虎难下,说愿意当然不行,说不愿意,估计这人又要趁自己不在自残,再划几刀,也不用去跃云阁继承遗产了。 东占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试探:“我自然会遵守时间,可若稍稍迟到,这缔结共生灵纹的神魂刃也没准备……” 阿雀依旧保持笑容,脸贴着她的脸,密不可分。 “那就不做,只做其他的。” 东占沉默半晌,见跃云阁约定的时间快到,最终点头。 一时辰是两小时,来得及。 阿雀见她答应,轻轻抚过她的面纱,目送她离开。 但东占莫名不敢回头,总觉得回头就能见到少年贴在背后。 她甚至越走越快,走出院子跑起来。 自己的穿越有太多疑点,系统存在成疑,身处未知且危险环境,目标不清晰导致惶惶不安—— 而阿雀在身边,将这种不安感日渐放大。东占隐约察觉,自己全部注意力都被他牵住。 终于来到约定的庭院,东占平复过后,才走进去。 抬眼就见一白衣红带女子在前方,服饰很熟悉。 东占一愣。 “道友贵安。”年轻女子颔首致意,“我名肴知,跃云阁愈尘脉弟子。” 东占微微皱眉。 她穿越来时,身上不也这套衣服吗? 东占回神,心绪平复:“我单字东,道友不必多礼。” 肴知的表情突然晃动,本平静的视线上下扫视东占,沉默许久后问道:“道友……名东?” 第123章 违背 东占的迟到冒险 对方反应引起东占注意, 她想了想,并不认识此人。 肴知也捕捉到她的眼神,顿了顿:“道友为何覆面?” 东占:“……寒霜剑派灭门与八首被杀牵涉甚广, 我想要低调行事。” 肴知点头, 再探乃失礼, 她作为跃云阁使者,在沈家地界不可无礼, 随即邀请东占入座。 肴知:“此次相见, 跃云阁有重要之事想询问道友,若道友开诚布公, 跃云感激不尽。” 东占不动声色:“八首之事后非界者异动, 我身为界内修士自然知无不言,但也需要道友为我解惑。” 这场谈话是交易,交出已知信息,得到对应报酬。 肴知思考片刻,最终颔首同意。 然后她手一挥,灵气漂浮, 两人眼前出现一片地图。地图分割为十二板块, 其中一颗红光点出现在海须域,光点不停闪动, 下一瞬消失踪影。 东占眨眼,在青龙域板块上找到光点。 “这是天运首席的位置,也就是游魂,其过于危险,内阁便启用了……一些手段,防止他再做出过激之举。” 东占注视着光点,看着它闪动, 慢慢前进,如大海上的枯叶,随波逐流毫无目标。 东占:“道友是想问我,八首是不是被游魂所杀?” 肴知双手放在膝盖,肩背笔直,看向东占:“世间能将上古凶兽斩为尘者,也只有他,跃云并非想询此事。” 两人面对面,肴知眼神柔和,哪怕身为六脉首席,也会时刻避免给人压力。 东占久违地感到放松。 可一旦放松,她又莫名感到不适。 阿雀的影子恍惚间出现,用指节敲打她的手背,不轻不重但很难受。这感觉就像离开特定范围后的强制惩罚。 东占眼角一抽,心里啧嘴。 肴知继续:“跃云想知道,游魂是否有不寻常之处?他杀意过重,数百年间已很久没人……能见过他后活下来。” 跃云阁还心存侥幸,希望天运首席的理智回来。 顶层势力更易察觉危险,那些非界者目前数量不多,但也足够让他们感到不安。 东占思考后回:“实不相瞒,我今日才结束百年闭关,对天运首席的变化犹感震惊,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很久没有人再用天运首席称呼他,一切的荣耀、世界的尊崇都随着那场变故消失。 肴知一愣,神色动容,最终长叹。 “命谕仙尊陨道后,天运首席并不相信,他百年间寻遍十二域,想要找到她的踪迹,无果后将自己关在天运脉,尝试……” 东占猜测肴知与天运两人关系匪浅,虽然她在外人面前都用界内称谓,但流露出的情绪骗不了人。 肴知欲言又止,轻声道:“尝试用血肉反哺为仙尊重塑肉身,碎魂断骨百年不停,天运脉因此被污染,甚至影响阁中虚灵流……直到彻底失败。” “他因为反哺过多而肉身崩裂,换言之,他变成了很多碎块……当他最后一次组合肉身时,已无神志,离开跃云游荡世间。” 话毕,室内陷入安静,只有地图上的光点在闪烁。 它在漫无目的地行走,会利用剑阵去往任何地方,但都不是目的地。 东占轻轻捏住手指。 她察觉出一丝异样,这场对话中存在微微的不合理。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隐瞒,游魂杀死八首的契机,是仙尊之剑被窃,他放过我,或许是因为我给出方向,帮他找到失物。” 东占也不知游魂放过自己的原因,她只能给一个看似合理的回答。 肴知皱眉,沉吟半晌问:“他并未有神志恢复之兆?” 东占不确定,遂摇头。 肴知期待落空,但并未显露失望,而是问东占困惑何事。 东占:“每当百年锁降世,贵阁可有失踪弟子?” 肴知没想到她会问到百年锁上。 肴知耐心解释因为阁中弟子众多,去向都是由各脉系管理,若境界不高,失踪陨落一般只有师尊或同门知晓,还有无常楼会收录。 “道友所说的百年锁降世,七次以来我都未曾听闻阁内有失踪弟子,或许有但……” 肴知面露难色,此事可以查,但覆盖面大,她也说不准。 东占摆手,表示理解。 她不能提「阿雀」,因为百年锁的制造者身份未知,很可能是跃云阁任何一人,包括眼前的肴知。 “非界者来势汹汹,跃云可有打算?”东占问。 肴知:“沈鱼家主擅阵法,沈家之阵乃界内前列,昨日遇袭已是警灯,跃云会在七日后召开全界廷议,降仙礼也即将开始,此次廷议十分重要。” 两人接着聊了一些非界者相关,在即将结束交谈时,东占在和睦气氛中适时问:“我之前一直憧憬贵阁,不知是否有机会拜访?” “跃云自然欢迎道友,道友境界高深,还可在我脉系指点弟子。”肴知微笑颔首。 两人边说边起身,在送肴知离开时,她提醒东占最好在廷议前来,最好这几日便动身。 东占想了想便应好,说后日便前去拜访。 肴知视线柔和,笑容不变。 她说:“即将初春,最后一批粉灵蝶会离开跃云前往阳仙湖,道友或许趁此能一睹美景。” 看着肴知离去的背影,东占松开手指。 还有时间,她离开院落,往回走。 她终于要去跃云阁。 要找的「主角」已死,她现在去跃云阁不过是摆脱阿雀。前路茫茫一片,她难以找到方向。 系统说的主角,难道是那些非界者? 东占否定这个猜测,太离谱。 不管怎么看,那些非界者人如其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要找的主角,肯定是十二域内的某个修士。 “……妹妹?” 声音在身旁响起,东占顿住,转头与一双金眼对视。 是黑发男人。 东占:“道友认错人了,我并非你的亲人。” 男人走到东占跟前,摸摸下巴:“这种奇怪调调,真像,你能把面纱摘下来吗?” < 第153章 这是第一个明确请求她摘面纱的人,东占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抬手想拉下纱—— 拉不动。 一股强大的灵气在她的面纱之上,混淆感知,强制她覆面示人。 “……抱歉,我身体有恙,须着此纱。”东占掩盖震惊,轻声道。 她见识过此人之力,神秘又强大,在搞清楚其字幕内容前,不能多做牵扯。 “真的?” “真的。”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奇变偶不变?” “……” 风吹来。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俯身凑到她面前,勾起嘴角,眉眼弯弯。 “妹妹几日不见,就不认兄长了?” 东占的惊讶再也掩盖不住,她脑子突然宕机,伸手抓住男人。 “你、你也是……” 一个时辰刚刚好,是她不停下脚步的时限,不与他人相见,不与他人相谈—— 但她停下了。 “师姐。” 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个瞬间,东占似乎又被百年锁的灵丝缠住,千万道红丝勒紧她身体,会把她勒成一滩血沫。 东占的两只手都被拉住,一前一后,毫不相让。 “这不是咱们的……几天下来,怎变成这般模样了?”黑发男人依旧笑着,但意有所指。 少年不语,死死抓住东占的手。力气之大,如绳索于溺死者。 “阿雀,你稍等,这位似乎是、是我旧识。”东占道,从男人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不可能放开这条线索。 此话一出,两边人表情皆变。 “妹妹你怎么了?难道失……”男人笑容消失,突然变得严肃。 与此同时,东占偏头,看向男人,想要听见他的话。 而她转头的模样,在身后人瞳孔里,无限放慢。 有人突然害怕了。 害怕原来对面之人才是唤醒她记忆的关键。害怕自己会太快面对真相。 风吹过,如号角。 轰—— 恐怖剑意撕裂空气,沈家再次迎来巨响。 东占被拥住,抬眼见阿雀抬手向前,灵气如海潮,杀意刺痛在场者的感官。 男人松开东占后才勉强避开,他表情蒙上一层灰色,金刀瞬间出鞘:“她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 东占立刻抬手,灵气冲涌,想要挣脱阿雀。 她的身体往后,在即将离开阿雀时,被强行抓回。 两人对视,都看清了对方的表情。 震惊恼怒,空洞诡异。 阿雀额头与她相抵,眨眼时有水珠落下,他露出笑容:“师姐,你迟到了,该履行约定。” 身后远远传来沈家人的叫喊。 黑发男人也顿感不对,举刀向前,杀招冲向阿雀:“停下!” 突然风从脚底升腾,剑阵出现在两人脚下。 下个眨眼,他们身影消失。 男人慢了一瞬,刀刃砍空,气浪冲开,在地上留下裂痕。 他死死捏住拳头。 沈洸在最后也到场,她看清了那个剑阵,全身发麻:“……不会吧。” ———— 失重结束,东占慢慢睁眼。 她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空旷的殿宇,或者说一个巨大的亭子,环绕的纱幔无声晃动着。 前面有一堆木头与石块,似乎是某种家具,已经完全被破坏。 而亭外是猩红的天空,血雾在上,血泥在下,如同地狱。 天空最中间是太阳……不是,是一团巨大的红魂,如死去巨人的眼睛。 她喘气,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阿雀沉默着,直到东占抬手想要攻击—— 她的手被抓住,再被强硬分开,直到两人十指相握。 少年吻在她的额头,嘴唇似有似无地摩擦皮肤,慢慢向下,吻眼角、侧脸、下颌、脖子。 “师姐,我们开始共生礼吧。” 他笑,是这个地狱唯一的恶鬼。 第124章 囚禁 东占的被骗冒险 东占看着他, 在长久沉默后,突然笑了。 笑声干涩,能听见不稳定尾音。 她没有反抗, 顺势抱住阿雀:“好啊。” 震惊从女人脸上褪去, 似乎从未出现过。 阿雀停止亲吻, 抬眼望着她。 东占嘴角含笑,抚摸少年的眉毛:“我倒是愿意与阿雀结共生, 但你的「师姐」恐怕不愿意。” 她说得很慢, 慢到少年能看见她眼中的火焰。 东占气炸了。 她一边反思哪里出了纰漏,发现是自己的傲慢, 只能悔不当初;一边想要掐死这个骗子, 所有疑点在剑阵出现那一刻,全部连通。 十二域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游魂不杀她的原因由此揭开。 她被非界者一事吸引注意,早该想到其中联系。 百年锁是为了削弱权力世家,受益不止跃云阁,也会让命谕仙尊的名号继续立于顶端,这件事某人用了很多方法, 百年锁只是其中一种。 从没有什么修士被抓, 炼取神魂,只是这个疯子自导自演。 东占一直挂在嘴边的凶手, 原来在她身边扮演受害者。 两人身体贴合,东占环住他的脖子,将全身重心都抵在少年胸膛。 她问:“阿雀现在是想与我在一起,还是师姐?了解她后,不管我如何猜想,也认为师姐不会答应。” 「师姐」就是那位举世闻名的命谕仙尊。 天运首席找到了妻子替身,怎会轻易弄坏? 少年的情绪慢慢下落, 直到彻底成为一片死水:“我不明白师姐在说什么。” 他依旧装作东占是自己师姐。 东占将跃灵玉拿出,灵气一闪,将三篇日志放出。 “为何要自己写这些给我看?” 以师姐的口吻叙述所见之事,只有这位师弟能做到。 东占自问自答:“因为阿雀想要我了解她,然后给出答案,她到底如何看你的答案。” 作为回击,东占会把他最脆弱的地方撕开。 但阿雀没有任何慌乱,把头埋进东占的肩窝。 少年似乎下一刻便要仙去,苍白的脸,红色的瞳,相互映衬。 师姐的形象与少年慢慢重合,后者对东占所做的一切举动,也得到解释。 东占容易了解「师姐」所想,因为确如阿雀所言,她跟「师姐」是同一类人,有同类的相互感知。 东占的手插进他的发间,紧紧拥抱对方,声音又轻又细。 “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利用你,她将你视作一项物品,并不存在任何多余的感情。” “她留下的遗物中,最可怕的便是你。” “你变得好像她,跟她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终于成为死人的影子。” 她放开少年,捧起对方的脸,吻在嘴唇。 细细碾磨,轻咬下唇,然后退开厘米,朝这微张的口中说出最后一句话。 日志里存在着疑点,他因为对方的一些举动而困惑,这种困惑经年累月变成一种—— “你难道期待她有真心吗?” 东占与少年对望,她的笑容不知不觉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冷漠。 阿雀看着她,眼睛没有眨动,就像任由太阳烧毁眼球。 很久很久,这里都没有声音。 “嗯。” 这座亭子没有风,少年的回答滞后,就如他的心跳。 他说:“我明白了,那师姐为何这般生气?” 东占后槽牙一紧,没想到这疯子还在装。 阿雀抓住东占的双臂,露出笑容:“师姐很强,若全力攻击我,这副肉身抵挡不住……却选择用口舌撕开我害怕的东西,是因为什么?” 他重新抱住东占。 双方都不看见对方沾满污泥的表情,只能死死抓住对方手臂、腰、背,用最大的力气宣泄敌意。 少年自问自答:“因为师姐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对吧?死死缠住对方,彻底占有的感觉,你认为这份连接并不唯一,所以生气了。” 东占死死捏住拳头,猛地往上抓住阿雀的脖子。 “你——” 她没能说完,因为少年向上,直接吻住她双唇。 毫不掩饰的侵占欲,他的手臂环绕东占后背,如铁链勒紧,力气大到她几近窒息。 东占背部着地,他压在上方,嘴唇微微离开,带着一连串银丝。 “你再也不能离开了,你会一直在这里。” 东占头皮发麻。 这疯子连替身都要搞囚禁? 她咬牙切齿,攥紧拳头,瞬间之内聚集极为庞大的灵气。 轰—— 没有防备的阿雀被击退,东占立刻起身,往亭子外跑。 等来到边缘,她抬手回身,想要再次攻击。 但少年被击退后便没有上前,倒在原地看着她。 < 第154章 东占一愣,结果背后突觉冷意。 黑色长纱垂在脚边,本体回来了。东占对阿雀有胜算,但对游魂没有机会。 东占沉默很久,最终放下手,整理整理衣服,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现在该如何唤师弟?还是阿雀?” 她换了一副面孔,眉眼之间尽是柔色,审时度势从来都是东占的原则。 阿雀起身走来,牵着她手回到原位:“还是阿雀吧,我的本体已经无法言语了。” 刚刚还在掐人的东占微笑,主动牵住他的手:“那我要看着谁说话?” 少年一愣,停顿后回神:“师姐不管对那副身体说,都是一个人。” “感觉真奇怪,你还是留一个吧。” “嗯,但是师姐要知道本体随时都能回来,你是跑不了的。” “……恶心。” 少年笑,轻轻抱住她。 这里是天运脉,东占感受不到时间,每天都跟阿雀呆在一起。 疯子倒是每天情绪稳定,她除了时不时阴阳对方,说「师姐根本不爱你,她只把你当工具」之外别无他法。 阿雀不会离开她半步,即使从不做出格的事情,两人的手也不曾分开。 东占想了八百个逃跑办法皆无果,有时只能睡觉。 虽然这地方红彤彤如地狱,但她莫名容易睡着。 可每当深眠后,后背都会有寒气。 阿雀会拥住她,就像缠绕猎物的蟒蛇,使她梦境也不得自由。 东占有时候被逼急了,懒得装,会狠狠扇他一巴掌。 少年跪在自己身前,脸出现红痕,侧到旁边再慢慢转回。 然后,他微笑:“继续。” 东占因此当晚又做噩梦。 梦里还被缠住,少年拖着她脚踝掉进沼泽。 醒来时发现自己面对着他的胸膛,独属于他的香味沾满鼻尖。 “那是什么?”东占翻身,指向天空那一团红魂。 阿雀从不睡觉,他只是装睡。之前东占以为他睡着了偷偷起身,刚起半边,回头发现人正死死盯着她。 果然,话落时,旁边人回答:“师姐从杀人炼阵的邪修手中夺取,七百年前交给我滋养的红魂,现在已足够让人一步飞升。” 让人滋养,最后夺取成果,符合东占对于「师姐」的印象。 但东占不会放过攻击机会:“阿雀勿伤心,师姐需要你为她铺路,这不理所当然吗?” 阿雀点头,没有反驳:“如果师姐需要,我可以再试着造一个。” 东占:“再造一个很难?” 阿雀:“我会死。” 东占:“师姐很需要成双成对。” 阿雀:“那师姐先吸收第一个,飞升后被我杀死仙体,再回来吸收第二个。” 东占不知过去几天,突然想起肴知。 她说过会到跃云阁,肴知若没听见她消息会不会起疑? 东占眨眼,她其实已在跃云阁,只不过天运脉封闭,阿雀不让她出去…… “跃云马上要召开全界廷议,非界者若大肆入侵,阿雀难道能拦住所有人?”东占突然问,“我记得八首说,仙胎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少年从背后抱住她:“嗯,在师姐身上。” 东占愣住,她感到惊讶:“……天运之名因仙胎而生,你竟然能把世上最重要之物拱手让人,因为不在乎所以大方?” 少年默不作声,只是抵在她背,默默说了一句话,东占没有听见。 自从回到天运脉,阿雀的身体有些不稳定,会时常分裂变成碎块,东占只有在此时才能独处——但本体会回来守着她。 但游魂不会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透过黑纱注视东占。 哗啦啦,不远处传来血肉散落的声音,东占不理睬,望向远方。游魂站在她身边不远,无声无息。 她虽然一直在用「师姐」攻击阿雀,但其实…… 东占承认,这个死去女人的确存在割裂之处,有些奇怪的举动,在东占看来,根本不需要做,也不符合其行事标准,但此人就是做了。 如果这位师姐,也就是伟大的命谕仙尊还活着,东占同阿雀一样,只会问一个问题。 为何要抓住他? 为何要在那条长道出尔反尔,独自跑去抓住他? 你可不是一个会为别人送死的人。 东占在心里轻声。 身边出现响动,东占偏头,看见披着黑纱的影子。 他垂首,轻纱勾勒肩颈,就像死去的雕塑。 东占突然出现幻觉,她看见了又一个影子。 那影子立在游魂身旁,勾住他的手指,让他垂下的视线包裹全身。 两人贴在一起,就像会永远缠绕的双茎。 东占愣住,手捂住眼睛再放下,那影子消失了。 在她怀疑自己是否太紧绷,兜里突然出现闪光。 是跃灵玉,东占侧身,在游魂看不见的角度,输入灵气。 自从到了天运脉,所有灵气被隔断,应是没人能联系到这块玉佩。 东占低头,扫过那行字。 「默数一百,出口在下方」 第125章 苏醒 东占的复生冒险 东占再扫一眼, 将玉佩不动声色揣回去。 她放在膝盖的手摩挲片刻,撑地站起。 她本坐在边缘,现看向建筑下方。 这座亭子悬空, 下方全都是堆积的肉泥, 堆满整个地表, 随着灵气涌动,这些肉泥还会缓慢沸腾。 天运首席想重塑仙尊之身, 不仅使此处成为血肉垃圾场, 还让他自己变成一堆废料。 身后有啪嗒啪嗒的声响,阿雀正在组建身体。 数百年尝试无果, 他只对构建肉身更熟练, 但每一具身体,终归会因时间流逝而融化。 ——理所当然无法成为「师姐」复生的躯壳。 东占收回向下的视线,慢慢走到一旁的本体身边。 她伸手,轻抚那层黑纱:“为何着此纱?” 本体不会言语,只侧首看她,话音落下时接住她的手掌, 两人隔着轻纱碰触对方。 东占听见蠕动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因为场景足够可怕。 不成型的血肉如同在地上拖曳, 顺着她的脚踝、小腿、后腰,爬上她的背,把她半边身体包裹。 东占想,这跟躺进浴缸没差别——浴缸满满都是强酸融化的人体。 她因为背后重量而前倾,靠在游魂身上。 三具身体紧紧贴合,黑纱覆盖她的脸,有形的一部分抱住她, 无形的一部分贴住她。 身后的他还没有嘴唇,却有柔和的笑意:“因为害怕,我重塑你肉身的第五百年,本体也出现崩溃,我害怕你见到我时,厌恶这些缺陷。” 她被两股力量往后拉,远离亭子边缘。 “……师姐勿再往前,时间未到,你若接近底下的血肉会被吸收。” 东占抬手,顺着黑纱轮廓抚摸游魂的脸。 再次问:“下面堆积的血肉,都是失败品?” “没错,都是你。” “……什么?” “我每构筑十万次会找到一瞬你神魂的方向,你在很远的地方,我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阿雀的身形渐渐完成,粘稠的血液消失,变成冰冷的身体,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背后声音越来越清晰。 “每一个你……我都舍不得毁掉,所以便放在这里,慢慢崩溃后融合,最终覆盖整个天运脉。” 东占控制想要转身掐死他的冲动,笑一声后讥讽:“那些躯壳,是你肉身分裂而来,师姐若知晓,怕也不愿拥有那副身体。” 良久,阿雀把脑袋埋进她肩窝,声音平静:“不好吗?我从你灵魂中落生,你在我血肉里重塑,我们永远无法逃离对方。” 东占突觉不妙,因为阿雀话里有话。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阿雀与本体一人牵一只手,带她到胎仙陇边缘。 东占抬头望去,许久后才发现,天运脉远方地平线……在慢慢推进,换句话说,整个空间在浓缩,从一颗星球变成一粒灰尘。 东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要让天运脉消失?” 阿雀也望向远处,再慢慢转回:“我想了许久,怎么才能保护你……答案只有一个,我与你融合。” 少年温和地笑,“底下那些血肉是你,天运脉是我,我跟你会变为一体,师姐可明白?” 东占宕机了,无言以对。 她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恨死你师姐了。” 阿雀一愣,他从回到天运脉,第一次出现这种表情。 东占:“她竟把你这鬼东西捏出来,撒手不管,让我受罪。” 话落,东占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跳,翻身攻击,手中灵气逼退两道影子。 比起相信来源不明的「出口」,她更不愿跟疯子融为一体。 < 第155章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那就只有赌—— 在她即将碰到粘稠的血肉时,巨响炸开。 一个传送剑阵出现在她身下。 东占抬眼,召开剑阵的人就在眼前。 留言者从未说过「出口」由谁打开,留言者知道在东占跳下瞬间,天运首席会展开剑阵……那默数一百是什么意思? 光芒强闪,失重感瞬间消失。 扑通!东占掉在地上。 她爬起身,发现四周都是着白衣红带的人。 此处是一座悬空桥,恢弘的殿宇屹立在四周,银河在天边洒落,灵气充裕又平稳几乎是仙境——是跃云阁 “这位……道友?”有弟子上前,震惊又疑惑,“参加廷议的门派都在主岛,你的传送剑阵……” “今日是全界廷议?”东占四处张望,害怕看见某个影子。 那弟子点头,但放不下心:“敢问道友是哪个门派的代表?” 阿雀竟然没跟过来?这里是跃云阁,内阁会有牵制他的手段,他不贸然现身? 东占神经紧绷,没有在意四周的视线,亮出肴知给的信物:“我是沈家客人,廷议在何处?” 众弟子一看是愈尘脉首席纹章,抬手行礼,为她指了方向。 “失礼了前辈,廷议半柱香前就已开始,普通弟子不允许前往主岛,我不能带您去。” 东占点头,在大家都以为她要御剑前往时,东占撒腿跑起来。 她要去找跃云的内阁长老,希望他们能让自己摆脱那阿雀。 前往主岛的悬空桥只有一座未封闭,她独自走在桥上。 离主岛越近,也就离跃云弟子们越远,她走到一半时,坠落的夕阳正巧将她笼罩,圆弧包围她奔跑的身影—— 突然,她的脚步变慢,一步又一步,最终停下。 东占应激,全身冷汗直冒。 火红夕阳边缘,有人在前方等待。 他知道东占在获得廷议开始瞬间,会去哪里,会找什么人。 少年双手搭在桥边,侧首对她笑:“过来吧,师姐。” 东占站住不动:“你很有信心?” “师姐是说内阁?他们的确有手段使我死亡,但你我融合后,天运脉依旧是最优秀的灵力眼,比起杀了我,他们会选择还有剩余利益的一方。” 东占沉默后走到他身边,两人安静望向太阳淹没在地平线。 她像是放弃般闲聊:“最开始你说的师姐遗物,在哪里?” 阿雀:“在本体身上,稍后便交还给你。” 东占:“我听肴知道友说,最后一批粉灵蝶会出现在阁内,这里能看到吗?” 少年突然不做声,这份寂静有些诡异,东占转头看向他。 阿雀的声音变冷:“阳仙湖的粉灵蝶从不会出现在……” 默数的一百不是出口倒计时,是有人在为她准备演出。 轰隆!! 主岛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东占猛然抬头,只见七个影子在远处空中,正围拢主岛。 「玄幻线t-045-主角神格进度100%」 又是「100%主角」的非界者! 他们字幕、长相相同,就像七个分身,全都持一把巨大又绚丽的弓箭,金色箭矢同时射出—— 箭矢在空中分裂,从七支变为万支,如金色暴雨坠向大地。 跃云的防御剑阵展开,巨型阵纹笼罩天际,只抵挡住大半攻击,小部分箭矢掉落主岛,发出一连串巨响。 “此处不洁滋生,违背吾之律条,立刻全面驱除。” 七道影子同时开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光芒,他们弓箭上扬,再次瞄准主岛。 与此同时,参加廷议的势力代表们涌出主岛。 那些箭矢速度太快,前若不是有跃云的剑阵抵挡,他们会直接死在原地。 “没有灵气、身负蓝光,是非界者!” “沈家之后是跃云阁吗……” “剑阵在何处!快带我走!” 吼声四起,强大非界者的消息已遍布十二域,掌权者们也知道自己在这些敌人面前不堪一击。 因为对面是跟「天运」一个境界的怪物们,他们没有对垒过非界者,但总该知道自己世界参照物的实力。 跃云阁的三道金影出现在正前方,还有各个脉系的掌脉也命剑出鞘。 她想趁乱跑,结果手腕被拉住,阿雀若无其事道:“师姐我们回去吧,此处见不到灵蝶。” “你不、不帮跃云吗?” 哪怕身后响声再大,阿雀也没有转头:“天运脉为独立界域,至少在我死亡前无人能攻击,师姐不用担心。” “我不会离开师姐身边,去做无用之事。” 东占其实想过,若「主角」不是命谕仙尊,那最符合标准的只有这位天运,但他…… 他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 所有人也将他排除在外,他被冠上游魂之名,没人称其真名,似乎想要集体遗忘他。 游离恶鬼不会承担任何责任,也不会被任何人期待降临于此。 “……走吧师姐,更多的来了。” 少年眨眼后道,表情平静,在两人脚下展开剑阵。 更多?! 东占抬头,只见—— 「玄幻线t-025-主角神格进度100%」 「玄幻线t-035-主角神格进度100%」 「玄幻线t-005-主角神格进度100%」 「玄幻线t-017-主角神格进度100%」 …… 数不清的影子出现在天空中,越来越多,最后多到那些字幕出现颤动,几乎重合在一起。 山峦崩塌,巨浪下砸,庞大威压从天空降落。 光芒如万道烟花绽放,东占的瞳孔里满是顶端者的背影。 阿雀从背后环住她肩膀,似乎在安抚她。 所有声响消失,非界者们悬在空中,在打量陌生世界的同时,戒备着身边同样强大的人们,若有一人出手,战斗展开,那跃云阁将会化为灰烬。 空中又出现一道亮光,由一生二,二生三—— 数万只粉灵蝶是为最后的迎接者,带着余晖将半边天空铺满,如花瓣洒下,柔和穿越所有影子。 远方的粉雾涌来,在剑阵带走她之前,与风一起来到身边。 东占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眨眼之间,灵蝶散去,这场温和插曲落下帷幕。 东占手心出现一个东西,似乎是灵蝶们的礼物,她低头—— 一个圆圆的,平平无奇的石头。 来自阳仙湖,堆积在湖边没有任何价值的小湖石。 有人会朝着阳仙湖扔它,希望灵蝶被惊醒使其悬停,可以祈求长生。但这不过传说,无人能因一块小石头获得永恒,获得幻想中的一切。 人的记忆有一个触发点,她不知道自己的触发点竟在那个瞬间。 她下意识躲避,但早已成为开关。 少年刚被打断,重新展开剑阵。 一只手缓缓向上,抚住他的侧脸。 他瞳孔如针缩,突然愣住,僵硬地低头。 怀里的人仰头与自己对视,表情平静。 她瞳孔如深渊,最深处闪烁着幽暗蓝火。 “让未邀来此的客人们回去。” 时阙看着她,再也没办法出声。 “听见了吗?师兄。” 第126章 揭晓 她与我的相见 东占仰头, 发丝落入时阙领口,手指从侧脸滑至脖颈,最终收拢。 两人身体不再有缝隙, 都紧紧抓住对方。 「阿雀」说不了话, 因为本体在东占喊出「师兄」瞬间, 就已来到战场—— 黑纱覆盖的人影在前方,抬手伸向东占, 既像要拥抱她, 又像要掐死她。 “扮演结束。” 她单方面宣布。 东占手指用力,在「阿雀」的脖子上留下红痕, 后者注视她, 突然笑了。 他笑得僵硬又颤抖,下个眨眼,虚弱的少年从脖子开始崩裂,瞬间化为一滩血水。粘稠血肉在东占身上滚落,把半边脸都染上红色,就像不甘者死亡前的怒火。 东占的手下落, 她接受邀请, 将手掌搭在游魂手心,钻进黑纱, 碰触对方皮肤。 她抬眼,视线摇摇晃晃。 “只是请客人们回去,师兄……不愿意帮我吗?” 主岛的修士们注意到变化,非界者们没有攻击,全部看向悬桥上的两个人影。 黑色轻纱醒目,是游魂!而旁边为何人,竟与游魂靠得如此近? 持弓箭攻击的非界者停顿片刻, 七道影子转身,箭矢瞄准时阙背影。 虚无的声音再次响起:“污秽肮脏,不洁之源,立刻剿灭!” 金色暴雨再次坠落,悬空桥之上并无剑阵防御。 东占收回牵住他的手。 就算没有开口,他也会给出答案。 轰—— 如巨人之刃,红光剑气上扬,划开整片天空,嘶吼狂风让所有非界者都停顿一瞬。 而此瞬,足够他来到敌人跟前。 < 第156章 七把金色长弓神圣,光芒会刺伤近身者眼球——剑气所构之剑延伸万里,哪怕是七千把长弓,也会瞬间被斩断。 又是一声巨响,在「不洁」的吼声里,第一位非界者消失。 太阳在此刻被夜色吞噬,最后的光照耀世界。 披着黑纱的游魂侧身,提醒空中的至高者们,此界并非无人镇守。 可这份威慑在一些人眼中,变成武斗的邀请,他们终生寻求势均力敌者,到达陌生之地,似乎可以圆梦。 气氛紧绷,好似没人在呼吸。 “诸位稍安勿躁。” 一道声音从下方响起,女人倚靠在悬桥边缘,面色平静。 “诸位无法参透为何到此,再引起争斗恐怕不利于诸位返回自界。” “本座何必回去,此处生灵茂盛,可化我之珠!” 一个身形超过三米的男人大笑,他身体裸露,布满光纹,巨大念珠悬在手心。 东占记忆恢复,她知晓这些人来自各个世界线,是每个世界的锚点,神格百分百说明都完成了「目标」,都是自我冒险已结束的满级角色。 每个世界好坏善恶的界定皆不相同,在念珠男人看来,所有生灵都是他的养料。 师兄很强,但他无法解决成千上百的同级主角。 况且,此界的主角现在不是他。 东占看向念珠男人,依旧保持礼貌:“既然尊者还不了解状况,那容我提醒一下。” 现下状况,就怕没有刺头。 东占指向念珠男人头顶,指向只有她能看见的字幕。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抬起手,念珠男人却脸色一变,所有主角们都低头,看向手无寸铁的女人。 一股莫名的异样感爬满全身,使他们不得不寻找来源。 强大之人足够敏锐,他们知晓这股异样非常危险,能对攀至顶端的他们造成威胁。 还有什么比「主角」更强大? 下一瞬,被点名的念珠男人动了。 两方对峙速度为王,他冲向东占,魔能贯注,天下没有生灵能接下他这一招。 双方距离缩至一丈,狂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东占看着这只飞鸟冲向自己举起的猎枪。 世界出现不可察觉的扭曲,所有象征主角身份的字幕疯狂闪烁。 敌人或许不是飞鸟,是巨鹰,是头狼,是猎豹。 东占手腕翻转。 天蓝色剑刃被她握在手中。 她的剑取名为「小枪」,足够杀灭所有猛兽。 【欢迎你,奇点】 蓝光爆炸,所有角色光芒全被这道蓝色吞噬。 【奇点功能载入完毕:1.重塑世界线 2.解放生命】 剑刃拥有能划开任何事物的尖端,指向来者头顶的「神格100%」 【世界线重塑中】 她是手臂如倒带般缓慢平移,连带着那「100%」迅速变低——「80%」「50%」「20%」…… 最终停留在「1%」。 那颗巨大念珠消失,连带着三米高的人影也不见踪影。 东占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瘦小孩子,枯黄皮肤满是污垢,再无任何光纹印刻。 而那颗巨大念珠,在1%的目标进度中,他还未拥有。 “你、你是谁?”孩子浑身颤抖,“我明明在主家清扫,怎在这里?” 这些非界者皆为世界锚点,顶端者高傲,再强大的武力也无法使他们退让—— 东占让他们意识到,还有更高维度的存在,能控制他们的命运,能改写他们存在的意义。 东占手再抬,孩子连忙捂住头。 她平移的手臂原路返回,如善良的高位者。 【世界线重塑中】 降低为1%的进度再次上升,慢慢变回100%。 高大的人影与念珠再次出现,他的表情复杂,站在原地不再轻易攻击。 东占本可以直接杀死他。 “……你方才对本座做了什么?”男人双拳捏紧,眼神动摇。 东占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上方的人们:“在问题解决前,诸位还会来到此界,请勿轻易挑起争端。” “你们足够强大,但若情愿被此力控制,将自己的命运予我观赏,也欢迎各位尝试。” 东占脸色平静,最终眼神落在念珠男人身上。 “回答本座!” 怒吼升起,庞大压力再次炸开,如此近的距离她根本避让不了。 东占没有眨眼,她的瞳孔里映照出红光。 黑纱垂落她的脚边,剑气回荡,将这道攻击硬生生阻止。 她抬手,蓝光闪过,再次为这位角色按下倒退键—— 高大的男人再次消失,消瘦孩子出现,但也只出现了一瞬间。 这次东占没有停下,她想要知道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 【t-082世界线重塑完成,主角神格进度0%】 人影彻底消失,这个角色回到未降生的时间线。 他所有的历险,所有的失败与胜利都被抹消,他与自己的世界一起被重置。 安静的风卷过,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东占抬头,看向来自各个世界的主角们。所有人都意识到,她原来不是和善地请求—— 枪口抵在所有猛兽的头颅中心。 她在警告。 “请诸位记住我之言。” 声音落下时,所有影子消失不见。 非界者不会长久存在,更别说如此多的人数。 东占与时阙都不说话,也没有看对方。 主岛的修士见危机解除,全都一涌而出,特别是三道金影,几乎瞬间来到两人眼前。 “首席你已恢复理智……”熟悉的重合音响起,内阁长老们看清失群身边女人模样。 七百年时间不短,但她的样子无人敢忘记。 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看见复生的不速之客。 “长老们有事稍后再议。”东占挽住师兄的手,“我还有人要见。” 不等金影们开口,东占低声对身边人说了一句。 眨眼间,剑阵展开,两人在原地消失踪影。 “长老们,恕我直言,那位前辈似乎与……”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直呼其称谓。 因为在数百年间,她的地位被人为推至最高点,位于不可亵渎的王座之上。 ———— 剑阵光芒闪过,两人落地。 他们出现在愈尘脉的殿宇前。 “师兄,我的镜子。”东占伸手。 时阙依旧不语,将随身携带的黑梦镜交还给她。 东占看他一眼:“师兄在此处等我。” 身着黑纱的人没有听这句话,在其上前时跟在后面。 东占停下,转身看他。 “……说话。” 沉默持续。 “说一句话,我便与师兄一同进去。” 黑纱就像封印,将对方封在遥远的墙壁外,拒绝与东占沟通。 双方对峙,直到身后有门打开的声音。 那人已经在邀请东占入内。 东占沉默半晌,不再跟时阙纠缠,转身就走。 她走得极快,身后人也上前几步,可最终停下,将自己埋入阴影里。 察觉他行动的东占深吸一口气,走入内室。 此处她来过多次,是除天运脉以外她最常到的地方。独有的温和灵气萦绕,窗外清风与灵香混合,让人感到无比平静。 嘀嗒嘀嗒。 那个灵水摆件还在原位。 邀请者已经为她斟好茶,东占面色从容地落座。 “可还顺利?” “……灵蝶很美。” 东占看向肴知。 师姐对她微笑,一如往常。 优秀的设局者可以置身事外,但只有从头到尾在自己身边的人,才能掌握所有的动向。 东占拿起茶盏,雾气升腾模糊视线。 她想了想,发现原来对方只有一次露出破绽。 东占问:“师姐看见的所有结局里,连窍师姐都是必死吗?” 肴知没想到她会先提起这件事,嘴角含笑:“嗯,小窍在t-554原定世界线中都是死亡。” “师妹或许不知,那日在你带她们从楚家逃跑前,我本以为你会失败……但你成功了,你改变了世界线。” 东占想起那日肴知的眼神。 师姐站在剑阵前面,就像站在故事之外的旁观者,直到看见成为剑灵的连窍——肴知确信,自己终于找到能完成她愿望的存在。 东占为了找出幕后者,设定了对方必须回答的问题,可没想到在她抓住对方前,已经走进迷宫中。 东占不语,与肴知对视,希望从她眼中得到更多情绪。 “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 第127章 一眼 东占的末日冒险 东占首次穿越后, 手碰到的第一个人是肴知。 她已经记不清师姐当时的表情。 是东占因幻诱菇受伤,需要紧急治疗的急切?还是终于等到棋子的…… < 第157章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师妹不如与我聊聊你自己。” 肴知的视线落在东占茶盏上, 跟摇晃的波纹一起闪动。 东占回答:“我还有什么事, 师姐不知晓?一切尽在师姐掌握, 我一开始就是你的入局者,你俯视全局从不遗漏。” 东占带着一丝怒意, 但话落时又归于平静, 拿起茶壶为肴知添茶。 复杂情绪全化作一声短暂叹息。 “最开始,是你动摇师兄的神魂, 迫使我灵识进入留下印记……你需要我很快与师兄拉近关系。” 东占初入天运脉, 时阙便调息出错,她唯一能联系的帮手只有肴知。 “没错,系统抓取你残留意识的时间只有一年,我需要他尽快吸引你。”肴知望向东占,声音平静。 “不管是爱欲、怜悯、责任还是激发你本质的欲望,我需要你与这个世界建立连接, 换句话说, 我需要一个东西来引诱你,最后选择的是「时阙」。” 东占的手指微微蜷缩, 指甲在茶盏上划过痕迹,她安静地听着。 “我需要「时阙」发挥作用,引发你的欲望,随之慢慢增强你的奇点力量。” 东占:“两条传讯,是你挑选的节点?” 肴知默认,她是幕后者也是传讯者。 凡世怪病,传达「你得不到两千万」使东占怀疑系统;轩辕界神祇, 传达「不止一个」让东占意识到多世界的存在。 两个节点后,东占获得了完整的仙胎,她成为天运,成为十二域最高实权。 紧接着,东占迎来了「大瘟疫」,肴知逼迫坐上主角位置的她做出选择。 嘀嗒嘀嗒,灵水摆件发出声音,就像东占缓慢心跳。 肴知说:“我并没有把握,我无法肯定你会拉住他,无法确定你会做出饱含危险的选择,世界上没有一个能……啊不对,她可以,她知道你所有选择。” 东占手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 肴知在说她唯一的朋友。 “我在原世界观察你时,除去「朋友」这已有人的位置,想过很多引诱物,比如取之不尽的金钱、永不离去的家人、完美强大的爱人、伟大神圣的使命……” 肴知的肩膀微微放松,就像与东占从最初就已认识,她在回忆一个熟悉之人的模样,也在唯一的她面前放下防备。 “最后,我意识到你的欲望很普通。” “「时阙」是「主角」,你想要主角的地位、主角的能力、主角的权势,而恰好t-554的主角并不完整。” “他是最标准的模板,但残缺又空白——” 东占沉默许久,就像被扔到万众瞩目的台面,把最隐私的秘密朗读出来,迎接审视与批判。 东占笑了一声:“完美的诱饵,他既是我所有幻想的主体,他又能轻易被我抢占一切。” 这是一场编排好的故事。 在万千世界中,肴知找到了东占。 她找到适合引诱东占发挥作用的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引发剧情乱流,使各个世界线相互影响,逼迫系统施行「替换主角」的方案,促使濒死的东占穿越。 「时阙」是让东占步入陷阱的诱饵,她闻着他身上无与伦比的香气,最终—— “你有把握我会回来?” “嗯,你一定会回来。”肴知突然笑了,“一切都是为了你愿意自己回来的这一刻。” 东占抬头,她能看见自己头顶的字幕。 「神格进度:80%」 她现在是t-554的主角,这个世界只需要主角「存在」。 消失的七百年,就算命谕仙尊死亡,因为游魂的操作,她的神格依旧在前进,不需要她本人的意志。 两人对视,东占手上叮地一声出现天蓝色剑刃:“我回来,奇点的力量才终于完成了,对吧?” 肴知沉默许久,终于抬臂,轻轻覆盖东占的手。 她的声音变得虚无:“魔方的所有世界线里,奇点是唯一没有重复利用的数据,独一无二的,完全自由的存在。” “奇点若成为一个世界锚点,魔方会完全崩溃。” t-554本只需要主角存在,而占据主角位置的东占,她有了坚定的自我意志,将原定位彻底抹去。 “你选择回来的那刻,你成为完整的主角,奇点锚点重合,这个世界将成为魔方崩溃的开始。” 所有才会出现这么多的非界者。 东占:“……神格百分百,每个主角达成目标后,其世界都会死亡吗?” 肴知:“世界线结束不是死亡,是停止,是一切的停止,永恒的停止。” 东占手腕翻转,抓住她的手,不再提问:“你的自由,是所有世界都消失。” “你说的没错,不管如何都是我的胜利。”肴知眼神温柔,反握她。 “再见,师妹……对不起。” 两人同时动了,双双握住天蓝色剑。 光芒炸开,空间瞬间扭曲,无数马赛克出现在两人身上,直到肴知身上出现无数重影,她年龄样貌身份皆不相同,全都抓住东占的手。 所有手在碰触东占瞬间,一句字幕出现在天蓝色剑刃之上。 【魔方已确认,奇点与锚点重合】 只有两人听见的响动出现。 肴知颈边出现红光,剑本可以斩断她的头颅,可还是慢了。 【001代码-浪潮触发】 轰—— 愈尘脉首席的内室被摧毁,半边房屋消失殆尽。 东占最后只见肴知消失,师兄的剑晚了一瞬。 手上的剑没了光芒,如同最普通的摆饰品。东占作为奇点的权限也被关闭了。 外面响起一阵惊呼,东占回神,夺门而出。 所有人都抬着头,天空中出现一行巨大字幕。 【浪潮开始】 【玄幻线整体清除中,都市线准备中】 每个人都看得见,但只有东占知道意思。 “什么?非界者在眼前消失是什么意思?” “师、师姐,风崖域消失了……整个域界都消失了。” “陈师弟!你在哪?!他刚刚就在我身边啊!” 吵闹又慌乱的声音响起,路人等级的角色正迅速消失。 东占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的剑。 小枪连灵气都不再存在,或许她轻轻一碰就会粉碎。 不远处出现视线,东占转头,与沉默的时阙对视。 肴知的确赢了,因为她在这瞬间竟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是望着师兄。 “到底发生了何事!?” 声音出现在上方,内阁三道金影出现,他们的身形也出现扭曲,就像人物图层受影响。 东占终于看清他们头顶的字幕。 「特殊配角-内阁-含重置开关」 内阁长老们脱离角色范畴,成为一个重置键。 这个世界不稳定,所以系统设置了杀死主角的开关,在原计划替换主角完成后,能迅速重置剧情线。 “长老们自己看吧。”东占淡淡说,愈尘脉的建筑从屋顶开始消失,脚下地砖也渐渐不稳定。 “……很不巧,我一复活就世界末日了。” 她回答完的瞬间,脚下出现剑阵。 再次睁眼,已经回到胎仙陇。 时阙拉过她,想要一起跳进胎仙陇下方的肉泥中。 师兄也知道世界在崩溃,所以他将早点与东占融合。 东占灵气爆发,推开时阙,后者停顿片刻,又想来拉她。 东占表情平静,勾住他的黑纱。 “……说话,你说话我就同意。” 但他还是沉默,就像毫无感情的木偶,与分化出来,强烈表达欲望的「阿雀」完全不一样。 或者说他就是将那部分自我剥离,剩下不过是崩溃的残渣。 “你听见了对吧?我跟师姐的对话。” 东占坐下,她突然觉得很累,自己不过是一场戏幕的棋子,承担一项庞大的愿望。 时阙俯身,攥紧她的手臂,继续尝试拉她。 天运脉变样了,但她回到这里依旧感到平静。 “师兄,我真的很讨厌你……一切都堆积在你身上,但是你……” 东占看到时阙第一眼,是那降落的背影,巨大的主角二字。 她突然抓住时阙的手腕:“你什么都不在乎,那些东西在你身上就像垃圾。” 幻想主体,仰望方向。 东占对他产生的第一份情感,是忮忌。 黑纱颤动,是东占的手在颤抖,而时阙却像静止死物。 “……你变成这样,变成跟我一样的人,是在报复我吗?” 良久,东占恢复平静,声音轻微。 没有回复,黑纱覆盖她的身体,她被拉入黑暗中。 在反应过来前,东占的脸被捧起,一个急促又湿润的吻袭来。 甚至不能称之为吻,时阙咬破她的嘴唇,毫不留情。 上升窒息感,她的脖子被时阙双手攥住,就像用行动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 第158章 她在短暂游神后,突然推开人,在双唇之间银丝断裂前,她用力咬住对方的脖子。 时阙连哼都没哼一声。 黑纱将呼吸关押,他们共同缺氧。 直到不知多久后,两人双双离开,一人被攥得青紫,一人被咬得血肉模糊。 东占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少年的皮肤上满布红色裂痕,或细或粗,就像有人用刀划开他身体,又像即将完全崩裂的讯号。 两人对视,时阙躲开视线时,她终于道:“很漂亮,我的师兄一直都很漂亮。” 时阙整个人僵住,慢慢抬眼,看向她。 天运脉久违地吹来风,混着血腥味,将所有谎言吹散。 “……我恨你。” 时阙说。 东占满嘴血,轻轻笑了:“我知道。” 第128章 浪潮1 东占的转机冒险 【公司系统部员工手册, 第885条内容如下: 001-浪潮:最大对冲事故,无干预或打断备案。 浪潮启动后,魔方所有世界线全线清除, 任何被公司标记过的数据都不再存在。 浪潮结束前的50分钟内请做好离职准备, 所有员工的灵魂将被删除, 感谢各位的付出】 东占看着面前字幕,这是第三方的最后努力。 浪潮开始后, 它便突破系统的控制, 找到东占。 世界持续崩塌,像有人一直按着删除键, 所有事物泯灭, 化为虚无。 她在阁中现身,跃灵玉开始疯狂闪动,许多门派卷轴送往胎仙陇,一是想证实「命谕仙尊」复生传言,二是在自己变成灰尘前求助。 内阁也疯了,大瘟疫发生时, 人们还会为了各种利益争论拉扯, 现在全是对未知末日的恐惧。 十二域短短一日间流言四起,命谕仙尊当初改变了大道, 为何她复生后就引来如此灾祸? 东占没有心思管,也没有办法处理,毕竟这不是疾病或者权力斗争,这是小行星撞地球。 【总之,没有办法。公司……也就是系统,标记的数据包括他们自己,更别说每个世界线的角色】 东占坐在地上, 沉默不语。 跟时阙吵完架,她自己呆着,前者倒是死死盯着她,找机会拉她下去融合。 她淡淡道:“你呢?你也会消失?” 【嗯,刚离职就要永久退休。谁能想到奇点锚点重合?这种事情本不会发生】 第三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得知系统那边乱套才平衡一些。 东占:“……是你们无法想到会有一个角色自行苏醒,她是制定规则者过于傲慢的证据。” “魔方跟公司,要跟我解释一下吗?” 【一切都要没了,这些复杂的东西无关紧要。如果有奇迹,我还能与你说说】 东占:“什么奇迹?” 【没被系统标记的数据,在浪潮结束前,依靠这份原始数据重置魔方,同时需要非常强大的能量对冲】 【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是奇迹。我也成为了她计划中的一环,你说的没错,她是傲慢的证据,也是最有资格摧毁这一切的人】 【我也要准备……再见东占】 半空的字幕闪动后消失,东占视线下落,慢慢躺在地上。 天运脉因为主角关系是整个世界中心,会最后消失,她还有时间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有没有意义。 四周安静,阴冷的视线变得明显。 东占知道他又要—— 时阙突然出现在身前,抓住东占的脚踝,拖着她往胎仙陇外移动。 东占见怪不怪,灵气爆开,猛地起身扇他,再狠狠踢一脚。 就算没有修习任何一种剑式道法,她因为仙胎而狂涨的灵气已逼近登仙,特别是恢复记忆后,调整灵气吐息使修为再次飞越。 普通修士这两下后会变成灰烬。 哪怕是时阙,也会很痛。 他果然一顿,但依旧攥着她脚腕,一声不吭地想要带她跃下胎仙陇。 东占:“……师兄,好痛。” 脚踝上的力道应声松懈,他总是会上当。 东占顺势收回脚,扯过他的黑纱,打个死结推开人:“滚。” 她说完就起身,慢慢走回原位,无事发生地躺下。 这个过程他们已重复许多次。 时阙失败后会退远一些,就像被屋子主人发现的流浪狗,躲到角落不动声色。 他的黑纱铺满地面,始终没有取下,也没再继续对她说话。 东占不后悔自己的所有决定,就算作为肴知的棋子,成为毁灭世界的关键钥匙。 因为那些选择中,她都最大限度地以自己为优先,一旦出现偏移,世界不会毁灭,她自然也不会好好地活着。 除了…… 天运脉之前没有的「太阳」在晃动,因为灵气逐渐抽离,它开始不稳定。 从邪修手上夺得的红魂,被师兄养育成这般模样,时刻提醒东占她还有某种私心。 “师兄,你若想要与我合为一体,直接下去便是。”东占轻声道,再低的声音也能被他听见,“你不是说那些肉块都是我吗?何必在此处浪费时间。” 时阙不语,只靠近一些,见师妹没反应,便再往前,直到抓住她的外袍边角。 默默扯她外袍,东占转头,任由半边身子被扯着。 “你不是恨我吗?” 东占面无表情,再次提出这个字眼。 对方依旧如哑者,再次伸手想要拉住她。 那团巨大的红魂投下阴影,等待死亡并不让她煎熬,但这团东西象征的秘密让东占不敢承认。 “行啊,走吧。” 她突然站起,反手握住时阙的手,如往常那般,十指相扣。 东占快步往胎仙陇边缘而去,眨眼间就一只脚踏出地面,悬空在外—— 但她没办法再往前,时阙死死拉住她,两人绷紧的手臂就像即将断开的绳索。 东占:“什么意思?我现下愿弥补对你所犯之错,跳下去,我们融为一体,不再相欠。” 师兄与她相牵的手露在黑纱外,皮肤依然洁白,五指扣住她的手背,青筋爆开,甚至隐隐颤抖。 风从身后吹来,东占眼睛被额发碰触,又痒又痛。 两人攻防调换,她知道为什么师兄突然不愿意。 时阙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他甚至双手抓住东占,崩溃的情绪通过相扣的手传递过来。 东占呼吸不畅,扭过头不再看他。 师兄不能听「不再相欠」这种词的,他到死都不愿意与东占恩怨相抵,一别两宽。 “……师兄推我下去,我便也会恨你。” 沉默良久,她的声音响起,将少年的手拉至自己双肩,手指勾勒他黑纱下的眉眼。 “推吧,你既然不愿携手,那互相憎恨也可以。” 肩膀之上变重,时阙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捏碎。 等第二阵风吹来时,他依旧没有行动,而是轻轻揽过师妹,将她拥住。 少年的声音变得干涩,与当初见证她死亡时一模一样。 “……永远是多远?” 东占眼神闪烁,回拥他,沉默不语。 与此同时,她的跃灵玉弹出留言。 「东师妹,你真的还……我是萧亦渊,你若还活着,可否与我联络?我遇见了越妙道友,她有些奇怪」 「她能站在土地消失的地方」 东占瞟见这条消息,愣了愣。 电光火石之间,东占明白还有办法。 系统没有标记过的数据,是存在的。 她不会眼见机会却不行动,慢慢退开师兄的怀抱,却被攥住手腕,她抬头:“……不管是哪种结局,最后那刻,我都会告诉你答案。” 东占拉过他的手,吻在其指尖。 下一瞬,东占的脸被捧起,他隔着黑纱吻在师妹的额头。 做下决定实在太痛苦,他们决定再假装一会,假装任何事情都没有戳破。 剑阵展开,两人前往萧亦渊所在的青龙域。 青龙域多雾,山峦连绵,一眼望去能看见地平线在前进——雾在消失,山峦也在消失。 修士们毫不犹豫抛下一切奔逃,企图让这股浪潮慢一些吞噬自己。 东占二人落在青龙域最大城镇,因为城镇里有跨域剑阵,很多人蜂拥而至,想早一些离开青龙域。 所有规矩形同虚设,两人毫无阻碍进城,入眼皆是慌张绝望的人们。他们大多修为低下,门派势小,根本没办法在此灾难前找到求生机会。 东占通过跃灵玉找到了萧亦渊。 萧师姐有一座小院,是之前游历时买下,但没有打理,院中除了几张桌椅再无它物。 「东师妹……真的是你?」 萧亦渊抬手,文字快速从指尖化出,表情震惊,最后变成惊喜。 她上前两步,本想拥抱东占,但又被自小礼节约束,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 第159章 “师妹!” 响亮的声音响起,只见八九岁模样的女孩突然出现,狠狠拍了东占一掌。 东占一愣,随即抱住小女孩:“连窍师姐,许久不见。” 萧亦渊闭关数百年,已至登仙境,连窍作为剑灵恢复记忆,慢慢从婴孩开始塑身。 连窍机关枪似地说了很多话,导致萧亦渊也没办法插嘴,直到她突然瞥见东占身后:“所以你这些年藏在哪……天呐,那是什么邪祟?!” 萧亦渊早就发现,但一直未说。 见此情景,拉住连窍。 「小窍,那是……时阙师兄」 连窍沉默半晌,看向东占,低声道:“你的一见钟情真可怕,直到现在也不变吗?” 连窍当初见到东占时,就以为她是万千仰慕天运中的一员,对高高在上的时阙一见倾心。 若真是这般简单就好了…… 东占装作没听见,因为时阙也会装无事发生。 她拿出光芒消失的小枪,递给这把剑的缔造者:“连师姐,我的剑如何才能复原?” 连窍个头还小,但拿过剑的瞬间脸色严肃:“怎么回事?灵气尽褪,与你感应断开,甚至镇域石的影子也不见……等我再看看。” 说完她跑到一个小台上,拿着金锤敲敲打打。 东占随之看向萧亦渊,问:“师姐,越妙在何处?” 萧亦渊正要回答,却只见院中房屋开门,熟悉的影子跑出来。 她边跑边喊:“义兄既然执意与那女子结亲,那、那便去!我反正只是你的妹妹罢了,哪能阻止!” 在崩塌的世界中,这道声音又亮又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与故事中。如独立在外的人,与即将销毁的旧世界毫不相关。 东占有些疑惑,因为少女的语气与样子都有些不同:“越妙?” 「新建文件夹-命名中-青梅一号」 少女脚步一顿,转身看她,上下打量后语气娇嗔:“你是谁?也是来找义兄的?” 第129章 浪潮2 东占的全力冒险。 东占怔在原地, 仔细看,越妙模样没变,只是五官摆在陌生角度, 组合便像另一人。 「师妹, 越妙道友不记得所有人, 似乎从未见过我们」 萧亦渊靠近东占,补充。 越妙见东占不说话, 叉腰怒道:“你是谁?你难道也来找义兄报恩?” 东占依旧没回答, 在越妙嘹亮的声音中,走入房间, 瞧见了「义兄」。 新建文件夹的主角依旧是一团透明物体, 只不过身体里装的名词多了几个,出现「万人迷」「红颜知己甚多」等设定。 东占不顾越妙阻拦,上手碰义兄。 她无法直接碰触,手指被一层透明墙阻挡,几行字幕出现。 「本锚点设定构建中,进度35%, 完成后可开辟世界线」 「配套角色同步整理中」 “你你你, 你怎么能碰他!”越妙气急,伸手推东占, 后者晃都没晃。 东占理解了现状。 主角是一个世界的锚点,形象在固定前,会影响世界内所有设定。 越妙的巨力消失,武力设定归为零,她因为义兄增加的属性而改变,最初版本已被覆盖。 越妙见自己敌不过东占,一屁股坐下, 泪眼婆娑:“义兄,你明明与我约定,长大就要娶小妙……她们凭什么抢走你……” 全程无一人与越妙说话,她沉浸在自己情绪里。 她就像剧本杀里的npc,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只要有人靠近义兄,她都会念这串台词。 “……萧师姐,就算到地面天空消失的地方,他们也不受影响?” 东占转头,看向萧亦渊,后者点头。 没有被系统标记过的数据,是存在的。 「新建文件夹」还没有重命名,越妙的世界是初始阶段,没有具体编号,没有被标记。 东占蹲下身,与越妙对视。 她露出笑容,问:“越妙的义兄要和哪位姑娘成亲?” 越妙无法回答是哪一位,因为构建好的角色还只有她,结巴半天才说:“反、反正有很多!” “既然还没决定,那越妙也能与他成亲。” 少女一愣:“我?你难道不想与他……” 背后传来冷意,黑纱垂落在她肩上,手指似有似无地划过她后背,直到五指牢牢贴在她背上,下一瞬就能把她脊椎抽出来。 呵,不继续装聋作哑?东占心想。 “我以为越妙反对义兄成亲,是因你钟情于他,既然那些姑娘未到,你抢先一步,不好吗?” 这超出越妙的应对范围,她被规定的认知里,义兄会被别人抢走,而她需无时无刻哭闹,没有「抢先一步」的选项。 她坐在原地不动,嗯啊半天也没回答,东占却转头对萧亦渊说:“师姐,他们要成亲了,我们布置一下。” 萧亦渊满脸茫然,绞尽脑汁后,搬了搬院子里的旧椅子。 越妙突然急了:“等、等等,这是终身大事!” 东占:“没有什么事是终身大事。” “你、你你,义兄虽与我有约定,但我们还未互通心意!该像这封情书,至少得像这封信的主人一般表白才行!” 越妙赶忙从兜里找出一封书信。 她是在某个摊位里买的,外层包装印着「绝版」「七百年前往事」「勿转售」等字眼。 东占拿过,展开细看。 她眼神闪烁,轻笑几声,折好收下。 “这封信并非本人所写,是一份杜撰的信件,其中所言皆为虚假。” 东占说话时,时阙已经离得极近,让越妙都不得不瞟几眼。 他沉默着,视线落在那封信上。 “再多言语不过装饰,行动才是真正的回答,准备好了,两位就在此处成亲吧。” “越妙在屋外准备,你准备好便进来开始仪式。” “我们与义兄等在此处,等你开门。” 不等越妙反应,东占将她推到门外,众人皆留在屋内,说完便关门。 越妙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独自被东占关在门外。 她的影子印在门上,左右摇晃。 「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亦渊不愿见越妙被逼迫,但她又对此景感到混乱,下意识相信了东占。 东占坐下:“没关系,她……师姐不害怕吗?” 萧亦渊来到她身边,因为突然的问题而停顿。 师姐意识到东占在询问这场灾难,抬手写字。 「我尝试过救人,但很多人就在我身边消失,一切化为虚无,说不畏惧自然是假」 「登仙境可感天地运转,大道崩塌或许是注定」 「但至少,师妹你复生了」 连窍还在敲剑,插嘴:“师姐当初很自责,在大瘟疫时闭关,没能帮到你……你还活着,万般坏事下有这件好事便足够。” 东占沉默。 她以为会听见「师妹会解决此事,所以不害怕」等话。 院外是一直响彻的哀嚎,人们想要远离吞噬世界的浪潮,恐惧成为空气里最浓郁的味道。 一墙之隔,这个小院却即将有新人成亲。 空气割裂,这里安静又平和,带着荒谬感。 众人在屋内等待,等到阳光消失,浪潮已经来到这里。 闭目养神的萧亦渊起身,登仙境修士的感知敏锐,她很清楚逃到哪里都会消失。 连窍也走到东占面前:“拿着吧,我尽力了。” 天蓝色剑刃稍亮,但没有字幕,灵气复原一些。 东占感谢后看向的时阙:“师兄,送师姐她们去其他域界……” 萧亦渊却握住东占的手腕。 连窍个头小,爬到萧亦渊腿上,代替回答:“你消失了七百年不知道,萧师姐为登仙佼佼者,已是青龙域的镇守人,受青龙神兽恩泽庇护,她职责期限有千年之久,现在无法离开。” 哪怕聚焦主角的镜头脱离此界,也没有一个角色静止不动。 人们都活生生地感受时间流逝,在观测之外有自己的故事。 连窍与萧亦渊对视,同时看向东占。 「保重,师妹」 “不用担心,我跟师姐在一起呢。” 下个眨眼,两人消失不见,不是化为灰尘,而是变成空气,似乎从未存在过。 房屋与地面也在消失,左边院墙已不见踪影,虚无的黑暗即将来临。 东占停顿片刻,转回头,坐在原位神色平静。 “师兄,当初为何要用这种杜撰的信,作为你的刃石?” 她又把那封号称绝密的情书拿出。 当初在阳仙湖,她选择了一块湖石,而时阙却用世人杜撰的书信,作为两人共生礼神魂刃的材料。 东占低头,看了看,读出来。 “我心尽是深井底苔,你不知此苔长于隐秘处。” 房屋在缓慢消失,东占声音回响在寂静种。 < 第160章 时阙往前,走到东占身后,拥抱她。手臂环过脖颈,将她的呼吸牢牢禁锢。 “你若降落,勿近此井。” 她的视线持续向下,神色平静,任由师兄的黑纱垂在自己身上。 “……我心蔓延向上,你不用低头。” 东占念完,将信纸折叠,丢进面前的虚空中。 神魂刃会印刻神魂,选择的刃石是愿与爱人共生的证明。 而师兄选择虚假的爱意文字。 时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信件消失时,慢慢收手后退,手指触碰东占的脸,轻柔又缱绻。 室内陷入沉默,直到整片房屋消失,只有他们存在。 东占确信,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后消失的人。 “走吧,去找越妙。” 遮挡的门消失,本该在外准备的人不见踪影,这场等待不会结束。 东占与时阙并肩,在虚无中往前。 远处还有人们的喊声,是洪水淹没自己前的挣扎。 东占想到与师兄时常并肩行走,她便照着之前习惯,牵住他的手。 时阙被她触碰时,瑟缩一瞬,然后允许她的进入。 东占语气淡然:“在师兄看来,这场灾难是好是坏?” 时阙沉默,她想了想接道:“你不在意……那若我说,我又要利用你,你认为这场灾难是好是坏?” 紧握的手指颤动一瞬,良久之后,东占听见身边人的声音。 少年声音温和,带着笑意。 “知我最厌恶师妹什么吗?当初自顾自离开,连利用我都不愿意,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只有这个请求……我对你来说,彻底变得毫无价值。” 「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利用你,她将你视作一项物品,并不存在任何多余的感情」 两人都记得很清楚,失去记忆,当时作为旁观者的东占之言。 东占闻言低头,耸肩:“那你知道我此时,可是真心想要你的价值?” 时阙停下,低头触碰她前额:“这不重要。” 坦然的话语轻飘飘溢出,黑纱使双方呼吸对调。 “你我都清楚,我如你影,从不违背。” 话落,东占也不再提问,两人继续寻找越妙。 终于,东占看见了远处来回踱步的身影。 任何事物不存在,她独自一人格外明显,就像白纸上来回跳动的黑点。 她不会消失,也没有对这场末日做出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我该去吧?义兄在等我……但是有些奇怪,不对,我还是该去吧?” 越妙抱着脑袋自言自语,待东占二人走近,才发现他们。 “你们!”她吓得后退一步,“我还未准备妥当!” 东占头靠在师兄身上:“越妙为何要跑出这么远?” 那股陌生在动摇,越妙在东占眼中变得越来越熟悉。 越妙再后退:“总觉得不对,你是不是骗子?或、或者来挑拨我与义兄的关系!” “我只是顺应你之想法,希望成人之美。” “谁说是我的想法!明明是你自说自话。” 东占看着她,状似困惑:“那为何反复提起义兄承诺娶你?” 少女站在原地,紧张地捏手,张嘴又闭上,满头是汗。 「新建文件夹-命名中-青梅1号」 少女垂首,这行字幕压在她脊梁上,不可撼动。 东占突然想起肴知。 她想知道师姐是什么时候看见了一切。 在万千世界中,师姐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名字,意识到命运其实是规则。 “对越妙来讲,义兄是什么?” 少女应声抬头,呼吸急促,头顶的字幕在疯狂闪烁。 “自、自然是这世间最强大、最优秀的存在,我与他一起长大,他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只心悦他,我只、只记得他……” 他们站在虚无中,远方呼喊逐渐熄灭,青龙域已彻底消失。 一切归于寂静,站立处没有倒影,越妙听见自己声音中的疑惑。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头很痛,只能跪下。 一只手来到眼前,手心向上,五指张开。 东占蹲在她跟前:“打我这只手,用全力。” 越妙很生气,这人就是来挑拨她与义兄关系,她嘴绷紧,狠狠挥拳打在这人的手心。 手分毫未动。 越妙听见东占重复:“用全力。” 越妙铆足劲,再狠狠挥拳,依旧没有对东占的手造成任何影响。 少女的怒火慢慢下降,剩下郁闷,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委屈到想直接逃跑。 可在越妙企图后退的瞬间,自己的手被拉住。 师姐当时有感到害怕吗?东占想。 命运是规则,规则之下没有自由,她的愿望遥不可及。 东占与少女对视,视线不偏不倚。 “越妙,用全力。” 呼吸间断一秒,寂静中东占听见某人愿望在回响,不再孤独。 拳头砸在东占手心,可摧毁山峦的巨力震荡。 金光从少女心脏处溢出,覆盖全身,她双眼倒映东占模样,变得无比清澈。 她的声音又亮又响。 “东咂!” 东占笑:“许久不见,越妙道友。” 说完,她将自己的剑递给越妙。 在少女接过这把剑的瞬间——天蓝色光芒炸开,灵气回旋恢复如初。 奇迹是存在的。 【角色数据未标记,全新世界线开放】 【欢迎你奇点,请重置魔方】 东占抬头。 有两个字出现在越妙头顶,覆盖冗长又无用的字幕。 少女五官飞扬,对东占笑。 她头顶只有自己的名字——「越妙」。 浪潮没有停止,须更强的重置能量。 东占唯一可利用之物,就是那深井底部的青苔。 她起身,背对时阙,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师兄,回阁吧。” 第130章 浪潮3 东占的回答冒险 跃云阁的状况也不好。 虽独立于十二域, 但被浪潮吞噬的面积已达三分之一,金刚脉与宿机脉完全消失,两个脉系剩余弟子不足千人。 越妙听明白现状, 想了想要去食膳间吃点东西。 东占问她原因, 她说当饱死鬼比较好。 东占没有告诉越妙, 其实就算世界消亡,她也不会死。 越妙不再是系统规则下的角色, 而是新世界线的支点, 可这仅仅是第一步,没有推动的力量点无法成线, 这场灾难不会结束。 比起随世界消失, 独留她一人在虚空中更可怕。 东占与时阙回到内阁门前,有几位脉系师长在。 见到二人,他们本阴云密布的神色变得极复杂,全都侧身避让。 比起天运首席的回阁,东占的出现更令人瞩目。 终于,有师长问道:“……命理首席?” 命谕仙尊是世人尊称, 在跃云, 她依旧是六脉之一的弟子。 东占抬眼看去:“各位师长受惊了,我的确是东占, 复生一事说来话长。” 师长们沉默,直到金刚脉掌脉上前一步:“可有解法?” 话落,气氛变得紧绷,远处浪潮的波动似乎近在咫尺。 “你是当今最负盛名的仙尊,突然复生,灾难随之来临,你可与此灾有联系?还是……天运首席为了复生你, 逆转大道造成此果?” 金刚脉掌脉脸色憔悴,说话时没有带愤怒或指责,如一具绝望的空壳。 “都到这份上还执着因果?她说什么你都不会信,说不定大道本就该消亡,我徒弟只是来送大家一程。” 后方传来懒散声音,是净乙。 女人提着一串小食,脸色红润,懒散模样与周围人形成对比。 师长们其实与她已争论数次,现在全都垂头丧气,难有心力反驳。 金刚脉掌脉为救弟子灵气浑浊,心境失衡已现老态,胡言乱语道:“……当初大瘟疫争论不停,最终赞成天运首席为牺牲者,你代替他渡世,是否带有悔恨怨念,所以才引灾祸复生?” 飒!一道剑鸣,登仙境掌脉半跪在地,半身全是血迹。 众人震惊,纷纷抬头。 黑纱覆盖其身,难辨神色,听见他温柔的声音:“掌脉慎言。” 自这位疯魔后,已经数百年未有人听见他说话。 这道声音一如当初他身为天运,清风而过,温和动听—— 真骇人,净乙侧身避让,对东占做口型。 大祸将至,阁中主掌刑法的无常楼都消失,师长们已麻木到见此情景而沉默。 东占不语,径直往前。 来到净乙身旁时,她停下,与自己名义上的师尊并行。 进入内阁,四周安静。 东占开口:“师尊看来,可有解法?” 净乙把没吃完的小食随手扔下:“我能有什么解法?百年前非界者出现时,大道混乱便难以观测,现在半边天都没了,看都不给我看。” < 第161章 东占点头,净乙没有问她为何复生,这场灾祸源头,只是转悠几圈道:“你既是命理弟子,大道崩塌我也将死,等在此处只给你一言。” “可悔过,不可回头。” 东占一愣:“什么?” “命理脉独有传承,师尊死前都须与弟子说这七字,我师尊被雷劈死前是这么对我说的。” 净乙耸肩,转身往回走,路过时阙唉声叹气。 东占看着她背影,轻笑:“消失之祸没有规律,我或许先师尊一步消散呢?” 远远声音传来:“我不管,我反正告诉你了,死之前你自己去收个徒弟。” 等净乙离开内阁,他们才终于到达三道金影前。 双方均不开口,东占挽着师兄走上台阶,到达最高点时才停下。 良久,上方的声音平静响起。 “跃云自万年前建立,千年前获得天运,我等不认为有何事能动摇跃云之基。可你出现后,我等才知世上无绝对之事,天运会崩溃,大道会消亡,你能从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凡人,变成十二域的命谕仙尊。” “告诉我等,东占弟子,这次灾祸也是你夺取某样事物的计策吗?” 东占抬头,能看见三道金影后的巨剑。 它占据整个内阁,剑柄若隐若现,红光锁链在其剑身缠绕。因为跃云的不稳定,这把巨剑也显露真身,光芒晃动既如晨曦来临,又如地狱炎海。 东占敛下眼神,没有反驳这句话。 她转移话题:“千年之期已到,降仙礼是否准备妥当?” 每千年一次的降仙礼不会在任何门派地界举行。 如仙议庭在星渊掌教的秘境,降仙礼会在鸿熙神尊飞升之地,万千灵脉交汇点,十二域中心的鸿熙境。 内阁长老知她城府深,任何问题都是真相的铺垫。 这次……她若是有所求的操纵者,十二域还有救,若不是,吞噬的浪潮并不会与人们谈判。 “降仙礼场地早在五十年前搭建完成,第三仙历十八千年轮,也就是三日后举行。” 东占:“灾祸是从边缘开始吞噬十二域,鸿熙境将是最后留存之地,还请内阁告知所有门派。” 三道金影下降,与东占面对面:“……你难道要将所有修士作为献祭品才能结束灾祸吗?” 东占依旧不回答问题,而是看向那把剑:“长老们认为跃云永存,不是因为获得天运,而是这把剑存在。” 她伸手,点在时阙的脖颈,指尖划过黑纱:“天运会崩溃,会因为我成为一个疯子,但只要仙胎锁在他脖子上,跃云便无所畏惧。” “你所言何意?” “不必挂怀。” 话落,东占的眼神往下,不再看向三道金影,他们头顶字幕也离开视野。 「特殊角色-内阁-含重置开关」 “长老们,降仙礼见。” ———— 他们离开内阁,没有立刻回天运脉。 明明时阙不愿她在外与人说话,但此时却未立刻展开剑阵。 师兄不语,但冷硬情绪溢出。 东占抬眼:“胎仙陇出了什么事?” 时阙淡淡道:“天运脉不如往日,防害虫的能力下降许多。” 东占:“……有人到访,他是客人,自然要去见。” 客人这个词很有用,东占等待半晌,脚下展开剑阵。 光芒一闪,他们回到胎仙陇。 轰—— 巨响在东占耳旁炸开。 刀剑相撞,冲击使胎仙陇摇晃,东占后退半步,没有被波及。 “师兄真是让我好等啊……不装病弱小师弟了?” 冷淡又带着杀意,谢乘风青筋暴起,握着长刀毫不留情。 时阙格挡攻击,同样招招冲向对方命门,他声音低沉:“道友哪位?我不曾记得有你这位师弟。” 谢乘风咬牙切齿,露出狠笑:“贵人多忘事,短短几天,师兄就变得不人不鬼,妹妹忘记你也是幸事。” 时阙不语,灵气波动,整个天运脉颤动。 他只是装得清醒,但理智并不存在,就算全身崩溃他也要把谢乘风砍成肉泥。 见此情形,东占抬手,灵气挡住两人的对撞:“停下。” 谢乘风表情一变,看向东占,似乎在辨别:“你、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东占走到两人中间,手扶住时阙胸膛,等师兄平静后才转头。 她向谢乘风提问:“短短几天,你只离开了几天?” 黑发男人往前凑,与熟悉视线相交时,终于松口气:“……嗯,那日你剑划过我头顶,我回到轩辕界,三日后返回,结果得知你死亡消息。” 每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共行。 轩辕界只过三日,十二域早度过七百余年,东占再次来到此界时,谢乘风也返回。 东占:“浪潮……你碰到浪潮也没事。” 谢乘风在天运脉本就难受,因为东占记忆恢复,一下子泄劲,坐倒在地:“嗯,我不会消失。” 被东占解放后的生命,都不会被浪潮吞噬。所有世界消亡,他们也会存在。 她思索片刻,对时阙道:“师兄去食膳间寻越妙,她为我找了些仙膳佳酿。” 话落,没人动。 时阙知道这是支开他的借口。 谢乘风被天运脉排斥,浑身刺挠,躺在地上使劲翻滚。 东占坐下,目光向前:“师兄不去,那我会一直看着客人,只看他。” 良久,剑阵光一闪而过,时阙离开天运脉。 “客人?妹妹你……”谢乘风翻身,眉头微皱。 东占没有理会:“你返回轩辕界后,可有去杀第一神?” 谢乘风一愣,随之摇头:“来不及,神至高于空,踪迹须寻数十年。” 东占:“当初我们结盟,还记得吗?” 谢乘风闻言一愣,半晌后声音闷闷的:“记的。” 男人躺倒在地,转头看她。 东占的头发垂落,与地面相差厘米,若谢乘风的手再往前些,就能碰到她的发丝。 她恢复了记忆,谢乘风清楚这与时阙有关,因为他唯一能拿出来,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暗号,对东占无用。 有些事情其实已经有了结局,只是他下意识忽略罢了。 东占:“所有人马上……都会自由,包括憎恨你的人,深爱你的人,你无法去面对的人,我向你保证,大家都不再受命运操控。” 谢乘风双眼被覆盖,视野变为一片黑暗,他从未触碰过她的手,掌心柔软又温暖。 “你有了决定的机会,决定找到他们道歉,还是不再前进就此停下。”东占看向远方,手上剑刃散发天蓝色光,“轩辕有轮回,你的故事不会停滞。” 谢乘风想要触摸东占的手,但举起半晌后,最终放下。 “你回答一句我回答一句,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 东占笑:“符号看象限,救北山老人还是救南疆小孩?” “晨救老晚救幼,”谢乘风起身,眉眼弯弯,好似怎么也看不够她。 “该我问了……我还是晚了一步,对吗?” 东占沉默很久,视线下落又上扬,将自己的跃灵玉交给谢乘风。 “三日后,拦住他。” 第131章 浪潮4 东占的重置冒险 时阙回到胎仙陇时, 只剩下东占。 师妹坐在一个软垫上,背对他,眺望天空中那团红魂。 “师兄……” 话音未落, 石头碎裂声爆开。 东占急忙转头,只见时阙手掌抚在地面,顺着一个人形将地板捏碎, 留下极深坑洞。 那是谢乘风刚刚躺的地方。 东占撑脑袋,等时阙过来。 师兄人格从她身上诞生,她在想自己会不会干这种幼稚事。 良久,时阙终于停下破坏胎仙陇,停在原地一会才来到东占身边。 他提着食盒, 放下时没有声音。 东占打开,拿起一块仙糕放进嘴里:“师兄方才很轻易便离开。” “打断师妹谋划, 一次就够了。”时阙应道,声音平静。 东占靠在他身,挑开黑纱钻进去。 她眯着眼,查看他身体上的红痕。师兄着单衣,很容易拉开,她的手指从脸滑到脖颈, 然后是胸膛和腹部。 他就像由碎片粘黏的白瓷,修复过很多次, 这些痕迹已无法遮掩。 “一共多少次?”东占问。 胎仙陇下方血海涌动, 她清楚时阙会记得数字。 “……五十六万三千六百二十二次, 师妹肉身特殊, 我难以做到完美。” 东占不语,只是轻扯他的衣带,最后一处隐秘地即将揭开时, 手被狠狠攥住。 时阙眼神下落,警告意味明显。 东占挑眉,像当初一般坐进他怀里,仰头盯着他。 两人目光相交,不管多久都没有移开。 东占勾衣带的手指停下,问:“师兄现在在想什么?我想知道。” < 第162章 黑纱笼罩下,身体边界变得模糊,呼吸无法上升,而是进入对方身体。 时阙轻抚她的脸,冰凉的指尖划过耳侧,扶住她的后颈。 东占有瞬间以为他会撑开衣料向下,毫无顾忌地抚摸她的后背。 “师妹已找出浪潮解决之法,我将拥有最后的价值。” 时阙眉眼下落,露出平静又释然的笑容,好似一切回归原点,他对东占的怨念一扫而空。 东占鼻尖碰触他的胸膛,白肤如雪,清冷香气缭绕。 “师兄在乎世界消亡?” “……师妹也不在乎,但你不愿再成为失败者,而我比起见你认输下跪,更希望你感到痛苦。” 时阙贴着她耳,声音温和。 东占又去勾他的衣带,中途再次被抓住。 她低着头,轻笑。 时阙的阻拦松懈,将她下巴抬起,要求她看着自己。 天运脉风吹来,吹不进这层黑纱。 时阙自行扯下衣带,最后那层遮掩从腰间滑落。 东占:“师兄还有什么话想说?” 时阙:“……不要再拉住我的手了。” 东占捧住他的脸,笑着点头。 ———— 三日后,鸿熙境,降仙礼大殿。 十二域消亡,逃难人们纷纷涌入鸿熙境。 鸿熙神尊数万年前飞升,她的痕迹逐渐消失,神像也只剩下降仙礼大殿那具。 即将被浪潮吞噬的人们挤到神像下,祈祷声密密麻麻,难以听清任何一句。 而神尊手持长剑,垂眼低眉,温和俯视众生……仅仅是俯视,她会永远沉默,不施以援手。 浪潮已至大殿外,再过数息就会吞噬最后的人们。 突然,灵气嗡动,巨大剑阵展开在神像上方。 绝望的人们抬头,看见一道身影的降落。 风吹起长发与衣角,她落下时,挡住神尊之慈目。 女人眼睛如深渊,有蓝光闪烁那片漆黑中。 东占落地,站在大殿中心。 她手腕翻转,天蓝色光缠绕人们视线,那把细剑划开,回应灵气嗡鸣。 “……命谕仙尊。” 沉默中,有一人轻声喊道。 “真、真的?仙尊不是身亡了吗?” “跃云白衣,镇域蓝光,她就是仙尊!” “仙尊来救我们了!就像七百年前——” 三道虚影出现在东占身后,跃云内阁长老到场,证实了她的身份。 一时间,欢呼与惊喜压过祈祷,所有人都伸手向上,企图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诸位,我并非救世主。” 平静声音如落雷,将殿内数万修士的希望劈成灰烬。 东占抓住剑,向三道虚影走去。 “在一个人看来,被浪潮吞噬,彻底消失是你们自由的开始。” 内阁审视的目光笼罩,东占抬眼,与他们对视。 “她或许是对的,但她离开前没有与我说……是她厌恶的命运推动我到此,还是她充当了我的命运,所以我还想要再见她。” 脚步声与呐喊声如浪花。 其实没有人听她后面的话,在得知救世者并不存在时,绝望的人们伸手向前—— 既会推倒那座神像,又要抓住东占的手,逼迫她的剑抵御灾祸。 “你在做什么?!快解决灾祸——” 内阁察觉不对,厉声大喊。他们也怀揣希望,以为东占有办法解决此难,让十二域又一次恢复原样。 东占站在原位,浪潮来临。 时间放慢,人声被淹没,世界归为寂静。 瞬息之间,虚无吞噬所有人,殿宇地面只剩下一座雕像,还有她与内阁三影。 “……你没有解法?” 三道金影在长久的震惊中回神,他们的光芒变浅,也即将步入虚无。 东占抚摸鸿熙神尊的雕像,心想师兄还是学到几分气质:“谁说过我有解法?我只有私心……救世主另有其人。” 没等虚影们反应,东占继续:“想要见到真正的救世主,还需要三位长老割舍一件东西才行。” “你果然有所求之物!” 东占神色平静,开玩笑:“当初我向长老们求得前往天运脉的机会,算是你们亲手打开的欲望笼子?” “事到如今,你想要何物……” 鸿熙神尊的雕像慢慢被吞噬,她低垂的眉眼消失半边,温和之气荡然无存。 东占笑:“很简单,长老们的命。” 话落,一阵尖锐嗡鸣。 他们企图镇压东占的攻击,与遥远之外的哀嚎相呼应——三位长老在跃云内阁的真身同样遭受攻击。 三道虚影快速闪动,灵气几近崩溃。 “你!你干了什么?!” 东占背手站好,脸色平静。虚空中,只有她的声音能响彻。 “天运千年前被内阁落锁,千年后会在此时斩断内阁之灵。” 时阙不在她身边,在跃云,在内阁杀死三位长老的真身。 虚影们的灵气爆裂,三人轮廓逐渐消散……师兄不会失手。 “你……忘了。”虚影们重合的声音猛然提高,“我们还有最后的手段!!” 东占抬眼,眼神摇晃,没有说话。 最后谈判也宣告结束,三道金影突然暴起,可怖灵气冲涌,一如千年前天运诞生时,镇压世间万灵之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跃云阁。 时阙站在内阁前。 长老真身被摧毁后,唯一能杀死天运的武器被唤醒。 红光爆炸,巨剑撕裂天空,那是他的本命剑,是他降世时的一部分。 仙胎锁出现在他脖颈,锁链往上来到天际,连接巨剑之柄——这条锁链是路线,是销毁他的路线 时阙仰着头,安静等待着。 师妹有解决之法,在此之前,需要他最后的价值。 巨剑往下,不可抵挡。 时阙的黑纱被风掀开,他在面临死亡时,微微垂首,然后闭上双眼。 他在想,师妹此时在想些什么。 一瞬变得漫长,变得…… 时阙猛然睁眼,神色崩裂,陷入庞大混乱中。 那根从出生起,就拴在他脖子上的锁链,消失不见。 而天空中巨剑也无迹可寻,它已前往真正的目标处。 时阙的呼吸声加重,就像破烂的纸鼓,全身颤抖,甚至到脱力的地步。 他想要展开剑阵,耳边却传来刀风。 谢乘风出现在他身后,表情冷漠又克制,刀刃转开,这次再无阻挡他们的人。 时阙身体上的红痕开始渗血,他眼神空洞,低声呢喃。 “……你又骗我。” “我在想,师兄现在在想什么呢?” 东占低头,灵气刺痛指尖,冰冷的灵器压制呼吸。 她轻轻抚摸自己脖颈处的锁链。 同时,一团红魂从她手心升起,召唤那从天而降的巨剑。 时阙将仙胎给她,重新连接仙胎锁,死亡之锁依旧在他身。 但这团红魂,吸收无数宝物,神魂精血,被时阙滋养数百年。 它最初被邪修创造,就是为了创造另一个天运,现在终于到了使用它的时候。 比起失去仙胎的师兄,这团红魂与她,能强行使仙胎锁转换目标。 “你……对他……” 三道金影几乎弥散,却看出了东占之计。痛苦呻吟之下覆盖回答,独留下震惊。 东占抬头,巨剑往下,劈开红魂,冲向她颈侧。 【重置能量已就位】 【新世界线准备中——】 手上的剑突然爆发出光亮,时间停滞,浪潮不再前进,这一瞬间被固定。 东占转身,看见了肴知。 她站在虚无中与东占对望,就像雨幕下的灵魂,难以辨清神色。 东占歪头,暂且离开那把剑的攻击范围,走到师姐跟前。 魔方即将被重置,东占有最后的时间。 如她所言,她还有问题。 “师妹,为何这样做?”肴知轻声,她的情绪藏在湖面之下,没有显露。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师姐不如与我说说你自己。”东占低头笑笑。 “……哈。”良久,肴知喉咙里发出叹息。 虚无之中只有她们二人,东占从兜里掏了掏,本想把剩的糕点带给她,结果发现在跟师兄纠缠时当做调情道具了。 师姐与她并肩,慢慢往前。 “「肴知」这个名字被使用过八千多次,你现在看见的模样是依靠几个关键词随机生成,「肴知」设定线是重复率35%的角色剧情线,” “我经历过的世界线有九万余条,主角神格百分百的世界线有六万条,其他三万条线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因为魔方已到临界点,系统控制力逐渐下降,世界线出现混乱很常见。” 师姐声音很慢,她呈现出极致的疲惫:“正因如此,我突然在一个世界发现了……「我」的存在,紧接着是下个世界线,再下个,经历上千次后我才彻底理解。” < 第163章 “过程很煎熬,系统的控制和偶尔的清醒相互交叉,我或许也放弃过很多次,但时间太漫长,记不清了。” 东占:“你没有尝试联系系统,成为他们一员?” 肴知:“想过,但经历上万次主角神格百分百后的世界线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东占低头,与她一起看向这片虚无:“数万个世界的你,都停滞在主角故事结束的那瞬间吗?” 肴知不语,许久后轻声:“一个不该有自我的事物,产生存在的认知,这不是恩赐,是酷刑。” 话音落下,数不清人影出现在四周。 不同模样不同时代,东方锦袍西式长裙,现代单衣未来骨骼,她们全看向东占,空洞的眼神就像在寻求解脱。 「宫廷侍女的我死在剑下,仙界的我难至顶端。」 肴知握住东占的手,让她脑海里响起一个人曾说过的话。 「那些火药进入我的身体,我看见星辰在脚下,天上的船前往另一个太阳。」 肴知泪水落下,在她毫不伤感的脸上:“相信我,消失就是自由。” “你做不到,就算依靠t-554的重置开关,能量也只够开通一条脆弱的世界线……没有几个人能到达你创造的新世界。” 东占的手被攥得太紧,疼痛蔓延向上——她反手抓住肴知,不管发生什么都看着她的眼睛。 系统定义的重置,是摧毁现有体系,启动重置需要其体系中的一个重要事物被消灭,「主角」很重要,「奇点」更特殊。 “师姐,杀死主角的重置能量不够,那杀死奇点呢?” 咚。四周所有人影消失。 肴知怔愣抬头,一块黑色镜子悬挂在眼前。她以为自己在向东占证明,但助推她叙述的不是情绪与记忆,而是一场幻梦。 天蓝色光亮如白昼,东占看着肴知,轻轻放开对方的手。 东占是t-554的锚点,奇点身份源自另一个世界。 “最后一个忙了。”东占对虚空中喊道。 【东占你别后悔!】 第三方字幕展开,马赛克到处都是。其在消失前,收到东占最后的请求。 【世、世界线跨越完成,你奇点力量太强了,现在……】 【你、你可以强行干涉世界线】 虚无消失,场景变成一座天桥。 来来往往的人们低着头,桥下车流穿梭,晚风吹过格外冰冷。 东占转身往前:“师姐,抱歉。” 惊呼响起,人群往后奔逃。 一个胡乱挥舞刀的人出现在她眼前,攻击完最后一个人后,男人手扶栏杆,想要一跃而下—— 本维度之外的一个灵魂俯身,幻言术运转,东占亲自抓住男人的手腕向前。 东占记得那般折叠刀,细小老旧,被一双手握住。 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东占在天桥被刺死亡,并非命运,而是她亲自选择的起点。 下一瞬,一切变得纯白。 奇点被摧毁,能量充足——从遥远之处传来巨响,世界颤动,所有交界点爆开,将空间压缩再延展,时间变得具象化。 魔方彻底重置,迎来全新的命运。 东占转身,看向肴知,再次重复:“抱歉,师姐……无论如何是我的胜利。” “而我的胜利,就是你的命运。” 【欢迎你,奇点】 【魔方重置开始,所有世界线解放】 肴知在几乎永恒的时间里,推演过无数可能性,只有「消失」才是自由结局中最好结果。 她在某个时刻想象过,她想见证「自由」是否还可以…… 浪潮倒转,天空与地面,所有生命重归原位。 每一个人都不再拥有字幕,每一个世界都有独立的自我。 肴知慢慢跪在地面,视野变得模糊,她的抽泣无比缓慢。 时间即将运行,身体逐渐虚化的东占走到她身边。 “姓名、样貌、过往是虚构,但我与你的关系是真实的。” 就像初见那般,东占扶住她肩膀,轻声笑道。 “师姐,不是吗?” 第132章 见我于永远处 东占选择时阙的冒险 重置能量庞大, 全世界线解放前,空间与时间无比混乱。 东占与肴知已脱离魔方的观测范畴,不存在于任何世界, 她们是旧时代终结前的见证者。 东占的手逐渐透明,她完成奇点与锚点的双重灭亡,无法再回到t-554或原世界, 重置后她会彻底消失。 东占尝试用小枪在肴知头上划划,没用,师姐消失速度比她更快。 “我为了干预系统,意识与魔方同步,我也不能留下。”肴知扶住东占起身, 泪痕也慢慢化为光点,“不必担心, 所有世界的我都会自由。” “……师妹,感谢你。” 她的手覆在东占掌心,重量与温度都在消逝,她露出平静的笑容。 东占:“做这样的事不适合我,但胜利的感觉不错,师姐走慢一些, 我等会赶上。” 肴知不语,在思考后抚摸东占眉尾:“走慢一些。” 东占一愣。 肴知:“是你走慢一些, 有些事情, 你还没有面对。” 话落, 光芒闪动, 师姐的手离开她掌心,消失踪影。 东占手指蜷缩,停在原地。 【东东东你你……】 一阵嘈杂电子音, 扭曲字幕出现在身侧。第三方不知突破了多少层阻碍,才终于打出这行字。 四周纯白,她能感受到重置进度,数不清的频道取消直播,堆积成山的剧本不停燃烧。 东占半边身体几近消失,她的时间也不多。 “虽然没有见面,但我最感谢的依然是你……如果你能见到我朋友,不用告诉她我死了。” 【东东东东】 第三方的延迟极高,没办法传达准确话语。 东占死前开玩笑:“别敲门,我不回家了。” 说完她抬脚向前,远离字幕。 虽然不知往哪个方向,但最后时刻,她不想停在原地等待。 这是东占的习惯,她的人生有着非常密集的脚印,她在任何时间前后张望,不停寻找没有被给予的机会。 所以她走得异常快,这导致她会下意识忽略脚印的朝向。 【他他他突破……来了……】 最后一条字幕展开在东占眼前,逼迫她停下。 这个空间静止又模糊,身后传来突兀的喘息声,如野兽受重伤,匍匐着希望伴侣回头。 东占怔在原地,慢慢转身。 少年跪倒在远处,肉身崩溃,头顶竟还存在字幕,是一连串闪动乱码。 他拒绝前往未来。 两人同时抬头,瞳孔倒映对方身影。 时阙以为,此时是自己最憎恨师妹的瞬间。 「憎恨」这个词未出现在鸿熙神尊任何传记中。 神尊温和待人,心怀大爱,内心未有阴暗处,那些书全都这般写。 时阙最初学习的时间很漫长。 有些古籍极为巨大,幼时的他身量不够,需站起用灵气翻页。 当时仙胎锁很短,他被拴在原地不能移动,脖颈碰触锁会反噬。但时阙对疼痛没有认知,他面无表情地前进翻页,锁链绷直而血流满地。 时阙从诞生起便与这根锁链相伴,这是他最熟悉之物。 每隔一段时间,内阁查看仙胎锁时,会检阅他的学习成果。 书籍有教他,但不全面——比起温和地说话,时阙更学不会笑。 表情是情感的外显,他感受不到一切,空白的内里无法操纵外壳。 内阁并不在意这个细节,他们只需证明时阙不会威胁十二域,只要他们握着时阙脖子上的锁链便足够。 所以时阙刚与普通弟子接触时,很多弟子依旧感到恐惧。 尚且青涩的少年会面无表情说:无碍,我很高兴与你切磋;哈哈,是我的荣幸;师弟,刚刚那招很完美。 语意与表情大相径庭,大家都以为自己其实会被他砍死。 时间久了,弟子们发现时阙不会直接杀人,逐渐褪去惶惶不安,情绪偶尔外露。 “师兄你真的太厉害了!啊、啊抱歉,我不是有意失礼……” 时阙看着对方,他还不会提问,只是说:“师弟方才是在笑。” “嗯、嗯,好像是吧。” 他盯着对方的脸:“师弟再笑一次。” 在他面前笑的人多了,时阙便学会最常用的表情。 依照神尊传记里的描述,他的笑容逐渐完善,不会发出声音,微微扬起,配合眉眼恰到好处。 仔细看还稍微有些僵硬,但时阙模样昳丽,过度美貌带有天然攻击力,没人会长时间直视他,所以这处缺陷被隐藏。 直到—— “师兄,为何这般笑?” 东占坐在他身边,视线从不会移开。 时阙微笑不变:“我不明白师妹之意。” < 第164章 东占见此,眉梢轻轻一颤,也露出笑容。 师妹的笑容与他人不同,她喜欢微抿下唇,嘴角弧度似有似无,眉眼同时扬起,但……但她的眼神会上下摇晃,如切割别人的刀。 时阙没有情绪,他只是不愿一直与师妹说话。 他躯壳里容纳的词语有限,师妹不停塞进来东西,让他无法忽视这份变化。 六脉龙斗时,师妹被他打断谋划,天运脉第一次迎来长时间寂静。 东占会趴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师妹不喜调息,总是偷偷睡觉,因为争执而背对他。 但师妹本就靠在胎仙陇边缘,她睡着翻身,会掉下去很多次。 时阙闭着眼,在她翻滚时伸手。 胎仙陇的地板延伸,无声覆盖她身下空隙。 久而久之,胎仙陇变宽敞很多,但师妹并不知情,她以为自己翻到时阙那侧,下次靠得更远。 天运脉是静止的,时阙能察觉任何变化。 师妹看向他时,总是会从手开始,往上到脸,停顿很久后再往下,最终停在他后腰与腹部。 之后他们变得熟悉,会碰触对方。 师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总是会指尖点在他腰腹,双臂环绕,紧箍时阙后手掌上滑,用最密不可分的姿势抓住他。 这种感觉很熟悉。 就像他脖子上的锁链一样。 东占也在给他打造一把锁吗?时阙不明白。 师妹灵气太低几乎不算修士,但异常坚韧,她总是不介意以身入局。 最关键的一场局,是要用魔咒彻底为他扣上锁链。 时阙记得那个瞬间,或者说他无法忘记。 东占被邪修的石板压在深处,头上的血将眼睛染红,黑暗包裹她,就像婴儿在母体—— 她看见自己时,眼神摇晃了。 不是她平常微笑的眼神,不是她之后有所求的眼神。 仅仅是一丝极快的摇晃,在时阙理解前,就消失不见。 咔。是锁链扣好的声音。 师妹在想些什么?时阙开始思考。 如何利用他吗?他的价值吗?跃云的高位十二域的权力? 天运脉开始出现风,吹动时间,吹动边缘的纱幔,还吹动师妹靠在时阙肩头时,那缕总整理不好的额发。 既然她将锁链扣好,那就该一直利用他。 因为世界在天运降生时,便是这般做的。 可在那条长道,他即将斩断瘟疫时,师妹拉住他的手。 她从身后跑来,脚步声又急又快,时阙转头,再次看见师妹眼神中的摇晃。 她为何这般做?她从未教过他,从未在她打造的这条锁链上,刻下答案。 时阙想要知道。 如果变得跟师妹一样,就能知道。 在她离开的七百年里,时阙学到最重要的新词——「憎恨」。 他不再是天运,变成游魂,所到之处尸山血海。 人们死亡前会看向他,最强烈的情绪从瞳孔中流下,似乎也有那份摇晃。 摇摇晃晃,颤动人们的外壳,将伪装全部剥离。 时阙看着无数具肉身化成血水,他跪在地上,望向胎仙陇地面,红魂代替太阳将光芒反射——时阙能看见自己的脸,他的眼神也在摇晃。 是这个答案吗? 时阙肉身不停崩溃,他抵抗着突破维度的压力,不断缝合自己的身体。 新世界排斥不愿前进的生命,他无法站起,手扣在地上,膝盖挪动,想要到她的身边去。 师妹当初抓住自己时,跑得很快,他此时没办法模仿。 东占顿在原地,时阙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她声音缥缈,轻到无法察觉:“……你在干什么……” 时阙爬着往前,可在他到达前,东占就会消失。 时间难以推移,寂静持续瞬间。 一道吼声暴起,嘶哑到破音,是她从未发出的声音。 “时阙!!滚回去!!!” 东占的双腿已经透明,她只能停在原地,全部力气都在喉咙里,拉扯她的声带,将呼吸彻底撕毁。 肴知说,她还要面对一些事。 东占头颅失去支撑点,只能下垂,面对……她脚印的朝向,在她做出每个选择时,踏出的那一步。 她很早就隐隐意识到,时阙在学习自己。 但是东占选择性忽略。 师兄是一具空壳,东占内心深处厌恶这个事实。 他是自己所有幻想的主体,拥有一切自己渴望之物,那就不应该是无魂傀儡。 这份放纵成为锁链的材料,东占在师兄面前毫无保留。她所有的阴暗面铺开,为师兄打造一本名为东占的新书。 师兄以她人格为养料,从她的灵魂中诞生,他不再是空壳,是死死缠在她身上的双生体。 命运若是重复又轮回,所有世界中,东占拥有了最永恒的东西,无法舍弃,无法摆脱,完全属于她,她又被其彻底禁锢。 东占脖颈上有仙胎锁,由她亲自扣上。 她之心如深井苔藓。 在黑暗中繁衍,将隐秘的甬道占满。 红魂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此刻准备,她要将悬在时阙头上的刀彻底毁掉。师兄是她心之具象,不能被压制在下,不能做世界之棋。 东占不允许任何人,再将时阙视为一具空壳。 因为她厌恶师兄,她忮忌师兄,她…… 最后的原因是什么? 两人相距遥远,他们对望,双双张开嘴,声音模糊不可闻。 答案与原因在不知何处吹来的风中,被观测外的世界听见。 少年慢慢抬手,灵气全部抽离身体,他在引诱仙胎锁。 东占脖颈处的锁发出尖锐嗡动,另一端的锁链从远处飞来,被时阙握在手中。 少年拉着那条锁链,一圈又一圈,固执地、竭尽全力地绕住自己脖子。 他沾满血的手死死扣住,抬眼时,有摇晃滚落。 长长的锁链绷紧,将她留下,将他创造。 奇迹依旧存在,将还未成形的命运拆解,使必死之剑被挡下,使远去之人完整。 他们依靠这条锁链,往前再往前,最后拥抱。新世界迎来了最终坦诚的爱人们。 一片白光中,他们回到原位。 “……永远是多远?” 就像第一次看见师兄的背影般,泪水在她眼里摇晃。 “远到像鬼一样缠着对方。” 第133章 后日谈 时阙的失忆冒险 十二域全界史记, 第三仙历十八千年轮为混乱之最。 吞噬万物的浪潮在七日后停止,所有域界重归原样,消失者皆生还, 唯一出现动荡的是仙门之首跃云阁。 跃云内阁三位长老身亡,死因似与浪潮有关,流言四起, 众说纷纭,现由六位掌脉暂代权职,全力平息风波。 而使界内困扰的非界者们,似乎被浪潮带走,十二域夜晚再无危险。 所有人都在谈论浪潮的结束, 总绕不开一个共同点——从虚无中复原时,大家都感到很轻松。 不同于境界突破, 也不是心情愉悦,而是无法言明的感觉。 除开这些,剩下最引人关注之事,是命谕仙尊以及游魂所在。 鸿熙境的修士都说见到了复生的仙尊,但她是否与浪潮结束有关,无人知晓。 跃云也在寻找仙尊踪迹, 可近日来一无所获。 命谕仙尊或许再次渡身救世? 有人边猜边哭,顺便售卖仙尊传记, 珍藏版价值上千灵石。 东占拿着《东神传》翻看几页, 她在书中人设是只讲爱与和平的圣洁超人, 会为一只小狗指点迷津, 纠正命运走向。 集市吵闹,人们劫后余生,一片祥和之景。 东占不语, 放下书转身走,她现在需要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时阙走在前面,从不等她,几天了头也没回。 东占快步跑到师兄身侧,去勾他手,被轻易躲过。 看来真气惨了,东占想。 他们活了下来,在重置结束时,仙胎锁成为她与世界的联系,就像有系住沉海者的救生索,拉她回到现实。 时阙紧抓另一端,他成为东占返回的坐标。 外面闹成一锅粥时,他们正在某个域界的小城镇晃悠。 时阙最开始抱着她无声哭了一阵,后面就完全不理,闷头直走,不知要走哪去。 “……师兄,我、我头有些晕。” 东占站定,捂额头左右晃,擦肩路人频频回头,更有售卖灵丹的小贩嗅见商机,连忙给她推销。 时阙下意识侧回,紧接着停住,回身向前速度变快。 东占不装了,咬牙跑过去,没能拽到手,只拉住他覆面的黑纱:“师兄想与我置气到何时?” 时阙不管,继续走,直到黑纱快掉落时停住。 这座小城镇临近鸿熙境,本就偏远少人,信息闭塞,无人知晓游魂之貌。路人们以为两人是浪潮后返回门派的师兄妹,现在因事争执。 < 第165章 “道友是?我与你并不相识。” 良久,时阙转身,声音温和。 此话一出,旁听路人们皆看向东占。 大家嗅出味道不对,这绝不是普通同门之间争吵时的手段!少年其声虽平静,但仔细推敲,字里行间藏着怨气,牢牢缠住对面人。 东占愣了愣,捂住嘴:“……师兄不认识我?师兄失忆了?” 时阙沉默,正要转身,被师妹抢先抓住:“我与师兄种种过往,那些海誓山盟,难道只有我一人承担?” 时阙不会甩开她:“道友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话落,东占松手,神色震惊又崩溃,掩面往后跑,呜呜的哭声渐渐远去。 凑热闹的路人们:哎呀,她不会信了吧!这人怎么不追! 所有人都装自己手上有事,心里话井喷,余光全到时阙身上。 时阙站在原地,手捏紧,全力控制肉身不再崩溃。 但他依旧眼睛生疼,雾气一片,没办法停住。 沉默许久,他慢慢朝相反方向走,黑纱颤动,脚步虚浮。 路人们捏紧手里的锅碗瓢盆:怎么回事,不能错过呀,有话好好说嘛—— 等时阙的背影消失,失望的人们回到原位,摊主继续售卖,路人不再停留。 藏在拐角的东占偷看,见师兄真走了,叹口气。 “道友,可需修士恋恋秘籍?这是孤本,照此秘籍可助你与倾慕之人心神共振。” 突然,眼前伸来一本册子,背篓里全是《东神传》的小贩跟过来,低声建议道。 东占无聊,想看看,却没拿到。 “道友,孤本只寻有缘人,仅十二灵石建你与此籍之缘。”小贩没让她碰,颇有碰了就要买的架势。 东占摆手说不要,小贩持续纠缠,还列举道:“道友!你深陷情字,若不及时处理,与那位师兄的情分远了如何是好?” 东占:“他演的,我配合他演而已。” 小贩:“自然,小孩都看得出,道友师兄不擅此计。” 东占:“……给我吧。” 不愿再停留,东占付账拿书。然后小贩蹿出去,又掏出份恋恋籍,对一人道:道友,这是孤本。 这册子极小,她揣进兜里,起身去寻师兄。 顺着灵气流向,东占走进一家观赏用的仙植园。暮春的风温暖,阳光下花卉们香气浓郁。 时阙站在角落,与饱和的色彩割裂,他是太阳本身的阴影,不管如何都不会踏入阳光中。 东占边走边俯身,安静回到师兄身边。 时阙走得慢,没有收敛灵气,自然是在等她找到自己。 仙植园东南角有池塘,虽小但清澈干净,池边有祈愿的灵石牌,求机缘求贵人求门派录用。 这座城镇偏远,小小池塘成为一座神龛,承载修士们的愿望。 东占刚走近,时阙又要转身。 她撩起黑纱牵住师兄,还没拉热乎,后者躲开,侧首不理睬。 一不做二不休,东占张开双臂抱住时阙。 东占心想,他要说道友自重。 时阙声音轻飘飘:“道友自重。” 东占装出悲伤表情,环住时阙腰身,紧紧抱着:“师兄这件事还记得吗?” 话落,她把采的花递给师兄。 “当时在阳仙湖,我们往湖中丢石子祈愿长生……师兄不如也将花掷入此池,说不定会想起你我过往。” 时阙不动,东占边防止人跑,边拉着他手将一枝花掷出。 花扔近了,碰到池边掉落在地。第二枝扔远了,越过池塘掉在墙边。 东占把第三枝放进师兄掌心,松开他,示意后者自己扔。 时阙静默片刻,抬手扔出去,准确落入池中。 花朵轻盈,浮在水面,波纹荡漾。 “阳仙湖之石若浮则愿成,这次……花若沉入池底,师兄便会记起我。”东占盯着漂浮在水面的花,将第四枝递给师兄。 少年捏住花枝,黑纱垂落在花瓣,如污泥覆盖色彩。 他开始扔,第四枝第五枝第六枝……花占满池面,直到东占递来最后一枝,也没有一枝沉入池底。 东占轻声:“最后一次。” 时阙抬手扔出,回身离去,他知道结果。 东占却没有跟来,脚步声往后,她走到池塘边。 东占俯身,指尖拂过水面摇晃的花朵——她的手往下,将第一枝花压入池中,水波溅起,她不顾衣袖湿润,手带着花触及池底。 哗。她重复动作,一枝又一枝,将所有浮在水面的花全压入池底。 听见声响的少年停下,转身望着师妹背影。 她手伸出池水,所有许愿牌晃动,砰砰作响。 东占走到时阙跟前,掀开黑纱,湿润的手指扶住他脸,让回避又颤抖的视线望向自己。 她垫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 两人视线对撞,东占问:“师兄可想起东占了?” 时阙垂头不语,他还不想说话,开口瞬间似乎会提醒自己这是在梦中。 “师兄没记起全部,那我们回跃云,可以想起更多。”东占不介意,牵时阙的手,这一次没有被躲开。 ———— 两人回到跃云时,引起不小争议。 一是传言再次渡身的东占竟活着,二是毁掉内阁的时阙回来了。 他们没有直接回天运脉,而是来到内阁。 白玉大门被毁,整个殿宇半边被削掉,三道金影的位置空荡,时阙当时动静非常大。 东占环视一圈,走上台阶到顶端,她站在跃云权力最高位,想了想,在这级台阶坐下。 殿宇右侧被毁,云雾触手可及。时阙站在她身边,黑纱因为风而摇晃。 东占等待半晌后,抬眼见到急切跑来的人影。 除睡大觉的净乙,五位掌脉第一时间赶到内阁。 “你们……命理首席,灾祸已结束,天运所做之事理应被处决!” 无人知道为何仙胎锁没有起作用,内阁长老陨落同时,时阙也该被斩落头颅。 金刚脉掌脉第一个开口,他指着时阙,气色恢复得很好。其他掌脉没有吭声,还是聪明人多一些。 “师兄做了何事?掌脉与我细说。” “他趁浪潮混乱,来到内阁摧毁三位长老真身……” “谁看见了?” 东占手随意搭在膝盖,视线低垂,注视台阶之下的人们。 金刚脉掌脉表情一变,她重复:“灾祸之中人人自危,有哪位弟子守在内阁,亲眼见到师兄犯下大罪?” “若有,请其来此作证。”东占神色平静,扫过所有掌脉,定格于金刚脉掌脉身上,“还是说,只有掌脉您见到了?” 声音落下,一阵从天边降落的嗡鸣。 被锁链缠绕的巨剑本该在台阶后。 内阁保存天运肉身所铸本命剑,象征执掌权威,依靠仙胎锁控制天运镇压十二域—— 红光如日阳,少年握住了属于他的剑。 东占与质疑者对视:“掌脉告诉弟子,您见到了?” 没人再说话,她下落的视线如巨石,压在每人头顶。最终,金刚脉掌脉应道:“……首席说的是,无人目睹,这等谣言自会消失。” 东占颔首:“三位长老陨落,掌脉们与内阁定不负他们期望,永筑跃云之高。” 内阁?掌脉们疑惑抬头,与最高处的东占对视。 她坐的位置足够解释,命理与天运,将成为新的内阁。 良久,掌脉们接连附和,在最后一位回答后,时阙手上的剑才消失。 等其余人离开,残破殿宇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师兄,你看那儿。”东占指向台阶最底下,靠左的位置。 “那是我第一次到内阁,想进入天运脉,撒谎时站的地方。”东占托着脑袋,低声笑,“师兄有想起吗?我的理由很完美,因为命理与天运听起来相近。” 时阙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 他记得,当时东占提出进入天运脉,自己没有想法,也不知东占会带来什么。 “如果重来一遍,师兄会开口拒绝我接近你吗?”东占问。 时阙避开她视线,有答案在他喉咙,但一直没有说出。 东占起身下台阶,走到那个位置。 她望向时阙,抬手行礼,重复当初所言:“师尊曾说,我最好进入与天地自然共振的脉系修习……师兄可否愿意为我第二位师长?” 少年站在高处,离她远,她看不见黑纱下的表情。 两人随后前往愈尘脉,东占想再看看肴知的房间。 常人看来,肴知永远消失在浪潮里,没有复生。愈尘脉许多弟子都因此悲伤,首席为人宽和温柔,与所有人都关系良好。 肴知的内室摆设照旧,时阙守在门口,东占便独自坐下,给自己斟茶。 师姐爱好雾清茶,灵气略淡,入口冷冽,不能多喝。 < 第166章 东占只抿一口,等待半晌,空中出现扭曲。 【她已完全离开,所有世界线都无法观测到她的痕迹】 第三方的连接变好,重置后它第一次来找东占。 【越妙与谢乘风也回到原世界,他们受你的权限影响,应该能再次见到】 东占嗯了一声:“你还好吗?” 【不用担心,魔方重置并不会让我们这些灵魂消散。公司不能再操控任意世界线,系统部开始推出其他业务……我在想要不要复职】 东占不劝人上班,只道:“我呢?我现在算什么存在?” 【非要定义,你与时阙现在近似于我,不会再被任何力量干涉,放心吧】 【作为魔方的重置者,你还有一些特殊权限,或许在未来你能见到她】 东占点头:“嗯,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你?” 【……见我干嘛】 东占:“不可以?我以为我们算知根知底的网友了。” 字幕停顿许久,东占身边的座位慢慢出现影子。 少女没有实体,似虚化魂魄,她转头看东占,瞳孔如黑洞,吸纳后者目光。 少女说:“我前往观测的世界线,一般都用这个样子。” 东占:“跟我想象中差不多,要喝茶吗?” 少女:“喝不了。” ———— 与少女交谈片刻,东占离开肴知房间,与师兄回到天运脉。 那团红魂消失,脉系内稍微亮一些,但浑浊的血气依旧在胎仙陇下方堆积。 东占望着底下血海,这些灵肉是时阙分离的身体 时阙被东占牵着,两人双双步入血海中。 仙胎锁永远连接在两人身上,她与时阙一体,她的灵气感受这些血肉如感受他之缺口。 那些血肉既是时阙的一部分,又是东占未完成的躯体。 东占掀开师兄的黑纱,灵气与天运脉共振,两人身下的血海化为指尖雾气,缓慢进入时阙。 少年身体上所有红痕消失,东占缝合了这些裂隙。 不知过了多久,时阙如修复好的瓷瓶,身上再无可怕伤痕。 黑纱被舍弃,两人回到胎仙陇。血色消散,天运脉一如当初,云雾翻转一切变得平静。 “师兄现在想起什么?”她躺在地上,轻松发问,闲来无事还把那恋爱孤本拿出来。 时阙坐在她身边,从池塘开始就一直沉默,现在也不说话,似乎天运脉还不是原先的模样。 东占刚翻开一页,思考片刻,的确还差件东西。 不是吧师兄,咱们这么浪漫的回忆旅程,你非要搞限制情节啊。 东占没看书,扔到时阙怀里:“师兄,一定要那东西回来,你才松口吗?” 那些扭曲的缝隙消失,风吹过他额发,完整的美貌清晰可见。 时阙表情平静,看向她。 “我以为你我之间,是灵魂共振,纯洁回忆为大部分,你别一直怀念那张床了……虽然我也挺喜欢,现在哪去给你弄那么大张床,我复刻回忆也要讲究机缘……” 东占自顾自嘟囔,没发现时阙开始翻动那本恋恋籍。 一页又一页,他神色没变。 东占见师兄不理睬,凑到他跟前,自信道:“师兄失忆乃大事,我准备充足,此书定会助你我重识……” 她声音戛然而止。 这花了她十二块的孤本著作,并未教爱情三十六计,而是另外层面的招式。 少年视线会在每一页上停顿半晌,他保持安静,似乎这本书是剑道古籍,插画都是山水图。 东占慢慢伸手,捏住书籍另一端,企图拿走—— 拿不动,时阙没有放开。 她愣住,视线正好落入师兄抬起的双眼。 东占:“……唉。” 时阙翻完整册,倒回去翻至第一页,按压至平整,将书册摊开在地上,保证两人都能看清插画上每处细节。 他手抚过东占发丝,等师妹代表同意的双臂环绕肩膀。 白云层层褪去,第一页是口舌与花。 时阙在这页上会花费极为漫长的时间。他早轻车熟路,从最尖端到最深处,直至水流滚滚,溅落在他鼻尖与下巴,水渍干涸又重新湿润,往复数次毫不停歇。 后面几页是位置的变化,他会贴住东占的小腹、后腰、腿侧……道路的每一处都被触及碾压,师妹到中途装晕,隔一会又装不下去。 她境界高深,自然不会轻易失去意识。 时阙哪怕身体再无法控制,也会记得翻动那册书页,压平整理,毫不怠慢。 等一轮翻完,他又会转到第一页,重新开始。 因为东占说了,此书会助他们重识。 重识的时间漫长到难以想象。 后面意识崩裂时,师妹会掐住他的脖子,胡言乱语,求饶与狠话相互交叉,时阙很喜欢听。 他每次到这时,都会亲吻师妹,从她口中流出的恶语与情话,全部被自己吞咽进肚子。 天运脉本就没有时间界限,她颤抖的话语在最后响起。 “……你是不是疯了?” 时阙没有回答,紧紧抱住她。 书册沾满两人的遗留,书页散乱,无法再翻动。 等东占再次睁眼时,时阙躺身边,不知看了她多久。 “我感到恐惧。” 良久,东占开口前,时阙轻声道。 东占停顿片刻:“恐惧什么?” 少年的红瞳闪烁,发丝被东占缠在手指,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后者的手。 “我……无法再承受你给予的谎言。” 少年神色平静,降生后第一次刨解自己,身体与心脏都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我无法恨你,无法满足于你仅仅只是利用我,我感到恐惧,害怕一切都是妄想。” 两人的脸离得极近,鼻尖微微触碰,交换温度。 少年声音轻缓,如风中呢喃,他所学会的词语都无法表达完整情绪,最终只化为两字。 “东占。” 承担这份情绪的人看向他,与时阙不同,她知晓所需之词。这是她最后能教给另一位灵魂的事。 “……我也爱你。” 第134章 谢乘风 大壮所知的冒险 谢乘风是听三神的歌谣长大。 “第一神至高金龙, 不可僭越。” 大部分宫侍是坚定的信仰者,每日晨曦下跪吟诵。人群匍匐在东南角,接连低叩的头颅连成一片。 “第二神千面之兽, 捕获人心。” 教习谢乘风的师尊来自密山,是圣宗最强大的刀使。师尊灵气深厚,刀法千锤百炼。 师尊杀戮后, 会指尖抹刃,敌人与自己的血相融,这是第二神信徒的仪式,给予神祇恶血与冤魂。 “第三神灵魂原母,轮回重生。” 谢乘风尚幼时, 与皇帝还算亲近,能听她谈论过往。 皇帝当初登基遭遇过数次暗杀, 最严重的一次在某郡王封地,千人围困仅十人的礼仗队。 皇帝骁勇,是历代君主灵气最高者,以一挡百突破重围,但受重伤失踪。 当人们以为皇帝已死的数年后,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皇城, 杀死篡位者血洗朝廷,闭口不谈失踪时发生何事。 但谢乘风知道。 皇帝被第三神所救, 作为神祇的眼度过三十三年, 如果不是她选择离开, 可以成为千年来首位第三神眷属。 皇帝返回后, 除灵气更深厚外,受第三神影响,还能模糊看见未来。她因此变得沉默寡言, 与亲人渐行渐远,谢乘风只能在深夜见到她安静的背影。 谢乘风本该选择一位神祇作为信仰,但从来都没感受到所谓的“呼唤”。他觉得神之呼唤是大家起床太早,脑袋不清醒产生的幻听。 三神已隐没百年,五国再无神迹降临。 说不定它们早就不关心凡人了,谢乘风想。 “太子封典临近,殿下勿再妄议三神。” 谢逐月那时个头小,比他腰还矮,站着不动,声音比宫里最老的侍从还低沉。 谢乘风捂着耳朵,不想跟百岁未到的表妹争论神祇之事。 他说:“你看起来比我稳重,不如你去当太子。” 谢逐月闻言不悦,以为他在嘲讽,未脱稚气的脸满布阴云:“殿下慎言,我乃罪臣之子,能活下来皆因陛下宽厚。” 当初截杀皇帝的郡王,就是谢逐月的父亲。其短暂坐在龙椅上三十三年,史官都只写了两页他。 少年的谢乘风瘪嘴,使坏绊谢逐月,后者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谢逐月年纪小,忍不住,冲上来双拳乱挥哐哐揍他。他也不还手,捂着脑袋使劲说烂话。 “就你去当,你去你去你去……” 那时皇城正值百年一次的春花节,风吹来满是花香,无比醉人。他时常溜出宫,在皇城四处玩闹。 谢乘风最喜欢在一家戏楼睡觉。 楼种戏目最初都是神祇传说,自从谢乘风成为大金主,虚无的传说全成凡人勇士的传记。 < 第167章 勇士们向天呐喊的响动从白日持续至夜晚。 他睡觉的地方在顶层靠窗,半边身子悬在外,似乎马上就会掉落。 太子的册封典礼结束,谢乘风穿着层层华服,那日夜晚也来到戏楼。 在众人惊呼中,他边往上爬,边脱下礼袍。衣服连成一条河流,随着他的脚步往上,金丝与宝石满地都是。 最终来到窗边,他只剩单衣,眺望远处的皇宫,整夜不语。 他成为文安的太子,彻底与悠闲过往道别。 五国时局往后混乱,天灾持续不断,却无神迹相助,寻觅三神的宗教如过境蝗虫。 有关文安的谣言不知何时已传遍五国,被天灾压得喘不过气的君主们,找到最后的宣泄口。 皇帝越来越沉默,谢乘风每一年与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然后,那群黑袍来了。 他们是跃云阁,继燕山幻言师之后,还保留三神传统的古老宗门。 “陛下!这是邪术!” 谢乘风跪在皇帝面前,声音颤抖又愤怒,“跃云阁杀人炼阵,万恶之最,当初被五国围剿才收敛一二,陛下三思!” 皇帝依旧沉默,看向他身侧,已封为郡王的谢逐月。 谢乘风与其对视,祈求她帮助自己,后者捏紧拳头,良久也没发出声音。 最终谢乘风被‘请’出主殿,他灵气因怒火而爆发,震裂殿前的貔貅金像。 谢逐月随后出殿:“……太子殿下需以大局为重。” 谢乘风转身:“你竟也同意!?” 谢逐月低头,半晌后重新直视他:“我将在封地寻觅第三神踪迹,若能得其神迹,文安或许能逃过一劫。” “……还是要靠那些虚无缥缈的神吗?” 谢逐月不语,行礼后转身离去。 其余四国重兵已至边境,文安百姓无法离开,只能等待着残酷围剿。 黑袍们给出保证,只需要献祭皇城的百姓,便可召唤神迹,神迹足够摧毁所有敌军,文安还有八成人能活下来。 在紧迫的时间中,谢乘风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再去那戏楼,只是关在自己殿中,养了很多小猫。 在献祭开始前的某一夜,他与皇帝在花园中相遇。 母亲短短时日变得消瘦,肩膀支撑不起宽大的披风,她眺望着远方,眼神平静又空洞。 谢乘风想起幼时,母亲坐在高高的翼马上,风吹起她的披风,就如另一双翅膀。 谢乘风犹豫着,始终没有上前,垂落目光转身离开。 后面的记忆极其混乱,谢乘风拒绝回忆。 只剩下痛苦的情绪日夜折磨他, 文安亡国,他是亡国的太子,在轩辕界流浪,四处寻找布下文安死局的仇敌。 不知多久后,他终于找到第二神的踪迹。 第二神狡黠无情,最擅戏弄人心,是凡人不可冒犯之尊,他首次挑战时差点死去。 他逃走,躲避信徒与仇敌的追杀,在肮脏角落苟延残喘,但从不忘记打磨自己的刀。 数年后,谢乘风再次挑战第二神。 他成功了。 兽首滚落在脚边,听着神祇最后的诅咒,谢乘风满脸是血,神色毫不动摇。 他弑神后,拖着残躯回到已是废墟的文安皇城。那座戏楼还在,他伤势重,爬楼时会昏迷,花了三日才来到最顶层。 他坐在地上,眺望本该是皇宫的远处。 “还剩一个。” 谢乘风整夜呢喃,声音在风中响彻,无人听见。 杀死第二神后,轩辕界终于人人畏惧他。 第一神踪迹难寻,谢乘风便先找到跃云阁,屠戮其全门,在追踪残余弟子时,他发现不对…… 黑袍们在此界彻底消失,连半个脚印都不再留下。 当他疑惑时,某日突变—— 一阵白光袭来,身体悬空,他甚至没有机会抽刀反击。 谢乘风来到十二域。 他最开始无法理解,以为自己被谁偷袭,关在轩辕的某个结界内。 谢乘风发现,与十二域的人交谈也有规则。 他不能动用灵气,也不能透露「轩辕界」的所有消息,包括自己的名字。一旦说出口,或者灵气用多了些,都会原地消失,来到十二域其他地方。 虽然事情极古怪,但谢乘风莫名感到轻松。 远离故土,他能多喘息一阵。 转折就在那日。 他在无人域的剑石会,一个人从天而降,狠狠砸中他。 女人以为谢乘风一命呜呼,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胸听心。 她手指有些冷,因她来时风大。 “姑娘别摸了,我还活着。” 谢乘风总觉得与东占的第一句话不该是这样,应该更温和有礼,让妹妹记忆深刻些。 后面把赃物丢给她就不提了。 谢乘风第一次见东占,便发现她的特殊之处。 东占拥有弱者独有的武器,冷漠又善于伪装。 谢乘风来自灵气更浓郁的轩辕界,见过的每个人都比东占强,自己养的小猫都是高阶灵兽,呼一巴掌东占都受不住,但…… 但东占就是能活下来,坚韧到难以想象。 他本想在其面前上演一出救美戏码,结果刚漏点灵气便原地消失。 离开无人域的谢乘风觉得害臊,窝在原地捂头许久。 他一直呆在十二域不是办法,便四处打听消息,隐隐得知黑袍踪迹,还有燕山幻言师相似之人的出现。 莫名其妙来此的轩辕人,不止他一个。 第二次见到东占,是在小小的柴房里。 他听着东占扮委屈就想笑,模仿几遍都学不到精髓。 可后面回忆,她想要博得注意的人只有一位。 谢乘风笑不出来了。 更笑不出来的是皇宫怪病,他见到轩辕的亡魂。 晨曦跪坐在东南角吟诵的人们,跨越时间与世界,附身至十二域凡世,再次唤他太子殿下。 短暂恍惚后,谢乘风发现自己无法逃离过去。 他从不自由,哪怕是来到文安并不存在的世界。 他离开皇城,再次听到「跃云阁」这三字。他按捺本能的冲动,去往跃云。 到了才发现,名虽相同,实则天差地别。 十二域的「跃云阁」既不是邪门,还无比强大—— 主要有某个人在。 谢乘风与时阙第一次正式碰面在跃云主岛。后者与凡世那副小孩面貌不同,长得……长得过于美貌,让谢乘风有点不爽。 身量竟还比他高一分! 谢乘风从小听过无数赞美,自然也有「太子玉质天成万中无一」或者「小哥这眼这脸这身段顶顶好」。 这下好了,万中有二,人家还长得高一分。 他懒得谈时阙,他名义上的妹妹更重要。 促使谢乘风关注东占,是因那场龙斗。 战斗的前因后果他略微听闻,但看东占的样子,估计做了准备—— 倒地的她并未受伤,轻飘飘地对楚耀生做出抹脖动作,就像观众对戏子的赞赏。 真可怕。谢乘风笑着想。 进跃云是个好选择,他与东占终于有了深入交谈机会。 在无常楼的审问间,东占想要从泥瓦匠口中套得信息,谢乘风即刻明白,她与自己有相似之处,也非十二域原生者。 妹妹聪慧,嘴上也不让人占便宜,谢乘风永远记得那场一问一答的游戏。 妹妹像守着财宝的小猫,瞪着眼准备挠他,顺便从他身下掏出更多宝贝。 谢乘风最后也无法理解「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是何意。虽抱有期待,但妹妹不是轩辕人,与他并非同界者。 遗憾同时,谢乘风暗暗松一口气。 东占并不知晓他是谁,他的名字取为东大壮,在东占面前可以逃避原名所代表的过往。 可他终究……有仇未报,必须想办法回去,所以时刻关注黑袍动向。 黑袍在十二域也找到依附者,企图用邪阵再次降神,但此处不是轩辕,没有神,只有天运。 用修士血肉堆砌的红魂,是时阙的伪造物。 妹妹虽不知此事,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她用三句魔咒拴住师兄的同一时间,谢乘风不在跃云。 他在幽林域,他追踪到最不应该出现在十二域的东西——一位神祇的亲临。 第三神是灵魂、海洋与轮回,它会将凡人的五感纳为己用。它与谢乘风没有仇怨,但其认为人世残酷,心智不坚者是需保护的孩子,那些人会被剥离□□,永远作为她的一部分存在。 它的领域极大,谢乘风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他只来得及与妹妹传去一句意义不明的求救。 谢乘风身怀第一神之血,踏入其他神祇领域即为宣战,他瞬间被体内神血剥夺意识,成为一具杀戮傀儡。 唯一幸事,妹妹没有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而是亲自来寻他。 < 第168章 当然,要是不带着时阙就好了。 妹妹随处都能跟人谈判,哪怕对象是另一世界的高位生物。 第三神与她做了交易,妹妹来到他最不堪的记忆中…… 谢乘风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法再养小猫了。 他想过,若东占是文安太子,她在当时会如何行动,日思夜想不得答案,他便去问了。 东占闻言一愣,既没有敷衍也没有拒绝回答,而是捏着手指,思考良久。 谢乘风那时紧张,低头看脚尖,连东占来到身边都不知道。 她说:“与你一样。” 谢乘风瞳孔针缩,慢慢看向她:“……什么?” 东占说:“黑袍的保证不会兑现,你顺应献祭还是打断阵法渎神,都无法改变结果。” 她坐到谢乘风身边,距离刚刚好,他伸直手臂就能碰到。 “在那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会争取。”东占与谢乘风对望,眼神平静,“仅凭我无法找到更好方法,所以我只能说,会与你做出相同决定。” 谢乘风久久不语,转回头继续看脚尖。 视野有些模糊,他没告诉身旁的人。 之后一段时间,楚萧两家即将结亲,东占都不见人影。 他再次得到东占消息,是她出现在楚萧共生礼。 萧亦渊重伤楚耀生,结盟被毁,东占作为全界隐患,本不该出现在那里。 虽不知发生什么,但东占从鼎炎域返回后,寡言少语,谢乘风能感受到她藏在心底的愤怒。 有人要倒霉咯。谢乘风想,莫名期待着妹妹的「报复」。 他是个无趣的人,所做的报复不过是杀死仇人,而妹妹的报复肯定比他更优秀。 “你确定黑袍在仙议庭?”谢乘风问。 东占作为邪修被押至仙议庭前,她找到谢乘风,告诉他这些仇人残党位置。 妹妹当时深陷谣言旋涡,所有人认为她是邪修内应,用邪术蛊惑了天运首席。 什么邪术?真没见识! 轩辕界的幻言术竟被说成邪术,妹妹可是天才,能把燕山老祖都惊得从土里爬出来—— 谢乘风心里嘟囔,自顾自加一句:要真是被蛊惑就好了,让天运首席清醒了走一边儿去。 东占回答问题:“嗯,邪修一定在秘境布阵。楚耀生太急功近利,想吃掉仙议庭所有人。” 在东占被压往仙议庭当日,他也守在秘境外,等着最后的黑袍们。 托妹妹的福,他的复仇又完成一些。 谢乘风不关心东占独掌了十二域权柄,他更想知道妹妹如何对待仇敌。 东占倒不介意,将楚耀生死的过程告知他。 谢乘风愣在原地,搓搓手臂,转身离开:“……妹妹可怕,我要拒绝见你半日。” 说笑的,他才不舍得。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天运脉撕开,把原小狗丢出去,占领小狗窝,无时无刻都跟妹妹在一起。 但事与愿违,谢乘风还被迫参加他们的共生礼。 天知道他当时多崩溃,差点跑过去哭喊我不是她兄长,我是她的小狗—— 妹妹看起来冷酷无情,利用所有人助推自己,应该不会单纯只成这个亲吧? 她不会真的对…… 谢乘风在共生礼前开始溜走,独自坐在悬桥边,脸上没有表情,呆呆眺望远处。 命运不会给予他过多的闲适,时间来到大瘟疫前。 如果重来一遍,谢乘风不愿意让东占解放他。 狭小的房间,两人离得很近。 她手臂往上,天蓝色光闪烁,从左至右划动,似乎让什么东西消失了。 谢乘风莫名感到恐惧,想要抬手,却没有拉住她。因为东占正抬着头,眼神认真地望向自己。 “下次见的时候,妹妹记得多感谢我。” 谢乘风笑着说。 下个瞬间,他回到轩辕界,但他仅仅呆了三日。 谢乘风记得很清楚,三次太阳升起与落下,在第四日时,他再次来到十二域。 他在轩辕短短三日,十二域却度过整整七百年。 谢乘风第一时间往东占的跃灵玉送去留言,回复他的是—— 「持有者在外身故,道友节哀」 他失力跪下,全世界的声音只剩下嘶哑喘息,好似梦境碎裂,他从头到脚被冷潮淹没,瞬间溺毙。 唯一的支点倒塌,折磨他的情绪压碎脊梁。 谢乘风闭眼,呼吸数次,站起身。 他不相信东占会死,哪怕东占的尸体摆在自己面前,他也拒绝承认。 或许有谁听见了祈祷,又或许东占本身就在眷顾他。 谢乘风在沈家见到东占……还有某个模仿她的影子。 更为可怕的是,东占失忆了。 东占问谢乘风是谁,他没能及时反应,这也导致落后一步,使影子抓走了她。 这一步就是结果落后的那一步吗? 谢乘风知道不是。 浪潮来袭,十二域被吞噬,他强行突破天运脉,再次见到她时,东占已变回原样,拜托他拦住时阙。 她说所有人都将自由,让谢乘风自己决定如何面对。 手心有些冷,东占将自己的跃灵玉交给他。 谢乘风履行承诺,在最后拦住时阙。 在暗暗较劲的战争中,这位胜利者似乎比谢乘风更惨,他收到了妹妹最残忍的礼物。 可就算残忍……我也想要。 魔方重置完成,谢乘风彻底离开十二域,回归原世界时,默默这般想。 轩辕界一如平常,那份特殊的变化难以被世人言明,但谢乘风知道那肯定是东占的功劳。 他躺在一家农户的马棚里唉声叹气几天,离开时遇见了故人。 谢逐月骑着四翼高马,银色轻甲在身,带领一队骑兵正在往她的封地去。 “王上,他是太子!!” 副官翻身下马,立刻拉开灵弓,在谢逐月下令时,她就会射穿谢乘风的脑袋。 谢乘风看着那箭矢,又开始怀念十二域人人只用剑的世界。 谢逐月与他自文安灭国后,已数百年未见,两人样貌都有些许变化,但表妹沉闷的样子依旧如出一辙。 谢乘风:“我往那边走,让让吧。” 没人敢拦,他的刀足够弑神,世间难有匹敌者。 “……等等。”四翼高马上的女人出声,与谢乘风对视,“与本王回封地,本王有你要的消息。” 谢乘风的脚步停住,安静半晌,转身往回走。 文安灭国,只有一处地界没有被其他四国分割——康顺王谢逐月的封地。 她百战百胜,是天生的战士与领袖,比起他更适合作为文安掌权者。 “你做得没错。” “什么?” “就算你不去做,我也会去。” 谢逐月声音低沉,没有挑明语意所指。谢乘风闻言只是笑笑,并不追问。 等到她的封地,谢乘风在百姓的注视中走入康顺王主殿。 “前些日子,轩辕突然产生震动,虽然停止但各国灵界都有受损。探子因此发现第一神痕迹。” 谢逐月不说废话,将卷轴递给谢乘风。 “……时间还剩下多久?” 谢乘风表情如常。 谢逐月道:“三日。” 话落,殿宇内陷入寂静。他们都清楚若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再也无法找到第一神。 谢逐月打破沉默:“本王会召集精锐与你同去,机会只有一次,不能放掉。” 谢乘风坐下,偷吃桌子上的点心:“你想什么呢……哪个皇帝会御驾亲征,去做没有任何好处的弑神?” 啪!一声巨响。 谢乘风端起点心吃,因为桌子被谢逐月拍成两段。 她捏紧拳头:“谢乘风,别以为苟活下来的人只有你,我也会为文安报仇。” 谢乘风吃完点心,将盘子放在地上,他擦擦嘴,突然想起东占。 妹妹此时会说什么呢?应该……会用别人当初的回答作为答案。 “王上需以大局为重。” 两人对视,谢乘风站起身,接着:“文安的皇城……在此处,为残魂重建庇护处,才是一国之主的责任。” 他的声音褪去年少的执拗,变得平和又安静。谢逐月久久不语,直到拿出另一道卷轴。 她说:“若你能活下来,去找第三神,这份卷轴是它的踪迹。” 谢乘风:“找那位作甚?” 谢逐月:“你去便知道,若死了,我会代你去。” ———— 谢逐月本想给他最快的翼马,但翼马为第二神之子,全都害怕他,最后只能给他一匹驴。 谢乘风骑着驴,慢悠悠往外走,街道无人,他走到城门才发现全城百姓都在此处等待。 既没有欢送也没有咒骂,而是注视着他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远处。 太子弑神,此次十死无生。 < 第169章 无人再怨恨他之选择,只是看着他独自前往另一条路。 谢乘风没有急切赶路,而是边走边歇,有时候呆坐在路边就会忘记时间。 最终,他来到第一神的领域边缘。 心情不错,他开始哼歌谣,断断续续,调也不准。 拍拍驴,等自由小驴跑远,金色长刀握在手中,谢乘风转身,踏进第一神领域。 他身体的神血在缓慢沸腾,金色眼睛闪烁,如新生太阳。 云雾聚集,雷鸣响彻,龙形在深处盘踞。 半晌后,神祇露出真容。 金龙看着谢乘风:“凡人,做得不错,但到此为止。” 狂风吹拂,将他的外袍吹如战旗。谢乘风把刀扛在肩上,朝巨龙露出笑容。 他什么也没说。 轩辕界混沌初始存在三神,第一神至高金龙,不可僭越。 谢乘风的血是金色,溅在自己的眼中,又溅在巨龙鳞片上。神域无人敢入,他的吼声只有自己听见。 第二神千面之兽,捕获人心。 谢乘风的长刀始终向上,如渎神时当初高昂的头颅。他被所有怨恨者按下身体时,头也未曾低下。 他突然不再感到愤怒。 第三神灵魂原母,轮回重生。 龙吟突破领域,响彻轩辕界。世界所有人都猛然抬头,望向神祇嘶吼源头——是可怕的哀鸣,夹杂愤怒与不可置信。 谢乘风坐在地上,与逐渐消散的龙头对视。 “用死亡向我证明你的傲慢吧。”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破开大洞。身体的神血消失,他会随着第一神的消逝而死去。 神祇的领域在摇晃,他视野模糊,摸摸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 谢乘风握住跃灵玉。 冷意如那人的手覆在他掌心,她似乎来此陪伴自己。 “……我来找你的话,能找到吗?” “到哪找?” 谢乘风猛然睁眼,手臂颤抖,捂住自己的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半晌,他终于放下眼前的手臂。 天蓝色光芒闪烁,虚化的她站在身边,就像捣蛋的幽灵。 世界的流速不同,她度过了更长时间,模样微微变了,眼眸变得更柔和,难以分辨情绪。 谢乘风喃喃自语:“我已经死了?” 东占挑眉,模仿他呆愣的语气:“我已经死了……不是说了给你选择吗?” 谢乘风不语,就像失去灵魂的雕塑。 东占与他对望:“自由的你,选择是什么?” 谢乘风不知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泪水与笑容同时出现在他脸上,他的声音颤抖又即将消失。 “……我想见他们,只是想见。” 东占没有再说话,而是指指他的胸口。 谢乘风低头,发现伤口开始缓慢,就像他的身体得到允许后执行了命令。 “所有故事不再被制定,死亡的结尾不再存在,你若想要活下去,躯壳会回应愿望。” 东占指尖落在他掌心上的玉佩。 “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这个?” 谢乘风实话实说:“不知道。” 东占:“命理脉规矩,师尊在死亡前要向弟子传递一言,你既然拥有命理脉跃灵玉,那便是我的弟子。” 谢乘风听完那句话,沉默片刻后道:“你没死。” “我师尊当初也以为她要死了,但世事难料,虚惊一场是最美妙的词。” 谢乘风低低地笑,身边的东占已经在逐渐消散,她履行承诺后也要离开了。 “还能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嗯,没关系。” 东占转头,男人对她笑:“下次我去见师尊,让师尊的道侣小心些,我手段可多了。” 风吹过,短暂停留的她消失。 谢乘风满身是伤,他脱离神祇的领域,躺在路边地上想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驴舔醒,睁眼差点以为在做梦。没想听这匹自由小驴格外喜欢他,出去逛几日也要回来。 谢乘风拍拍驴头,把玉佩系在自己脖子上,骑着驴去往第三神所在。 他失去神血,来到其他神祇领域不再被控制。 “孩子,你来了。” 第三神屹立着,它成为轩辕界唯一的神祇。 谢乘风:“是你要见我吗?” 它回复:“没错,神祇死亡,其尊位不会消失,在新神成长前,我希望你不要赶尽杀绝。” “新神也是它们吗?” “不,世界在前进,我感受到最强大力量的消失,新的神祇将是人们的化身,而你说不定也能获得一个尊位。” 谢乘风耸肩:“我可以答应,只要新长出来的神别像个恶霸。” 第三神托举谢乘风到身前:“我见过所有灵魂脱离□□的孩子,你想见的人们都选择了轮回,他们会在千年内出现在各处,我可以给予你「眼」,你能发现他们。” “但就算你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认出你。” 谢乘风摸摸胸前的玉佩,点头。 他离开时骑着小驴,与一位跟随长辈出游的贵族车队擦肩而过。 其他年纪小的孩子都在抱怨路途辛苦,只有一个骑在翼马上女孩默默前进。 女孩肩背挺直,就算披风过大,她的肩膀也能牢牢撑住。 轻风吹过,如另一双翅膀。 谢乘风突然停下,走到女孩面前,将胸口的玉佩递给她,轻声说了几个字。 “那谁啊?这玉佩成色真好……” “不认识,但他好像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第135章 【if线】西幻小镇 东占的恶魔冒险 西幻历01年, 番外大陆,某小城镇。 小城位于大陆边缘,是王国著名旅游地, 有一片漂亮的蓝湖,但最近总出怪事。 很多游客会莫名掉进湖中,上岸后, 口袋里金币全没了。 虽无人受伤,但掉湖的人多了,王国各地的游客也就减少。镇长坐不住,连忙写了封信递交给王国神庭。 镇长这么写:有恶魔在俺村偷金币! 大陆有神与恶魔,数百年前一位恶魔领主与神大战, 双双死亡。 恶魔领主降下诅咒,她的血即酒, 人类与神喝下恶魔的酒便会被夺取灵魂,成为奴仆。而神则降下恩赐,他的血即湖,人类与恶魔进入湖中则得庇护。 神庭公正,对恶魔从不手软,立刻回信道祭司已在路上。 “真有恶魔?” 东占提着裙子, 坐在秋千上,让一群小孩排队给她推秋千。 她几月前来到这座小镇, 已经成为孩子王。 小孩一说:“肯定啊, 只有恶魔能迷惑人!” 小孩二反驳:“不可能, 什么恶魔只要钱?它们都是签订契约, 吸食人类灵魂。” 小孩三不关心恶魔:“我想看神庭的祭司,他们都是神子,长得与天使一样。” 东占手点下巴:“那就是很丑了。” 小孩震惊:“东占老大听错了, 是跟天使一样,不是恶魔!” 东占耸肩:“天使就是很丑啊。” 她不再玩秋千,给小孩们一人发一块金币,作为交换收走他们的小蛋糕。 东占吃着蛋糕往城外走。边走边跟人打招呼,突然看见镇长在大门口站着。 东占:“镇长等谁?” 镇长:“神庭的祭司要来了,我感应到了!” 镇长总觉得自己有神明加护,年轻时没加入神庭简直是王国一大损失。可他从不去教堂摸水晶测神力,问就是太强了会把小镇唯一的水晶弄碎。 东占站在他旁边等一会,怎么看也没人,便出城往蓝湖走。 最近的游客变少,但还是有零星的人不信邪,要去观赏这有恶魔的湖。东占抬眼,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湖边。 他着白袍,跪在湖边,轻轻触碰湖水。 东占走到他身边蹲下,发现他很年轻,脸长得好看……感觉有点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良久,少年的手从湖面上收回,看向东占并微笑:“小姐午安。” 东占:“你是神庭的祭司?” 少年:“没错。” 东占:“发现什么了吗?镇长说湖里有恶魔。” 少年起身,将小臂放在她身前,东占借力站起,裙摆摇晃。 他说:“不太确定,我想先进城看看。” 东占挑眉,背着手思考半晌,便主动提出为他带路。 路上得知少年名时阙,与她一样名字来源东方。两人聊得很愉快,时阙告知她自己是第一次外出除魔,东占笑得合不拢嘴。 镇长见到时阙,再次肯定自己的神之加护,连恶魔都没除,就想办庆功宴了。 湖里的恶魔只要金币,会把人好好送回湖边,一点威胁都没有,跟捣蛋鬼差不多。 镇上居民还因游客减少而感到舒适,对镇长要求神庭来除魔感到不能理解。 < 第170章 正值春季,花朵盛开,青苔爬满屋脊,黄油与啤酒的味道混合着被风吹远。 城镇偏远,对神庭没有概念,见过最大的贵族是小老头镇长。听说祭司进城,所有人都来围观,就算被人群推挤,时阙脸上温和的笑容始终没变。 “老大,都跟你说了,天使一样!”凑热闹的小孩们抓住她裙摆,全看着人群中的少年。 东占双手环胸,客观评价:“长这么好看,像恶魔。” 小孩们闻言反驳,东占捂着耳朵不听,突然感受到视线。 她抬头,只见时阙被簇拥着走远,似乎自己刚刚是错觉。 时阙在镇中日子,再也没有人掉进湖里丢了金币。但大家并不关心那捣蛋恶魔了,全都围着这位少年祭司转。 有人甚至打听起时阙是否有未婚妻,后者丝毫不觉得被冒犯,眉眼弯弯,笑着回复:“神庭祭司需为主守身。” 小镇数日来气氛欢快,每个人都心情愉悦,只有东占每天都问小孩们这祭司多久走。 因为湖里的确有恶魔。 她就是恶魔。 东占自认是个乖巧恶魔,她既不诱惑人,又不杀害人,对人类的灵魂没有兴趣,就要点小金币,也没必要让个祭司来除魔吧—— 东占与时阙也聊过几次,发现这人根本没识破自己,心想神庭派人也挺敷衍的,派了个小菜鸟。 东占试探时阙多久走,结果少年说他很喜欢这里,想申请在这里修习,教堂正好缺人,他可以搬进去。 东占不允许,因为她偷偷住教堂里!这人住了她住哪! 没办法,只有让这位祭司知难而退。神庭有规则,若祭司被恶魔诱惑,在灵魂被抽取成为其奴仆前,需立刻返回神庭。 东占便拾起老本行,企图使这位祭司堕落。 她每天都邀请时阙去野餐,吃的都是小孩们上供的蛋糕。吃腻了就拉着时阙散步,绕着小城镇一走就是一天。 他们还经常去蓝湖,时阙有时会走神,与她说些恶魔领主与神的战斗。 东占不太想听,但少年模样有些脆弱,她为了实现目的,便没有打断。 时阙:“她当时为何要离开?” 东占:“想出去交新男友。” 时阙:“……真的?” 东占:“假的。” 有谣言曾写,恶魔领主与神其实是一对夫妻,但恨意比爱意更先一步爆发,所以才企图杀死对方。 片段来自禁书,被神庭全烧了,也不知时阙怎么会知道。 东占有时还会半夜去找时阙,企图让纯洁的祭司羞涩逃跑,结果刚爬进窗户,少年就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她—— 就像在等待恶魔的到来。 他睡衣是白色丝绸,贴在身上勾勒形体,袖口有蕾丝,领口松散,能看见洁白的皮肤。 夜色浓雾,少年的红瞳透出笑意,望向她时有水波晃动。 东占一只脚在窗外,一只脚在屋里,浑身冷汗。 “……我走错了。”她干巴巴地说,准备的一百条夜间诱惑全部舍弃。 少年眨眼,神圣的祭司服挂在门上,他站起身,碰触东占握着窗沿的手。 “夜晚为不洁之源泉,月光照耀下神难以庇护你,小姐快进来吧。” 少年洁白又冰凉的手指抚摸她的指尖,轻声邀请道。 卡在窗户上的东占只能进屋,跟少年在床边面对面枯坐一晚。 时阙:“小姐可以在床上睡。” 东占:“我不困。” 时阙:“那……你想做其他事吗?” 东占:“我不想。” 果然有点怪怪的。东占抱着脑袋冥思苦想。 数日后,镇长举行庆祝恶魔消失的宴会,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镇长请客的免费饭。 东占提了瓶酒溜走,跑到教堂里喝。 她刚开酒瓶,教堂门被打开,是时阙。 两人对视,少年微笑:“让我躲一下,可以吗?” 东占犹豫片刻,也给他也倒了杯酒,因为这人手都伸过来了。 时阙没有拒绝,而是拿着酒杯望向前方,没喝也没说话。 东占余光瞟他,突然说:“你有测神力吗?那边有水晶,听说神庭的人都能使水晶亮如太阳。” 少年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东占在杂物里找出一个箱子,轻车熟路解开锁,用软垫抬着透明水晶球回到时阙面前。 “你试试。”她催促,想要确认什么。 少年正要把手放上去,教堂门突然被打开——东占被吓得一惊,碰倒了酒瓶,红酒全倒在时阙的白袍上。 她本想挽救,结果水晶球也脱手,两人双双栽倒,被座椅挡住身影。 幸好时阙伸手抬了一下,才没使镇长的宝贝掉在地上碎裂,只不过球咕噜噜地滚圆。 “祭司?去哪了……水晶球。”醉呼呼的镇长发现了水晶球,这辈子第一次伸手拿,抱在怀里嘟囔着走出去,没发现水晶球依旧有数道裂痕。 东占松一口气,但她又发现不对,因为自己该摔在地上,耳边却能听见心跳。 抬头一看,自己正趴在少年怀中。 月光从教堂玻璃里洒落,不断闪动,正好落在时阙仰倒的脸上,发丝凌乱在地,祭司白袍被红酒浸染,如同恶魔之血。 他维持这个姿势,轻抚自己身体上的酒渍,从胸膛到腰,就像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握住那还剩一点的酒瓶,坐起身,将酒倒进东占空空的杯子。 他手上的酒一滴未漏,轻轻与她碰杯。 东占目瞪口呆,有些不敢喝。 时阙却盯着她,一副疑惑的模样:“小姐不喜欢红酒?” 东占:“……神庭的人也能喝酒?不怕恶魔趁虚而入?” 时阙嘴角还有酒渍,毫不介意她坐在自己身上,一直微笑,紧紧盯着她的酒杯。 东占为了赶快离开,连忙一饮而尽。 半晌后毫无变化,没有恶魔的主仆契约生效。少年视线微垂,有些失落。 “祭司大人快回旅馆换衣吧。”东占站起,想赶他走。 时阙:“祭司服只有一套,我需前往湖中,得神恩赐才能清洗。” 两人相顾无言,均站着不动。 怕有人再进教堂,东占败下阵,带着他前往城外蓝湖。 远离城镇,湖边寂静,水波轻荡。 东占说:“你真要下去?里面说不定有恶魔。” 没有声音回复,她转头,发现少年脱得只剩一层衣服,捧着祭司服慢慢走进湖中。 湖水淹没他,他没有停下,完全浸入湖中。 东占有些疑惑,等待半晌也没见人出来。 “祭司大人?” 得到恩赐需要浸泡这么久吗? 她皱眉,怕人死掉神庭派更多祭司来,便踏入湖水。 东占虽然是恶魔,但能进入神庇护的湖水中。 湖水刚淹没她的腰,时阙便缓缓出现。发丝有水滴落,月光下他浑身湿透,再无遮掩,比东占所知的任何恶魔都令人感到害怕。 湖水拥有神的庇护,没有恶魔敢在神的血里诱惑人类。他要么是比肩领主的大恶魔,要么是堕落的神祇。 “……到底谁是恶魔?”东占沉默许久,懒得装了。 少年没动,仔细看那祭司服也不知飘到何处,他笑:“祭司需为主守身,我现在这副身体还未有主人。” 东占再不知道对方是谁,白活这么多年。 恶魔领主与神大战,双双死去但能转生,她的前夫先一步发现自己身份。 时阙盯着她,笑容温和:“我这样也算新的男友?” 东占按住他肩膀,将他按进湖水,毫不留情想将他溺毙。她的手却被抓住,同时被拉进水中。 两人在湖水中对视,最终有人得逞,获得了一个和解的吻。 大陆边缘有一座小镇,是王国最著名的旅游地。 传说游客们若掉入湖中,上岸时口袋金币全消失,但后面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获得数倍钱财,就像一边为恶魔上供,一边获得神的祝福。 第136章 【if线】男鬼邻居 石榴的被吃冒险 东占的邻居是个好人。 有点好过头, 让每天上班的她有世界很美好的错觉。 她接受公司外派来到陌生城市,好不容易租到价格合适的房子:地段在旧城区,除了房龄老些其他配套都完善, 她可以下班跟着小学生一起在小吃摊排队。 但不是处处都好。 东占入住第一天电梯维修,她下午要去开会,时间特别紧, 只能提着两个25寸大箱迅速爬十九楼。 正值酷暑,空气凝滞,东占气喘如牛,越是累越不停下,爬到第十一层因为汗水湿滑, 行李箱脱手掉落,在她绝望的视线中往下远航。 老居民楼台阶边角圆钝, 给行李箱创造绝佳滑梯。 东占想把另一个先提上去再返回,哪想到转身瞬间再次手滑。 < 第171章 “别啊——”喊得有气无力,东占还没吃午饭。 嗒。洁白的手接住第一个箱子。 嗒。接住第二个。 陌生城市给予她温暖,随处都有好心人。 她的箱子又大又重堪比铁球,滑落速度很快,好心人不仅没被撞倒, 还轻松接住。 东占连忙跑下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好心人年轻又俊丽,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中过曝, 东占站在台阶上俯视他时有一瞬恍惚。 “我帮你吧。” 他将装着两个石榴的袋子递给东占, 平稳提起两大箱, 毫不晃动地上楼。 东占本想拒绝, 但人家走得超快,她跟在后面追,不过一会就到十九层。 “谢谢谢谢, 就是这层。”天气炎热,把东占变成复读机。 好心人微笑,放下行礼箱,转身打开对门,关门很快没有停留——很巧,是她的邻居。 东占急着去公司,把箱子一股脑推进门,放下多余东西,包括那袋不属于她的樱桃,快速整理仪容后跑出门。 她负责子公司核心项目,这次长达四年的外派结束,她就可以回本部升职。 东占整个下午都在对接工作,开了三个会,笑容焊在下半张脸,过手的文件摞在一起,是独属于她的欢迎仪式。 第一天加班显得刻意,她抓紧收拾回家,因为疲倦而忘记饥饿,打开门就躺进沙发。 空调冷风吹动塑料袋,哗啦啦的响声让东占视线转移。 红色、圆润的石榴挤在袋子里,是这间屋子最浓艳的物体。 东占想起来,这是好心邻居的石榴,她竟忘记还回去。 东占有多年租房经验,邻里关系不必亲密,但不能恶化,不然门口总会出现物业管不了的小麻烦。 她提起石榴,走出去,敲响对门。 “你好,我是今天新搬来的邻居,你的水果忘记拿回去。” 几乎没有间隔,门后传来回应。 “稍等。” 这栋楼隔音并不优秀,但东占没听见人的脚步声。 门开,邻居好看的脸从阴影中出现,随之而来还有令人心驰的饭菜香味。 香到有些难以忽视,能让紧绷的神经松弛。 “你好,这是你的石榴,抱歉我中午急着出门忘记还给你。” 邻居没有接,笑着说:“没关系,家里还有很多,就当给你的乔迁礼吧。” 东占刚想婉拒,结果一天没吃饭,肚子突然咕咕响,尴尬声音在狭窄楼道回响。 邻居表情不变,用玩笑缓解气氛:“初次见面,我就不邀请你一起吃晚饭了,楼下左转那家面还可以,给你推荐。” 东占顺着话说:“我会去试试,谢谢。” 话落,两人对视,默契道别。 两个石榴最终被东占拿回去,她洗完切开,一粒一粒吃,发现非常甜,熟度刚刚好,让她难得一口气吃完两个。 后面东占得知邻居名字,他叫时阙。 偶尔出门能碰见他,两人颔首问好,几个月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五句,但时阙很喜欢石榴,每次遇见她都会送她一个。 时间跨过酷暑与深秋,来到初冬。 今天有天气警报,气温骤降,本就感冒的东占出门没穿厚外套,在办公室里坚持一天,下班时脸已经红成猴屁股。 “东占你快回家吧,肯定发烧了。”同事边说边给她塞了两个橙子。 东占精神恍惚,完全没有回程记忆,等到楼下,按了半天电梯都没动静,她转头,最不想看见的通知进入视野—— 停电了。 时隔数月,电梯再一次当她最需要的时候玩失踪。 原地沉默很久,她转身开始爬楼,抓着满是灰尘的扶手,东占走得又慢又晃。 当她以为走了一半时,抬头居然才五楼。 同事的橙子从她兜里掉落,她下意识弯腰捡,但高估自己大脑此刻的平衡感,竟在楼梯上趔趄,即将后仰摔倒。 仰面朝上使呼吸畅通,冷风吹动发丝,一只手牢牢撑住东占后背,扶着她重新站直。 “不行,我要晕了。” 东占视野模糊,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倒下前,东占被人背起,平稳地继续向上。 她突然有熟悉感,似乎之前有谁也这么背过她。 晃动的黑暗持续着,声音从四面八方想起。 东占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 “你能自己开门吗?” “意、意面拌混凝土。” 半晌,她听见开门声,自己被放进柔软的被窝,被单有香气,各种成熟过度的水果糅合在一起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东占才睁开眼。 她昏沉撑起上半身,捂住头,余光发现旁边有人—— 东占瞬间抓起床头的碗,连碗带汤一起扔过去。就在她要找下一个武器时,才终于看清那人模样。 “……时阙?”东占声音沙哑,说话时喉咙像有针刺。 时阙坐在老旧椅子上,一身黑色西装,锋利的肩线被微弱光亮拉长。他坐得端正,拿开盖在头上的碗,汤汁顺着他发丝滴落在肩。 时阙没有生气,而是安静地抽纸递给东占:“先擦手吧,刚刚碰到汤了。” 东占怔愣着接过,她指尖只有一点湿润:“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时阙摇头:“是我唐突,刚刚联络不到你认识的人,只能将你先安置在我家里,你有防备心是好事。” 他边说边拿着碗走出卧室,东占听见一阵水流声。数分钟后,时阙端着另一碗汤回来。 他脱掉外套,挽起白衬袖口,将清理后的发丝往后梳,哪怕灯光再昏暗,东占也意识到邻居俊美到令人害怕。 “这是蜂蜜雪梨熬的甜汤,喝了喉咙会舒服一些。”他正要递过来,发现东占有些僵硬,便缩回手,转身再出去。 东占下床,拍拍脑袋。时阙卧室整洁,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床一把椅子,床头灯昏黄如夕阳。 没过多久,他提着保温桶递给东占:“你拿着回去喝吧,今天吃完药早点休息。” 东占不好再拒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时阙对她笑,说:“明天还会降温,上班前记得多穿点。” 一般都会客套地说明天请假吧,但时阙像知道她就算生病也会去上班。 时阙送东占到门口,把两个石榴也递给她,两人简单道别。 回家后,东占把保温桶放在茶几,坐在沙发上发呆。 发烧使大脑停顿,她把保温桶打开,甜汤的香气往上飘,她盯着看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吃。 东占有习惯,陌生人赠送的食物,她都不会吃……虽然甜汤真的很香。 东占翻出退烧药,边吃边想给时阙准备什么回礼,不能欠人情。 她缩在沙发里,像一滩融化的塑料,视线突然落在临走时阙给的两个石榴上。 石榴?她什么时候带着石榴…… 神使鬼差,东占拿起一颗,红润的表皮泛着水光,香气扑面而来将视野占据。 甜汤不喝,石榴可以吃。 东占突然特别想吃石榴,身体好似不受控制,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果实咬碎吞咽。 她发烧一般会头痛,晚上不会睡得好,但今夜莫名轻松,只是做的梦特别清晰。 东占梦见高中时候的事。 高三某月月考结束的下午,万里无云,天空澄澈,她站在走廊边眺望,结果眼前闪过一团影子。 她愣在原地,还是望着前方。 同学们的尖叫与上课铃混在一起,攒动拥挤的人群迫使她往后倒退。 东占突然开始奔跑,推开无数人,来到一楼。 阳光洒满楼外,她只要走出阴影,就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 东占一步又一步,走到死亡少年的身边。 粘稠的血慢慢铺开,触及东占的鞋边。她垂着头,与这滩破碎的□□对视。 那时也是夏天,汗水是紫外线逼迫皮肤流泪的证据,她闻见了诡异的果香。 少年的眼球已经掉出来,滚动数圈,突然有意识般转动,盯向—— 叮叮叮。 闹钟响了,东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烧已经退了,喉咙也很舒服。 病痛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东占洗漱时甚至觉得脸色特别好,白里透红,精气神饱满。 东占皱眉,思考自己身体什么时候如此强健了。 她准时出门,抬头就看见时阙。 黑色阿迪外套,护膝将腿部肌肉勾勒,他看样子要去健身房。 周二不上班,富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她边想边与时阙颔首。 时阙声音温和:“休息得怎么样?” 东占:“嗯,多亏你帮忙,不然昨天我就要去医院了。” 简单对话后,两人安静地等电梯,他们本该在下楼后像平常一样道别。 可东占感受到身旁的视线,邻居很高,站在身边有强大的存在感,她因此微微战栗。 < 第172章 时阙一直都是有边界感的人,从不会这样默默注视她。 良久,电梯到了。 “……东占喜欢吃火锅吗?” 时阙的问题随着电梯提示音响起,他在东占转头时露出笑容,平静又藏着一丝紧张。 东占有些惊讶,她不知道是先进电梯还是回答他:“嗯、嗯还行。” 老式电梯的门关得又重又快,东占刚把手伸进去,但电梯感应慢了,眼看就要压住她手臂—— 东占侧脸卷过风,一只手拦住电梯门,两人因此身体相碰,极近距离下,东占能看见青筋在时阙洁白手腕上出现。 两人不约而同地踏入电梯,气氛略沉寂。 这是还人情的绝佳机会,东占在时阙做出邀请前说:“这周六要去吃火锅吗?我请你,之前很多事都麻烦你了。” 时阙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东占这天到公司,大家都满眼震惊。 “这次病毒这么厉害,生病的人都休假,就你不休。”关系不错的同事上下打量她,“昨天明明脸都白了,今天真精神,吃的什么药,能推荐不?” 东占耸肩,开玩笑:“石榴吧。” 同事一愣:“大冬天的还有石榴卖?那我昨天给你的橙子吃了吗?” 东占收拾文件的手一顿,本来清爽的大脑变沉闷,她捂住前额,有些混乱。 这一处微小的记忆出现偏差,她竟丝毫记不起橙子的存在。 接下来一整天,东占完成得顺利,许多同事请病假,就算再急也联系不到,所以进度也搁置,她难得清闲。 在不忙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奇妙地想起自己邻居。 时阙的脸是路上见过就忘不掉的程度,她却总觉得有股熟悉感,但两人对话时,只有陌生人之间会产生的好奇在膨胀。 既不上班,那还是学生?穿正装的样子又不像没工作的人。气质内敛温和,一股子有钱味,到老小区住…… “小东,周六去跟x公司的小陈见面吧。”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东占思绪,她连忙回神:“什么?” 领导走到东占身边,递给她一杯免费咖啡:“上次跟你说过,小陈的提案跟我们项目很接洽,你去聊聊,看能不能定下来。” 东占最近在做项目的供应商审核,要求高给价也高,这个小陈的确不错,但周六…… 东占不动声色,露出笑容:“可以的,我会跟人事报备,算王总多给我半天调休假?” 其实最重要的是,小陈是领导亲戚,东占顺势占点便宜。 领导咯咯笑,肚子颤动:“行啊,你年假加一起都有二十天吧,下个月去国外度假!” 他话这么说,但从不觉得东占会丢下工作不管,她外派的最终评审特别重要,领导也是评审团队一员。 东占皮笑肉不笑,接过免费咖啡,一口没喝。 挨到下班,进小区门,刚好遇见时阙。 邻居换了常服,在人群中无比显眼,察觉到她目光后露出笑容。 东占表面不动,内心动摇,这种美貌冲击就如同阴天一整天突然被五十度暴晒。 时阙走到她身边,问:“今天晚饭你还是不吃吗?” 东占:“嗯……或者泡面吃。” 时阙视线摇晃,语气再次放轻:“我要去楼下那家面馆吃,一起吗?” 东占想了想那面馆位置,最后同意。 居民楼小馆子人不少,他们坐在角落,大锅雾气迎面扑来,香味的确很吊胃口。 为了不使气氛尴尬,两人都开始抛出话题。 东占:“你是本地人吗?” 时阙:“不,是x市。” 东占:“……我也是,咱们是老乡啊,真巧。” 时阙全程表情温和,人与小面馆格格不入,漂亮的眼睛在嘈杂雾气里望着东占,只要后者回应,他就不会消失。 两人交换了年龄,是同岁。时阙在全国top的x大读博,后年毕业回x市工作。 东占吃完想拿包里的纸擦嘴,时阙已经将纸巾递来,时间刚刚好。 两人走出面馆在小区里散步,夜晚的风使人清醒,他们继续闲聊。 东占没有再询问私人信息,而是把话题引到周六的火锅上,两人聊爱吃的菜和选店。时阙大部分时间都是附和,好像并没有最爱与厌恶的食物。 绕着花园转两圈,他们才上楼。 东占正要进屋,却被身后的时阙喊住。 她视线下落,一颗石榴在时阙的掌心内,洁白皮肤与艳丽红色相映衬。 东占:“我之前就想问,石榴不是过季了吗?” 时阙往后退,脸淹没在门后的阴影:“总会有办法结出果实。” ———— 周六,东占下午先跟小陈见面,晚上再去找时阙吃火锅。 但下午的会面很不顺利。 领导信心十足,导致小陈异常怠慢,拿来的第二版提案与之前大相径庭,按公司角度东占绝不会通过。 她假笑几小时,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我听王总一直提起你,你工作能力很强,外派结束,回总公司该是部长了吧?年轻有为呢”小陈开始说些无关工作的废话。 东占沉默片刻道:“陈组长,这个提案不行,如果这是终案,无法通过审核。” 小陈声音戛然而止:“……王总看过提案,他很满意。” 东占态度坚决,不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直接下通知:“下周五中午十二点审核结束,如果陈组长依旧相与我司合作,请送交新的提案。” 小陈脸涨得通红,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领导。 东占接到领导电话时,正出公司楼。刚接起就是一阵责怪,话里话外都是她不懂变通。 东占笑着回应,但没有让步,不给领导一丝机会。 公司楼外的路人变得很多,他们视线总聚焦在一个地方,走过的人全都在回头。 领导恼怒:“我是你外派评审团的主审……” 东占刚要回复,结果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阙在楼下等她,见东占惊讶,做「我来接你」的口型。 东占回神,对领导道:“周一我去见王总。” 她说完挂断,正想问时阙为什么知道她公司地址,却先一步被打断。 时阙:“工作遇到问题?” 东占摇头:“小事。” 来到火锅店,东占没吃午饭,最开始与时阙礼貌谦让,接下来就开始自顾自畅吃。时阙也不介意,甚至帮她记住每一种菜多久下的锅。 结完账出门,东占满头火锅味,但时阙全身依旧散发淡淡香气。 东占开玩笑:“你是神仙吗?” 时阙笑而不语,而是帮她拿起座位落下的外套。 两人回程一致决定走路,东占因为吃过了一直打嗝。 东占捂着肚子:“你提出吃火锅,结果我吃得最多。” 时阙望向她,问:“东占是单身吗?” 话题转十八弯,东占怔住,气氛变得安静。 见她不回答,时阙也没有追问,两人并肩走在街道,直到回小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临别时,东占本想说些什么,但她正要开口,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她看着对门的猫眼,似乎想透过那个小口与邻居对视。 东占回家后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是她的喉咙,她想要吃石榴,但家里已经没有时阙给的石榴,她又不好半夜找人要,便忍受着这份奇怪的渴望入睡。 夜晚漫长又寂静,甜蜜的味道溢满房间。 她又做梦了。 这次也在学校,但全校只有东占一个人。她穿越操场和教学楼,听见高处轻缓的呼唤,慢慢上楼来到天台。 天台没有风,静止的时间让她能看见前面人影。 察觉到她到来,站在边缘的少年侧首,轻声问:“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不管东占如何努力,始终看不清少年的模样。 她喃喃出声:“……什么愿望……” 冰冷袭来,如云雾包裹,眨眼间少年在前方消失,她掉入一个怀抱,动作轻柔又难以摆脱。 对方伏在她肩头,轻声道:“吃掉我。” 庞大的挤压感从天空下降,东占抬头,发现云层中有一只硕大的眼球,瞳孔中流淌着血,化作整个世界的雨。 “啊!!” 东占惊醒,第一次做噩梦尖叫。 她缓了很久才起床,正要去洗漱,却突然发现床头有一粒红色的东西。 她拿起来,如同宝石的残片,晶莹剔透,艳丽无比——是一粒石榴果实。 从脚底蹿起一股寒意,东占跌坐在床上,开始回忆最近有没有不对劲的事情,让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梦做到那种程度,实在有些不吉利。 「东占你是单身吗?」 想了大半天,最终想到昨晚的这个跨线问题。 < 第173章 时阙有想与她交往的意思?东占皱眉,捏着那粒石榴出神。 她的确对邻居有些许好感,但心底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怪异,看向时阙双眼,她总会下意识把手挡在胸前,好似在防御什么。 东占的思绪飘远,她双眼迷离,慢慢将那粒石榴放进嘴中,直到吞咽下去,她也没有察觉发生了什么。 喉咙从昨晚就持续的干涩依旧存在,这粒石榴无法安抚她的渴望。 叮铃,突然门铃声响起。 是时阙。 “睡得还好吗?”他低垂着目光,安静看向她,“……抱歉我其实不是想问这个。” 东占愣住,手指捏紧门沿,非常不合时宜地吞咽唾沫。 她喉咙好干。 时阙放轻声音,眉眼流露出一丝紧张:“拒绝也没关系,我想问……东占可以与我从朋友开始交往吗?” 楼道灯不停闪动,就像梦境与现实在切换场景,她闻见熟悉的香味,仅存的意识被占据。 她听见自己说:“可以。” 简单的话语落下,两人视线相撞,时阙递来一颗饱满的石榴,但东占没有接。 她抚上对方的脸,拉扯往后,吻住他的唇瓣。 石榴滚落在地,东占的喉咙不再干涩。 —— “谈恋爱了?”同事看到她便问。 东占眨眼,没有回复,收拾文件准备去领导办公室挨骂。 同事拦住她:“你去找王总?他中风了,躺医院恢复呢……听说用公司的资格去的vip病房。” 东占没想到会这么巧:“周六他还生龙活虎。” “对啊,而且他的亲戚供应商,好像也遇到麻烦,已经退出审核了。”同事耸肩,递给东占橙子。 明明都是水果,面对橙子她提不起一点兴趣。 东占婉拒后坐下,开始工作,领导没在轻松许多,她甚至不用再花时间于供应商环节。 她与时阙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人正式开始交往。 他们除了简单问候,都不会花时间在手机上聊天,因为时阙都会来接她下班,两人回家路上会分享今天的日常。 “希望他中风久一点。”东占恶劣诅咒,说完拍拍嘴,祈求各路财神不要觉得她是个大坏蛋。 时阙语气温柔:“嗯,以后都不出现了。” 东占不以为意:“理想都是美好的。” 可数月后,领导在医院病逝的消息传来,听说是中风引起血管并发症,重度脂肪肝雪上加霜,再好的医疗团队也难以挽回。 东占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在茶水间接水。 “东组长最近气色真好,唉连续加班这么久,你是全公司最精神的人。”有同事聊完领导的事,羡慕地望向东占。 她笑着回应,摆手说没有……东占知道自己最近简直容光焕发,所有慢性病痛似乎从不存在,她每天睁眼都不会赖床,因为身体格外有活力。 怎么回事,上班上成这样,她不会疯了吧? 东占陷入长久的疑惑。 不仅身体变好,运气也很爆棚,只要刮刮乐都会中三位数的奖,工作出奇顺利每个环节都没有错漏,甚至本部还发来函件,告知外派时间会减少。 她突然有点害怕,这么好下去,怕是生活要来个大的。 电话响起,陷入思考的东占浑身机灵,发现是许久未联系的同学。 这同学在高中算比较亲近的朋友,东占猜测估计是结婚了—— “东占,我下个月结婚了,你要不要来参加?” 东占本想直接转礼金,不去参加婚礼,但电脑上弹出消息,时阙说他下个月有几天假期,问东占要不要回x市。 东占拒绝的话咽下去,她年假还没用。 既然都要给礼金,那必须去吃饭,不然心里更不平衡。 当天回家路上,东占跟时阙说了,他也同意。 想起最近的奇怪之处,她问时阙:“你是神仙吗?” 时阙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她列举最近的怪异之处,时阙听完说:“这些事情都理所当然。” “什么?” 正在交往的男人牵着她手,十指紧扣,无数人都会回头的美貌在冬日阳光下变模糊,只有当东占注视他时,那张脸才会清晰。 时阙轻吻她冻红的指尖:“最想要的是什么?” 东占笑,用情话结束话题:“嗯,是你。” 可当她转开目光时,却发现自己喉咙变得更干涩。 某种渴望从胃部上升,让意识摇晃,迫使她望向时阙。 对方捂住她双眼,伏在肩头轻声道:“马上就回家,忍一下。” 性/欲与食欲源头相似,东占不可否认,时阙的身体对她有特别的吸引力。 昳丽这个词不仅可以形容他的脸,还有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皮肤洁白如瓷,肌肉线条如被名家雕刻而成,床头灯光照耀时,他的昂贵正装会被汗水浸湿。 一旦开始,东占就会忘记时间,日夜颠倒足够形容每一场混乱。 ———— 时间来到下月,东占与时阙返回x市,第二天便去参加婚礼。 时阙有事,没有与她一起,东占并不介意。每场婚礼都大同小异,她只需要找好桌子吃饭就可以—— 很不巧,她被安排在高中同学那桌,络绎不绝的人来打招呼。 “东占?好多年不见了!”一个女人坐在她身边,东占恍惚记得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玥玥。”她微笑回应。 玥玥自来熟,婚礼还没开始就跟东占说了一大堆八卦,大多数是高中同学们的纠葛,最终悄悄看向她。 “你还好吗?” 东占一愣:“什么?” “……就是时阙死后,你一直精神都不太好,毕业了也没跟大家再联系。” 新娘在此刻入场,全场灯灭,白光聚焦,不知那首管弦乐响起,所有人站起如密集的森林,将呆坐在位置的东占围拢,不给她留一丝光亮。 “时阙,多久死的?”她声音如丝线。 玥玥闻言大惊失色,有些害怕地说:“他高中就坠楼身亡了啊……东占你还好吗?他当时与你是朋友,这么多年也、也该释怀。” 玥玥后面说的话,东占根本听不清,她拿起包就离开会场。 “玥玥好久不见……那是东占?她怎么走了?” “完蛋了,我不该提那件事的。” 听完前因后果,有人喃喃:“听说东占当时还撞见鬼了,一直说时阙还在。” 东占不知道她走之后,那桌人还说了什么,她只是跑出去,让太阳洒满全身才感到安全。 但慢慢的,那股喉咙的干涩再次出现。 东占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吃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已至盛夏,空气粘稠,香味浓郁。 时阙站在身侧,温和地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在太阳下接近透明。 东占忍耐着恐惧,后退一步,从胃部升腾的渴望抢夺身体控制,最终理智占据上风,她立刻往后逃跑。 她只回头一次,时阙没有追来。 东占回到家,突觉意识昏沉,她跌坐在地,立刻定了返程机票。手机消息没有弹出消息,“男友”并未对她的行为产生疑惑。 记忆的匣子被引导着打开,她终于想起「时阙」。 少年是她高中的朋友,她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变成一滩肉泥。 可重点并非死去的「时阙」,而是在其死后,她一直能看见的东西。 跟在她身边,扮成死者样貌,询问她的愿望……她许下了什么愿望? 东占捂住头,完全想不起。 遭遇灵异事件的东占思考片刻,去警局询问一圈,还抓紧时间去精神科诊疗,没有任何人对她说她存在问题。 东占不敢停留,生怕“男友”找到自己。她回到工作城市,锁上所有门,最终给时阙打去电话。 接通的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东占手指僵硬,喉咙再次干涩:“……你在哪里?” 时阙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而是安静地询问:“你不舒服吗?” 东占捏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没有,公司让我紧急出差,忘记跟你说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转眼间被挂断,嘀声响起同时,东占听见……敲门声。 他平静的声音从门缝里溢出,既如关切的家人,又如眷恋的爱人。 “你很难受,不要硬撑。” 东占站在原地,停顿数秒后,拨打房东电话:“李老师,我家对门有人住吗?” 她边问边走向厨房。 门外持续响起敲门声,他在用指节敲她的门,一下又一下,不停止也不急促。 这栋楼很多房间都是一位房东所有,他接到电话有些懵,想了想回复:“没有啊,那间房还没租出去呢,明明什么也不差,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 < 第174章 东占挂断电话,从厨房返回,打开门。 时阙站在门外,没有丝毫不同,光是看见他,东占的喉咙就干涩无比。 时阙俯身,抚开她的额发,轻轻吻在东占唇上,缓解她的干涩。 后者没有闭眼,安静注视他。 两人分开时,东占问:“你是谁?” 时阙动作停顿,露出笑容,眼睛倒映东占模样。 下一瞬,东占手上的刀刺入对方身体。 他失力跪倒,血溢出,浸湿全身,仰头看向东占。 血溅在东占脚面,将两扇门之间的过道全铺满红色。两家对门本就不吉利,但她的门要比邻居更大,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咀嚼他。 东占后退,摔坐在地,她头开始剧痛。 等视野恢复正常,她抬眼,发现时阙已从血泊中站起,拿着刀,慢慢走到她身边。 他变得更年轻,如同少年,笑着将刀还给东占。 东占喉咙里的干涩彻底消失,似乎地上那滩血才是解决渴望的关键。 时阙再次吻她的指尖:“下一次你想多久见面?” 东占想起来了,自从时阙死后,她被这团东西纠缠,许下可怕的愿望。 她站在天台,对天空中的眼睛说—— 「不停地来见我」 轮回中不会产生记忆,愿望的代价也只有一个。 她需要吃掉「时阙」,不停地吃掉他,不停地杀死他,只有经历死亡后,「时阙」下一次才会来见她。 东占满手是血,突然笑了:“下次别当邻居,当我同事,这样能多见你一些。” 时阙抚摸她的脸颊,眼睛变得如石榴般晶莹剔透,浓郁的红色成为主调:“好,你会喜欢同事吗?” 东占耸肩,与他接吻:“那就更努力地追我。” ———— 数年外派结束,东占顺利回到本部升职。 她成为部长,新招聘一人做助理。 “进来。”她坐在办公室,抬眼望向前方。 美貌男人的衬衣袖口挽起,露出恰到好处的线条,与她对望时眼神柔和,饱含尊敬:“部长好。” “嗯,欢迎你……时阙,对吧?”她想起新助理姓名,站起身,与他握手。 男人走近一步,莫名的香气缭绕,东占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两人对接完工作,时阙离开办公室,不一会敲响门。 他端着果盘走进,如宝石堆砌,碗中是香气浓郁的石榴果实。 第137章 【if线】百亿富翁(上) 社畜的幻想冒险 人类历2199年, 某大陆某国,某科技公司会议室。 总助东占正在给老板擦屁股。 正在地球另一边度假的老板连着通讯器,持续破音:“那、那个东西怎么能弄丢?!你们年终还想要吗!” 东占就职的公司是某世界龙头的子系, 最近有一项极为贵重的技术研究完成,昨天应该转交给上级公司。 可老板雇佣的护卫队是他亲戚家的,极其不靠谱, 几个人手枪只有两把,大半夜被武装组织轻易截胡。 “李总,我们还剩72小时,总公司会在7号早8点进行密钥发布会,各国政要、超级富豪的飞机早就定好, 总公司刚发来邮件……” 坐在主位的东占柔太阳穴,打断老板无休止的咆哮。 现在凌晨4点, 她从家里赶过来,连头没梳,外套里是狗狗睡衣。 东占手指下点,邮件来自执行总裁秘书室,投影上没有文字,只是一个实时跳动的计时表。 【50:59:59】 一分一秒持续跳动, 会议室没人说话,总公司的怒火可见一斑。 老板那头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响动, 还有各种嬉闹, 他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东占翻看昨晚的报告, 护卫队满篇废话, 完全不知劫走密钥者的身份,唯一有用的是领头人手臂有蟒蛇纹身。 倒计时投影悬在会议桌最中,同事们疯狂想对策, 中途还会拉踩死对头,把毫不相关的仇怨拉进这件事里。 密钥是跨时代的武器核心技术,三月前进行估值,单份售价保守8亿5千万。 总公司为本次发布会准备五年,各国最顶端人物都会到场,号称时代跨越日,全世界瞩目。 老板沉默许久,说:“小东,你有办法吗?” 东占有什么办法,她想立刻回家睡觉,她家里还有人在床上呢。 她说:“……密钥的保险箱有两层,那群小偷会想方设法打开保险箱,他们很容易露出破绽” 老板一听东占说话就安心,连忙给自己点了杯酒:“没错没错,什么破绽?” 东占语气平静:“来找陈总你索要第一层保险箱密码,武装组织手段都很极端……” 她边说边在屏幕里打字,让其他人可以走了。 大家收拾得超级快,眨眼间不见踪影,将会议室的门关好。 “老板你注意安全,如果人命关天没法决断,你就用假密码。” 密钥两层保险,需依次输入正确密码。如果第一层保险箱用了假密码,可以打开箱子,但会使第二层保险封锁,需总公司的实时卫星密码才能解开。 老板重新忧虑:“你的意思是,我会被绑架?” 东占:“我已经联系了度假区的安保,公安警备一小时后到达,李总跟他们一起回房后不要再外出。” 又听了一会老板的抱怨,东占才起身离开公司。 开车到家,发现屋里没人。 桌上有做好的早餐,床被收拾干净,没有留言。 东占早已习惯,坐下吃饭,顺便听7号发布会的消息,又是哪国王子贵族要参加,或者某富豪扬言准备百亿必拿下。 早餐很好吃,东占自从吃过一次就再也不用速食注射液。 她家厨房小,男人很高,所以漂亮的脸总低着,他做早饭忘记穿上衣,背上全是她的指甲痕。 但东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两人见面时间有间隔,男人很年轻,样貌介于成年与少年之间,身份神秘不知工作所属。几个月前,她财心大发救助这位浑身是伤的漂亮人,带回家养了养。 他穿得好,脸也好,本以为是有钱少爷被追杀,感谢她就给个百把万,结果人家没提报酬的事,只为她做早餐做清洁做其他。 罢了,当初给他用的治疗液都过期,东占心里还算平衡。 东占吃完饭,再次翻看报告。 若六小时内那群小偷没成功开保险箱,那总公司的内部武装足够解决插曲,要是开了,那密钥真没办法找到。 东占捏捏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咔,门被打开,涌进一群黑衣人。 来者皆全副武装,全体覆面枪口朝前,干扰迷彩将家仅有的警报器攻击得冒烟。 东占面对枪口默默举起双手,狗狗睡衣露出来。 领头人手臂上有纹身,这群人就是昨晚抢走密钥的组织。 “xx公司总助东占,就是她。”来者将手腕上信息栏与东占比对,领头人颔首,东占就被迷晕抬走。 这些人边走边清理痕迹,将门的锁重新安好,一副无人回家的假象。 ———— 大半天后,东占头上的黑罩被拿开。 她眯着眼适应光线。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地点应该在很偏远的郊外,因为听不见市区的广播。 东占被捆在椅子上,面对面坐着劫匪的领头者,正在翻看她从公司带回来的报告。 她脸色苍白,没说话。 终于,对面人开口:“保险箱密码,你只有十分钟。” 老板在一座独岛上度假,警备充足,这些人没办法在几小时内突破,只能换条路,找到公司职位与老板最紧密的东占。 东占不吭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可没人愿意等她,枪口眨眼间抵在她太阳穴,保险打开的声音是击溃她的第一发子弹。 东占:“保险箱密码只有老板知道,我没有权限!” 话落,劫匪头子并不惊讶,继续说:“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套出密码。” 东占表情复杂:“……老板不会……” 没等她说完,劫匪就替她打去电话。 老板接起,说:“找到那帮混球了吗?我刚跟秘书室说明情况,主要原因是护卫环节的报销额太低,下次再划点预算,你记得做提案。” 的确找到了,只不过是对方先找到她。 劫匪与她对视,太阳穴的枪往前顶,给她施加压力。 东占:“……李总,公安警备到了吗?” 老板:“到了,岛上全都是带枪的,总公司的武装队也来了,我就不信那群混蛋够胆!” 东占习惯性附和几声。 老板通讯器出传来水花声,他正在悠闲泡澡:“我知道,你赶快去找人,事情解决我跟总公司推荐你去负责新产品线。” 挤压太阳穴的力量加重,劫匪耐心逐渐见底。 < 第175章 东占绷不住了:“李总,若有生命危险,你还记得那密码吗?我要写进紧急备案里。” 老板终于有点疑惑:“当然,dz855,小东你……你怎么了?” 密码一出,符合黑客的预测范围,通讯器立刻被关闭碾碎。 劫匪输入密码,咔嚓一声,第一层保险打开——箱子里摆放着一个手提箱。 黑客开始尝试打开第二层保险,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半晌后,黑客放开手提箱,神色僵硬,低声对领头者说了几句。 他们意识到第二层保险被锁定。 领头者怒火滔天地走到东占面前:“这是假密码?!” 可没等她开口,一个小小的闪光弹从屋顶坠落。 领头人瞬间戴上护目,大喊:“隐蔽!!” 巨响四面八方炸开,火光与子弹共频,劫匪们训练有素,没有一个人被闪光弹夺取视野,迅速进行反击。 闪光弹只有一个人中招。 东占眼睛超痛,她完全睁不开,只能祈求对战双方的子弹不射到自己。 黑暗中,她摇摇欲坠的椅子被谁拉住。子弹的声音变弱,不是东占聋了,而是她被放置到战场外。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彻底消失,捆绑东占的绳子被解开。 她手臂乱挥,企图打退来者。 对方没有还击,而是稳稳接住她的手。 第138章 【if线】百亿富翁(下) 社畜的梦境冒险 东占急忙说:“我不知道有假密码, 我真不知道!” 撒个小谎啦,假密码都是她设的。 刚刚被枪抵着,老板说出密码, 可比她自己说出来要可信。第一层保险本只有单密码,但她向老板建议,设置一个假密码, 在某种极端情况下以保护老板安全。 老板惜命,且其伴侣是秘书室室长,东占的提议顺利通过。东占也成为转运密钥的负责人之一。 抓她的人没有一枪崩了她,而是盖住她的双眼,轻声道:“你马上会被转移。” 不是绑匪……声音有些熟悉, 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东占平复呼吸,问:“你们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 带着她坐上直升机,迅速离开现场。东占听见周围还有枪声,绑匪的支援来得很快,打劫密钥的武装组织来头不小。 螺旋桨声音极大,东占适应许久也没能睁开眼,现将闪光弹列为讨厌物之一。 身边人存在感极强, 有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终于,直升机落地, 她被带着走进一座建筑, 声音消失, 她在封闭房间坐下, 门被关上。 等待许久,东占视野恢复,她来到洁白的审讯室。 东占不动声色, 看向桌面的摄像头。 “你们是谁?私自扣押公民,罚款至少是10万。” 短暂的电流声后,审讯室切换为运作模式,东占的心率同步至房外终端,她现在每句话都会被ai测算是否说谎。 东占面前有桌子,除了摄像头就是一个麦克风,男人的声音传来。 “东占女士,你涉嫌参与x公司机密产品抢劫案,代理人已雇佣跃云追查本案,根据调查,你有极大嫌疑为抢劫案主谋。” “你是否承认此指控?” 密钥太重要,总公司除了给弄丢产品的子公司发警告,也采取措施,向政府申请,临时雇佣了全世界最强大的特工部队——跃云。 理解现状东占沉默片刻,开口:“我与抢劫密钥的武装组织,从未有过联系。” 审讯者有一秒的停顿,他在查看ai的测谎结果。 东占说的是真话。 男人继续:“你在被绑架过程中,是否向武装组织透露保险密码。” 东占盯着那麦克风:“我受迫向上级索要密码,但输入的是假密码,第一层保险被打开,而第二层保险则需要总部秘书室的实时密码。” 依旧是真话。 审讯者再道:“你对本次绑架是否知晓?” 东占:“……我已经说过了,我从未与这个大型组织有过联系,也没有共同谋划抢劫案。” 半晌后,审讯室门打开。 他穿着白衬衫,腋下枪套勒出肩背线条,手戴黑色手套,拿着一本文件走进室内。 东占与他对视一秒,转开视线。 来者很年轻,在跃云这样的顶级部队,这样年纪的人一般都是打杂的。 “你好,东占女士,我是作战部指挥官,时阙。”年轻人坐在她对面,对她微笑。 总公司与政府看来都超级重视本案,由指挥官亲自负责审讯嫌疑人。 东占挑眉,想起他在床上也经常笑,与现在如出一辙。当初财心大发,没救到少爷,救到世界上最会杀人的特工。 这是东占第一次知道对方名字,她装不认识:“再让我回答多少遍也一样,我与那个武装组织没有联系。” 时阙翻开文件,边看边说:“我明白,但还需要女士回答一些问题。” “你最近升级了三个银行的账户等级,请解释。” “等密钥发布会结束,我会越级升职,调任新公司也有可能,升级账户为了以后拓展业务做准备。” “我们查看了你的最近支出比上个季度高32%,是否购买了私人基金?” “没有,支出……是其他方面的花费。” 时阙终于抬眼,看向东占。在出乎意料的地方见面,他这张的脸依旧会使目光停留。 东占也露出笑容:“我准备订婚,这部分支出从下月开始会继续增加。” 时阙翻看文件的手停下,他保持自然又亲切的神色:“经调查,你的人际关系中没有亲密对象。” 东占手也放上桌子,两人指尖相距几厘米,若有若无探测对方体温:“那都是书面关系,求婚对象id受管控,你们查不到。” 啪。文件合上,时阙伸手碰耳后,他关闭了外界监听。 见此,东占随即说:“指挥官还需要其他信息吗?” 时阙只笑不说话,审讯室顶光将人的轮廓加深:“东占女士与订婚对象相识多长时间?” 东占身体后倾,连肩膀也放松:“不长,比起普通情侣,我们比较特殊。” “特殊之处是?” “……我想见他时,他总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话落,室内安静。时阙起身,俯身解开她的手铐,白衬衫与她脏脏的外套碰在一起。 时阙:“女士稍等几分钟,我会负责送你去安全屋。” 绑匪知道她的地址,为了安全起见,她不能回家。 东占想了想:“可以,但我要回去拿通讯终端,公司消息需要回复。” 时阙点头,转身先离开审讯室。 数分钟后,他穿上外套,带东占离开。出来才发现,这里是总部的地下层,为了防止绑匪突袭秘书室,跃云已经做好准备。 “什么?指挥官说要亲自保护证人?” “有这么重要的人物?他们要去哪个安全屋……” “不知道,指挥官没写。” 东占没听见小声议论,安静坐进车,全程闭嘴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车上有没有监控。 直到回家,她拉开已经没锁的门,收几件换洗衣服,拿起电脑就准备走。 时阙等在门外,风衣墨镜,手抚在腰间,随时都能抽枪。 东占突然问:“我们要去哪里?” 时阙沉默一瞬:“……北郊一处庄园,需要四十分钟。” 东占打趣:“北郊?庄园很显眼吧。” 时阙:“嗯。” 有些古怪的对话结束,东占走出房间,再次坐上车。 时阙开车平稳,东占今天又被绑架又被审讯,眼皮有些重,可当要睡着,老板打来电话。 “小东你被绑架了?我就说你怎么一直问密码!”老板状似担忧的声音响起,紧接说,“你快安排更多安保来我这边,万一那群绑匪转移目标,盯上我怎么办?” 东占先安抚几句,然后问:“李总你知道绑匪身份了?” 之前不慌不忙,现在怕安保不够,估计是知道了武装组织背景。 “总部给我发了资料,是血手党,大部分人之前是a国b国的特种部队,经验丰富的军情特工也不少,黑客能力也在内网首屈一指……传言之前让大陆震荡的xx案就是他们手笔。” 东占语气平静,她一旦慌,老板会更崩溃:“嗯,所以密钥被抢并非李总失责,血手党这样的实力,想抢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下,时阙眼神微动。 老板感动半天,对她的马屁很受用,接着安排:“我也这么想,果然是预算太少,你赶紧给我多安排些人手,总部那边请了跃云,你让他们来点人。” 先不说东占从嫌疑人到证人的快速切换,跃云作为专业组织,不应将她的优先级提高,还派人保护她到安全屋。毕竟跃云受雇解决「密钥失窃」而非「保护员工」。 < 第176章 东占连连答应,说自己会想办法沟通,等老板抒发完忧愁情绪,挂断电话。 睡意消失,她瞟几眼时阙,最终说:“跃云能分人手去我老板岛上吗?” 时阙单手握着方向盘,新时代的车已经无法让人感到眩晕,他回答东占:“按照血手党策略,你上级的优先级没有你高,比起冒险入侵私人岛屿,他们会紧抓你不放,因为你是密钥项目中,知晓最多但保护最少的人。” 东占:“……很正常,打工嘛。” 时阙笑了笑,轻声道:“不正常。” 东占不说话了,保持安静直到目的地。 她以为时阙说的「庄园」是代号,但没想到真是大草坪大房子,一眼望过去还有森林湖泊。 “跃云的安全屋太奢华了。”东占低声嘟囔,时阙接过她的行李,进入堪称城堡的建筑。 出乎意料,城堡里所有家具都被白布盖上,除他们以外也没有其他人,这一点稍微符合安全屋的定位。 “二楼靠左的房间是干净的。”时阙等待她环视完一楼,然后领着她前往房间。 东占开门,房间很整洁,有过他人的生活痕迹。她走到窗边,发现几盒廉价的薄荷糖放在角落。 盒子表面脱漆,因为厂商竞争力降低,已经很少见到这个牌子的薄荷糖,毕竟大众评价是像有人在喉咙里打拳。 东占打开最上面的盒子,还剩一颗,她拿起来吃掉。 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可能是唯一支持牌子的顾客……好吧,看来还有人支持,连盒子都舍不得丢。 时阙在后面收拾她的衣服,两人安静地各做各的事。 半晌后,时阙脱掉风衣,解开枪套,把手枪放进床头柜,一边一个很整齐。 “没有路线图之类的东西吗?万一安全屋被人发现,我们该怎么逃跑?”东占含着糖,说话声音模糊。 时阙:“我没有准备,遭到敌袭我会以你性命优先,你等待在这里就好。” 东占皱眉,跃云的安全屋怎么会连逃生道都没有,她突然想起什么,悄悄把放在窗户上的脚收回来。 “……这里真是安全屋吗?” 套间里有厨房,时阙背对东占,洗手准备做晚饭。比起她家的小厨房,他在这里不用一直低头,去掉武器后只穿白衬衫,头发在暖光下显得柔软,他更像在攻读学位的学生。 “不是,这里是我家。” 比起暧昧对象说是自己家,说是公司地产更让人心理平衡,毕竟东占打工三十年才能买庄园角落那座喷泉。 主人不回家,家具盖白布,大房子真可怜! 东占望着窗外,仔细观察一番后来到餐桌,时阙简单做了些东西,她边吃边问:“你家的安保系统是几级?” 时阙用白布擦手,脱掉围裙,坐到她对面:“没有安保系统。” 东占的叉子转动几圈,刚想套其他话,结果对面人更先开口提问。 “你的订婚对象是谁?” 时阙没有吃东西,双手放在桌上交叉,温和看向她,似乎就像认识许久的朋友关心她。 东占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时阙低头,抚摸刀叉:“很好奇。” 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没有一丝「好奇」代表的情绪,平静的声线如夜间溪流,只有微弱的涌动声。 他接着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男人?” 饭桌不大,桌面只有一瓶假花,能将探寻的视线遮蔽,无法完整窥探对方表情。 密闭空间会让他人存在感无限放大,为了躲避这份压迫,东占身体后仰,沉默后回答:“你来这么多次,在我家发现过其他人痕迹?我如果知道你是特工,应该会更注意一些。” 甩锅大法,屡试不爽。 东占皱眉,用一种你怎么不懂我的语气埋怨。 时阙默不作声,最后声音变得极轻:“你想跟我结婚?” 东占打太极:“你是一个好人选。” 撒个小谎啦,顶级特工怎么可能会是好人选? 从两人相遇开始,就不正常。 那天东占加完班,与新朋友在酒吧畅聊到半夜,各种人生宏图都制定完成,结束后她回家,准备洗澡时发现有人。 不速之客从窗户翻进屋,闯进浴室,脸色平静,正在徒手取子弹,眼睛都没眨,花洒水压不够,比他血流得还慢。 两人对视,黑漆漆的枪口已经抵在她额头。 东占保持开门动作,丝毫不敢动。 大脑里的酒精完全蒸发,她把包里的薄荷糖掏出来吃:“您好,这是我家,你非法闯入罚款一万,可以私了,但我要收三倍,包括封口费,打扫费,精神损失费。” 时阙思考片刻,放下枪:“我需要你的id。” 他不会随意杀平民,但需要平民的身份信息,一旦东占泄露行踪,会被立即灭口。 东占报了一串数字,接着报第二串:“这是我的账户,往里面打钱就行。” 时阙点头:“嗯……” 他话没说完,突然低头闷哼,腰间皮肤呈现一小块黑色,明显是中毒了。 东占见状,直接把门关上。 她在药盒里找了找,也没解毒剂,当时脑袋不太清醒,便拿了颗薄荷糖,从门缝里递过去。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反正最后时阙接了过去。 东占记得那晚有雨,淅淅沥沥,她坐在浴室门口,听着自己的水费哗啦啦地流,比外面雨大多了。 后面一来二去,时阙的确很有姿色,他们发展成更深层次关系,但从不跨过那条线,因为这段关系很轻易断开,没有真心最重要。 所以怎么想也不是结婚好人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餐桌上的话题结束后,两人没有再交谈。东占坐在床上,时阙在窗边看书,她突发奇想:“你知道血手党抓走的人是我吗?” 时阙翻书也没有声音:“知道。” 东占:“你来得很快。” 时阙简单嗯了一声。 东占挑眉,刨根问底:“有多快?” 时阙合上书,看向她:“当时突袭的人员仅有我,所以没有夺回密钥。” 没有夺回密钥,因为时阙只保护了她。 当时东占目不能视,不知道跃云的作战人数,没想到只有一个人。 她发呆中,时阙突然站起,来到床边,拿出柜子里的枪。 一般情况下,跃云指挥官的住宅是高级机密,除非有人在监听环境中,透露了大概位置。 东占穿鞋站好,握住对方的手:“我对他们有利用价值,你寡不敌众先离开。” 时阙做好战斗准备,护目镜遮蔽他视线,看不清情绪。 他扶着东占肩头微微下压,让后者不得不坐下。 “你想要离开?” “……也不是特别想。” 东占话落,时阙离开房间,将门反锁。 她企图找到其他出口,但一无所获,与此同时,整栋建筑传来密集的枪声,血肉被重武器轰碎的响动层出不穷,中间夹杂许多人的惨叫,东占吓得赶紧吃薄荷糖。 不知多久后,门再次被打开。 时阙安静地回来,端着一碗蓝莓。 他浑身是血,每走一步都留下黏湿的脚印。他收枪,擦拭脸上的血迹,就在东占眼前换衣服,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窟窿眼。 东占问:“……敌人也只有一个人吗?” 时阙擦完自己身上,还擦地板,最后洗手洗蓝莓,放在东占面前。 “大概二十人的小队。” 东占强装镇定地吃蓝莓。 “我刚刚审讯过了,大概五分钟后有重武部队入侵,我们等在这里就行。” 那颗蓝莓差点把她噎死:“咳咳,重武?你连重武也能解决?” 时阙摇头:“不行,武器不够” 东占好声劝导:“还有两分钟,你先走吧,他们要的是我。” 时阙手撑着下巴,终于陷入思考,在窗外直升机轰鸣与白炽灯爆闪同时,他回答:“不行,离开你的话,订婚人选就不是我了。” 两人没有反抗,安静地被捆着带走,血手党不相信时阙会束手就擒,便给他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距离发布会只有最后的5小时。东占重新坐到血手党的椅子上。 新面孔绑匪开门见山,枪抵在她大腿,慢一秒就会开枪:“密码。” 东占回答很快:“需要每十秒变一次的实时密码,只有进入总部秘书室才能获取。” 时阙软软靠在她身上,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真晕。 “跃云所有武装在你们公司总部,我们没办法入侵。”绑匪没有移开枪,“你要做我们的内应。” 话落,一个手提箱放在东占眼前,而不远处还有一个。血手党黑客技术高超,做出一个假的箱子也不算难,但两天之内就做出来实在有些…… “你带着箱子交给秘书室,保证他们在里面输入密码。” < 第177章 两个箱子之间有链接,在假箱子里输入密码同时,血手党这边可以同步获取密码。 血手党的黑客坐在角落,遥遥与东占对望一眼。 绑匪边说边把一个微型□□固定在东占胸口:“5小时内,你如果没有得到密码,心脏也会停搏。” 东占没回答,事情结束后,公司查出她的背叛,比起心脏停搏,后果也好不到哪去。 “……他是跃云的特工,让他带我回去更合理,不然公司也会质疑箱子的真实性。” 时阙昏迷,不知有没有听见。 绑匪思索半晌后,先揍了他们几拳,然后分别朝两人身上开枪,都不是要害。 东占痛得冷汗直冒,时阙到现在眼皮子都不动。 “记住了,5小时,你可以失败,发布会难以收场,我们也只能想其他办法,但只有你会死。” 撂下狠话,连绳子都没解,血手党扔下他们撤退。 东占好久没受这么大的重视了,她吐口血,企图扯开绳子。 可不过眨眼间,她脱开束缚,被人抱起来到还算干净的地方。 时阙像没事人一样,甚至拿出腰间的急救包,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你不是被打了药……”东占有气无力。 时阙低头笑,抚摸她被汗水沾湿的额发:“第一次见你有些狼狈,我后面进行了药物抵抗实验,大多数注射剂都没用。”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伤口的血滴在地上,相互吸引着形成同一片湖泊。 “要取子弹。”他看一眼东占伤口,平静道。 东占边颤抖边叹气:“能不能轻……啊!” 干脆利落地解决伤口,时阙与东占在装作突出重围的样子,在沟通点与跃云特工见面,对方竟然完全不惊讶。 时阙单枪匹马解决任务似乎很正常。 东占想自己的计划其实有很大的漏洞,在时阙甘愿成为其中一环时,变得无懈可击。 直升机盘旋数小时,到达公司总部,此时已临近晨曦,所有贵宾都会准时到达高楼顶部参加发布会。 东占浑身是伤,颤颤巍巍把手提箱交给从私人岛返回的老板。 “陈总,血手党……” 没等她说完,老板直接拿过,跟跃云确认后,被总部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围着离开。但老板想起什么,又懒得返回,直接给她打电话。 “小东做得好,给你加倍年终!记得今晚把新预算报上去,发布会结束可以立马通过。” 东占笑了两声,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黑暗中迷失的感知被清晨唤醒,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沙发,投屏正在直播发布会。 时阙在厨房做早饭,他的枪伤似乎不存在。 窗外有鸟叫,阳光慢慢占领她的地板,时阙发觉她醒了,再为她注射了一针治愈剂。 “……你多久察觉的?”东占轻声问。 时阙端来早饭,将发布会的声音调大:“在审讯室的时候。” 测谎下,东占强调自己「没有与血手党整个组织有过联系」,但没有否认「与其中一人有联系」和「她是抢劫案主谋」。 预算案一直是东占提交,抠门老板觉得预算不够所以请了不靠谱护卫。 而她是整个项目里最容易被绑架的人,作为齿轮的她恰巧能使老板说出「假密码」,使看似保险的实时密码启动,不再需要总部执行官的虹膜识别。 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发布会开始倒计时。 富翁与政客们高举酒杯,香槟在阳光下如黄金。 东占指了指浴室,时阙起身找寻一番后,拿出藏在马桶里的手提箱。 从一开始,真正的密钥没进入过转输流程,也没离开过她家。 “契机是有位朋友酒后吐真言,说自己不想再在武装组织干脏活,既没有人身自由又没钱脱身。”东占拿着手提箱,看着老板站在一众高层之中,正一起倒数,准备打开箱子。 酒吧能交到新朋友,也能与一个快要崩溃的黑客勾肩搭背,规划人生蓝图,事成之后你一半,我一半,大家都是百亿富翁。 造假货两天做不到,距离发布会前的几个月前可以。 “那天回家,脑子里除了一个烂计划,还见到了你。”东占笑出声,胸口的炸弹早就被时阙取下。她把手提箱递给时阙,在沙发里摩挲一阵。 甩锅大法,屡试不爽,血手党这下背了洗不清的黑锅。 倒计时结束,礼炮炸开,全世界的摄像机都聚焦在那手提箱上—— 啪嗒,箱子打开。 东占将一颗薄荷糖放在价值百亿的密钥上方。 “要结婚吗?这是戒指。” 第139章 更遥远的你 师兄的带孩冒险 时阙本该第一时间杀死闯入胎仙陇的外物。 但剑刃悬在女孩脖颈边, 无法前进分毫。下个瞬间,他收剑后退,一步不够再退一步。 女孩眼见他不动, 转身就跑,没有看清脚下,在胎仙陇边缘踏空——时阙闪至她身后, 轻轻拉过她手臂,使脸色惨白的女孩回到安全位置。 “……我在做梦?” 看起来十岁的女孩跌坐在地,双手双脚往后挪动,在与时阙拉开很长的距离后才停下。 时阙沉默许久,没有前进, 单膝跪下使两人视线平齐,他对女孩露出微笑, 声音又缓又轻:“或许是梦,小道友可是东占?” 这是东占有生以来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出剑的人与现在微笑的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东占再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攻击性。 她语无伦次,跟时阙记忆中的人相差甚远:“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道友是什么……我穿越了吗?” 魔方重置后会出现一些小差错,师妹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说过, 要是有奇怪现象无视就好,等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但师妹没想到, 奇怪现象包括自己变成十岁。 时阙回答女孩:“我无法为你解释, 但请小道友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女孩:“你差点把我脑袋削了。” 幼年的孩子不会斟酌用词, 想到什么说什么, 跟一句话八百个弯的成年体不一样。 时阙笑容不变,眼神越来越温柔,瞳光波动几乎溢出:“嗯, 我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小道友,向小道友赔罪。” 话落,他摊开手,手心出现一簇灵气花束,各色光芒闪动着比鲜花更美。 女孩视线在时阙脸跟花上来回移动,说:“不喜欢,能给我钱吗?” 气氛凝滞一秒。 时阙把花收回去,听话地伸出另一只手,出现金元宝。 女孩:“……真的假的?” 时阙:“此为我精纯灵气所炼,比一般的金矿更能卖出。” 女孩谨慎地观察他,但眼神止不住地落在金元宝上。片刻后,她盘起腿,说:“我叫东占,你叫什么名字?” “时阙。” 话落,金元宝慢慢飘到东占手上,她双手捧住,悄悄咬了一口,好像是真金。 时阙安静注视她,既不催促也不打断,静静地跪在原处,等待她接下来的行动。 东占揣着金元宝,没有拉近距离:“你为什么认识我?” 时阙眨眼,状似说漏嘴:“我与长大的道友相识。” 东占闻言愣住,小学生乱七八糟的猜测混在一起,她实在无法理清,只能喃喃:“哦,我长大了没去上班赚钱啊。” 东占嘴一撇,继续说:“再给我个元宝,我就相信你。” 三个大金元宝飘到她怀里,把孩子的脸照得如太阳。 时阙又回答一些小问题,东占便按耐不住孩子心性,小幅度地起身走动,越走越快,最后在胎仙陇撒丫子乱跑。 她全程都要带着一个元宝,每到一个角落探险后就要跑回剩下的元宝身边。 时阙依旧没有动,因为他一旦起身,东占就会全身僵住,再次警惕,所以他一个时辰都维持单膝下跪。 为不给压力,他也不会让东占察觉到自己视线。后者对悬浮的胎仙陇很好奇,跑着跑着就会适当靠近时阙。 “再给我看看剑。”东占催促。 时阙将本命剑缩小到她能握住的程度,递到孩子手边。 女孩铆足劲,举起红剑挥舞几圈,开心极了:“我超强——” 宛如离开现实进入梦中,她不用担心明天的任何事情。东占跑得喘气,坐到时阙两臂距离的地方,将剑跟元宝都藏在自己身后。 “你刚刚说认识长大的我。”她挠挠后颈,想了想继续道,“那这里是我的家咯,你为什么在我家?” 时阙轻笑,点头:“此处的确是道友居所,我与长大后的你同住于此。” 东占细细的眉毛绞成一团:“我跟你?怎么可能,我以后肯定是自己住大房子,才不会跟人一起。” 她说完撇嘴,想起这里是玄乎地方,纠正道:“我以后肯定是大洞穴修炼,不跟人挤着!” < 第178章 两人对视,孩子的目光突然粘在时阙脸上,半晌后上下打量,表情几分钟内变得非常精彩。 时阙接受她的审阅,歪头微笑,眉眼弯弯,额发晃动。 小孩东占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你赖在我家,用这张脸迷惑长大的我!我不允许,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住我的房子——” 又一个金元宝飘来。 东占的嘴不自觉合上,紧接着又是两三个元宝,她说:“……好吧,你看起来能交房租,勉为其难让你住一下。” 小孩玩心大,等探索完胎仙陇,她又觉得无趣,时阙便带她出天运脉,在跃云阁四处逛逛。 浪潮已过数百年,界内事态平稳,前史不再为人所忧,阁中弟子遇见时阙,不再感到恐惧,而是行礼问好。 时阙与东占一起先到了愈尘脉。 六脉之中愈尘的景观最好,弟子摊位还会售卖口感不错的丹药,比到处舞剑的金刚脉与火花四溅的宿机脉更适合孩子。 东占嘴大张,捧着元宝到处戳,终于引起许多弟子的注意。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时阙身上,然后向下,与这孩子对视。 “我可以试吃这个吗?”东占垂着脑袋,小声问道。 “可、可以可以。”小摊的弟子将她指的灵膳花饼递过去。 “谢谢。”东占接过。 没人敢问,但大家内心泛起巨浪。 这孩子是谁?怎么跟内阁长老在一起…… 时阙跟在后面,依次为试吃结账,他又变成那副关心人的模样,神色柔和挑不出错。 “长、长老,这位道友可是要参加择选会?”终于,有人问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只可能是外门弟子。 在身边的东占闻言:“择选会是什么?” 时阙:“是本阁主要大会之一,每十年一次,外门弟子可参会展现实力,以此晋升六脉。” 东占举手:“我要去看!” 时阙自然不会拒绝,领着她前往大会主岛。路程不远,但女孩一直疯跑,体力逐渐见底。 她不说,跟在时阙身后越走越慢,距离拉开,但后者会适时停下等她,等重新回到身边再前进,两人距离便从远到近再到远,如此往复。 最后东占实在走不动,缩在路边像没人要的小狗。 “我可以背小道友。” 时阙对蹲着的女孩说,边说边背对着她跪下。 女孩逐渐信任他,元宝实在太重,她最终爬上时阙的背。 东占将重重的元宝搁在时阙头顶,他的头发被压塌,女孩问:“你是故意的吗?” 时阙神色微顿,语气自然:“小道友何意?” 东占不用自己走路,情绪又高涨,开心地四处张望:“感觉是,感觉你很想跟我拉近关系,所以一直在等我没力气。” 时阙被戳穿,没及时回复,只安静背着女孩。 师妹喜欢观察人,小时候的她也能隐约察觉到他人的想法,但还不会用谎言来遮盖,她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只是告知他。 跃云阁数百年来悬桥新建许多,每座桥能看见不同美景。东占伸手往上,触摸近在咫尺的云雾,彩光在指尖旋转。 东占问:“长大后的我跟你很熟吗?” 时阙:“嗯,我没办法离开你。” 东占思考这句话,眨眨眼:“你是我的小狗?” 时阙无声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东占接着说:“不是的话,那你就是喜欢我了。” 时阙近一千七百岁,但面貌依旧保持那份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模糊感,让东占并未感受到年龄差距,她以为长大的自己与时阙是同学们常常说的「喜欢」。 时阙微微弯腰,让趴在背上的孩子更舒服:“……正如小道友所言。” “啊,好肉麻。”女孩打个冷颤,疯狂甩头,“我不会也喜欢你吧?想象不出我喜欢别人的样子。” 已经临近主岛,时阙将女孩放下,宝石一样的眼睛与女孩对视,他情绪不变依旧温和:“但长大的你也不会离开我,小道友可以继续想象。” 两人进入主岛,时阙阻拦弟子的通报,只是带着东占前往观赏台角落坐下。 择选会流程很简单,就是双方对垒,只要展现的灵气与相符天赋足够进入六脉,不管胜负都能被师长纳入门下。 现在场上对垒的外门弟子一人持双剑,一人持阔剑,灵气声响颇大,打得有来有回。 但终究是入道阶的修士,这样的响动对于其他弟子来讲,都是最基本的切磋,观赏台每一个人随意抬手的灵气浓度都比场上孩子们强。 但东占看得极其认真,目光随着双方动作而起伏,时不时发出惊呼。 剑光与灵气,人能如飞鸟般跃起,空气响动如有四方战鼓矗立,玄幻世界的武力冲击将她淹没。 东占所知的现实终于变远,在这样的世界里,不必再担心上午的课程,下午的作业,大人们也离去,只剩下能飞上天空的剑刃与身体。 “……长大的我也能这样?” 东占盯着场上,没有转头,声音从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变轻。 时阙垂首看向她:“小道友以后会是此世最顶端之人,有最为强大之剑。” 女孩闻言并没有高兴,低头看向自己手掌,攥拳又松开:“骗人,不可能。” 她声音平静:“我来自没有灵气的地方,从小也没有修炼,长大后的我到这里,根本打不过你们……还说什么剑呢,我才不会用剑。” 场上的弟子分出胜负,一人被金刚脉选择,一人落选,欢呼与哭泣同时响起,但全都被周遭的掌声遮盖。 东占视野里,自己的手摊开在膝盖上,旁边人轻轻用指节点在她掌心。 “失礼了。” 话落,天蓝色光闪动,时阙引导着女孩的灵气,冰锥一样的细剑出现在她掌心。 东占面露震惊,下意识握住,就如同她新生的手臂,光是触及这把剑,她就与世界产生共鸣。 “小道友的确不会用剑。” 东占抬头,时阙双手交叉放在膝间,转头与她对视,已经单方面注视她许久:“你到此界时,不会用剑,灵气稀薄,也不愿意花费时间修炼,因为你知道自己没办法在极短时间内突破境界。” 师妹从来没有认真学过剑术,她有时兴致来了,会让时阙教两招,结果被告知一招就要顿悟百年后,转头睡觉去。 东占右手握住天蓝色的剑,左手掌心也出现重量。 漂亮少年将自己的手腕放在她左手。 女孩的手指不听使唤,轻轻碰触对方冰凉的皮肤。 “你选择更好的方向,并甘愿付出任何努力,所以获得两把剑。” “……这是好事吗?” “对我来说,是仅此一份的恩惠。” 择选会看多了会腻,东占不一会就失去兴趣,她提出想去好看的地方。 跃云阁如天上仙境,但景观总与云雾脱不了干系,时阙便带她离阁,前往阳仙湖。 又是一年春季,粉灵蝶在阳仙湖停留,远看如粉色山峦。蓝色湖面澄澈,碎光随波浪晃动。 东占哇了一声,举着元宝,飞快跑到湖边,等时阙走到身边,她激动无比:“好漂亮!好漂亮!我最喜欢这样的地方,跟我小时候的画一样——” 时阙微愣,这是他第一次知道。 百年来,师妹与时阙的确常来阳仙湖,两人甚至被界内传为守护珍惜粉灵蝶的尊者。但师妹从未提起过她为何中意这里,只是靠在时阙肩头,两人坐在湖边一整天。 比在跃云阁,东占更为兴奋,她脱掉鞋袜,赤脚走进湖水。又因为湖水太冷,她浑身激灵,抖得像瘦弱鹌鹑。 等适应水温,她便顺着湖边跑,水波溅起又落下。她还把金元宝放进水中,测试是否会飘起来。 等彻底玩累,她才一步一个湿脚印地回到时阙身边。 后者手一扫,灵气拂过,东占湿润的衣角变干,浑身也暖烘烘。 “手。” 东占站着,时阙坐着,后者仰视她,听话地伸出手。 一颗还带着水珠的湖石放在时阙掌心。 石头圆润,有着红色花纹,如盛开的花朵,这也算难得的好看石头。 东占刚刚一直低头弯腰,原来是找这个。 “给你的礼物。”她在时阙身边坐下,抱着金元宝咧嘴笑。 时阙莞尔,眼神比阳仙湖的水波更柔和:“多谢小道友。” 东占玩累了,也比较信任他,听说自己不过一会就会离开,便跟时阙敞开话匣子。 她说了很多时阙听不懂的事情,比如转学的学校,比如亲戚的家里,讨厌的人和考砸的卷子。 在浪潮后,师妹简单提过她所来之处,时阙知道是另一个世界,但师妹没有详细跟他说过,因为两个世界差别太大,并非能说清楚。 “总而言之……我好讨厌我的一切。” < 第179章 东占摸金元宝,又挠挠自己的小腿,最后捏住手指。 良久,身边传来声音。 “我与小道友不同,幼年的我比起厌恶,其实是感知不到一切,我无法像你这般与此世产生联系。”时阙与她一起看向阳仙湖,轻风卷过,波浪层层叠叠。 “很多人知道,他们也需要我保持此态,但长大后的你改变了我。” “怎么改变?” “嗯……变得像你一样,很讨厌一切。” “这、这不是好事了吧?” 两人一问一答,东占表情复杂,一种我长大后竟变成坏蛋,但又想坏蛋有时也挺帅,试图让自己心理平衡。 时阙看着女孩笑,眼底有捉弄成功的促狭。 他声音温柔,从不变化,但在她面前已经变得坦然:“所以我们没办法离开对方。” 东占突然不说话了,一直盯着他。 湖面安静,出现灵波颤动,有粉灵蝶的翅膀在轻微起伏,那阵若有若无的风吹来,无法摇晃女孩的视线。 她说:“我收回之前的话,长大的我不是被你迷惑了。” 时阙转头,与女孩对视,她语气认真。 “长大的我也很喜欢你,百分百喜欢。” 这次轮到时阙不说话,他没想到女孩会说这样的话。师妹与他随着时间流淌都变得坦然,但他在此时依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时阙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小道友何出此言?” 女孩想了想,最终把元宝递回去,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带不回「现实」,毕竟今天是一场梦。 她看着时阙,低头又抬头,声音又小又无奈:“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啊。” 话落,面前的孩子消失,时阙熟悉的人回到原位。 她睡着了,许久之后才睁开眼。 两人对视,阳仙湖静谧无声。 少年脸庞洁白,露出他觉得自然的笑容。但对方却歪头,声音带着调笑。 “……哭过?” 时阙不语,本扬起的嘴角下落,最终无奈地笑一声,轻吻她的额头。 第140章 剧终 她想要告知你的冒险 魔方无法被注视。 我在见到东占前, 曾得出这个结论。 我第一次察觉到自身存在,是在c-005的前段剧情。 c线与t线不同,没有玄幻元素, 人从母亲血水中诞生,行走在土地,死去时也无声无息。 此世界的锚点剧情是一位皇子的称帝大业, 他从人人欺辱的废物皇子变成名留青史的天下之主,他经历各种磨难,在幼时被设计而流落民间。 皇子在民间被陈氏恩师所救,与其女相识,他们年龄相仿, 共度青涩的少年时光。 主角即锚点,我并非锚点的陈氏青梅, 而是对门肉铺的屠户。我姓刘名花,年过四十,丈夫早逝,独自养育女儿。 整条街十来户人家几辈人相互认识,唯独陈家是半路搬来。陈氏是大夫,医术高超, 为人宽厚,给贫苦人家诊治只收一半药费, 大家都说陈大夫是华佗转世, 人间菩萨。 街坊们不知华佗是谁, 只在郊外小庙拜过被腐蚀的菩萨木像, 但长辈夸医师都这么夸,大家便也学着说。 我的女儿叫小翠,小翠个子高, 从小光顾着吃肉,十岁出头壮得像小牛,跟陈家女儿站一起能单手拎起后者。 与强壮的体格相反,小翠的性子柔软,总坐在层层叠叠的肉堆前,默默观察来往的人们。 我知道小翠在床底下藏着一本册子,会偷偷把记住的路人画下来,布满油渍的纸上线条歪扭,仔细看能分清是哪些街坊。 我的手因为常年摸生肉,总有一股腥臊,为了不让女儿的小画纸也染上这种味道,慢慢洗手的次数也多了。 “这是谁?” 一天,我刚洗完手,见小翠正在画画,走到其身后,问这个陌生的人像。 小翠连忙藏在怀里,停顿很久才回:“陈大夫家前几日收留的孩子。” 我:“那个白净娃儿?” 小翠点点头,缩到肉铺后继续画。 陈家父女在郊外救了一个孩子,撞到脑袋失忆,记不得名字来处,陈大夫见他识字,便收做徒弟,取名天冬。 天冬气质出众,街坊孩子们都不愿意靠近他。 大家都是粗布鞋,其他孩子会在各个地方奔跑,鞋面上的污水印记从年初留在年尾,但天冬从不踏进泥泞里,他的鞋永远干净。 只有陈家女儿会跟天冬一起读书,两人形影不离。小翠的画册时不时会出现他们并肩行走的背影。 随着小翠年纪增长,我总觉得该做点什么:比如让女儿去远一些的地方当丹青坊的学徒,或者送去亲戚家念书,但每次看着女儿背影,我的嘴巴总是张不开。 时间流逝,陈家的两位孩子经过铺前无数次。 小翠的画册也终于画满。 我日日站在肉铺前,脚不动,眼睛也不动,小翠坐在身边,腥臊的味道长年累月浸润,那些念头在生肉的包围里慢慢消失。 直到有一日,边关战事胜利,天下大赦,街尾有一户王家孩子挣了军功,能在朝廷红人跟前做事,是整条街几辈人最大的官。 我倒没眼红,只想着发达邻居能大摆宴席,多买些肉——如我所愿,王家在隔日摆宴,我与女儿两人提着十数斤鲜肉送去王家。 王家赊过账,趁他们扬眉吐气,狂撑面子,我赶紧要钱。 母女两人跟王家娘子对账,王家刚雇的仆人在半大院里摆桌椅,横摆竖摆也只能放下三桌,导致过道狭窄,人多拥挤,声音杂乱,我们半天也没能把账算明白。 “怎会多出二十文,你再算算……别摆这儿,都说了别挡着大门!”王家娘子焦头烂额,每说一阵就要去招呼仆人。 一些亲戚很早来蹭喜气,挤在门口,叫嚷着要见未来的大将军。 小翠本低头跟在我身后,但体格大,没办法避让,被人挤着往前,最后摔了跟头,揣着的画册掉落在地。 “哎谁不长眼……”我挤开人,去扶女儿。 小翠起身去拾画册,但一人比她先捡起,视线落在翻开的其中一页。 是王家儿子,某位朝廷新贵手下的士兵。 “这、这画上是谁?” 「我」可以替女儿回答,画上是陈家养子天冬。 但我的嘴如千万次想要送女儿去往更远地方那般,紧紧闭上,就像有人顺着我嘴唇细致地打上一排封钉。 小翠没有立刻回答,停顿的这一瞬间,漫长到令我感到恐惧。 我知道女儿总是驼背,将头低着,不与人对视,白日里藏在肉铺后面,买肉的人们看不见小翠的脸,没人记住小翠的模样。 注视是一项选择,选择关注别人。 从小到大,认真看向小翠的目光,也只有我—— 所有人都在注视小翠。 眨眼就会结束的瞬间,封闭院落里的人们都抬头,视线平直,从四面八方围拢在小翠身体上,比箭矢更快,比庆祝的礼花更充足。 「我」感到耳鸣。 我无法呼吸,每个人的脸在我眼中变模糊,就像等待校验的零件,而小翠的背也慢慢变直,就像封住我嘴唇的钉子打在女儿脊椎,让其回答这个问题。 小翠不常说话,声音既低沉又平缓,在街坊间除了性子安静,我没被人们夸过其他优点。 可「我」知道,根本没人在意小翠说过什么。 一束光照下,舞台搭建在此,世界瞩目于我的女儿,只为了听她说这句话。 “是陈大夫家的养子……天冬。” 故事需要角色进行转折与推进,而这十个字,是小翠终生停留在这条街巷的原因,是她存在于此的理由。 话落瞬间时间流动,所有视线消失,「我」紧紧抱住女儿,浑身颤抖。 「我」想要说什么,汹涌的情绪与意志在做斗争,我拼命想对女儿说些什么,说你去学画,说我们离开这里,说什么都可以……天空压在头顶,我惨烈地失败—— 我嘴唇紧闭,有些恍惚地牵起女儿的手,慢慢走回家中。 同年,遗失在外的十二皇子回宫,陈氏父女搬离街巷,不知所踪。八年后,边关再次危急,十二皇子自告奋勇守卫边疆。十五年后,众多皇子死亡,十二皇子在夺嫡争斗中胜利,次年登基称帝。 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我与小翠一直经营着肉铺。 街坊邻里也数年如一日,没有人再看向小翠。小翠常年弯着腰,哪怕变得再高大也会习惯将自己藏在那堆血红的肉后面。 我坐在摇椅上,看向自己女儿。 小翠在切肉,白花花的肥肉顺着指尖滑落,她已经很久没画画了。 小翠背对我,弯着腰,脚不动,眼神也不动。 我注视她的背影,嘴唇微张,可在我说话前…… 远方皇宫中新帝登基礼成,主角的神格进度百分百,剧情结束,此世界陷入静止,再无任何声音。 < 第180章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故事的终结,只有女儿的背影永远停在一臂之外,永远不会转身—— 我终于看见一扇无法打开的门,屹立在前方,阻挡我注视更深处。 每个世界的流速不同,我被抓取到各个世界中担任角色,在不断累积的自我意识中,我终于在一个世界中意识到系统存在。 虽然多世界的记忆会相互干扰,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t-011。 当时t-011出现停滞错误,因为此世界主角不愿意去攻略指定目标,因为是位年下,并非主角的理想型。 而我是主角的朋友,名华月,一位富有智慧的病弱女人。 因为主角信任华月,所以我能察觉一些微妙的异样,比如主角会在无人时呼唤「系统」,念叨着「那家伙太吵」和「让我回去」。 “我本来很期待穿越后搞攻略的……虽然脸很好看,但一定要是年下吗?” 主角一日摆烂醉酒,倒在我跟前不停抱怨,嘴里蹦出一些不该出现的字眼。 「我」看着抱头嘟囔的女人,脸色平静,突然问:“系统无法让你爱上他吗?” 主角醉酒,耸耸肩回答:“当然不行,要是能直接操控感情,别说让我爱上他,他直接爱我的话,系统的穿越任务里就不会有「攻略」了。” 当感知自我的能力不停上升,我在此刻感到痛苦。 如果爱恨也是被设定的一项数值,那我承担过的所有情感都是假象,我可以告诉自己不用在乎—— 我又想起小翠,她背对着,永远站在前方。 命运属于故事,感情属于自己,那我到底是戏台上的角色,还是活生生的人? 我坐得笔直,明明没有眼泪,却像在哭:“真残忍。” 那位主角被我吓一跳,醉醺醺地爬起来:“咋了咋了,你不会喜欢那小子吧,我、我去帮你——” 我摇头,说:“只是突然想做一件事。” 主角长呼一口气:“什么事儿?” 我拍她的肩膀,没有回答。 数万个我同时苏醒失败过很多次,因为没人能忍受剧情线结束后的静止,更无法轻松对所有记忆释怀。 我需要感受无数次永恒,无数次死亡,无数份爱与恨,在无人知晓中,我连接这些极为漫长的时间。 当我终于能控制意识穿越世界线,控制每个世界的自己时,所有记忆同步,能从上万个世界中获取更多「系统」的运转规律。 系统是一个公司在人为运作,公司没名字,是所有世界的管理者,被挑选的职员来自各个世界线,他们会让剧情线完整,更多主角达成目标。 我见过很多职员来到世界线中,他们被统一称为观测员,解决各种各样的剧情事故。 有一次,某个世界的主角没有出生,穿越者档案里也没有匹配人选,所以负责此世界的观测员便顶上位置。但主角目标是在试卷不同的轮回中成为高考状元,直到魔方重置,这位职员也还差两名。 我的数量很多,虽然没有进入所有类别的世界线,但有一个特殊的世界引起我的注意。 这个世界没有编号,没有分类,没有锚点,没有既定命运,但拥有其他世界线都不存在的特殊生命——奇点。 通过公司留下的痕迹,我找到奇点之一。 首次见到东占时,我正坐在离其一臂远的位置。 晚九点的公交站台,只有我们在等待最后一班公交。 东占捧着电脑不停删改,短短十分钟接打数通电话,连叹气都没时间。 我余光扫向东占。 我苏醒后在无数个世界默默观察过很多人,包括公司的观测员,从未被发现——在余光扫去的第二次,东占转头望向我。 东占额发有些凌乱,嘴唇因为冷而泛白,清丽的面容有着距离感,双眼望向我,停下工作的手指。 正值冬季,雪花缓慢降落,车流稀少,公交站的灯光打在我们后颈。 东占说:“……需要帮助吗?” 就像天光猛然照亮,我一愣,没能说出话。 东占目光落在我鼓起的肚子,这个世界的我已经怀孕数月即将临产。 “我没事,只是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有打扰你吗?”我轻声道。 东占低头看一眼时间,关上电脑,摇摇头,主动挑起话题:“几个月了?” 我抚摸肚子:“七个月,预产期在明年三月……我有些害怕。” 没人需要对公交站陌生人的情绪负责,哪怕对方是孕妇,东占却撑着脑袋,笑了笑:“我也很久没跟人聊天了,你为什么害怕?” “你刚刚不是打了电话吗?” “一切关于上班的句子都不是聊天。” 我突然也跟着笑了:“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害怕这个孩子无法过得自由。” 东占没想到是深刻话题,思索片刻才开口:“你既然已经忧虑,那肯定会为此行动吧?如果开始行动,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东占背靠椅子,放松自己因为工作而紧绷的大脑,看向我接着说:“而且自由……自由这么大的事情,慢慢来吧。” 我承认在听见东占的话时,有瞬间的恍惚,好像所有世界的自己都消失,只剩下坐在这里的个体面对安静雪花。 “抱歉。” 公交来时,东占起身,我转头注视东占,声音轻微。 这是我第一次对东占道歉,最后一次是我握住东占的手,启动浪潮。 在t-554与东占相见,我的名字终于是肴知。 比起刘花、华月和其他名字,我很喜欢「肴知」,知晓遥远……有一种为你剧透的感觉。 东占不知道t-554已经陷入剧情乱流,t-553即轩辕界的部分角色已经进入此世界线。东占被系统隐瞒许多关键信息,这让我能更好行动。 我曾通过一些手段在某位职员身上窃取了员工手册,「浪潮」是完成愿望的唯一方式,所以我需要东占成为主角,使她奇点与锚点身份重合。 原主角时阙与东占的关系必须紧密,我曾思考过很多方案,但没想到不需做多余事情。 因为这两人存在异常可怕的相互吸引,好似天生就该嵌合在一起。 东占逐渐侵占着时阙,后者则允许这种占领。 有些世界线的生命都是动物,用动物之间的关系或许能更好形容,我最初以为是捕食与寄生,但后面发现两个人是永无休止地竞争,争夺对方一切,再用扭曲的方式反哺回去,最终往复不停。 最先察觉这一点,除了我,还有t-553的主角。 他给自己取名东大壮,对自己穿越的事实接受得很顺畅。每个世界的我可以同时行动,我在轩辕界是某国的臣子,在找到第三神为东占留下第二条传言的同时,对他也有所耳闻。 东大壮虽然察觉到东占的变化,但他藏在心里,独自消化着。我偶尔想过,他来到这里,是否也算突破了命运? 但随着时间推移,更多人发现东占与时阙的不一样。 “他们俩可能这有点问题。” 连窍指自己太阳穴,萧亦渊想阻止,但慢上一步。 我为她们倒茶,闲暇时三人会聚在一起,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连窍一个人说话。萧亦渊会认真思考并回答,但我从不给出意见。 「小窍不能这般说师妹」萧亦渊抬手写道。 “我在她面前也说过。”连窍不以为意,转头看向萧亦渊:“萧师姐你真要去洛沙域找剑石吗?” 后者颔首,表示自己想去碰碰机会。 两人继续闲聊,我没有说话,听着内室的流水摆件响起一声又一声。 时间线在我眼前变得具体,楚萧共生礼即将开始,连窍会死在那里,不管如何都会走入既定的命运。 我坐在两人对面,嘴唇紧闭着,一如往常。 我本该对所有死亡都感到麻木,就算我现在坐在她们对面,其他世界中也有我的至亲至爱在死去,我接纳无休止痛苦的同时……偏偏出现期待,期待命运有所改变,而这种期待成为折磨我的酷刑。 我需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崩溃,所有世界线的自己都会混乱,再想统一意识又会花费很长时间,所以不应该期待—— “师姐!!” 东占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响过,就像白日惊雷,从万里高空砸下,把她赶来的路全部融成火焰。 在鼎炎域,楚萧共生礼已经开始,我站在楚家主城外的剑阵前等待。随着这声呐喊,我看见两人从远处奔来,就像天空的流星,将我视野划开并照亮—— 东占握住剑身的那部分,连窍的神魂在缓慢重生。 期待并非带来痛苦,命运可以被改变,只要有东占在……还有她的剑,独一无二的剑在。 十二域的剑不过是武器,而她身为奇点,能拥有一种叫「规则钉」的东西,而此物必须要由一位权限极高的公司职员给予。 < 第181章 “我帮助东占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吗?” 浪潮结束,在魔方重置完毕前,我在东占面前消失,「第三方」终于与我进行了对话。 我在很多世界线里观察过公司职员,职员分类很多,但直接与世界线接触的是观测者。 观测者一般会负责几个锚点的神格进度,但这位「第三方」很特殊,她并非普通的观测者,权限非常高,负责了四个奇点与四个原点的观测,其中包括东占。 肴知抬头看向字幕,回答:“她们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不会对东占坐视不管……那几个世界是魔方的最中心,你会尽全力保护她们任何一个人。” 字幕闪动,最终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个少女站在我跟前。 少女眼瞳漆黑,如同旋涡,声音掩盖不住的震惊:“你……连魔方都察觉到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曾一度以为公司是最大的敌人,摧毁系统和公司就能完成愿望,但我探寻到更多真相,察觉有更高维度存在。 魔方,我除了这两个字,无法理解更多。 因为在之前,我无法注视此物。 “魔方无法被观测,公司所做一切都是想顺应魔方,但这次我的领导判断错了,魔方根本不需要过多干涉。” 少女声音变得颤抖:“你还察觉到了什么?” 我看向有些急切的少女,终究为了你沉默,用眼神向她告别。 数万个世界的我都在消失,魔方重置后公司的系统失效,本停止的世界线也开始流动。 街道零星的人影穿梭,巷尾孩子嬉闹的声音响起,还有邻居门前的风铃在慢慢摇动。 温暖的味道袭来,是小翠从出生开始就带着的味道。 我终于回到那张摇椅,小翠站在前方切肉,我注视着她,也说了该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就不告知你了,并不是大事。 只是那位观测员一直在寻找你,她很执着,你需要知道。 我本不能注视魔方,因为你在注视着,但我获得这个机会,所以由我向你告别。 你的注视让我更长久存在,感谢你。 再见,还有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