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先生不恋爱》 第1章 [现代情感] 《兔子先生不恋爱》作者:燕羲【完结】 简介: 【美艳创业野心家x反差忠犬人夫|先后爱x暗恋成真】 风投圈皆知光扬集团的小江总,斯坦福毕业,华尔街杀出来的新贵,锋芒毕露,一年内将数个棘手项目转亏为盈。 饭局间乙方试探小江总喜好,打趣他从不带女伴。男人语气淡淡:"家里管得严。" 众人只当推托——毕竟所谓"家里人",从未露过面。 某日徐怀袖与江屿容商务宴上相遇,董事们亲眼看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江屿容斟了温水给她。 彼时她仅代理一初创公司,人微言轻,并不值得江屿容示好。 一桌相谈时,董事们笑言:“小江总一向对女士不假颜色,现在却亲手为你倒水,看来是对你的策划案相当满意啊!” 也有人暗示:“当年沈董与徐总可说得上有师生之谊,现在小江总也青眼有加,人才果然是人才!” 言语之间,都是叫徐怀袖对江屿容投怀送抱。 徐怀袖微微一笑,展开五指展示钻戒:“我结婚好久了。” 场上人精纷纷摇头,都只当徐怀袖没有眼色,愚不可及。 当夜,春宵既暖,极尽旖旎。 徐怀袖腰后垫着抱枕,因翻来覆去的折腾而困得乏力,轻轻推江屿容:“今天你怎么这么……” “谁叫你说自己有老公,又不说我的名字,”江屿容放轻力道,俯身低声,眼眸动情时全然不像谈判桌上那样不近人情。 他轻轻摸着白日带过婚戒的无名指红痕,“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 后来徐怀袖事业稳定,终于有空处理一切琐事。国内成衣奢牌头部公司的徐总,终于不再受曾经受过的的气。 新年伊始,她和江屿容第一次一起回祖宅。 花纹繁复的红木柜底层,压着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 原来这就是他第一次见面就愿意和她领证的原因。 原来他就是存在于徐怀袖记忆之中的,像风一样消弭的初恋。 —————— 男主非一般霸总,真实性格绝对人夫,介意勿入。 sc he 内容标签: 业界精英 甜文 逆袭 暗恋 先婚后爱 非遗 主角:徐怀袖 江屿容 一句话简介:我们都要所爱皆所得。 立意:人生要把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今天是休息日,早上九点钟。 徐怀袖坐在咖啡厅,左手边摞齐刚印好的文件,平板亮着,赫然是她的个人简历。 手机闪了闪,何嘉妍给她发来消息:“中午拼饭吗?” “不了,”徐怀袖回复,“我今天安排了一天相亲,晚上你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说曹操曹操到,咖啡馆外推门而入一个男人,休闲穿搭,年纪三十上下,一进来便左顾右盼着座位。 徐怀袖放下手机,扬手:“这边。” 服务生正好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男人面前一杯果茶,他看着花里胡哨的颜色,皱了皱眉:“我不喝这个。” “有过敏源?”徐怀袖翻开一页文件,“我看过了,你对花生过敏,果茶还是能喝的。” 男人无语了。 他觉得这女人有病。 媒人联系他的时候,草率介绍完女方,居然给他发来一张表格叫他填。还不准他添加女方好友,说是徐怀袖不让。 除了一些基础的个人信息,还有选择题,大概是用来检测三观的,堪称是大公司入职测试。除了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这种极尽隐私的东西,从外表到内心,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扒个精光。 要不是媒人说女方长得漂亮、年轻、有钱、母单,打死他也不会赴这场相亲约。 现在人坐在她面前,确实漂亮,收拾得干净,就是那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少了点情趣,让人大感无聊。 徐怀袖看一眼他表情就知道老男人在想什么,她撩起碎发,把平板倒转递给他:“我的个人信息,你可以先看看。” 徐怀袖的那份个人“简历”比发给他的还全点,连工资待遇都写得一清二楚,她年薪客观,两人在一起可以按揭至少三万的贷款,男人对她不解风情那点负面印象忽而烟消云散了。 他还是挑了刺:“你挺好的,只是没北京户口,没购房资格吧。” 徐怀袖一本正经回他:“我不会在北京买房,长沙或者上海,这两个城市选其一。” 男人差点没绷住:“不在北京?我有北京户口,以后有了孩子,可以上户口!” 他有点埋怨地点了点简历:“个人优势那栏,我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是吗,”徐怀袖翻了两页文件,“对你来说可能是优势,但不在我的参考范围中,算不上加分项。” 男人差点被气个倒仰。他又扫两眼平板,发现重点:“你又不是湖南和上海的户口,怎么能计划在那买房?” “问得好,”徐怀袖说,“上海可以研究生落户,或者长沙能买房落户,这两者最简单。还有问题吗?” “研究生?”男人不乐意了,“你不是本科生吗?24了还想考研?” 徐怀袖面无表情:“你语气放尊重点,80了我也能考。” 深入发现两人处处矛盾,两人不欢而散。 徐怀袖把属于他的文件那几页一折,打算回办公室喂碎纸机。 又连着面了两个,哦不,是相了两个,都不是徐怀袖满意的对象。她没了午饭胃口,中午的时间按公司负责人的指名要求,为并购案起草precedent transactions的框架,顺便规划了未来的工作,确定自己能尽快完成突然增加的工作任务。 下午两点,第四个相亲对像珊珊来迟。 徐怀袖关掉页面,调出简历,终于露出有点满意的意思,对方985本科,28岁,工作稳定,大男子主义程度不严重,不急着生孩子、买房,也不介意异地婚姻。 和自己状况相当,三观似乎也没问题。 徐怀袖扫开手机,终于决定交换联系方式。 男方点开手机,刚准备扫她的二维码,手机上面却突然弹出一条推送。 黑色logo,中间一条粉紫色光带穿过黑色背景。 男方一肃,表情差点崩掉,徐怀袖察言观色,迅速在手机扫上之前缩回了手。 男方急得立刻开始解释自己不是那种人,软件是看小说时误触,手机自动下载的。 解释越多就越露馅,徐怀袖当即开始查是什么app。 “行了,也不必有后续了,你玩得还挺大,”她一点没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不缺对像出来相什么亲?” 一直到晚上,都是歪瓜裂枣。 六点钟最后一个,徐怀袖好容易把大神请走,全折过一遍的文件潦草极了,她不耐烦地抓了抓头,给小姨发信息:“今天八个相亲对象,都不太合适。” 小姨回得很快:“没事儿,姨再托人给你问问,别太急了,咱们还有三个月呢。” 何嘉妍开车来找她:“居然离公司这么近,待会儿还要去工作吗,中午又没吃饭吧?” 徐怀袖耸肩:“早上收到的消息,要加班。” 何嘉妍帮她拿包:“你们公司前几年好像不这样,怎么最近总是给你加压力?” “不好说,我可能要被调离了。”徐怀袖低头。 约的餐厅是湘菜馆,徐怀袖吃不了太辣,但很喜欢擂椒皮蛋与肉汤泡饭,早早就订了座位。 到馆子外还要等十分钟,何嘉妍一手搭在她肩上:“要我说,你不如辞职,上司不拿你当人待,本来你就想单干的话,不如早点单出来,省得后面扯皮。” “也不是,沈董在的时候我的日子挺滋润的,”徐怀袖找个凳子坐在门外,倚她身上,叹了口气,“现在她人在证监会,股东们意见不一,我这种无名小卒自然是首要被刁难的。” “哎呦我们小可怜儿,”何嘉妍揉了揉徐怀袖的脑袋,“忙完这阵姐姐带你放松放松,真是辛苦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服务生掀帘子出来,“单号056的徐怀袖女士,是您吗?” 徐怀袖坐直:“是我,怎么了吗?” “哦,是这样,那边有一位先生也在等桌,他是055号,但我们现在只刚腾出来一组四人座,两位可以和他拼一下桌吗?您同意的话,我就去问一下那位先生。” 顺着服务生的目光看去,是很清瘦的男生,颜值可以原地打包出道,神情很柔和,没有当下男大觉得自己帅点就一身bking味的得瑟。他独身一人,黑色运动套装,帆布鞋,背着黑色背包,包上一朵可爱蓝色小花。 那朵蓝色小花看上去有些眼熟。 徐怀袖觉得男生没什么攻击性,看上去又是弟弟辈的,她说:“好啊。” 徐怀袖是左撇子,坐靠窗位,何嘉妍在她右手边,男生点的餐先上,蓝莓山药,六团沾着蓝莓酱的白色小团子。 第2章 徐怀袖点餐的时候恰好下架,她没点到,没想到是男生点了最后一份。看两位女士的目光都在上面瞟,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碟子向前推了推:“不介意的话,可以吃的。” 徐怀袖大大方方道了谢,她想起自己从什么地方见过蓝色小花了,拿手机在闪送上下单了同品牌的小礼品,打算送给男生道谢。 吃着吃着,何嘉妍话匣子再次打开:“你今天相亲相了几个?” 徐怀袖右手比了个“八”。 “佩服,”何嘉妍拱手,“有合心意的吗?” 徐怀袖老实摇头:“一半以上都三十多了,几乎都不同意我后面的人生安排,少数不管的盯上了我的个人资产,什么都不图的不是骗婚男就是骗炮男,质量拉得不行。” “家里还逼得那么急吗?”何嘉妍盛了一碗肉汤泡饭,随口说,“要我说,实在不行就雇个人假结婚,你是实心眼安心找了,可好男人哪有那么多,都在高考毕业前被人拿下了。” 徐怀袖喝一口小熊杯装的酸梅汤:“雇一个人也得给家里那些人看结婚证,谁疯了原因和我为了演戏搭进去一次婚姻,再离还得30天冷静期呢。我不敢试。” 何嘉妍去夹臭豆腐:“你也不容易,我家里都不管我这些——欸,手上的手表哪来的,我出差之前还没有这东西。” 徐怀袖手上一款爱彼运动手表,款式经典,目测价格在十万左右波动,不是她平时会买的东西。 “相亲的有几个资产和我齐平的二代,怕他们看扁了我,这才戴上的,”徐怀袖转转手腕,“沈董送我的,说是24岁生日礼物。” “沈董?你们公司的沈青枫沈董还是咱们师兄沈含山?”何嘉妍凑过来看了看,“虽说沈含山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但他应该不会送表,是沈青枫沈董?” 徐怀袖点点头。 在提到沈青枫和沈含山的时候,对面男生的筷子滞了一瞬间。 何嘉妍没注意到,她说:“可惜你不喜欢女人,不然我都想建议你把沈董拿下了,反正她没有老公,你嫁进去,偌大家产,高知老婆,还能无痛得到一个海外读书的大儿子,再也不用受家里人那些气。” “说什么呢,”徐怀袖推她一下,“你也不怕笑话。” 何嘉妍笑了笑,托腮看她:“反正沈董这么喜欢你,既然你笃定她是无辜的,干脆去追她儿子,照样能拿下整个家。” “那更算了,”徐怀袖毫不犹豫地拒绝,“沈董人好,也不代表她儿子好,我对富二代有负面滤镜。” “那个,”对面的男生终于没忍住,出声了,“你说你要找结婚对像?” “嗯。”徐怀袖不知道男生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问,但看在蓝莓山药的面子上,还是点了头。 男生低头拿了一份文件出来:“你觉得我怎么样?” 文件蛮厚一沓,徐怀袖瞟了一眼,赫然在扉页看到了首当其冲的“资产证明”。 有公章。 第2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事还是一头砸到了徐怀袖面前。 她有点踟躇,就外貌而言,男生身高腿长,五官耀眼得摄人,但神情柔得没一点棱角,几分温柔如玉一样穿山透水。他抬眼与徐怀袖对视,只消一眼就能唬到人。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失神一瞬。 如果用相由心生来判定一个人,那他一定是天使级别的性格。 但徐怀袖深知,以貌取人这事万万要不得,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翻开文件。 何嘉妍不等她犹疑,已经接过来:“我看看——哦呀,不错的呀,海归呢。” 她翻了两下,捂嘴笑:“我看这个就挺好的,比你那些不着四六的媒人牵线好多了,抓住机会嘛。还有体检报告呢,喏,你自己看吧。” 说得有道理,徐怀袖向他一笑:“那我看看。” 她把平板拿出来,递给男生:“这是我的简历。体检报告周一才能出来,资产证明没开具,可能要等一两天再给你。” 他笑了笑:“我不急。” 意料之外的,男人和她一样年纪,都是24岁。可能是硕士刚毕业的缘故,看起来要清澈许多,徐怀袖心里感叹一句学校是年龄保鲜的冷库。 他大名江屿容,本科在国内top2就读,研究生申请出国,就读于斯坦福。这个月月初刚回来,为了入职光扬集团准备了这些文件,没想到直接用在了相亲上。 至于资产那些,徐怀袖只确定他没有大额欠贷就没有再看,钱再多也是人家的,确定她不会背上共同贷款就足够。 只是信息里,缺亲人介绍。 徐怀袖是光扬集团日化部门的项目总监,她知晓应当是面试时家庭情况已经填写清楚的缘故。江屿容家庭条件不错,即使是刚毕业不久,华尔街那一段两年左右的工作经历堪称完美,放在光扬集团,哪怕是初初入职,也不会低于她的职级。 徐怀袖把文件递换给他:“你的条件很好,年纪也不大,也着急找对象吗?” “也不是,”江屿容微微笑了一下,眼睛对视过来,“只是觉得合适,恰好你也有需要,所以接触一下。不是有句话说,‘对的人不问时间’吗。不过我也有缺点的,从来没谈过恋爱,所以以后相处的时间可能需要你多多提点。” 何嘉妍在旁边吃饭又吃瓜,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个圈,心里直掂咕:他也母单,这是加分项啊,只是这男的以退为进,看起来有点绿茶。但看起来是对怀袖一见钟情,绿茶一点,也很配徐怀袖这样的御姐。 徐怀袖身高纤长,五官出挑,容貌性格是真正的“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虽说妆一卸,素颜要幼态上个至少三岁。她一向喜欢符合自己干练形象的攻击性妆容,能规避一些异性的大男子主义,但也不是没有优质男性的示好。 譬如沈含山,人是熟男,身价又高,也有意于徐怀袖。但徐怀袖对他始终保持安全距离,从来不曾给予任何回应。 一问之下,回答便是:“沈董一路提携我,待我如同再造之恩。她不喜欢师兄,我肯定是要听她的。” 徐怀袖正在同江屿容说:“我的家庭条件你在文件里看到了,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形同没有,除了小姨,所有亲戚都在觊觎我的资产,一房远房亲戚以25岁之前无夫无子、宗族的名义非要在我名下挂一个儿子继承遗产——这是我着急结婚的主要原因。 “你和我结婚之后,需要和我出入原生家庭的各种场合,我的家庭是一摊子烂账,很麻烦的。” 江屿容点头:“我认为不是问题,正如你所说的,一摊子烂账,而我很擅长理清账本。而且我们两个人,讨论好对策,大部分问题应该都能处理。” “还有,”徐怀袖觉得他的回复有些耳熟,但未曾想太多,继续指出,“虽然你的信息很全,但并没有家庭情况——但相亲,这些信息还是必要的,方便告知一下吗?” “方便的,”江屿容没怎么犹豫,他又笑了。不过这次不是微笑,而是很淡的那种柔和笑意,他说,“你可以问问沈青枫女士,我和她认识。” 一听这话,何嘉妍的头立刻抬了起来。 刚才她们还在对着江屿容聊要把沈青枫女士和她儿子拿下的事! 几乎是对着正主聊这些事,即使是大大咧咧如何嘉妍,也觉得简直不要太尴尬。 徐怀袖也有点惊讶,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 江屿容笑意扩大了些,大概是猜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你们又没有说坏话,都是孺慕之情,并没什么的。” “好,”涉及到自己的偶像沈董,徐怀袖去摸手机。在日常问候了沈女士有没有按时吃药后,提醒她上次体检后,医生有提到过一阵最好换药成普鲁帕酮,请她有时间叫私人医生去看看。 “好,”沈女士在香港总部那边接受调查,虽说不能过问任何公司事务,与外界交流也实时被监视着,但住的是自家别墅,日常的用度都没有苛待。她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给爱徒发语音,“相亲怎么样了?可千万选个好人,我最后可是要把关的。” 徐怀袖老老实实给她发消息:相亲没遇到几个好人,但晚上吃饭有遇到拼桌的人,他说和您认识。 沈女士果然被提起些兴趣,她问道:“我认得的人可不算少,是哪位?” 徐怀袖把江屿容的名字发给了她。 “哦?”沈女士含着笑意的语音通过网络跨越万里,“我是和这位挺熟悉,但只有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他们说不能打视频,你拍个照片给我,叫他别做任何动作。” 江屿容自无不可。他微微歪头,刘海晃散,灯光如星星,跃入他的眼睛。 照片照出来被发过去,沈女士笑声愉悦:“这位我确实很熟悉的,他父母离异,但人品不错,学历也过得去,也没谈过恋爱,性格嘛……有时候有点执拗,但比我家猫还好哄,他都主动问你了,一定是喜欢你。这都不用你哄,他自己会哄自己,可以啊!” 第3章 徐怀袖没好意思外放,她戴上airpods,感觉到沈女士当下心情不错,放下担忧着的心来,没注意到自己的文字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您光顾着自己开心了,还没告诉我他的父母究竟是谁呢。 沈女士笑得更开心了:“那个呀,他是我的儿子florian。” 徐怀袖手一抖。 江屿容适时举手叫服务生:“我来埋单,055和056的。” “沈董儿子初次见面就要付账”的事实打过了“刚才当着他面说沈董儿子不一定是好人”的羞耻。徐怀袖刚想抬手说不必了我来付,便被何嘉妍一把按住,她笑着小声说:“哎,你让他付,待会儿给他还礼,这不就行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闪送捧着徐怀袖订的那束花闪亮登场:“‘包上挂着蓝色花朵的男生’——是你,对吧,这是徐怀袖女士送您的‘一屿湖泊’花束,祝您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来请签收。” 说实话,如果江屿容不是沈女士的儿子,或是哪怕,花束名字中没有“屿”这个字的话,徐怀袖都不会在搞出大阵仗的闪送前这么尴尬。 网红小店里,不少人被这套浪漫送花吸引了目光,江屿容接过花束和精致手提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徐怀袖:“送我的吗?” 一旁有女生轻轻戳自己男朋友:“好浪漫哦,下次我们互送吧,你喜欢什么花?” 江屿容礼貌地拒绝了何嘉妍载他一起走的提议:“刚才听说你们要回公司,我的目的地不顺路,离得太远,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他抱着花束走了。 等人不见了踪影,何嘉妍用拳头锤了一下闺蜜:“真有你的!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钓?说实话,你也挺满意的吧,不然怎么会在不知道名字的时候就预备送他花?” 徐怀袖坐在副驾揉太阳穴:“还真不是,他背上不是背了个包吗,那是一个国外ip联动花店的限定款,前天开始的活动,买这束花会送ip小礼物,他不是送了我们蓝莓山药么,我想着投桃报李一下——闪送页面的花不知道怎么拍的,看不出来这么华丽,之前我又不买他家的花,还以为是小小的那种手捧花。” “联动ip?”何嘉妍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东西了,光扬最近也要搞联动吗,你又要选品啦?” “不是不是,”徐怀袖摆手,“之前就知道这个ip,顺手关注了他家的微博,最近有看到联动消息。” “你可从来不做无用的事,”何嘉妍瞟她一眼,“从实招来,是不是你那个小笔友有关?” “什么小笔友啊,”徐怀袖无奈地睇她,在何嘉妍又得意的露出‘逗到你了’的神情后,才又说,“那都是高中的事了。” 第3章 徐怀袖是从小镇走出来的“天才”。 她16岁考到北京985读大学,大一就进入光扬集团,跟着慧眼识珠的沈董跑业务、跟案子。对老板们,她懂品酒、会高尔夫、谈得上几句书法国画;对同龄人,她有美术品味、当季最热的奢侈品、时下最热的热点和明星也聊得来;对要服务的大佬的子女们,她拿化妆盘会二次元妆,打开电脑还能打两把dota2…… 堪称是全才。 这些都源自于她的童年经历。 徐怀袖8岁丧母,父亲以起飞的速度再婚。因为穷,宗族里没有人说要照顾她,是母亲的妹妹把她接到自己家里,放弃了媒人刚拉好线的男方,有她一块钱便有徐怀袖一口饭吃,徐怀袖在很贫困的环境中长大。 小姨没有文化,只能做苦力,偏偏是跛足,更是穷困。因此徐怀袖10岁起,便开始在菜市场帮工,有几年,她一直求着人家不要看她年纪小便拒绝自己打工,她只想挣个几块钱好买饭。 学习之余,她在网吧当过陪玩,跟着婚礼出妆当小妹,被画室负责人雇去洒扫,在实体店还没夕阳时当店员……24岁,她有14年的工作经验。 她深知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拼了命地学习,因为成绩在小镇中都名列前茅,求着老师和领导为她办理了跳级。 是好人们的帮助让她长大成人。 初中开始,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弄到她联系方式的同龄人开始给她寄信。那人和她年龄差不多,聊得熟了之后,知晓她想考上大学,又没有钱买辅导资料、上补课班,曾经花巨款从上海给她寄去一大箱子的课外资料。 那人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年纪和性别,徐怀袖只知道ta是上海人,字迹很清秀,可能比自己低个一两级。ta很快就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搞来了她所在年级的笔记。 ta是她学习路上的贵人。 徐怀袖本来想在考上大学后向ta道谢,但不知为何,升学宴那天,她收到最后一封信,内容冷酷得她几乎要心碎。 清秀的字写着“那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虽然少了一个知己,但日子还得往前走,徐怀袖考上大学,花销变多,她必须拚命地在完成学业同时继续打工。 是金子总会闪光的,在酒店打工做服务生的某天,她被客人骚扰,遇到了像天神一样出现的沈青枫。 彼时沈青枫一身利落西装,只轻轻一句“哟,贺总”就把救她于水火之中,还给了她进入光扬从实习生学起的机会。 所有那些有关上流社会的知识,一部分是笔友在信中无意识透露出来的,另一部分则是沈青枫亲手教给她的。 因此徐怀袖一向认为,自己的有许多恩人,但其中最重要的,必然是小姨、老师、笔友(已绝交版)、沈女士。 何嘉妍是她的大学舍友,北京本地人,家里有厂子,她性格好,又觉得徐怀袖是小妹妹,所以一直有照顾她。徐怀袖感念她的帮助,两个人的关系一路发展到闺蜜。 笔友的事,徐怀袖一向不怎么说,何嘉妍也只知道是学业上的贵人。现在才知道笔友喜欢那个ip。 徐怀袖一向念旧,会在意也就不足为奇了。 徐怀袖回公司加班到凌晨两点,月亮都西斜。她把打包文件发给上司,抻懒腰坐直,走到办公室窗前,俯视着这个城市不再稠密的车流,一种不知前路如何的怅然突然涌上心头。 沈女士不知道的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徐怀袖“靠山倒塌”,以前那些本就针对徐怀袖的恶意语法变本加厉,越来越多不属于她的活被归属到她身上。上周五,和沈女士意向合不来的另一位尤总开会,话里话外都是某些人将要被调离。 “某些人”自然指的是徐怀袖之流。而这些增加的工作,也只不过是叫她“先适应工作强度”。 被强行降职迫在眉睫,领导变化的嘴脸和她发达之后突然缠上来的宗族亲人一样令人作呕。沈总就算清白,也得三四个月的调查期,江屿容应该是临时救场,才从国外赶回,他身后有沈氏的其他人,加上个人能力,大概不会和没降职的徐怀袖同级。 徐怀袖心里过了一遍集团内部人事,猜测他应该会顶了战略投资部赵董的班,大概运营个两三个月,展现能力后再到总公司回归本职。 他和自己结婚,应该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多少利益可取——徐怀袖有自知之明,即使沈董喜爱她,她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徐怀袖本科专业是生物,对本科女来说是坑中坑,而且她资历又浅,哪怕工作八年积攒下些人脉,也不够在公司内部斗的。 加上徐怀袖准备跳槽,其实上次联系时就和沈董说了的,沈董没有意见,直言不讳她确实可以看看外面的天。 江屿容不是图利的话,她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何嘉妍还相信世界上有一见钟情,是因为她确实一见钟情过很多任男友,但徐怀袖没经历过,她不相信第一次和江屿容结婚,他什么也不图,就图个第一次见面就心动。况且两人从没见过面,徐怀袖甚至不知道他的中文大名——只知道英文名florian。 florian,意思是花一样的男人,徐怀袖一直以为用这样名字的男生,不是无性恋,也得是张扬自恋类,超级narcissist。 想到的是florian随沈女士一样美丽优雅,没想到江屿容本人气质内敛,堪称南方雨前一丛掐尖的柔和。 话这么说给何嘉妍,何嘉妍却说:“我是真觉得他喜欢你啊,你没谈过恋爱,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带花走的时候,别看稳重得很,动作可是用‘环抱’的。那束花虽然大,但是根部一手就能拿住,他进店的时候,包单肩,东西单手拎,说明没有环抱的习惯,那花为什么环抱——你别傻了,因为喜欢才会这样!” 徐怀袖回到办公桌前,简单收拾了下没什么个人物品的办公室,文件和要带走的东西装箱。 如无意外,周一她就要离开这间办公室了。 江屿容也没睡,他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处理一些工作。 虽说没正式任职,但有些东西已经交到他手里。 江屿容抄送结束工作,想了会儿还有什么没准备到,他站起来,把身份证放到床头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去衣柜里找了件更正式的衬衫,亲自仔仔细细熨了一遍。 第4章 第二天是周日,徐怀袖没联系他,大概是在忙。江屿容通过聊天框姓名下状态栏凌晨两点更新了一片星空。 周一上午,徐怀袖收到了体检报告和调任通知。工位变迁不说,人都直接被丢进了没去过的美妆部门。 简直是欺人太甚。 徐怀袖决定提前辞职。 但小组组长恰好是曾经带过她的张姐,整个组都在为刚起步的项目头痛,组长知道她懂得多路子野,希望她帮帮忙。 徐怀袖叹气,把已经准备好的辞呈拉进“预备”文件夹中。 她理了一下工作内容,晚上可能得请一位业内人士吃饭,通通路子。 在等业内人士回复时,江屿容似乎是看完了体检报告,不紧不慢回她消息:收到文件了,你的身体很健康。 大概是国外待久了,徐怀袖觉得他说话一股人机味。 很快,一行不那么人机的字发了过来:既然没有其他的问题,我觉得是可以领证的,你对时间有要求吗? 徐怀袖回他:没有。 江屿容:我明天入职,按计划,未来一个月民政局上班时间都没空。光扬五点半可以下班,民政局是六点,我现在去排队,你方便下班后直接去领证吗? 没想到这么急,徐怀袖刚想说“一个月后也行”,几米外,有阵阴恻恻的话风吹到徐怀袖耳边。转头看,叨叨的正是那位前领导,他睡肿的大脸猪头似的看得人心烦:“小徐啊,就算调岗,也不能这样不工作哈,你也摸鱼我也摸鱼他也摸鱼,我们公司还要不要做了?做人须懂得感恩,要不是光扬,现在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徐怀袖听得心烦意乱,她关掉电脑,腾一下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猪头面前。 猪头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你干什么?” 徐怀袖面无表情:“让让,你挡道了。” 猪头见她不是找自己,舒了一口气,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但兔子既然没急,那可以继续犯贱。 “你干什么去,小徐,你之前从来不会这样无故……嘶——”猪头被徐怀袖的中跟狠狠踩了一脚,徐怀袖头也不回地离开:“都说你挡道了。” 张姐和组里人素知他们积怨,都装看不见。 徐怀袖路过她:“张姐,我下午请个假。晚上会请原材料那边的杜工吃个饭,申请表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张姐点头:“是不是得准备几份礼品,我叫小董出去买。” “不用,”徐怀袖向她笑笑,“我后备箱还有,够了。” 江屿容取完号,没多久就看见徐怀袖雷厉风行地进了门。 收到徐怀袖“现在,不用等下班”消息的时候,他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屿容自知自己有点急切了,没人会在认识第三天就催还没见第二面的对象去领证……等等,他们俩只能算是同意结婚,但并非恋爱关系,甚至称不上是互相的对象。那他改叫对方什么? 江屿容纠结了半天。 但徐怀袖偏偏同意了他的要求,还表示理解他那蹩脚的借口:我知道你会很忙,就今天吧,我很快就到。 称不上对像又怎样,马上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对象了,江屿容不会计较这一时半会儿的称呼尴尬。 江屿容:不急,我要去一趟王府井,你慢慢来就好。 民政局不远,他取完戒指和花束,时间还富有余裕。 徐怀袖和江屿容按要求拍照、盖章,走流程,结婚证下来得丝滑到离谱。徐怀袖有点懵,一个小时前,她还是在办公室踩前上司的刺头,现在,她还是她,但多了本红色的小证,证上有个刚见第二次的白衬衣男人温柔地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向镜头。 江屿容把临时订来的戒指给她戴上:“是素戒,临时买的,有些仓促了。钻戒需要预定,等我们有时间,一起选款式吧。” 徐怀袖的无名指多了个环,她低头看自己正被牵着的手,没有被骚扰的不悦,也没有想甩脱摘了戒指扇对方一巴掌的惯常想法。大约是江屿容绅士有礼的缘故。 江屿容把玫瑰抱出来,递给她:“你后面还有日程安排吗,没有的话,可以去吃个便饭。” “不好意思,”徐怀袖歉疚地笑了一下,“我后面有饭局了。” 江屿容掩去心中的淡淡失落,点头:“好。” 徐怀袖没摘戒指。 杜工原名杜若蘅,和她是校友,同为生物 专业出身,徐怀袖大一的时候杜工大四,刚申请上哥伦比亚大学深造,一直都和徐怀袖有联系。 毕业后她回国任职,作为原材料方,专业、知识都是顶尖的。杜若蘅一直单身,见到徐怀袖的手,笑着调侃:“哟,什么时候谈男朋友了,怎么没跟我讲。” 徐怀袖今天的妆为了配合结婚照,并不浓,她抿嘴笑,看上去有点羞涩:“不是男朋友,直接结婚了。” 杜若蘅挑眉:“结婚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怀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徐怀袖自罚一杯:“我的错,今天刚领证,以后办酒一定叫大家。” 和杜工一起来的男人们鼓起掌来,直夸徐怀袖女中豪杰。 杜若蘅握住徐怀袖的手:“好了好了,只需喝到这。新婚大喜,你老公肯定也不喜欢和一个醉醺醺的酒蒙子过新婚夜吧?手机呢,给我,我叫他待会儿来接你。” 徐怀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叫江屿容来接她的程度,她本是想结束后叫代驾的。 江屿容明天赴任,不知道会不会答应,但杜若蘅有意帮她挡掉剩下的酒,这份情谊自然不能让它搁浅。 由着杜若蘅给江屿容打了电话,不知道江屿容怎么回复的,杜若蘅把手机还给她时,笑着对大家说:“她老公是妻管严勒,一听说老婆喝醉了,当时语气就急了!” 大家自是笑逐颜开。 因着不是第一次见面,徐怀袖知道每人都有什么喜好,连备的礼都各不相同,杜若蘅的秘书把各人的东西都送到车上去。 酒席方散,杜若蘅捏了捏徐怀袖的手:“怎么你送别人红酒白酒茶叶就介绍得那么详细,说送我就说得那么笼统?小妮子,藏什么好东西了?” 徐怀袖笑吟吟地捏回去:“学姐,那个不能算公司送你的礼,是我个人投其所好送你的,黑欧泊,澳洲有客户问我想要什么,托人送回来的。我也不懂这个,干脆送你。就一颗,对你来说也不那么贵重,但总算是我一片心意,说出来,别人肯定会觉得,‘哦,徐怀袖送她就送那么走心的,送我就送这么大众的?’学姐,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 “就你嘴甜,”杜若蘅看见有人冲她们走来,大概也猜出来来人是谁,“你老公来了,快回家吧。” 徐怀袖被她轻轻一推,酒劲涌上来,真歪了一下。 江屿容稳稳扶住她,低头看:“还好吗?” 徐怀袖借力站稳:“我没事。” 杜若蘅对江屿容点点头便当打了招呼,一抬腿走人,徐怀袖见人走得远了,才卸了力,江屿容紧张起来,生怕她突然摔到地上。 徐怀袖对他笑了笑:“别担心,我还没那么脆皮——你想吃雪糕吗?我去给你买脆皮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江屿容的眼神看上去多了一丝伤感,徐怀袖没听太清他说什么。 “什么?”徐怀袖问。 “没什么,”江屿容叹了口气,“你先上车,我去买晕车药。” 第4章 徐怀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用!” “嗯?”江屿容回头看她。 徐怀袖松开手:“哦,我是说,我家里有解酒药,”她向外走了两步,问,“你怎么来的,开车吗?” “没有,”江屿容老老实实摇头,“司机送我来的,我送你回家,然后再坐车回去。” 还真是老实又灵活的变通之法。 不管怎么说,江屿容来接她、给了她面子,也有了砍价的借口——组里被下达了部门一款新型眉笔跑通全链路的任务,其中重要一环就是原材料,徐怀袖今天这顿饭,不止是打听合作意向,还有预备砍价的意思在。 都是老主顾了,托新婚快乐的福,杜若蘅那边的意思是可以降0.1个百分点的利润,给她当新婚礼物。 被徐怀袖挡了回去,不是嫌价格不够低,而是暗示可以不用一直这么低,只低一个批次就差不多。 几位领导还想问怎么回事,有利不要。徐怀袖蛮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最近公司内部资金查账太严,我也只能保证这一批次的货款准时到账,合同一批一批来吧。我们做好每一单生意,才长久,不是吗?” 在场人精都只这只是托词,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徐怀袖和老东家闹了不愉快。 沈董被证监会调查的事京城大小公司都听了一耳朵,多数人都相信沈青枫为人,不会落井下石。徐怀袖这是在暗示他们公司内部在乱。 第5章 信息传到,高管们差不多都知道光扬内斗的程度,感谢徐怀袖透的口风。局外看得更清楚,沈董早晚会杀回来,他们这些外人有了准备,不会稀里糊涂站了队。 原材料长期单可不止是美妆这边,生物医药那边才是主力。 话说回来,虽说合同是她一力谈成的,但好歹江屿容全了她“家庭幸福”的面子,徐怀袖哪怕把他当乙方,也得笑容相待,更何况他不止是乙方。 江屿容脾气怪好,开车把她送回家,还能耐着脾气被她拉上楼。 徐怀袖叫他坐,自己进书房翻找东西。 他规矩坐在客厅。屋子的装潢只能说是一般,家具都旧了,是徐怀袖租下后没有时间购置新家具的缘故,桌子、沙发、椅子都是哪里不碍事就放在哪,房子足够整洁,也感受得到主人的忙碌——她没有心情为房子添置自己喜欢的东西。 徐怀袖家里没净水器,想喝热水要现烧。但北京的水硬到令人发指——徐怀袖还记得大学无极实验测水硬度,超标了可怕的程度。 喝多硬水会头秃,家里恰巧没有补货纯净水。 到底有些怠慢了,学来的待客之道在抨击徐怀袖的良心,她急急忙忙找出自己之前给甲方们准备的礼物之一,把它端出来,递给江屿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送你。” 是之前去杭州出差,寺里求的好运符。 徐怀袖能求多少就求了多少——没有人会拒绝象征好运的事物,头几次拉近距离,送这个最有用。 下面则是一只层层包装的茶具。 “之前听沈董说你喜欢茶具,想着以后当见面礼。她之前提过一句你有很多壶,我想着也不用班门弄斧——这是之前去南边出差,恰巧遇到了做复原的大师,从他那收的曜变天目复原盏。” 徐怀袖之前不太和沈青枫聊家里的事,只知道她有个儿子叫florian,也知道她儿子喜欢喝茶。 曜变天目全球只有三只完整,是宋代烧制的珍品,现都存于日本。国内只有残缺盏,徐怀袖知道以自己的财力,买的茶叶或者茶壶什么的都不大会被看上眼,干脆另辟蹊径,购得一只收藏价值更高的茶盏。 她很珍视和沈青枫之间的关系,不逾矩探寻沈董私生活的同时,也会时刻注意着送未来可能见面的人一份真心实意的礼。 江屿容的笑容滞了一下,然后立即掩盖过去。只是一瞬间的事,若不是她离得近,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但他没有让气氛尴尬下来,很快伸手接下来:“这样,谢谢你。” 徐怀袖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表情变化刨根问底:“怎么,你不喜欢吗?” 这出乎意料,但并不是不能解释。江屿容这种家庭,也有可能喜欢过一阵子什么东西,然后就抛之脑后。 “不是,”江屿容摇摇头,他仰头看着依旧站着的徐怀袖,“你坐,腰不痛吗?” 徐怀袖下意识回手摸腰,她的腰确实不是太好。 江屿容看她坐在沙发上,才又开口:“我想你可能搞错了。喜欢茶的并不是我,是我妈二婚那位男方的儿子。” 这真是闹了大乌龙,徐怀袖没想到这层:“这……” “没关系,”江屿容已经意识到不是徐怀袖故意搞错,“我是对茶反应平平,但也知道曜变天目——有收藏价值的美丽事物,没有人不喜欢。” 他见徐怀袖面露惊讶,又笑起来:“没关系的,我妈妈十年前就三婚离婚了。” 沈女士博爱,不止会叫自己的亲儿子小甜心、florian,待几任前夫的儿女也都不错,“儿子”“女儿”也是信口就来,不怪徐怀袖搞错。 他轻轻打开礼盒,看到里面触光耀眼的茶盏:“之前就久闻建盏大名,但做得这么好的,还是少见。” 江屿容不在意就好,徐怀袖放下心来,和他扯了两句建盏相关。没说多少,江屿容手机响了,他低头看手机,复而收起来,向徐怀袖一笑:“稍等,我出去一下。” 电梯下去又上来,江屿容敲门,徐怀袖从可视门铃那看到他搬了一箱水上来,手里还拎着什么。 再进来,江屿容就没那么认生了,他叫徐怀袖去休息:“喝了酒,味道不大的话今晚不要洗澡了。既然到家,那也不必吃解酒药,我给你煮点醒酒汤,你去歪一歪。” 徐怀袖拦他,没拦住。 江屿容虽是南方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东北特产——不惹人烦躁的自来熟。 坐在沙发上时他已经看到围裙挂在厨房门挂钩上,过去长手一摘,转几下手腕就系好带子。他语气很温和:“去歪一下,我走之前叫你。” 徐怀袖有种错觉,江屿容不是毕业于金融学,他可能是从顶级大学的幼教专业毕业的。 酒后人会有些冷,徐怀袖缩在沙发上,被江屿容半强行地按坐下去,困意渐渐漫上来。 她家厨房好久没开火,冷冷清清一点人味都没有,也只有基础的锅具。就连围裙也只是买来挂着好看。 江屿容动作很轻,隔着毛玻璃,只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徐怀袖漫无目的地散着思绪,眼皮居然真的渐渐阖上了。 江屿容没有大展身手,只做了道绿豆甘草,几粒冰糖滚进水,咕嘟咕嘟在小锅中。 他在随身携带的便笺上写了几行字,贴在刚收拾过一番的餐桌桌面上。熬好的汤凉到半温,厨房也收拾好,他才轻轻去叫徐怀袖。 徐怀袖正做着梦,纵使江屿容动作不重,也把她惊得一懵。徐怀袖蓦然坐直:“怎么,要加班吗?” 她猛然做起,额头差点撞上江屿容的下巴。 江屿容后退两步,按住她:“慢点起,小心低血糖。” 他这么一说,意识回笼的徐怀袖才真觉得眼睛有点发虚,她趿拉上拖鞋,慢吞吞接过放在茶几上的碗,把解酒汤喝了。 江屿容看她清醒不少,嘱咐她记得锁门,捎上礼物和外套,在她刚意识到眼前的人要走、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前把门一关,像时间一到就必须消失的灰姑娘。 司机在楼下候着,他四十多岁出头,以前是沈董的专职司机。江屿容这次下楼,请他先不要启动,伸手在车上挂好平安福,才说:“好了,走吧。” 司机笑:“这是徐小姐特地给您的吧,配色真好看。” “不是,”江屿容目光没从平安福上离开,几不可闻地叹气,“是批发的,但求得不易,也是有心了。” 徐怀袖反应了半天,去洗漱刷牙。 凌晨四点她还醒了一回,胃里有点烧。 水壶里的水已经凉了,但是纯净水,又烧开过,加热到微温就能喝。 她路过餐桌,突然意识到睡前被忽略的桌面有了变化。 一瓶蜂蜜;一盘水果,香蕉和柑橘类;两三盒酸奶;还有一小瓶维生素b族补品,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应急的酒后胃药。 厨房内地上放着他搬回来的水,应当都是嘱咐司机买的。 便笺上有几行字,字迹是意料之外的清秀:还头晕可以吃点蜂蜜和橙子,恶心可以喝点姜茶或者口含姜片,已经放在厨房里了;胃发烧可以吃香蕉;起床记得补维b。 徐怀袖有点蒙,这不是灰姑娘,这是小田螺。 她含了一会儿姜片,吃了根香蕉。漱口后有点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边泛白才睡过去。 早上七点,生物钟和太阳光准时唤醒她。徐怀袖从醉酒状态恢复正常,懒洋洋打个哈欠,不紧不慢地去洗澡。 江屿容还微信敲她问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司机代送。得到恢复良好和不必了的答覆后,手机里只剩下没处理的工作剩余内容。 徐怀袖突然想起来领证还没告诉小姨,,出门前编辑消息,把结婚证封面发了过去。 九点钟前几分钟打卡,徐怀袖准备文件,稍后有一个会要参加,进会议室前,后面突然有点喧吵,徐怀袖路过,向那边看了一眼。 不再穿得休闲、运动风的江屿容,换上西装后,在华尔街打磨过的锋鞘方才纤毫毕现。半框镜多了几分考究和冷肃,遮住他最柔和的一双眼,无端多添上一笔锋利。 就仿佛是天上地下,十几小时前还洗手做羹汤的男人不是他,只是徐怀袖想像中一个虚妄的幻影。 第5章 姆妈口中的小绅士florian今天一身冷肃味道。全身意式剪裁西装,最底层灰衬柔韧,随光线的变化折射不同布料底纹;怀表只露金色链条,斜挂在一颗马甲排扣上。马甲领低,露出里面黑丝绒领带,领带夹随性夹在上面,阳光洒落,迸溅一串银色流光。 他头发打理过,眉眼露出来,鼻梁侧由于阳光而缀着阴影,薄唇半扯,似乎是听到什么话,露出一抹讥笑。 半框镜让他冷冽起来,徐怀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职场上真实的他。 同样是私下温和而正式肃漠,肖母到神奇的地步。 如果说,以刚毕业的利落男大打扮走在街上,徐怀袖只会以为这是哪个星探没街挖到的沧海遗珠,那么这身西装,则彻彻底底让他摆脱了校园的青涩,令人惊醒江屿容那些光辉的履历。 第6章 看见他的不止徐怀袖一个,身旁的同事趁进会议室前小声交流:“这是那个新的小江总吧……靠,看见他我就想起今天出门匆忙,鼻影画得不够好!” 各人汇报工作进度,徐怀袖新加进来的,没什么可说,只讲自己谈妥了第一批的原材料价格,后面可以由专人去谈合同。 组长张姐已经很满意,对徐怀袖放软了语气,问她自己想去哪个方向处理工作——不是任她挑选的意思,而是组里各个方向都缺人。 徐怀袖没有自专,只说去哪里都可以。 不少领导都夸过她是全才——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门门通门门稀松。 所以这回,实在没办法的张姐把她安排成了机动人员。 她16岁进光扬实习,本科又是生态学这种和大集团业务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一开始自然要什么都了解,什么都学。 大一选修课程有c语言和python,徐怀袖在沈董的期望下自行抽空学习,当下处于比专业不足比选修有余的业余状态,因此早期有些跑数据或爬虫的小问题和急活,徐怀袖会被当临时工一样塞进去。相亲那天早上,她干的就是这种事。 还有些板绘描线、涂色当主笔助理的能力,徐怀袖像一块海绵,拥有被搓圆捏扁的能力。 一定程度上说,她的经历和面貌完全不匹配,是当上总监那两年,才让她摆脱了小工的命运。 如今回到原地,徐怀袖已预备做好最后一单就跑路,她心态放平,面色不改地接了工作。 首要的事是找画手商量细稿。新款眉笔预备联动一款国内正当势的新国风游戏,甲方除了自家公司,还有出品的游戏方。 游戏方虽然有画手,但合同一开始就签明设计方是光扬,因此组内还需自行约稿。 只是每版都不尽如人意,已经有五个画手请辞。 因此,“找画手商量细稿”,其实是两个任务。找画手,和商量细稿。 徐怀袖散会后第一反应是先去画手网站和设计网站看一圈,把能找到的合条件画师列了表格,一一分析优劣势,同时积极敲人,观察回复态度是否抗压。 没做多久,几近正午。同事们几乎都去了食堂吃饭,徐怀袖早上只吃了香蕉,此刻也饥肠辘辘,填写完两框文字,刚伸半个懒腰预备起身,便被猪头叫住。 “哎哎,小徐,就你没事干是吧,去去,把这份文件给小江总送去。”猪头全然忘记昨天挨了一脚的事——也可能是没有忘记,当下正在故意使绊子,这文件绝不是什么好由头。 徐怀袖瞟他一眼,已经决心不再给猪头好脸色,头一撇就要走。 猪头见徐怀袖不给他面子,悻悻,只好又叫另一个小实习生,勒令她去送文件,言辞多少沾点下流,又是说实习生穿裙子影响不好,又是说布料太少影响市容。 实习生今天穿了中裙,袜子及小腿,邻家妹妹感,绝不是影响市容的服装。 眼见猪头越说越欢,几乎到了辱骂的程度:“女孩子家家不懂自怜自爱,被外边那些乌七八糟的衣着自由的言论污了脑——哎呦!” 他手中的文件被人一把抽走,抽走同时故意扫过眼睛,力道掌握刚刚好,蒙圈不伤脑。 徐怀袖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去送,您好好歇着吧。哟,眼睛这是怎么啦?是不是眼压太高?有毛病您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实在不行去疗养院租场床找人照顾照顾,这么大年纪了,大家都很担心您。” 实习生眼睛已经泛出泪花,趁着猪头被阴阳,正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徐怀袖冲她偏偏头:“现在没你事了,还不快去吃饭?” 实习生意识到徐怀袖来给她解围,满含感激地向她半鞠躬,跑着离开集体工位。猪头还想说什么,徐怀袖已经给他堵了回去:“小江总又不是妖怪,有文件下次您叫您那边的员工送,别把脏活累活都给我们干了。美妆部不是您麾下,天天跑到这边转,多为老不尊呢!” 这文件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徐怀袖只看一眼标题就知道是什么。 股权转让。 江屿容在光扬站稳脚跟并不那么容易,早有看他不顺眼的,拿这个当下马威。 他当然不可能签,但有这么个文件,也就把一些看不上、瞧不起的事实以一种嘲讽的态度丢给了他。 理论上,若是小心眼一点,给他送文件的人,当然要被首当其冲地处理掉。 也难怪猪头要绕一圈找最看不顺眼的人送,他有作对的贼心,没有亲身闹到明面上的贼胆。 江屿容办公室在公司大楼23层,有点宇宙风的设计,突出弧形岛台,半球形办公室,玻璃可调节清晰度——这是之前沈董的办公室。 此刻玻璃模糊,看不清里面的一切,徐怀袖敲了敲门。 江屿容戴着眼镜,专注处理工作:“进。” 进来的是徐怀袖。 那双多些锐气的眼睛在镜片后只余冷然,江屿容抬头看见是她,克制地一颔首:“坐。” 徐怀袖关好门,走近,神态自若地勾滑轮凳坐下,把文件递给他:“喏,老东西们给你下马威用的。” 江屿容瞟了一眼封面,没带感情地一笑。 他果然没有翻开文件,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 徐怀袖指指内页:“文件是一个姓朱的高级总监给你的,叫朱吴。他后面靠的就是和沈董针锋相对的大股东,这些你应该是知道的。” “嗯,”江屿容回答,“之前沈女士告诉我了。” 徐怀袖点点头:“但公司在沈董去香港后有人事变动,好几位沈董这边的人都身陷麻烦。虽然顾助理已经有在整理内容,但他作为沈董嫡系从上海调过来,应该还不太了解北京这边的事,我等下会发他几篇沈董近期的项目汇报进展,希望能帮到你。” “好,”他说,“你直接发他邮箱就行,我叫他加你联系方式。” 徐怀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准备离开。 “等一下,”江屿容把眼镜摘掉,“再坐一会儿。” “嗯?”徐怀袖有点迷惑。 江屿容拿起手机,在上面点着什么,他推给徐怀袖茶杯,里面是她进来后给她倒的水。徐怀袖喝了两口,他才放下手机:“虽然你职级不够高,但之前也跟着沈女士,他们应该是忌惮的,非要叫你也有试探我的意思。毕竟表面上看,你这么做和倒戈差不多。哪怕是表面是和老东家翻脸,也能让这群小肚鸡肠的人乐上一中午。” “我知道,”徐怀袖说,“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准备辞职——” “嘘,”江屿容打断她,“但是计划是暂时还不辞,对吧?不然以你的性子,想做就做,此刻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很了解她。 怎么了解的呢?徐怀袖有些迷茫。 “好了,别多想,既然还要在公司待一天,那就舒舒服服地过一天,反过来把他们气死也不错,”江屿容说这话时笑起来颇有些狐狸气,“我给全公司订了下午茶,量不少,待会儿顾秘书带人去派分。你的和纪总他们是一样的,在另一批,所以不用先拿。” 徐怀袖看着他。 他对她真的挺好的。 想到这,徐怀袖不由得感慨:“你人和沈董一样好。” 江屿容又比了一个“嘘”,他说:“那怎么一样,你们可以算师生之谊,而我们现在在一个户口本上。” 是夫妻之情。 但末了一句太露骨,江屿容也就没说。 徐怀袖眨眨眼睛,岔开话题:“你还没吃饭吧?” 江屿容摇头。 “那就好,我给你点了一份午餐,待会儿记得吃。”徐怀袖突然伸出手,在江屿容领带结上轻轻捏拽了一下。 他的喉结甚至能感受到徐怀袖伸手迫近的微气流。 徐怀袖看看表,她进来快十分钟,时间足够了。 江屿容还没太回过来神来,徐怀袖看见他耳朵有些泛红。 徐怀袖走了,门关上,江屿容才敢摸一下徐怀袖碰过的地方。 没有预兆的行为,远远超过了安全距离。 徐怀袖那一下是在和他调情。 第6章 突然伸手捏别人领带这种事,徐怀袖也是第一次做,她缩手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动作。那一瞬间,她看上去神态自若,其实大脑已经出走了。 人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徐怀袖才意识回笼,点餐。 江屿容穿运动服看着瘦削一条,但穿西装居然完美适配,刚才进去,看到他外套挂在一边,马甲下袖箍勾勒出明显肌肉弧线,他的身材绝不是第一次见面猜测的的瘦鸡形象。 徐怀袖那瞬间就知道应该给江屿容推荐哪里的饭菜了。 公司不远有家主打低油低盐的菜馆,厨房透明,拒绝预制菜,虽说深受健身人士喜爱,但意外地味道不错,就是价格贵了点。 第7章 很适合江屿容。 关掉外卖软件,徐怀袖给何嘉妍发消息,把自己一时上头捏了人家领带的事说了。 何嘉妍秒回:【话虽如此,但人之常情,那张脸对着你放电,你能不迷糊吗?】 还真是,徐怀袖不傻,当然感受到江屿容泄洪式对自己释放善意,还怕泄洪泄多了惹她厌烦,特意放一点善意就观察她反应,见不抗拒才逐渐加量。 何嘉妍:【说实话,我都嫌你速度慢,这种高质量帅哥,身体又没问题的,如果是我遇到了,我都不会把他放到第二天早上。】 ……大黄丫头! 徐怀袖:【呃,他确实帅,但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 何嘉妍第一次谈恋爱之前和闺蜜的心理状态差不多:【哎,我懂,咱们一步一步来嘛,你这不是很好,都摸人家领带了,下次拉拉手,再下次抱他一下,再再下次坐他腿上——应该就差不多该上本垒了。】 徐怀袖还没读完,何嘉妍已经着急忙慌发来一串语音:【他对你绝对好感啊,你俩都过相亲那关了是不是,先试试质量如何嘛,说不定就先相亲后爱了,这样婚后生活不也相濡以沫吗?】 以徐怀袖对何嘉妍的了解,相濡以沫绝对有其他的意思。 徐怀袖把刚打出来的字删掉,发去新的话:【忘记说了,已经领证了。】 【???】 何嘉妍送了她好一串问号才发文字:【我也是见识到闪婚了,你确定他人品了吗?玩玩可以,真的直接就进入婚姻的小窝了吗?】 闺蜜的出发点永远是女方自己,徐怀袖心里一片柔软。 她打字:【人品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是沈董儿子。我昨晚喝了酒,他来接我,还做了醒酒汤。】 何嘉妍:【没对你做什么吧?没趁人之危吧?】 【没有,他只做了醒酒汤,买了水果酸奶和维b。做完就走人了。】 徐怀袖想起自己送错礼物的事,又把这事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幸好他听过曜变天目,也知道价值,所以收下了。】 何嘉妍放下心来,继续关注徐怀袖的感情生活:【也没拂你面子,挺好。所以你现在知道他的喜好了吗,或者他知道你的喜好了吗?】 【才 认识第四天,还在了解中,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他了解比我了解他多。】 何嘉妍呵呵:【“才认识第四天”,但已经是你们结婚第二天了,真行,认识四天,婚姻用时就占一半的时间,我也算开眼了。如果他人不错的话,你们俩现在就不是柏拉图恋爱,而是无性婚姻。】 【抓紧时间啊,青春年少,你俩结婚初就分居,我都替你俩急。】 徐怀袖:【呲牙笑/】 她投掷过去一个emoji,没有继续话题。 外卖到了。 江屿容那一份由助理拿上去,徐怀袖和他碰了头,互相招呼,这就算认识了。 下午继续工作,陆续有几位画师和设计师回她消息,听到要求后,纷纷选了拒绝。 “虽然给得不算少,但是要求摆在这,稿子不过还要退钱,有点钱少事多了哈。” 倒有一个年纪不大的画师说自己想尝试一下。 徐怀袖交涉时,下午茶时间,顾助理发到这边:“您和程赫然专员、庞启经理小组的下午茶在34层,稍后程赫然来这边给送过来。” 徐怀袖点头:“谢谢,辛苦了。” 程赫然和她一样是沈董的小兵,私交不错,递给她时笑着小声说:“猪头那边听见是给你拿的和他们一批次的甜点,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气氛怪得很。小江总心胸宽广,更显得他们小肚鸡肠了。” 徐怀袖比“ok”,指指电脑,意思是线上聊。程赫然了然,挑眉离开。 徐怀袖这一杯由商家备注了姓名条,是洋甘菊茶和一小块柠檬提拉米苏,提拉米苏色彩清新,不像是切割下来的,应该是用了什么单独容器脱模。 洋甘菊茶不含咖啡因,徐怀袖之前对乙方嘘寒问暖,知道酒后第二天喝这个不伤胃,不知道和“讨好乙方”看起来不沾边的江屿容是怎么注意到这种细节的。 徐怀袖今天不加班,但不知道江屿容加不加班。 客观来说,不加班的可能性很低,人在加班后一般都没什么心思过自己的生活,徐怀袖去超市买东西,决心不打扰江屿容。 小姨终于上线了,她一看见信息就给徐怀袖打电话:“怎么突然就领证了,不是说,没那么急……咳咳,我还想着起码用点时间看男方人品。” “别急,小姨,”徐怀袖安抚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最近一两个月他应该挺忙的,那些事年底回去再说。” 小姨还是有点忧心,徐怀袖一直以来都很有主意,但这种盲目领证的行为,在她看来还是太有主意了。 更有主意在后面:“小姨,最近公司的工作不太稳定,我想等过了这阵辞职,到时候可能需要你来帮我。” 小姨现在一户人家当临时保姆,小镇工资不高,徐怀袖一直想着把小姨接出来。 挂掉电话,徐怀袖去商场买数位板,准备回家画点什么练练手。 也方便沟通。 美妆礼盒中每种化妆品都代表了一个历史上的女子,比如腮红对应薛涛,应和那句“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眉笔计划在礼盒中成双出现,款式不同。按说可以比着李清照的《闺情》设计,但屡屡被驳回“文气有余而肝胆不足”。 合同签订的可用角色其实不少,都是五脏俱全的女性,不止词人或是诗人,像花木兰、妇好、巴青、梁红玉这类一提便觉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没在合同中签过来。 李清照“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豪气壮志类诗词也被甲方否过——原因是“礼盒面宣传语是全女,文字有项羽。” 并非不能理解,徐怀袖在职场爬摸滚打几年,也懂上面的顾虑。 全女是事实,规避掉一个男性的名字其实非常必要。 游戏方是新公司,爆火在意料之外,因此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是传说中那种“听人话到联动都严苛”的好策划。 徐怀袖看着已经被否过几轮的人选,心思微动,写了几个简短方案草稿,列了一串planabcd,查资料到十一点,才准备睡觉。 翌日继续是把方案给画手对接,她只给了前几个方案,筛掉其中两个可行性不高的,先出两张草图试试看。 由于是草图中的草图,徐怀袖还帮忙给插画做了3d建模,晚上方案就被打了回来。 不通过。 徐怀袖一面安慰画手,一面详细问了被打回来的要求。 “没有新意,没有特色,如果不是我们的ip也可以做出这种成品。” 下班时间,徐怀袖依旧准时下班。 周四开始,她联系游戏方,问合同只划出了已出角色中,规定不可用游戏未出的历史人物,那么是否可以用半虚拟人物。 一开始游戏方斩钉截铁地否掉了她的要求,但禁不住徐怀袖死缠烂打。她过一个周末便甩给对接很难挑刺的方案,虽然没能说服游戏方,但得到了很大空间的自主权。 兵法道:进□□一。 想达到目标,就得先提一个异常过分的要求,游戏方自然不会为了联动多出一个角色,但可以推给她们一个人气没那么高的预出场角色。 光扬的其他人专业度比徐怀袖要高,要说哪里是缺点,可能是没玩过游戏。 徐怀袖也没玩过,但她花了几天时间摸清了游戏操作,列好了所有角色的优缺点,筛掉因为人气高而不可能松口的角色,再筛掉不符合要求的角色,从更容易放权的角色下手。 徐怀袖是做过化妆品研发的——她毕业设计泡学校实验室时,一教授在某机构有任职。徐怀袖给教授在校内打工,学到不少知识。 因此这份方案全面到不可思议,不仅有文案的方向解构,还有形象设计形象的灵感和插画3d建模,连颜色设计和克重安排、原料亮点与外壳机关设计都齐全,全篇无废话,一眼就能打动人。 事以攻成,徐怀袖成功地通过游戏方敲定了人物——桃花夫人息妫,姽婳将军林四娘。 作为机动组,确定人物后她还要盯着别的,眉笔都是双色号,一只为两种普适棕色,一只都是较夸张偏红的色调。棕色那只被设计成长枪剑脊的模样,紫红色那只则如同一滴泪。 徐怀袖有段时间任命于研发部门,这次刚好用了开合盖子的新技术,与光扬研发部联合。 文案归稿,眉笔代表着两位历史上都存在过原型,后世不断为其加工,模糊了本来面目的女性。 徐怀袖喜欢这种稳定的忙碌,忙碌代表着有钱拿,钱就是安心之所。忽略掉那些刀光剑影,光扬最后一阵子,她待得还是很舒服的。 等到画师交稿,材料也即将批量投入生产,正逢第一次预售开始。游戏方po出预览图,眉笔和另一小组主导的眉心花钿成功引发了玩家喜爱,这两组预览还小小破了圈,吸引到不少路人购买礼盒。 第8章 一切落下帷幕,徐怀袖也不欠了张姐人情,她婉拒掉组内庆功宴,向上递交了辞职证明。 人事部主管正巧在江屿容办公室汇报工作。这日正当下班时间,徐怀袖在主管门前等得百无聊赖,便见江屿容一身休闲西装,和人事部主管一起过来。 这一月两人之间虽也有些嘘寒问暖,但其实见面很少。江屿容有加不尽的班和事情,徐怀袖大半个月都在外勤,跑工厂,跑印刷,跑研发,两个人竟然只擦肩而过几次。 现在徐怀袖彻底轻松下来,居然这么巧合地也遇到了度过忙碌期的江屿容。 江屿容脚步迟缓,看见拿着几页纸的徐怀袖,她的声音清晰传来:“主管,我想办理一下辞职,内网已经申请了。” “哦,好,”主管和江屿容告别,“小江总,我还有点事,就先不送你下去了。” 江屿容颔首,目光从徐怀袖身上掠过。 今天不止是事情少才准时下班,还有一层理由是他定的钻戒提前几天到货,为了检查货物,他想及时取回来。 本来是想着两人一起去店里选品的,但实则店里没那么多合适的现货,两人又总碰不上时间,江屿容干脆选择了vip特供的线上3d设计 app交流。 徐怀袖要求没那么多,只说想要好点的切工,不想要方形成品。因此实际上用什么钻,切成了什么形状都由江屿容拍板。 徐怀袖的辞职申请早就在内网走了流程,现下只 差最后一步,彻底注销掉她在公司中的账户,清空电脑,拎起装着自己东西的包,她才算是彻底和待了八年的公司告别。 电梯到地库,走了没两步,却见江屿容长腿一叠,轻靠在她车侧,见到她出来,前几步接过装杂物的兜子,轻轻偏头:“你周末没有安排吧?” 第7章 徐怀袖当然没事,她计划未来花一个月南下跑几个城市,摸厂家,拉人脉,开启自己下一场事业的预备章。 而在这之前,她需要的是阔别八年的长假。 “没有,”她摇头。 江屿容关上后备箱,向她伸出手:“既然没有安排,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可以看烟花的地方。” 烟花? 现在大部分城市都在非节日期间禁燃烟花,只有部分地方在申请后有允许燃放的地方,但市区总是很难看到,加上烟花很贵,徐怀袖喜欢烟花,但几乎没买过,来北京后也几乎没见过烟花。 她牵上江屿容的手,后知后觉回头:“……但我的车。” 江屿容另一只手轻轻把她的钥匙拿过来:“司机给你开回去。” 晚上冷,徐怀袖又不喜欢车内空调的味道,自己一人时常开窗,江屿容居然知道她的喜好,过了市区车多灰多的地段就开了窗。副驾上放着条蓝色毯子,崭新的,早就预备好。 车内部空间足够宽敞,徐怀袖人半裹在毯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车座很高,和平时她开车的视角略有不同,昏黄夕阳走向一天的燃烧殆尽,看的徐怀袖昏昏欲睡。 到上了高速,她才突然惊醒似的:“这是要去哪?” “去山里,”江屿容半含笑意看她神情紧张起来,困意已经散掉,说了实话,“不远的,是度假村,一会儿就到了。不要睡着,开着窗容易受凉,严重的还会吹得头风。” “喔,”徐怀袖在毯子里蹭直,车在渐浓的夜色中行驶了二十多分钟,远远地瞥见一出亮着光带的屋群。 说是度假村,真的不假,进“村”后,她看到有农家乐、超市、民宿,户户一样,又似乎户户不一样。 到村落后边,江屿容停车:“到了。” 房子是两层小楼,装潢要更精致很多,有点ins风,亮晶晶的花朵灯穿过房檐支柱,盘绕而浪漫,像一房萤火虫。 院子里有足够宽敞的地方做聚餐、烧烤之类的空间,另一侧有架起来的茄子藤、豆角、黄瓜几类果蔬,门口拴着只黑狗,老实趴着,见车进来,起身汪汪叫个不停。 一侧房子立刻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呵斥住狗子,和江屿容打招呼:“小江总,你来啦?房子我都收拾好了,啊!这是夫人吧,夫人好。” 徐怀袖扬起笑容:“晚上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不打扰你们了。”中年妇女牵着狗走了。 江屿容心情很好的样子,给她介绍:“她是王妈,以前给我外婆做保姆的。王妈年轻的时候远嫁到菲律宾,但总是被家暴,逃回来后被招到家里,一直尽职尽责。后来我外婆走了,她家里也已经没什么人,妈妈就做主让她到这颐养天年。离城市没多远,年轻人也多,还能方便她帮我们看房子,听说她前两年收养了一个小姑娘。” 徐怀袖点点头。 外面风大,江屿容带她进屋:“二楼有卧室,你随便挑一间,马上吃饭。” 他们到得太晚,不再适合江屿容大展身手,厨子几分钟前做好所有的菜,已经悄悄退场。 菜也没讲什么菜系,鲁广湘浙哪里都有,打眼一望都是徐怀袖喜欢的,她心知江屿容一定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喜好摸了个透底,想问什么,除了事业上的事,都被江屿容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徐怀袖叹气,她歪头问江屿容:“有酒吗?” 江屿容老实点头。 “等一下我给你调一杯,”徐怀袖吃饱了,她准备去收拾一下,“我去洗澡,烟花是几点?” “九点。”江屿容说。 那还早。 卧室里有适合徐怀袖的衣服,都是偏舒适的运动风或睡衣类,尺码刚刚好,考虑到她不用上班,就没有商务类衣服。 江屿容好像真是带她来度假的。 徐怀袖泡了热水澡,吹干头发出来,发现江屿容已经准备好了酒和佐烟花的小食。 他洗澡要快一些,此刻已经换好衣服,正抱着电脑处理信息。 徐怀袖坐到他身边,江屿容往她腰后塞好坐垫,回复完邮件后合上笔记本。徐怀袖一言不发,全程捧着脸看他。 江屿容耳朵稍红:“总是这么看我做什么。” 徐怀袖笑了一下,答非所问:“我高三的时候,在一家酒吧学过调酒。” 江屿容没有问她怎么转变话题,而是认真听了下去。 “因为当时有一个学姐高考落榜,她自知二战也没什么希望,所以干脆学调酒。都是技术嘛,她是对的,很多情况下,找工作的技术大于学历。 “我也缺钱,所以就跟着她练了两天。她是学花调的,我不是,只是把各种酒按规定混合、切割冰块。所以我们两个忙的不一样,她多挣一份儿表演的钱,我只付出汗水。 “后来高三下半年,学姐问了我的月考成绩,说什么也不让我打工了,把她攒下来的钱都借给了我,说要我好好考上大学。” 徐怀袖考得很好,这江屿容知道,但他还是追问:“后来呢?” “后来……”金酒扬起弧线倒入雪克杯,“我到北京这边来,大二的时候陪领导去酒吧,一来二去的和酒吧老板混熟了,就想办法把学姐叫了过来——她的技术可能在大城市看起来有限,但培训时间短,可开工资高,现在她已经升任成分店副店长了。” “你很厉害,”江屿容的目光落到徐怀袖的手上,“化人脉为己用,大二之前可以用未成年的借口躲酒,后面酒吧有人脉,就可以想办法不被灌醉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徐怀袖雪克酒液,“所以你以后想喝酒,可以叫我,我会调大多数的酒——但提前说好了,为难人的水割就免了。” “其实我不喜欢喝酒,”话从江屿容嘴里说出来并不刺耳也不油腻,大约是他的眼神落到徐怀袖身上永远真诚,“但你调的话,我是很想喝的。” 徐怀袖也爱听漂亮话,侧头目光和江屿容对上时,窗外突然闪烁起绚丽的光,同时还伴随响彻空间的爆破声,清脆有之,浊闷有之。 度假村有足量的烟花储备,各式各样无一不有,这里特地申请了烟花许可,在报备后放半小时的美丽的烟火秀。 烟花秀类似于演唱会舞美,相当数量的烟花腾空,谁先谁后,节奏如何,点燃位置如何都大有讲究,徐怀袖真真切切地被震撼到了。 初时烟花还只是分批次升起,熹微火光伴随“咻”的尖锐声升空,然后一声爆破,四散出绚烂火光,而后坠落。 烟花秀以此拉开序幕,接二连三的大型烟花升腾,各式造型,一次亮相后还有后续的火花飞溅,徐怀袖最喜欢火花飞溅的声音。 喜欢烟花的原因除了烟花少见,还有小孩儿的时候她就最喜欢这种飞溅声,那会儿穷,吃不到什么好吃的,烟花能让她想到芝麻被口腔压瘪的感觉。 爆竹不喜欢,楼层矮,玻璃总是在年夜被溅出滚圆的烫痕,家里大人每每发现一处,都要心疼半天。 第9章 然后她就会被借口训一顿。 不喜欢。 爆竹代表着危险。 烟火秀没有爆竹,只有各色的花朵、还有不易做出造型的其他设计图案频频在天空绽放,无数芝麻迸射出儿时的回忆。 近几年徐怀袖也从网上看到过万人空巷的华丽烟花,但莫名的,因为烟花的变化已经脱离了回忆,她只想念儿时在现在看来可能有点土的烟花。现在,这场其实远超过记忆但又不过分炫制作技的烟花秀,填补着她的童年与少女时代。 其实徐怀袖还与笔友说过这件事,笔友那时说,烟花没什么特别的,是因为人赋予其意义才特别,ta说,徐怀袖值得一场只为她的烟花秀。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徐怀袖在烟花秀行将落幕时说了句什么。 江屿容时时关注着徐怀袖 的神情,她神色突然些许怅然,说的话没听清,因此立刻追问:“怎么了吗?” 徐怀袖蓦然一笑。 最后的烟花腾空,为表演画上句号,徐怀袖想江屿容一定花了大价钱,她洗澡前查了申请放烟花的官网,今夜这里的烟花秀申请,付款人赫然写着江屿容的大名。 她回头,凑近问江屿容:“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凑近的时候,她的手轻轻覆在江屿容的手上,然后缓缓加重力道,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江屿容又回想起她拽自己领子那一下,也是这样的气流划过,然后,他的领结被拽了一下。 现在是人的气息靠近,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吹了一下。 江屿容耳朵“腾”一下红透了。 他甚至后仰了下。 徐怀袖歪头,又凑近了一点。这次江屿容甚至闻到了她身上沐浴露残留的味道,有一点淡淡的花香。 徐怀袖也闻到了,江屿容身上是皂香,干干净净的香气。 就在徐怀袖近到嘴唇快要贴近他脸颊时,江屿容的手机突然以一种暴躁式的状态震动起来。 两人俱是被吓了一跳,几乎弹起来,各归各位。 江屿容有点狼狈地接电话:“喂?” “小江总,是我。”是司机,他按要求把徐怀袖的车送回家,从地库上地面回家时,却听到了什么。 思忖再三,他还是觉得需要告知雇主。 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第8章 “你说。”江屿容已经淡定下来。 司机如实说了自己送还车后的经历:“我准备把车钥匙给小区保安保管,路过门卫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打探夫人……徐小姐的住房信息。 “徐小姐的家人可能在找她,我听到有人在问保安徐小姐住在哪栋哪层,保安问身份,他们只说是家里人。” 江屿容看徐怀袖,安抚性地按住她的手,另一边扩音公放:“然后呢?” “保安应该是认识徐小姐,所以多问了几句,没想到‘家里人’竟然支支吾吾了起来,所以最后还是拒绝告知了,”司机如实回复,“他们现在还没走,我不方便寄存,所以还在旁边看情况。” “辛苦了,董叔,”江屿容说,“你看情况处理就好,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怀袖的住处。” “好的,但是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迟早能问到住所,您看……” 江屿容看徐怀袖也皱起眉头:“我知道了,辛苦你多等一会儿,今晚的工资按四倍加班算。” 工作日加班费是平常时薪的1.5倍,四倍加班,就是时薪的六倍。 徐怀袖已经脱离贫困,但听到这么高的加班工资,也感慨江屿容的大方。 他挂掉电话,依旧在手机上搜着什么。 徐怀袖把调的酒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的那杯已经喝掉一半:“在搜什么?” 手机微侧,他给她看页面:“合作的搬家公司。我们明早回去,我带你搬家。” “搬家?”徐怀袖直起腰,“我还没找中介,你——” 这次换江屿容主动上来,他点头:“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搬我住的地方来。” 徐怀袖迟疑了一下。 江屿容立刻意识到她的意思并非拒绝,而是在处理怎么回答,当即接话免了她尴尬:“好,那就这样,过来住一段时间。” 江屿容收到对方肯定的答覆,他低头回消息给对方准确时刻,直白道:“有客房,我不会打扰你。我住的地方在北京安保和隐私都做得很好,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并不是惦记别的,而只是想帮她渡过难关。徐怀袖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头,把调的酒递给他。 江屿容目光落到酒杯上,徐怀袖的手离他只有一拳远,正等着他接过去。 理智知道动作如同调戏,但江屿容还是下意识凑过去,薄唇贴近玻璃杯。徐怀袖手轻微一抖,差点撒出酒液。 手抖时拇指碰到江屿容下巴,杯子贴在他下唇,微温的温度。 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像狐狸精似的反调戏了徐怀袖,他刚褪温的耳朵再次发起烧。 江屿容喉结随酒液下行而微微滑动。 大约是现实世界的烦恼在五分钟内就被解决殆尽,烟花带来的梦幻泡泡又在缓缓聚拢。不知道是酒精这么快上头作用还是江屿容美色误人,她脑子嗡鸣一声,手上杯子被男人接过去,她嗅到酒精和桃子的味道。 那是她亲手混合在一起的液体,现在变成了她亲自下的勾引自己的药。 江屿容唇色是淡淡的粉,杯子碰上去是柔软的,徐怀袖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什么色狼。 江屿容又往她肩侧靠了靠:“不过我不太清楚你有什么需要,你对床品有要求吗?枕头?被子?” 徐怀袖的目光跟着他的唇走,冷不丁听到“床”,还以为自己的流氓心思泄露。她定了定心神,才回答:“没有,我不择床。” “好,”江屿容其实感觉到了徐怀袖在盯着什么看,但他理智尚在,正犹疑要不要回应,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行动,手机再次吵起来。 不是工作,是江屿容大学同学听说他回国,问要不要好聚一聚。 江屿容现在只想和他好散。 “……” 再一再二不再三,大概是老天的授意,两个人彻底冷静下来,草草喝光杯子里流光溢彩的酒,各自回屋,洗漱上床。 也许是睡前饮的小杯酒度数不高的缘故,徐怀袖一觉睡醒,还不到平时生物钟起床的点。 陌生环境令她反应了有一会儿才清醒。 无业游民徐怀袖,今天是假期第一天。 哦对了,还需要搬家。 徐怀袖洗漱一番,换了衣柜里备好的新衣服,外面岛台早餐已经做好。是江屿容亲手做的,偏西式,但口味刚刚好。 看得出,如果不着急回去的话,今明两天应当还会有别的安排。但计划不如变化快,早饭后即启程,九点钟,搬家公司已经抵达。 徐怀袖取了车,把最贵重的小物件搬自己车上,跟着江屿容离开。 江屿容的房子在四环,大平层带跃层,以前没有阿姨,主打一个人住得舒适。现在房子多一个人,也不显拥挤,徐怀袖的东西进入这个家,所有东西都有刚刚好可以存放的地方。 她随便选了间客卧住着,内带独立洗漱间。整间房子主浴室不小,足有五六十平。浴室内有内嵌冰箱,化妆品专用,江屿容说给她用,放着也是耗电。 徐怀袖护肤品不太多,平时也不用冰箱,甫一打开,被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乳霜面膜骇了一跳。 东西是江屿容托管家买的,他探头过来:“是医生推荐用的。熬夜伤皮肤,而且北京太干燥。觉得好用,就给你也买了。” 事实比他说得还夸张,有些是试过敏的小样装,而那些预先知道真适合徐怀袖肤质的产品,一系列地摆放整齐。 还有浴球、香薰、磨砂膏、身体乳、艾绒、维e之类的东西。 江屿容简直是把她当女明星在养。 徐怀袖:“谢谢啊。” 江屿容露出一侧浅梨涡:“有什么谢不谢的。” 徐怀袖初来乍到,多少有点拘谨,江屿容给她空间,自己去处理一些工作。 午餐来不及做,江屿容提前叫了之前给沈董做饭的曾阿姨来,曾阿姨高兴得很,她和沈董签了多年合同,现在沈董人不在,平时江屿容不叫她,她就自己在沈董各个房产中周转,叫人洒扫清理,把自己从阿姨活成了管家,说是闲得心慌。 现在终于回到原本工作,曾阿姨中午给他俩做了满汉全席,晚上则是烛光晚宴的规格。 徐怀袖:…… 浪漫是好事,但浪漫太密集,人总会对浪漫失觉。 江屿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曾阿姨做完饭就回沈女士家,走前还叮嘱他不用洗碗,她明天来拾掇。 他吹熄蜡烛,桌上就有开灯旋钮:“吃吧。” 江屿容交代曾阿姨工作日再过来,徐怀袖要歇一阵,他不在家,做点徐怀袖爱吃的就行。 第10章 周日吃的是江屿容亲手做的家常菜,正合徐怀袖口味,菜例没阿姨做得那么多,但确实好吃。 江屿容确实给了徐怀袖好大震撼。 她没见过这种男人。 上来就琢磨结婚,结了婚急着对你好但不急着上床,以前无论是电视上、网络里、还是现实中,一个都没见过。 徐怀袖接触的男人要数客户多,只有想吃她豆腐的和想让她吃亏占公司便宜的。长得好看的少,所以一开始江屿容给她的好感要从外貌说起。 然后才是沈董这一层。 徐怀袖考来北京全靠自己努力,后来进了公司,也有努力的成分,但肯定也不完全,有沈董带着,她是遇到了贵人。 她心里有数,不是那种软饭硬吃的人。软饭能吃得光明正大也算实力,毕竟她饭吃了,工作也完成得很好。 有时候人家根本不在意软饭究竟吃成什么样子,上位者都是结果导向论的,结果好才不论过程,过程再美,交出一个垃圾一样的商业报告,又是什么好事。 但这和谈恋爱,或者说婚姻有实际上的不同。 她看得开,配得感够高,但道德感也高。 江屿容对她好是实打实的,但他又希望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江屿容挺了解她的,可徐怀袖却没有多么理解他。 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此处风景正好,可以远眺到城市波澜夜色。 车流川涌,正如她有点不知奔往何处的思绪。 --- 既然生活回到了自己手中,徐怀袖准备重新打理自己,她制定了计划表,什么时间去运动,什么时间选厂选资料。 刚成年那会儿,汉服很是畅销过一段时间,徐怀袖特地研究过汉服的营业方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市场饱和,新人原创进去,很可能是赔钱而不能分到蛋糕。 她换了几种方法算投资盈利比,得出来的结果都是现在当创业方,除非祖坟冒青烟,否则大概率暴死。 但失望也带来着希望,徐怀袖自己认识人脉,最近有不少工厂倒闭,为了减少亏本,各种原料价格下调。她手里有的钱完全够收购一家布料或者绣花的次级工厂,从自有工厂开始动工。 巧了,两年前,她还真做过一桩案子,就是牵线服装工厂和售货三方。 “怀袖?” 在跑步机上放空思绪对比各地工厂时,徐怀袖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是师兄沈含山。 沈含山的公司周一放假,今天不是上班时间,能见到他不奇怪。 “师兄,”徐怀袖摘耳机,调慢跑步机速度就要下来。 沈含山伸手拦她:“你练你的,怎么,今天不上班吗,有空来锻炼?” 偌大北京,恰巧在健身房遇到了自己避之不及的人。 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沈含山可能住在这附近。 徐怀袖也没想到和沈含山成了半个邻居,她笑了笑:“我辞职了。” 第9章 “哦?怎么辞职了?”沈含山上了她旁边一台跑步机,看似随意问道,“我知道沈董最近去了香港,但怎么她一暂时离开你就走了?是内部有什么问题吗?” 谁该告诉谁不该告诉,徐怀袖心里还是有数的。 原材料方和光扬在一条船上,价格的涨跌不过是她给生物医药部门送的一颗塞牙石子儿,猪头把她气得不轻,自己自然也不能什么反击都没有。 杜若蘅敢给她降百分点,就说明原材料那边认为降一点在商业许可范围之内。徐怀袖按时过后,只要后期猪头团队被换掉,杜若蘅他们自然会用降价拉拢新团队,这都不在话下。 而沈董回来之前,他们自然也不会乱说。 而沈含山不一样,他的业务在朝阳产业上,和光扬远期规划呈竞争关系。 公司内斗哪里都有,但若把具体程度透露出去,除非徐怀袖脑子被塞了瓜子仁。 “早就想辞,”既然沈含山站她旁边把跑步机当走路机用,徐怀袖也不能干站着,她把速度调到合适档位,和他并肩走着,绕开光扬的事,“沈董也支持我,说反正在外面混得太差还能回去。这些年我连年假都没怎么休,刚好gap下,不然24的像42的,哈哈。” 沈含山随口笑道:“那下家又想在哪儿高就啊?你觉得我们兴钺生物怎么样?” 兴钺生物是生物医药领域的新贵,沈含山去年博士毕业,技术入股,算是兴钺生物的技术老大。 “嗐,”徐怀袖挡回去,“我早就把知识还给大学了,进师兄你的公司就只能扫地。” “是怎么打算呢?”好久不见,沈含山似乎是准备刨根问底,把她最近五年的行程都打听一番。 “先在家躺一阵,然后天南海北的跑一下,哪里合适就在哪里了,也许还会考个研。” 沈含山问她:“考研,想考哪所学校?非全的可能更合适一点,课少时间多。专业也值得商榷,总不能接着生态学继续吧。 ” 徐怀袖心里早有打算,但还是笑道:“再说吧,不过也不是没有时间,全日制的也读得来啊。” 沈含山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突然来这里健身了?我记得你之前都在光扬那边的健身房。” “哦,最近住这附近,在这比较方便。”徐怀袖许愿不要说到住所信息,她可不想真的和沈含山变成邻居。 沈含山在她的目光中自如发言,报出宅邸名字:“哦,好巧,我也住这附近,有事可以叫我。”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徐怀袖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地点。 “哈哈,”她干笑两声,“那还真巧。” “不过说来,你觉得这边设施怎么样?”沈含山的过度热情让徐怀袖感到压力。 她赶紧绕开话题:“不错,我和我老公都挺喜欢的。” “啊?”沈含山一愣,“老公?” 徐怀袖笑说:“是啊,我结婚了。” 沈含山目光在徐怀袖无名指上略绕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便放心收回目光:“你又在糊弄人。” 毕竟徐怀袖和他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说自己要抓奸,后面更是骗他自己有男朋友,现在说结婚了,也就不足为奇。 初见时,沈含山还不是“沈总”。他研究生刚考上x大,提前到学校去帮老师做课题。 彼时徐怀袖在新媒体部门当副部长,专管人事,为了一点第二课堂学分忙得头晕脑胀。 那日沈含山刚从后勤楼出来,徐怀袖带着一众男生和他擦肩而过发号施令:“一组,去三楼302、303搬音响类电器;二组,去308、310搬键盘和古筝——小心别把琴弦弄断了,一次一把就行;三组,去一楼搬小型变电器和看上去铁架子似的那个东西,嗯,别怕搬错,就它一个在屋子角落,非常非常显眼。” 有男生和她还算熟悉的,开玩笑:“小徐,把我们都支走了,你不会要偷偷回公司加班吧?” “哎,那怎么可能,”徐怀袖双手竖在胸前,“好歹我也是新媒体副部,你们体育部的,我都把人借过来了,一定得全须全尾归还才行,这样吧,过两天我组织联谊,正好新媒体也有女孩子对你们中有的人感兴趣,这两天有人正问我呢。” “哈,真的吗?你们新媒体的女生都来吗?”有人没眼色,大声问。 “怎么可能?”徐怀袖说,“自主参加的,人家愿意来也行。你们也一样,想来就报名,不想来就算了,可能不止我们两个部门的,心理部和一些运动社团也来。” “好吧!”男生们喧闹了一阵,都被徐怀袖轰上去搬东西了。 她并没看见沈含山,他也只是当擦肩而过。 后来听见校内对外的“物理·音乐”小型联动展获得成功,大学没少和物理死磕的江屿容问舍友是怎么联动的。 “哦,是我一个学妹,就是新媒体部门一个叫徐怀袖的,她点子多,邀请学校一队网红乐队和物理社团的学生们联合进行了‘用音乐诠释物理现象’的展,全程路线,你去吧里吧里搜一下,有五百多万的播放量了。 “就是这个视频为物理社团和新媒体部招标拉到了200万的经费,乐队也有了持续性的商演,后续长线效果别提多好了!” 舍友是x大保研直升上来的,和徐怀袖同出同源,自然与有荣焉:“不过他们最近也因为这200万头痛呢。” “怎么说?”快熄灯了,沈含山抓紧时间刷牙。 “钱么,是对半开了,物理社团有分走100万,用50多万买新仪器;新媒体又不需要那么多新仪器,现在正吵架呢。” “吵架?” “当然,徐怀袖认为应该拿出10万当机动钱款,10万补充镜头、稳定器这类仪器,剩下80万请专业性比较高的金融生来管钱。但是他们部长不同意,认为这100万应该拿来投资学校其他部门,比如无人机表演什么的。” “一架无人机可不便宜,100也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第11章 “可不就是,”舍友摇头,“但表演一次就好几万,20来次怎么也该回本了。” 睡前沈含山打开手机软件,听了确实有够耳目一新的表演。 其中一组名为“雅各布天梯”的节目最为亮眼,播放量也最高。 起名于希腊神话连通天地的天梯,在物理实验中需要万级以上伏特的高压击穿空气,磁场使得可见电弧向上移动,周而复始,是平时不那么容易见到的实验。 杂糅了物理学的神秘,希腊神话的辽远,还有稍显稚嫩但明显设计过的运镜,实验结束后突然高亢的歌曲改编和后期字幕。是作为科普视频来说,非常成功的设计。 节目结束后一行小——节目策划:徐怀袖。 沈含山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她。 这次见面要正式许多,是在联谊上,徐怀袖承当活动策划,游离在联谊之外忙前忙后。 包厢里热火朝天,徐怀袖却躲在外间用笔记本紧张地处理工作。 是大导师带他去的,上次庆功宴导师带他出差在外,过两日又忙着开会,便约定了今晚在联谊包厢旁,由部门核心人员单独宴请大导。他们刚下飞机,导师干脆带着他来了。 导师见她拧着眉头敲敲打打,一时没注意到人到,知道她忙,笑说:“怀袖,又在忙工作呢?” 后来沈含山才知道,邀请导师当节目指导教师是徐怀袖死缠烂打才缠来的合作,徐怀袖把自己和部门的优势全数抖落,保证这是导师人生履历的光辉而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导师看她年纪轻轻就在光扬利落办事,这才同意。 徐怀袖立刻站起来,热情积极:“郝教授!” 她点点头:“项目快收尾了,所以事多一点,但您放心,这个绝对影响不到今晚。” 徐怀袖从包里摸出真空包装的小饰品:“这是前两天昌南厂商送来的白瓷礼盒,据说是什么非遗产品,我记得您有个类似的车挂,投桃报李,送您了。” 导师在实验室外也拥有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她果然喜欢:“谢谢你了。” 沈含山手也没空着,徐怀袖虽说不认识他,但已机敏地想到他的身份:“这位就是郝教授的得意弟子吧?久名远扬,初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我实验记录本,希望你实验顺利。” 郝教授只在来之前提到要带学生,徐怀袖来不及按男女分类准备礼物,随便选了烫金精装笔记本带来,单看外表华丽得不该出现在实验室。 本子审美精致,符合沈含山印象里精灵古怪但格外有情调的印象。他接过来:“我很喜欢,谢谢你。”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只是徐怀袖偶尔要消失去隔壁,因为其他部门部长和副部都在,据说又有什么策划需要办,徐怀袖负责承接。 听桌上其他人讲,关于100万如何用,部长松口答应10万给部门添置,剩下90万还是用于投资了。 沈含山听明白了,徐怀袖还得负责投资之类的交流,吃力不讨好,但也还得干。 徐怀袖面上看不出来一点不高兴,慇勤地忙前忙后。 沈含山后来入股公司,才知道那叫做被上司刁难多了后的圆滑与从容。 导师心态年轻,和联谊的小孩儿们转第二场去ktv,沈含山还有企业联合导师那的实验要开,晚上比早上排期更方便,赶着回学校。 他坐上拼车的时候,正巧碰到拼同一辆车的徐怀袖。 徐怀袖抱着笔记本,难得露出着急模样:“师傅,师傅咱们可不可以开快点,我有点事,特着急!” 师傅是北京本地人,话痨风格,一听之下立刻唠嗑:“怎么说?您有事忙?” 徐怀袖有多年和出租车司机打交道的经验,知道说什么最能达到目标:“我要去捉奸!师傅您不知道,那对狗男女现在就在我们办公室里快活,您开快点我正好把他们人赃并获,求求您了师傅,其中一个是我上司,去晚了抓不到现场就真没办法了!” 司机一脚油门,冲向cbd区。 回忆往昔,徐怀袖忍不住笑:“其实也不是骗你,第一次还真是捉奸,只不过当时我是领导直属手下,捉到现行也不能怎么样他。后来我们又同级,说他坏话显得我的人品也不怎样。现在辞职了,可以随便说了。 “朱吴当年把婚外恋的情人带到办公室里快活,被当晚加班的小员工碰了个正着,小员工就报了警,搞得朱吴大丢一回脸,所以他才记恨我到现在。” “第二回确实是骗了你,但这次不是,”徐怀袖收敛笑容,“我是真的结婚了。” “真的吗?” 因为要运动,特意摘掉结婚素戒的徐怀袖彻底停掉自己的跑步机:“下次见面给你看看他长什么样。” 沈含山只当她开玩笑:“那恭候了。” 徐怀袖锻炼结束,在前台热情的是否办卡需要中摇头,暗自决心以后再也不来这边,哪怕路远点累点。 江屿容还是经常加班,晚上回来得很晚,有时徐怀袖会给他准备一杯蜂蜜水。她厨艺几乎可说得上是炸厨房,就算点夜宵也只能选外卖。江屿容很给面子,一两次后就会给徐怀袖发消息,晚上如果吃饭,就叫她不要点了。 休息时光倏忽而逝。徐怀袖休整完毕,收拾好行李准备南下,去看看河南和江苏、广东几地的厂子,实地了解究竟存在什么经营不善的因素。 江屿容知道后只问她缺什么,徐怀袖什么都不缺。 走那天他要开一场跨国会议,请了司机送她。 这辆车上赫然挂着徐怀袖的批发平安福。 司机见她看它,笑着说:“小江总那天晚上回家,亲手挂在这的。” 徐怀袖是乘高铁走的,她先去河南,到得很快,下车就有江屿容安排的专车接送。 住所是国宾馆,价格不贵,但风景不错。 厂子离这不远,第二天徐怀袖去参观,负责人与她碰上面,态度非常好。 但厂子内部却令她有些意外。 第10章 厂子叫曰骅织造,规模不大,仅三五十工人,设备不算特别老旧,胜在齐全,一些较难制作的式样也能做。客户也有,缺点是代工品牌资质一般般。 意料之外的是租赁场地。 小型服装工厂,占地面积一般不会多于千来平,即使是算上库房,占地面积业也绝不会到三千平米。 “那边厂房是怎么回事?”徐怀袖问。 负责人五十多岁,替工厂老板来介绍厂内营业情况,他有点不好意思:“那里也有20组机器。” “什么机器?”徐怀袖意识到负责人肢体动作是尴尬的意思,立刻询问。 负责人引她走得离车间远了点:“织布机。” 工厂前老板原本做海淘古着生意发家,近些年由于市场变化,古着盈利减缓,老板便想着扩张些行业。目光转向服装业。 女装市场外人看着欣欣向荣,老板一开始没有急于求成,规模不大,做服装加工生意。 第一年没能成功盈利,但资金周转没有问题,说明可持续发展。 老板多了自信,想着干脆加上原材料的织布生意,阶段性减少成本,于是购入了织布机。也就是这几台机器,搞得生意差点没做下去。 一开始是工人织布成品差,连带着成品不过关,合格证下不来。后来发现是消毒设备出了问题,需要更换。而后新版布料影响了打版,加上合作的部分潮牌也面临倒闭危险无法继续合作,以此版型变化为由拒绝了续合同。 后来工厂便转为为一些网红牌子生产,工人工作量过于饱和,不少老工人都辞职,几台机器空着,造成的成本浪费更大。 再然后,下大雨,雨水泡了仓库。 水退后,库房遍地是老鼠,把布料咬得到处是洞。 前老板在总公司人事变更时顺势下台,新老板认得清现状,准备卖掉厂子,由于拖一天成本就高一天,于是愿意多折旧。 “能带我去看看仓库吗?”徐怀袖不怕老鼠,她想看看鼠患到了什么地步。 负责人带她去仓库。 仓库大门一拉开,一只灰色大树叶似的东西吱溜一下从她脚边奔逃而过。阳光突然进去,几团灰毛四散逃进阴影,伴随着叽叽吱吱的声音。 “确实挺严重的。”徐怀袖说。 库房布料不少,最外层护着的纸壳已经肉眼可见被咬穿,里面的分装布料自然也难逃其手。 徐怀袖没上手看,她想了想,问:“既然老鼠这么严重,仓库里的货物该怎么算?” 如果是非残次品,仓库里的货物一般按非折旧价算,即使是行情不好急售,最多也只折旧70~80%价格。 但水泡鼠咬的,徐怀袖不太愿意为它付款。 负责人嗫嚅:“老板的意思是50%,而且必须得收。” 徐怀袖摇头:“不合适,你是负责这里园区的,应该清楚。论地段,河南郊区,没有江浙沪政策支持和地理、海陆优势;论面积,签合同我要比其他人多付普通小厂一倍的租金;论员工素质,老员工大部分离职,我接手后要重启招聘,再次运转要浪费多少成本;论机器,即使是机器算新,但其他厂愿意折旧20%,你们要折30%,更别说织布机的问题——这些我们电联的时候都没告诉过我。再说仓库——” 第12章 她语速慢下来,示意仓库内部情况。 负责人咳嗽了一声:“我们真的已经很便宜了。” “不能吧,普通小厂,交接费用大约200万就能拿下,到您这要翻个番。”徐怀袖面不改色,“我也去过山东和辽宁那边的厂子,人家临海,仓库都没有您这泡得发。” 她语气又缓和下来:“说真的,来看的人应该不算少,但应该连愿意走到讲价这一步的人都没几个吧。老板真的不急吗?” 徐怀袖在讲价一道上有自己的办法,负责人说要和老板商量,她也不着急:“您想好了就联系我,最近几天我还要去南边看厂子,人不在本地。” 江浙沪交通发达,产业链体系更加成熟,物流价格理想,地理优势占尽便宜。 但也算因着这些优势,收购价会变得更贵。 徐怀袖有心理预期,仍旧是对价格不太满意。 有一厂老板病危,儿女争家产变现,急着脱手,价格倒是美丽。 徐怀袖一眼看中,宴请内部负责人长谈,好容易才疏通关系准备签合同。但竟然有买家因此着了急,居然哄抬起价格。 负责人也是小年轻,刚进入公司逐利不久,见利忘义,居然暗示徐怀袖再添四十万。 徐怀袖在光扬跑业务见的人多了,有自己的底线和要求。见此情形,她直接拒掉了负责人的暗示,合同推开,后背向座椅上一靠:“贵司这是诚心不愿意和我交易,故意来回几趟耍我玩。” 负责人姓钱,他笑:“没有,怎么敢耍您,只是240万真是亏太狠了,都是上面的要求,您看?” 徐怀袖站起身来:“280万更没必要,您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40万来吗?” “哎,您这话,说得我好像有什么私心似的。”钱宇泽打哈哈。 候电梯时,徐怀袖和一西装革履的男人擦肩而过,她听到男人正在低声通话:“对,添了四十万……不是,走账而已。” 徐怀袖停步,盯准男人手提袋上印着的红字。 “杭远织造”。 确认自己没看错,她转回目光,一甩头发,心中已有计较。 与此同时,大约是看到徐怀袖为他量身定制的朋友圈,曰骅织造负责人打来电话:“徐小姐。” 徐怀袖丝毫没有被坑了一把的挫败感,她永远有planb,从容接电话,故意装记不清:“您好?” 负责人伏低做小:“您好您好,我是小刘,刘旺和啊!” 拖了近十天,大约是曰骅一直没找到第二个愿意接手的客户,终于对徐怀袖放软了态度:“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机器他是不可能拆卖的,您要买就得把织布机全买下来。但是他愿意降折旧价,您看28%行不?” 徐怀袖:“不太好吧,怎么说也得23%。” 刘旺和就站在老板旁边打电话,他开了扩音,徐怀袖说了什么老板都听得清清楚楚。刘旺和看一眼老板,得到示意才接话:“这不好吧,28%已经便宜很多了。” 徐怀袖沉默了几秒。 就在老板眉心拧成一团时,徐怀袖才开口:“24%。我的预算也是有限的,咱们不止仪器的事要说呢,您把这拔高了,那边我就要更狠压价了。” 刘旺和听明白了,徐怀袖看似让步,但其实是在说她就那么多钱,这多那就少。总价不变,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老板摆摆手,刘旺和继续和她扯皮:“我的徐老板哪,您这话说的,我怎么跟上面交代啊,本来是想说,仓库里的货,您想个说法咱们处置,但仪器的钱迟迟压不下来,这也没办法全交给您啊。您也不缺这点钱,是不是?” “诶,这话就没意思了,”徐怀袖打断他,“我真缺呢,咱们签合同时候我给您看资产证明。不缺的是您那吧,我最近在这边听了个说法,什么a8、a9,常老板起步a9,应当是看不上我这点钱才对。” 老板负手,听到这隐晦的拍马屁,知道徐怀袖猜出来自己在旁边,也没心情听电话了,叫刘旺和一边去。 刘旺和知道老板意思是和徐怀袖再扯一扯,想话术挂电话:“徐小姐,您是个人精!哪毕业的这么好口才啊?” 徐怀袖顺坡下驴:“我x大的,确实是沾了学校的光。” “哟,x大的,那可真是好大学。这样,老板最近正要去北京一趟,等他回来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听您的。”徐怀袖知道还有得拉扯,并不多做纠缠。 徐怀袖又订继续南下的票,上高铁前接到了江屿容的电话:“还在浙江吗?” “马上上车,”徐怀袖数站数,“本来想去义乌,但老板突然决定不卖。也没联系别的厂,所以先去广东看看。” “啊,那我联系……”江屿容说。 “不用了!”徐怀袖打断他,“我朋友在那,我住她家,就不去酒店了。” “行。”江屿容没多说什么,“到站和到朋友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好。” 出差在外,江屿容全程包揽了她的住宿,徐怀袖有收集房卡的爱好,家里专门摆了一本卡册。 此次徐怀袖没住,到朋友家后,江屿容居然托了闪送送她一套中式房卡,古香古色的设计,看得朋友也是一阵啧啧。 朋友是徐怀袖儿时玩伴,大概四五岁的时候一起在小区楼底混日子,徐怀袖叫她爸为“项叔叔”。后来她爸出走创业,从苦力一路做到项目负责人,带着一家人都在深圳扎了根。 徐怀袖某次出差,恰巧项目负责人是叔叔。他高兴得很,叫女儿来见面。项有情有点社恐,但碰到儿时熟人,聊几句童年糗事,也渐渐熟悉起来。 这几年没断联,项有情和徐怀袖关系愈发好,偶尔去北京旅行还会专程去看徐怀袖。 项有情本科社会学,研究生读了专硕,现在已经毕业。赋闲在家,又不想考公考编,一时还没找着工作。 项叔叔和孙女士养得起女儿,乐得女儿愿意在家多陪他们几年,又觉得项有情社恐太严重,根本不愿意与人打交道,为此忧心着。 项有情头发染成灰粉色,靠着徐怀袖看房卡:“虽然还是很震惊你结婚了,但似乎老公还是挺好的嘛,这种小细节,即使人不在现场也能注意到。” 徐怀袖忽然叹了口气。 第11章 “叹什么气?”项有情奇怪,“是他对你哪里不好吗?” “不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他对我为什么这么好,而且……”徐怀袖停下翻看的手。 “而且什么?怎么不说了?” 徐怀袖深吸一口气:“而且很怪啊,我其实一直在想他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想着结婚。尤其是沈董跟我讲,他儿子是那种很谨慎的类型。谨慎和闪婚,本身就是对抗路吧?” 项有情是老二次元了,有丰富的剧情知识。她立刻睁大眼睛:“确实哎,说真的,你的对象几乎无法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但在各种作品里,还挺常见的,这叫什么来着……先婚后爱!” 看到徐怀袖表情无奈,她才又说:“但好像确实不至于这么夸张。但你不是说,确定他不是接盘侠吗?” “嗯,”徐怀袖点头,“我大学同班同学有申请了斯坦福的,请她帮忙打听过江屿容,据说他出国那两三年特别忙,很少参加校内聚会,也不太和当地华人圈子有密切交流。整个人独来独往的,很有名的高冷。” 项有情“蹭”地坐直了:“那是好事呀。” “怎么说?”徐怀袖升起点兴趣。 “嗯?”项有情没想到徐怀袖会不知道,“你没想过吗?海归金融男,在婚姻市场、不,不止婚姻,还有恋爱市场,风评特别特别差。” 徐怀袖略有所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项叔叔和金融男打交道得多,和项有情多次提醒过远离这类人,项有情深以为然。 她对徐怀袖说:“我大四的时候,妈妈去新加坡出差学习,家里没人。我爸给我打电话求救,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彼时项有情在某大厂实习,天天被上司pua,她包子不敢反抗,天天和其他同期一起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亲爹某天八点多就给她打电话:“丫头,来这带我回家,昂。快快,记得快点。” 项有情一脸懵,收到地址,再打电话却已经打不通,大概是设置了静音。 好在妈妈那边刚闲下来,接了电话。一面笑,一面还有点被女儿发现的不好意思:“我告诉你怎么办……就这样,别害羞。” 项有情很快明白妈妈的不好意思从哪来,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诱哄爸爸背叛家庭,偏偏他们只当习以为常。项叔叔常年当乙方装孙子,连挺直腰板大声说“滚”的机会都无几。 作为内倾社恐性格,项有情豁出去了,叉着腰狠狠演了一出女儿的家庭地位。 她做了一路心理建设,气势汹汹推开包间的门,正巧遇上一行人起哄什么“第二场去某家ktv包间继续,反正老婆不在”。 第13章 项有情的火真的上来了,她大吼一声:“项德治,你要去哪?” 老爹跟着她回家,在后座一直嘿嘿乐。 项有情还是有点生气,但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反过劲来,让她觉得有些害羞,还有点自豪。 项德治大力夸赞女儿:“就是要这样!之前一直怕你被欺负,所以老怕我们丫头偷偷谈恋爱不告诉我们。你要是一直这么凶就好了,宁肯骂死别人,不能受人欺负。” 孙绍女士已经退休,不再上班。她端来果盘,笑:“可惜我是一直没看到女儿那么凶的样子,她就是太包子,那次明明都加班到八点多,后面还是被以‘早退’为由拒绝转正。搞得她心理好阴影。” 项有情一把揽住孙女士,撒娇似的:“妈,正巧怀袖准备签厂子,我准备和她过一阵去。” 孙女士惊讶:“你?你能去做什么,别给人家添乱就很好。” “什么呀,”项有情噘嘴,“我也得学东西嘛,有成果了再找怀袖开工资。而且我有优势的呀,我是老二次元了,能帮很多忙的!” “哟,”孙女士刮她鼻子,“丫头那些小爱好居然还变成主业了?行,你爸待会儿下班,你知会他一声。怀袖真不介意?” “不介意,”徐怀袖微微歪头,“姨姨,有情人脉可广了。” “啊?”晚餐时听到人脉广的评价,项德治和孙绍反应如出一辙,“有情在外面内向得小兔子似的,居然有人脉?” “是啊,”徐怀袖说,“其实现在,真正的中产以上、家教不错的家庭,二次元更多。叔您想,和您喝酒那些,其实可继承家产差着您家里一半的多吧?而那些家产远超过我们想像的,子女成绩怎么说也是中上,爱好也规矩。而什么高速飙车、酒吧俱乐部鬼混的,要么是家庭环境复杂的非继承人,要么是相对普通的家庭,也有稍微稍微极端的部分,但早早就送出国,在外面鬼混,我们见不着的。” 她举例子:“就说有情,您看,三观正,爱好简单,生活简单,成绩也好。甩那些烂人十万八千里,对不对?她的网络社交圈有很多高净值人群,用得得当的话,这是很珍贵的。” 项德治听出来徐怀袖在拍他家产马屁,但重要的是后面的话,有谁会拒绝人夸自己女儿夸得这么直白粗暴的呢? 他满意得很,还想再多听两句。 项有情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别说我啦,怀袖,刚才话题跑偏了,你还没说你老公的事呢,讲一讲讲一讲,到底和他是怎么回事?我爸妈都说婚姻是要维护的,不如直接问问前辈。” 孙绍听了,给徐怀袖夹菜:“讲讲,叔叔姨姨也是有些心得的,说不定能帮上你一点点呢?” 项有情父母是典型梦幻家庭氛围,男方不扫兴暴躁,女方不愠怒,有什么事都及时交流解决,维护近三十年爱情无恙,确实可以说说。 徐怀袖就说了之前那些疑虑,而后补充:“除了疑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有一点,就是我在想,我做什么才能表达出我的善意呢?除了送礼物我什么都不会,但恰恰他很有钱,普通的礼物也只是金钱载体。” 孙绍同项德治对视一笑。 孙女士又给两个小辈各夹一块肉:“姨有点想法,但说不上对不对,你听听看。” 徐怀袖点头。 “你们做生意的,不是有种说法,叫做送礼物的诀窍。对重要的人,要么送解燃眉之急的,要么送意义大于价格的。首先是要先了解他的爱好,其次是仪式感。”孙女士说。 “仪式感?”徐怀袖想了想,“但现在离我们的纪念日和生日之类的日子都很远……” “不是非要在纪念日才能过节日,也不是在身边才能过生日,”孙绍笑了下,睨项德治,“拿出你对客户的劲来啊。” 项德治咳嗽:“你这,别揭我老底。” 孙绍逗他,对徐怀袖说:“你叔刚把我们母女俩接这边的时候,行事还不像现在细腻,老粗一个人。他刚挣了钱,又不知道给我买什么,听了同事说女人都爱奢侈品的说法,跑奢侈品店给我买了一堆用不上的小玩意儿,劲儿跟送客户小礼品似的。喏,中间那个装豆腐酿肉盘子就是其中一个。” 项德治又是咳嗽两声。 “后来呢,送得多了,他也就知道应该送什么了,只要我喜欢,小玩意儿还是不停地买,还有些意义大于价格的,更是会包装得漂漂亮亮的给我。”孙绍不再逗他,转回话题,项德治的表情还有点失落。 项有情接茬:“就是你送归你送的,只要你用心收集观察,他也知道你用心,那送什么都合他心意。” 徐怀袖若有所悟。 晚饭后,她给江屿容发消息。 【下班了吗?】 【没呢,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们项目好像有一个多月了。】 徐怀袖还是第一次关心江屿容的工作。她一直很有分寸,不过问项目,生怕涉及到保密方面。 但今天,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做出一些改变。不去问具体情况,只是关系江屿容。 江屿容果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大概还差个三四天结束,有点人事变动。】 【喔喔,好好休息。曾阿姨这两天都在家里,应该会给你准备夜宵。】徐怀袖前两天问了沈董江屿容的身体情况,得知他胃不好,专程托曾姨来家里住着。 江屿容很快回覆信息:【放心。】 项目结束那天,江屿容难得准时下班,他整理好文件,给曾姨发消息今晚在外面吃。 曾姨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把信息转述给徐怀袖:【徐小姐,小江总今晚不回来吃,以我的经验可能要十点多才回来。要不要跟花店说一声,明天白天再送?】 【不用,我在花店订了一年的量,每周都有,收到的话,劳烦您找个好看的地方摆 着,或者拆开插瓶也行。】徐怀袖刚坐上转乘大巴,她临时增加目的地,准备跑一趟广西某县城。 司机带江屿容抵达大学城附近一家私房菜馆,他报手机尾号,服务生带他上楼。 主家已经严阵以待地等他。 江屿容才踏进房间,身后就有一阵掌风袭来。 第12章 江屿容眼眨也不眨地侧身躲过“偷袭”,一抬手架住来人小臂:“后面还有人呢。” 服务生在意识到发生什么时一切已经结束,两个男人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各归各坐,先头来的那个招手叫他:“别愣着,可以叫后厨上菜了。” 这家私房菜坐落于江屿容大学附近,是本科时聚餐会来的馆子,主打特色菜,云南鱼火锅,味美平价。江屿容在学生会的时候,一团建十有八九要来这里。 做东的是他的舍友兼学生会同僚——严淼,现在本校读体育人文社会学硕士,可能会一直读到博士毕业。 严淼和江屿容认识十来年,他是武汉人。早些年江屿容叛逆,被母亲丢到武当那边练了一两年武磨性子,严淼作为本地人,有家传渊源,和江屿容不打不相识。升学分别后又在大学相见,也是缘分。 他爽朗一笑:“江大公子出国几年,伸手竟没退步,看来在国外也没落下童子功啊。” 江屿容一副清风霁月的劲儿,帅是帅的,但在老同学眼中只有“装”和“劲”两个平价,严淼搡他:“哎,先头电话里你说你结婚了,是怎么回事?” “就是结婚了,”说到这事,江屿容松懈不少,看得刚和女友分手的严淼一阵眼热。 严淼冷哼一声:“什么叫就是结婚了,说的含含糊糊的。我还以为你是纯爱战神,大学四年不谈恋爱也不跟女生暧昧,天天往外跑。你不惦记女神啦?” “上一边去,”江屿容半笑不笑的,骂他,“人家有婚姻需求,我自荐,荐上了,当然就结婚了。” 严淼:“哦,她想结婚了,所以你就……啊??什么,人家想结你就结了,合着是没谈恋爱这步骤?你疯了我疯了还是你对像疯了。靠北,现代人结婚都这么随意?” 江屿容给自己倒茶:“我知道她感情状态,一直没有恋爱也没有和别人暧昧过。早期她其实是单身主义。” 严淼只知道江屿容有暗恋对象,但仅限于山上一起扎马步时江屿容还是中二少年的聊天内容。后来他成长得内敛许多,就不再说对方的事情了。 严淼竖起耳朵听,还不忘附和:“怪不得学校离得不远,你连跟人家混个眼熟的意思都没有,原来是怕暴露心意反被提前宣布下台啊。然后呢?弟妹就突然说想结婚了,你在国外怎么回来的,真因为阿姨的事?” 他没记错的话,江屿容在华尔街已经转正,三个月前还说有大项目刚结束,上司给他排了一周休假。 但是还没几天,他就准备回来,再过几天给他消息,就说自己已经入职光扬,还结了婚。 严淼早就想叫他吃饭,但头一个月江屿容没站稳脚跟,要熟悉业务天天加班。后面稍微松快了些,又一天到晚说要陪老婆,根本没心思和他见面。然后又是一个月忙,这才在今天和他见上面。 第14章 “不全是,”江屿容解释,“我母亲现在在香港总公司那接受调查,有些内部原因,不过其实并不伤筋动骨。是她不愿意卷入七八十岁还老当益壮的老糊涂们斗法之中,才借口接受调查,也放松放松身体。我回来,确实是就为了结婚。” 严淼彻底震惊了。 “不是哥们,合着你放弃美国那边的事业,为了老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啊?” 江屿容“嗯”一声,喝茶。 “牛,”严淼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蹦出来一个字。 服务生敲两下门,然后进来上菜,锅已经烧开,鸳鸯锅漾着乳白鲜红一体两侧的锅底,阿姨斜挎铜盆,嘴巴快得像要打快板:“来,啊我给您二位介绍一下鱼火锅,作为云南的特色火锅,融合了当地食材特色民俗,将鱼肉搅打成泥,现做现氽丸子——” “好了好了,姨,真不用,下锅就行。”听了这段话不下十次的严淼思路被打断,赶紧制止阿姨机械营业,“辛苦了辛苦了。” 阿姨一脸被岁月折磨的沧桑味道,巴不得他打断自己。木着脸机械地一勺一丸子,向两边锅中倾下。 “话说那,那怎么今天有时间,弟妹呢?”严淼请他吃饭还真就为了盘问江屿容,江屿容答应他今晚知无不言,他当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她去南方,现在可能在广东看厂子,”江屿容说,“服装代工厂,她好像是有说市场哪里空缺,比较合适。” “弟妹是女强人,”严淼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毫不犹豫放弃那边事业,你可真行,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动心的?” “少胡扯,”江屿容轻轻转锅方向,对服务生说,“稍微调低一些瓦数,汤要沸扑了。” 服务生一面听八卦,一面调整锅下火力。 江屿容这才把话题扯回来:“那边压力大,工作强度高,虽说只要认真完成任务就能进步。但风气和压力都过分,还不如这边。” “借口,”严淼习惯了转扇子,此刻手里空,摇两下手指,意识到飘轻,“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弟妹吧?你是个恋爱脑啊。” “嗯。”江屿容没否认,他甚至有心思向完成工作的阿姨道谢,“辛苦了。” 门又关上,严淼收回目光,开始吃哈密瓜:“话说,所以你本科有空就往外跑,其实是去看弟妹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变态啊,弟妹这些年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全是。”江屿容八风不动,相当自然地盛俱已浮起的丸子。 部分否认,说明江屿容确实悄悄在徐怀袖不知道的时候去见过她,只怕还不止一次。 这话听在严淼耳里就是承认,他摇头:“弟妹知道你这样吗?你是怎么跟她讲的才叫她接受了你?难道就说,‘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江屿容吹丸子动作一僵,他手指紧了紧,放下勺子,“说了才会被拒绝。” 严淼在心中大叹江屿容了解徐怀袖至深,只怕是不出手则已,出了手必要将她吃干抹净才罢休:“那怎么回事,总不能一直瞒着吧?虽说你人是变态了点,但往好了说,也许她就吃你这口阴湿味呢?” 江屿容那股隐着不说但春风得意的婚后得意突然烟消云散掉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不,我不会说的。” “你们都结婚了,老弟,”严淼的表情看起来是恨不得给他脑袋一下,好让他清醒清醒,“结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隐瞒的婚姻是不长久的。难道她还会因为你喜欢她拒绝你吗,大胆说出来啊,说的时候美化一下自己。” 江屿容抿唇,握着筷子的手收紧,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拒绝过我?” “……啥?”严淼彻底震惊了。 江屿容吃了晚饭,但没吃太多,一是有健身需要,二是确实被戳到痛处,他胃有点痛。 但这些问题都在回家后,被放在最显眼处的一捧花驱散了。 不是初见时蓝色基调花束,而是一束粉白花束,相当有少女心。 曾姨从保姆房内出来:“小江总回来了?”她看到江屿容站在花旁,去接江屿容的西装外套,笑着介绍,“这是徐小姐给您买的花,小姐说上次不知道您喜欢的颜色,随便选的蓝色,现在已经知道您喜欢白色了,花朵是她亲自挑的搭配。您看看,喜不喜欢?” 江屿容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眼角眉梢俱柔和起来:“她怎么没跟我说?” 曾姨一边挂西装衣架一边回答:“徐小姐内秀得很,您不问她,她是不会讲的。我看有花要送来的信息,联系徐小姐,问过了,她才说的。” 江屿容抱起那捧花,突然发现花后有一中号手提袋。 上次挂饰的联动已经结束,徐怀袖没再订那家店的花,但她选了另一家会赠送小礼品的店,加价托店员去盲盒店买了昨天才铺货的新品。 纸袋里是一个盲盒。 曾姨观察江屿容的表情,知道他心情不像刚进门那么郁闷了,就悄悄离开,把空间留给江屿容。 江屿容垂眼看着盲盒,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拆。 他随便摆了摆陈设,突出重点的花与盲盒,拍照片,给徐怀袖发消息:“收到了。” 徐怀袖不知道在做什么,十几分钟后才回:【今天有点忙,刚看到消息。】 过了十几秒,又弹出一条:【盲盒拆了没?是什么?】 【还没。】江屿容回复,嘴角秦一丝笑意。 【拆吧拆吧,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江屿容这才拆开盲盒。 是隐藏款,一朵带着蓝色小花的兔子,wink表情,推着小推车。 【喜欢吗?】徐怀袖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拆开了,又发来。 江屿容眼睛微弯,拍照片给她看:【很喜欢,是我最喜欢的那只。】 徐怀袖发了只戴墨镜小兔子的表情包:【喜欢就好。】 江屿容知道盲盒一拆就出隐藏款的几率无限低,但还是心情雀跃:【是的,这品牌的隐藏款几率尤其低,到手很不容易吧。你是怎么买到的?】 江屿容果然很开心。徐怀袖想。 她很快回复:【哦,重量。我买了二十几只盲盒,抽到第一个隐藏款之后称重,在其余的盲盒中找到相同的重量就好了。其他的应该是都拆掉了,在手提袋夹层里,你看一下。】 为你费心的,一定是喜欢你的。 在江屿容看来,这种费了心思的“惊喜”比偶然为之更令人心动。 他打开夹层,一排q版小动物躺在其中。 江屿容忽然想起少年时代给徐怀袖写信的日子。 这个牌子的小兔子,其实最开始的一只是一张纸。徐怀袖从某过期杂志上描的图,那时她在信里说。这只小兔子很可爱,兔子身上戴的花很好,想感谢他又不知道。 江屿容其实对这个ip没有任何喜爱,兔子或者蓝色小花代表的并非他个人爱好,而是徐怀袖的少女时代。 但现在看来,徐怀袖应该是早就忘记了兔子伊始的意义。 没有关系。江屿容拎着袋子抱起花束,他对自己暗暗说。 没有关系,只是忘记了而已,忘记了,也许徐怀袖早就一同忘记了被拒绝过的自己。 那正是他希望的。 卧室门被推开,江屿容把花放到小型岛台,书房套间内陈设柜被打开,他一个一个把小动物们整齐列好。 另一边是一只玻璃罐子。 蓝色花朵做过脱水,现在已是干花的形态,以一种短暂的长久陈列在柜中。 秘书的信息发来。 【江总,航班已经改到明早8:36分,届时我去您楼下接您。】 第13章 江屿容通知秘书改航班信息时,徐怀袖正在田间泥泞小路上拔沾满泥的运动鞋。 小镇并不算偏僻,只是现在刚下过一场雨,泥土路泥泞不堪,并不通车,只能步行进村。 她要找的人是一位老师傅。退休多年,现在家做点布料,擅长壮锦,以前是徐怀袖在光扬时某客户的布料源头。 后来客户说什么时代进步,壮锦机绣已经发展全面,所以退掉了老师傅。 徐怀袖只偶然听得这一故事,勉强记得老师傅的名字。 在深圳一布料厂听到厂家聊到老师傅,她一时好奇,就接了几句话。 “你说陈茂荣师傅?哦,她确实是大概六十来岁了。前两年她事业正当盛,经常做一些手包、伴手礼之类的。后来那几个客户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起被机织厂撬了墙角。老师傅因此丢了客户。好在她早年挣得不少,现在在乡下养鸭子呢。” 陈茂荣过着陶渊明式的日升豆苗稀的日子。前两年老伴没了,儿子在某时尚公司当pr,现下只有她一个人过活。 到门前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老师傅昨天接了她电话,听说要看壮锦,人是高兴的,给她指了路,说一定要到。 第15章 没想到因为雨,城镇班车晚了几小时,再加上步行过来,已经到了深夜。 陈茂荣身体还硬朗,一直侯在门口,看到徐怀袖到,给她找换洗鞋子:“你先穿这个,明天我给你刷刷鞋。” “不用了,”徐怀袖婉拒了陈茂荣的热情,“今天好晚了,真是麻烦您了。” “没事儿。”陈茂荣一个人呆惯了,难免孤独,她已经把客房准备好,“织布的在后面屋子里,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就带你去。” 织布间比徐怀袖想像中还大。 或者应该说,织布间面积远大于卧室。独立自建房,双层小洋楼楼上是织机梭子、各色细线。下层则更像展示间,方形布一块块裱在相框后,展示着不同图样。 “之前我是做手织包的,”陈茂荣咳嗽两声,说道,“什么花样我都做得来,又干了三四十年,所以很是得心应手。但近些年机织多起来,我就没什么活了,手工到底还是更贵些,一米布也要织不少时间。” “但您手艺更好,很适合走精品路线。”徐怀袖说。 “哦,你是说贵价汉服吗?”陈茂荣摇摇头,“上次接到汉服的单都是七年前了,是一位艺术家为了布展定的,我织布足足织了三个月,才织齐他要的纹样寄去汉服厂。后来经济式微,也就没有这种大单子了。” 徐怀袖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陈茂荣的手艺,按说不应该会是找不到工作的类型。 尤其是上层市场。 问题暴露得比徐怀袖想像得还快。 看完布展,徐怀袖在房间中写方案,正粗略算过人工成本,手机中突然进来一条短信息。 她拿起手机看。 “您好,听说您最近在找布料代工厂,我是华南区布料商胡若云,手下有各种布料渠道。微信号与手机号相同。您可以加我详聊。” 徐怀袖经常接到不知名电话或信息,总是有人会不经过她同意就私自给号,扰得她不胜其烦。 幸好营销类电话会被自动拦截,除去她不少烦恼。 但这个手机号却没有被拦截。 徐怀袖拿起手机,想了想,用工作号申请了微信好友。 秒通过。 胡若云人很熟络,直接对她明说自己手握多家布料厂资源,锦纶晴纶之类有,天丝雪纺也不少,宋锦蜀锦也有,连香云纱都可以成批订货。 徐怀袖明白了,他是中间商。 普通来说布料厂能生产的布料有限,几乎不存在一家什么布料都可以生产的厂商。只有中间商,串联起所有的厂子,再在另一边联系拿货的买家,就可以称自己为有渠道。 徐怀袖还真有需要,她除了需要棉麻这种天然成分的布料,还需要各类高分子布料,聊过几句。价格浮在一个没有实惠到哪里去,也没有昂贵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她发消息:【我还是再看看吧。】 【欸,徐女士,再也没有一个手头货比我还全的渠道了,可能价格不是特别如您意,但您想想,我可是免快递的。如若省去运费,其实还是合算很多的。】 单子不是这么做的,徐怀袖还是坚定地说自己要再看看。 扯皮几句,胡若云终于说到正地方:【徐女士,听说您还有批发壮锦的想法?】 知道徐怀袖跑来广西的人并不多,她的行踪也不值得谁惦记,徐怀袖皱眉,第一反应是直接否认:【没有,我不需要。】 胡若云牛皮似的缠上来:【徐女士,我们是知道您有买壮锦的想法的,您来我们这看看,厂子里机织人工织一应俱全,完美覆盖度部分客户的需求,不来看看真的是亏了呀。而且价格也好说,机织每米50元,人工织也才翻倍而已。】 徐怀袖礼貌回复一句【再说吧。】就设置了免打扰,她拧起眉头,看着胡若云的报价。 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太便宜了。 壮锦的价格,即使是机绣,也几乎是市场价的底价。 除非织线和成品劣质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实在是糟蹋壮锦的艺术性和文化地位。 下午村里有牛车去国道是,徐怀袖给了村里人五十块钱,坐在车上趟过了泥泞地,先回广东。 下了高铁,徐怀袖身上已是既有泥土点子、又有大巴车的劣质皮具味、还有车站台有人抽烟飘到她身上的烟味。 她买的二等座,靠在窗口看窗外风景时,虽说车辆平稳,天气晴朗,但徐怀袖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从县城到市里的最好高中,她付出的时间不止在题目上。 还有路途。 在大巴车上颠簸一个多小时,每逢下车,头晕不说,她身上都臭臭的。 那是一股属于密闭不透风的环境,几十个人什么味道都团吧在一起的浑浊。司机往往不管不顾地刹车油门、刹车油门,这种车上睡觉一定会晕车。又不准开窗,唯一的办法是眺望远方。 那时远方山脉连绵不绝向未知,虽然路途坎坷又波折,但徐怀袖永远是积极的。 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走出去。 当时笔友还没有和她断联,给她寄了一箱书。 不是那种习题册打包,两手就能端起来的十来斤箱子。 而是半米长宽,被快递工作人员牢牢套了几层塑料膜防止漏出的足有百多斤的箱子。 寄存在学校门卫处,班里同学们找了推车,帮她一起拉到班级楼下,又分批给她搬到了教室后面。 只徐怀袖一人的书,就占了教室后面空地一大片。 又逢假期结束前夕,徐怀袖就这样晕头晕脑地看着天降教辅资料。 看晚自习的生物老师见她发傻,也帮她来整理,那年徐怀袖刚上高一下,才14岁。 生物老师见有生物类教辅,说着先借几本走,草草翻阅了书,晚自习就结束后主动来找她,说有的资料相当不好找,还蛮珍贵的。 不仅有上海那边百强高中的内部资料,还有好几份不同人的手写笔记复印版,而五三金考卷什么的,更是一样一份。 徐怀袖数学、英语、物理严重短腿,这三科资料更是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笔友见到过徐怀袖写下自己的烦恼,推论她数学英语差应该是因为小学、初中遇到的数英老师不如高中老师热情善良、刁难她太多次,让她基础没打好不说,还自然而然地对这两科有了抵触心理。 徐怀袖觉得笔友说得对,听从了笔友从同学身上观察来的学习方法,从此以后每逢大课间,都去老师办公室门口,趴在柜子上背单词做题。 有时老师闲了,还会站她旁边看她草稿演算,徐怀袖初时还会紧张,到后来,已经和老师关系不错,又能沉下心不被外物打扰了。 后来笔友莫名其妙断联,到现在徐怀袖都不知道此人真实身份。 车到站,思绪拉回,徐怀袖从少时记忆中抽身,出门乘车。 高铁站外一如既往蹲满拉客司机们。她忽略掉“番禺区的走不走?”“黄埔区走不走?”诸如此般杂乱声音,登上网约车,抵达商业大厦。 有点晕,不过行程还没结束,只能先忍着了。 13层有一网红店铺,是专做非遗文化摆件的网红店。实体经济式微的当下,能不靠ip把小店做得风生水起的店面,她早就有心一探究竟。 绕了一圈,徐怀袖心中有些定论,虽说不分成品粗糙,但手艺是真的,大概是从哪进的货,店铺并不直接联系手艺人。 徐怀袖选了两款制作精良的冰箱贴,付款下楼,向街角走着,准备回项有情家。 如果不是突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的话。 徐怀袖吓一大跳,迅速抽回手,连退几步,警戒看着眼前人。 来人躬身哈腰:“徐小姐,我是那个,胡若云,您不记得我了吗?” 徐怀袖警惕心拉到了极致。她眼角觑着道路可逃跑的地方,面上打着圆场:“你怎么知道我在哪?跟踪我?” 胡若云讪笑:“没有没有,我是偶然,偶然遇到的……” 还没等他说完话,徐怀袖已经拔腿就跑,看方向是要窜到人流量更多的地方。 胡若云赶紧追:“不是,徐小姐,我真是偶然!” 胡若云到底是男性,身高腿长,几步就抓住徐怀袖,徐怀袖脑子已经完全清醒,毫不犹豫往他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胡若云呼痛,但顶住没有后退。徐怀袖又给他两脚,他脸色发青,正龇牙咧嘴时,徐怀袖已经开始大声呼救。 胡若云赶紧用腾空的一只手去捂徐怀袖的嘴巴。 徐怀袖狠狠踩他,只恨自己当下脚上没穿高跟,不然势必要戳穿这变态跟踪男的脚。 远处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人,没有人出来伸张正义,只有窃窃私语。 徐怀袖奋力挣扎,额头沁出薄汗,她甩又甩不开,左手小包拎起来。猛砸胡若云脑袋。 正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有一只手过来架开胡若云,徐怀袖小臂一直被他拉着,此刻已经发红。 第16章 稍高的阴影挡在徐怀袖前,徐怀袖收力不住,手挥开的时候打了男人一下。 等她彻底站稳,才看清男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江屿容和人打架都显得风度翩翩,也看不清他哪里动了手,胡若云已经退后好几步,看江屿容陌生得很,大声问:“你是她谁啊?我们有点事,别挡道!” 江屿容眼里没什么温度,胡若云故意胡搅蛮缠,显然是想借周围人的舆论向徐怀袖施压。 秘书手里拿着一堆东西姗姗来迟,他见势,立刻把东西放到一旁长凳上,迈开腿跑步过来,听到胡若云故意说这么一句含混的话,立刻在心底替胡若云上菊花。 顾秘书眼力见立刻上来,大声:“夫人!您怎么了夫人!哎呦没受伤吧,下次您出门我给您安排保镖,遇到小混混碰瓷真是难缠,都怪我,我立刻去安排。” 胡若云明显不知道徐怀袖的婚姻状况,听到顾秘书一句话把他打成碰瓷小混混,张嘴刚要说什么,顾秘书已经一矮身撞了过来。 顾秘书撞得胡若云肋骨散架似的疼,他还没回过神来,穿西装的下属已经逮住他手,一拧一反地钳制起来。 顾秘书按住胡若云,等江屿容示下。 江屿容按了按眉心:“带走。” 第14章 徐怀袖不知道江屿容来了广州。 正如江屿容不知道徐怀袖是从广西回来一样。 有分寸的成年人之间最尴尬的事无非想要快速熟悉起来,但心知肚明正因为是成年人所以各自都有强烈的隐私空间,不便试探,不便询问。 按说碰都碰上了,江屿容怎么说也得把徐怀袖带回广州的家里。但顾秘书手底下还按着个跟踪嫌疑人。 江屿容临时开了间房,把人带到瑰丽酒店。 江景房纵览汤汤,但屋内没一个人有心情赏景,秘书把人栓到凳子上,胡若云使劲挣脱,也没挣脱开。 秘书给府邸管家打电话,管家嗯嗯有声,表示人员会立刻到位。 徐怀袖捧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在洗手间待得久了,江屿容在外面敲门:“没事吧?” “没事!”徐怀袖扬声回答,擦干净脸,开门出去。 胡若云被锁在客厅,徐怀袖在套房卧室坐着,头愈发地疼,应该是昨天淋了点雨,今天又舟车劳顿所致。 好在房间里有常用药,她找到藿香正气合剂,一仰头干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强烈的药气令她感到平复不少,嗓子里横冲直撞的药味儿刺激大脑。徐怀袖忍不住一下寒颤。 江屿容默默调高空调温度,倒温水给她。留出空间,然后出去。 他没理胡若云,工作上有点事需要处理。 秘书跟他报备:“江总,朱吴的辞退函已经给他了,最近半年他迟到早退、吃乙方回扣的事成功捅了出去,应该不止拿不到n+1,还会被行业内部拉黑。” 江屿容点点头,随口问:“以前被他恶意逼退的老员工,补偿发了没?” “差不多还需要三到五天。朱吴的账有的牵扯到了季总,所以比较麻烦,财务部一直在加班,而且季总那边在财务部有人,所以……”秘书说。 “好,那就先通知人事出名单,提前给老员工发通知,说明到账截止期限。”江屿容说。 “好,”秘书随身带着平板,很快发消息出去,“人事已读了。” 说曹操,曹操到。季亢的电话通过来,带着些审判的味道:“小江总,我可没有得罪您吧?” “没有,是哪里工作令您不快了吗?”江屿容说。 “不是,当然不是。”季亢是光扬 董事里有名的笑面虎,一张嘴就在给人挖坑,但季亢也少见自己没说两句就被对面挖了坑的情况。 江屿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季亢打这通电话是由于个人恩怨。 季亢忍住冷哼:“我是想问问全成上一季度的工作细节。” 全成酒店,是光扬旗下的国内连锁酒店,今年刚落地的项目,暂时只在武汉、四川、重庆等地设第一批试营业,上个月才举办开业典礼。 “全成酒店不归我管,您可能是记错了,”江屿容依旧淡淡的样子,“是沈董回港前的直属业务,暂理人是成兆合董事,您有问题的话请找他。” 江屿容花一个月时间熟悉公司业务,上个月通过董事大会投票选举回到风投部门,那是他本业。 甫一上任,他便彻查风投部门,果然在蛛丝马迹中间查到部分人贪污腐败的证据,拔起萝卜带出泥,朱吴便是那泥巴。 底下的人都传说,是总部那边的人查了江屿容母亲,江屿容才回来替母出气的。 季亢便以为江屿容是个沉不住气的货色。别说查的这批人和沈青枫无关,如果真是为了沈青枫,也该从房地产相关负责人入手。况且现在不是时机, 只有一个解释,江屿容蠢,不仅没沉住气提前动手,还动错了人。 谁知电话一打,单独谈话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江屿容分明是知道季亢与沈董不对付的事实,因此不必对他有好脸色。但他只是躲开季亢的询问,并没有现在向他宣战的意思。 怪了。 季亢想。 江屿容明显是懒得多说,这倒是应了沈青枫介绍自己儿子的“寡言”。 季亢话归正题:“小沈总,不是这个,我是想问全成酒店软装,赫德家居主理人来找我,问全成合作问题。但你也知道,新创公司想要合作除了入驻酒店外,还想的是融资,这就不得不过问你们风投部门了。我也是想给你提前透个底。” “等提出再说,”江屿容软硬不吃,“您还有别的事吗?” 季亢:“没了。” “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国外待久了,告别词变得中不中洋不洋,沈董也吐槽过这回事,但江屿容不在乎,没影响日常说话就行。 季亢挂了电话,笑容敛去。 手底下躬身听候吩咐的人半抬头:“季董,那朱吴那边?” “不用管了,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季亢扶眼镜,属于中年人的凹陷眼窝盛着满满不屑,“江屿容没有查我的意思,他会点到为止的。” 顾秘书看表:“江总,人已经到楼下了。” “让他们上来,去书房套间问。” 来人很快上楼,有男有女,一个个都西装革履,虽说质感没那么好,但文质彬彬,看着都像读书人。 他们打过招呼,把椅子带人拖进套间,关好门。一行人温和有礼地对胡若云问话。他们外表太良善,迷惑了胡若云,只当这是什么谈判团队。依据胡若云过去的经验,他一定要坚定而正直地回答,力求展现自己的好人魅力。 胡若云只记得自己当下被绑,完全忘记了刚才尾随的事。 里面一位哥上前几步,也没怎么样,胡若云身上一点伤都没添,却感到非常疼痛,扬声大叫。 叫了半声,嘴巴被人堵上了。 徐怀袖也被隔门闷叫吓一跳,她出来,疑惑:“怎么了?” “没事,”江屿容正在写文档,闻言抬头,“不躺一会儿吗?他们在问胡若云跟踪你做什么。” “没有打人吧?”徐怀袖没再听见叫声了,但刚才实打实的惨叫确实出现过,“没问题吗?” “他们不打人,放心吧,”江屿容还有心情开玩笑,“白社会。” 胡若云不敢报警,一来是他确实没受伤——虽然疼,但身上连个红印都没有,二来是大哥大姐们让他切实意识到了既然即使徐怀袖报警,也只会因为他没有得逞而程序劝和,那么胡若云自己也不可能成功“维权”,他不仅全须全尾地出门,还喝了贵价水——水是由江屿容买单的,江屿容完全可以说,他是客人。 胡若云出了一身汗。 白社会领头的出来跟江屿容汇报,看见徐怀袖,先打招呼:“夫人。” 徐怀袖不太适应地颔首。 胡若云确实是受人所托,不过不是冲着徐怀袖来的,而是陈茂荣师傅。 “我,我也是才第二次干这活,主要是我师父已经转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是他交代我,一定要拦下陈茂荣所有潜在客户……我实在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你就办?你师父是你什么人,让你跳楼你也跳?” “不是,不是,”胡若云结结巴巴的,“是因为我的货源都是我师父攥着,我不听话也没辙,他还有别的徒弟,我们都是互相盯着的……” “你是怎么拿到我们夫——徐怀袖的行踪的?” 胡若云的嘴跟上了锁似的,结巴半天,又差点被白社会骇得叫出来,才说实话:“其、其实是我们监控了陈茂荣的手机……徐怀袖进高铁站前我就跟着了……” 领头的低声骂了句脏话。 “你们怎么监控的老人家手机?技术破解?” 第17章 “不是,不是,”既然全都被问出来,胡若云干脆不管不顾地抖落,“是她大前年办银行卡,没戴老花看不清字,我们的人刚好偶遇她,帮她办卡的时候在她手机上安装了一个监控软件……我,这……” 胡若云只能赌徐怀袖方不会把他告发,心下惴惴,试图把自己摘出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应该不会有我的事吧?” 领头的问江屿容:“江总,怎么处理他?要送到警察局吗?” 侵犯隐私可不是小事。 江屿容微微拧眉,分明是心中已有计较。 但他还是抬头询问了徐怀袖的想法。 “你怎么想?” 徐怀袖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她觉得汗水干涸后很不好受。 但她脑子已经清醒,藿香正气的味道回荡在口腔。徐怀袖很快作出决定:“先警告他一切如常,不能和我们断联,也不能叫监视那边的人意识到不对劲。清楚事情的其余因素后,再要求他依法行事。” 江屿容垂眸:“听你的。” 他有没说出口的话,但俱隐在了平静的表象下。 白社会们去送胡若云出去解决后续问题。房间一下子空荡下来,秘书简单收拾部分纸质文件,对江屿容说:“江总,车已经备好了。” 江屿容看徐怀袖:“走吧。” “去哪儿?” 江屿容浅浅笑了下:“去沈公馆。” 徐怀袖嘴上还回着“沈公馆?原来这里也有房子吗?”,心思同时转得疾如闪电。 她所有换洗衣服都在项有情家,可不回结婚对像家又觉得不太好交代…… 江屿容一眼看出她的犹疑,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只是眉眼稍敛,可看着就是有点可怜的样子:“不想回家吗?” 第15章 徐怀袖给项有情发了今天不回去的消息。 项有情大概在玩游戏,等她快下车堪堪才回消息。 【什么,他在这有家?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啊啊,不是不欢迎你的意思,是我很震惊,他有家居然不跟你讲!】 徐怀袖:【其实是个乌龙……他有说有住的地方,但被我打断了,之前去的地方即使有房产大多也只装修了放在那里,虽说除了醛,但大多数离厂太远,必定住着不方便,所以一直住的酒店。我还以为在这边也是酒店,于是拒绝了他。】 项有情严阵以待:【好好好,我跟我妈咪讲你今天不回来。】 【话说你们两个是怎么碰上的?】 徐怀袖把被跟踪的事情简略讲了一下。 【啊?你没报警吗?】 【因为没造成什么伤害,报警也不大好管。别担心,已经处理了。】 【那就好那就好。】项有情心有余悸,叮嘱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收了手机,司机稳速刹车,待徐怀袖在欧式风情建筑大门前止步,才安静平稳地开走去私人地库。 管家在门口侯着,带他们绕过各式景观。架势一点不比徐怀袖之前到大佬家签单小,她职业病发作,进门前差点摸鞋套给自己穿上。 还有一会儿要吃晚饭,徐怀袖低声问:“我住在哪儿?” “我带你上去。”江屿容和保姆打了招呼,带她去二楼主卧。 “三楼主卧是我母 亲住的,四楼给二弟,其余卧房大多都是客房。”江屿容给他介绍。 徐怀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那你……” 那我们是住在一个房间? 江屿容比她高几级台阶,没回头,但声音很柔和:“你想住客房吗?” 想,当然想。 但是徐怀袖还是闭上了嘴。 他们已经领证了,是夫妻。 在家里分房睡是江屿容不占她便宜照顾她,但这里还有外人。 江屿容的“弟弟”并非亲生,血缘关系仅限于人类群体,是实打实的外人。 “没事,上楼上楼。”徐怀袖催他。 主卧面积不小,但确确实实只有一张大床。 沙发以舒适为主,品味是沈董一以贯之的木质奢华,但空气中常用的熏香都是草木香,并非木质香氛。 徐怀袖大约地摸到了江屿容藏在表面下的又一偏好。 她背了便携背包,有简单的换洗衣物,内置盥洗室洗漱用品齐全,江屿容在她进去前就出了门。 徐怀袖进去,刚锁好门准备脱外套,房间门又被打开,是保姆阿姨。 她敲浴室门:“夫人,衣服给您放门口置物凳上了。换下来的衣服放脏衣篓就好,我洗好了还给您。” 徐怀袖应声。 两天没洗澡,徐怀袖觉得自己有点渍住了,头发洗了三遍才吹干。 确定门外没人,她才探出头,看门外放的是什么衣服。 亲肤柔和的布料,不算修身也不暴露,以方便舒适为主。没看到logo,应该是定制,徐怀袖摸了两把,确定是以成衣定制奢牌闻名的内部专利走针。 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们会做私服类服装。 尺码正合适,徐怀袖腿长,数据也完美。大概是江屿容从公司内部系统中调出她的工作服装尺寸定做的。 她没拂了江屿容的好意,穿了预备好的服装,把还没换的干净衣服塞回包里。 楼下江屿容正对着电脑,听一陌生男人大倒苦水。 见徐怀袖下楼,江屿容微微转头,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她过去坐下,江屿容递给她一只碗,里面是释迦果肉,是他刚听苦水的空顺手剥的。 他二弟意外地活泼。 年纪二十二上下,挺高、不胖不瘦,长相平平无奇,走在人群中大概没人会看第二眼,但他一身恨不得把logo印花得满身都是的服装又很好地弥补了易被忽略这一点。 “哥,真的,我怎么能被甩了呢?她下班我去接她,她上班我送她,她被上司调戏我去揍上司,结果她把我踹了,就因为我户口没迁到英国!”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注意到多了个。他以为释迦是哥给自己切的,去桌子上摸,摸了个空。 终于到了说话气口,江屿容见缝插针,对徐怀袖介绍:“我妈第二任前夫的儿子,陈并。” “你好。”徐怀袖伸出一只手。 陈并敷衍地握了一下,眼神在她腿上的碗中转了三圈。江屿容轻轻推回徐怀袖去握的手,叫陈并别瞎看:“想吃自己剥,别盯其他人碗里的。打招呼。” 陈并手空了,缩缩脖子,叫人:“嫂子。” 徐怀袖答应一声,见陈并没有多余心思聊天,也就不接话。 江屿容给她介绍:“这是樟林林檎,你尝尝。”然后又转头对陈并:“你继续。” 陈并不想脏手又擦手,也懒得动刀,只肯动嘴说:“贺妈!我要吃水果!” 贺妈立刻从洗衣房里擦手出来,坐在茶几另一边小凳上,勤勤恳恳开始剥释迦。 陈并还在那喋喋不休:“我大学四年都是跟她过的,一直没到结婚年龄所以才迟迟不领证,她租房是我掏的钱,吃穿住行都被我包圆了,为什么我一毕业就以国籍不同为由分手啊?!” “怎么回事?”徐怀袖低声问。 陈并这次捕捉到了徐怀袖的声音,他立刻言辞恳切地重复自己的不服气,差点跪到地上捧着徐怀袖的手讲。 被江屿容嫌弃地甩回去了。 原来陈并是谈的姐弟恋。他大学被“流放”英国,偶遇一肤白貌美博士学姐。她家境一般,苦读十几年,走了公派出国的路子,和他一见衷情,迅速坠入爱河。 也因为是公派,生活费根本不够用,陈并倒是有钱,帮她生活所需,学姐偶尔也会指点他的课业论文。 假期陈并就带着学姐游览欧洲,有时候跑得远点,就去美洲,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但陈并快毕业时,学姐突然以“国籍不合”、“性格不合”、“家境不合”等一系列条件闹着和他分手。陈并心如死灰,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么大情伤。 他本不想回国,但亲妈雇人把他一路绑上飞机,回来就收了护照断了黑卡。陈并认为自己和亲妈感情破裂,一扭头来了阿姨家里来住。 “阿姨”就是沈董。 徐怀袖见识颇多,自然也知晓其中猫腻,和江屿容对视一眼。 江屿容的神情分明也是知晓所有,只是碍于情面,不便多说。 陈并正在吐槽亲妈如何如何不人道,完全感受不到亲生妈咪才救他于水火这件事。 一直到吃饭时间,陈并都没能闭上嘴。江屿容几次提醒他食不言寝不语,都没能控制住陈并。 徐怀袖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口问:“学姐当时说的分手词,就是你叙述这些吗?” “是啊!”好容易有个人愿意有来有往地听他诉苦,陈并的交流欲一下子升到顶峰,“再没别的了。” “那你现在还有联系学姐吗?” 第18章 “没,她把我联系方式删了。”陈并说。 徐怀袖心里吐槽陈并,她打直球:“那学姐所说的一些无法调和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呢?或者说,她所处的困境,你在分手前有意识到吗,能解决吗?” 陈并一下子沉默了。 大概是所有人都致力于向他陈述学姐不是好人,反而激起了他一定要和学姐长长久久的决心。当有人觉得他可以向学姐奔去但需要丰满羽翼时,陈并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值得称道的“自主能力”。 饭吃完了,徐怀袖回房间,她摸出平板继续排查数据,江屿容去书房办公,深夜才回来准备洗澡。 徐怀袖沉浸在事业规划里,没注意到江屿容回来,当她完成初步草图,关掉平板,浴室内若有若无的水声传进来,徐怀袖才突然意识到江屿容是准备进来睡的。 只有一张床能住人,没有必要叫其他人没苦硬吃打地铺,徐怀袖叠好衣服钻进被窝里,老老实实地装死,只期盼着等江屿容出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越是着急睡越是睡不着,江屿容出来时,徐怀袖数羊已经数到了第六百七十二只。 江屿容在柜子内又抱出一床被子。他发尾微曲,不穿西装衬衫的时候总会显得比真实年纪小一点,看上去乖乖的,指哪去哪。 徐怀袖觑他,看他要把被子往地上铺,连忙制止:“你干什么?” 江屿容理所当然地:“我打地铺。” 宽大的床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她自然不好意思住江屿容的房间还把人赶到地上去:“没关系,上来睡吧。” 江屿容听她的,把被子又放回了柜子内。 徐怀袖心中纠结一瞬,她是说江屿容可以上来睡,但也没说叫他把被子放回去。床上只有一床被子,难道这么快就要同床共枕的了吗? 江屿容确实掀开了被子,但并无逾距,老老实实地在另一边靠床头倚着,状若无意地询问她:“晚餐的时候,你那么问陈并,是看出什么了吗?” 从普适角度来说,共同接触过但没有彻底交流过的话题更容易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共同话题果然消弭了两人间淡淡的尴尬感。徐怀袖转向他那边,嗅到淡淡的香气:“差不多,他女友是不是早就提了分手?” 第16章 徐怀袖话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有点冒昧。 虽说以她的见识,此类事件九成九与她猜测相符,但本质上和揣测也没什么区别,虽然她对陈并的询问主要针对着男方,但并不代表女方没有问题。 好在江屿容颔首肯定了她的想法 :“没错,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公派留学,”既然这一点相合,那就说明徐怀袖其他猜测也没什么问题,她支起上半身,“女方是博士,公派留学,说明她如果正常走流程,最后一定是要回国完成国内基层服务期的。如果不回国,将需要归还所有公派出资和一定比例的赔付。 “陈并大学读了四年,能公派出国的人大概率不会在毕业上出问题,女方博士已经读了一两年,但没有回国,说明她多半选择违约,并且还上了这笔钱。” 但读的又不是德国的学校,女方早该毕业。 徐怀袖本科时有一学长也是申博,公派出国,她听说过学长的成就:家里其实很富有,只是不允许他出国。但他一意孤行,和家里断了联系,拿到公派名额。后来俘获当地有钱姐姐的芳心,靠婚姻顺利更改国籍,姐姐给他赔了赔款,人成功留在国外。 其实当时学长鱼塘养了多条鱼,都以男女朋友相称,堪称时间管理大师,最后是最痴情的一方愿意支付巨款,学长才“顺利到岸”。 最后他被发现心思不纯,姐姐痛定思痛踹掉他,学长还丢了工作。这是后话,自不必提。 这类情况不是个例。 想来陈并的前女友应该也是想走这条路子。 但陈并没有能帮她赔付的财力,也没有能帮她置换国籍的能力。 女方是目的驱动行动,陈并没有她想要的条件,最后必然走到分手这一步。 “据陈并的说法,女方由他出资生活,总是一起见面,却很少见到工作状态,说明她没什么可能是通过努力工作还贷。女方的智商不低,大概率不会非法借贷,个人情况也不足以合法借出大额贷款,那么只能是其他人帮她还上了。”徐怀袖说。 “对,”江屿容说,“是这样。” “我的推论就到这了,”徐怀袖说,“再细节的陈并没讲,也就无从得知。只能说,也许女方和陈并的母亲联系过,闹得不欢而散。也可能是陈并觉得母亲搅散爱人,反而让伯母感觉到了儿子靠不住,儿子的感情更是不可依靠。” “差不多,”江屿容说,“其实是房子的事。” 又是房子。徐怀袖有种在听《金牌调解》哄睡版的错觉。 “女方一开始是催陈并回国内在她家乡买房,这样他们就可以回来直接结婚。但陈并年纪不到,一开始问家里人也不敢直说,家里人认为那片房子不值得投资,没必要买。后来得知是准备做婚房,自然要了解一番女方。 “这一查,才得知女方执意要那片房子,是因为回国有两年服务期,就在那片区域。女方初期计划是服务期过后转岗,这样家庭稳定,还刚好可以和到时候已经懂事多了的陈并结婚。她下有一个弟弟总是啃老,如果结婚靠夫家势力,她也就不怕弟弟啃到自己身上来。 “伯母当时觉得,她有点太考虑自己,不考虑陈并,所以想再看看。女方也因为这份怀疑而信任破裂,觉得回国没着落,干脆留在国外。但国外也有问题,你猜到了,钱的关系。她没有办法,只好再寻新人。也和陈并提过分手,但陈并执意不肯,女方总之先搬出了同居房子。后来遇到另一个本地人。现在已经和他结婚了。” “就是这样。”江屿容说。 徐怀袖无意识皱眉:“也就是说,按陈并的说法,算时间是女方劈腿,但如果客观看待,在女方的主观判断中,其实两个人早就分手了?” “对。” 徐怀袖摇头:“真是烂账,这……” 她及时刹住了车,没有对江屿容这边亲戚多加评判。 “没事,”江屿容说,“只是看我妈妈的面子上,她是个好人,照顾所有小辈。但我不是,不会提供任何支持。而且,伯母已经开小号了,小号很成功。陈并自己也知道,所以他驳斥母亲不爱自己,不止是前女友的事。” 徐怀袖是生意人,看重契约,女方毁约公派当然不对,但陈并更值得否定。她连连摇头,头发都散乱了点。 江屿容低头看她。角度和动作原因,徐怀袖领口敞开了点。 虽然只是露出锁骨,但江屿容还是下意识转开脸,伸手暗灭灯:“晚安。” 徐怀袖半支着身体,让眼睛一点点适应黑暗,她看到江屿容也没动,疑惑:“你不睡吗?” 江屿容耳朵发烧:“没,我马上就睡。” 徐怀袖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大概是聊八卦聊得忘记了其实本不该存在的边界线,她伸出手,去摸索江屿容的手。 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微微的温度,支在床上。 手是摸上了,徐怀袖不经脑子的一个动作也把自己惊得外焦里嫩。 她在外面伶牙俐齿也好,脾气暴躁也好,但一定是有度的。只是不知道是“看人下菜碟”过了度,觉得这是老公所以可以吃豆腐,还是被美色迷了眼,总是忍不住对江屿容动手动脚。 江屿容的手指动了动,这次他反应过来,迅速反手扣住徐怀袖,接着松开手,以一个顺便的姿势靠过来。 在她额头留下一吻。 徐怀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江屿容已经立刻躺下,手又过来和她十指紧扣:“睡吧。” 徐怀袖反应了一会儿。 江屿容心脏跳得咚咚响,冷不防听她突然说:“你先松手。” 江屿容的耳廓还没退热就开始发冷。他立刻松手,激动和不好意思瞬间退却,开始想是不是刚才太冒进,得罪了徐怀袖。 徐怀袖窸窸窣窣地躺下,调整好手的位置,又握过来:“刚错了,是这只手。刚没发现我们扣的是同一边手吗?” 江屿容一瞬间觉得,十六岁以后的每一天,都不如今日愉悦灿烂。 第二日清晨,不知道是聊八卦的缘故,还是牵着手睡了一夜,抑或互相调情真的打破了壁垒,徐怀袖和江屿容之间的隔阂少了不少,她甚至会在江屿容刮胡子的时候进去刷牙,叫他给自己递一下牙刷。江屿容也在起床后直接问她今天是要出门还是在家,晚上可能会有安排,暂时还没定。 徐怀袖说出门,但三点前会回来,未来几天暂时可以没事。 如果两人各戴一块电子健康表,必然显示以上行为时心率都在上升。 总归试探出的界限为安全,没招惹对方厌烦,背地里各自呼出一口气。 第19章 江屿容来广州主要任务是开会,和徐怀袖坐不同的车走。宅子里配的司机暂时充当她临时保镖,走哪跟哪。 徐怀袖去佛山有名的三坑实体店学习研究,主要还是了解究竟是什么吸引了顾客买单。由于懒得吃午餐,所花时间不多。 管家问过是否吃了午餐,给徐怀袖去备下午茶,请她稍候。 不多时,几家奢侈品店的柜哥柜姐来家,几套成衣现场拆包,挂衣架上,等徐怀袖来试。 管家低声:“夫人,这几位是少爷早上临时预约的柜姐,您先量体测一下数据,各挑几套来家的衣服,有什么不合适的直接跟他们讲。少爷还有特意为您准备了的秀场成衣,但不在广州这边,还请您先去试衣间看一下店里的成衣。” 带来的几件店内成衣都是江屿容指名过的,和徐怀袖身上以舒适为主的衣服截然不同,主打气场或气质,社交为主。 江屿容不是毫无审美的普通男性,他选的衣服无论从审美还是符合徐怀袖的个人气质,都是值得称道的。日常连衣裙、裤装各类款式尽可能地覆盖全面,徐怀袖头晕脑胀,感觉自己成了换装游戏的模特。 她自然知道人靠衣装的道理,但也只为必要场合准备了几套西装,再就是沈董送的礼物,日常生活覆盖不到这么全面。 江屿容回来的时候,下午茶刚端出来,徐怀袖刚换下试完的衣服,有点发晕地出来。 看到江屿容,她坐过去:“真需要这么多衣服吗,日后我大概率是要在厂里待得久点。” “需要,”江屿容递给她一只马斯卡彭甜点,“以后要用到的场合比想像中多。既然都去看非遗收购布料了,应该不止是要走服装厂的代工路线吧?” “嗯,”徐怀袖挖蛋糕,“确实是这样,有在想要不要走定制路线,但得先试营业,从小开始做起。” 这是看出来了江屿容有心帮她扩大生产。但徐怀袖担心亏钱,暂时拒绝了暗示。 “定制服装除了走质量,也更走人脉。虽然是你自己打拼认识的人,但你身份不一样了,不再是谁的员工,”江屿容说,“见同样的人,最好还是换一下衣服。虽说内在更重要,但熟人也只是普通人,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切身感受到你的身份切换。” 他给徐怀袖理有点翘边的衣领:“衣服不重要,只是提醒。” 徐怀袖说:“我知道,只是其实他们的态度并不重要。” “重要,”江屿容凝视着她,又是那副微敛眉眼的委屈感,“很重要,哪怕减少一个见势的眼神,都很重要——还是说,是因为不喜欢?” 徐怀袖不想让他觉得委屈,不再坚持了:“没有,很喜欢。” 木质香下意识向她凑近了些,然后大约是醒过神来,江屿容退回安全距离:“我去换衣服,你吃点东西,晚些时候我们去见沈女士。” “什么?”徐怀袖也想站起来,被江屿容轻轻按坐下,“刚刚定下来的,公司证监部门刚中午才通过审核。晚上我们去香港,后天回来。晚饭不会太早,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江屿容说的去换衣服是换休闲装。 刘海没再撩起来,规规矩矩地薄薄落在眉眼上,隐约透出优越的眉骨。 锋芒少了,那种幼态的、还没从学校脱离的书卷气也一应显现。 徐怀袖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江屿容就是这样。 他衣服没有很贵,包上一朵蓝色小花,抱着她送的话术走的时候,真的很像刚从校园十佳歌手的舞台上下来的男大。 私下里江屿容不会在意衣服的贵与廉,舒适优于一切。 衣服的作用是什么? 大概是给徐怀袖植入“他很乖”的第一印象。 也在入职光扬的第一天用高昂而繁复的西装暗示职员们他并不好惹的印象。 徐怀袖在江屿容过来时主动搭上他的胳膊:“走吧。” 第17章 说晚饭不会很早,但先到了深圳,江屿容还是有问徐怀袖饿不饿渴不渴。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秘书通电话,问司机何时到,挂了电话,才过来:“江总,司机马上到,迟到是因为一段路上堵了些。” 江屿容颔首。 不多时车来,是林肯领袖l,港澳双牌照,稳稳停在泊车区。 秘书立刻引路:“江总,夫人,这边来。” 因为徐怀袖不饿,车内也就没拿出任何食物,但内置桌上还是摆了瓶插枝玫瑰,还沾着水,一看就是刚插不久的花。 秘书缩在后面,见徐怀袖果然目光被单朵玫瑰吸引,自觉任务完成得不错,心想着这个月又能多领一笔加班费。 玫瑰是江屿容要的,香港一家花店每日空运南亚花圃新鲜花束,这玫瑰就是世界上唯一产出的新品种,名为“多年如你”。 秘书在转达时,叫司机多买一支,插瓶在车内。 司机尚不理解:“放一枝有什么用?最近不是比较流行多枝起送么,家里准备好的不比车里这一枝花浪漫?” 顾秘书体谅他的没见识:“总之你先插吧,江总手巧,放在那就不是单用来看的。” 果真,总是会买花的徐怀袖一眼看出花的价值不菲,问江屿容:“这是新品种吗?” 江屿容伸手把花枝拿出来,已经去过刺,不扎手。 他递给徐怀袖:“嗯,南亚今年的新品。” 徐怀袖抚摸着花瓣,红黑色花朵乍看低调,细看艳丽,华然天成,一见便价值不菲。 她轻轻吸了口气:“真漂亮。” 江屿容淡淡地露出笑意:“喜欢吗?” “喜欢,”徐怀袖点头,“我小姨腿脚不好,我上初中后,她就在花圃里帮工。” 徐怀袖很少说家里的事,江屿容也不过问,此刻徐怀袖讲起来,江屿容也认真听着:“嗯。” “花圃不是在镇里的,是往上走的城区边缘,她每天蹭送花车走,五点就起床,晚上十点才回来,那里不包饭,她每天就吃咸菜就馒头,瘦得只有一把骨头。” 江屿容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很喜欢花,所以在那里帮工很久,主家也感念她虽然手脚不算麻利,但从不懈怠,所以一直雇佣到了现在。幸好我现在不在出生的地方了,她就住在花圃旁边,倒也惬意。” 小姨对她来说是像妈妈一样伟大的存在。 徐怀袖想小姨了。 “是不舍得花圃吗?”江屿容问。 “有一半原因,主家近些年肺栓塞,不适合操劳,花圃一时半会儿又承包不出去,小姨知根知底,她和主家都心慈,当年主家给她每月比市场工人多200元的工资,她现在就愿意一直守到花圃卖出去。” 而另一半,则是所谓的“宗族”扣住了小姨,徐怀袖接不出她来。 江屿容低声道:“真好。” “是啊,”徐怀袖长长地呵气,“我和小姨遇到过很多好人。”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江屿容很快打破了它。他接过徐怀袖想放回去的花朵,示意徐怀袖解开头发:“你试过花朵编发吗?” “没有。”徐怀袖说。 她小时候一直是短头发,后来大学开始打理头发,还是光扬的前辈说见客户可不能乱糟糟的。 “转一下,我给你编。”江屿容难得有这么跃跃欲试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在略显昏暗的车内部如同黑曜石一般耀眼。 徐怀袖解开发圈,转过去,感受到江屿容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轻柔盘起旋紧,花朵斜插着恰如其分稳定在脑后,不用任何夹子和发箍,仅用头发本体和花枝固定,显得稳定又娴雅。 徐怀袖本身容貌堪称艳如桃李,在红黑色玫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冶丽。 江屿容审美很好,花朵仿佛生来就应该这样出现似的,成了发髻的一部分。 司机在心中啧啧称奇,暗道少东家把妹手段一绝,连给姑娘盘发都会。 顾秘书最有眼力见,已经串场当起工具人氛围组:“真是太适合夫人了!不枉费江总有阵子借了工作室的头模在办公室练习,为了给夫人准备这份小惊喜,江总练了不知道多少回呢。” 徐怀袖本来也在迷惑江屿容怎么会绾长发。听顾秘书的意思,江屿容是为了给自己盘发特地练习过。 说不感动是假的。 徐怀袖觉得只说“谢谢”多少有些单薄,不说她早就想对江屿容做点什么,哪怕按电视剧套路都该亲一下才说得过去,但前后都有人,徐怀袖还没脸皮厚到对外人展示自己有多么冲动,她咳一声:“真费心了。” 话一说出口徐怀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阴阳怪气。 她赶紧找补:“花我很喜欢,头发也是,估计以后要多多请你帮我盘发了。” 江屿容低低“嗯”了一声,虽没有多余的话,但徐怀袖觉得他是高兴的。 先回老宅换衣服。 第20章 管家说的当真不错,徐怀袖看到拉出来一排数量的远超过下午所试的衣服时,惊得后退了一步:“这,不能都是我的吧。” 江屿容在她身后扶住肩膀:“是你的,不过今晚可能试不过来了,先选两件看看哪件更合你心意,怎么样?” “你也要换衣服?”徐怀袖问。 “当然,”江屿容绅士礼微弯腰,在她身后笑道,“今天是见家长啊。” 见家长! 简简单单三个字刺激得徐怀袖紧张起来。 江屿容反而从容:“我知道小姨也是家长,只是依你,暂时不回去,所以才搁置。届时会像见我母亲一样见小姨的。” 他安抚徐怀袖:“别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 徐怀袖见陌生人,见客户,见竞争对手都游刃有余,偏偏对亲近之人没辙。 越熟悉越惶恐,亲密性紧张,大概说的就是她。 江屿容去另一间更衣室换衣服,他没穿多奢华的套装,私服更偏向于休闲风,造假不菲,但更偏向于花的陪衬。 徐怀袖没舍得拆头发,拿一件和发髻还相配的学院风衣服,换上出来,尺码相差不大,刚刚合身。 两个人站在一起,竟意外得相配。 沈董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驱车十分钟就到达。 徐怀袖到了方知,说是证监查账在软禁沈董,倒不如说是沈董想退休,期盼着证监多查一段时间,好放她去环游世界。 和江屿容少年持重相比,沈董内心则像当下“把小时候的我再养一遍”的当代年轻人,满心都是什么时候可以环游世界。被禁止和外界私自交流的三月,她已经做了四十多个国家的旅行攻略。 “我妈妈当家早,十九岁就撑起全家大梁。当时大学都没读,这么多年来少有时间是自己的,出国也是开会、看展各种工作,生我那天是早产刚从摩洛哥回来落地,就被拉去医院了。”沈青枫在别墅上层准备什么东西,人还没到。江屿容翻开她一厚剪贴画似的笔记,给徐怀袖解释。 沈青枫很少讲关于孩子的故事,江屿容若是不说,徐怀袖只会以为她是永远大气疏朗的强人形象。 企业面对下属,多的是打气,而绝不能说丧气话。 是以根本没什么人知道沈青枫的心里话。 沈青枫端着盒子慢悠悠旋下楼时,就看到徐怀袖和江屿容并肩坐着说话的一幕。 人未至语先到,沈青枫扬声:“哦,这衣服终于给她穿上了?” 徐怀袖看过去,管家已在楼梯边站定接过盒子,沉得他手往下一坠。 沈青枫瞥他:“小何,身体素质还得练啊。” 沈董常年健身,身体情况比多数年轻人都要好,五年前各大企业老总搞什么文化集会,相约夜爬泰山。 沈董大步流星,穿着冲锋衣举着登山杖自若上山,把医疗队远远甩在身后,最后向导们多一个专门和她在前面走,在预计目标前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的老总才呼哧带喘地终于到达目的地。 几个月不见,总觉得沈董气色更好了。 徐怀袖起身,发自真心地惊叹:“沈董,怎么年轻了这么多?” 沈董过来,拂头发,给她看发型师专门设计的卷发:“现代医美的技术,你看看,怎么样?” “我想想……只有光电类仪器吧?您还染了头发,别的我就看不出来了。”徐怀袖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 “还有最重要的,不工作!”沈董气色大好,声音更有力,“我才知道就算是光电做完也要三分做七分养,不然老得更快。现在又没什么事,也不接触公司那些劳心耗力的,感觉青春时代都回来了不少。一辈子也没休过这么长的假,舒服得很。” 徐怀袖了解沈青枫的意图了,她笑:“不是有句话说,得到过权力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吗,您作为光扬数一数二的话事人,真舍得放下?” 沈董笑了起来。 她自小周旋在商业巨擘之间,早年说话做事不得不让自己染上一股男人味,后来手握权柄,才撇掉那些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陋习。 她突然问江屿容:“你最近回国跟那群老油子相处,没抽烟吧?敢抽我就要抽你。” 江屿容大抵是无语:“没有,我还不至于恶心自己到那种地步。” 话听着针锋相对,但针进了沈青枫心底,她满意笑了,回答徐怀袖的问题:“舍得,我巴不得呢。哪有那么多人喜欢工作啊,玩可比熬夜看报表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不止我这么想,江屿容也是,对吧?” 这一掷与重磅炸弹差不多,江屿容无奈:“说得我像什么纨绔一样。” 沈青枫看着徐怀袖指江屿容,爽朗笑:“我儿子要着急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江屿容的爱好是给你买衣服。 “怎么样,在宅子里看到能堆满三间屋子的衣服了没有?” 徐怀袖点点头:“看到了,实在是太多,简直是……” “不多不多,”沈青枫说,“要是我那群死前夫有儿子一半知道对老婆上心,我也不用踹了他们了。就是要男人对你好才行,好在他开窍得早。喏,你身上那件,是他买的第一件衣服,我还记得呢,michaelkors秀款,那会儿……是一六年吧?” 八年前? 第18章 徐怀袖疑惑:“那年我上大学……江屿容才高二吧?” 怪了, 不是说江屿容没谈过恋爱吗? 尤其是徐怀袖16时营养不够,还没完全长开,后来又长高不少,但衣服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哦, ”沈青枫笑吟吟, “他是florian啊, 满脑子罗曼蒂克想法,别说他16给未来老婆买衣服,12岁他就幻想婚后生活了。” 江屿容耳尖泛起微红。 沈青枫看一眼大儿子, 知道江屿容有事还没告诉徐怀袖,正想助把力:“他12岁的时候, 那会儿才叛逆呢,专爱离家出走,第一次就把大家吓了一跳——” “沈女士!”江屿容的耳朵彻底红了, 他试图打断沈青枫。 沈青枫收住话头:“后来我把他送武当山消停了一年。知道了知道了,这种事情你们小夫妻自己找机会交流吧, 我呢,很高兴江屿容及时回来接了我身上的担子。更高兴儿子和半个徒弟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 最高兴的事着落在一处, 省得我费二遍心思,这个你拿着。” 红木盒子久经岁月风霜, 沉重、华美、历经千帆。 “算是我沈家后辈传承的东西, 有儿媳给儿媳, 有女儿给女儿。我父亲给我这一盒,里面的手镯耳坠什么的我喜欢,就没给你留。但也不是就没好东西,我又添置了点, 喜欢就拿去戴,后面二三十年,你要给后辈攒那是你的事,没有就不给,不讲那些虚名头。” 沈青枫又想起什么:“我们家不讲三金什么的,但在北方是不是很重要?回头叫江屿容陪你去打,钱我报销。” 既是家族传承,就没有不收的理由。 徐怀袖打开盒子。 内部分格,堪称小型饰品展,有的单看年头与款式都历时不短,有收藏价值;有的则更新潮些,紧跟时代。 亮晶晶的一满盒,也不知沈青枫是什么时候开始攒的,让徐怀袖觉得自己变成了掉进宝石堆的乌鸦。 她拿起单独一摞的文件夹。 一共三个文件夹。 第一个是财产自愿赠与证明,对沈青枫来说是小钱,但对于徐怀袖来说,依旧是天文数字。 沈青枫刚才说了一大堆,喝茶,回头挑剔管家:“我要喝柚子的,明天开始把红茶给我撤走,真是的,谁大热天喝红茶呢。” 管家鞠躬:“夫人,天气转寒了,红茶更暖,柚子茶要性寒些。” 沈董挥挥手:“听我的,明天撤了。” 江屿容看到徐怀袖稍微瞪大的瞳孔,凑过去看一眼:“这可能是母亲给你的嫁妆。” 嫁妆? 徐怀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沈青枫对管家发完脾气,扭头过来:“嗯,对,这份是给你的,正好你不是要创业什么的,你愿意当启动资金也行,攒起来也随意,反正我都赠出去了,回头管家去我书房,把和服装、纺织相关的书籍什么的整理出来,送证监那边检查,然后给他们都带走。” 管家微微鞠躬:“是,夫人。” 第二份是幼儿基金会负责人的一系列转让书,沈青枫表情严肃许多:“这份最重要,是直接对接幼儿疑难杂症的,因为我要去旅行,账上的钱又稍有不慎就会流进灰色产业,要你仔细看住才行,算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是百年功德,”徐怀袖说道,“您愿意托付给我,这是信任。我会做好的。” “江屿容最近有会要回广东开,但转让证明得在港办理完成,你留港久一点,办完再走吧。” “好。” 第三份是光扬的股权赠予,份额不多,但若折算成现金,可以说是天价。 第21章 “你不是要创业吗,florian说不想我们帮忙。我知道是不想欠人情,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对吧,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相互扶持的觉悟。江屿容别的帮不上你,但资金这类的,尽管提。毫不羞愧地说,光扬是我发展壮大的,你和江屿容都是我翅膀下的小鸟,就算学会飞找悬崖,也要找尽量足够飞翔条件的地方,”沈青枫说一不二,“别讲什么吃软饭,配得感 高点,有资源不用才是傻蛋!” “好了好了,吃饭吧。”沈青枫拍拍手,“因为你们来,特地准备了很耗费时间的菜品呢。意大利的厨子,平时不来港的,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还要几分钟,但前菜已经好了,请各位落座。”管家鞠躬,手表实时传来后厨讯息,引出空间。 若说餐前是沈青枫给予徐怀袖庇护与安心,餐时则是她和江屿容的公司交涉。 沈青枫难得一本正经,刀叉切割,姿态优雅,口中吐出的句子却带着洞察世事的冰冷:“你打算怎么办?富不过三代,走到最顶点依旧被那么多人看着,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不怎么办,”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屿容耍脾气,但实际上他面色从容,“我也不喜欢上班,你说的。” 他们说的话都被实时录音,集团证监听着没什么问题,就不加以阻止。 “但也不能太早就辞职吧,你……你们打不打算要孩子?”沈青枫问。 “……” “……” 江屿容和徐怀袖同时沉默了。 沈青枫一眼看穿这段婚姻的本相:“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连蜜月都不计划,一天到晚各干各的,结果还没……?还没!” 江屿容低咳两声,沈青枫毫不在意话被听走:“我当年看上你爸的时候,勇往直前,想什么就做什么。到你们俩,烈女怕缠郎,都结婚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徐怀袖撇开头,江屿容又咳嗽两声,疑似感冒。 他尴尬抬头:“话题偏了,辞职的事看集团,该走就走。” “行,我的意思是,怀袖的生意如果能做起来,重心就转到她那边吧。”沈青枫说。 江屿容没问为什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好。” 连厂子合同都没签下来的徐怀袖迷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重心就在未来转到了自己身上。 “听说怀袖在找非遗匠人?”沈青枫问道。 “是的。”徐怀袖回答。 江屿容看徐怀袖一眼,替她接话:“怀袖不是专做非遗生意的,还只是去看看布料。” “哦,没事,”沈青枫说,“但我的建议是,如果要做,就做非遗赛道。而且比起专精,以先多再精为首要。另外,江屿容,听说你把朱吴开了?” “嗯。”江屿容点头。 徐怀袖有些惊讶,她从没听江屿容说过,顾秘书也是提都不提。 朱吴不是不能开,是他背后势力太盘根错杂,动一发而牵全身,是以沈青枫在任期间只是不由着他胡闹,但并没一脚踢出去。 江屿容没看徐怀袖,他淡淡说:“两个半月来,他共计贪腐245万元,效率甚至远超巨贪,再等下去半个部门都得被他掏空,审计部门自己查出来的,我只是同意他们查。” 有录音在,咬死也不能承认江屿容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沈青枫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徐怀袖没什么事,江屿容已经离开,沈青枫去健身房锻炼,偌大宅子只有徐怀袖在房外绿植小径漫步。佣人们静悄悄的,并不打扰她。 何嘉妍和项有情为了方便问她恋情、不,婚后感情进展,特地拉了群,在群里质问。 何嘉妍去美国出差,现在还没睡,催她快点回答问题。 【所以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亲了吗睡了吗?别告诉我你们俩现在就拉拉小手,拜托,都是成年人了,谁到你这年纪都该睡上两觉了好吗?】 被误伤的母单项有情表示否定:【没睡过也正常,问题是你们是夫妻耶!】 徐怀袖打字:【呃,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何嘉妍:【如果真睡了,徐怀袖你绝对不会这么说,能给一个“嗯”就不错了。别告诉我你们是素的。】 网感更好的项有情:【盖着大厚棉被纯聊天?你们俩24了,不是14。】 徐怀袖不知道怎么说。 何嘉妍:【亲亲,不是我急,我是真的建议你们俩去医院看看,不是你有问题,就是他有问题。怀袖,你有问题吗?】 徐怀袖无语:【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试试看,真的,总之我不相信柏拉图。要么是他不行,男人不应该都主动a上来才对吗?】 项有情及时插话:【也没有吧,最近更流行禁欲男、温柔男、相敬如宾男……】 【呵呵。】何嘉妍一句话回绝一切:【如果这个他真的喜欢你,是不可能没有生理冲动的,男人装阳痿,我只能想到“他不喜欢你”这一个说法。不然你想想,是怀袖脸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人不够有魅力,还是她拒绝亲近啊?天啊徐怀袖第一次见江屿容的脸,很明显就有点见色起意,怎么可能拒绝亲近?】 项有情赞成:【有道理。】 徐怀袖被问得束手无策,迅速转移话题:【我是有事,你们有认识宋德的吗?】 项有情最先疑惑:【为什么问我们?等我去问问爸爸。】 何嘉妍过了一会儿发语音过来。 “如雷贯耳,你是被他缠上了吗?”何嘉妍看见这个名字就来气,她从床上蹦下来,去冰柜中摸红酒,不然今晚势必无法入睡,“他是江南区的地头蛇,说是资源商,但其实就是收过路费的。上一辈据说就在做灰色生意,但躲得好,一直没人鸟他,前几年手伸到江北一带,不知道连上了什么人脉,嚣张得很。简直和土匪一样,我家货还被拦过,怎么了?” 徐怀袖打字:【他在珠江这一带也很有势头的样子,徒子徒孙们骚扰我,就因为我找了一个做手织壮锦的老人家。】 项有情回来了:【不不,没有,我爸爸说,他在这边受掣肘还是比较严重的,所以也是近两年才发展到这边来。好在建材市场没他什么事,不然我家也得头痛。不过骚扰,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爸爸说他可以帮你。】 何嘉妍晃瓶子醒酒,不紧不慢地对准手机麦克风:【怀袖心眼可多着呢,她这么随性地和我们聊天,一多半连人怎么栽的都想好了。我吃过他给的气,早就看他不顺眼,请给我讲点你准备铲他的计划,pls。】 第19章 项有情没跟徐怀袖业务相处过, 还处于展望未来的状态:【怎么说?怀袖答应我带我感受一下打工人日常,不瞒你们说,我最近已经开始学习车衣服了,对未来满是动力来着。】 【那大小姐可就舒服了, 】何嘉妍明牌表示羡慕, 【想到这件事我心里就酸酸的, 你们不明白那种,和怀袖做完单子之后再去面对连标点符号都看不明白的尸位素餐的智障们有多痛苦!】 何嘉妍三四年前和徐怀袖一起合作过一起单子,徐怀袖是乙方, 她是甲方。 作为舍友,她知道徐怀袖为了工作常常熬夜拚命, 但真的公事时,徐怀袖还是实打实地惊艳了她一把。 当时乙方除了要给出最基础的数据和策划案、预计费用等必要文件,还有大量建模预待建成。按照何嘉妍的经验, 一般情况是乙方外包,最后再给她们审核。 第一次交接, 不仅有预计文件,还有几个建模类型、细节, 要她详细给出要求, 以减少后期返工次数。 乙方按部就班完成已数良心,良心到这一步的更数少数, 最终何嘉妍要将这次成果加入竞标书去竞标。 也就是在竞标前一天, 她才得知对手恶意竞标, 是她之前团队中的一个职员,跟着何嘉妍全程跟完了项目,最后带着项目流程跑到对手公司去,简单拟合了迷你版项目, 只为了以此证明何嘉妍夸大项目成果。 徐怀袖听说,很快给她回复:“很简单解决的,之前不是给你做了建模?我给你发两个核心数据,如果现场她倒打一耙说你恶意竞标,就用数据为饵引她往里钻就好。” 何嘉妍这才知道建模是徐怀袖全程盯着做完的内容。 按照徐怀袖的指点,何嘉妍顺利反证是对手公司污蔑,对方被判罚三个月内禁止竞标,她也顺利拿到项目,证明了自己不是完全没用的富二代。 庆功宴何嘉妍特地邀请了徐怀袖。 她跟她碰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建模,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是外包。什么时候学的?” “空闲的时间,”徐怀袖私下不爱喝酒,何嘉妍给她叫了果茶,“总要什么都会点,不过也不用觉得我帮你很多,因为我做不了精度那么高的建模,最多是帮着做点辅助工作,只是知道哪里最好打击对手而已。你的团队里也有建模师,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没了我你也能拿到招标书。” 第22章 不居功,圆滑,但对自己人格外贴心,对外人又能迅速想到从哪个方向更是有效打击。 何嘉妍叹气:【总之,真的很省心。】 徐怀袖发消息:【只能说有个可以针对大部分生意人的手段套路罢了,我还不太熟悉他,但今天他敢派人跟踪我,明天就有人拦我的货,当然要提前调查清楚了。】 项有情:【交给我吧,我让我爸去给你问。】 * 江屿容开完会就要回北京,没有时间再来香港,沈青枫安排专人带徐怀袖办完交接手续,又一一会见了香港这边的本土奢牌总部话事人。有沈董背书,不少品牌都给徐怀袖发了明年春季看秀或者办展的邀请函。 回程时,仅看邀请函与内地各地展会的票据,便占箱子不少空间。 一些设计师也在谈,可能要花更多的时间,但抉择权都在徐怀袖手上。 理论上到这一步,徐怀袖完全有资金在长江、珠江一带开展生意,但听闻河南的老板愿意降价,算过成本,觉得能省至少一百多万的徐怀袖还是觉得可以谈一谈。 刘旺和又给她打电话,这次松口不少:“徐小姐,我们老板现在就在北京,不知道您现在订没订厂子,我们还有的谈吗?” “有啊,”徐怀袖正准备从香港启程,她回答,“不过我最近在香港,过一会儿可能接不到消息,有问题您dm我邮箱,我看到了就回。” 刘旺和挂了电话,回老板:“她说还没订,您看?” “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约个晚上,去订国宾宴的桌。”回答他的是精神矍铄的老板,头发染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个七八岁。如果徐怀袖在,大概会认出,这张脸和沈含山有三份相似。 沈钺摇摇头:“含山说的就是她?真有这么巧合?” “真是她,过往履历也对得上,确实是在光扬工作过的。”刘旺和弯腰。 沈钺半晌笑了一下:“也不像家境比我们好的样子,她看不上含山,还跟含山说自己有老公了。我倒要会会这个……” 刘旺和干劲提醒:“徐怀袖。” “对,”沈钺重复,“徐怀袖。” 根据项有情独家报道,宋德本人常年不在国外,但每年年底会回家乡祭祖,他儿子在国外某学校就读,会和他一起回来。他儿子风评都不怎么样,从幼儿园开始骚扰老师,成年去拥挤的地方揩油路人。 “宋德很溺爱他儿子,据说幼儿园老师就被他举报过,后来还一度闹得老师停职,幸好老师是个手艺人,干脆转业,总之后来就不当老师了,”项有情吐槽,“这一家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怀袖随口问:“幼儿园老师?叫什么?” “叫什么?”项有情问身边的人,过了一会儿回答:“哦,叫陈茂宏。” 也姓陈……前两个字都一样。 徐怀袖皱眉,多问了一句:“陈茂宏有亲人吗?” “听说是有,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就不好打听了。” “没事,”徐怀袖说,“我之前被跟踪,就是因为一个做壮锦的师傅,前两个字和这个人名字相同。” 都是手艺人,都被宋德直接或间接地针对,名字前两个字都一样。一项是巧合,可巧合多了,也许就真的不是巧合了。 项有情了解:“我再问问,你厂子开始试运营的时候叫我,我最近正学打版呢。” 她倒仿佛找到了生命爱好似的,用孙绍女士的话叫“读了几年大学,最后倒返璞归真了,但也不错,喜欢是最好的老师。” 有父母的支持,项有情日日进步,这两天已能做简单的裤子,她给家里人一人做了一条,进步堪称一日千里。 徐怀袖回北京,简单洗澡换衣服,选了一件利落又不失礼仪的衣服去赴宴,曰骅织造的老板宴请她。 少有卖家反请买家的道理,徐怀袖猜到是有别的目的,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看在更便宜几十万的分上,她终究还是决定去了。 江屿容给她安排的保镖随时就位,都是女性,穿着便装,三班倒,保证每个人工作时都有完全精神的状态。 沈钺对徐怀袖的印象竟然还不错。 出乎她意料的,徐怀袖为人处世落落大方,即使并非乙方,也尽全了礼仪。 沈钺收到的是手工印章。 有时,徐怀袖在“千里送鹅毛”上的造诣堪称出神入化。 是中环的手工艺店定制的印章,不大,只是个挂饰。 但刻有吉祥寓意的花纹图样和昭示更上一层楼的小字很难不说徐怀袖上了心,尤其是章内刻印的是公司名字。 徐怀袖隐约的示好很难不让人觉得她很好说话。 即使是被徐怀袖几次针锋相对过的刘旺和,都收到了一包港风小茶点,是孩子们最爱的口味:“之前看到您手机屏保的照片了,这是给您家人的礼物。” 堪称是宾主尽欢。 直到沈钺提出要求:“你说的折旧价,我考虑过了,也不是做不到。但其他的条款是不是就得再商量商量?” “您说,世界上没有不能商量的条款。”徐怀袖滑不留手。 “您收购厂后,应当不是还做贴牌代工吧?”沈钺回答,“曰骅集团内部最近人事动荡,我也是才接手这边的事,厂里亏损远超收益,所以才计划卖出。既然贴牌已经吃了苦,您肯定不会再趟一遍浑水了吧?” “这倒是,”徐怀袖回答,“确实,如果这能接了您的厂,一开始我会继续完成您合同转过来的代工安排,但剩余代工时长也不过一个月。再一个月后,我可能会更偏向于自创品牌。” “我的发展计划也要写进合同里吗?恐怕这不能够吧。”徐怀袖笑道。 “当然不,”沈钺满意地回答,“我是想和你预先签订另外一纸合同。” 徐怀袖以理想价格签订了收购合同,交换联系方式,送沈钺上车,约定明天开始交接所有公文。晚风习习,她谢绝了保镖开车送她回家的建议:“我想在路边随便走走。” 沈钺的小心思徐怀袖很难知晓,她只以为是自己表现多么好多么适合这个行业,才能在开张之前先行靠自己得到口头单子。 晚秋夜冷风急,夜风吹过来,吹得她智商回笼,突然意识到其中的不合理。 徐怀袖难得自悔咬唇。 上次她因为得意而忘形的时间还是五年前。 第一次独立带团队完成工作,19岁,独自闯北京的小姑娘,大学没毕业,在很多人还没能摸到社会的逻辑与不理智前,她获得了价值10万元奖金的项目,并完善地完成了它。 理所当然地说,徐怀袖有骄傲的资本。 但闪耀和自满带来的后遗症是明显的,下一次任务,在同级升任为她上司后,徐怀袖再没能得到好机会。后来换组,熬到同级去南方分公司,她才短暂看到一片新的天。 徐怀袖没有麻烦沈青枫。 小小职员,没必要事事麻烦沈总。 后来,徐怀袖学乖了,除非是亲近到不在意她可以单打独斗带队完美完成任务的人,她才会臻善臻 美地去完成,而那些无所谓的人,哄好他们比完成什么目标重要得多。 而今,她竟然因为签下了厂子就忘形到空口答应还不知道具体要求和细节。 沈钺说她走上正规后自会有人和她对接,徐怀袖只希望自己脸皮厚一点敢于毁口头邀约,或是要求太过分,她不用良心谴责就能把人轰出去。 总之,幸好交接文书和大小事宜都没出岔子,沈钺老老实实躺在她通讯录中,并没着急跳出来。 她没在家里待太久,江屿容独守空房,在公司听到有人打听徐怀袖的风声,叫顾秘书提点员工们把嘴闭严点,自不必提。 徐怀袖的厂重新开业,她专门聘请了专业人士给制衣工们培训,练习更精密的针脚与技术,把项有情叫来帮她看厂子,顺带天南海北地飞去看展看秀,把手中的套票看个遍。 只是或许钱会生钱,票也会生票,在什么场合偶遇“志同道合”的商人,对上眼缘,少说加个联系方式,多说又有人赠票。徐怀袖心知其中一小半也许都是看票面上来自沈家的面子同自己亲近,但机会来了,少不得不拂人家面子,欣然前往。 徐怀袖暗自庆幸自己勤于锻炼,没在飞机和高铁周转间彻底晕死过去。白天,她神采奕奕踱步在欧洲,还有心思叫保镖临时停步给自己拍照。 到了12月,梵克雅宝的珠宝展,徐怀袖被在画展上一见如故的女珠宝商赠了内场票,作为随行和她一起去看展。 珠宝商对梵克雅宝早些年的创意珠宝如数家珍,隔着玻璃给徐怀袖介绍:“虽然乍一听是纯金搭钻石,普通人看过去只觉单调无趣,但模拟自然届的叶片卷曲,光是工艺就不可小觑,钻石再随走势镶嵌,在现实生活中走到哪都闪耀万分。喏,这款蝴蝶结的,虽说不大适合我这种上了岁数的人,但是你们小年轻肯定是喜欢的,而且作为创意产品,它是可以拆卸的……就像这里,胸针拆成耳环、戒指和发饰,分开点缀,在当时的珠宝届珠宝是很超前的设计。” 第23章 珠宝商同徐怀袖比划,悬空指点作品的来历、特点和优势,徐怀袖学到不少,把知识塞进脑子的同时,运转表情管理,半是真心半是作势惊讶:“幸好我是遇见了您,不然再华美的珠宝,我也只会觉得好闪。不怕您笑我土包子,我对珠宝着实是没什么了解,我丈夫倒是有送了我珠宝。但最近忙,就看了一两样,当时看也看不懂,所以出来也只戴了戒指。” 珠宝商听到她结婚了,表情微微一变:“你结婚了?对象是谁?” 珠宝商果然并不是扶贫才赠票,徐怀袖笑着回答:“江屿容,您知道的。” “哦……”珠宝商摇头,笑,“前几年我和沈董在浙江碰到,她有说到过你,懂事上进,堪称她半女。我还以为是把你当女儿,却没想到……” 珠宝商暗自可惜。徐怀袖除了家世平平,其实哪里都不错,会来事肯上进,有人推一把未来就不会错。她运气不好,只有独子,又不怎么上进,最好是找个好儿媳守住家业。 到她们这阶级,上升下滑都属正常,只要智商情商过得去,便不至于突然穷到底,但儿子实在扶不上墙,徐怀袖堪称完美,但可惜,珍珠落不到自己家。 珠宝商拍拍徐怀袖的手:“沈董还是太有福气,儿子争气,儿媳又是半女,我是没有她这样的福气了——你们结婚信息也太隐蔽,怎么都不告知我们?” 徐怀袖弯眸,她自有一番说辞:“不是故意不告诉,只是我们都忙,又正逢年下,不好叨扰,想着摆酒再告知大家,况且,沈董在香港不好过来,怎么也得等年下,事情忙完了再说。” “也是,”珠宝商放下手,“来,看这边,钻石的镶嵌方式也够我们细细琢磨的……” 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徐怀袖和珠宝商挥手告别,保镖在门口等候已久。徐怀袖随她去十字路口候车,路上遇到一大团脏兮兮的抹布。 保镖试图用脚尖挑起抹布免得挡路,却不防抹布长出一只手来,大叫:“有病啊!你踢我干嘛!” 在保镖和徐怀袖惊诧的神色中,抹布不仅长出了手,头也一并圆出来:“太没素质了吧!” 中文,是国人? 第20章 徐怀袖把人捡回了酒店。 人洗干净才看清楚, 是小姑娘,因为吃得不好所以身高一直没发育起来,17岁,短头发, 脖子上挂一串玛瑙, 大概五块钱一把那种。 名字倒好听, 叫宗澄。 徐怀袖问她家长在哪,学校在哪,是在这附近上学还是国内, 身份证带了没有。宗澄一扭脖子:“我没有家,初中毕业, 身份证丢了。” 在街上流浪一个周还能这么有精神,饶是徐怀袖有超凡的意志力也敬佩。徐怀袖分出难得的好心,她把人送到警局报案, 虽然当地警察表示爱莫能助,徐怀袖还是打算好人做到底, 打算把宗澄丢给大使馆,让他们去管这事。 如果宗澄的天赋没能显露出来的话。 转机要在去大使馆的路上说起。 她们在佛罗伦萨, 街边多的是衣着时尚的男男女女。宗澄恢复过来后, 就一直坐在窗口看街上的路人,食指不自觉地去扣大拇指指甲边的皮肤, 扣得鲜血淋漓。 徐怀袖忙完回去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去上药, 你是傻的吗?” 再到路上看到她拔窗沿不自觉又要去扣伤口, 徐怀袖才意识到她可能有点什么强迫症之类的问题。 宗澄低着头:“她们的衣服都很……丑。” 丑? 起码在徐怀袖眼中远远算不上丑。大家都时尚又得体地穿梭于时尚之都,辅以珠光宝色的背景,与丑是万万不沾边的。 宗澄又补了一句:“其实你的衣服也有点……” 徐怀袖今天没有重要场合,衣服是随便搭的, 运动风,以简约大方为主。 小姑娘又说:“鞋子尤其丑,无论是配色还是式样。” 徐怀袖先是有点气笑的心理,看到宗澄一脸认真,意识到也许是自己有些偏颇:“怎么说,你觉得换成什么样?” 宗澄指指她包:“换成这个颜色的。” “学过美术?”徐怀袖惊讶,不得不承认从美学角度上来说,也许这个配色确实更好。 “学过一点……”宗澄不知道想到什么,有点结巴,“来、来这边学的。” 按理说在佛罗伦萨学过美术的人,应当不会沦落到无家可归。只是这边想找什么人的行踪实在太成问题,加上宗澄又说不明白她的过往,徐怀袖此刻才摸出一点意思来:“专门学的,还是你自己学之后思考的?” 宗澄说:“不是专门学的,只是觉得那样好,后来才有了理论支撑。” 真是奇怪。 读不了高中,来学美术,又被人丢掉。现在可能还要加上有点强迫症类的心理要素。 换个频道也许就是小说女主的配置。 徐怀袖甩掉脑海中那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变了主意。 当江屿容吃饭时得知徐怀袖捡了个半大孩子回来时,也只是稍稍惊诧了一下:“合法吧?” 几次接触下来,萦绕在两人之间那种淡淡的尴尬开始消失,江屿容也会和她多开两个玩笑。徐怀袖笑:“合法,做过记录了,也帮她发了寻找父母的启事。” “那她的学校怎么办?”江屿容给她夹菜。 “学籍稍有点问题,她原籍是j市,被扔到孤儿院门口,后来被人领养,但领养人两三年前就已经销户,护照是领养人没去世之前办的。出国记录是去年,她被人带到了佛罗伦萨。但后续没能得到更好的对待,导致身体发育迟缓。”徐怀袖回答,“明年可以去读高中,带她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是hsp高敏感人群,好在不太影响生活。” 江屿容:“哦?hsp,有强迫倾向的类型吗。” “嗯,对艺术很有感知,也很有兴趣,有托几个相熟的设计师看她天赋,都说潜力无限。我在想能不能把她培养成品牌直属的设计师,不成功也没关系,没有投入的成功是不存在的。” 堪称是异想天开。 但江屿容竟意外地宽容于徐怀袖给自己揽烂摊子,没多问什么。 后来严淼蹭饭,偶然听到徐怀袖以个人名义资助了几个孩子。他随口聊:“我们课题组有资助贫困学生的师妹,说以前常常捐赠的账目后台换了法人,好像是你妻子的名字,她也是从那里走账吗?” “不是,”江屿容说,“资助贫困孩子和她要培养设计师的两码事,后者是她自己单独走账的,对她而言是投资,不是慈善。” 严淼:“那不就相当于在街上随便捡孩子养?看不出来,她也不怕被讹上。” 讹上倒是不会,江屿容早就领教过徐怀袖捡孩子的能力,毕竟自己就是她捡的第一个孩子。 “随她,她会自己权衡的。”江屿容八风不动。 严淼啧啧称奇:“一点人选都不插手,不像你的作风啊?” “不会出差错的。”江屿容说。 严淼鬼鬼祟祟凑过来:“之前你不是问我宋德的事?他之前在长江一带不少庙里拜过,据说每年供奉上白斤的海灯,是有名的大供奉。 “90年代的时候那一带的过路费是他爸收,后来扫黑除恶被扫进去,死在狱里头。其他有风声的听到的都跑出去了,好多人现在还在通缉令上。 “宋德已经十多年没回国了,国内的灰色生意是一批新人在管,也有风声说以后交给他儿子,现在据说都是什么徒子徒孙——怎么了?” 江屿容是学金融的,平时负责跨国企划更多,处理国内实体经济的弯弯绕绕略显生疏,严淼见他沉默,又疑惑:“想什么呢?” 江屿容回神:“我在想,怀袖真的很厉害。” 严淼假装烦躁地捂住耳朵:“真受不了你,左一个怀袖右一个怀袖,厉害厉害,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谁知道你结了婚会变成这样。” 但他还是没按捺住好奇,露出一边耳朵缝:“讲讲。” 事情还要从陈茂荣说起。 陈茂荣的姐姐陈茂宏,本来在幼儿园做幼儿教师,因为宋德的儿子宋有生骚扰其他小女生,被陈茂宏训斥。宋德知道此事后,用包括但不限于挂横幅、造谣、胁迫学校辞退、搞砸陈茂宏其他工作的手段骚扰老师。 此人睚眦必报,即使后来出了国,也叮嘱手下别放过陈茂宏。前几年陈茂宏因病去世,底下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查到有人叫“陈茂荣”,误以为是记错名字,这才断了陈茂荣的各位客户。 徐怀袖主观上无意于帮老人拿回客户,只是心烦于自己的生意处处遭人掣肘。胡若云那天跟踪她,徐怀袖没有立刻清算,胡若云回去后清醒,乖觉和徐怀袖讲了跟踪的另一层意思。不止是陈茂荣的事,如果徐怀袖要做全国的生意,一旦碰到宋德的人脉,少不得要交过路费。胡若云其实是来探底的先锋。 对此,徐怀袖只对江屿容吐槽时才道:“我可是很抠门的。” 第24章 她绝对不会出这笔钱。 但清算,也不会是她亲手来做。 江屿容不告诉严淼:“总归不久后应该会有相关人员的落法新闻,自己看去。” 江屿容心情好,懒得搭理他,徐怀袖在家休养一周,晚上还会给他做点简单的夜宵,脱离了阿姨和外卖,虽然只是简单的蛋花汤,但足够江屿容开心的了。 只是一个周后,徐怀袖又要出差,他眼巴巴又变成了望妻石。 壮锦的事先搁置,让她着急上火的是一批裂织布花样和香云纱。她实地去看过货,都很满意,为了防止非实地作假,特地在北京买了货物样品。 只是到河南厂里,项有情给她发消息,说刺绣针法货不对板,香云纱的纹理也不对。 一个是假货,一个是寄了劣质产品。 徐怀袖杀到河南,留存证据,又飞到货源地宴请老板,专门为其准备了鸿门宴。 香云纱老板是以次充好,徐怀袖都不必多说,单将证据摆出来,老板便不敢再店大欺客,现行赔礼道歉,允诺给徐怀袖以后打折。 而裂织布老板则嘴硬得多,因为到底是走了假货路子,几句话下来就被逼得说不出话,但只承诺补足真货,赔一半差价,只求徐怀袖别告发他。 徐怀袖心里连连吐槽都怪自己没去云贵实地考察,被织造的名头迷了眼睛。 徐怀袖皮笑肉不笑:“老板,说真的,拼多多都敢说自己假一赔三、假一赔十,您一届大老板,造假被发现居然还想着继续发货,赔偿一半?该说您是太贪心好,还是太胆大好?您老五十多了,‘举头三尺有青天’没说过三百遍也该有一百遍吧?怎么,青天照不到我们这些小辈身上?还是您觉得,我真没办法怎么样您?” 徐怀袖到底还是没少和老人家扯皮,尽数发挥总是被嗤之以鼻的“泼妇”情态。 徐怀袖不怕被骂泼妇,他们说不过同性,就骂他碎嘴子,他们骂不过女人,就说她是泼妇,这类人骂人的天赋和污名化人品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忽略就好。 裂织布老板果然最烦这一招:“小徐啊,不要太自私。” “什么叫自私啊?老板,”徐怀袖故意用临时学的老板家乡方言挤兑他,“我认得唔笃蛮多同乡,侪晓得做生意要讲信用,哪哼就唔独独一家头噶弗上路子?” 裂织布老板面皮青红转换,专用家乡方言骂他赖皮,和抽巴掌也没什么区别,徐怀袖骂人是真有一手。 见到徐怀袖真准备不留情面随时举报他,裂织布老板到底败下阵来:“好伐,是我的错,但也不少故意售假,是我们经济稍有点缺口,外包了部分产品,没想到出了差错。” “我知道您是大厂子,沿海一条线包括出口国外的裂织布等织物都是您家包揽,不想让别人知道做外包理所当然,但您也不能把顾客当傻子往死里坑啊,”徐怀袖摇头,“您外包给谁了?” “杭远织造。” 杭远织造,徐怀袖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第21章 是抢了徐怀袖即将定下厂子的制造商。 徐怀袖有些莫名其妙。 她后来查过杭远制造, 刚注册一百多天,属于新起步的小微企业,按说还没有那么大体量,更别说外包。 除非是套皮或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与母公司联结的子公司。 大体量的售假公司, 无论怎么看也无法让人心情好起来。 电话在此刻打过来, 是项有情:“怀袖, 我们的绣娘被挖走了两个,对家是什么影视公司,说是服装需要, 给了绣娘足够强行毁约的钱。她们俩是负责界线和一些不同布料拼接的专业绣娘,一时之间还不好找替代的人员。” 是大麻烦, 徐怀袖受邀参加次年年初1月5日开展的“历史的回望-民族艺术展”,名字听着朴实,但其实汇集各地精英, 是由官方背书的超大联合展会,不管是拓宽人脉还是学习技术, 都是非常好的机会。 她的展品名单已经递上去,预计是做一副织染界的“时空图”, 说难听点也可以叫精致版百衲衣。 原计划是先向各大布料厂定制需要的布料, 然后做出符合布料架构的的设计,拼接布料由掌握不同非遗技艺的绣娘承担。 只能庆幸自己还没有把设计师的图纸给绣娘看, 徐怀袖呵出一口气, 立刻去订连夜去云贵两地实地考察裂织布的手艺人。 唯一还算好的消息是候机时, 宗澄别别扭扭地给她打电话:“我想做衣服。” “做。”徐怀袖忙得团团转,临时联系客户,找合适可见的裂织布传承人或布厂,还有托人问非遗绣娘的事, 糊弄完一个字就放下了手机。 等她即将登机,徐怀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大半夜搁浅了谁的少年心事。她赶在断网小憩前给宗澄发语音:“明天白天我给你买票去河南,按我给你的地点去厂里找项有情,小心点别走丢,里面有人台,会有人教你着练习设计衣物的基本功。” 还有半个月交成品时,徐怀袖终于凑齐人选,亲自盯厂出一米的布料,带着好容易单独制作的布料回厂。 绣娘们拿着三倍工资加班加点地熬夜,终于及时制作出合适的展品。 徐怀袖很久没能睡上好觉,到民族艺术展展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去酒店睡觉。 河西走廊别有一番风景,连带主办方统一安排的酒店内都有丰富人文情怀,只是徐怀袖眼泛泪花地往房间走,一不留神撞上个人。 徐怀袖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虚虚挡着,但鼻尖还是撞到了谁的锁骨,她手按在一片骨头并没太突出的温热肌肤上,淡淡的月季和后调的雪松缭绕住鼻端,很温柔的香。 手按着的地方因为突然一按而绷紧,是胸肌。 “怀袖?”声音在额头侧想起,很熟悉,是江屿容。 也许他以为徐怀袖要摔倒,一手虚虚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拢住她按着自己胸肌的手臂:“没事吧?” 怪不得一向警觉的保镖没任何动作,徐怀袖放下心来,打着呵欠站直:“没有,就是太困了……你来开会来这么早?还以为你明晚到。” “明天有其他公司的会,所以提前了一天,”江屿容和她参加同一个展,只不过一个是受邀方,一个是参展方。他从她衣兜中拿出房卡,“你是哪间房?先休息一会儿吧。” 徐怀袖骤然放松下来,报出房间号,呵欠着跟随江屿容进房,她稀里糊涂地说话:“你也来休息吗?” 保镖八风不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江屿容在门口同保镖交涉:“我的房间还没用,怀袖的房间就不用你一起入住了。稍等一下,我去取行李,叫后勤再洒扫一遍换换布草,我们换房间吧。” 保镖自无不可,她点头。江屿容递给她几张券:“七层有餐厅,现在正是下午茶时间,这是餐券,麻烦你多等了。” 徐怀袖没睡太久,大概一小时,夕阳昏昏中,她怎么也睡不着,茫然地坐起。 套间外江屿容听到声音,端给她一杯茶:“是特产,杏皮茶,要尝尝吗?” 徐怀袖接过茶杯,记忆回笼:“你和保镖换房间了吗?” “嗯。” 看来自己的记忆没出错,徐怀袖起身:“吃饭了吗,一起去?” “顾秘书说他知道一家特色餐饮,很好吃,我已经订了位,去那吃怎么样?”江屿容给她看图片,“尤以主食出名,离这不远,走着就可以去。” “好啊。”徐怀袖穿外套,刚想疑惑江屿容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居然也会对特色餐感兴趣,又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湘菜小馆子中,忍不住露出笑意。 “怎么突然这么高兴?”江屿容温温柔柔的,见到徐怀袖的微笑,也忍不住笑起来。 徐怀袖向外走去乘电梯:“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地方特色餐饮店里,现在好像也隔了不少日子,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嗯,”江屿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深邃了些,“那时你对我还不太熟悉。” “现在也不能说特别熟悉吧!”徐怀袖出了电梯,大厅水晶玻璃灯闪耀着,夕阳就在一步之遥。她背手,向前走几步,又转过身来,“我们都太忙了,还有很多更熟悉的空间——比如,我今天才知道你的香水的味道。” 江屿容被突然调戏一下,耳廓和夕阳同色,掩饰住了羞赧,看上去依旧淡然,但亮晶晶的眼睛暴露了雀跃的心情:“啊,你喜欢吗?” “喜欢啊。”徐怀袖笑。 几步之隔,带着帽子从旋转门进来的客人办登记,刚好听到什么“不熟悉”“熟悉”的话。 沈含山侧首看着渐渐远去的二人背影,若有所思。 还不太熟,但正在试图更熟悉。 这种形容,大概是徐怀袖有了正在暧昧期的人? 不像是谈了男友,更别提结婚对象。只是熟悉阶段。 第25章 果然还是在骗他。 沈含山径直去前台,递出身份证:“您好,我定了房间。” 幸好江屿容提前订位,馆子不大,整洁但店外等候的人实在太多。 徐怀袖喜欢牛肉小饭,尝了一口后,难得兴致上来,想拍张照片。 她没有“相机先吃”的习惯,但确实喜欢给美食留影,江屿容做过的饭她也拍过照。 这次徐怀袖又准备拍张照片,江屿容已经摸出手机:“我来给你拍?” “啊?哦,好。”徐怀袖意识到江屿容的意思是拍她,立刻半托着碗,另一手比耶摆好动作。 标准食客打卡照。 江屿容歪头,半蹲下去,视角几乎要与桌面相平,很快拍好,手一撑凳子,坐回来,手机递给她:“怎么样?” 屋内朦胧灯光、窗外夕阳、临窗、冬日氛围的外衣、暖意的汤饭、她的笑容。 徐怀袖突然想问出那个一直没问出的问题。 她听到自己问:“你喜欢我吗?” 江屿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菜里去。 绯红不止限于他的耳尖,迅速爬上他脸颊。 江屿容的私服一如既往简约,昂贵布料设计并不繁琐,显得他整个人似乎与“心思”一词格格不入。 没有借助发胶做复杂发型时,刘海完全地飘落在额前。唯一带着攻击性的眉骨弱化,成年人的筹谋算计似乎尽数褪色,他只是一张白纸。 徐怀袖总有种调戏了未成年的错觉。 但他眼神没有大多数人害羞时的下意识乱飘,江屿容直直望进徐怀袖眼底:“喜欢啊。” 脸颊发烫的换成了徐怀袖。 “喜欢什么呢?”徐怀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虚,少了些底气。 江屿容沉默的时间久了些,但他始终不曾移开目光。 闪跃的,跳动的,除了灯光人影移动,还有点别的什么。 徐怀袖仓皇移开目光。 她失策了。 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想过江屿容是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没想到似乎……他用情至深的样子,和徐怀袖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感情错位。 在徐怀袖还在好感阶段、试着准备和他和睦共度余生的时候,江屿容似乎已经在准备把下辈子全盘托付给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让话题继续下去了。 现在的她是否能承受得住江屿容的回答?万一答案远远超出自己的心理预期,她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江屿容? 徐怀袖在心里有一张表格,100%的好感代表两人将会是一辈子的爱人,60%是及格分,她给自己打的分至多也就50%。 面对一个可能有100%甚至1000%的人,徐怀袖有点怵了。 相爱的人怎么腻歪都没关系,但徐怀袖还没到爱的地步,她没做好准备。 徐怀袖在短暂的沉默中打断这一话题:“好了好了,快吃饭,要凉了。” 江屿容居然没执着下去,他轻轻垂眸,摸酸梅汤的杯子,咬吸管,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 徐怀袖难得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江屿容有什么不好说的事? 自己不会成了什么人的替身了吧? 两人谁也没有提到刚才气氛失常的一幕,轧马路回到酒店时,徐怀袖摸房卡准备开门,侧头和江屿容吐槽工作细节时,隔壁的房间门打开,有人稍扬声音传来:“怀袖?” 徐怀袖被不带姓的不非常熟悉声音激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她抬头,看到了自己不那么愿意见的人。 沈含山走出来要和她握手:“好久不见,好巧,怎么你也在这?” 徐怀袖假笑两声,看见手,不动声色拽了拽江屿容的衣袖,江屿容立刻意识到徐怀袖的意思,另伸右手握过去:“你好,我是徐怀袖的先生。” 第22章 沈含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他不瞎, 当然看到了徐怀袖扯江屿容,江屿容才过来握手的。 徐怀袖连手都没伸给他。 但江屿容看着有点木木呆呆的,哪怕是在暧昧期,都要徐怀袖扯袖子才反应。 男人不都是有占有欲的吗, 江屿容身上可没有一点对徐怀袖的占有欲, 只怕是对徐怀袖一时新鲜, 仗着年轻讨女生喜欢。 江屿容自然不知道自己被评价为“木木呆呆”、“没有占有欲”、“图个一时新鲜”,他松开手,看沈含山:“你是?” 徐怀袖介绍:“我大学学长, 毕业后和光扬合作过单子,和你领域很接近, 以后说不定能碰上。” “原来是学长,”江屿容听出来了,事业上的竞争对手, “久仰久仰。” 沈含山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徐怀袖自己喜欢胡说八道,暧昧对象也是一样的喜欢胡说八道。 徐怀袖的意思是初次见面, 介绍一下,江屿容居然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说“久仰”。 他见江屿容长得年轻, 自然轻视:“这回我没带名片, 下次交换吧,你们是来度假的?” “不是, 来工作, ”徐怀袖看沈含山一眼, 笑,“师兄呢?” “我来这边和医院谈事情,顺便看看一些艺术展,”沈含山想起什么, “刚好有场民族艺术展的票我有多张,你有空来看吗?要么一起?” “不必了,”徐怀袖听到熟悉的名字,“我也会去,也许到时候还能碰到师兄你呢。” 沈含山挑挑眉。 当着江屿容的面挖墙脚,沈含山是故意的。 江屿容被挑衅,连愠怒或是别的情绪都没有,他不带温度地向沈含山礼貌一笑,温声对徐怀袖说:“房卡先给我吧,你不是有照片要修?” 什么照片?徐怀袖只拍了一张。 又不发出去,也要修吗? 但徐怀袖还是把房卡给他,江屿容刷卡进门。 门没关,虚虚掩着一条缝。 沈含山别有深意地看了虚掩的门缝一眼:“这就是你说的‘老公’?” “嗯。”徐怀袖点头。 还没来得及庆幸沈含山接受了她已经结婚的事实,徐怀袖就听见沈含山满不在乎的声音:“但看起来你们不太熟啊。” 徐怀袖下意识回头看门,转头过来,笑说:“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领了证的,怎么可能不熟?” 沈含山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新婚夫妻,浓情蜜意,会像你们两个一样相敬如宾?” 肢体语言、目光、对话、甚至对对方的占有欲,都是证据。 沈含山重点强调:“太有距离感了,感觉还没有我对你熟悉,你知道热恋中的情侣是什么样子的吗?” 徐怀袖哪有被异性这么犀利地问过私生活,她不妨跳进了谁主张谁举证的陷阱,只得下意识用事实去辩驳:“但师兄,我们住在一间房间里,所以……” “所以什么?”沈含山直起腰,压迫的气氛一下子撤掉,“这是套房,有主卧有次卧。关系进行到哪一步有什么要紧,如果你们没有更进一步,有足够的空间分卧而睡,如果有,那又怎样?” 徐怀袖惊呆了。 “你在说什么呢?”她在意识到沈含山潜台词的一瞬间就收敛了客套的表情,连声音都放大不少。 庆幸着江屿容给她留了门,徐怀袖反手摸住门把手,打开门扭头进去,话都没说半句,就把门甩上。 “……”沈含山脸上的笑意也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电话声适时响起,沈含山接通:“喂?……好,我很快就到。” 门摔上的声音可不小。 江屿容向徐怀袖身后望一眼,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渴了吗?喝点水?” 他倒是有闲情雅致,有心思把茶水换了一种,热气氤氲着的麦茶,旁边一盒碗杯状酸奶:“或者酸奶也可以,也是特产,据说口感和我们经常喝的不一样。” 徐怀袖猛摇头:“我的天啊,下次出门我得带着结婚证,这都什么人。听见我结婚了还想着纠缠不清。” 看到江屿容手中的茶,她下意识接过茶杯:“谢谢。” 江屿容不动声色:“正常,以后你遇到的会越来越多。拒绝就好了,外物,我们也无法左右。” 徐怀袖后知后觉:“正常吗?” 她只知道很多人都喜欢背叛婚姻,在某些企业家眼中,“出轨”不代表着丢人、而是“团体”相互炫耀的资本与谈资。 徐怀袖也收到过不同已婚男性对自己递来的恶心暗示。 “对他们来说很正常。感情只是一段时间的荷尔蒙变化。家庭是合约、大家都是商业机器。时间久了,自然要找点刺激的,”江屿容去开笔记本,把手机照片导入进去,“极限生活刺激激素与神经递质,让‘麻木’转为‘活着’。” “也许还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说到这类话题,江屿容语调冷淡得多,大概是见得多了,只觉得烦躁,“有人引诱年轻女性堕入深渊,自然也有人图新鲜刺激自降身价成为公序良俗所不容忍的人。” 第26章 “喔……”徐怀袖点头,“很少见你说这么一长段话呢,感觉很嫉恶如仇的样子。” “很意外吗?”江屿容扬眉,反问她。 “虽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现在看到很讨厌此类情况的你,作为你的妻子,比起意外,高兴要更多吧,”道德标兵谁不喜欢,徐怀袖站在江屿容身侧,坐在他顺手挪过来的凳子上,“还有点觉得神奇。” “怎么说?” 徐怀袖凑近他:“我还以为你毫无波澜。” “没有啊,只是我也相信你。”江屿容抿唇微笑,唇如樱花一样柔软。 话题转回来,徐怀袖发现江屿容真的准备修图:“我还以为是借口,真的要修吗?” “要的,不过可能重点不在人物身上,关注的是噪点、白平衡这些。”江屿容驾轻就熟,调了几个参数,很快把相片调得更对比清晰。 徐怀袖会用数位板画简单画,成品有时会用颜色板块调整滤镜。同用一套软件,但思路完全不同,颇有些“隔行如隔山”之感。 导出图片,外置硬盘中有整整齐齐一面标明时间、地点、场合的文件夹。 2020年5月校园;2021年3月西北行;…… 看来江屿容对拍照片和修图确实很有心得。 徐怀袖看他打字命名文件夹为“2025年1月”,随口问:“你很喜欢拍照吗?” “嗯?”江屿容看着一排排文件夹,“嗯,以前没有工作的时候,会拍照片,也算是爱好。你要看吗?” “好啊。”徐怀袖略带好奇地凑过去。 江屿容不怎么拍人,几t内容风景更多,荒凉戈壁、烟雨江南、北疆雪山……随着时间更迭,能看到拍摄技术明显进步,后来时间也转到美国,拍摄图片的数量和频率都大幅下降,大概是时间不再充裕。 徐怀袖看了一会儿,江屿容接电话,临时有文件要确认。 她借势起身:“我去洗澡,你先忙。” 并不算特别重要,但需要江屿容作简短回复。 他编辑回邮件,结束工作时徐怀袖才刚进浴室洗澡。 浴室打开灯,玻璃有种隐隐约约的透明感。大概参考了情侣房,不是彻底透明的玻璃,模模糊糊,看不清具体样子,但里面的人完全不知情,多少有些恶俗。 江屿容叹气,去把浴室外侧隔断的窗帘拉好。 再坐回电脑前,他低眸思索着什么,打开一个隐藏加密文件夹。 是比景色照片分类更细,占比内存更大的人物影像。 很少有偶得的正脸照片,多数为侧脸、背影,都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所有徐怀袖在人多场合出现的模样。从大一开始就被一一记录着。 运动会上徐怀袖作为志愿者甩着马尾辫奔跑在操场上指挥的样子、校晚会她带着工作牌负责新媒体事宜的样子、光扬部门团建时徐怀袖在民宿露台烧烤架前忙碌的样子。 焦急、开心、雀跃、面无表情。 即使是偶有模糊,他也不舍得删掉。 江屿容新建日期,又将今日照片存进隐藏文件夹中。 徐怀袖洗完,江屿容已经在次卧浴室洗漱,她钻回大床,和朋友们聊天。 何嘉妍回国,撩到新小帅哥,今晚去酒吧,应当是没时间听徐怀袖分享感情进展。 她只有一句话:【徐怀袖不是睡到人了就请勿扰。】 项有情和宗澄在高铁上,沿途风光好,权当给宗澄一些大自然的冲击美,比飞机好看。宗澄用手机录了一路景色,此刻天黑下来,困得睡觉。 项有情正闲得乏味,积极回应。 徐怀袖:【我今天碰到了沈含山。】 项有情久仰他大名:【那个追求你好久的你师兄?怎么我们去参展也能碰到。】 提起这件事徐怀袖就觉得无力:【是啊,这次我和江屿容住他房间隔壁,就这么水灵灵地碰上了。而且他还说了点很让纯爱战士心烦的话。】 何嘉妍从来不自诩纯爱战士,只有徐项两人,项有情最爱的番剧都是很纯澈的爱情,完全符合“纯爱战士爱好者”的侧写,当即打字:【说了什么?】 【大概是先是不相信我结婚了,然后又说我和江屿容……嗯,怎么说呢,相敬如宾?距离感?大概是说我们两个不够黏着。最后说,我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又怎样?】 【sos.】项有情先是发了三个字母过来,才措好词继续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我想的意思??】 徐怀袖:【额,虽然很不想这么回答,但对一个已婚人士这么说,本身就很失理吧。】 项有情:【这真是大大的不……怎会如此,我们怀袖魅力还是太大了。】 【在这种语境下,好像不算什么夸奖。】徐怀袖沉痛打字。 【还真的是这样……你离他远点,这也太可怕了,明知你有老公还勾引你!】项有情云尖叫。 【他不信我结婚,我真的、真的下次要带着结婚证出门才行。】徐怀袖向被子里又缩了缩。 项有情瞠目结舌:【听说过有自欺欺人刻舟求剑的,少有听说过已知已婚还这么唯心开放的,这是准备好隔壁老王上位,把你当邻人之妻了吗??】 【救命,这是什么形容……】徐怀袖试图用六个点点点表明自己誓要与这类行径划清距离,【我是个很正派的人!】 项有情赶紧顺毛捋:【我当然知道,你肯定不会和他同流合污,但是话说回来,现在你在哪儿?别告诉我你又在和你老公盖棉被睡素觉。】 【那倒没有,】徐怀袖回答,【他还没睡,我忙了好久,今天想睡得早点。】 项有情恨铁不成钢:【你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他一眼就觉得你们没结婚?本质不是证件,而是你俩是假夫妻。】 她突然有所悟:【怀袖,你不会意识不到吧?这两者又本质上的区别。还是说,你是在潜意识抗拒两个人更亲近一些?】 第23章 徐怀袖一时没回消息。 项有情作为的母单在意识到根本原因时, 宛如茅塞顿开。 【相敬如宾本来没有问题,在夫妻关系上被大众认为是褒义词。但我们一旦遇到相敬如宾的夫妻,第一反应是‘他们好有距离感哦’。你和江屿容的问题就出在距离感上。】 【我也说不出来解决方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读大学那会儿, 小情侣们宵禁前会在宿舍楼下抱抱亲亲个没完没了, 不分场合亲密到在图书馆扰乱他人的比比皆是——我不是鼓吹这种行为啊, 只是想说,很多人谈了恋爱,一定是会或有意或无意地相互靠近的。】 【你们有吗?】 有的, 徐怀袖看着手机,回想起过去。 烟花的时候, 其实他们还没见过几面,但江屿容为她准备了童年最想要的礼物。 酒精、烟花、独处时光、近在眼前的正符合她审美也符合法律要求的人就在眼前。她曾有控制不住想要亲近的时刻。 但最终也还是没有亲近。 问题出现在哪呢?是气氛、是环境? 徐怀袖想不到,项有情就更想不到了。 正当手机黑屏下去, 一条最新弹出的语音再次唤醒屏幕。是项何嘉妍:【傻吧,先睡了再说, 照你们这磨蹭的速度到明年也亲密不上。】 项有情纳闷:【你不是说今晚有安排?怎么这会儿发上消息了。】 何嘉妍呵呵:【当然是被人放了鸽子,我也居然有被人耍的一天。总之今天是睡不到小帅哥了。】 她兴致缺缺地给司机发消息来接她回家, 手机在音响雷人的场所录的声音并不多么清晰:【饮食男女, 听过这个词没?吃饭饮食、情之所至,都是常事, 你试试和他亲近一点不就行了?我还是那句话, 男人要是对你感兴趣, 你就是亲他脸一口他也得思想下流。】 这次何嘉妍一肚子火,提前从店内出来,站在街边等司机,不妨街边有人碰瓷, 差点波及到她。 正当何嘉妍烦到准备报警时,旁边一声疑惑的“姐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正式今天鸽了她的小年轻。 何嘉妍又从聊天室消失,徐怀袖还在思索。 一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最大问题是尴尬。尴尬来源于陌生,可以用时间和相处来冲淡,见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 有点像室友的相处逻辑。 现在则是“不够亲近”。 如果额头也算作脸的一部分的话,其实江屿容是亲过她的,只是每次夜晚的第二天,他们的关系总会再次拉远。不似一夜情,但也有点轻微下床就互相不认人那种意思。 江屿容洗完澡,看见水杯在外面,把茶水倒掉,换了温水。 他端过来,看见徐怀袖蜷在被子中,脸冲着里面一动不动,还以为她已经睡下,把水杯轻轻放在床头。 正准备转身去侧卧的时候,徐怀袖突然一翻身坐了起来。 江屿容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太大,却见徐怀袖说不清表情地伸出了手。 第27章 他立刻贴心地把手伸了过去。 下一刻,徐怀袖攥住江屿容胳膊,把人拉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绝对是偷袭。 江屿容在惊讶或是羞赧什么的感受前,首先是想笑。 不像是有心亲近他,反倒是像把自己的嘴唇当做暗器,突进那么一下要撞掉他牙齿似的。 唇紧抿着,狠狠撞了一下他脸颊,鼻尖顶在他颧骨外侧,所幸脸颊胶原蛋白还没到流失的年纪,软软地承接了徐怀袖猛地来这么一下子。 饶是这么有弹性地阻挡了她的蛮劲,江屿容还是觉得力气太大了,口腔里面好像都有点痛。 这哪叫什么亲啊,只能说徐怀袖在偷袭他。 他没憋着,先是唇角翘起来,而后眉眼全都划出笑的弧度,江屿容笑了一声。 “想撞松我智齿啊?” 徐怀袖不知道是懊悔自己太莽撞,把浪漫变成了乌龙,还是惋惜江屿容竟然真的没有反应才好。 但江屿容明显是开心的,她隐隐有种直觉,自己再莽上去来一下,只怕他会更开心。 但江屿容只站直了些,看她呆愣愣地:“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恰在此时有人敲门,徐怀袖也在同时灵光一现,在江屿容准备转身的时候一把把人拉回来,在他锁骨上实打实地咬了一口。 “……”江屿容锁骨被撞麻了,徐怀袖后知后觉牙龈好像有点酸。 但江屿容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笑得更厉害,让人总觉得如果不是门外还有人等着,大概他能站在这笑上三分钟。 事实证明,徐怀袖再身兼长技,也终有没有天赋的时候。 她是真的没资质做狐媚,去当杀手倒是蛮有前途。 江屿容笑着走开。去开门前看了监控器,收敛笑意,稍微整了整领子,正面遮住牙印,确保外人面对面时看不到任何痕迹。 身后传来徐怀袖趿拉拖鞋的声音:“谁啊?” 是沈含山。 他越过江屿容,拿了一纸文件等徐怀袖过来递给她:“我才知道怀袖是‘瞳织’的代理人,前两月我父亲说和瞳织约了单子,叫我有时间和合同签下来,但这几个月就忙忘了,晚上通电话才想起来,正巧你现在没事,看一下要求?” 徐怀袖点头,只穿着睡衣不好见客,她外面又套了运动外套,谁看都是一副要睡下的模样。 甲方突然闪现,徐怀袖问了几个问题,才对上号:“哦,曰骅织造的沈钺沈总,是你的父亲?” “对,”沈含山回答,“不过曰骅织造的商标已经注销,这厂子他接手不过月余,以后不用带这名头。” “哦,好,”徐怀袖低头翻看文件,打眼一瞟就看到一些有些麻烦的条款。 如果放在白天,徐怀袖可能会远程给律师拉着沈含山当场一条条先把初版厘清,但现下无论是着装还是环境氛围,似乎都不太那么合适。 她刚摆出微笑准备找个由头打发走沈含山,江屿容就一手揽住她的肩,连带着旋转半圈,背部冲着沈含山,面朝他。 江屿容歪头凑近看她:“黑眼圈好严重啊,你几天没睡好觉了?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几分钟前刚调戏完江屿容的徐怀袖既有对工作的严肃也有看到江屿容淡淡的尴尬,她抖擞一下,立刻半转回去对沈含山点头:“今天太晚,律师也睡了,可能不足够过一遍所有的条款。沈总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不如早点休息,这样,我8号之前约律师和设计师和一起协调厂子排期和条款增减,到时候提前给您发消息,怎么样?” 沈含山目光在她有些乱的头发上逡巡而过:“行。” 江屿容关门时适时侧身,领口一抹红痕扎眼在沈含山眼前,沈含山还没来得及露出任何不悦神情,江屿容便对他微微颔首,旋即轻轻关门。 沈含山忽然只觉得无语可笑,他回房间卸下腕表,接到研究生舍友的电话。 舍友已在负责医疗设备的国企入职几年,此刻电联他是因为两人成了竞争对手。可买卖不成仁义在,舍友情知可能竞争不过沈含山的公司,干脆先卖个人情:“几年没见,不出来喝一杯?我知道有个安静的好地方。” “好啊,”沈含山没拒绝,腕表随手搁在台上,“你说地方,我这就去。” 徐怀袖一个人睡在主卧,把刚才自己的勇猛行径在群里复述了一遍。 何嘉妍又不知道去哪了,只有项有情还在线,笑了半天,送她五个字:【尴尬但合理。】 * 次日一早,徐怀袖五点起床,到会场后台去接凌晨才到的非遗织染拼接,指挥工人挂到展区, 由于尽数铺开长达五米,装裱是现场进行的,徐怀袖盯工人到上午十点,项有情和另一班车来的设计师与绣娘代表反覆修改、练习第二日的发言。 发言稿被外包给了文案组,但文案组是老油条,用电脑跑稿子,还想蒙混过关,徐怀袖一小时前瞄了一眼才发现,此刻正托付给项有情临时加紧重写,同时通知人事追责文案组负责人员。 设计师嘀嘀咕咕:“我觉得一开始那版发言稿挺好的……为什么还要改。” 项有情对熟人没什么社恐可讲,尤其是最近几月总是和外人接触,生生练出了她的待人接物能力,此刻她一巴掌打在设计师肩膀上:“你傻啊,看不出来外包的那版文字是deepseek写的?把我们要展示的非遗技术都搞错了,还有那列举不完的数字——我们搞原创的踩了ai的坑,你看业界还要不要你。” 设计师对文字敏感度一般,但听到“原创”二字,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早说啊!我知道了,就按你这个来吧。” 赵川国美毕业,毕业进大厂工作,但他进去才发现ai入侵世界方方面面,就连普通的稿件都要ai一键生成,他憋着窝囊气挣了几个月工资,前一阵前出差,看到自己公司负责的机场广告图上,虚拟角色赫然有四眼皮和六根手指。 赵川彻底受不了,辞职找工作,没了应届生身份、实习经历也不够,在飞机上偶遇徐怀袖,算是误打误撞进了瞳织。 徐怀袖热得感觉肩膀都在冒蒸汽,她路过,听到赵川气愤吐槽文案组,过去斡侃一句:“行了,以后加强辨认能力就行,文案组负责的人会有人处理,你们尽快把稿子弄好。刚主办方临时改了时间,马上到吃饭时间,下午三点准时彩排,五点最后走一遍过场,明天早上九点开幕式。和群里通知的时间略有点不一样,随时保持手机畅通,任何细节都可能随时改,别到时候找不着人。” 确认员工们都收到,徐怀袖指宗澄:“你过来,我找你有事。” 赵川辅助另一位专研国风设计的设计师共同完成了此次设计,但另一位最近倒霉,门板倒下来砸断腿,坐自动轮椅刹车坏了冲进花坛,现在正拿着徐怀袖特批给他的补贴委委屈屈在医院接受治疗。 赵川临时顶上,抱着一大堆资料翻来覆去地背,就怕明天被提问,回答不上来怪丢脸。 宗澄蹲在他旁边跟着看资料,手指比划,眼见着拇指被反覆扣过的地方结了痂,经过一阵子的心理干预,强迫行为没那么过分了。 徐怀袖给宗澄递交任务:“今天下午四点开始,会有一批记者来到这边进行采访,临时增加的环节导致,到时候可能会没人带你,你先跟着我和保镖。另外,笔记本随身带着,如果我也没空,到时候给你单独安排个屋子。” 宗澄点头。 徐怀袖呵出一口气:“累死我了,我去洗个澡,你要吃饭吗?” “不吃,”宗澄说,“我也要洗澡。” 自从徐怀袖把她从街上游荡状态解救出来,宗澄就变得特别爱干净。 “行,酒店离这不远。”徐怀袖带她走。 下午两点,等待彩排开始期间,徐怀袖拉着宗澄回到展厅。部分展品开始开放,宗澄在一间中西合作设计的副展厅记笔记,她的本子像鬼画符,各国语言混杂着来,徐怀袖是看不懂一点。 “姐姐,您好,我能采访您吗?”不知道从哪钻出一个裹着黑羽绒服,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大学生,“我是附近l大电视台中心的志愿者,可以采访您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徐怀袖答应下来,叫宗澄,“宗澄,这边来。” “谢谢谢谢!”女生雀跃起来,“我们找一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好吗?” 到后台会议桌角落,还没等女生身后的摄影师架好相机,远处突然传来叫徐怀袖名字的声音:“怀袖学妹!” 是曾经在新媒体部共事过的学长。 他身边还有一同走过来的沈含山。 不是说是展票吗,怎么还没开展就有人先进来了? 徐怀袖心里腹诽。 第24章 “你好你好, ”徐怀袖还记得学长的名字,苏阑。此刻学长正人来熟地到处握手发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请多指教。” 第28章 就连老熟人徐怀袖都被塞了一张, 一起来的沈含山都没落下。 徐怀袖开玩笑:“学长,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还给我发?” “话怎么能这么说,”苏阑得意地扬眉,“我升职了, 特地新定制的名片,上面还有烫金刻印呢, 特地请了设计师。怎么样,好看吧?” 宗澄看了两眼名片,很嫌弃地把名片夹进笔记本最后一页, 下意识摸着拇指血痂。 沈含山也和小记者招呼握手:“你好,我是兴钺生物的沈含山。” 兴钺生物最近风头正盛, 技术突破走在世界前沿,狠狠出圈。小记者一下子见到了报道中的名字, 激动得很:“沈……沈前辈, 我和您一个专业,是您的粉丝, 您、我、这……” 她激动得脸颊通红, 看看徐怀袖, 又看看沈含山,生怕其中一个跑了,想都留下,又怕怠慢。 好在在场其他人都是人精, 徐怀袖伸手在她面前挥挥:“不是说有话要采访我吗?就算见到了偶像,偶像也要讲先来后到的。” 苏阑一把揽住沈含山:“是啊,看你谁都想采访,就是不想采访我?” 他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我们等着,你先采吧。” 苏阑当然没那么好心,他昨天和沈含山谈心,聊到徐怀袖,特地来给兄弟当僚机。 清吧内部包厢中。 苏阑给沈含山展示自己的存货:“我在这里存的酒,尝一下?就从起泡酒开始怎么样?” 沈含山一如既往鄙视他的品味:“这个时候,这个点,你让我喝起泡酒?别不是蹭了谁家婚礼上的剩酒。” “怎么嘴还是这么毒,”苏阑吐槽他,“起泡酒又不是宴会专用,夜宵当然也能喝,我给你点炸鸡,还是说你想吃东南亚菜?后面有厨子,我叫他们给你做份炒面?” 沈含山一听就知道苏阑是开玩笑,他拿起郁金香杯,灯光下折射着浅黄色流光,他微一观察,擎杯一饮而尽。 苏阑震惊:“叫你来品酒,不是叫你来借酒浇愁,是许久未见给你展示展示我的藏品。” 他凑近:“上次见你这样还是博士时候,徐怀袖说什么都不接受你的追求,说自己已经和别的男人交往了。你特别失意,才大醉一场。这几年过去了,不会又是为情所困了吧?说说,是哪个女生?” 这才得知沈含山又栽在了同一个女人身上。 苏阑摇头:“好么,但不是上次她是雇了个按小时计工资的‘假扮男友’么,你怎么知道她这次不是又花钱租了个老公?” 沈含山想到江屿容锁骨上的牙印,烦躁地扶额头:“这次是真的,起码是暧昧期。” 苏阑挺可怜他大兄弟:“你说他衣领底下有印子?这不是绿茶吗?年纪不大花招倒多,谁不知道脖子以下有衣领的衣服随便遮住,他能给你看见就是故意的,别钻他套里——也说不定是徐怀袖故意叫他给你看的,他俩不一定有那个……事实呢。” 沈含山冷哼一声,又倒一杯。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这个意思其实挺明显的,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你,真的还要坚持吗?”苏阑说,“更何况她说她已婚,这拒绝得不能再彻底了。哪怕她其实还是单身,和那男的就是朋……炮友关系,也不太想你更进一步的样子。” “怕什么?”沈含山晃荡着杯子,轴劲上来,“他们两个没一点夫妻感情,普通夫妻怎么能做到还有那么远社交距离?总不能是商业联姻。徐怀袖,谁想和她联姻?” 你呗。苏阑在心里碎碎念,一转头看见压箱底宝贝马上就要被喝完,他赶紧铺上前去:“别喝了!你干什么,把我孩子当水喝!” 言归正传,此刻徐怀袖已经站在闪光灯前,听小记者提问:“可能我们的问题会有些尖锐,但还是希望您见谅,不舒服的话就去找主办方——是他们给的选题!” 小姑娘说得俏皮,但徐怀袖还是抓住了表面之下的意思。 接下来的问题以上级为导向,问的话就是他们想要在未来几月甚至几年中引导的风向,小到地方,大到全国,只怕都要扬起一片艺术审美乃至日常生活的改革。 而这小小采访,大概也不止会在学校内部播出,可能会扩散到市级、甚至省级电视台。 那么曝光度和重要性自不可同日而语。 “你问。”徐怀袖和展会主办官方打过交道,大概对会问什么心里有数。 录像机打开,徐怀袖和小姑娘你来我往地各自自我介绍开篇,主持人迅速引进采访:“首先,我们都知道历史的回望-民族艺术展是一场旨在用民族的、世界的包罗万象的艺术交流会,您对地点选定在河西走廊一带有什么看法呢?” 艺术展是流动展,不止在此地开,展品们会跟随主办方一步步转移至祁连山附近展馆,徐怀袖早就有所准备,以官方标准的口吻开口:“现在我们所处于甘肃省w市,丝绸之路的咽喉。不仅仅是交通、军事要塞,还一直都是文化融合带、生态屏障,乃至于到现在成为亚欧大陆桥的一段、新能源基地,从古至今……” 徐怀袖张口就是一段小作文。 这种主持人和采访者乐在其中的桥段外人看了未必感兴趣,宗澄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显然是听了就算。苏阑作为高考语文差点不及格的学生,一直以来都不太对官文感兴趣,还是工作之后才强迫自己学习。沈含山倒是听得起劲,目光在徐怀袖盘起的头发后逡视着。 苏阑知道沈含山喜欢的是徐怀袖的才华,但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喜欢,也真是够了,三分钟热度人士完全不理解沈含山这么多年看得见吃不着的心理。 主持人又问了几个有关文化的问题,徐怀袖一一回答,对自己的展品也大致作了介绍。 问了十来分钟,大概到结尾的时候,主持人问出了与之前文化概念并不相同的一个问题:“您作为参展者,也作为对文化颇有见解的爱好者,平时一定业余各路文化从业者交流颇多。那么从您的角度看,应该怎么看把我们多样而丰富文化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传递到世界各地呢?”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 有点像网络游戏每个大版本都要下发一版“用户调查问卷”似的,作为开放题来展示。 根据徐怀袖的从业经验,无论她会达成什么样子,大概都不会被播出去。 这类问题本也不是用来播放给大众看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标准答案,和上几个问题不一样。 但她还是好好地回答了。 “以半个从业者的角度,将中国不同的古文化传播到国外大众中,大概首先要打破的是偏见;然后是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品牌。我们都知道意大利盛产奢侈品、法国浪漫之都,是因为这种印象频繁地在我们生活中反覆出现。或以明星代言的形式,或以将门店安排于商圈最显眼的位置,将知名度大众化,在已有成品的前提下,是营销的成功……” 毫不夸张,徐怀袖口述也有文字的章法,从营销的重要性说到学术角度的“黄金三角”“文化寄生”“虚拟地产”之类专有名词。 并不算难懂,徐怀袖不太喜欢什么“拉通水位”“对齐颗粒度”“打通场景”之类办公室废话,除非是专业用语,否则她更喜欢用朴实的用语去形容。 也因为造句的简化,大部分话大家都听得懂,还是百无聊赖的苏阑在心里叹气:沈含山大概是智性恋,毕竟现在的创业家战略家什么的,稿子全是秘书来写,像徐怀袖这样满肚子墨水能吸能吐的钢笔精,确实要人高看好几眼。 徐怀袖身份是商人,她也就真的只以商人角度讲线上线下营销的重要性与不同。 有几次苏阑几乎要以为徐怀袖要说到很深入的方向,但她表现得浅尝辄止,像是不剖析完全还给观众留作业似的。 但无论怎么说,小作文说完,采访也结束,摄像师放下相机,肩膀都酸了,揉着吸气。 主持人和摄影师快速地换内存卡,不同采访要存入不同卡中,他们俩不是展会参展方,采访也更随意,大致只是问了些当下大学生最关注的找工作、心态、考研考博、工作身份转换等问题。 只可惜他们等徐怀袖,徐怀袖却并不愿意等他们。即将彩排,她脱了外套去找走位。内场他们这种外人掺和不进去,保镖拉着宗澄找了个空房间等着。 约半个小时后,约四十岁的女性推门进来:“是这可以休息吗?” 彩排相对更无聊,坐领导的位置一个没有,导演和导播举着麦克风在主持人读词间隙大喊“xx准备”,偶尔后台“把声音调高点”的指挥还能漏音到前台,草台班子感尽数体现。 徐怀袖见怪不怪,和各位等待着的高管、老板互加联系方式。 “杭远织造,杭远织造来没来?” 徐怀袖两次被杭远织造坑,正敏感着,闻声一抬头看,发现并没有杭远织造的人。 第29章 导演明显心气不顺:“杭远织造!小宁,给他们负责人打电话,主持人,介绍下一组。下一组准备!” 主持立刻激昂顿挫地读串场词:“……下面有请瞳织的主理人徐怀袖女士!” 彩排只是走个过场,大家都不脱稿,但还是要读一遍稿子。 大家的稿子没什么标新立异,格式几乎相同,不是分享团队的创作历程,就是呼吁大家在业内做出什么更好成品的通识。 徐怀袖也是如此,回望过去展望未来,把场面话说得过得去,并没有什么拔尖的事。 她特地请展会作家给过自己改稿建议,大家都中规中矩。 等所有人都分享结束,还有团队优秀成员发言,展品创作主要艺术家合影等一概流程,部分乱掉的场景还要再来一次。 等一切都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 徐怀袖没能赶上夕阳,倒是饿得不行。 保镖带着宗澄回来,主动汇报宗澄下午和一位女士聊了一下午有关文化设计的事。女士是华裔,是此次展会的邀请客人。 “有问到叫什么名字吗?”徐怀袖要去洗手。 “只说自己姓尤。” “我知道了,”徐怀袖擦干手,“走,叫上其他人,吃饭去吧。” 晚上大家并不在一起吃,徐怀袖睡得早,第二天早上四点起床化妆,六点开始就安排了拍照环节,早饭吃的是江屿容不知道哪里打包回来的三明治。 幸好垫了肚子,徐怀袖只在包里揣了两个小面包,能量供给完全不够。 按说一切准备俱全,应当不需要徐怀袖操心,但偏偏除了岔子。 早上十点钟,各区展品代表开始发言,轮到终于出现的杭远织造。 令人意外的是,杭远织造的稿子一句句都对得上徐怀袖的发言稿,因为出场在徐怀袖之前,像是特意与瞳织作对似的。 有再一再二,可没有这么连着和同一家主业并不完全冲突的服装设计公司作对,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商场如战场,徐怀袖难得拧了眉头。 江屿容坐在台下第一排,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顾秘书坐在远处,看小江总居然没一直盯着自家夫人看,还以为江屿容有进步,已经能做到戒断想老婆这回事。 至于投资,其实参会占比并不特别重要。江屿容早就根据一家公司的过往发展和未来前景的数据分析中确定了投资对象。 只是大概顾秘书想不到的事,江屿容在本子上写的并非什么会上重要事项,而是杭远织造的编号。他在上面打上重点标记,后面跟一个类似闪电的符号。 那是他和徐怀袖在高中时练习英语阅读时对关键词打上“特别关注”的惯习标记。 第25章 徐怀袖穿的衣服是江屿容给她选的。 自从婚后, 如果是江屿容看得见的重要场合,他都会抽时间提供几套适合场合又不失设计的衣服。有时徐怀袖对饰品拿不准搭配,也会请江屿容给意见。 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这次参会, 徐怀袖的礼服不是她或是项有情带来的, 反而是江屿容挑好带来。 moschino学院风西装, 纯黑剪裁,为了不偏于太过素净,特地给她搭配了褚翠宫的胸针和手镯。 她早起, 江屿容也没闲着,选了山茶花发卡, 顺手给她编了发。徐怀袖没打耳洞,单边耳夹是定制镶嵌的白蓝宝石,在黑色西装和浅浅腮红的颊边, 闪耀出一串流光溢彩。 会场内部不接受新闻采访,徐怀袖侧身站在台下, 秀眉拧起,看着稿子, 似乎发愁的样子。 杭远织造代理结束发言, 雄赳赳地下台,似乎看准了徐怀袖似的挺过去——就在江屿容觉得对方实在太过分时, 徐怀袖后退半让步, 让出位置, 对方代理差点一跤摔死在台阶下。 徐怀袖还蛮友好地扶了他一把,似乎是对低声代理说了什么话。代理气得脸红,然而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徐怀袖侧身一让, 有礼地请代理离开。主持人预备下台,她才踩着小高跟上台。 “很荣幸为大家分享我司瞳织带来的‘织染时空’,由十数种不同非遗工艺织造而成的布料联结而成,而在布料上拼接的绣花同样使用了五种非遗技术……” 从江屿容的角度看,徐怀袖此刻气定神闲,完全看不出来她在台下还有点焦虑和隐约的怒意,以及差点被人坑但反坑了回去的狡黠。 她严谨、认真地分享着手稿上对于展品的介绍,睫毛纤纤,身后大屏幕一页页过着ppt,她气场全开,不仅全无刚才的怒气,反而还有点对什么跃跃欲试的意思。 以江屿容对她的理解,徐怀袖不是藏了什么反制于人的心思,就是憋了什么坏水。 总归坏水撒不到自己身上,他乐得看徐怀袖反击。 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冲着杭远织造。 徐怀袖惯会报喜不报忧,之前厂子出了问题,她在多个地方辗转,江屿容问她出了什么问题,徐怀袖只说没什么事,叫他给自己挑衣服就好。 后来事情完美解决,江屿容也就没继续跟进——秘书劝他不要事事都知晓,反正他知道了夫人也不想叫他处理,与其白担心,不如把夫人让他办的事办好了再说。 江屿容闲下来的时间实在是烦躁,别说现下一套衣服,光是从冬至夏江屿容就搭配了至少十套。 秘书擦汗,江屿容爱好不多,少部分时间看点已经热度过期的日剧,路上没有网络又不想休息时划拉2048,有时放松打打羽毛球、网球之类,大晚上睡不着觉就去健身区域运动,有时对着人偶头模学编发,再就是坐在那刻木章。他偷偷瞄过一眼,刻的什么,“喜结良缘”。 现在的初中男生谈上恋爱都不刻橡皮章! 最近空闲时平板又要开个单独分区,天天对着女装发呆。 而江屿容忙起来的时候,像是需要和定制师傅面对面交流的初级问题就要秘书代跑。 顾秘书在翻倍的加班费中跑得次数多了,一度怀疑、或者说是幻想过江屿容有一天会叫他去打印“江屿容先生*徐怀袖女士缘定三生”的小广告,然后塞遍全世界,最后再在交罚款的地方严肃而认真地握住办事人员的手发喜糖:“我终于娶到了老婆!” 江屿容不知道他秘书一天天的心理活动会如此活跃,他全神贯注在徐怀袖身上,后者扬唇一笑。 “……但在展品制作的过程中,我们也遇到了一些问题。每个厂能做出的手工非遗布料是有限的,合织十几种布料,需要求助于在该赛道上名声在外的优秀厂家。但问题也出现在这里,”徐怀袖摊手,话题转到犀利的一面,“就比如说,遇到以真品著名的纺织厂发来了假货。” 想要在死气沉沉的会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以采取网络吸引法则中最立竿见影的一样:负面吸引。 说点并不正面的故事,让平铺直叙甚至总有说教意义的故事线变得跌宕起伏。 徐怀袖这么说,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后面杭远织造代理在后台听到这话便暗叫不妙。 但徐怀袖全程没有说到具体是谁坑了她,代理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能希冀于徐怀袖没发现是他们在后面搅和。 徐怀袖说完故事的缘起,又继续道:“但既然入了这行,又亲自签下单子,我们负责人怎么可能不认识真正的裂织布是什么样子?在经过与布厂代理一番据理力争后,我们发现,是有口碑的老厂资金流断裂,把布匹外包给了报价低得完全想像不到的另一家厂。 自然,到我们手里的不仅不是裂织布,反而粗制滥造,一摸就知是高分子机织布料。” 她挺直身子:“在什么情况下老厂的资金流会断裂,为什么劣质品横行到这种程度,我一直在思考。又在做了很多数据分析之后,才想到一种解释:是不是我考虑得恰恰相反呢?并不是老厂先入不敷出,后被外包用假货钻了空子。而是,先是因为假货铺天盖地,很多人又无法分辨出真品和劣质品的区别,所以,老厂收益锐减,假货更加溢出。这本质上是个恶性循环的过程。” “非遗、假货横行,这两词放在一起,是每个想要发扬非遗技术和文化人最大的伤痛和遗憾。昨天我在展厅外碰到记者问我,怎样才能把文化润物细无声传到全世界。 “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最能表达文化疲经时空的历史痕迹,是我们最能抓得住摸得着的过去,我们想要全世界共飨文化盛宴,想要寰宇共同感受时空的呼吸,难道最先应该做的不是认识真正的文化本我,而非是拿着完全虚假的自我说,它是真的。 “在我们进行‘历史的回望’这一动作时,难道我们真的只是在转头吗?难道我们的骨血只联结着头颅和身体、四肢吗?——人有奇经八脉,勾连华夏五湖四海。今天我们站在河西走廊的起始点,站在军事、文化、经济都占有光辉历史的这里,都是为了文化而来,为了自己的一份热爱而来。 第30章 “因此,藉着展会的开幕,我想呼吁大家,建立行业交易货品准则与细分类目标准,扼杀‘假’于摇篮,得到‘真’于当下,于未来。 “谢谢大家。”她离开演讲台,从容鞠躬。 台下传来掌声。 江屿容稳稳地鼓掌,他面前放了什么本子,似乎写过什么东西,此刻目光和她对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徐怀袖亦笑了一下,她走下礼台。 路过杭远织造理事,她还很有心情地对人家打招呼。 理事脸黑得像锅底。 好好地把项有情在后台坐在她旁边,声音不大:“听你把稿子改了,我还挺害怕的。” “怕什么,”徐怀袖虚虚倚住沙发靠背,“在即兴发挥上完全可以相信我。” “不是啊,是下面那么多领导,你怎么知道是愿意听这种没有经过审批的建设性意见的?” “昨天宗澄碰到了尤女士,”徐怀袖打开搜索引擎,查询人物,然后把手机丢给项有情,“我手机你拿着,等下我有要去和人谈话。” “喔……”项有情看百度百科。 尤箬娅,女,1983年生人,中意混血,高级珠宝frl在职设计师,曾设计多款国风珠宝,其中雷亚、阿萨德热、重叠山、江波晚四款系列高珠曾在中意国家文化艺术展上展出。 尤箬娅钟爱中国和意大利文化,也久为frl的盗版、放款珠宝而头痛,徐怀袖说这话,当然正中她下怀。 当然,她也不会临时起意在大场合上私自改稿,徐怀袖有planb习惯,每次都会准备第二版稿,这次也一样,作家审核过,立意没什么问题。 尤箬娅女士很难不对她的想法感到共感,想来会推动反盗事业的发展。 晚上七点是展会商务宴,徐怀袖回酒店换一身浅色新中式衣裙,江屿容给她换项链,在一小梳妆盒中摸出枚国风戒指:“这个你戴上。” 依旧是定制款,戒指虽小,但钻面切割技术极高,彩色碎钻呈羽翼状,参考仙鹤设计。 徐怀袖戴在无名指上:“很漂亮。” 戒指盒与戒指本体没有任何logo,看不出定制品牌,徐怀袖里里外外观察,不妨瞥见江屿容的笑意,突然恍然:“是你设计的?” “嗯。” 江屿容点点戒指正面:“翅膀缝隙中有你的名字。” 她端起左手,对准灯光,平行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刻画着自己名字的狭隙。 “你的名字呢?”她随口问。 这是第一次没能得到江屿容的回应。 徐怀袖没听到回答,她转头。 “先别动,”江屿容帮她别上项链锁扣,调整好位置,看确实没问题了,才配上同系列发饰,“好了。” 徐怀袖站起身来,渐变到深色鱼尾裙摆撒花旋开。 “猜猜看?”江屿容退后一步,还是笑着。 徐怀袖看不明白他的笑意。 第26章 此次商务宴各有分区。 官方不参与宴会, 因此只有商业参会人员来。 东道主是托帕石一类的宝石商。因为不只有举办方与各大合作企业,还有发出邀请函的首日观展观众,所以特地选了稍远五星级酒店,开通全部走廊, 打通三楼礼厅。 就餐前大家从侍者托盘中接过酒杯社交, 留名片, 交换联系方式,商量合作项目。 侍者审核过她的邀请函,引路侧身, 身后是一条红木走廊,灯具仿烛火照明, 中世纪风格,有意地把来宾们变成中世纪的贵族。 只可惜徐怀袖审美上不喜欢这种。 她转过拐角,看到内廊还有小工拿着抹布在蹭地砖。 确定都擦干净之后, 她才又用洗地机反反覆覆地蹭了几遍。 不知道是刚发现的陈年污渍还是谁弄脏了地板。 徐怀袖很熟悉这种活,刚上大学的时候, 她在酒店打工就经常这样蹲跪在地上擦拭污渍。 再有事经过此处时,小工不见了, 徐怀袖向内走了两步, 看到行色匆匆的侍者。 她把人叫来,给他车钥匙, 叫侍者帮自己拿礼盒上来。 侍者半鞠躬, 很快身影消失在拐角。 有相熟的人过来, 是之前梵克雅宝展的珠宝商,她慧眼识珠,同徐怀袖聊天:“戒指很漂亮,是定制的吗?” “谢谢, ”徐怀袖笑,“我丈夫给我定制的。” “是吗?”珠宝商托起徐怀袖的手细细端详了半晌,“戒指好看,设计好看,你的手也好看——只不过手和脖颈是人的第二张脸,我送你点手膜吧,我家代言人私下护手同款,我用着挺好的。” “好啊,谢谢杨姐,”徐怀袖反着签过珠宝商的手,“既然您愿意送我手膜,就说明原谅了我第一次认错人的事了。受之以琼瑶,投之以木桃,我知道有家化妆品原材料商用料特别好,回头我和他们负责人聊一下,等您的人去北京,送您两套化妆品。” 珠宝商举杯同她碰杯:“那可真是谢谢了。” 几句话之间,徐怀袖就帮珠宝商找到了有意向的经销商。 珠宝商近期开始扩展珍珠市场,圆度够的珍珠有市场,自然也有异形珍珠滞销。据说品质不错,虽圆度不够,但黄色紫色一应俱全,完全可以成为化妆研发的货源。 只是研发自有货源,除非有哪家研发中心珠厂合同到期不续,最好还是叫与业内人士相熟的人来牵线。 徐怀袖把杜若蘅联系方式推过去:“我也不懂珍珠,您有事联系她就好。” 珠宝商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内廊里面传来了女生的挣扎声。 珠宝商皱眉看过去。 主办方就在不远处往这边走,徐怀袖拦住一个男侍者,叫他把托盘放下:“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进去看一眼就出来,别久留。” 侍者不太情愿,但还是闷头冲了进去。 里面一片鸡飞狗跳之声。 闹声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东道主试图轻轻放下:“这是酒店的储纳间,有位客人和侍应生被门闩卡在里面了。大家先随我去另一边,把应急通道留给酒店方,以免影响救援。” 此刻人都到得差不多齐,有与闹事者相熟的,左右一看就知道是谁。 徐怀袖随人流离开走廊费劲,听见身边有男人窃窃私语:“二十多岁……不至于……别不是被人下了套。” 哪有那么多套给人下。 徐怀袖倒是真有套要给别人下,被算计的人根本不是这样。 苏阑过来找徐怀袖:“晚上好。” “师兄。”徐怀袖跟他碰杯,意思性地喝了一口香槟。 苏阑拿着红酒,他不大喜欢东道主准备的音频,装模作样抿一下:“你们刚从那边过来,怎么回事?” 徐怀袖把东道主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在场都不是傻子,大概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苏阑笑哼一声,转了话题问徐怀袖近况,在徐怀袖说到结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 “真结婚了?”他看徐怀袖的戒指,“婚戒,这个?” “当然不是,这是我老公设计的,”徐怀袖纳闷看他一眼,“师兄你未来结婚会拿这种戒指当婚戒吗?” “我可不想结婚,”苏阑一点不感兴趣这个话题,“不过说来说去,你老公谁啊?” 徐怀袖把名字报给他。 隔行如隔山,苏阑没听说过:“是含山说的那个小子,年纪不大那个?” 沈含山和徐怀袖差了七八岁,无怪他们觉得江屿容长得小,徐怀袖吐槽:“对你们说来年纪小,其实和我一样大,好嘛?” 年龄的回旋镖转了两转扎进苏阑心里,徐怀袖下一句更是扎心:“怎么回事,还是你们觉得我已经30了?哥,有没有可能我还有半年才25呢?” 苏阑咳嗽两声,见到沈含山,急忙示意人过来。 徐怀袖没看到人,裙摆一旋,先行离开。 沈含山走过来:“怀袖呢?” “谁知道,可能找老公去了,”苏阑撇嘴,“我可帮你问了,她确实结婚了,你觉得那什么年龄不合适的,是因为和她同年。老了的是你我。” 一来就说不爱听的,沈含山脸多少有点黑。 苏阑在心里想,按这个说法,只怕徐怀袖死也不同意和沈含山谈,还有一层沈含山年纪大了的缘故在。 后面侍应生和猥亵男被酒店方“救”出来,侍应生把猥亵男挠得满脸是伤,这下他也没法子继续参加宴会,被人簇拥着回去,小声地说着什么要找到撞破的人。 但撞破的侍者太听话,徐怀袖让他看一眼就出来,他也就真的冲进去又冲出来。 附近都没有监控,又黑得没灯,猥亵□□本没看清,侍者也不傻,不会自己跳出来说是,这竟成了桩悬案。 女生喊着要报警,酒店方正劝,徐怀袖听了一耳朵,叹气。 这样被压迫着的女生大有人在。特地招来的漂亮小工是隐藏门面,工资不高,隐形条件却不少,比如没有人权,比如被侵犯权利却被劝不要报警,反过来的看,她们只是一种隐形性资源。 第31章 徐怀袖能做的除了给想报警就注定被辞退的女生一个工作机会,多了的也没有。 她站在甜点塔旁,只有颜色好看的黄的蓝的绿的马卡龙和杯子内一点茶水没有的红茶茶杯装饰,突然有一瞬间又想起过去。 她被骚扰,又被沈青枫沈董一句话而逃出魔爪后,并不是立刻进了光扬的。 老头、也许不到老头的年纪,但徐怀袖眼里他就是很恶心的老头——纠缠了她好一阵,不仅搞得徐怀袖没办法再出去找工作,连正常的社团外出都受到了影响。 她求助了导师,好在导师和同学们都是团结友爱的。 本来也想做线上家教,这样就不用出校,但首单就要给中介1500元。 一节两小时的课才100块钱,徐怀袖要教至少15周才能把钱赚回来。 她只好去网上干帮画手描线之类的简单活计,还有一些家政之类只接人流密集的小区。 这样东躲西藏了两个月,她机缘巧合碰到沈董的秘书帮她解围。彻底驱逐走老头,才被询问有没有兴趣去做实习生。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江屿容来得晚了一点。他大概是没准备出风头,很低调地过来,站在徐怀袖旁边,看到杯口浅浅一抹口红。 “喝酒了吗?” “嗯,你怎么来的?”徐怀袖问。 “秘书开车,”江屿容回答,“我给你保镖放了半天假,晚上坐我的车回去吧。” 徐怀袖点头。江屿容又问:“你明天走?” “早上的飞机,最近有john galliano的设计回顾展,还有一些小小的预展。所以可能要年底回来。”徐怀袖说。 江屿容每次都只在要分别前才问她要去哪。 徐怀袖突然想起来:“对,年底我回来,我们去我家那边吧。” “接小姨吗?”附近没什么人,江屿容就这样站在她身边话家常。 “接,还有农村宗族什么的问题,”说起这个徐怀袖就头疼,“我家那些人不是好相处的,这个等我回来再细谈。” “那你的合同呢?” “合同?” “嗯,”江屿容看一眼沈含山的方向,“合同。” “哦,”徐怀袖侧身对着沈含山,生怕和他目光对上,“我会帮律师约时间和他谈,最近招工找到一个本硕学法律,在律所工作过两三年,裸辞准备转业到设计圈的律师,她比我专业得多。” 江屿容点点头:“那就等你回来。” * 同一时间,宋德儿子,宋洪水回国。 胡若云蹲在小县城门口,等宋洪水下车。 其实徐怀袖并没有安排他做什么,连宋洪水的事都不怎么问,只隔一段时间就问他几个问题,譬如知不知道杭远织造,北边那边牵线通过的是什么人。 徐怀袖深信没有那么多巧合,一两个都找她不痛快,绝无可能是分批而来。 查到最后,果然发现杭远织造与朱吴有关。 光扬集团有一叫季亢的董事,他在江浙一带另有投资,朱吴是他手底下的人,顺着这一条线专找徐怀袖不痛快。不仅跟着她截胡了出售价便宜的服装厂,还断掉了好几个本可以接曰骅织造的旧单。 至于裂织布,是故意下她的套也未可知。 按说杭远织造在宋德灰产线上,不大可能没有他的掺和。 也许是胡若云刚出来“跟单”,所以才知道的少。 但绣娘被影视签走后强行违约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徐怀袖也是知道的。只是该影视公司专营长剧,并不参与北方服装类投资或产权一类,一时还找不到背后是谁动了手脚。 与她恩怨最深的人就是朱吴,现下两人双双从光扬离职,听说朱吴已经换赛道去短剧行业,按理说应该不存在竞争关系。 一时打结的思绪没能影响到徐怀袖工作,去谈苏绣合同的路上,徐怀袖终于摸到了丢失的关键人物,或说是核心线索。 短剧背后的人说是与她有仇怨或有些过分,其实应该是与沈含山结怨不浅,有一阵沈含山追求她闹得半个公司都知道徐怀袖在被新贵大佬追求,这背后之人自然也明了。 徐怀袖就差托私家侦探,最后为图效率,还是江屿容看出她最近头痛,自告奋勇从公司背后控股分析可能是谁打搅她工作。 江屿容效率比她想像的还快,一天不到就给她发来分析,通过一连串复杂公司资金流向得到潜藏的答案。 也姓沈,叫沈含昊——和沈含山同行“含”字辈,是兄妹,有争夺家产的意向。 徐怀袖自然大感倒霉,对沈含山本就所剩无几的观感一跌跌到谷底。 这又没有办法同沈含山告状,说什么,难道是说“你妹妹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拼了命地针对我”吗? 只怕沈含山不仅不够添乱的,还会再给她添上两分堵。 所幸沈含昊是女生,徐怀袖可以去堵她,堵到换衣间也没关系。 尼斯,galeries lafayette换衣间,沈含昊带一组中外合资短剧演员来附近取景,她心情不错,叫柜姐取了几条新款衣服更换。 徐怀袖过去,示意柜姐把衣服给她。 柜姐见过不少次这种情况,略鞠躬,让到一边。 沈含昊出来吓了一跳。 “你是?”她问。 这搞得兴师问罪一样的阵仗,很难不让人新生戒备。 徐怀袖见其动作,笑意不太诚恳地弯在唇角。 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第27章 “您最近单论给我添堵就添了不少回, 居然没见过我的照片吗?”徐怀袖刚上大学在实体店做过实习柜员,此刻的行为颇有些回到老本行的味道。她轻车熟路地把上下装按客人更方便拿去的顺序递过去,“我是徐怀袖。” 沈含昊很快反应过来,她下意识伸手去取徐怀袖手中的衣服:“你, 徐怀袖?哦——我哥的女朋友, 我嫂子, 是吧?” 徐怀袖轻巧地缩了回去,沈含昊扑了个空。 她把衣服随便一搭,塞回柜姐手中——顺手和可不可以是两码事, 沈含昊并没给她开服务工资,她一开始当然也没打着真的为沈含昊服务的心思来, 只不过做个架势:“沈小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哥的嫂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哥的嫂子是谁,我结婚了。沈小姐爱听花边新闻, 怎么不查点真实信息呢?” 她话说得很不客气,几乎是指着沈含昊的鼻子在骂她完全糊涂。 沈含昊被说得一懵, 意识到对家找上门来了,但对家似乎并不承认自己的存在, 还说什么结婚了……结婚? “你结婚了?和我哥?”这问题听得徐怀袖差点翻出白眼来。 她特地翻出素戒带着, 沈含昊瞟到,改口:“不是我哥。” “当然不是, ”徐怀袖抱臂, “说实话, 你哥和我差了八岁,无论是精子质量还是家庭环境,都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沈小姐是怎么考虑的,觉得我成了你的嫂子呢?” 沈含昊没事就喜欢听人骂哥, 但也不是部分场合地爱听。 徐怀袖明摆着是把兄妹两人放在一个家庭里鄙视,她直接一句“精子质量”、“家庭环境”不行,沈含昊也被骂到,自然不高兴:“之前你们不是在谈,怎么徐小姐脸翻得如此之快……” “停,”徐怀袖是来兴师问罪的,自然对沈含昊没什么耐性,说的话没一句好听,“我没有和沈含山谈过,他是追求过我,可我从来没接受过他的任何好意。怎么,沈小姐在国外读书读出了另一种感情体系,男人追过女人,所以女人就被动地有了男朋友?” 沈含昊气得脸色都变了,她喊保镖。 徐怀袖的保镖身后一叉,孔武地昂首站着,她高大有力,与沈含昊的保镖平视着。 柜姐听不懂中文,但也从语气中闻到炮火味。她恨不得在硝烟弥漫中一矮身钻进碉堡,又碍于培训身体保持优雅修长的要求。其实还有点想突然听懂中文的超能力,谁不爱吃瓜呢。 见徐怀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沈含昊的脑子突然一瞬间清晰了起来:徐怀袖不一定是真的有多么生气,但这份气愤、不悦,她必须表达出来。 出来当老板的,如果真的谁冤枉了她,她还真的全程以德报怨一点不介意,那谁都能骑到她脑袋上去了,欺负完再来一句“我搞错了”。乳腺都得气炸。 本来该道歉的就是她自己。 沈含昊那股被骂得都快蹿起来八丈高的怒火轻巧地熄灭了。 沈含昊赶紧挽回:“你看也怪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还以为你是我板上钉钉的嫂子,谁想到咱们根本不在一块儿板子上。你老公谁呀,我认识吗?” “也许吧,”沈含昊意识到问题所在,徐怀袖态度也适当软和了一点,“但你本科不是斯坦福的么,我老公研究生申请去了斯坦福,大概可以称得上一句校友吧。” “是吗,我在斯坦福确实认识不少校友,我们经常有晚会party什么的,也许我见过他呢。” 第32章 “江屿容。”徐怀袖说。 沈含昊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 徐怀袖回问她:“怎么这副表情,你和他有过过节?” “那倒没有,但江屿容在我们华人圈,怎么说也是有点风云人物的味道的。我记得他回国才不过几个月,你们是?” “九月结婚的。”徐怀袖说。 “怪不得,以前也有不少追江屿容的女生向他告白,但他都拒绝得特别彻底,说是自己早有喜欢的人了,原来是你?”沈含昊久仰,“只是他总是不肯说喜欢的人的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女方是谁。” 世界是个巨大的乌龙场。 就像光扬集团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集团,负责新兴科技、部分业务重叠的沈含山不认识在业内也算新贵的江屿容,而他的妹妹则错认了徐怀袖。 沈含昊还存着拉光扬集团投资的想法。这会儿先得罪了负责投资的江屿容老婆,她立刻识时务:“真是对不起,哎呦这事儿全怪我,你说我爸非要在家里说他给沈含山创造讨老婆机会,我才加深这种误解。等我回去我一定帮你解释清楚。 “这都什么事啊,哪有让自己儿子当曹贼的。这样,你给我一个道歉机会行不行?今天湿度太大,不如我们去la prairie做个spa护理?我们边做边说。” 徐怀袖本来没想和沈含昊去护肤,但什么暗恋对像之类的话,彻底引起了她的疑心。 躺在护理床上,沈含昊闭着眼睛还在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徐怀袖注意力早已被转移走,和她虚与委蛇两句,叫沈含昊直击重点:“暗恋是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冰凉的乳液被涂抹在脖颈锁骨上按摩,沈含昊说:“他还没说吗?也对,江屿容出了名的闷葫芦,不仅对异性非必要敬而远之,对同性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当时暗恋他的学弟学妹想看他就得去网球馆和羽毛球馆蹲人,他向来不给一点眼风的。” 说半天没说到重点。 沈含昊又描绘了一番江屿容是如何如何地高岭之花不可采撷,才进入正题:“是这样,当时我们有个加州小公主,家大业大的,追江屿容追得可起劲。一开始江屿容除了拒绝就是忽视,就是想着人家知难而退。 “没想到小公主坚持了两个多月。之前追江屿容的女生最多也就坚持半个月,毕竟我们女生也是要面子的啊,连续碰壁都得不到一个微笑,是绝对的冷暴力,大家都会知难而退的,但小公主就是认为自己能够焐热这座冰山。 “最后可能是江屿容觉得她太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并不会因为有美女追自己就享受——他是个效率怪,完成学业和工作就自己在公寓待着,有时候带着个破相机去拍什么猫狗小鸟的,也不喜欢有人追着他跑。反正他明说拒绝了小公主,他说什么心有所属,喜欢人家已经十年了,不会考虑其他女生。 “小公主情场失意,大哭一场,跟我们复述说江屿容拒绝他的时候简直像在和另一个女生说情话,这比骂她还要令她难受。” “什么情话?”徐怀袖越听越觉得时间对不上,十几年前自己还在菜市场捡菜叶子,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 “说那个女生拯救了他,教他学会了放弃,但也教他学会了执着。虽然他动心的时候还小,但女生身上无论何时都无法消逝的活力深刻地烙印在他灵魂里,她有多向上多执着他就有多喜欢她。说了好多呢……还说自己这辈子只会和那个女生结婚,自己的爱是唯一的。你回去问问他,他绝对有很多要说的。” 徐怀袖简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怎么也不是能和自己对得上号的样子。 沈含昊认为光速滑跪不能彻底挽救了自己在徐怀袖那的风评,虽还是维持着不卑不亢的大家风范,但总归问什么说什么,临分手前还约徐怀袖多一起来护肤。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怀袖提醒沈含昊:“所以你听说我的事,一开始是从朱吴那开始的。对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徐怀袖又问:“那宋德这个人,你知道吗?” “知道,”沈含昊说,“他是个有名的二道贩子,但说话还是比较管用的,怎么了吗?” 徐怀袖给她看国内通报的蓝底白字。 “宋洪水,男,二十七岁……在经营款样娱乐会所(ktv)期间,长期通过以下方式实施违法犯罪活动……”沈含昊有点意外,“他被抓了?” “嗯,虽然现在的罪名只有用工业酒精掺乙醇售卖假酒和提供黄色服务的事 件,但绝对不止于此,黄赌毒不分家,也许过两天警方会电联你问细节。我相信你只是牵线宋德和朱吴,没做其他事,但这种人,我们还是理他们远点更好,对吧?” 胡若云现在应该正在局子里战战兢兢蹲着说供词呢。 徐怀袖在这之中所起的作用最多是派人进会所里探查都有什么作奸犯科的行径,而后在会所附近散布些危言耸听的风声,把近期回国急需立威的宋洪水引过去。 连报警都是路人帮忙,徐怀袖全程只做了两步,此事表面看上去完全与她没有干系似的。 连胡若云都一脸懵。 徐怀袖呢,所以她还没有什么安排就,自己就进局子要蹲六个月了是吗? 徐怀袖打电话给项有情:“现在可以把陈茂荣接过来签合同,他们应该没有时间搞小动作了。” 手机震动两下,是江屿容。 徐怀袖心情有点复杂。 她不知道要不要问他。 你暗恋的人到底是谁? 第28章 徐怀袖回到酒店, 试图理清那些纷乱的思绪。 江屿容那莫名其妙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暗恋对象,总不能像电视剧一样突然水灵灵地蹦到她面前吧? 这暗恋对象,又怎么看怎么和自己对不上号。 十来年前见过?可江屿容坚持不说,总不能是他害羞吧。江屿容害羞是耳朵上害羞, 她自忖自己真有什么逾距的动作他可一点都不害羞。 只有一个解释, 是江屿容觉得不能说。 前几天脑海中胡思乱想闪过的替身梗居然成了真。 徐怀袖不知道脑袋绿不绿, 只是觉得脑仁成了浆糊。 江屿容打来的三个电话,她都不知道怎么接。 打开手机,何嘉妍最近和小帅哥陷入热恋, 再过几个月开展cp31,项有情一定要去同人展出cos、发物料。 徐怀袖也好奇过社恐怎么敢出cos, 项有情振振有词:“我不止是出cos,我还戴上了面具,懂?” 徐怀袖贴心地不打扰她们, 亦或是不知道怎么说这回事。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屿容。 沈董也说江屿容没有什么感情经历,难道江屿容搞暗恋是真偷偷摸摸暗恋了十多年? 这可太恐怖了, 徐怀袖真不敢想象,有一天江屿容的“白月光前女友归国”场面。 理论上来说, 徐怀袖认为自己还没喜欢上江屿容, 就算真出现这种事,也会大度地放他们自由。但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也许是她还没做好这种抓马的心理准备, 徐怀袖想。 化茫然为动力, 既然不想面对江屿容, 她干脆拿出了十足的热情面对工作,她跑法国的织染坊了解工艺和运营方式,连轴转起来,手机丢给保镖拿着。 江屿容好容易和徐怀袖联系上, 极为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态度敷衍,问保镖,保镖只说徐怀袖确实是非常非常忙。 徐怀袖没想到的是江屿容会直接问她闺蜜们怎么回事。 群里久违热闹起来,徐怀袖看到时何嘉妍和项有情已经聊了99+。 何嘉妍正巧一句话,吓得徐怀袖差点没拿稳手机,误触发了一堆乱码出去。 【以我对徐怀袖的了解,她绝对是生气了,大学的时候谁惹了她她又不方便说,就会礼貌而不失冷度地疏远那个人,人家问她怎么回事,徐怀袖一准会回答:啊?没有,可能是我最近太忙,太累了。】 【虽然现在这个也不叫疏远,两口子她怎么疏远。】 项有情:【我倒没见过她温暴力谁的样子,只知道怀袖直接骂人的时候反而是可能没怎么生气,骂出来,好歹对面还知道自己哪错了,可真生气了,她连人家面都不见,挖坑就完事了。】 【所以不要惹怀袖。】 何嘉妍:【你跑题了,当前的话题明明是“江屿容到底哪里惹怀袖生气了”。我是大黄丫头我先说,我就觉得是他没尽到当丈夫的责任。】 项有情:【虽然我不是但我支持你说的话,从激素和那什么的角度来说,适当的性生活能够让人的心情变得更好,激素分泌也更稳定,总之人的精神气会很不一样。】 何嘉妍:【不过说到底是怀袖对他上心了吧,你见过她对哪个男的这种态度?就说前几年那个沈含山,她一颗心像在古井里放了几千年。这个起码还愿意讲点什么更进一步的话题。本质就是动没动心的区别。你看她连我们的消息都不回,就是知道我们会问,她可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33章 徐怀袖:【jiosn】 您的好友撤回了一条消息。 何嘉妍:【?】 【你不回消息,在这窥屏是吧?】 徐怀袖:【我在外边,刚拿到手机。】 何嘉妍信不信是一回事,总归徐怀袖结束工作后被勒令打视频通话:“说,最近为什么躲着我们!” 推脱不过,徐怀袖还是把前几天得知的江屿容暗恋对象的事说了。 经过几天的沉淀,徐怀袖越想越觉得确有其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发现他喜欢某一个ip,我还买了花送他,后来还特地挑选了盲盒送他,但其实有几个男生会对芝麻大点的挂饰感兴趣,还是可爱风格的,他平时根本不是喜欢可爱的类型。” “还有衣服,之前我就怀疑,我们根本不认识的时候,他就买了很多很多衣服。你会给你素未谋面的未来对像买几十上百套衣服吗?而且都不是一个系列,而是精挑细选来的,有的衣服各个地区只能有一件,光定制时间就要耗费至少半年,我只能想到他是给曾经喜欢的人买的,但那个人穿不到——” 她还想列举几条可能性的证据,何嘉妍打断了她:“停,你有点拿着结果推证据了哈。先不说是不是江屿容的自主选择,我倒是有个证据,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你说。”徐怀袖干脆不要形象地窝进被子里,蜷成一个球。她没吃晚饭,因为没有胃口,刚好减肥。 “你那枚戒指,还记得吗?” 记得。徐怀袖想到那枚振翅欲飞的鸟儿设计。 “我刚才帮你咨询了一下专做高珠定制的小帅哥,他说了,戒指不算初稿时间,光是反覆设计到最后能成型,就要至少一个月。翅膀设计那里最先做出来,珠宝是一颗一颗等着切割上去的,制作时间加在一起少说也要半年多。你们俩结婚都没半年吧?为什么戒指上是你的名字?” “不能最后再补吗?” “能吗?”何嘉妍问身边的小帅哥。 “有点难,但不是不能……”小帅哥的声音传来,何嘉妍在他腿上狠狠来了一巴掌,示意他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小帅哥反手摸着何嘉妍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懒洋洋继续说:“问题在于戒指一看就是女款的,他是设计给女性戴的。一般我们设计的时候都是在承托宝石的部分,也就是翅膀底座那做出来后先刻名字,这样更省力,也就是说,戒指在大概五个月前就刻上名字了。你没改名吧?兴许他前暗恋对像和你同名同姓呢。” “嘴怎么这么欠呢。”何嘉妍又给了他一巴掌。 看不到小哥表情,但何嘉妍的手被他摸来摸去,大概是给他抽爽了。 徐怀袖不想看他们撒狗粮,把手机拿得远了点。 项有情上线,姗姗来迟:“说到哪了?” 何嘉妍示意小帅哥离远点:“别污染我闺蜜。” 小帅哥说着什么“用完就扔”翻身离开,何嘉妍这才总结:“我是觉得江屿容前暗恋对象就是怀袖,她说什么都不信。” 确实有圆不上的地方,徐怀袖执着:“十几年暗恋,江屿容去哪暗恋菜市场捡叶子的我,钻车底下附身车轱辘?和拉菜的驴通灵共感?穿越到杀猪的大叔身上看我捡白菜叶子的英姿?” 话越说越离谱,但有一点何嘉妍和项有情是了解的。 “怀袖急了。” 不怪徐怀袖急,菜市场和她身高大小都差不多的外地男生一向少见,她倒是帮过几个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小女孩找家长,他们话都说不明白,完全不具备和她一样年岁的智商,就是有异性也对不上号。 被何嘉妍明明白白地点出来她已经动心,使得徐怀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哄骗自己下去。 好在何嘉妍和项有情拍胸脯保证一定不会把消息透露给江屿容,她们俩誓要充当爱情保卫战的保镖,而不是搅散婚姻的搅家精。 何嘉妍还在试图洗脑徐怀袖:“你就是把他睡了又怎样,证都领了,责任都先付了,他还能再叫你负责不成?再说了,你既然喜欢,舒服自己一时才是最重要的。说不定什么都体验完了,你反倒觉得他那儿不让你满意——那也很重要啊,咱们到时候踹了他,那是心理生理上都过得去的。” 项有情回忆:“但我觉得他真的对你挺好的,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真的能这么无微不至吗?很多事不是钱就可以解决的,而且婚应该算是他求的吧?是他追着你想领证结婚,可不是你逼着他,要不你还是和他托底长谈一番,万一真是误会,真是他随便说的呢?” “……再说吧。”欧洲深夜,徐怀袖真的要睡觉了。 次日一早,依旧是安排的满到拥挤的工作,法国这边却安排了擅长迟到的地陪小哥,徐怀袖从八点等到九点,小哥才风度翩翩地穿着长风衣过来。 走过来闻到他身上一股黄油香,徐怀袖无语,明知迟到,还优哉游哉地吃了烤面包才来,分明是一点都不急。 欧洲负责人雇了他三天,徐怀袖交涉过,除非重大失误,否则本着契约精神不能换人,她只得向小哥提出意见:后面两天不准迟到。 小哥答应了,虽说完成得马马虎虎,但好歹态度不错。 小哥的优势是足够专业,介绍时引经据典,还会简单的中文,偶尔蹦出来一句能逗得保镖都忍不住笑容。 没有完美的开头,好在中间还不错,较长的需要双腿行走的路途耗尽了最近本就没休息好的她的电量。徐怀袖晚上回酒店倒头就睡,反而拯救了她的失眠。 最后一天,小哥完成工作,落日西斜,冒昧地向她表了白。 徐怀袖最怵这出,立刻拒绝:“可是我不喜欢你,而且我们都有家庭!” 小哥无所谓:“我的妻子并不在意,难道你不觉得家庭是奴役我们本性的工具?” 这种论调对徐怀袖没用:“我读过恩格斯的著作,家庭是奴隶制的观点在于,压迫的是在家庭中无限付出还得不到回报的女性,而不是你说的什么本性。” 小哥只好后退一步:“好吧,那我们正式地告个别,总没问题吧?” 他突然附身过来,想和徐怀袖行贴面礼。 徐怀袖这边已经准备一把推开她,同时还有点恼火保镖失职,没有第一时间挥开骚扰对象。 下一瞬间,她被人向后一带,靠入一个带着冬风冷意怀里。 江屿容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好意思,她的肢体动作表明她很抗拒你的行为。” 第29章 小哥得知是徐怀袖的老公出现, 不再多说什么,耸着肩膀离开。 徐怀袖想错开江屿容的目光,但他微微屈膝,歪头:“怎么了?” “没事, ”徐怀袖强迫自己和他对视, “可能是最近连轴转, 有点累了。” 不清楚江屿容看没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但他没有任何异常,依旧像平时一样带她走:“有安排晚餐吗, 听保镖说你最近不太爱吃饭?” “是没什么胃口。” “稍微吃一点吧,虽然一累起来可能食欲会锐减, 但每顿都吃得不多,长期下来也伤害身体,”江屿容用手背蹭了蹭她的额头, “走吧。” 徐怀袖不知道他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真实的担忧和关怀在这里, 她硬不下心像没有见面时不接电话一样冷待他。 江屿容不可能没有感受到徐怀袖的态度变化,可他就是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像一块海绵, 软软地弹弹地, 吸收了所有负面情绪,还是那样柔软地在那里。 徐怀袖一边为他包容自己而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一面又不可自抑地升起疑问:为什么他能问到何嘉妍和项有情那里怎么了, 却不追问自己。是他本就知道问题起因, 还是不在意? 这两种可能哪种都蛮可怕。 睡觉时江屿容并没来打扰她,他来这里单纯是因为工作结束来度假,顺便来问问小姨和回家的事。 小姨! 徐怀袖第二天想起正事,立刻开始准备和江屿容讲自己家的细况。 她本来打算做个ppt或是word文字版文档, 发给给江屿容分析他们回去可能会面临的情况,但现在她什么也没做。只好随便找了张纸,在上面列了提纲,拿着提纲一条一条和江屿容在坐客厅分析。 江屿容认真听着,他记忆力很好,很多事情提过一句也能记得很清晰。有些说得不全面的地方,他还会主动追问,举一反三说这样可不可以。 徐怀袖没有直接见过他工作的样子,但管中窥豹,窥一斑可知全貌,他确实在解决问题上有极其敏锐的知觉。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徐怀袖收拾纸币,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两点。 江屿容还没倒好时差。自己倒是后知后觉染上困意,她打哈欠:“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还有问题吗?” “明天再说。”江屿容站起来,把笔递给她,送她到房间门口。 躺在床上,刚才那点咬着自己脑仁的困意倒是烟消云散,徐怀袖看白天的安排,还好,从九点半开始参加一个小型学习会议,下午五点收场,明后天去古陶艺馆看展,再后稍微休息一天就该回家。 第34章 江屿容不打扰她工作,下午准是在场馆外接她去吃饭。 他在这两天,徐怀袖三餐规律,脸色稍微好了点,只是黑眼圈还是挂着。 人在身边,徐怀袖还是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诚然,江屿容没有不让她看的信息,工作事项徐怀袖自觉不看,任何私人信息她都有代理权,别说什么白月光,江屿容的社交平台点开,自动推送都是珠宝、网球、摄影、还有一些金融交流知识的图频。 按照网络上教的查询方式翻了两下,什么都没有。 两人陷入了一种各自心知肚明的奇怪氛围,徐怀袖查手机是在他面前翻的,江屿容全程看在眼里,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 他手机上软件挺多,什么都有,□□、购物软件、社交app、甚至还有2048。平板上还有设计类软件和填色游戏,大概能想像到江屿容休闲时光都在做什么。 最后她点开视频软件,里面的视频不是跑着猫猫狗狗就是一些古早剧集。 徐怀袖随手打开播放记录最后一部日剧,双手空下来。 江屿容就坐在她身旁给她做手膜,自从发现行李箱里有些徐怀袖没用上的护肤品后,他就自觉给徐怀袖当上了小弟。 过分贴心使得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再没必要去护肤什么的,徐怀袖被他拉着躺下来,江屿容给她贴颈膜,冰凉的净化在她锁骨上下乱跑,江屿容把它们推回去,力道适中,有点痒。 平板支在辅助架上,《中学圣日记》拉开序幕,作为老师的女主站在讲台前因为学生说的话而变得惊讶,男主角凳子倒摔在地上,教室气氛愉快。在日语自带的忧郁和光线不太明亮的拍摄氛围中,潜藏着一丝轻微的忧伤。 徐怀袖并不讨厌剧透,她随口问:“这个基调,后来男女主分别了?” “嗯,有那样的时光。” “再后来呢?” “再后来又相遇了。” “你看过这个剧吗?现在是重刷?” “在美国的时候看过一遍,最近又点到了过去的播单,所以空闲的时间会看看。” “是喜欢剧情吗?” “一少部分吧,我比较喜欢缠绵悱恻的故事。”手指在她脸上刮过。 徐怀袖又看了几分钟,突然意识到这部剧可能会是师生恋的发展。 一种有些诡异的猜测浮上她的心头,难道江屿容是喜欢着他的哪个老师? 这种猜测似乎完全行得通? 她心旌摇动,眼神开始飘,想仰头看江屿容,一动精华就开始乱跑。 江屿容赶紧扶正她:“要跑到头发里去了,小心。” 晚了,精华不仅一路跑到她发际线里,还差点灌进耳朵,前面的向前,脖颈上的向下流淌,她觉得肋骨中间有点发凉。 江屿容不好处理,也觉得有些棘手。 徐怀袖又稍微动了动,精华更是上下左右地乱跑,感觉有点像被沐浴露强制抹了一身。 江屿容:“……” 他撇开目光。 徐怀袖放弃挣扎:“算了,就这样吧。” 好在入冬,她的睡衣外面有一层法兰绒,如果是单层衣服,那她将会和江屿容一样尴尬。 又过了两分钟,江屿容的声音突然幽幽从头上飘过来:“你不会觉得,我有暗恋的老师吧?” 徐怀袖被猜中心思,立刻装傻:“啊?” 他难得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我是喜欢看日剧,不是喜欢学习剧里的人物。” 江屿容叹了口气。 面膜要贴三十多分钟,江屿容帮她看着时间,甫一揭下来就用免洗套装帮她清洁了头发。至于胸前那些,徐怀袖拿纸巾在他离开的时候擦干净。 江屿容又恢复了平时温柔到八风不动的样子。 确实合了沈董那句,江屿容有自己哄自己的能力。 徐怀袖洗净手去睡觉,也许是江屿容帮她按了头顶肩颈穴位的缘故,今天竟睡得意外的好。 第二天古陶艺展,参观后安排了陶艺体验课,徐怀袖碰到不少之前酒宴上一起参展的主理人,大家闲聊两句,气氛热络起来,她坐在有意和她合作的女性身边。 主讲老师是艺术大学请来的老师,有名的艺术家。很浪漫一位女士。 她用英语和大家交流。 “陶艺是具有生命的艺术,几千几万年来,它在世界各地不同人种的起源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像生命一样在我们的血液中流淌……” 徐怀袖跟着老师的指导学习如何用水润湿泥,塑性、做普通的造型。 在场自然有人有陶艺经验,做出了较其他人完成度都高得多的作品。但她第一次上手,少不得手忙脚乱一点。 老师过来指导她:“不要急……感受陶土的生命在你手中跃动,不要试图和它战争或者对抗,反过来……对,就是这样,和它友好地交流,让它顺着你竖起来,它会变成坚不可摧的力量……你也要依着它去用力,和陶艺的交流是一种抚摸,你的愉悦将传达到最后的作品中……对,就是这样,温柔而有力地、包容地。” 做完基础塑形,还可以感受已经干燥的陶土片上刻印和上色。徐怀袖随手刻了几个汉字,并不是很漂亮,但中文落在上面,多少有些古朴的意味。 老师过来问她这是什么字。 “屿。”徐怀袖给她解释,是小岛的意思。 老师微笑着:“是你的爱人吗?听你的意思,这个字似乎并不日常呢。” “是的。”徐怀袖稍微犹豫了一下,点头称是。 老师挑眉:“我帮你把陶片存起来吧,到时候寄给你?” 徐怀袖在答应和拒绝间犹豫了一顺。 老师见她模样,自然指导徐怀袖是陷入了什么自我纠结的环节:“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保存好这片陶片的——你和你的爱人吵架了吗?” “也不算,”徐怀袖说,“只是有一些不太好问出口的问题,还有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亲密,做不到事无钜细地全盘托出。” “这完全不是问题,”老师说,“还记得我刚才指导你的话吗?” “……什么?捏陶土吗?”徐怀袖想到自己做得歪歪扭扭的瓶子。 “是的,男人、女人的关系就像你和陶土的关系一样,爱情的初时是一块僵硬的、尚未成型的陶土,要你们共同维护才可以。或者说,他是你的陶土。” “我的陶土?”徐怀袖重复。 “他是什么样子的,怎么不可以取决于我们女人呢?”老师笑说。 “你越抗拒接触他、塑造他,他就越不能被你所认识。好的陶艺师傅,陶土在他们手中就像活了一样,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意相通。可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物性恋,只是想说,你越想和它心意相通,越要懂得抚摸他们。我相信你这样美丽的夫人,爱人一定也是优雅美丽的,但再优雅的男人也需要用水去润湿,去赋予他们变化的生命力,我们作为爱情的陶艺师,只要足够耐心,完全可以了解一块陶土的一切。” 老师很喜欢徐怀袖,后来在其他环节又过来几次同她聊天,最后送她出门时看到已经等候在路边的江屿容,笑着用法语说了什么话。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推了她一把。 江屿容问她:“怎么了,今天这么心事重重的?” “没事,”徐怀袖看了他十几秒,才转过头去,“没事。” 老师说:“如果你疑惑和爱人是否真的相爱,就去听他的心跳,去感受他的呼吸,他身体每一寸皮肤的颤动都不会骗人。我们的大脑是会混乱的,所以就要更多地求助更多的信息。你说对吗?”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回到酒店,徐怀袖去洗澡,照了十来分钟镜子,浴室静到江屿容过来敲门,她才蓦然从思绪中醒过来,手忙脚乱套睡衣:“我没事,马上出来!” 推江屿容去洗的时候,他目光略有点担忧,还有点疑惑。 当洗完出来发现徐怀袖还蹲在门口时,这种忧虑被进一步放大,他去扶徐怀袖。 徐怀袖腿麻了,站起来后怎么动都痛,他只好把人直接抗肩上,轻轻放到床上。 就在他手撑在床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徐怀袖突然双臂展开,揽住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上来。 第30章 她还是那么蛮得毫无章法。 江屿容也没想过初吻来得如此突然, 甚至有点生猛。 徐怀袖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麻意发着热漾到心底,他手臂更用了些力。 吻还没结束,她好容易对上正确的位置, 猫蛹上来似的蹭了蹭, 用力揽住他。 江屿容还没给任何反应。 徐怀袖没闭眼睛, 知道江屿容不是吓傻了而是真的没给反应,有点泄气,心跳也不想听了, 只觉得无力,准备一巴掌把江屿容给扇出去。 她腿上还痛着, 动作又是吊着,说不上有多么舒服,皱着眉向后仰, 手上没那么用力了,她松开江屿容的脖子。 第35章 江屿容说不上是叹气还是轻笑的气息扑在她唇上, 在她落回床上的下一秒,他吻了回来。 大概男人抓手都是下意识动作, 徐怀袖不知道手放在哪里, 投降似的后倚在床上,江屿容右手摸索着过来, 与她左手十指相扣。 回来这一吻像小动物嗅闻, 并不局限唇上, 在颊侧点吻而过,轻咬她的耳垂,而后回来,在徐怀袖焦急地又咬了他一口后, 才是深吻而入。 徐怀袖突然有种他似乎想这么做,很久很久了的感觉。 江屿容在她咬他的时候有点惊讶,有点兴奋,还有点……不舍。 就像是不舍去吻她一样。 那种想要启封什么和不舍的感觉矛盾而交融的在一起出现,让人觉得那一瞬间,江屿容挣扎而渴求。 看着纯良的人骨子里的侵略性沉重而深不见底,只是一个吻,江屿容在触到她舌头时,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动作生涩但毫不犹豫。 原来吻是有声音的。 心跳声擂如鼓,徐怀袖不知道江屿容是怎么想,她只有些愕然地发觉,自己心动之深远比想想要多。 做没做好准备另说 ,徐怀袖后知后觉地感到前后踟蹰,江屿容没有动她身上任何其他位置,手规规矩矩地压在床上,右手扣住她,一点不多余但的抉择权全权交给她的意思。 徐怀袖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江屿容微微抬头,收回手,他用拇指蹭了一下徐怀袖的唇,直起身,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也没想好:“你好好休……” 徐怀袖又一次伸出胳膊,下意识地扑上去,半路翻个身,把江屿容压在了身下。 他手虚虚护在她身后,见她没事,有点笑意:“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江屿容装傻,徐怀袖却不,她骑在江屿容身上,略松松手腕,就去解他的扣子。 屋内有时钟,不紧不慢地转到十点钟,徐怀袖这才惊觉只是一个吻就过去了近一刻钟。 按他们的效率,只怕十二点都做不完全套。 江屿容不可能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徐怀袖感受到了,她咬咬牙,还是继续解扣子。 身材不错,江屿容是薄肌,胸肌恰到好处,和她摸过的手感差不多。刚用过力,腹肌也清晰显现,人是瘦,可该有的都有。 江屿容又是叹气,他捉住了徐怀袖的手。 刹车的意思。 徐怀袖这回真的问出口了:“什么意思?” “你准备好了吗?”他也不隐晦,直接问。 准备好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 她连咬了上来都是临时起意,洗两个澡的空完全不够她考虑清楚,刚才屡屡犹豫的动作,其实就是答案。 江屿容知道她没准备好。 他坐起来,把徐怀袖放下去:“我去跑跑步。” 他们所定的套间有基础健身设备,用来为有健身需要但不愿意挤在一起的客人自行使用,但江屿容几天来都还没去过,现在突然说自己要跑步。 看徐怀袖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解释道:“反正都是释放多余精力,我去运动一下。” 徐怀袖更震惊了,江屿容有需求,这时没想着找老婆解决,没想着找右手解决,也没想着找冷水解决,而是寻求了运动。 应该给江屿容颁发个佛子奖项。 但说自己没准备好,应该也只是没准备好到最后一步,徐怀袖觉得自己还没喜欢江屿容喜欢到什么都可以给予的地步,但江屿容能忍住,绝不是一句“他六根清净”就能解释的。 江屿容还没扣好扣子,徐怀袖突然又一伸手拽住了他。 难为他还能面色些许如常地回头问她:“怎么了?” 徐怀袖左手抚上了江屿容的脸。 不管他想做什么,急不急,徐怀袖有动作时他总是乖得不作其他行为,就像现在徐怀袖摸他的脸,他就真的弯腰让她摸。 徐怀袖左手抚过去:“你要靠着我吗?没关系的。” 她坐着,他半直起身跪在她面前,头埋进徐怀袖的颈窝,她抚摸他的脸,像摸着自己的陶艺那样温柔而有力。 老师白天说得对。 爱有如陶艺。 不要急,要陶土的生命在手中跃动,没有润湿过的手在旋转的台盘上会被陶土摩擦伤到,要和它温柔地沟通。让陶土顺着手心变换,手依靠着陶土去用力,与器物的交流本质是抚摸。 与爱人的交流本质是沟通。 温柔地、有力地、包容地。 交流的过程,是制作陶艺的过程。 徐怀袖的左手没有离开江屿容的脸颊。 他的脸要比陶艺课上旋转中的陶土柔软多了,也比其他一切徐怀袖掌中接触的物体柔软得多。此刻乖乖依赖在她颈边,像雏鸟一样脆弱而易受惊。 他在发抖。 江屿容深深地呼吸,重归清明后他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难见别扭地同她道谢:“谢谢啊,我们刚才……总之你早点睡吧。” “哎,”徐怀袖跟着他一起起身,“我的床是双人的,你真不过来啊?” “过来,”江屿容耳廓上的红色今晚都褪不下去了似的,“我去换衣服,可能还得冲凉下。” 徐怀袖也出汗了:“哦。” 徐怀袖突然看开了。 江屿容喜欢谁重要吗?重要。 更重要的是江屿容现在必定是喜欢自己的。 大脑会骗人,但心跳、皮肤的变化、下意识的行为都不会骗人。 就这样吧,过去不可追。 *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江屿容。 他身上的后劲比徐怀袖大得多。 回国一路他依旧贴心,但耳朵时不时就红上一会儿,寒风吹不进内厅,江屿容在腮边簪桃花,活像话本里的小媳妇儿。 徐怀袖虽然也是头一遭这么莽撞,但总有种“有人比我更尴尬,那我就不尴尬”的心态在,她不仅不紧张,还笑对江屿容:“走啦,你冷吗?我去给你买个耳罩。” “不用了。”江屿容最近总在叹气。 徐怀袖和秘书交流过,叹气是小江总习以为常对待害羞事物的下意识反应。 何嘉妍和项有情不明白徐怀袖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追踪前暗恋对象,但见到人春风得意,似乎也有些明了:“你吃仙丹了?” “没有。”徐怀袖心情好,没在乎闺蜜扒拉自己衣服。 她最近两天在准备文件,希望此次回家是最后一次,接到小姨后,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江屿容也不如以前忙碌,晚上回家很有眼力见地把她的东西搬到主卧和他同住,徐怀袖看到一面墙储物柜的干花花杯与自己送他的手办盲盒。 期间花店来电话,说这周是最后一束。同花店续约,徐怀袖汇款过去,突然觉得储物柜玻璃内的干花花瓣构成似乎有些熟悉。 “是我送你的花束做的吗?”她问。 江屿容抱着她的电热碳垫路过,闻言看一眼:“嗯,下面都有日期。” 仪式感,浪漫的。 徐怀袖英语一说多就会有学形容词过剩,她转进书房,江屿容偶尔在这里工作,但几乎不生产什么垃圾,文件都老老实实进碎纸机。 无论多难的问题,他总是情绪稳定。 过年前四天,徐怀袖回家。 她家里其实离北京不远,进高速后自驾只需要五六个小时,但徐怀袖一向抗拒回去,一度为了躲人一月连搬三次家,创造狡兔三窟历史。 江屿容听她讲过去的故事,也不插话,只在故事节点回应自己的想法,是徐怀袖碰见过的最完美的听众。 徐怀袖的私事,顾秘书没跟来,江屿容另邀请两位强壮有力的律师,和保镖一同乘飞机去。 回到那个和二十大不相同的小山村,徐怀袖突然觉得眼花,真的很多很多年了。 宗族祠堂不在镇上、不在市里,在这个小山村不知道苟延残喘活了几年,徐怀袖只在儿时朦胧记得路上全是土,下了雨到处都泥泞,从山上往下看村子整齐但矮小,扁得不如一张内存卡。三轮车开进来都艰难,路边是粪坑,粪坑里偶尔长一根两根的玉米。 现在是红砖灰瓦混凝土的墙,上面漆刷正能量话语,国家修路建设地道平路直,小村落从内存卡变成cd机。 腐朽的宗族根本配不上外表这么漂亮的村子。 徐怀袖带江屿容回记忆中的院落,宗族里好多人都等在这里。 还没进门,就有四五十的中年男人给他递烟:“姑爷抽中华不?” “谢谢,我不抽烟。”江屿容不喜欢烟味,直接拒绝了中年男。 中年男奇怪望他一眼,不抽拉倒,他塞进自己嘴里,反正院里到处都是二手烟。 江屿容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徐怀袖安慰他:“没关系,这里除了二手烟,还有三手烟,石头木头土地砖瓦,都不知道积攒了几十年的烟垢,你躲不开的。” 第36章 她没有先好言好语的意思在,一上来就冷嘲热讽。 中年男一手拍在木桌 上,烟灰掉下来一截:“徐怀袖,你什么意思!” 第31章 徐怀袖连眼风都没甩给他一个。 今天她说什么都不重要, 保镖和强壮有力的律师才是真理。 律师倒是彬彬有礼,两人拎了满纸袋的a4文件,见人就发:“大家人手一份,来, 不够我们车上还有。” 族长还没来, 律师们已经开始炒热气氛, 几乎是要越俎代庖自制法典似的,拿着文件宣讲起来。 是徐怀袖特地交代写的废文件,用专业术语反覆串联造句, 代替本可以一个词说明白的句子,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内容, 主要的就是要迷惑人。 徐怀袖在旁边闲适的坐着,最终成果比起迷惑,大概更有效果的是气人。 另一个看着和善不少的老头过来同徐怀袖商量:“小徐, 看着你三大爷的面子上,先别让他说了, 我们都是老头了,根本听不懂。” “没关系, 就当给各位普法了, 您不是之前老说儿子考不上公务员,叫他一起来听听, 说不定听得多了就知道遵纪守法了呢?”徐怀袖不急不忙地跟他算账, “我小时候您不是说么, 他是厅长的料子,国际时政样样明白。” 老头尴尬,一边回自己原来坐着的地方,一边嘴里说着:“那时候哪知道这么难, 再说他都三十七八了,早就不能考了。再说有没有什么区别,不也还是坐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吗。” 他儿子现在在政府某机构当临时工,和正式员工一同办公,只是工资差了不少,老头溺爱儿子,不在乎这些事。他自有一番阿q精神,反正是在里面工作,管他是做什么。 徐怀袖没再奚落他,这种人表现得越阿q,其实越破防。 律师继续抑扬顿挫地念。 不知道谁给族长发了消息,他这次没让徐怀袖等太久,很快赶来,一来便要同江屿容握手:“是姑爷吧?前一阵听说怀袖结婚了,又不发你信息,连名字都不给,今天终于见着了。——贵姓啊?” “我姓江。”江屿容虚虚同他握手,站起来。 江屿容今天穿了西装,冷调银灰中泛着微弱淡金色,窄身设计,显出利落腰身。 依旧是内马甲、外错位扣外套,但没有任何配饰,也没有领带。西裤稍宽松些,设计自带束带,也是松松束缚到脚踝。略带荒诞复古的设计,显得他本就不矮的个子更为修长。 族长不知道什么叫jean paul gaultier,也不知道摇滚巴洛克,但他能看出来衣服很贵。 即使没有配饰,乍一看很低调,衣服的质量和隐约流光也都在说明一件事——江屿容很贵。 族长还不知道贵从何来,但礼貌点总没错,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说:“别在外面坐着了,我们进去说?” 院子里有一颗沙果树,倚墙而立,徐怀袖还记得夏秋时结的果掉得满地都是,各家大人都会拿着袋子或纸箱摘果子。 现下是冬天,沙果树枝桠高高地立在人们头顶,像一片杂乱无章的蛛网。 说是祠堂,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排位之类的东西,只有一个坐着祖先像的瓷人,身前燃着香火。 据说徐家祖上是什么有名的大人物,徐怀袖懒得记。族谱没什么年头,甚至是打印版,原版一类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她一度怀疑是今人现编。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上次她回来,族长“施恩”她衣锦还乡,说允许徐怀袖进入族谱,从阳字辈,她可以改名,这样以后方便过继不知哪门子的远房亲戚,她见都没见过的大外甥大侄子。 徐怀袖感到荒谬,也试图讲道理、讲法律,说他们不可能通过控制自己获得他们所想要的。 软的不行,他们便开始威胁:“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你妈的墓可还在山上呢,不想去看看?” 祠堂背后山上这有一片坟地。理论上来讲早些年便不再允许土葬,但他们欺上瞒下的多,男人土葬,女人火葬,统统埋入坟地。 徐怀袖平素认为人死如灯灭,并不在意自己什么葬法、葬在哪里,但母亲直到病亡前都给予了她童年为数不多的关怀和爱,他不能不去管。 “这是什么意思?”她说。 族长安排的人说:“如果你没有后代,那你这一脉就没了继承人,很难不考虑把你母亲移出墓地,到时就需要迁墓。” “好啊,”徐怀袖根本不在乎,“正好我还嫌这里风水不好呢,最近正有合作方有优先卖墓园好位置的机会,迁,我巴不得。” 族长私下怎么反应,徐怀袖并不知道,但想来心情不会太好。再下一次和人聊起来,话就已经变成了:“不准私自移动骨灰,但族里有权把你母亲的墓迁出墓地。” 意思是她还将失去拿到母亲骨灰的权利。 徐怀袖气笑了。 多么不要脸的人才会冠冕堂皇以什么“族规”来用骨灰威胁人? “还有你小姨,她未婚,本来应被在族中除名,但你现在事业有成,经过讨论,族里愿意把她接回来,只要你听话,我们会照顾她。” “什么意思?”徐怀袖如果不是还要收拾东西,绝对拔腿就走,“你们觉得替我给小姨养老我就会感激你们?别搞反了,只有狼心狗肺才会因此而开心。” 族长威胁人的套路一样。 姥姥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中年殇逝,小女儿放弃婚姻,一家人像谷堆中的一粒米,除被人卷入口舌是非外,再没有什么引起注意之处。 转折大概出现在徐怀袖的事业发展不错的前提下。 这种野生精怪似的族群没有“礼出大家”风范,倒是开辟不少糟粕。 令徐怀袖怨念最深的便是“移嗣”一则。 若族中有人子女过剩,可将孩子交由无子女的家庭优渥方抚养,言辞上说的是,这样既解决财产无人继承的问题,又使得幼儿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实质是对族中一些好掌控的家庭的剥削。 大概看徐怀袖是单身女性,父亲早就再婚不养她,这些人才又盯上了她。 族长那边的人说:“不要担心小孩影响你啊,他爸妈还在呢,只是挂在你名下,一点不费事。” 只是惦记她的家产而已。 徐怀袖一开始不信邪,联系律师了解相关法律,发现自己仍有争取母亲和姥姥骨灰的空间,再一次回去说了这件事。 岂料族长哼笑一声:“即使是闹到法庭上,你妈骨灰也归我们所有。这些年来山上的修缮钱款,你们家都是你爹在交。” 算漏了的因素是不知道什么修缮款的存在,还有她亲爹。 母亲死后不到两月,父亲很快有了新欢。 后妈对她不好不坏,亲爹却像疯了似的,略有问题便是小惩大诫,她被关在厕所饿得多了,低血糖摔倒在课间操上,漏出小臂上鸡毛掸子的伤口,差点把校长心脏吓出来。 后来徐怀袖就被小姨接走抚养,日子过得更清苦些,但幸福多了。 宗族是每年会强制收一笔钱,小姨交得不多,只知道这笔钱的一部分会用来给族里考不上免费高中的孩子们存作学习费用。她心地善良,觉得是件好事。 即使最后撕破脸,小姨拿得到姥姥的骨灰,徐怀袖却做不到拿到妈妈的骨灰。 但谁也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思考要把户口迁出来这件事。 母亲骨灰所有权理论上归属于丈夫和子女。 但墓地修缮费用,很有可能使得即使打官司,徐怀袖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她是族里的一份子,应当在没有择偶、生育的意愿前为族里贡献。 用以换取母亲的身后安稳。 小姨的 所以她开始急迫地相亲。 男人对于徐怀袖来说,一开始真的只是证明她有自主生育的想法的工具,而非爱情一类。 遇到江屿容,大概算得一种幸运。 徐怀袖本已预见自己可能找不到与自己状况、三观相配的男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看是否有能力不如她、但愿意入赘的男性。 虽说相亲市场很难令人满意,但徐怀袖还是更希望婚姻能够和平相处。 而不是把自己嫁给别人。 族长既然已经来到,律师就也给了他一份文件,故意弄得佶屈聱牙的文件看得族长也是一愣。 徐怀袖和律师们摆脱乙方痛苦故意创作出来的抽像艺术在外人看来倒是高大上得不能再高大上。 初版方案总被毙稿,做得再好也没用,等到族长勉为其难点评:不管怎么说,事实摆在这里,就是族里更有优势。 律师又拍给他一份文件。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了。《殡葬管理条例》,您读没读过?”徐怀袖站起来,“不过不管读没读过,新一轮扫黑即将扫到这里来——这您有没有看新闻呢?” 第37章 徐怀袖蓦然一笑:“不是有什么别的抹黑您的意思,只是想说,虽说您是一族之长,民间组织,不算官方。但某些行为也是可以称得上涉黑呢。” 第32章 这么另辟蹊径的角度并不是徐怀袖想出来的。 是江屿容。 当他轻描淡写指出那笔钱的用途有问题时, 徐怀袖还只是点头:“我知道,涉及到钱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我咨询过会计和审计,很难通过没有实际数目的钱为其查账。在无法立案之前, 都是谁主张, 谁举证, 所以很难办到。” “不难,”江屿容很快打下几行字发出去,“查现金流的事交给我, 你做好准备争取自己的希望就好。” 江屿容说,不同层级人们的观念都在变化。 如果是兢兢业业认真生活的善良的普通人们, 会更倾向于把钱存起来,这是血汗钱。而如果是那种依靠压榨别人血汗钱而不靠自己的败类,则会更倾向于走“不合法的钱生钱”法子。 “你需要的话, 我这里有适合接触的项目,可以钓到他们的现金流, ”江屿容在确认过所有公司信息后对徐怀袖说,“不是光扬, 是其他亲人那边确定不会实行的项目。事情到最后应该会有我父亲他们接手, 我们可以完全可以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事情。” “什么?”徐怀袖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听到江屿容父亲的事情。 江屿容敲下三个字,把电脑屏幕转给她看:“虽然已经是不太熟悉的关系, 但他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 电脑屏幕上是百度百科:江奇峪。1976年生人, 今c市副市长, 今兼任专项斗争分区小组组长…… 非常优秀的履历。 徐怀袖掐指一算,江屿容的父亲大概是在23岁左右就有了儿子,比江屿容现在还年轻一点。他和沈董应当还是姐弟恋。 江屿容在旁边说:“我一岁的时候他就和我的母亲离婚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联系过, 如果有,也只能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可以提醒他关注着些。他是好人,不会徇私,追查到底的事情一定会做,所以你放心。” 江奇峪和沈青枫当年是和平分手。 “没有吵架,不是感情破裂?”徐怀袖奇怪。 “没有,”江屿容说,“是因为我父亲立志于造福万家,大学毕业后在职读研时,深入西南做工作。我的母亲和他交流越来越少,怀着我的整个时间段和生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父亲都是在我们两的感情生活中缺位的。” 没有办法,那时候西南山区没有信号,手机也还没普及到每个人手中,大家联系都用座机,再过几年,才有大规模的小灵通进入边陲市场。 “他们两个通信往来,但我母亲手里还有公司,只有生产当天和之后休息了七天,其余时间完全投入工作,他们两个一年加在一起好像也不过写了十封信。回来后,他们两个长谈了一番。” 江奇峪本科土木工程,和沈青枫相恋后,本来计划是相妻教子,入职光扬旗下建筑公司。 沈青枫一开始看上他的原因相当肤浅:大学生,好看,双职工幸福原生家庭,但志向不那么远大,顾家,最重要的一点,善良。 也是因为太善良,大四时他去建筑工地实习,遇到边陲来的很辛劳的农民工。 江奇峪和他们天长日久地相处,了解农民工的辛苦后,陡然想要帮助他们。 沈青枫自然同意了他大学生支教的请求,成长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一去,江奇峪为民众努力摆脱困苦而感到震惊,他反覆辗转纠结,最终决定投身扶贫事业。 最后和平分手,也是因为与两人本来预计背道而驰,江奇峪非但不能长时间负担起清闲抚养的责任,甚至可能连续几年几年不着家。 虽然沈青枫支持江奇峪为了自己奋斗,但对江奇峪的喜欢确实还没到能容忍他将会多年缺位孩子教育的程度。 她当时选择这段婚姻,很大原因是江奇峪的稳定。 家里不缺可雇佣的人,她只是希望孩子未来能在圆满的家庭氛围中成长起来。 江奇峪知道问题症结所在既然如此,分手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也因此,江屿容其实与自己的父亲没那么熟悉,但也不是说不上话的程度。 江奇峪忙于事业,后来也没有再婚。没几年他就被调到北方,儿时在上海长大的江屿容对北方充满了奇幻的想像。 江屿容想起这些事,还笑了一下:“后来我叛逆的时候,总是想着找爸爸。” “真的去找到了吗?”徐怀袖问。 江屿容点头:“但是我那时候小小的,也傻傻的,怎么知道去哪找。叛逆比四年的因素更大,买了车票再说,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找不见——他在哪里工作?是市政府大楼,是科技会展,是村镇政府?是坐班还是正在上山下乡?我全都不知道。所以根本不知道去哪找,我连他的个人电话都没有。偏偏那时我还执拗得很,觉得自己非常酷非常勇敢,要完成‘我在找爸爸’这一行为后才能告诉别人究竟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所以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小学都没毕业的人要跑到远隔家乡千里外的小县城。” “那你……”徐怀袖想到小小的江屿容叛逆时光,也露出些微笑,“怎么回家的?沈董不着急吗?” “着急,她发了好大一通火,最后把我丢到山上和道家弟子一起早睡晚起地锻炼身体。美其名曰‘吃饱了撑的,都消化掉就好了’。”江屿容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累吗?”徐怀袖无法想像是怎样的情形,听上去像是半出家似的。 “有点像夏令营,只是要把学习日程换成扎马步、太极一类计划,对于发育中的男生来说,其实不算特别累。”江屿容说。 言归正传。 有了江屿容的帮忙,徐怀袖成功拿到了能把族长送进监狱里的证据链。 包括但不限于行贿、串通投标等重罪。 族长自然不知自己即将因为经济原因被调查,尚还纳闷徐怀袖怎么此次回来又硬气回去,她为了躲族里频频搬家,他只以为徐怀袖终有服软一天。 只是徐怀袖自是不能提前暴露组长被透底的事,她请来的律师抓住墓地不合规的痛点,反覆暗示族长此番易被调查出可能存在官民腐败勾结的情况。 族长不是被吓怕的,他泰然处之,丝毫不在意:“我们徐氏一族事事遵守规章制度,无论上级下达什么指令都能很快很好地实行,这是对国家的尊敬,怎么能污蔑我们腐败勾结?怀袖,都是自己人,这么揣测有点过了吧?” 徐怀袖冷静得很:“如果不是律师细心,在实地勘察后提醒我,墓地所用土地并非允许用地,还真的差点被糊弄过去。怎么墓地下缘边缘能挖进农田区近五亩?这么多年来根本没人发现,在把谁当成傻子?” 这一日 又是不欢而散。 小姨在还在郊区看花田,族长本想去差人叫她,却不防得知花圃前请了更多年轻力壮的安保在看店,根本不叫他们近身,这还是头一回连小姨的面都没见到。 甚至有可能小姨都不知道族中有人来过这事。 族长对付小姨用了怀柔政策。 花圃老板之前看小姨可怜额外照顾,已是七八年前事情。后来人事变动,自然不可能什么都和原来一样。小姨担心去北京还要给徐怀袖添麻烦,几年来一直拖着不肯走。 得知小姨安稳留在花圃后,族长特意找人疏通管理关系——老板们并不直接管理这一处资产,新来的亲戚被嘱咐关照小姨,也自然以为族人都是好人。 自觉已经够麻烦老板,小姨每次受到骚扰,都自觉息事宁人,连徐怀袖都不会告诉。 吃惯了苦的人,给一颗糖,都不会舍得吃,她们会一直放到糖和糖纸都黏到一起为之。 但在徐怀袖不得不相亲后,小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忍让的结果是没有结果。她终于准备放弃花圃的工作时,徐怀袖还没有遇到江屿容,要搬家相亲,小姨便说再等等。 徐怀袖自有想法,她等不了。 但个人力量终究有限,她本来已经做好撕破脸皮后长期和族长扯皮的准备,却没想到江屿容四两拨千斤,几下拨得组长破功。 来的第一日晚上,江屿容就塞给徐怀袖一页文件:“因为当年你被家暴没有做过鉴定分析,所以缺少直接物证。不过现下已经收集好能联系上的见过你受伤的人的录音和证词,意外获得了一些伤痕的照片。我建议你和你父亲断绝关系,他现在生活还算如意,但你们的……族群,类似糟粕问题太多,不能保证他日后不来烦你的生活。” 照片源文件竟然还有,当时胶卷相机还流行,一位女校医为她拍了一些腰部、手臂、小腿的照片,只是后面徐怀袖被小姨抚养,就也忘记洗出来,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相机中的胶卷都没取出来。虽然略有磨损,但拍摄徐怀袖的那几张都是完好的,还可以洗。 第38章 徐怀袖很惊讶,她翻阅录音文件的转文字版本:“这是我小时候校长、老师们的证词?还有同学们的?” 徐怀袖确实有过断绝关系的想法,只是证据不足,很多小时候照顾过她的人现下都断联,不是联系方式换过几遍就是频繁搬家最后失去消息。 没想到江屿容居然能都找了来。 有了这些,还有没有实际抚养徐怀袖长大的证据;从来没有给母亲上过坟、反而是徐怀袖经常去拔杂草上贡品的证明;未来后续族长欺骗众人并没有说明缴纳钱款会用于修缮坟墓,且实际上这笔钱也根本没用到墓地管理的证据,徐怀袖当然可以拿回母亲的骨灰。 “很麻烦吧?”她问。 甚至还有照片。 可以预想的是绝对耗费了比想像中还要多得多的心力。 “还好,”江屿容没多说什么,“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选择,我认识的人多一些,很多证据都是巧合。” 更多的,江屿容没说。 族长揉着眉头,问去找小姨的人:“你说什么?花圃的实际持有人变更?” “对,我也是突然觉得不对劲,怎么会突然安保得这么好?结果一查,是被一个叫江……江屿容的人以个人名义买下的!” 第33章 族长忍耐住心中不快:“什么时候, 不是说那边打过招呼了吗?” “就是因为安保没让进去,我才奇怪,多问了一句你们经理呢,结果保安看都不看我, 说什么金理银理的, 回去一查, 果然变了。变更时间是今年八月中旬。” “八月?什么时候,徐怀袖上次回来吵架那段时间?” “对,”回来的人说, “好像是她吵完架没几天就变更了。” 族长面色不虞:“她是几月结婚的?” “九月。” “这个死妈的徐怀袖!”族长私下没什么风度,他输出脏话, “不就是被人包养了吗,狂什么狂?” 轮不到徐怀袖狂,市内巡视组捕捉到证据确凿的犯罪记录, 两小时辖制族长及族内一干人等,等到徐怀袖又从十几里外的镇子酒店起身, 这边村子都空了不少。 来得真及时。 族长法外狂徒的称号一夜叫响,回旋镖扔去不到两小时, 正中红心地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 徐怀袖也不必扯皮了, 在剩余其他人的眼中同律师商量:“现在我也可以起诉纠纷了对吧?还是说稍晚一点?” “可以晚一点等等看,”律师回答, “后续可能会通报对我们更有利的证据。” 至于活着与不活在徐怀袖心中都无差别的渣爹, 她根本没有去见他, 委托律师交涉。要么去公证处签字,要么她把渣爹干过的事宣扬宣扬,让他在公司的最后职业生涯多出点名。 一切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 没有摔杯子砸碗,律师和保镖也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几乎是和平解决。 徐怀袖接到小姨,这才知道花圃已改了姓。 “怀袖,怎么事情都解决了,也没通知我?”小姨戴着草帽,还没来得及脱下园丁服装,胶鞋上滴滴答答淌着泥水。 时下是冬天,室外区域没有什么花,都是些干枯的树枝杈和空荡荡的土地,花盆都被搬入大棚中生机勃勃着,花棚里有些氧气略微压仄的湿热,是独不属于冬日的春意盎然。 一盆价值两千多元的山茶花几年也没人买,足有一人多高,白色花朵手掌大,柔和的芬芳。 江屿容第一次和小姨见面,意外合得来:“山茶花是您养的吗?修建得真好,花型也漂亮,看年岁约莫是七八年的花,您培育的吗?” “其实不是,”这棵花一直没卖出去,小姨既喜爱又惋惜,好花应由有品位的人赏玩,可来这里批发花朵的散户们却似乎并不在意单颗花的价值,“是几年前老板引进新品种,都很小,一盆一盆的,大家都不太清楚放在北方应该怎么样,摸索着来,化肥烧死好几颗,就一两盆活了下来,后来来来去去的,没人买,就我养着。前几年另一个帮工过来搬苗,被门口的石头球砸死一颗,现在就剩下这颗独苗了。” 江屿容点点头:“真可惜,这盆花的花型就算是市面上也少见,应该是一几年杂交培育品种,基因不稳定,遗传不到所有后代,也比较娇弱,由于经济价值和利润没那么高,现在也没有几颗,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 花圃是他的,但他还是以徐怀袖的名义买下了这棵花:“搬到你在北京的工作室去?小姨也可以过去,如果还是喜欢花的话,我在那边也有花田,可以请小姨和师傅们一起交流学习。” 完全考虑到了所有。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小姨也在,徐怀袖只是开玩笑道:“前两天你不是分析这里的花圃不挣钱,投资效益不高吗?为什么还要把这买下来?” “不高不等于不赚,”江屿容笑,“总之稳定地有收获就可以了,事事都追求峰值,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只是亏损。” 晚上徐怀袖和小姨睡。 小姨是经历过岁月风霜的女性,年纪马上五十,但也许是徐怀袖考上大学后她一直心态很好,反而不怎么显年纪。 徐怀袖请人帮小姨收拾东西,说了江屿容的安排:“他有花市的生意,小姨你要是喜欢花 ,可以全国甚至全球地在各地花圃看看当地特色,要是觉得累了,我们就休息,我可是赚了不少钱呢,姨你还想旅行吗?我给你安排。” 小姨温暖的手像儿时一样抚在徐怀袖的头上:“我都行,都喜欢,怀袖怎么安排我都可以。” 徐怀袖倚着小姨:“我知道了,那就是都想,小姨要去哪玩,国内还是国外?” “我想去新疆和西藏看看,雪山和戈壁,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呢。”小姨畅想,“怀袖你也去吗,但不是说厂刚起步,还有的忙吗?” “放心吧小姨,”徐怀袖心里高兴,露出一排牙,“我要是抽得出时间就去,没时间也会找人陪您的,都会安排好的。” 她把好消息分享给项有情何嘉妍,闺蜜组为她鼓掌开心,刷屏了99+的“好耶”,但很快,何嘉妍就提醒徐怀袖,“小姨肯定得问你和江屿容的事,做好准备,我的好大女,你前一阵还躲江屿容,自己想好怎么说,万一哪里说漏嘴,小姨肯定得为你后半辈子着急。” 何嘉妍提醒了徐怀袖。 她突然紧张起来。 小姨没先说这事,她翻出一沓信件来,塞给徐怀袖:“喏,你和你笔友的信,我都留着呢。” 徐怀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曾经的笔友,乍一见八九年前的信件,还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她小学早上一年,初中又跳一级,年纪比别人小,学习压力也比别人重,和同龄人差着两三个年纪,和同级人思想、经历不一致,完全说不到一起去。 虽说大家都非常照顾这个小妹妹,但称得上是徐怀袖心灵笔友的,也就是这位无名无姓的笔友了。 ta从不留名字,每次寄信来的寄件人都是“笔友”,连性别都没有。倒是知道徐怀袖大名,只是这人帮忙多,徐怀袖也没在信件来往中受到什么负面攻击。 她以为是对面隐私意识够强,也不多问,只好奇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从上海一件一件的信定期向这边发过来,回答:是从地上随手捡起的招工启事背面手写着她的个人信息,觉得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做个朋友。 她确实在招工启事背面写过个人信息,到处塞给别人,希望找到一份工作。 有点像早期简历。 简历流到南方,有一个笔友想和她做朋友,这一切都有点江湖落拓的侠气。 徐怀袖彼时还在中二期,欣赏这种遇上即是缘的态度,信件一写就是近四年。 小姨又想起来:“你高三那会儿,把信掉在了生物练习册里,好像还有一封没信封回信,老师捡到之后怀疑你是早恋,但看文字好像也没有——主要是那时候快高考,怕直接问影响到你,这封没发出去的回信就代为保存。 “后来她说越想越不对劲,怕对面是骗子,干脆发了信叫对面别骚扰你——后来毕业了,你也没再说找信什么的,老师就把这些都给我了。喏,保存得都很好。” 徐怀袖眼睛都瞪大了:“我没发出去吗?” 写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徐怀袖立刻打开信件,是在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字迹是被语文和英语老师都批评过的“狂放”。 “你一个小卡拉米似的小东西,写字怎么跟草书似的?想写去大学写好吗?妹妹呀,我们要写的是高考的纸!我再说一遍,不要连笔,不要连笔,不要连笔,好吗?” 徐怀袖被说过几次后,就特意练习了双面字,卷面雅写,私人纸张草写,笔友说过喜欢她的字,所以徐怀袖给他写信时反而最放松,字字力透纸背。 但语气,真是有点陌生的可爱。 第39章 亲爱的笔友: 你好! 见字如面。我了解你的担心,但没有打工了哦,有个姐姐很照顾我,也认为我学习比挣钱更重要。我想了想你们说得有道理,所以这几个月就用来专心做卷子啦。 你呢,最近怎么样?不知道是因为我们都忙起来还是怎样,总觉得最近信件往来的密度在大幅度降低。因为每次都把快乐的事和苦水分享给你,渐渐觉得你真是我的知己!这样说不冒犯吧,我很希望成为你的知己哦。 对了,之前听你说,想去北京?我的梦校也在那儿呢,到时候我们要会师北京吗?要不要面基?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好意思哎,我觉得你是个很容易害羞很可爱的人。 哦,还有,我去年不是参加了生物竞赛嘛,省二其实是加不了分的,但居然有学妹因为这个来找我,希望我能给她补一补生物。 天哪我好骄傲!所以我给她重新讲了一些重点和基础,我的经验是给别人讲题,讲好了的话,自己自然是万全地、透彻地了解了所有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是,我同桌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感觉她挺难受的,我想安慰她,可又没分过手,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呢? 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我也思考了诶,不过好难,因为我没有过那么多钱。但是呢,如果你有想法也有资金的话完全可以试试啊,不够的话也没问题,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会钢琴?如果我会钢琴,我会去街上卖艺赚钱哈哈。 虽然你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但我想我能隐约猜出来?现在很贵很火的类型是三坑对不对,jk、lo裙、汉服,这是我目前能想到为数不多日常穿又很贵的衣服——哦,大部分lo裙和汉服还不算那么日常。 说到lo裙,我前两天看到一个穿了很大裙撑的姐姐晚上撑着小阳伞从我们学校北门路过,很漂亮。只是门口好多石墩,她的裙摆是圆形的,过去不太方便。 啊啊啊真的好像又说了好多有的没的,希望你的信下次能早点寄过来,我很期待! 就这样吧~我们下次再聊。 2016年4月12日 徐怀袖 东扯西扯的内容、16岁少女的语气和旧时尘封的记忆被一同唤醒,徐怀袖完全惊到,她翻来覆去看着这封信件。 她明明写完后亲手装封、亲手把信发出去了,怎么原件会在自己这里? 难道是自己一时忙碌塞进去了别的东西? 徐怀袖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不知道ta究竟收到了什么内容。 然而拦住八九年前的自己,早就来不及了。 第34章 徐怀袖觉得头晕。 时间过去得太久, 她完全记不清哪天的细节。 但小姨的提问没给她能深入思考的机会:“信什么的都过去了,别多想了,我就想知道——你和江屿容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徐怀袖呆了一下。 小姨扒拉她的领口,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这几天没同房吗?”小姨问。 被最亲近的人问这种问题, 脸皮再厚也得脸红几分, 徐怀袖思绪还在信上还没转回来, 对小姨在心理上又不设防,下意识:“还没呢……没、没,最近没有。” 顺嘴说的和回神后的纠正同是没有, 实际意义可就差别太大,海了去了。 小姨对徐怀袖相当细致敏感, 她早有猜测,没想到外甥女儿这么好问,一问之下全都暴露:“你说你们结婚三个多月, 还没同过房?” 小姨那温柔而洞悉的眼神叫徐怀袖不敢直视,她心虚地错开眼睛:“没有, 我们回国之前在欧洲的时候还、还有。” “骗人,”小姨一看徐怀袖表情就知道, 她并不是催同房, 而是担心,“我没结过婚, 但我们那个年纪自由恋爱的就不多, 都是拖媒人说和结婚, 婚后再发展感情。你们俩可能不符合当代年轻人的自由恋爱,但怎么可能三个多月都没发生过关系?你跟我实话说,是不是他不行?咱们不吃那苦,对你再好也不能要个阳痿男啊!” “……”徐怀袖舌头差点打结, 她前两天还摸过,自然知道不是不行,感觉……反而还挺行的。 把舌头捋顺,她回答:“没有,这个绝对没有。” 回答得果断了。 小姨会意:“哦~那就是还不是全无接触,对吗?” 徐怀袖撒娇:“小姨,别问了。” “那怎么行,你们俩完全不可能同房,不是他骗婚,就是他生理上有问题,但如果是有可能同房的话,你就得准备做好措施。虽然我也不大清楚,但这些年和同事们也聊过不少,避孕方式好像挺多,体内的体外的,这发生关系前都得了解吧?”小姨去翻聊天记录,“你等着,我都转发给你,你学习一下。” 徐怀袖虚心地接受了所有记录。 小姨还没准备放过她:“等着,还有,你俩做过婚检吗?” 徐怀袖回答:“没,但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给我看了体检报告单,没有问题。” “还挺上道,”小姨小声说,“行,你现在没有备孕计划吧?” “没有没有。”徐怀袖赶紧回答。 小姨点点头:“有计划就告诉我,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外孙女儿外孙子——差点忘了问了,江屿容不重男轻女吧?” “那倒没有。”徐怀袖说,“他好像不是很在乎孩子之类的问题。” 她感慨:”我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就这么结婚了,其实完全没有实感。不过他审美不错,现在有几个男生能认识这么多花的品种,那些油腔滑调男的也只知道玫瑰的几个品种用来泡姑娘而已,说明他在花的相关事业上是付出了心血的。” 徐怀袖其实不是特别清楚,只随口问过大概:“是的,好像他高中就开始在鲜花交易中心竞价起拍,花朵这一类算是个人资产。” 国际花卉中心的花卉交易类似于炒股,分分钟花价震动。以吨起步的价格在浮动差价中拉出天价差额,再转以卖出,无论是零卖还是转售,江屿容摸透竞价规则后,几乎没亏过本。 他的个人资产便是以此起家,因此很了解花卉。 但徐怀袖送他花,无论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他不挑店家不挑品种,花束或是插瓶都喜欢,有时可能有些品种醒花方式不太对,花朵未开便衰,江屿容还是会拿走做干花处理。 “稳定就好,之前你说婆婆对你也好,那我就放心了,”小姨哈欠,“再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听听。” 徐怀袖躺在床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相亲结束后和朋友约着吃饭,恰好店里客满了,店员就问我们能不能拼桌。好巧合啊。” “然后呢?” “然后我和嘉妍聊天,聊到相亲,江屿容刚好带着需要就职一类的文件,和我交换看了一下,觉得很合适,就结婚了。” 小姨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们巧合地在在你相亲那天相遇,巧合地拼桌,巧合地都带着装有个人信息的文件,恰好你们两个对对方都很满意,恰好他是你敬仰的前辈的儿子,恰好他已经准备好了立刻结婚?” 这么多恰好,听得徐怀袖不好意思,她蹭过去:“小姨,我知道我太莽撞,但相亲市场,也不是菜市场,想买到什么菜都可以。再说,长得这么好看,摆在家里看着也赏心悦目呢。” 小姨叹气:“你呀,小时候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长大了还是这样,那孩子确实长得好看——别扯话题,我是想问,怎么这么多巧合,你不觉得奇怪吗?” “好像是有点巧合,”徐怀袖承认,想了一会儿,最终没有把可能有暗恋对象的事告诉小姨,“难道小姨你是想说江屿容是故意的吗?但我们之前确实没见过。” “真没见过?你再想想,你毕竟和婆婆之前作为不直属的上下级,在人家公司,没见过潜在继承人吗?” 徐怀袖真的想不起来:“真的没有,公司里也没听过关于他的什么事。也许他不在北京这边,光扬在很多城市都有分公司,再说我当时只是小员工,根本不引人注意。” 小姨一翻身:“那学生时代呢?” “他本科p大的,研究生在斯坦福。” “这不就结了,你们读大学的时间都差不多,”小姨打开手机搜地图,“我查查你们俩大学隔多远……坐公交都是最低档的费用,步行都能到的学校,他怎么就不可能见过你。” 小姨轻推徐怀袖一把:“你就没问过和他是不是见过?没问问他结婚图你什么?” 徐怀袖被推一下,闭眼装死。 之前当然好奇过江屿容图什么。一开始是不熟悉,江屿容也只说是两人合适,贸贸然追问几遍已经给过答案的问题,总觉得唐突人家。 后来发觉自己动心,徐怀袖又觉得近乡情更怯,反而躲避着不想问。 相处几月下来,发现他除了有疑似前暗恋对像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图。 第40章 至于江屿容和她见没见过,回答也是依旧:没见过。 小姨说要她问,徐怀袖又有些抗拒又有些躁动。 大概一百年没有这么纠结的想法了。 徐怀袖没来得及抽时间问。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启程回北京。 快要新年了,事情并没随着喜庆的日子而一起喜庆地减少,才刚上车,徐怀袖打开邮件准备随便看一眼,工作室大量的挤压邮件扑面而来。 工作室才组建不久,成员们连轴转,一直没什么休息时间,临近新年,合作方们也休息,徐怀袖给大家多放了几天带薪假。 邮箱被搁置才一个周末,竟然就这么多的信息。 好在耽搁时间不久,她开始一一回复,筛掉无用信息,顺便帮助理搭建新的框架,等一切结束,已经到了中午。 小姨不和他们一起,她想住在花圃附近,等修正好大江南北到处走走,顺便把徐怀袖母亲和外婆的墓地选址看好,最好能连号购买。 骨灰回来还要相当时间,小姨也有自己的事。 徐怀袖回到家,最先想做的事就是泡个热水澡,只是今天热水器检修,曾姨说水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放好。 徐怀袖洗过手,脱掉外衣,去找换洗衣服,最近她总觉得自己更容易疲惫,想来是长期出差疏于锻炼的缘故。 从衣柜下蹲了一会儿,再起来时她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徐怀袖向后退了一步,身体晃了一晃。 江屿容恰巧进来,看见她扶着额头发晕,当即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一只都有点这种毛病,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徐怀袖说,“我站起来就好了。” 江屿容反倒比她紧张:“先别洗澡了,你坐床上,家里有血糖仪,我去拿。” 指针戳进徐怀袖指尖时,她没想到异物感这么强烈,疼得哆嗦了一下。 针背试纸很快被少亮鲜血浸润,他半跪在徐怀袖身前,低眸看血糖仪上的数据。 徐怀袖的角度只看到他薄薄眼皮,睫毛扑闪了下,恰到好处的长度。她有点心痒。 江屿容刚定睛看清数值,眼睛就被手背虚虚地挡住了。 他疑惑一声:“嗯?” 徐怀袖用手背蹭了他的眼睛。睫毛扫在手背的感觉很微弱,后发而来的是微痒的感觉。 手背没有手心敏感,徐怀袖倾身,手一番,还是虚虚拢着他眼前,江屿容眨几下眼睛,头没动:“怎么了?” “你睫毛很好看。”徐怀袖满意地得到了想要的感觉,她坐直回去,手心仍有睫毛扫过的酥麻感。 突然想起来上次江屿容埋在她脖颈,眼睛应当是一直闭着,她没有感受到被眼睫毛扫过的触觉。 徐怀袖下意识转了转脖子。 江屿容站直,给她看数据:“有点低,4.1。先去吃饭吧,待会儿看看餐一再说。” 徐怀袖没关注过血糖:“什么是餐一?” “就是餐后一小时的血糖值,”江屿容解释,“空腹和餐后血糖值都很重要,你早上又没吃东西,正好测一测。都怪我,没想到吃饭这件事。” “没有,我们不是不住在一起吗?”徐怀袖赶紧顺毛捋他。 餐后测量,江屿容把数据发给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又发来几个参考指标,江屿容扒拉她后颈看,又问了几个问题,给医生发 过去。 医生很快回复:“有点低血糖,但身体应该是健康的,以后三餐规律些,加强运动,就不会有事的。如果实在担心,来医院检查一下胰岛素,虽然她症状不像胰岛抵抗,但现在胰岛抵抗越来越年轻化、普遍化了,可以来查查。” 徐怀袖第一次知道低血糖也会有可演变为高血糖的胰岛抵抗。 江屿容难得对徐怀袖有些要求。 “明早我们去检查一下吧,以后早点睡,好吗?”江屿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叹口气又改口,“就算工作都挤压在一起,也不要连续通宵,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告诉我,不要憋着。” 徐怀袖点头。 第35章 血检结果很快出来, 医生的判断依旧差不多:“挺健康的,低血糖注意一下,三餐、睡眠都规律一点,还有注意情绪, 不要焦虑, 有时间就加强运动。至于你们担心的胰岛抵抗, 其实没到那种程度,但继续这样睡眠混乱下去,身体受损也是迟早的事, 来检查是对的。家里有血糖仪吗?” 徐怀袖在这时候只需要闭嘴,一切自有江屿容回答。 “有的, 这是昨天检查的数据。”江屿容把写着字的纸递过去。 “昨天也低?”医生去电脑上开药,“长时间低血糖就要注意了,先开一点药, 把我刚才说的那些都规律掉,过一阵再来复查。” 江屿容拿了开单, 看一遍药物名字,带徐怀袖去拿药。 离过年还有几天, 沈董发了话说不用凑一起过年, 小姨趁着团圆日景点人少准备出去走走,江屿容给小姨也安排了保镖和助理, 按着徐怀袖在家调整身体。 旅游也是散心的好方法, 但长时间待在交通工具上, 实则严重影响休息。 曾姨已被放了假,江屿容亲自下厨,除去偶两日早就安排好的公司日程,几乎包揽了徐怀袖的一日三餐, 她每日跑到其他健身房运动,没碰上沈含山,气血好了些,连几月间清减的体重也匀称了回来。 江屿容带她去网球场和羽毛球场打球,说实话,网球这类总是被贯上“贵族”什么的运动,徐怀袖为了客户还略会一点,羽毛球一类国民度又高又愉快的类型,最爱装的客户们很少去打,她便没怎么学。 加之有点散光,经常捕捉不要,看半天球竟然落到了鼻子上。 面对面打了两回合,江屿容大致摸明白了徐怀袖发力动作,过来纠正她。 休闲时光,两人都没有竞分意图,江屿容摆正她动作时,后环住徐怀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她有点痒。 “还有这,斜方肌记得不要代偿,小臂带动时手腕不要甩,但也不用太僵硬,轻松一点。”江屿容是故意的,大概是知道徐怀袖不自觉的紧张是因为他靠近了。但徐怀袖并不抗拒,他在站直挪走下巴时,轻轻在她锁骨上方点了下,徐怀袖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 江屿容打球很稳定,徐怀袖打得有点乱七八糟,球四面八方地乱飞,但球速不高,他腿长,快几步就接住球,稳稳打到她能接住的区域,都是很基础不变速不变方向的球,徐怀袖伸手去够,竟然也和他打了两个小时。 多巴胺分泌,她虽然额头挂了些汗水,但浑身皮肤白里透粉,健康漂亮。 徐怀袖打羽毛球穿了平时不用来和客户打的网球装束,短款运动背心,38cm神色裙裤,头发别有心机地扎了会奓毛的丸子头,这会儿整个人又活力又毛茸茸,像只兔子似的。 约会是用来促进感情的,他们都知道,徐怀袖平生头一次为悦己者容,选了半天才选定这件极衬身材的衣服,场合可能不是100%契合,但她很喜欢。 运动结束,她双手扶膝喘了会儿,汗水从颈后滑出一道显得皮肤状态极好的水痕,隐入胸前。 江屿容耳朵又微妙地红了起来。 运动过后去淋浴间冲洗换衣,徐怀袖换上卫衣羽绒服,江屿容已经在等她,今天他们不在家吃,江屿容带她去吃很难约一家的淮扬菜。 难约是因为主厨团队天南海北地跑,不清楚什么时候回餐馆,这两天在北京,江屿容已经订下等位。 饭后回家,此刻才值下午,江屿容和徐怀袖沿着公园水边散步。天空较之前些年疏朗不少,只是也没有蓝透,徐怀袖背着手:“你的大学不是p大来着吗?” “嗯,怎么了?”江屿容问。 “现在是假期,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徐怀袖去摸手机,她早就有想法,“我预约好了哦,不过你应该是可以当下申请的吧。” 江屿容点头:“可以的。” 那就走吧。 冬天的校园大差不差,五道口的地铁站刚飘过雪花,路过时曲线一弧,带着斑斑雪意露一点现代工业的诗情。 此刻并非人潮时段,他们顺着栏杆引路一路前行,到达终点出示身份证,过闸机,进入雪后古意盎然的城中一隅。 徐怀袖不知道江屿容大学时是什么样子,但他现下打扮依旧没脱离学生气,黑色羽绒服,剪裁得当更显腿修长的牛仔裤,黑色的柔软的头发,一双在和她对视时会露出笑意的眼睛。 像那种毛茸茸的黑色垂耳犬玩偶。 想像着就这样一只很帅气柔软的人形玩偶,以比现在更年轻四年的脸走在大学校园中,徐怀袖就想笑,还想摸摸他头发下究竟有没有耳朵存在。 “在想什么?”他看到徐怀袖一点笑容,微微疑惑。 “在想你读大学的样子。”徐怀袖说。 “我读大学啊,”江屿容想,“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也有起不来的时候,想睡过早八的时候,帮舍友签到的时候。后来大二,觉得应该稍微增加锻炼时长,才专门换了早起时间去锻炼。” 第41章 他说得轻描淡写,和大部分学生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徐怀袖当然知道江屿容一多半在过分谦虚,追问:“第二课堂呢?大家都要修学分的嘛,谁都不能免俗,就没有参加过什么活动或者社团吗?” 说到活动,江屿容还真有的说:“记忆很深刻的事算一次出糗?我们不是都有小学期嘛,因为要攒志愿学分,就报名了青年大学习的路宣活动。” “然后呢?”徐怀袖莫名好奇。 “然后中暑了,”江屿容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幸好那天没吃饭,胃里空空的,一直想吐也没得吐,把被服务的同学吓得连连问我究竟是怎么了。” 徐怀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幸好情况不算太严重,只是抑制不住干呕两下,身体也稍微有点反应。不过还好,能自己找医务室。但恰巧那天校医们在准备体检的事情,扑了个空,还好路过的学弟宿舍里有藿香正气,不然还不知道要晕到什么时候。” 徐怀袖共感:“确实,藿香正气是每个晕车人和中暑人的救星。不过你当时怎么会突然中暑?天气太热还是其他的原因?” “当时在忙大创项目,想要获奖因此昼夜颠倒,所以——”江屿容微微拉长语调,“所以一定要注意休息,昨晚差点又工作得忘了时间。” 不是很重要的工作,徐怀袖只是想核对还未联系上的供应商配件品类,时间绰绰有余,放到年后也可以,但她一时对金属类目标号有些不熟悉,想写点笔记,没曾想不留神就到了快十二点。 肝肾功能的更新时间,在确认事情没人对接,确实不着急后,江屿容轻轻拿走她手中的笔,半蒙着她的眼睛回床上去。 他还是没什么逾距的行为,偶尔睡前亲亲她的脸,接吻是再也没有的。 徐怀袖莽过一次还半途刹车,没好意思再来一次,江屿容不知道是以什么判断,总之还是绅士的很。 绅士当然是好事,但该有点夫妻情趣的时候还绅士,徐怀袖难免不觉得挫败。 尤其是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提出来,简直就更挫败了。 缺点什么呢?是临门一脚的激情,还是荷尔蒙与气氛,抑或其他被她忽略了的细节? 相处这么几个月,徐怀袖大致也摸到了江屿容的行事规则。 他更希望水到渠成,不喜欢强迫,只是水到哪才是渠,这是两人都还没摸到的地方。 很重视的初恋发生在婚后,放在几年前,徐怀袖想都不敢想。 思绪回笼,她笑:“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后来还有中暑之类的事情发生吗?” “后来去看了中医,”江屿容说,“正气不足,风邪入体。” “正气不足?”她疑惑,风邪入体好理解,但正气不足—— “师兄!”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喊。 江屿容和徐怀袖不防同时一惊,一起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罗横?寒假没回家吗?”他出声,同看上去和两人年纪相差无几的男士打招呼,同时对徐怀袖介绍:“我的学弟,数理学院的,现在应该是博士研究生三年级。” 罗横戴着副半框眼睛,穿着课题组统一定制的棉服,衣摆上两个水性笔点,像动物眼睛似的。 “我有个实验,需要观测数据,家里寒假都来北京旅游,那些景点我都去过了,干脆在学校待着记录,”罗横是直博生,手中有实验,未放假时间给老师当助教,平时还要带课题组学弟学妹,忙得团团转,干脆假期拿来自己做实验,他看见江屿容介绍,立刻过来握手,“嫂子好!” 徐怀袖跟他握了手,罗横还笑,“学长你怎么有空回来?和嫂子故地重游吗?” 徐怀袖头上冒出两个大问号,江屿容也是一愣:“什么故地重游,怀袖是x大的。” “啊?不是说你和夏晴学姐在一起了吗?”罗横的眼镜开始反光,要是此刻严淼在这,一定要很有眼力见地扑过来求他“哥你别胡说八道了”。 比徐怀袖还纳闷的是江屿容,他表情不大,只眉毛略拧下,眉心夹出三分疑惑:“夏晴是谁?” 这消息,徐怀袖一时是消化也不是,不消化也不是。 “啊?”罗横驻足,“夏青学姐是跆拳道社团的19届社长,你……你不认识?” 这可是闹了大乌龙了。 第36章 但也多亏罗横, 竟然闹出多年前一桩公案来。 罗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想给嘴巴上个拉链。 好在江徐不急,徐怀袖还有心情叫他:“见都见面了, 也没给你备见面礼, 要不要去咖啡馆坐坐, 我真的挺好奇你刚才说的事情。” 学弟紧张得额头在冬天沁汗,江屿容扶额,给两人都熟的严淼打电话来救场。 徐怀袖第一次见到江屿容提过的“关系还不错的老同学”。 严淼为人处世很明显是老油条, 上来不用江屿容介绍,先同徐怀袖握手, 接着老神在在说:“这我熟,走,我请你们去外头咖啡馆里坐一坐。” 徐怀袖敏锐地在他身上感知到了曾经同为打工人到处拉赞助的班味。 她悄悄问江屿容:“他不是学生吗, 难道在外兼职,工作压力很大?” “不是, ”江屿容也小声回答,“他是给导师负责采购的, 有时候有一些器材和联合实验什么的, 一些小的物品和课题组团建规划也是他在负责。” 和钱沾边的很难不劳心戮力,课题组再好也折损心神, 怪不得严淼明明状态看上去不错, 眉间川字纹却已经很明显了。 “听上去很惨的样子。”徐怀袖低声说。 江屿容笑了一声。 “咳。”严淼稍微听得见身后那对夫妻在说什么, 徐怀袖评价得挺可客观,他确实为了课题组付出了太多心神。只是江屿容那一笑,则很明显是损友行为,严淼平日里倒不怕江屿容笑他, 毕竟以前他笑江屿容追不上暗恋对象,江屿容也没揍他。 可现在江屿容心仪对像在怀,再也不是他能笑回去的人了,严淼大感挫败,只好咳一声提醒江屿容收着点。 江屿容懒散地不予回应。 校内咖啡馆不少,但都不适合谈事情,作为默认的自习室,即使是寒假期间也大有人在,更何况有的馆已经闭店,学生们大都集中,实在不是打扰的好去处。 至于室外,天寒地冻,站着喷寒气,并不是聊天所在。 校外这出咖啡馆早些年还是江屿容和严淼投资的,就为了大创期间方便通宵,就盘下了这处小店。 断案不急,热场子时听严淼吐槽江屿容一身“少爷病”倒也很有趣,听得徐怀袖直想笑。 p大是熄灯不断电的,各人位置上都有插座,江少爷住宿舍但从不在宿舍学习,美其名曰“坐姿不正确对身体不好,严重的会得脊柱侧弯”;还有“照明灯熄灯后,台灯再好也不护眼,一想到我5.0的视力还要往下退,我就觉得心里过不去。” 确实比现在臭屁许多。 只是听着严淼绘声绘色学江少爷言辞,徐怀袖突然想起自己大学、工作时光没少跷二郎腿趴桌子睡觉的动作,懒得开灯就用电脑屏幕光办公的时刻,就有些心虚。 江屿容没一点不好意思:“首先我说的是对的,其次我没强迫你,你当时对项目的热情比我高,差点和另一个舍友打到导员那去。” “确实,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我,”严淼咋舌,“盘下咖啡馆之后少爷还在休息室放了两张硬板单人床用来休息,一开始少爷和大家不熟悉,我们都以为他是传说中那种事儿精少爷,但没想到他居然没有特别严重的洁癖!那张床,虽说床单换洗勤了一点,但去的人累了都可以躺,江屿容当时就这样——你看我,他表情可酷了,眼皮抬都不抬的,‘随便’。 “后来我们就随便躺了。” 江屿容听严淼说过不下三次这回事,八风不动。 严淼话还没说完:“还有呢,没想到江少爷是个不浪费的人。我小时候最爱看电视剧,里面少爷们就没有几个能做到勤俭持家的,我还以为江少爷会把宿舍装点得富丽堂皇,像豌豆公主似的半夜弹起来说:‘哟,这块床板有1.5°的倾斜和凸起。’这种类型,没想到少爷居然是爱睡硬床板的style,他在床板上垫了个很硬的垫子,回弹力特别弱,一问他,他还是那句‘对身体好’。这我们才知道这是个养生哥。” 江屿容很无奈:“如果我要富丽堂皇的屋子,那一定是回家里住,一点不用我收拾。” “嘘,”严淼捂耳朵,“少跟我说你那令人嫉妒的狡兔三窟,我在和弟妹告状呢。” 严淼自己家里家境也不差,但是此番为了在弟妹面前夸赞兄弟有钱又会照顾人的良好品德,豁出去了,把记忆力犄角旮旯的相处都要铺垫一层高光,亮晶晶地呈给徐怀袖。 “少爷一般不用校内洗衣机,他来上学第一天晚上就目睹了有人用洗衣机洗鞋的壮举,幼小心灵遭受了极大的冲击,后来我们经常能看见他站在洗手台前手搓运动裤和半袖的样子。 第42章 “被套床套这种大件,少爷一周一换。一定要带回家里去洗,洗完了再带回来自己套上。包括咖啡馆的也是这样,他有五套床单!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他是用完就扔了,还感慨过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没想到从第六周开始,床单居然进行了循环,原来少爷不是那种乱丢东西的类型。” “但是少爷还有个怪癖,就是不允许我们穿着外裤坐他床上,他又是下铺,我们就夏天多穿一条短裤冬天脱外裤,在空调和暖气的庇佑下坐着,搞笑的是因为床垫硬,还有点滑,多以他的床单超级容易皱!少爷每次都在我们走之后默默捋平床单。” 有点萌。 徐怀袖想到默默铺床的小江屿容,忍不住露出笑容。 江屿容依旧是没什么话,并不是什么丢人内容,他后倚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此刻脱掉外套,柔软的毛衣露在外面,如果不是还有外人在,徐怀袖是一定要去他胳膊上摸一把的。 侍应生很快过来:“您四位的咖啡。” 徐怀袖和严淼点的都是打工人挚爱冰美式,罗横一杯青提小麦,江屿容要了一杯橙汁美式。 江屿容自我管理比较严格,平时不喝这些,但看得出来对橙汁美式是真爱,若是点单只点这一款。 严淼把江屿容名吐槽实突出优点的话说了一圈,话题终于回正:“罗横,之前你说那个,少爷和夏晴恋爱是怎么回事?我用我的生命打包票,少爷大学对于女生……这些女生们,无论是多漂亮的,他都不关心的,连暧昧对象都没有,更别提恋爱了。” “是这回事,我确实没有和任何女生有过距离不当的交往。”江屿容面上轻松,心里估摸过了山路十八弯,说出来的话都变成官方文书了。 罗横结巴几个字才顺畅下去:“是夏晴学姐说的,是快到毕业那会儿。” 夏晴和江屿容同届,但江屿容上学早,小众人一岁多,再加上他并不是开朗阳光的性格,凛然不可近的样子拉大了这种距离感。 是以大三之前,江屿容和夏晴并没说过一句话。 春季学年专业课分组,老师没有按自由分组和签到表分,而是按大家随机坐的座位分组。 阶梯班级,几个班凑在一起上课,学生坐得稀稀拉拉星罗棋布,他们并不在一个班。 9人一组,对角线斜着分组,就这么巧合地把他们分到了一起去。 江屿容并不是徐怀袖那种一急就会包揽所有的类型,他只做自己的任务,而绝不会闷头帮助别人。 小组任务带了辩论赛的机制,所以除了ppt之类还要开小组会议,江屿容没缺席过会,但只提案过自己要做的部分和全体发言调整,多了一言不发。 夏晴喜欢他,针对性地提出过一些意见,江屿容点头记下来,再多接触的就没有了。 为了方便,小组都是用企业微信,大家也不是同一平行班,江屿容没加过组里任何人的微信。 这次的接触加深了夏晴的喜欢,江屿容倒是毫无感觉,做完大作业就算结束任务,夏晴倒是一直在建设心理怎么才能要到江屿容的联系方式。 罗横知道的还不少,只是说到这,他又不说了。 “你怎么说话一截一截的?”严淼催他,“后面呢?” “后面我就不知道了啊,我也不算夏晴学姐的跟屁虫。”罗横说。 江屿容关注点已经转移:”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夏晴学姐自己说的,我和她都是跆拳道社团的所以听她说过,那会儿你们都快毕业,她已经说被表白了,但是师兄你毕业之后去斯坦福,原来用的微信号不知道怎么停了,所以就没来得及祝福你们……没想到师兄你说没谈!但夏晴师姐不会骗人的……”罗横说来后来,已经有些嗫嚅。 严淼听到一半漏气,又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江屿容有点无语,“今天是不是有点太活泼了?” “没有,”严淼又漏气,“我只是想起来你手机在去拍摄风景的时候被抢的事。” 这又是什么事?徐怀袖的眼神飘过去。 严淼持续漏气中。 江屿容终于露出破功的表情:“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我来说。” 美国多荒凉戈壁,江屿容头一次出行艺高人胆大,选择和本地人拼车,没带保镖。 站在路边拍摄风景时,拍到一半旁边蹿出俩人,一人扯他书包一人扯相机包。 江屿容危难之际弃手机保相机,两个包都被人拿走,歹徒对着他绕圈,拼车司机见势已经一脚油门起飞,丝毫不顾车下可怜的被抢劫的江屿容。 抢劫犯不知道是新手还是单纯笑点低,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嘲讽这个看起来有点过于腼腆的东方面孔。 江屿容身上一个包都没有了,就手上还捧着个行将没电的相机,身边五米处各一个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抢劫犯。 一阵萧条的风凄凉吹过。 第37章 江屿容倒还没慌张, 他理智地观察四周,抢劫犯开着小甲壳虫,外壳磨得掉漆,到处是光亮铁皮, 里面是摩托车结构, 很有些老人味的年头感。 劫匪一脸天真呆滞地狂笑着。 面容纯良的人突然拔腿就跑。 劫匪吓了一跳, 赶紧追。 没想到江屿容爆发力还不错,两步并作一步向前,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做好准备算计距离, 把相机咚一声丢进车里,自己也跨进去, 就这么敞着车门开走了。 甲壳虫说实话也没多么快,里面电量就剩一点,随时要撂挑子不干, 但肯定不是人腿能赶上的,这下留在风中凌乱的变成了劫匪。 好在他还记得来时不远处有个警局, 江屿容赶在车耗电结束之前把甲壳虫开到了警局报案。 警察稀里糊涂,江屿容就这么一脸木然地借手机打电话, 叫律师带一部新手机和电话卡来, 等律师赶到,太阳已经快被戈壁风景咀嚼成星点的饭渣。 车是劫匪从废弃车棚偷的, 早就不知道车主是谁。他们止痛剂上瘾, 多次用药把自己脑子搅得不好使, 偷个老爷爷车充电两小时,兴风作浪十分钟。 无本生意,也难怪他们不来找车。 等人被逮捕到案,他手机已经被卖掉, 手机卡随手被丢进河里,书包里一干值钱物品都变成了止痛片,江屿容叫律师根据,他已然是再不想管这事。 “虽说他那电话卡就是用来大学专用的,但里面多少也存了些记忆,这一刷机都没了。”严淼说。 徐怀袖则对江屿容竖大拇指:“好酷啊。” 江屿容抿嘴笑了下。 严淼在心里狠狠吐槽:装样!想不到他天天就在自己老婆面前装乖! 徐怀袖感慨:“如果放到我初高中的时候,是一定要拜江屿容为师的。” “啥?”严淼怀疑自己耳朵不好。 “哦,人都有个中二时代嘛,”徐怀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分享,“我中二的时候最欣赏这种侠气,什么危机都可以扭转的情况简直是每个中二少年最向往的行为。别误解,中二在我这可以是褒义词。我当时崇尚江湖气崇尚到和陌生人拜把子做笔友的程度,如果早点知道又江屿容这种特别合得来的人,肯定是要追着拜师的。” 江屿容垂眸去喝橙汁美式,严淼想起什么,眼神虚虚飞到江屿容身上。 因为这种类似于给兄弟做僚机的眼神今天出现了太多次,徐怀袖发现却并未在意,只当是严淼又要想方设法在自己面前提高江屿容的满意度。 她之前也当过何嘉妍的僚机,对此一清二楚,但轮到自己成了目标,她其实还挺愿意听这些琐碎细微的故事。 面容还青涩的江屿容,尚无现在成熟的江屿容,话少但并不难相处的江屿容、遇到危险敢转身夺劫匪甲壳虫的江屿容。 徐怀袖确实喜欢着任何样子的江屿容,不难理解夏晴,如果江屿容也曾在她眼前这样闪闪发光过,她可能依旧会喜欢上江屿容。 但话说回来:“听你的话,夏晴不是会捏造的人,但我们也都知道,江屿容也不是会骗感情的人,所以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徐怀袖对罗横说。 “什么可能?”罗横是实验室优秀人才,缺点是在这种环境下的分析意识缺失,“两端皆为真,却无法对上回路,那就只能是过程出了问题——难道是我在胡说八道?” 咖啡桌上难得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徐怀袖接话:“怎么可能是你,如果你说了假话,可能已经被发现了,那样的话现在根本不会有人和你讲这些。我的意思是,你们说的都是真话,说明这其中出现了不属于你们的欺骗者。” 她到底还是见得多客户的情感纠纷,很快推出了一种可能。 江屿容一无所知、罗横一无所知,而知晓“恋爱前后”全程的只有夏晴,说明最有可能被欺骗的就是夏晴。 那么引入变量就可以解释一切。 第43章 有人冒充江屿容欺骗夏晴。 徐怀袖耸耸肩:“这是最有可能的说法,当然,我是经验之谈,理性不多,还需要求证——站在我的角度,想要个求证不过分吧?” 严淼居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放下了心。 对于他来说,向徐怀袖介绍江屿容固然有希望两人琴瑟和谐的意思在,但他作为家中长兄,看待江屿容也如同家中弟弟一般,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见到徐怀袖居然不仅不会乱吃飞醋,还理智地很快能推出可能原因,对江屿容的信任值比他想像中还要高,自然放心了不少。 晚上,江屿容坐在床上看书,平板弹出聊天框,是严淼掐着时间算可能徐怀袖不在的时间发的:“这个点,弟妹应该已经睡美容觉了吧?欸,我可是想了半天了,你小子真算是有福气,起码媳妇儿信任你。要我说你对人家再好点也不为过。” 他失策了,现在是徐怀袖在江屿容旁边看剧。徐怀袖双击暂停:“喏,严淼找你。” 江屿容侧身过来看一眼内容。 他下巴离徐怀袖肩膀很近,此刻徐怀袖肩膀震动两下,是在笑:“嗯,我也觉得你可以对我再好点。” 夏晴的事已经有人去查,不日就能找到答案,并不值得太吃醋。江屿容也不拿走平板,靠着她单手伸过去打字:“建议不错,已经采纳。” 严淼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我天,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江屿容又扩了句子:“建议不错,怀袖看了,和我一致认为可以采纳。” “庶,小的这就退下了。”严淼立刻知道自己打扰了两人的夫妻时光,迅速退出网络空间。 江屿容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说的也没错,是该睡美容觉了,睡吧。” 徐怀袖刚敷完冻干面膜,脸上还残留着面膜的即时补水效果,看上去闪亮亮的。江屿容拿平板的时候脸过去蹭了一下,微凉而柔软。 徐怀袖捏住他的手。 除夕夜到了,街上人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了似的,都在一夜之间御剑回家。除夕夜的饭菜江屿容负责,徐怀袖给他打下手。 曾姨的卤牛肉干当做零食摆在茶几上,晚上放个春节晚会应景。 饺子包好,江屿容去杂物室翻新年礼物。 徐怀袖知道江屿容很在意仪式感一类的东西,已经猜到他会准备礼物,自己也没落下。 江屿容什么都不缺,但并不代表送什么都没有意义,徐怀袖早就定制了可以手工制作的玩具部件,全部拼接组装完成后是手摇八音盒,她特地请人定制《luv letter》的曲子,江屿容果然喜欢。 下午江屿容拼接零部件,徐怀袖对装饰灯光一类的地方进行焊锡,焊锡笔通电软化锡条,徐怀袖看示意图,拿起焊锡笔,在江屿容眼中像魔术一样,几下就接好电线。她按开开关,彩带灯光和在八音盒上玻璃圆球中喷气吹散雪花的小部件都开始工作。 徐怀袖也没想到几年前的实验课还能用在日常生活中。 “这是我大三的实验课,课程完结作业是自己用零部件拼合焊接收音机,”徐怀袖说,“选修还是必修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当时一上课就是对着电路板和电线焊接来焊接去,趣味性挺强的,还记得第一节课大家练手。是把12根等长电线焊成一块正方体。我完成得早,离下课还有半小时,就用焊锡笔烧头发玩。” “啊?”江屿容不是很能想像到那种场景,他眨眨眼。看表情大概是以为徐怀袖用焊锡笔在头发上引火。 徐怀袖差点笑出声来:“不是,你在想什么?焊锡笔的温度完全不到可以着火的程度,只是会炭化头发中的蛋白质,让头发变成很蜷曲的一团。 “其实是我当时闲得没事干,那门课不要需要本子和笔,只要实验,所以我手头什么都没有。融化完剩下的一小截焊锡实在是没事干,刚好摸到了刘海,就拔了一根头发闻蛋白质燃烧的味道。高中课本不是说头发、羽毛燃烧的味道嘛?我没有闻过,所以闻一下。” 有点幼稚的小故事,但活生生的毛茸茸的徐怀袖。 江屿容笑出声来。 他确实很喜欢能两个人一起做手工的礼物,因为他需要的是情绪价值大于实际价格的事物。但徐怀袖说的自己的故事,其情绪价值则更远远超越别的事物。 现在花一下午拼好的八音盒亮晶晶地在桌面上飘着雪花,江屿容进杂物室十分钟了,人还没出来。 徐怀袖探头进去看他。 杂物室不乱,相反,整齐得井井有条,所有东西都有固定区域,如果不知道的人突然进去,不会觉得这是放置“杂物”的地方,也许用“收藏间”命名更为恰当些。 杂物室中不止有江屿容的东西,还有徐怀袖暂时用不上的一些物品,征得她的同意后,江屿容帮她收拾一番,放在一只只色彩区分的盒子中。 现在江屿容半跪一扇柜门前,身边放着方形盒子,想来那就是礼物了。 他正收拾着另一个散架的盒子,是徐怀袖的,盒子部件不过关,在江屿容开柜门时因为共振散架,里面徐怀袖带回来的信件飘得满地都是。 江屿容没拆信,只是把它们摞得整整齐齐。 徐怀袖莫名有点心虚。 第38章 虽然江屿容没什么好奇, 但徐怀袖多少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的。 她开口:“要帮忙吗?” “没事,”江屿容已经拿了新的盒子,“好了,我把它放回去。” 旧盒子残渣被包进泡沫膜, 做好分类标记后放进垃圾袋, 江屿容洗了手才又把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不再是饰品衣物之类, 而是一封封的信件。但与徐怀袖的那些不同,这些新得多的信件来自不同的人,都是沈董曾经给她的基金会所帮助的普通孩子的感谢信。 “这份礼物不是我送你的, 是基金会那边的信件部门忘了改地址,又寄到沈女士那里去, 她说干脆过年的时候寄给你,别的就不送了,懒得想, ”江屿容递给她,“数量不少, 但你应该会喜欢看这类。” 徐怀袖确实喜欢帮助孩子们后受到反馈的感觉。 江屿容在盒子夹层中抽出一式两份的文件:“还有这个,签下字吧。等初六以后办事部门都上班, 再走政府部门的程序。” 是东南亚江屿容名下所有花圃的资产共享公证书。江屿容解释:“其他大洲的花圃变动太多, 还没稳定下来,国内及西亚因为各种原因, 我没有买下土地, 比起所有权更像代理商, 等后续都定下来,再公证那些。” 徐怀袖吓了一跳,她并不是在意财产不够全,而是资产太过贵重。她把文件推了回去:“这我不能签。” 江屿容以为徐怀袖怕背锅, 让她翻页:“后面有营收细节,不会亏本让你背锅的,是很稳定的资产,即使出现极端条件,收益减少,也一定能覆盖花圃生产本身支出。” “不是这回事,”徐怀袖说,“我并不是介意少,而是多。你给我这么多,我是知道好意的,但扪心自问,我能给你什么?我名下只有一个工作室和生产厂及辐射范围财产,要我突然拿起来突然在个人资产上加上你的名字,我是不愿意的。” 她有点坦诚地过分了。 江屿容没强迫她:“我并不是对你的资产有占有欲,只是……” “我知道,”徐怀袖懂他意思,“说实话,你给我的珠宝等一类礼物,我都懂得价值,不少已经超过我所拥有的资产总和,但是,这和资产本身,其核心价值都是不同的。 “我了解过你的花朵生意,全程靠自己,也是很辛苦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没有,我不会自卑。而是我仍然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那么财产切割,时感情上头时下头后最伤脑筋的事。” 江屿容陷入沉默,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徐怀袖的拒绝,本质上是她仍然不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能走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她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想法,是自己双手奉上的文件突然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后知后觉的担忧。 差点遗忘了,徐怀袖本身就是理性的存在,就连一开始的相亲,都是她经过多重考量理性分析后的选择。 江屿容在她的计划中也只是更快通往目标的变数,如果没有江屿容,通过她自己对付宗族里的人,也许她损失的会更多,但最终结果也并不会改变。 以经过权衡利弊才误打误撞开始的感情,并不会随着他的一厢情愿而变得失去计较。 这正是江屿容喜欢的地方,也是阻塞他进一步进入徐怀袖心房之处。 “但感情是会变的,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感情本身的存在,今天不信任,也不代表,”徐怀袖说,“文件给我吧,如果有一天,我签上了字,就说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江屿容没有再坚持。 “不要难过啊,”徐怀袖凑上前去,“有在给你准备其他礼物啦,但还需要耐心的等待,我现在不签字,其实也是对你的保护,万一有一天我卷款离婚,你怎么办?放轻松啊。” 第44章 江屿容缓缓扬起一个微笑,似乎已经不再在意:“没有难过,放心吧,我理解。” 卧室前收纳柜中突然发出什么摔落的声音,江屿容去收拾。 徐怀袖刚拒绝了江屿容,怕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在意,跟过去看江屿容。 江屿容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样子。 他捡起摔到地上的一只玩偶兔子。 是徐怀袖给他买的盲盒中的一只。 新年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宗澄在寒假也在一直补课,她知晓自己有必要上大学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一些知识也没完全忘掉,很快便重新捡了起来,除了偏科严重,不适应学校生活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 她的偏科并非努力学学不好,而是天生厌烦某些科目。 徐怀袖也是高中生过来的,理解这种下意识的排弃。 宗澄的设计作品也被一些设计师所看重,对徐怀袖连连夸赞这孩子是天生干设计师的料。 宗澄和徐怀袖签过了合同,她的设计在通过设计师肯定后,在高考前会以市场价卖给瞳织,以此来偿还给徐怀袖作为她提供的生活费和学费。大学或者毕业以后,若是有想法,也可以直接来瞳织工作。 宗澄对这个结果满意得很,学不下去便会去上设计课,她不追求高学历,只想感受一下大学的生活,因此也算把生活排得井井有条。 假期短暂,弹指一瞬,又到了该上班的时间。 打工人们假期都不长,就算徐怀袖给多排了假期,休息时间最多也只有学生们的四分之一,大家在工作室抻懒腰打哈欠,互相分享假期如何,直到徐怀袖出来击掌:“好了,大家都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和客户,半小时后进会议室开会。” 工作室中杂音稍歇,大家纷纷打开邮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时装周召开在即,徐怀袖得到了一些赠票,未来还将持续出差,同时需要她费心神的自然是给一些国内外优秀设计师充当后备军——一些特殊配饰的制作商。 徐怀袖的野心自然不止于此,但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目前为止的基调都是最合理稳妥的。 一场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再出来时大家均都饥肠辘辘,在一起吃外卖盒饭。 赵川现在和项有情已经熟悉不少,蹲在一起狗狗祟祟,赵川戳项有情:“哎,小老板,之前大老板让我们联系供货商那个事可能要黄。” “黄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江屿……”项有情不自觉声音大了点,赵川赶紧给她比“嘘”,项有情抬头,见有人目光在往这里飘,才又低下头小声,“你是说她想送老板夫的那个礼物?” “对,”赵川说,“要送老板夫的那个设计,顶端经过模拟,还是有翡翠比较好看,而且挑色彩,要碧水天青的。只不过锦上添花的小地方,面积不大,所以即使是顶额市场价也不会特别贵,老板那张私人卡不是在你那,我我去问了老缅,预算充足,所以就定了大概10克左右的高货——谁知道那个老缅破产,高货都被拿去抵账了。” “还能补救吗?”项有情说,“还有半年,等江屿容生日之前怀袖才要,我们还可以修改。” “这不好说,因为翡翠这事是老板亲自过目过的,咱们也知道,按徐老板的性子,有一点改动全体就要大改,虽然说这算私活,我也拿加班费吧,但是大改真的要命,我就想着要不再联系厂家看看其他玉?” 项有情摇头:“算了,你不了解怀袖,直说她会理解你,但是提前说明她要过目的事不经同意就更换细节的,她不削死你也得开除。你直接说吧,没事,怀袖不会生气的,如果有其他建议,也是直接跟她说,不要把怀袖当成傻子。” 徐怀袖素日风格过于雷厉风行,赵川缩着脖子进去了。 被项有情说中了,徐怀袖没生气,很理解赵川的不容易,但也确实决定再次修改设计:“你继续盯改设计,出的几版方案都留着,等我从欧洲回来再说。还有,这有一个工作室的活要派给你。” “什么?”本职工作开始独立带队,是对他工作的认可,赵川立刻快活起来,“老板您说。” 徐怀袖甩给他平板:“其他资料待会儿给你,你先看看这些,五分钟后我需要你的看法。” 文件是十分钟前发来的,徐怀袖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就叫了他过来。 上次徐怀袖所作出非遗展品确实得到了一部分商家和官方的喜爱,初定在三月底的国外商家交流会被负责非遗项目的官方给了徐怀袖工作室一个时段。 这是不涉及任何商业竞争的小项目,大致活动是带领外国友人和一些中国商家感受“非纸面的当代文化”,由不同的工作室负责不同时段陪导,摄像机随时跟随,以便后续制作类似纪录片的综艺节目。 徐怀袖得到的是国外友人落地后第二天。 不进博物馆、不看特意的古文化,但需要展示现代中国风土人情。 赵川感慨:“中国这么大,十里不同俗的,真是难题。” “咱们工作室就属你点子多,所以这件事的预先准备工作就交给你。要求是要节奏得当、富有当地文化、风情,还要体现我们工作室的特点。”赵川自从活出自己,鬼点子特别多,设计界点子和产出成正比,徐怀袖有意培养他和另一个小姑娘,“还有咱们工作室的崔蓉,我很看好她,但她经验不足,还需要历练才能带组,她临时归你们小组管,你好好照顾人家,她的天赋非常不错。” “知道了,”赵川收到,分析了一些客户潜在痛点,然后询问,“但是头儿,我真的很好奇具体我们是在哪接待?” “不出意外就是大连,”徐怀袖说,“上下午的接待内容你们定,到时候我看方案,不过晚上五点以后的时间段,我已经有个初步的计划,你们记得规划一下看看可行性有多少。” “是什么,老板?”赵川当然好奇。 “东北洗浴中心。”徐怀袖拍拍手。 赵川咋舌,还说他鬼点子多,最多的要数徐怀袖。 这是要展示搓澡文化。 “老板,您能在这几分钟里想到浴场,真的没想到,”赵川说,“确实非常适合展现北方人的闲余生活,能吃能玩能游泳,有可拍摄区域,顾客待遇也都不错,只是……” “我知道,只是选址很难,东北浴场太多,哪家能承载我们的要求,哪家又不是徒有其表,这问题太大了——选你来也有这层意思在,你和组里随便哪个能承受得住搓澡的男生去把优秀浴场都感受一遍。写里面各环节的报告、评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搓澡,记住了吗?走到哪都要搓。男生屏障厚一些,女孩子就免了,偶尔去感受可以,如果被弄成敏感肌就不好办了。” 怪不得是找男人,原来是看上了自己皮糙肉厚。徐怀袖担心女孩子们皮肤薄,在浴场又是高湿又是搓澡一直待着会待坏屏障。 赵川一想到未来一个多月都要像猪脱毛一样被翻来覆去地搓,不禁打了个寒战。 “老板,你太狠了!”赵川悲鸣。 “好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来找我,中间也可以换人,以自己的身体为前提完成任务,”徐怀袖挥手让他出去,“完成得好四月给你们发福利,别让人失望。” 赵川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 徐怀袖也同步给项有情,两人准备收拾行李去出差。 走之前,她带上了给江屿容特意设计的礼物塑料模型——为了方便观察设计在现实中的可行性,每一版模型都要先注塑做出实物模拟最终产品。 这次又要改,她决定带到他处一并去直接采访相熟的大师。 送给江屿容是想让他得到凝聚自己心血的第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同时蕴含了工作室向非遗传承人特意学习融合的技术,一旦成品比预计中好,就说明可以扩大设计到其他方面。 徐怀袖把模型放进盒子中,盒子也是特制的,底部纹着一个单词。 florian。 第39章 “来吧, 说一下你觉得我们工作室最特殊的五个面料——现代工艺为主,非遗说一种就可以了。” “说不上来吗?这可不行啊。那换个问题,织金工艺和工艺的具体优势,一般商家在不同价位都能做到什么程度?真丝和人丝的区别?” “……” “好的, 我知道了, 您先回去等消息吧。” 现在是意大利时间凌晨四点, 国内上午十点钟。 半小时前,徐怀袖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开始进行本年度第一轮面试。 现在安排的面试时间已经是最合适她行程的时段, 徐怀袖也没办法,只好早期加班。可惜的是安排人选都不太尽如人意。 徐怀袖还想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是知识不是太陈旧就是拘泥于课本——我也读过大学, 知道这是教育不够贴近工作的弊端,不能怪她们。我们还有人手能腾出空来,教孩子们上手吗?” 第45章 在国内的设计师组长摇头:“人手腾不出来, 实在不行不要强行招应届生了,我来联系猎头, 去挖两个有经验的吧?” 徐怀袖沉重叹气:“那是下下策,你不知道现在工作有多么难找。” 其实应届生工资并不高, 徐怀袖只是见多了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 有点惆怅:“听说有个集团光今年一个月收到的简历就有119万份。” “什么!119万份!”在床上爬不起来的项有情听到这句话,眼睛都在困倦中瞪圆了, 坐起来重复, “119万份!” 正在此时, 江屿容的电话接进来,她立刻给嘴巴上拉链。 是江屿容推过来的一份客单信息。 徐怀袖的工作室规模还不大,但可为一些有严苛需求的客人进行定制服务,也算在走精品路线, 光扬的合作商有时会有一些需求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定制,他就会推荐徐怀袖的工作室。 客户都是好客户,问题是手底下的人不够。 徐怀袖甩膀子,只好决定给给设计师们塞红包带徒弟。 “来吧,讲讲服装制版师的重要性。”她按了按眉心,把题目降为容易那一档来询问。 问得更书本客观了些,来线上面试的学生们果然答得都不错,徐怀袖悄悄舒了口气——好学生们也许在一开始不适应工作问题,但学习精神和认真考虑问题的热忱是一流的。 她开始着手给财务和人事发新增设计师带实习生有额外奖金的规定。 没办法,只能累一点老师傅了。 好在设计师们得知自己又要涨工资后大呼好耶,说还能再战一百年,甘愿加班。 等到面试过所有面试者,天已大亮,是时候起床吃早餐了。 徐怀袖顶着熊猫眼哈欠连天地往外走,在三明治店外又遇到了老熟人。 沈含昊挥着手跟她打招呼:“怀袖姐!” 遇到沈含昊不奇怪,她本来就投资这块儿,只是徐怀袖没想到几步路都是老熟人,精神不少,走过去。 沈含昊是刚到不久还没完全倒过来时差,正头疼,就出来买杯咖啡。 “头疼还喝咖啡会加重症状吧?”徐怀袖皱眉,“先吃点什么,你要看的是今天的特索西剌展吗?休息可能来不及了,填饱肚子吧。” “忘记带褪黑素来了,”沈含昊按着额头,“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觉,又困。” 徐怀袖摇摇头:“总之别想着咖啡了,一起去买三明治吗?” “好啊!” 沈含昊上次乌龙闹了大不快,她生怕合作失败,也没赶去找江屿容道歉,但后续合作竟然没出岔子,听负责此事的总监说,江屿容根本没多余去管合作单子。 出乌龙后沈含昊学乖,她多方查证过,结婚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拐了好几道弯才确认江屿容不仅已婚,还对妻子不错。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徐怀袖没跟江屿容说这事。 沈含昊多少是感激的,她表示:“实在太感谢怀袖姐没跟学长说这事。我有个大单要跟光扬签订,如果您说了,这事多半要黄。所以您是我恩人都不为过,要不秀结束后我请您去mudec?” 徐怀袖不大喜欢分子料理,再艺术的摆盘都不行,但这都是次要,她有点忧心于沈含昊是不是有点糊涂:“晚会结束后特索西剌这边的主办有酒会,你是不是记错了日子?不过我最近确实没时间,下次吧。” 沈含昊捂住头,又是一个不困但是就无法抑制的哈欠:“可能是有点头疼反胃,见笑了。” 徐怀袖皱眉,给沈含昊助理发消息,叫她备好感冒药,沈含昊可能感染了诺如病毒。 最近北京新一轮诺如感染者不少,不少亚健康青年和幼儿患病,江屿容亲自给她准备好速福达、藿香正气和蒙脱石散,反覆讲了几种可能的发病症状。轻微头痛和恶心,可能就是征兆。 鉴于国外就医不方便,他特地给了徐怀袖自己认识的欧洲医生的联系方式。 其实不止诺如,近期甲流也猖狂,江屿容干脆给她准备了小型药箱,连针剂、输液袋都有,就算一旦有问题,保镖能把针给她打上就行。 因为要兼顾行李携带问题,药品没给太多,徐怀袖不准备分享出去,提醒助理也就尽了心意。 今年特索西剌主题展会非常前卫,但某些细节融合了一些法国大革命文艺理念,先锋概念,但是确实特色。 徐怀袖看过展后在晚会转了两圈,回到酒店收拾行李,第二天又早起赶车,西班牙有西装定制店铺有意与她合作,徐怀袖非常重视,决不允许一点迟到出现。 虽然对方稍微迟到了几分钟,但总体来说交流不错,徐怀袖出来时带了几块样布,之前历史的回望展品照片,厂内织布机都顺利用上开工。一些老手艺人愿意来北京的,就专门给人家租赁了足够的场地,不愿意来的,只要能按时交上合同所需,远程工作也无不可。 对方连连点头,但到最后询问员工福利时依旧格外严肃,他摊手:“我们非常喜爱中国的传统文化,但也很看重一个公司对于员工的态度,说实话,之前和不少公司都联系过。但即使是其他国家,大多数公司压榨情况营业都比较严重。这和我们的理念背道而驰,我们也不惜错失很多单子。所以虽然对你们很满意,但是员工福利这,依旧是占判断很大分值的。” 徐怀袖自认为对员工没得说,但对方还是指出,即使加班几倍工资,依旧是一种压榨。 她虚心受教:“其实是这样,我们最近有意在扩充人手,但纳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学校所学和实际所用到底还是有差距,所以我们计划为即将到来的新员工进行培训。只是老员工们大多手里也有繁重工作,实在是没有相对清闲的人,但想着如果新员工成长起来,我们就能进入正循环。” 对方了然点头:“我倒有一个建议。” “怎么说?”徐怀袖问。 “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可以负责你们的员工进修,甚至可以包机酒费用,当然,利益稍微交换一下,以后的合作,我要你让利三个百分点。” 真是甜蜜又邪恶的条件。 恰巧解了她燃眉之急,但让利三个百分点,还是后续所有合作。徐怀袖想想就觉得恐怖。 “如果说一个百分点,我还能考虑一下,”徐怀袖叹气,“就算要对员工好一点,也不能反过来压榨我自己啊,要知道他们的奖金在这几个百分点里,也占着比例呢。总收益减得太厉害,奖金也会降低的。” 对方笑了笑。 徐怀袖不是喜欢拉扯的人,事先猜到对方谈判让利的劝说点会从员工福利处来,四两拨千斤,先发制人堵住对方的嘴。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出发点确实是好的,再说,往后日子还长着,难道就不合作了吗?如果按十年计,我们的营收纯利润必然千万级以上,如果市场向好,亿级营收也并非不可能。” “1%,怎么样?”徐怀袖砍了一刀。 “当然不行,”生意就是这样,拼夕夕一刀砍掉99%似的大开大合,但双方都要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以期达到更贴近目标的利润。对方摇头,“两个百分点的差额真的都不一定够我们的培训费用呢,我们很真诚,说培训就一定是全方面的帮助,说实话,三个百分点一点都不为过。” “两个百分点,”徐怀袖不为所动。 “我们最多在两个百分点的基础上再让零点五。”对方说。 好歹是砍下来了,徐怀袖远程呼叫律师,同时这边点头:“成交的话,我们也会深度绑定,甲方乙方的身份甚至会进行置换。只是我担心,这种混杂的关系会发展得非常危险。2.5个让利点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我很关心,你们准备提供怎样的培训。” 对方心中暗暗呼出一口气,这单达成,自己在公司未来几年的奖金都有着落了:“我可以全权负责你的需求,这样,如果你确定我们的让点可以调整到二点五的话,我可以先出方案给你。虽然我的权限没有那么大,但总部不会亏待任何愿意合作的合作方的。” “成交,只是我要求会很严苛。”徐怀袖说。 在西班牙忙完后,她小小地歇息了半天,在露天滨海酒吧还小酌了一杯。 次日上飞机回国,她睡得昏天黑地。 到家时江屿容加班,不在家里。 徐怀袖飞机坐久了有点睡不醒,她不想吃饭,干脆先去吃饭。 月华初上轮于天际的寂静夜晚,她突然被一阵天旋地转催醒。 就在洗手间扶着墙呕吐其实胃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的胃液时,她晕晕乎乎地感受到了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江屿容担心过的诺如病毒,还是如扫把星一样轰到了她身上。 第40章 受诺如影响的人不少, 徐怀袖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在国外传染了,还是在回国的飞机上、抑或是机场排队时受到影响。 据说诺如的潜伏期并没多长,发病很快,身体素质越差就越易中招。 第46章 她吐得又犯了低血糖。 吃药后, 她含了块糖, 去面包机那里加热一片面包, 感觉药物稍微起作用后吃掉面包权当晚饭,跑到床上睡觉。 只是她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诺如发病起来, 并不顾及你是不是在睡觉。 以往只知道头晕目眩会导致晕厥的徐怀袖第一次知道头晕目眩可以把她从梦中叫起来。 一种诡秘的甚至可以说是天旋地转的感觉从头盖骨发起,向她的耳膜发起进攻, 第一个相应的将军是食管和胃。他们仿佛拿到了皇帝御赐的虎符,在她身体里兴风作浪,掀起阵阵血雨腥风。 还没吸收的药片又随着食糜吐了出来, 脱离包衣的药片带着巨大苦涩,好像扇了她食道一个大嘴巴。 这种想呕吐并不是以前饭局上喝酒喝多了的想吐。也不是太久不吃饭, 突然被小姨接走,有那么一顿吃饱了太撑后下意识的想吐, 只是莫名其妙地, 胃部一震一震在挛缩。 徐怀袖在凌晨两点之前睡去又醒来至少三次。 最后一次,时钟的指针指向数字2, 即将越过时, 江屿容打开了玄关的灯。 他手脚很轻, 生怕吵醒徐怀袖。 被窝还残存着暖意,只是人不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徐怀袖去了哪。 江屿容拧眉, 喊她的名字。 徐怀袖没有回答,只是厕所传来衣物窸窸窣窣声,他闻声而去,打开灯。 厕所是有地面蓝光的,平素不打开灯问题也不大,只是光芒依旧昏暗,徐怀袖在黯淡区域待久了,腿正发麻,吐了个昏天黑地后完全不想说话,脑仁都有点被晃散了,思绪变成短片不连线的状态。 江屿容上前两步接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徐怀袖张开嘴,她还没漱口,嘴巴里尽是苦味。 “怎么了?”江屿容微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紧张地重复。 好像也没怎么,徐怀袖晕晕乎乎地想,唯一一点还在线的智商运行的居然是“江屿容手这么凉,怎么能摸出来她究竟发没发烧?” 江屿容轻轻扶着她回到卧室坐下,去找测温枪。 口腔和空气接触得久了,苦涩感自然降低了不少,徐怀袖的嘴巴不听话,说的是另一回事:“为什么我吐出来了萤光绿的东西?” 残存的理智都不能处理这件事了,她既没吃什么污染物,也没有服用绿色食物,连绿色药片都没有。 江屿容的耳朵听见徐怀袖在嘀咕什么叶绿素,星辰大海什么的,一刻也不犹豫,确定测温枪上实打实的38.7c后,迅速去衣柜里摸毯子和羽绒服,把徐怀袖用围巾帽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戴上随时可以使用的呕吐袋,背着人就往下走。 所幸医院不远。 急诊医生很快确诊:“是典型的诺如病毒症状,上吐下泻都有是吧?” 徐怀袖晕晕乎乎地点头,只是她飞机餐也没吃,回来唯一一片面包也被吐掉,肠胃早就清空,吐的症状大于一切。 “她这样不用吃蒙脱石散。我先开点退烧药,你们去住院部椅子那边,叫护士给她挂上水,然后补点维生素之类的,她现在就是吐懵了,加上发烧,只要后续能退烧不会伤到脑袋的,放心。”医生略安抚一下,很快开单。 江屿容呼出一口气,准备带徐怀袖去打针。 然而她这会儿了还在惦记自己吐出的绿色发光物质:“医生,我的呕吐物绿绿的,好像会发光。” 医生无奈看她一眼:“那是胆汁!你吐到把胆汁吐出来了。” 大家发烧的症状各不一样。 有人嗜睡,有人格外怕冷,有人觉得自己隐隐约约能看到幻觉物,徐怀袖的特点是在缓过劲来后格外话多。 江屿容听了一堆不大扯得上关系的各路话题,从徐怀袖小学老师区别对待她到初中班主任居然不嫌弃她数学瘸腿叫她当物理课代表,她受到鼓舞,恶补数学,成功补上长木板。 徐怀袖还有多余的心思担心工作室楼下不怎么信任人的小玳瑁冷不冷渴不渴:“现在天这么冷,好怕她冻到——你知 道吗,虽然很多人说玳瑁乍一看长得乱七八糟的,但大家只有真相的没有嫌弃的,就我救助猫咪的经验来说,玳瑁猫是最亲近人的一个群体,超级超级超级可爱!但是这只好忌惮人类哦,果然个体是个体整体是整体,但是我很喜欢她,还想着收养到工作室呢,唉,好想念哦。” 话不止是变多了一点,简直是变多了两三倍。 江屿容认认真真听着,目光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离开。 这种絮絮叨叨的风格,最接近她本真性格的时光,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了。 徐怀袖还在说:“等明天……哦不,等我好了,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好之前不会去上班的,毕竟我也怕传染给他们,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的事只能托付给有情了。” 玳瑁猫长什么样,江屿容不知道,但徐怀袖面色红红白白,头发奓毛,因为总是呕吐,还有点轻微直立的乱七八糟感让她也像一只刚从街边捡起来的乱七八糟的猫。 “我——呕……”徐怀袖嘴巴停不下来,说到一半突然又开始呕。 江屿容立刻接上呕吐袋,但徐怀袖什么也吐不出来,连胃酸什么的都没有。 他的胃也像心脏一样被人捏了一把似的。 徐怀袖缓过来,又换了个话题:“真的,我今天第一次吐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我以为是我累着了,因为不是说胃是情绪器官吗,你情绪波动大或者格外伤心的时候,就会影响食欲,那我特别特别想吐,说是因为深深的疲惫累到了好像也说得过去? “然后吐完了,我突然意识到,哎呦,好像可能是又阳了。” 话密得护士都惊讶:“病人退烧了吗?怎么好像精神不错?” 见江屿容摇头,护士走过来叫徐怀袖测温度,过一会儿结果出来:“嗯,37.9c。还没退,但是看着精神气不错,保持。” 徐怀袖已经讲到了自己跳级那会儿的事情:“其实是当时要改革,虽然说那样的话大家都会更舒服,但我是不在市里上学的,如果我晚一年升级的话,按学区可能就分不到那边的学校了,按道理说学校还是很重要的吧?当时我才多大,根本没有自信几年后能考上最好的高中,所以就跳了级。 “后来上了高中,果然有点费劲,觉得跟不上。” 江屿容敏锐地意识到徐怀袖可能是想说点他也知道的事情。 “然后呢?”但他还是问了。 “然后有一个很好心的人,他给我寄了一大堆书,全面到什么都有,基础、拔高。那堆书特别特别重,我当时在收发室看到,根本拿不走,还是班级同学一起拿的。 “不过那个人人特别好,说就算捐献,不要我和别人讲是他赠的,大概这就是无名英雄吧。 “生物老师还问我借了一本教辅资料用来出题,托他的福,我们一整个年级组都遇到了很多新颖的题型,后来月考、联考都遇到了同类题,大家发挥得不错,即使是高三也气氛很好,所以高考大家也都高高兴兴的——人不回忆枉少年,少年确实可贵。” “那个……寄了一大堆书的人,你还记得他吗?”江屿容问。 “记得啊,虽然没见过具体长什么样子,但他肯定是个好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徐怀袖有点怅惘的样子,“我们算笔友吧?我老是跟他嘴碎好多好多事。但是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已经写好了回信的,但是信的母版居然还是在我这! “不、不能算是在我这里,其实是到了老师手里。后来毕业,老师还给了我小姨,她把信件攒了起来。后来我特别忙,她一时忘了,前几天收拾屋子拿出来,我这才知道根本没有寄出去。 “因为不知道本该装着信的信封里装的是什么,所以忧虑得很。笔友最后一封信是叫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不知道是不是发去了很不礼貌的东西,只是又不能死缠烂打,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所以——啊啊好乱,其实很想道歉的。” 江屿容没有说话。 点滴一点一点地走到了尽头。 护士拔掉针,用棉签摁在针孔创口贴上,叫徐怀袖:“按住,过一会儿再松开,我测一下还烧不烧——说来你渴不渴啊,听你喋喋不休地说了快一个小时都不累,是做老师的吗?” 徐怀袖摇摇头,护士递给她一杯水:“润润吧。” 用棉签按住伤口的工作落入了江屿容手中。 徐怀袖喝了水,嗓子这才有隐隐的干涸感。 也许是护士的“累”打开了她疲惫的开关,徐怀袖眼皮开始沉重,在按着伤口的时间里甫一闭眼,立刻睡了过去。 江屿容肩上一沉。 第41章 止血了。 江屿容收拾好药物, 给徐怀袖裹上来时的衣物,轻轻叫她胳膊抱紧,再次把人背了起来。 第47章 此时时间已经四点。 回家江屿容烧热水,喂徐怀袖吃药, 算准时间冲一碗藕粉喂她喝下, 确认高温度已经稳定才坐在床边稍微休息了会儿。 徐怀袖被温热的阳光从梦中唤醒时, 已经是早上八点钟,江屿容彻夜未睡,眼下一抹浅浅青黑。 见她睁开眼, 皱皱眉,江屿容立刻支起身扶她起床:“怎么样, 好些了吗?” 没好太多,还是想吐,所幸状况好了很多, 更偏向于干呕。 漱口后徐怀袖嗓子发涩,他手背贴在她额头和颈侧, 几秒钟后呵出一口气,不是重新发热。 “我蒸了苹果, 吃一点吧。”江屿容说。 和蒸苹果在一起放着的是一杯常温可乐, 气泡不太多,看起来是故意放到这种程度的。 可乐? “哦, ”江屿容看见她疑惑的目光, 解释, “蒸苹果可以降低腹泻的概率,觉得吃不下口味奇怪的话还有一小碗面条,只是我怕你还会吐,所以可乐是用来补充糖分的。 “还有别的用处吗?”徐怀袖精神稍霁, 一听这话就知道江屿容精简了其作用,实在好奇,便追问。 “有,可乐可以中和胃酸,以免胃酸过度分泌伤害胃粘膜,总之还是好处更多。我问过医生了,你的呕吐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情况还好,不是一直想吐,不算严重病症,适合饮用可乐。所以,如果你以后有我不在身边的时候需要应急,也要看情况来,不是所有呕吐后都适合喝可乐的。” 徐怀袖之前从不知道这个:“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我只以为可乐是快乐水。” “嗯,”对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江屿容不自觉说得更多,“其实你还需要补充电解质,虽然我准备了专门的电解质水,但是其实可乐也可以补充。而且可乐在医生指导下,有时还被用来当做植物性胃结石的药物,还蛮神奇的。” 徐怀袖不由自主发出感叹声:“喔——你懂得的好多,是以前有过用可乐的时候吗?” “有啊,”江屿容回答,“大学有一次和沈女士去登山,快到山顶,有人说咖啡因可以收缩脑血管降低高反的症状,掏出了一瓶可乐。我蛮惊讶的,所以回去查过可乐的功效,对于高反来说不能根治,也有些危险,但确实有作用。后来一个人去美国,那边医疗没有这里方便,所以经常有自己照顾自己感冒生病的时候。” 蒸苹果糜的味道有点怪,江屿容见她皱眉:“也不是一定要吃的东西,食补在这里确实不如药剂,难吃就吃面条吧。” 徐怀袖最终没有难为自己。 面条只有一小碗,也没有特殊的配菜,但调味不错,应该是尽量避免了单调无味。 她智商回笼,隐约记得兵荒马乱的凌晨:“今天不是休息日,你不需要上班吗?昨天是不是通宵了?” 江屿容打了个哈欠:“我下午再去,待会儿可能要小憩一会儿。” 退烧后徐怀袖肉眼可见好起来,度过最难受的一段时间,休养时间并没有想像中时间长。 她的思绪又转回了工作上。 西班牙的hlpq公司负责人很快给她发来了企划案,暂定为每年两批,每批一个月,着急的话,第一批可以四月开始培训,第二批在每年十月份,刚刚好。 时长可谓是诚意满满。 但细节上徐怀袖还是挑了很多问题,希望对面能更好更全面地做到。 让利的2.5,她必须尽可能地赚回来。 当然,因为关系绑定得更加紧密,徐怀袖正好有赵川在做的案子,她愿意为hlpq公司推荐,这样双方都可以从其中获得人脉等利益。 hlpq自然无不满意。 现下是近三月,距离接待开始还有一个月,赵川背负将命在外还没回来,她自然有别的事情做。 最近文化传播的信号越来越明显,各界都有人士来徐怀袖的工作室来定制含有非遗元素的礼服或西装。因为每件都是孤品,需要设计师一一设计细节,因此工作量只增不减。 其中尤为使徐怀袖在意的是一个叫季亢的客户。 季亢此人,徐怀袖对他并不陌生,直白说来,还是徐怀袖在光扬的前上司,只是当时她只是小小员工,实习期间轮岗到他手底下而已,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人。是以季亢没在那会儿注意到她。 后来她一路升职,稍微有了些夸赞和风声,和朱吴闹得并不愉快,季亢还过来搅和过稀泥,具体说的什么徐怀袖已经右耳朵溜了出去,只大概有个印象,约莫是季亢说她吃不起亏。 那会儿徐怀袖还不像现在这么圆滑,曾经气愤地思考为什么这个早该退休的老头儿不去过他的好日子,偏偏在公司里搅和。 光扬的事情已经是快半年前的记忆了,徐怀袖出来才发现过去不值一提,当下的忙碌才更为令人在意。 因此虽说季亢在她这没什么好感,但徐怀袖还是接下了这单。 前两天她生病不在,量体数据等由设计组自行进行,听说季亢还问了她。 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没什么好事。 徐怀袖难得问江屿容关于季亢的事情。 他坦诚相告:“算是有些龃龉,如果他找你,嗯……虽然很麻烦你,但是从集团内部竞争的角度看,我是希望你能接下的,这人擅长话术藏针,你以前和他的下属有过摩擦,不接的话,也许他会在业内散布诸如小心眼之类的谣言。但如果他要求很麻烦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来替你出气。” 徐怀袖心里有个底便不再怕,加深了自己的猜想:“他是来找我了,别担心,要求不麻烦,我已经接下了。” 按道理,工作室内应该带着“瞳织”的品牌名logo,但徐怀袖决定前日防贼,自然也分析好了如果可能,会有的问题的应对之策。 她一向信任自己的第六感,但客人的服装不能没有进展,徐怀袖稍加思索,告知设计师先不要在衣服上添加logo。 她和季亢的交集目前集中在这件西装之上,那么稍加规避,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一般logo都是最先嵌入的,衣领后是最常见的缝纫方式,我们上次开会,您还通过了向南老师的改进技术提案,即用人工非遗织染技术把logo在成衣之前就刻印在布料上。如果不添加logo的话,难道还是用之前已经淘汰的印刷吗?”设计师感到非常不解。 “不,”徐怀袖沉吟了下,“就是不印logo,我上午路过你们组,向南和崔蓉在争论logo究竟会不会影响最终美观度的问题?” “对,”设计师点头,“因为我们织进logo,理论上是一层防伪技术,但这种技术究竟会不会影响现实肉眼观看还未知,崔蓉认为logo图案的分布还有待改进,但向南老师觉得,合同上说是从季亢先生这一单开始使用,无论是怎么样也得做出来试试看。” “简单,”徐怀袖很快说,“你们组的后备资金我前两天才看过,做这一单十分充裕,那就两件衣服各自打版,不用太精致上细节,只是做出个形状,崔蓉和向南分别自己负责做到这一步,然后出品就行,因为我个人偏向于无logo,所以即使有logo的衣服效果更好,也尽量把无logo那件做出来,怎么样?” 季亢的西装设计以简单为主,说实话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做,工作室对于纺织工人的额外工作按时计费,不会有苛待虐待事件出现。 就当老板一时兴起,准备给季亢买一送一吧。 这件事暂时地翻篇了。 病中耽搁的事情太多,徐怀袖不得不加班处理一些积压问题,在工作室待得久了,也见多了设计师们争吵的样子。 大家干劲十足,为了一版设计的不同表达方式争论得面红耳赤,偶然路过的徐怀袖也曾被拉过去判断是哪个设计更符合客人的气质。 制版师在工作区域也常常工作到忘记吃饭,毕竟制版可不止是画画做标记而已,徐怀袖常常觉得制版师是绘画界的算数大能。 他们总能在些许轻微不合身的地方更换数据,变成更为优越的设计。 徐怀袖第一百次感叹自己曾经买过的衣服多为版型不合身的剪裁,几十元到上千元不等,能解决版型问题的商家随着商业愈来愈发展的今天反而越来越少似的,商家们比起做衣服,更像是贩卖品牌溢价。她bmi正常,买衣服却常常要选择xxl码数,时间往回倒几年,体重几乎没大变化的自己还是m码。 虽说工作室目前体量太小,并不适合做女装,但徐怀袖还是怀揣着以后扩大体量或投资后丰富下女装市场的服装剪裁。 毕竟难穿又昂贵的衣服还是太多了。 不过,在工作室的人们无论怎么争吵,下班之后依旧是一起吃夜宵的好友,只要没有什么喜爱鲶鱼效应的害群之马老板,同事之间那些没用的勾心斗角也将大幅度减少。 至少在徐怀袖请客夜宵的时候,大家脸上无一例外都是欢喜,并没有光扬时明明同一部门,但由于站队不同而吃不到一起去的情况出现。 第48章 夜宵是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推荐的,三环居民区小巷子里一家炸串店。 时机刚好,忙过一段时间,三组都在项目收尾期,算是工作室全体都有时间,徐怀袖笑着表示庆功宴安排在后面几天,预定了正式又好吃的店面,大家在炸串店双手举起大喊好耶,老板万岁。 吃到一半,有员工咬着面筋凑过来:“老板,我们今天能跟你自拍不?” “可以啊,怎么了?”徐怀袖咬着签子。 “是这样,我们瞳织因为之前几单设计,不是在网络上打出了一些口碑吗?您作为主理人,在大众面前也是打出了一些口碑,我和其他几个经常在网络平台冲浪的同事就看到了一些诋毁我们工作室的内容。” “嗯,怎么了?”徐怀袖从项有情那听过打出名头的事,诋毁却完全不知道。 “那些网民说您经常剽窃别人创意,压榨员工,我们和他们据理力争,却被骂成了水军!”员工连连摇头,“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啊,所以我们想着,要不您开一个个人账号,回击一下那些谣言?这种日常的和我们一起活动的照片都可以发出去,堵上他们的嘴!” 还是热血沸腾的小孩儿,徐怀袖笑着摇摇头:“不用,和他们辩解这些也没什么用。” 徐怀袖不太喜欢营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一向认为生产品质比营销出来的名气要重要得多,是非对错并不会真的众口铄金。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向随她自由发展的江屿容竟然也在几天后提到了这件事。 而且态度似乎颇为忧虑。 “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事情?”晚餐时间,徐怀袖刚吃一口饭,皱眉疑惑,“怎么你也在说这件事?” 搞得她都好奇了,究竟外面都传了她些什么话? 第42章 江屿容叹一口气。 “怎么了?”徐怀袖追问。 “没有,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这回事,”江屿容指尖轻扣于筷子之上,“之前季亢找你, 也有我的问题在。” “我听沈董说, 上次你因为我, 处理了朱吴,季总因为这件事略有些不满。”徐怀袖戳着碗里的鸡蛋羹,思考着回答。 江屿容摇头:“这话多少是沈女士有些捧杀我了, 不全是因为你,肯定还有别的因素,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 依旧是意外的坦诚,但这也比无功仍揽功的那些人要好得多。 徐怀袖从善如流:“我知道, 但道理上而言,这个情, 一码归一码,这我是理解的。” “嗯, ”江屿容点点头, 稍顿才将问题拉回来,“这两天我才知道, 朱吴出来后还托沈含昊找过你麻烦, 但你没有同我讲, 也很好地处理了这件事。……怎么说呢,虽然希望你能更多地依靠我,但我也认同,你是不同于我的个体, 我不能将我的个人意愿强加在你身上。” “但这次,我有些急切,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在江屿容眼中,事业对徐怀袖来说不是衣服、礼物,而是她独立人格的需要,正如她之前告知过江屿容的话那样,那些接受的礼物即使在一段感情的尽头,她也愿意立刻割舍。 至于之前沈董和江屿容给她的经济上的支援,徐怀袖把它变成了投资架构,江屿容签字的时候忍下了200声叹气。 但这种隐秘又幽微的心情没有被他明确表达出来过,今天还是第一次。 徐怀袖不是不听人说话的类型,她有点纳闷地想:每次江屿容给自己介绍客户或是事业上的帮助,明明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高高兴兴地接纳,但江屿容每每拿出什么都有点如临大敌的意思在。 “你先说。”她说。 “我希望你能在近期开始运转你的品牌营销,”江屿容熟知徐怀袖的性子,她不会比别人少想一步,如果说徐怀袖有什么事没做,九成是她不想,剩下那一成是她没接触过的领域难免有缺漏。 可自己的品牌,徐怀袖根本不会允许她主观发现的细节缺漏。因此只会是她不愿意。江屿容提出的意见,无意是一种对徐怀袖观念的挑战。 徐怀袖略有点惊讶。 “为什么这么严肃?”她笑,“我是这么不近人情、听不进人话的人吗?” “当然不是,”江屿容摇头,“跟你说这件事情之前,我曾经思考过几个版本的说辞,但总觉得,无论哪个说法都有种强求你接受我的想法的意思在。如果是工作,我会强硬地对待下属,但情况并非如此,从根本而言,我无权要求你接受我的观念。” 虽然江屿容一向喜欢拽文绉绉的,但此番言论确实有点绕了。 徐怀袖很快总结出了通俗版江屿容的意思:他每次想开口,都觉得措辞登味过重。 “没事儿,”理解了江屿容九转曲折的忧虑后,徐怀袖反倒觉得有趣,“还是那句话,你先说完为什么嘛,上个话题没结束呢。” 江屿容点点头:“我希望你能给自己的品牌在各平台上都注册账号,是因为最近有一波水军在攻击你的工作室——这件事你知道吗?” “有听说过,”徐怀袖有些恍然,“怎么,这件事和季总有关?” “对,季亢参股不止光扬,他儿子近期注册了mcn推广短剧赛道,也签约了一些各种短视频平台的博主进行低成本参演。朱吴被光扬开除后,进入其中继续为季亢做事。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公司不仅负责以上两种主业,分出去的子公司近一个月开始负责买量业务。光扬有负责舆情监测的部门,这几天发现负面评论增多,大数据模型显示集团多位高管都受到了舆论攻击,至于你,应当是朱吴的私心,或者是无妄之灾。” 徐怀袖心里有数,其实说白,还是公司内斗。 沈女士被扣在证监那里,一开始是因为还没能断定她是否在工作上有重大违规,但后来是她想着退休,目前证监不能确定举报证据的来源,便干脆来这休息。江屿容还需要在集团里同股东们扯皮。有些人因此而记恨上自己,也是有的。 “可是我们结婚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很多人吧?”徐怀袖给员工发消息,让她简单说一下谣言的具体内容,想了一圈,知情者不是不信她结婚的,就是不会多生口舌的,“虽说我是不怎么在乎别人知道与否,为什么那么笃定是因为婚姻,不是因为我以前是沈董扶持上来的呢?” 员工很快发来几张截图,谣言并不具体在特定方向,什么话都有,好在徐怀袖本人并不是名人,因此传播范围很小。 “季总肯定还是知道,”江屿容笑了下,“水军公司可以说是没有防火墙,查到他们下一次谣言从哪里切入并不难,虽然我们可以联系公关部门,但经过公司评估,最快捷的方式还是你进行品牌营销,打出名气是一方面,在遇到负面言论时,达到标准就可以告黑。不处理对于品牌的伤害是无限的。” 徐怀袖想了一会儿,简略讲过工作室运营状况:“总之目前状况是这样。法务负责固定业务,和网络运营方向不同,新开一个员工部门也需要时间。 “我们现在刚忙完扩招新员工去西班牙进修的合同。这个事情外包的不如自家的,再招人的话,粗略估计工作强度,从招来到体系构建完成,没有三个月下不来。而且现在招新太难,人才也不是随时待岗,不在你能帮我的范围之内。所以我想做,一时半会也做不到,不如把预算放到更合理的位置,这事容后再议。” 徐怀袖很现实,江屿容就算有心帮她,临时搭建起来的班子也必然草台。哪怕招来的人是大价钱挖来的前司优秀员工,哪有那么恰到好处的人恰到好处地抛弃自己手头正好的事业来她这个刚起步的小工作室,人家不要更好的发展空间吗? 大家都想过着小说里的生活,但是童话里的公主毕竟还是童话,徐怀袖明白自己已经幸运过太多人,但不该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围着自己转,恰巧有那么个有资历有经验有冲劲的班子就等着自己去雇佣。 “虽说资金不是问题,这半年工作室已经完成几单,足够周转。只是人手腾不开是致命问题,就算听你的建议去做,怎么说也要五月完成。”徐怀袖坦诚。 以前偶有聊过这件事,但徐怀袖更多倾向于表达自己的个人想法,她一向摒弃至品牌虚荣溢价于实际产品之前。只是徐怀袖也经历过客观经过精密计算后觉得加开运营性价比的事,还是江屿容算漏一着。 “我可以帮你招新,合适的人的话,我这里也有一两个人选,基础工作还是可以做的,”江屿容说,“其实运营的重要之处就在于拉进你和普通人的距离,日后舆论升起来,即使你不是公众人物,受到的反噬也很有可能是难以磨灭的。我之前跟过一宗单子,单主的生意一蹶不振,主要原由不是常见的资金链断裂或产品质量不过关,而是被人污蔑。” 难怪江屿容这么忧虑,经验之谈确实永远优先于未竟之事。 第49章 “纵然你的优秀有官方担保,但决定一个品牌生命长度的核心还是它是否最终将走入普通人之中。就像你之前说的,希望每个人都能穿上符合文化情怀和自己身材的衣服,既然目标很宏伟,就不可能在没做到之前也不顾目标群体的想法。让大家先入为主对你有坏印象,对于品牌厚度肯定还是不利的。”江屿容一口气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话太多,尽量减少了语言密度。 原来这就是江屿容觉得自己说教以为太重的内容。 徐怀袖没觉得说教意义重,带不带压迫和pua性质,她分得清:“这样吧,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可能 要内部开个会集思广益,你有经验,比我更专业,我不会一意孤行的。” 江屿容点头,不再说这事:“还有就是季亢的单子,以我对他的理解,他的公司发布对你的不好言论,却不去自己相熟的工作室,还在你这里订做西装,很难说怀了好心思,应该每一步都埋了雷。我力有所逮的部分,可以帮你留意着,但是你自己的工作室,我就不插手了。” 徐怀袖颔首:“我有做预案,但既然你说了,还会再关注一下的,这样,我明天上班去处理这件事。” 第二天,恰逢工作室大会,完会后还没到下班时间,但大家脑子都经过一轮高速运转,摊在椅子上鲗鱼似的恢复元气。 徐怀袖还有精力看电脑,她点名几个还处于适应期的年轻人和实习生留下:“来,这有个新工作,要组成新的小组,与传媒和营销有关。我点名留下的几位大多是实习生,每日工作都不多于4小时,你们之中熟悉自媒体运作的优先,大学选课选过营销理论一类的优先,什么都不会但是做过文案策划的,优先。觉得自己手里活太多再做就要加班了的,你们可以休息。” 大家稀稀拉拉地离开,最后会议室只剩下四个人,和徐怀袖一开始猜的差不多。 其中有一个就是上次要和她合照的小孩儿。 徐怀袖大致说了一遍需要增加运营的预算和需要工作:“……就是这样,你们初期的任务工作量非常大,现在是四月,想要彻底稳定在一个合理的时长,至少要一个月,到整个团队后期人员都补充上来,战线则要拉长到三个月。当然,如果有超出工作时间的工作内容,加班费老规矩,三倍计算。” 果然有人很快有想法:“姐,不知道宗澄最近怎么样啦?她可以来帮我们。” “不行吧,”徐怀袖很快拒绝,“她六月份要参加高考呢。” “能考上哪个学校啊?”员工插科打诨。 “说不好,”徐怀袖摇头,“有些课她现在不是很愿意学,有几科高考不挂零就谢天谢地了,但给她安排了基础的设计课,天赋确实拉满。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六月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因为宗澄没有家长,徐怀袖还得去给她开家长会。 宗澄的成绩不上不下,但也绝谈不上吊车尾。家长会后班主任留堂徐怀袖,寒暄之际随口说:“你的名字好熟悉啊,我爸当时有个学生也叫徐怀袖,说是比普通学生小两岁,我俩同岁,她高三时我高一,毕业之前天天被耳提面命——这是不会就是你吧?” 第43章 班主任说话跟打快板似的, 别有一番天津风味,据说是因为班主任大学读了天津师范,酷爱相声艺术,在短短几年间为自己的东北话多增添了一份儿天津气质。 年轻代沟小, 说话合得来, 托这点的福, 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徐怀袖和班主任对视,惊讶:“你是高老师的儿子?” 高老师是语文老师,退休已经有四五年, 他是出了名的面冷心热。徐怀袖多次受他照拂,很是感激。 一转眼学生辈的大家已经各自当上了新一届的代理家长和老师。 班主任提前被告知过宗澄虽然安静乖巧, 但有点执拗,家长也没有什么“学一年就要上985的”梦想,他也就不多对宗澄多加约束, 随她晚自习写写画画什么的。 不过宗澄也没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她学习自己喜欢的知识相当努力, 考上一本应当没有问题。 这又让班主任对她刮目相看了。 班主任寒暄两句就进入正题:“我问过她的梦想学校,根据不同的学校层级帮她列了个表格, 您看, 纺织专业比较好的学校,我们本地的服装学院她基本能考上, 问题不大, z地理工大学的纺织也不错, 但分数线要高个二三十分,这就比较悬了,不过还有60天,她只要愿意把物理什么的公式背一背, 从0到30分,那就完全够了。” “嗯,”徐怀袖知道这是比较有名的学校,符合宗澄的择校标准,“稳住、和背公式,对吧?” 班主任尬笑一声:“嗯,她这两个学校比较稳,也是非常好的学校,只不过能保证一定上人家最好的那个纺织专业吗?而且家长,说实话,如果真考上人家最好的专业,那也是很微妙的分数,再一探手,又可以试试d大了。还不是全无希望,为什么不能冲一冲?孩子在专业上有追求,以后少不得深造吧?就算没考上,纺织也好,理工也好,也都是好学校。” 徐怀袖点头:“我会和她说的。” “哎——等等!”班主任看她起身要离开,忙伸手拦住,“那个什么,我爹该暑假的时候就六十五了,虽然算不上整数,但等七十也太久,他想着暑假请能联系上的学生亲友们过个生日,也当聚会,你们不是经常有同学聚会吗,他一直没去,这次想着见见大家。” “听说高老师身体不错,朋友圈经常看到老师去爬山。”既然聊到班主任,徐怀袖也就坐下来寒暄着。 “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么频繁了。”班主任苦笑。 “怎么了?”徐怀袖问。 “年初检查,他肺上长了个结节。后来又深入检查了下,确定情况不太好,早年间抽烟把肺抽坏了,iiia期,已经扩散,”班主任叹息,“劝了半辈子不要抽烟都不听,现在受的苦也只能自己担着了。所以他特别想念你们这些学生。” “我会去的,您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我就行。”徐怀袖也惋惜。 晚上回去她简略把事情同宗澄一说,宗澄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想法。 徐怀袖不多加劝说,宗澄已经19,自己该对自己负责。 回到工作,运营部门像一叶浮萍是的系在设计组不同小组凑出来的四人团队中,工作量实在太大,新人没两天就成了熊猫眼。 徐怀袖看不过去,偶尔没事时会帮点忙,俨然成了小组组长。好在她经验老到,做事利落,新人们学到不少,几天后也就开始慢慢上手。 瞳织实行动态打卡和调休制度,只要每周上完规定时长的班,其他时间都算作加班,不忙的时候,有个人私事也可以机动休息。 因此几个小年轻几天都是熬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家,早上十点多才又姗姗来迟。 有设计师看见他们,笑吹口哨:“哟,我怎么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养了国宝啊?财大气粗!” “什么国宝?”其中一个哈欠连天地在饮水区接咖啡,“养国宝不是犯法的吗?” 前辈们和善地大笑:“孩子们都还没睡醒呢!眼下一层青黑都快成货真价值的熊猫眼了,最近是有多累啊?” “行了,别开他们玩笑了,”助理头发翘起一撮,登登登跑过来,“周浩、张渊、童家洁、邓凯,你们四个去三号会议室开会——怎么只有你俩?叫上那两个一起去。赵设计,待会儿要见客户,你等我我梳个头,我们一起去。” 饮水区的人散开了。 张渊继续未完的哈欠,一边走一边回工位摇人,她把咖啡递给童家洁:“走,又要开会了。” 童家洁日夜颠倒,此刻还有点没睡醒,眼角泛着泪花:“天啊,又要开会。” 周浩路过他俩:“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忙是忙了,现在的痛苦是明天的良药,一想到这个月的工资是平时的两倍,我的心就充满了动力!” 确实,没有金钱治愈不好的痛苦,一想到下个月除了房租和通勤外即将多出的一笔盈余工资,童家洁立刻站直起来:“洗脸,走。” 今天会议的主题是买量问题和四月份的主题设计及法务问题。 每个人整理一份资料,在一起讨论汇报,徐怀袖说得不多,大方向上不出错,细节上尽量以日后运营的年轻人们为主。 张渊先行汇报:“老板,这是您前天提过的视 频网站规划,您觉得短视频的重点应该以非遗文化为主,那也许我们可以投资一些非遗赛道的博主,比如某站的‘过去之物’、‘一夜疏雨’,粉丝不多但数据不错,他们的报价相对合适,只要排期合理,投资博主这一项月支出可以稳定在10万元左右。” 徐怀袖:“好,这个先试行一期,数据不好的话再pass,你尽快出一版方案和拟邀请,六月之前给结果就行,别太着急,注意身体。” 第50章 童家洁也分享了自己对曾经讨论过话题的详细看法:“或者投资ip?短期内扩大声誉,效果优于单纯买量。” 徐怀袖摇头:“以我们当前的财力,大投资有些吃力,不能做到大范围铺盖。这个暂时不考虑,但可以尝试自产ip,我记得你的面试简历有过同人写手、卖过设定,养过oc?” 童家洁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着点点头。 “那就容易多了,有个不太急的活,你运营之外的空闲工作做就可以。一版调研,同步给所有同事,调研内容具体为每个人对工作室跨次元设定的希望和客户需要。最后整合到我这,我们七月份开会,统一确定工作室跨次元人物形象。 “对了,再做一版客户回馈,这个是尽快,最好在五月份之前全部落地。助理那边通过审核之后,填补平面设计同步给所有项目组售后服务栏目,叫他们做成售后心意卡收集回馈。各个项目组自行收集客户反馈,最后我们定期开会看看有什么问题值得解决。” “好的。”童家洁点头。 与会内容多且繁杂,处理好所有问题,徐怀袖才又叫法务和人事来:“招新怎么样?” 人事给她一厚沓个人简历:“很多人投了简历,我发布的一个周,所有平台和邮箱加在一起,收到了超过200份简历,经过筛选和确定面试时间,最终一共有87人决定来面试。” “什么?”徐怀袖的声音稍稍拔高,“87人,这么多?” 人事点点头:“对,符合条件的人远比我们想像中多得多。87人中,有36名985毕业生,这之中有11名硕士毕业,都是应届生。还有,五年以上工作资历的人有22名,光这两个非常有优势的群体就有58名,其他人履历也相当优秀,有海归、双一流、有人有3年工作经验,有人大学期间竞赛奖……几乎全是优秀人才。不少人找工作都是海投,虽说不一定能一起走到最后,但是,符合条件的就是这么多。” 法务头都要炸开了:“整个法务组也就三个人,扩招的话招两个人也就到头了,居然有87人愿意来?” “现在特别不好找工作。”徐怀袖表示理解。 法务:“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说,工作室法务部最多也就需要2个新员工吧?那也就是说,有85人会在面试中浪费时间。真的要这样吗?” 不管是从双方效率还是心理情况上来看,这都值得商榷。 徐怀袖沉默了下:“也可以给他们发消息,邮件也好回复也好,dm过去我们这边严重饱和的问题。可以请一些另有安排的人放弃面试,总比到最后再伤他们的心要好得多。” 人事犹疑了一下:“可是这样,我们也会错失很多非常优秀的可能员工。” “我明白,”徐怀袖点头,“短期内一一沟通确认超过200人的简历真的辛苦你了,且不说还有俺么多别的工作等待你处理,但提前告知对所有人都好,你准备好模板群发文件即可,愿不愿意来还是要看他们的决定。就定在下周三吧,马上周六日,大家都很疲惫了,尽量不要申请加班。” 人事走了。 徐怀袖慢慢揉着额头,看自己的日程。 现在是四月中旬,下周面试,会见几个客户,赵川的那个接待任务就该结束,再过上十天,月底完成接待工作,五月又是看老师和一些其他节日项目,到高考结束后才能稍微地喘口气。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四十天,她也只有这一个周末可以轻松度过了。 徐怀袖按着额头。 她周六日准备大睡一气。 但是没有,周六早上八点钟,徐怀袖虽然睡了懒觉,但还是在早餐时间过后醒来了。 休息日,江屿容也没有上班,他在厨房正在做什么。 第44章 徐怀袖懒洋洋打个哈欠:“在做什么?” 江屿容略略侧头:“没忙什么, 倒是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早吗?”徐怀袖望一眼钟表,“倒也没有很早,总觉得有什么事没能做完,所以起来了。” “也许是压力太大了。稍等一会儿, 早餐马上就好。”江屿容调整了下挂在脖子上的围裙, 示意她去餐桌前坐好。 春天已至, 早上太阳升起的时段愈来愈早,现在阳光正好,通过一隅飘窗洒进来, 和背后客厅落地窗一地金辉相映成趣,偷得浮生半日闲。 “来了, ”江屿容摘掉围裙挂在应挂处,给她端上早餐。 小松饼、煎蛋卷、瘦肉粥、和一杯柚子茶。 柚子茶按她的习惯,没有放很多糖, 但早上不宜吃太冰,所以只是冷藏到十度左右。一个距离理想温度很近但又不得不令人清晰地意识到, 那并没有冰块的程度。 徐怀袖当然不是大早上突如其来emo,情绪跑别人深夜网易云, 而是她最近总是觉得不对劲之处有了 工作稍歇, 脑子里又开始有时间处理自己觉得朦胧的问题—— 和江屿容的关系。 这件事她已经想了不止一次,但年后忙得整个人都没多少心思去思考关于感情的事。 江屿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这种患得患失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 虽然还是一样贴心, 但徐怀袖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他心态的变化。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签合同的缘故? 但这是无解的。徐怀袖遵从自己的心,她觉得江屿容就算想要表达喜欢,也大可不必这么将所有资产全盘托出。 单以理性而论,变成二人财产后, 如果有周转情况,会多出很多需要徐怀袖过目之处,极端麻烦情况时,不排除会影响产业构造变化的结局。 到江屿容的资产净值情况,最好的表达方式并非共享能作为个人事业后背基因的产业。要么他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要么是被患得患失刺激到了心情。 徐怀袖不觉得江屿容是没有理智的人,那么只能是后者。 是什么令他患得患失? 不,也许这种患得患失始终存在,只是自己越在意江屿容,便越能感知到他的心态。 毕竟他一直在送她东西,有些礼物的含金量,也已经是很客观的天文数字了。 “在想什么?”声音打断了徐怀袖的思绪,她摇摇头,用小碟子接过江屿容夹过来的小松饼,“没什么。” 松饼夹心黄桃果酱,除了单纯的甜还有些微微的清爽,尝起来和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江屿容说这是他早上起来自己熬的,里面特意添加了很少量的薄荷和柠檬。 “是尝试了很多次才得到的精确配比,不能添加太多,不然味道会变得特别奇怪。”江屿容是真心喜欢做饭和生活,每次提到此类话题都会不自觉多说几句。 “中午想吃什么?寿喜锅或者烤五花肉?”他提出建议。 纷乱的思绪被徐怀袖抛到脑子后面,她确实很久没吃过其他亚洲文化餐食了,不说还不觉得,一说之下还有点想。 “好啊。”她说。 寿喜锅要用到整颗白菜。 江屿容对做出食物的颜值要求不低,洗好白菜,和肉一 层一层卷叠在一起,而后以旋转的形状放置于圆形白瓷锅上,煤气拧开,寿喜锅在其中咕嘟咕嘟。 徐怀袖没什么好给打下手的,最多洗一下大白菜。 烤肉竟然有些出乎意料,江屿容竟然有买在家中专业烤肉的盘子。 家中新风系统一定非常昂贵,因为没什么噪音,声音很轻微。以前徐怀袖去拜访过几位名流富豪,在餐厅和起居室都安装了灯带似的新风系统,却从不开启,燃着的线香味道飘过来,只能开窗通风。 名流曾笑着这么吐槽:“装修时设计师说新风系统的安装非常有必要,却没告诉我噪音的侵扰实在是让人烦不胜烦——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需要拆下重装。麻烦得很,也就算了。” 两道主菜份量都不小,想来吃不了多少主食,江屿容给徐怀袖捏了两个饭团,木耳泡发两朵,焯水后用刀切出形状,两个饭团前后一堆叠,用寿司醋粘合木耳和海苔,也就是一点点配饰的事,再回神,徐怀袖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小巧奶牛猫。 不知道是海苔胡须粘得故意歪了点,奶牛猫歪嘴坏笑,并非单纯呆萌,一瞬间活灵活现了起来。 徐怀袖有点不舍得吃。 烤肉是用了切好的五花肉。 徐怀袖特别小的时候其实不喜欢五花肉和肥肉,后来连饭都吃不饱,一切个人取向的选择都失去了意义,肥肉无论怎么烹饪,都是美味佳肴。 后来自己出来工作,有条件选择不同水准的饭菜,她才骤然意识到,除去口感、味道的特点,一道菜讨人厌恶只是因为烹饪方法放大了它在特定人之前的“缺点”,换个方法掩去那些令人讨厌的特制,过去自己所不喜爱的食材,也可以变成自己适应得了的口味。 就比如五花肉,在调味平凡无味的菜汤里炖成又死又柴的味道,进嘴后肥肉已然在锅里死掉了第二遍。但经过精心腌制,在烤盘上炙烤得冒油到油脂变成略带咸香味的脆酥、瘦肉区域柔软香甜时,肉甚至还会“吱吱”叫着唱起歌来。 第51章 可真是令人心情愉快啊。 江屿容还额外做了四只扎天妇罗,寿司酱油中旋散一点芥末,天妇罗脆得在口腔中迸发油炸的焦香。 咬开外脆皮,内部的虾一弹就弹在口腔内部,不因过于生冷而黏连感过重,也不因炸得过度而发柴发老。 徐怀袖又幸福了。 幸好江屿容每次做饭量都不大,做完后也会约着徐怀袖运动出一身汗,消化掉多摄入的卡路里,不然徐怀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胖上十斤。 周末是如此幸福,起码它是属于久违的美食,休憩的时光,随性的安排。 江屿容最近没有年底那么忙,工作还有余隙,四月底集团风投部门准备占用两天工作日去团建爬山。 时间倒是不冲突,只是江屿容不想,底下员工们相互拉近距离的时光,在一起短途的时光应当还有联谊的因素在,江屿容并不想掺和这些,因此已经婉拒。 徐怀袖饭中得知江屿容有完全的四天假日,算日子正巧对得上她出差。 难得的假期,可即使是下班时间徐怀袖都不在,也难怪江屿容感到失落。 徐怀袖很快打了个响指:“简单,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大连。” “大连,我能吗?”江屿容疑惑。 “当然,”徐怀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的工作除了让外宾体验到当地的风土人情,更多还有放松舒适的意思在其中,除了录制时间只拍摄外宾之外,因为费用由工作室承担,所以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像西班牙那边的客户,我可以邀请,也可以打申请报告加入拍摄,不符合主题的其他人在镜头之外即可。” 江屿容对去哪玩没什么想法,但可以跟着徐怀袖,自无不可,很快答应下来。 书上说,最快拉进心理距离或认识到对方心理想法的方法就是打破现状。 在家里相处成了老夫老妻,那就换个地方。 周末一过,徐怀袖又进入了繁重的加班时段,忙得头昏脑涨才差不多将四月计划完成。 之前关于夏晴的事也有了眉目,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夏晴最近在中亚当国际记者,那里炮火纷飞,不怎么容易联系得上人。 夏晴早已抛却了几年前的乌龙记忆,好不容易回国被联系,说到这件事,也是一笑:“只是被人骗了,之前确实暗恋过江屿容,但我又没有那个胆子直接去告白——他看起来也不是喜欢我的类型啊。所以后来有个人,用专门注册的小号微信加了我,搞了个另类网恋。我也是被骗了,想叫他面基才发现出了错。” 夏晴风吹日晒,皮肤不再像大学时那般白皙,但一笑之下阳光自信,像一株永远盛开的向日葵。 徐怀袖跟她加了微信,夏晴作为战地记者,每天在战火中实地勘察新闻,也是英豪的一种。 而工作上,新制的客户反馈卡如数发放,返还回来收到不少有用建议。面试最终还是来了五十几人,其实力履历都不可小觑。 新招的人不算全无经验,被放在运营小组,但同时也会跟进一些侵权维权案。大家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出发之前,她专门抽出两天时间和基金会管理人员对接账目打入今年的钱款。 一切都井井有条地排上着日程,只是徐怀袖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谁盯上了自己似的。 但即使是多家排查,也没有在近期的工作中看到什么对家黑手,除了网络舆论——现在各平台账号已经开始运营,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员工们每天都能做出不少花活儿来从正面吸引网民注意,而那些关于抄袭、靠人上位之类的谣言,澄清及法务公告置顶后,便一切都烟消云散。 看到写字楼安保处张贴着的,写字楼部分监控因检修而延缓24小时监控,提示近期小偷小摸次数变多的情况,徐怀袖还以为是自己惊弓之鸟,她按捺下那些怪异的感觉,出发去大连之前,她千叮万嘱留守工作室的各位做好安保工作,切勿粗心招致小偷得手。 “放心吧!”员工给她打包票,“监控24小时开着,没问题的!” 大连之行一共四天,前两天用于准备,倒数第二日正式接待,最后一日上午外宾打道回府,瞳织东道主进行简略收拾,最后离开。 安排有序,按说不会出什么问题。 然而到了大连,徐怀袖带着一行人下车,却在酒店后沙滩安排接待事宜时又碰到了不想见的人。 沈含山戴着墨镜愉快地和她打招呼:“嗨。” 第45章 你怎么这儿?”说话的是沈含昊, 这对兄妹不睦已久,上次得知老爹帮助兄长追女生却追成了其他人的妻子后,狠狠嘲笑了家里两位。 沈钺没想到儿子随口说的“骗他”并不是谎言,女方是确切地结了婚。 他大感丢脸, 摇头不再帮儿子做任何追妻行为。 沈含昊可没因此而饶过他, 奚落得沈钺再抹不开面掺和她的事业, 一转头依旧和徐怀袖亲亲热热。 上次沈含昊头痛并不是因为诺如,而是不小心中招甲流。但好在徐怀袖叫她助理提前备好了退烧药和消炎药,不然但是高烧一项就够她受的。 做生意没有不会看眼色的, 沈含昊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开始叫徐怀袖姐,江屿容姐夫, 一改之前叫学长和嫂子的称呼。 毕竟她主要是和江屿容做生意,和徐怀袖关系处好,江屿容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 至于徐怀袖, 她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和沈含昊好好相处, 能挡一挡沈含山的无谓信息。 却没想到自己的重要工作都会有沈含山的身影。 沈含昊先一步是出声,试图和沈含山拉开距离:“上次爸训你还训得不够狠么, 又要捣什么乱?” 沈含山确实和亲妹妹关系一般, 他优哉游哉放下手中的冷饮杯:“这当然只是巧合——我司最近有意投资太阳能类医疗设施和紫外线医疗设备,在海滨并不意外, 倒是你们, 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了?” 徐怀袖挥手跟赵川打招呼, 赵川不明白老板是什么意思,但工作经验已经让他开始挥手喊:“老板,您过来看这个!” 徐怀袖不知道赵川想让她看什么,但正合她意, 立刻几步过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 沈含昊才不信什么巧合:“我认识一个s省的大学老师,人家做的正是新能源类产品研发,最近也在找投资,怎么他不知道大连这边有竞争对手?沈含山,说谎也编得像样点。” 沈含山根本不接茬:“中法合资的新公司,你不了解是当然的事情。” 赵川那边已经准备好要展示的东西——一张手机拍摄的图片。 “老板,本来是想等晚上约好这家养殖场总监再跟你说,但是现在好像也行,您看这珍珠怎么样?” 徐怀袖托下巴:“似乎还不错?形状不太稳定,是克旭?” 克旭作为海水养殖的无核珍珠,形状并不固定,算是明显缺点——几乎没有正圆。但若是用心,颜色、形状用在特定需要的首饰镶嵌中,也不是没有恰好合适的例子。 “是的,您看这颜色——比不上翡翠绿得纯粹,但是您看这颜色,是不是有点南洋金珠的意思?我问过,这一枚是牛油果绿,有比这更为纯净的绿,可以替换您本身设计在两侧的缀珠。”赵川有问过徐怀袖,确定翡翠稿已经废除,最近在考虑黑曜石或是其他色彩更托稳的宝石,大胆揣测她应该会用之前含珍珠的一套方案。 不得不说,这套礼恰恰送到了徐怀袖心上:“你做得很好——我们的工厂是不是最近也缺珍珠来着?” “我不管这块儿——是这样,本来我现在只约了一家平均水准最好的珠厂,因为一开始预估,大约只需要四到五颗比较顶级珠子嘛,不过老板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多联系两个珠厂。”赵川立刻回答。 徐怀袖点点头:“行,时间定在周日的下午吧,或者线上也可以,你确定之后告诉助理。” 由于车票前后预订时间不同,江屿容和他们并不一起来。 此刻江屿容说是先去恒隆去取什么东西,人还没到,徐怀袖看完酒店后沙滩后准备去另一家店的浴池和餐饮区感受下。 这是她严命勒令赵川做的planb。 一旦出问题,还可以随时补救。 再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钟,秘书已经逐条记录了徐怀袖的意见。 “浴池不错,但提及换水时消毒剂使用问题的时候,管理人员不能确定换水频率和消毒给药,虽然现场测定的水质没有问题,但最新消息,这次来的有一个德国厂商,最爱问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管理人员答不上来,管理未必不如海滨那里的好,但准备可能不会特别足够。 “而且这里的餐饮没有隔断,每桌容纳人数较少,不方便拍摄。不过且以自助餐为主,花样繁复,品质不错但口味偏向于西餐和日餐,改良国人口味多余地道,未必满足得了客人需求外,也没有我们从别地特请厨师展示的空间—— 第52章 “但,既然是符合国人口味的事物,我们工作室的全体所有,最后一天可以来这里聚餐!” 两个大喘气之后是福利,助理也开心:“好耶!” 好耶过后,她调侃徐怀袖:“那我们吃哪个档位的啊?” “1888,对我来说性价比最高,”徐怀袖说,“2888就多了两道波龙,这个价位不算合适,不会再加预算了哈。” 工作室大多数人都不挑澳龙波龙,助理愉快地在出差群里发消息。几秒钟后,群里刷起一片同样的“好耶”刷屏。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江屿容人已经到,正在洗澡,一组绿色丝绒首饰盒子就那么放在徐怀袖一侧的床头。 也是珠宝。 徐怀袖打开一看,是一套珠宝饰品,以珍珠为主要元素,一系列花艺设计思路。 也有她今天考虑过的异形珍珠。 形状像一侧被压扁了的、还带着出蚌褶皱的珍珠被特意设计为经开未开的花朵蓓蕾,有点古风韵味的簪子发饰,轻轻扭转,也能当发卡。 五瓣水滴状花瓣组成的花朵项链,圆白珍珠构成项链,故意舍却了精巧,增添了古朴感,耳饰、手饰也一应俱全。 是江屿容特意定制的的饰品,珍珠色泽均为最高水准,国内珠暂时还在向着这类稀有色泽培育中,因此只能订购。 大连是港口,恰逢他要来,干脆地址填写了这里。 徐怀袖悄悄吁出一口气,幸好自己没有选择以珍珠为主的饰品设计,不然思路相撞,还要打回去重做,实在是麻烦。 江屿容还纳闷,徐怀袖看着喜欢是喜欢,但神情眉眼之间总有种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自己做什么了,她会长舒一口气? 翌日依旧忙碌,走流程,和刚刚到位的拍摄人员沟通必要的脚本与拍摄机位,厨师们已经到位,照赵川尝过的预定菜式试食材和成菜。 都是非遗品类,从省级到国家级不等。 徐怀袖想到西班牙那位总监的身份信息,突然想起来,问崔蓉有没有问过酒店的厨师会不会做长寿面:“嗯,是后面才加的一组西班牙来的客人,领头的一位明天生日,也许会需要一碗长寿面——不算非遗,但也算文化特色,对吧?” “您放一百个心吧,已经预备下了,强调了不是蛋糕是长寿面,我明天会去后厨盯他们做,绝对是手擀,不会用挂面。”崔蓉打包票。 “嗯,”徐怀袖点头,又问了几个曾经只强调过一次的点,确定都没问题,才又去问负责准备伴手礼的另一个男员工,“礼物带来了吗?” “我专门放在行李箱里了!就怕丢,确认无误后一个星期都没打开行李箱!”员工信誓旦旦,只是这信誓旦旦却令徐怀袖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周都没打开?那到来这边之后呢,有没有检查过?” “呃……没有,”那人结巴了一下,“昨天我们到了之后一直在工作,然后晚上太累,沾枕头就睡着了……” 徐怀袖按按眉心:“我知道,不用解释,现在,你尽快回酒店检查一下,前几天写字楼出现小偷,你就不知道检查一下?不是把任务交给你,就是为了保证伴手礼的安全性吗?” 男员工哑口无言。徐怀袖催他:“快点去啊,要是出了问题,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酒店离浴场不远,徐怀袖很快得知了不幸的消息——伴手礼确实被洗劫一空。 伴手礼是货真价实的黄金饰品和德州白瓷,前者件件是瞳织设计后交由手工艺人制作的孤品。 不同礼品工艺不一,分别用了诸如锤揲、錾刻、累丝、珐琅彩等技术,虽说都是走精致玲珑风的小件,但如今金价一路飙升,加上手工费,还真是不算小钱。 员工感觉要晕倒了,按理说,可能会需要他赔偿。 徐怀袖声音加急很多:“晕什么?先别晕!解决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是正经!你通知工作室计算价格报警立案,还有能思考的脑细胞的跟我来,一起商议补救措施!” 江屿容此刻正在商业街行走,顾秘书这次随他来度假,穿着打扮相当松懈。 与他走在一起,两人就不像是一个画风。 小吃街有不少好吃的,还有童年小零食专营铺子。顾秘书放下平时精英做派,左手烤冷面,右手浪味仙,吃得不亦乐乎。 江屿容对零食兴趣一般,他不吃,只远远观摩章鱼小丸子之类的做法,比起逛街买到什么,更像是在学习什么。 没有目的,只是简单的散心。 也因此,当不巧遇见沈含山时,江屿容平淡的心情立刻变得不那么美好。 第46章 哲学家萨特曾经说过一句“他人即地狱”。 江屿容并不苟同存在主义, 但见到沈含山,确实很难不觉得恶心。 尤其是沈含山还故意过来“寒暄”:“怎么你都跟到这里来了?” 一句话就够人不爽的了。“都”、“跟”和那令人厌烦的语气,沈含山一点没隐藏对江屿容的恶意。 如果是徐怀袖,要么立刻反唇相讥, 要么面无表情地撇身走开, 她最懒怠和这种刻薄令人无语的人交流, 如果不方便回以辛辣的驳斥,在她看来,也就失去了和这种人争论交流的意义。 江屿容面上没什么反应, 他还有心思微笑:“应该的。” 四两拨千斤,沈含山被噎了一下, 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继续奚落下去,他看不惯江屿容身上那理所当然的劲儿:“一天到晚跟着女人到处跑,小江总私下里就是这样的人?” 江屿容依旧是标准社交微笑:“沈总到底还是欠涵养, 不太像x大出来的人才,如若您未来妻子知道你以第三方视角看待婚姻, 只觉得她们是叫男人跟着到处跑的人,大概会很伤心吧。” 顾秘书用竹签插起全家福烤冷面中的鸡柳, 吃得津津有味。 老板打嘴炮的样子还是这么云淡风轻, 先质疑沈含山引以为傲的学历,再质疑沈含山的三观。 ——江屿容调查过这个连情敌都谈不上的男人, 他有着很不错的学历, 在只会吃喝泡夜店的扶不起同辈富二代们有足够引以为傲的资本。但同时, 这并不代表他人品过关,好好学习过使得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他身上仍有一些令人可耻的同辈恶习,言谈举止之间, 并非不能感知。 想要针对性三言两语把他说破防,对于江屿容来说算不上难题。 沈含山果然脸色变得不太好。 先是被攻击配不上x大的出身,而后讥讽他不懂婚姻也不懂感情,江屿容根本就没跳到沈含山那歪曲的逻辑链里去。 但他的表情又很有礼节,江屿容素日就这样八风不动地气其他老顽固,拘泥于人情世故而不懂行业风险的董事会的表情和沈含山现下并无相异之处。 顾秘书又扎一下烤肠——沈含山从来没和江屿容对上过,不知道小江总素日里最擅长的就是收集全部信息,最后看似四两拨千斤地轻轻气死对手。 ——价值五元的黑椒脆骨就是比一块五的淀粉肠好吃! 江屿容还是那副何必置气的模样,他要去一家客户推荐过的店去排三明治。和沈含山话不投机半句多,因此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便错身向着既定目的地走去。 毕竟在江屿容眼中,给徐怀袖买的三明治可比街上随便哪冒出来的刻薄人形生物重要得多。 而此刻徐怀袖多少有些焦头烂额了。 她没时间训斥粗心大意的员工,事急从权,她必须在20小时内解决掉现存在问题:“来,大家抓紧时间,我们广开言路,尽量在一小时之内找到最优解——崔蓉,你有想法吗?” 崔蓉想了想:“也许我们可以降低一些预算,现在肯定是来不及再次拿出黄金了,手工艺制品一类的想法肯定是要暂时搁置了。还有一点,我还没有具体的更细节的想法,但是大致有个数——我们要不向着低廉造价但是参与感十足的礼品靠拢?” 赵川则另有想法:“也不要太便宜,新颖、特色,但是也得显露出我们工作室的心意,要不我们拆分一下,分成礼物组?比如每个人有三种礼物,各自负责的方向不同?” 其他人也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秘书拿出会议笔记,徐怀袖一目十行回顾后,很快作出决定。 “我们工作室的布料样品有带来吗,赵川现在立刻去问市里小陈提到那家店的装裱师傅,做成盲盒礼物那种小礼物,到时候请宾客自行挑选。尺寸定在巴掌大,怎么设计按你们的审美来,确定之前给我过一遍目即可。 “崔蓉现在去联系核桃微雕的艺术家,以尽可能公道的价格拿下至少两种不同款式的在售微雕,同时记得问问老板或者师傅愿不愿意来现场推广技术——一定要选择有口碑的店铺。 “赵川去玻璃花艺术那看看,买点小饰品回来,比如鼻烟壶,微型灯这种,也是记得问问老板。 第53章 “有情辛苦一点,带两个有力气的男生去看看木雕和盆景,也是以小巧精致便于携带为主,不得已再买沉重大件,确定要买就和师傅商量来节目组。 “小周,你去买好看的包装礼盒,一定要有艺术感,但设计必须规避争议。 “其他人继续布置现场,助理跟我来,我们去跟导演说一声。” 雷厉风行做出判断之后,徐怀袖立刻马不停蹄去找导演解释,节目剧本可能要作出相应调整。 导演自然头大,扫眉耷拉眼地说“没有下次”。 要不是徐怀袖能尽快给出应急预案,恐怕导演能跳起来把在场所有人统统扫下桌。马上就要开拍,恰在此时,出了这么大篓子,这是每一个节目导演都不想遇见的情况。 过了导演那关,徐怀袖不敢耽搁,立刻着手准备最难以处理的一些事宜。 助理跟她尽快回到酒店,徐怀袖在公务用行李箱中摸索半天,很快在两只小方盒中摸出两枚金块儿。 助理凑上前去,发现金块是特意用了掐丝技术,与原本设计的礼物恰好是一个思路。只不过因为克重增多,师傅们可发挥的余地也更多。自然显得金光灿灿美丽无比。 徐怀袖指挥助理:“包起来,你亲自看管,千万不能再丢了,等礼盒回来你把它放进去,也算两份礼物。” 助理连连点头,不妨看见另一边套组丝绒盒子,与金砖并列在一起:“老板,这个也是礼物吗?” 徐怀袖循着目光看去:“不是,当然不是,可千万别装错了,这是人家送我的,非常非常昂贵。” 问题解决了一半,助理也放松不少,她恍然大悟:“哦——这是老板夫送你的礼物?可怎么这也是珍珠风格的,该说不说,您和老板夫确实共享一个审美的大脑,连首饰盒都好看。”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徐怀袖嗔怪她,“哦,我又找到一张用了缠丝技术的今朝,也一并装上,这是上次由官方代表的银行机构过来赠送的礼物。我专门打听过,没有人选择用这款金钞作为礼物,你先用这个。” 助理注意力从视频上挪开:“老板,这两块金是您什么时候约的师傅,您没跟我说过,工作笔记上也没有。” 徐怀袖摇摇头:“本来它也不是属于工作室的资产,是我以个人名义购买的,本来是相当成纪念物,送日后的客户。这拿上也是怕出了什么疏漏,当成补救措施。但谁知道竟然伴手礼能全丢了,唉,我也真是气笑了。一开始预案以为出点小问题,应该是设计太小,不利于大镜头拍摄之类的,那时是觉得用这个拍摄可以更精细,更显设计。可谁知道负责这个的居然能都丢了。” 助理看手机:“他已经回北京去配合报案了,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机场。” 再出门的时候正撞上回来的江屿容,他拎着一只精致纸袋,袋口烫金logo极具艺术性,两边还缀着用纸巾染色制作的小动物。 既然见了面,江屿容把纸袋递给她:“步行街买的三明治,现在过了饭店,你却在这、是没吃饭吗?遇上什么麻烦了?” 助理一瞧便知其中只有一人份,她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念几十遍“他们看不见我”。 实际上江屿容并不是来和徐怀袖调情的,在徐怀袖大致讲述自己遇到了问题,但大致已经补救后,江屿容点头:“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东西记得吃。” 徐怀袖回头催助理:“傻站着干什么呢,走了走了。” 助理的中饭时徐怀袖报销的外卖,她最近老吃轻食控制体重,就为了自助餐那天那大吃一顿,又长不了太多肉。但轻食也不便宜,尤其这边还是度假区。 徐怀袖一挥手报销一顿饭钱,助理喜不自胜。 回到礼物上来,不得不说,不统一就会显得礼物们非常杂乱。幸好盲盒模式打乱了这种乱,也正是因为乱,还生起无限趣味。 导演不无惊讶地问她:“你怎么知道一小时之前银行负责人打电话来商量希望节目冠名?多一个官方背书更有保证,据说电视台很有意接下这一投资。” 徐怀袖和银行的人接触过,自然了解其想法,自己也不过乱中生智,卖人家一个人情:“这款艺术金钞也不过是官方发行的下月非遗文化钞罢了,人家特意表明过希望能够合作宣传。拗不过我们工作室没那么大体谅和银行合作,难道合作是要做金缕玉衣?因此也知道负责人不过是玩笑,重点在后面的宣传。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运用在节目上呢?——至于投资,这事我真不知道。” 导演笑着摇摇头:“行,我这就和电视台负责遮挡节目的上级商议怎么把介绍你金钞的内容编进广告词里。” 徐怀袖笑而调侃:“导演和节目作家改词的时候可千万记得把我们瞳织和银行主体切割开,这礼物万万算不得是他们送的,只能定性为‘借花献佛,实属巧合’。” “那我还不知道?这点你放心,”导演正了正他光头上的帽子,“我还想跟银行申请三章金钞用来抽奖呢,收视率就是我业绩,你好我也好。” 此事落地便不再赘述。晚上徐怀袖下班,会酒店一身疲惫地洗漱,江屿容早就拾掇好,坐在床头等回复。 晚上睡前徐怀袖才有时间同江屿容全盘托出:“总之就是这样,好在晚上九点之前,所有重做的礼物和请的人都有了回复,明天顺利进行肯定是没问题。你呢,在外面都看什么了?” 江屿容一一回答:“……对了,我还遇见了沈含山。” 徐怀袖撇嘴,江屿容猜她表情是吐槽沈含山阴魂不散。她追问:“沈含山跟踪你?” “应该不是,他只是碰到了来讽刺我几句,但实话说,没什么攻击力。”江屿容把话复述了一遍。 徐怀袖给他竖大拇指:“可以啊,还得是你,以牙还牙,如果是我被人带着恶意说整天追着人跑,只会翻白眼然后觉得很恶心地走掉。” “不算什么,”江屿容说,“我还有更辛辣的回答没说,这几句话对付他足够了。” “什么话?”徐怀袖竖起耳朵,“我下次见面就这么刺他。” 第47章 “恐怕不太行, ”江屿容说,“其实是工作上的事情。” 八卦。 徐怀袖的办公室精神突然燃起:“怎么说,难道他的业务撞到光扬了吗?” “那倒不是,”江屿容解释, “是他要投资、正在考察的对象也和光扬联系过, 我看过他们的项目报表, 虽然表面做得不错,三年来每年净利润都在稳定攀升,但并不代表它能一直稳定下去。这家公司的医疗设备和专利全部依托国外的大实验室, 不算符合现在的风口,但要做内外合资的企业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们的运营方式问题不小,可能有隐雷。” “隐雷?”徐怀袖抓重点,“这还能有什么隐雷?” “有啊, 举个例子,如果一家医疗机构, 推广自己的方式是紧密联动人气高、却没有专业知识的民间蒙古大夫,如果你是患者, 会选择他们吗?”江屿容举例子。 “你是说, 他们找了跳大神的推广自己?”徐怀袖确认。 “对。” 徐怀袖咋舌,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只是封建迷信, 往大了说, 这对任何人都不负责。如果出现什么最终闹大的事例,进去蹲几年都是轻的。 “确实有必要离得远点。”徐怀袖总结。 “就是这样,说是隐雷,其实轻轻一查就能查到。”江屿容点头。 “不过如果是这种保不准哪天就爆了的雷, 他发现不了吗?听你的意思是要签合同了。”徐怀袖说。 “几乎都能查到,无非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江屿容自然知道不同人的不同想法,“也许他图的就是快速回本,觉得自己能在雷爆炸之前撤回投资。算是赌博心理。” 江屿容一句话总结:“投资是基于数字的判断和理性的思维,并非他这种赌徒心理,我不知道他们公司是最近开除了风投部门还是怎样,大概是钱赚够了,也清闲够了,到了到处投资给自己找事的年纪了。” 确实辛辣。 江屿容也就在这会儿会露出他工作上的严肃决断,在徐怀袖看来,魅力不小。 “对了,”徐怀袖想起什么,“外宾明天就来,但是洗浴,男女是分开的,包括搓澡、泡泉。” 江屿容颔首:“嗯,我知道。” “所以,你明天听说有一个名字很华丽的男性专属搓澡套餐的时候,记得务必拒绝。”徐怀袖坐直,看起来有点想笑,但表情又蛮严肃。 一个搓澡套餐有什么好严肃的。江屿容确实没关注过这个,但对面徐怀袖藏不住的笑容,说明一定事出有因。 “什么套餐?”江屿容问。 徐怀袖一字一顿:“玫瑰盐牛奶浴。” 江屿容在买盐时看到过玫瑰盐,但他更喜欢用加碘食盐,所以没有买过那种一块一块的类型。 第54章 “有什么问题吗?”江屿容没搓过澡,不知道其中门道,“光听名字,我以为大众会觉得玫瑰盐更适合女性呢,因为颜色很漂亮。把它设定成男性专属套餐,不会引起议论吗?” “不会,”徐怀袖又憋出一点笑,“玫瑰盐颗粒粗到你难以想像——女士套餐都是很精细的盐搓,去角质而已,除非身体也敏感到角质薄薄一层,否则不会伤到皮肤。而男士就不一样了,或许你有做过金相实验吗?” “没有。”江屿容说。 徐怀袖给他解释:“就是抛光,如果一开始就用很细的砂纸打磨,一定不会成功,所以要粗砂纸打磨一步步变细才可以。玫瑰盐,就可以被理解为非常粗的食盐。” 原来是这样,江屿容懂了。 用砂纸似的盐粒在人身上打磨,想来程度和受刑也无区别了。 次日一早,徐怀袖出门迎外宾。江屿容带着秘书先一步去餐厅吃饭。 秘书早就联系好赵川,赵川负责后勤,不会在镜头前出现,他知道这是老板夫,打包票一定服务得大家服服帖帖。 江屿容不用服服帖帖,他有更不想瞧见的人,因为沈含山又出现了。 赵川在两人依旧交锋的短短寒暄中听出了不对劲之处,加之之前见过沈含昊和听过沈含昊吐槽过沈含山的事,他毫不犹豫站在江屿容这边:“老板夫,你别急,等我收拾他。” 江屿容没急,但也没有制止赵川。 赵川根本没有和沈含山交流的意图,他一转身去找经理说套餐的事,想来也不是真的收拾,应当只是推荐沈含山消费点惊险项目。 江屿容随他去了。 徐怀袖和机位已经准备好,外宾一落地立即开机。 他们从江苏飞来,第一站是午餐,在店里吃,这会儿老板已经翘首以待。 欧格斯是外宾中负责交流的主要一位,他是英国人,会少许中文,但也需要翻译辅助,后面自有助理接过各位外宾的行李送到车上去,一行人相互握手,主持人从后面转出来,对着镜头热情介绍:“到了大连这一站,作为东道主的是瞳织文化设计工作室。” 徐怀袖对镜头介绍过自己,一一把预先准备好的道具递给每一位外宾,摄像立即凑近拍特写。 徐怀袖笑道:“转轴是g博物馆的文创,自上而下一共三个格子,都是可以旋转的,现在是空白格。我们今天一共三个行程。每完成一个行程,就可以进行一个格子的评价,向左转是笑脸,反之为哭脸,分别代表着好评和差评。” 转场几句,主持人做出收束摄像的动作:“好的,我们稍后再见。” “不用等那么久,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去。”赵川对江屿容说。 “是的呢,咱家汤泉是24小时的,机械制动内部水循环系统,保证给您真正的活水感受。所有水在进入循环体系后,每三小时更换一次,保证不会有健康隐患呢~”侍者微笑着,每句话都带着小小的转弯,只是口音听着奇怪,总之不是东北人的说话调调。 “这事他们搞的什么‘2.5次元文化’,说是把语言的非人感弄得强烈一点,这种奇怪的地方多了,有些顾客第一次来浴场的羞耻感和不好意思也会低一点。”赵川解释。 江屿容在更衣间安安静静坐下,换上棉麻质地的宽松衣物。 啪嚓——外间传来洗漱杯被打碎的声音。 “哎哟,不好意思,调料碗被打碎了,我们收拾一下。”老板匆忙跑过来,哄女儿,“不要闹脾气,现在大人们有事,好吗?” 小姑娘噘着嘴,但是没说什么,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泪水。 “怎么了?”工作人员用气声问老板。 老板双手戴着手套,不方便触碰地上撒的调料碗,已经有伙计前去收拾。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啥,可能是她爹惹她生气了,闺女一天到晚就瞎生气。” 因为这声啪嚓,现场气氛稍有冷滞。 因为是周六,才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不需要上学,只是补课归来。几分钟前外宾们还放慢了语速和小姑娘进行了简单的英语对话,小姑娘对答如流。 只是外宾奇怪小姑娘的口音,叽里咕噜一通对话,欧格斯虽然觉得摔碗后气氛不太对,但还是问了:“我知道新学一门语言,会有母语影响音调的情况。但是,为什么她要把‘is’发音成‘椅子’?” 徐怀袖不能确认,她抿嘴笑:“人家刚刚才不开心了,大家等一下,我去问问小姑娘。” 外宾们好奇心戳破了天际,因此频频往楼上看,只是限于身份和语言,一时犹豫要不要问清女生为什么生气。 导演见徐怀袖过来,两双惯会观察时机的眼睛一眼神交流,立刻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 “徐总,你是想临时加点内容?”导演鬼鬼祟祟。 “正是,”徐怀袖点点头,“帮一个小女孩儿重拾笑容,难道不是很美的一件事吗?” “等我安排,”导演不太高的个子挺直不少,转头叮嘱其他人,“副导演,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办点事。” 副导演和他是老班底,导演帽檐一翘就知道他眼睛要放哪种精光:“行,快去。” “什么!”老板声音放大了点,经过导演提醒才又弱下来,“你们想拍我闺女?” “嗯,”导演说,“多可爱的小女孩儿呢,就当是我们想送她一个好心情当礼物吧。” “这……”老板犹疑,如果不是面前几人已经和她签了合同,否则她高低会觉得他们是人贩子。但就算是签了合同,也不代表老板会放心地把孩子给他们带。 “放心吧老板,如果您孩子想离开的话,让您老公跟着呗。不放心他的话,您亲自跟着也行。”导演一眼看穿她的忧虑。 “……行吧。” 小姑娘有很漂亮的脸颊,一点婴儿肥像恰到好处的甜丝丝奶油冰淇淋,比起乖巧可爱,基于孩子的年纪,灵动可爱更叫人喜欢。 小孩儿——哦不,徐怀袖总是想叫她小孩姐,因为人家早就擦干了眼泪,很炫酷地在二楼个人厨房中叼着一根树莓味阿尔卑斯给自己做冷面吃。 雪碧嘟嘟嘟倒进调料碗,激起一壁冷气。 “干嘛?”她说。 第48章 大家聚集在的店铺为金州回勺面店, 老板姓王,女儿叫嘉言。 是当地特色餐饮,也是辽宁第一个市级餐饮非遗文化项目,徐怀袖选择这里作为三站开端, 有祝愿美好开头的意思在。 “嘉言懿行?好名字, 你家还有孩子叫懿行吗?”徐怀袖跟小孩姐套近乎,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何嘉妍发音和小孩儿姐重了名。 “有,我弟,”小孩儿姐脸色稍霁, 努努嘴,“喏, 在那儿呢——懿行!” 跑过来一只额头粘着星星贴纸的大黑白边牧。 这个配色和大小,说是老板的二儿子确实一点都不为过。 懿行走路声音哒哒哒哒,像穿了靴子似的那么骄傲, 它离徐怀袖他们有点距离,用湿润的鼻子拱了拱小孩儿姐的腿。 嘉言轻轻转了转腿:“去坐好, 饭待会儿才好呢。” 徐怀袖温声问嘉言:“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嘉言没什么表情,很酷地回答。 徐怀袖一项决定与小孩子交流是个难事, 但真诚是必杀技, 她开门见山:“既然没有的话,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小孩姐虽然很酷, 但也喜欢漂亮有礼貌的大姐姐, 她酷酷地开口:“什么忙?我可是要收费的!” “只是一个小忙, ”徐怀袖笑起来,“希望你能开心起来,算不算小忙呢?” “好中二啊!”小孩儿姐一阵见血地指出,“喜欢看别人情绪变化的都是傻瓜, 以别人的虚假喜悦为乐的更是蠢货!” 嘉言一语中的,成长期略有点直白的话犀利,确实一定程度上点破了拍摄节目的涵义所在。 “也算没错吧,”徐怀袖赞同,“说得对,所以我们愿意付钱,获得你情绪的价值所在。今天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嘉言只要现金,她拿下了徐怀袖现场找出来的红色毛爷爷。 然后,她说:“我想去一个地方。” 欧格斯在五分钟后得到了他所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嘉言亲自下来回答的:“什么,难道我也有这种口音吗?!” 她解释:“我有一个朋友是附近另一个城市的人,据她说这是她们那里的说话习惯。现在我居然也有吗!” 嘉言的表情很复杂。 导演已经怼着镜头追了上去。 小孩儿姐比所有人都想像得成熟,她很快接受了镜头,很淡然地解释:“按理说,和好闺闺说话相像,我应该特别开心才对。但是我们还需要口语考试!怪了,明明感觉我们有在改正……” “简单,”主持人笑着说,“和大家多用英语聊聊天,会有更多的感受哦。” 第55章 小孩儿姐很酷地说:“就喜欢这种连吃带拿的感觉!” 先天综艺圣体。 调笑之间,大家吃完了饭,老板娘在后厨忙碌洗手,脱掉厨师装,跟着拍摄团队走在最后,前面大镜头正拍着她的女儿。 嘉言出发的第一站是一家宠物店,和另一家门可罗雀是宠物医院毗邻。 说是宠物店,其实并算不得整洁,里面既有猫又有狗,也不全是品种猫咪,仔细一看,全是绝育了的成年猫狗。 牌子有点黯淡:鑫源宠物店。 另一边是同样的名字:鑫源宠物医院。 店主兼店员就一个人,手里攥着一把绳子,带着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猫小狗去遛弯。 见嘉言带了一堆人轰轰烈烈地来了,吓一跳。 “鑫源姐!”嘉言冲她挥手,“这边!” 嘉言抽出一沓红红绿绿的人民币。 都是现金,一元到一百不等。 徐怀袖给她的钱在其中甚至只占很少的一部分。 这次嘉言把所有票子都递给了鑫源:“姐,我们年后攒了五千块钱,你还能撑一个月吗?” 经过一番追问,大家这才茅塞顿开。 鑫源宠物店其实不卖猫狗,店长只卖猫粮狗粮,还有玩具、衣服、牵引绳之类的生活用品。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猫狗,是因为店主致力于捡猫捡狗。 鑫源是附近一所大学的毕业生,自小就喜欢猫猫狗狗,大学因此读了兽医。找不到工作又不想考公,拿了父母资助的十万元创业基金在这个小地方开启了宠物店。 按理说她的实体店店面不在好地带,年租不贵,装修也是上一任店主留下来的,应该不贵。但她的钱还是很快就被花得差不多了。 宠物家用每月盈利刚够鑫源个人温饱,她又深知不及时绝育会给城市造成极大危害,所以只好不停地抓,不停地绝育。 转眼快一年过去,钱不够成了最大的问题,再这样下去鑫源自然无力支撑,面临闭店和回家谋求其他出路的情况。 但猫猫狗狗多了,各种支出比人还要多,鑫源父母是不喜欢猫狗的,坚决拒绝鑫源带一只以上的猫狗回家。 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鑫源不是没有想过用自媒体或者别的方式来解决这一难题,只是她没什么 文案构思能力,写出来拍出来的东西总那么不够漂亮、不够有吸引力。因此也没抓住过几次推流机会。 鑫源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嘉言可是真的急了。 但五千,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杯水车薪,这还不算可能的绝育费用。 “狗不多,但是一捡到就一定是品种犬,黏人,绝育后再让它们流浪的话,总怕哪天吃狗肉的就给拖走了。猫倒是挺多的,要是它们能适应流浪生活,绝育后就也放归了。只是总有无法自理的。全口拔牙、后肢骨折、黏人、智商不太高的小傻子。我这里什么都有。”鑫源嘴上是在说孩子们的缺点,但眼神散发着一种慈爱与母性,即便是来不及听翻译的外宾都理解了她的情感。 一位叫克里奥的土耳其外宾感慨着说:“在我们那,猫咪也是被友善对待的地方。” 王老板这时忍不住跳出来,问女儿:“你哪来那么多钱?” 嘉言被王老板的突然出现吓一大跳:“妈,你怎么来了?” 导演恨不得击掌:好,好,就这样抓马下去! 幸好王老板并不是那种刻板印象中的家长。 她跟大家解释,嘉言每天的零花钱只有十块钱,就算这一百二十天她一分都没花,再加上压岁钱,按理说也才三千多而已。 嘉言小大人似的一甩头:“当然不止,我外快可多了!” 王老板一下跳起来:“谁雇我女儿做童工,我要去告他!” 嘉言很无奈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我才没有做童工。” 嘉言有点经商头脑,班级同学喜欢折星星、用塑料绳编手链、还有人喜欢买流麻。嘉言托鑫源买来,每单都比学校门口小卖铺的便宜好多,但又比网购贵一点点,薄利多销,嘉言赚了569.5元。 嘉言还动过帮人代写作业的的脑筋,但还没开始就发现性价比超低。但作为竞赛班的学霸,很快发现了新的商机。 总有恐惧听不懂老师讲的题追不上班级进度的学生,嘉言一元一道题,保证教会,教几遍都行,居然真的赚到了钱。 嘉言对主持人吐槽:“我都快变成人性讲师了!” 她几乎讲了几个月来卷子上和练习册中的每一道题,而且不止一遍。 王老板小声嘀咕:“怪不得这学期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老师过来联系我以后能走特长的路子。” 王老板老公远没有她有眼界,虽然负责接送嘉言,但对女儿上心程度只能算一般。倒不是不爱,只是经常惹嘉言生气,在嘉言眼里算是很不讲信用的爸爸 王老板忙于小店,忽略了这一情况。 今天生气,也只是因为父女俩的零花钱都归王老板管,嘉言的零花钱和爸爸的零花钱都是王老师一起给,然后爸爸再分出来。 但很可惜,今天因为爸爸在补习班门口遇到老同学们,一群大男人蹲在吸烟区唠嗑,一不小心抽掉了他半包烟。 他只好调用女儿的零花钱再买一包,许诺明天把钱补上。 嘉言并不是故意碰倒了碗,而是在质问爸爸凭什么支用她的零花钱,这很不尊重她。 放在平时,可能嘉言会答应次日还钱的话,但今天是定好的要给鑫源送钱的日子,十五块钱按成本价已经能买到质量不错的猫粮狗粮了。 父母某些时候都是无理还要说理的。 嘉言被自己父亲反过来指责一番,当然是气上加气,眼睛都泛出了泪花。 自此真相大白。 导演用更好的镜头语言修饰了不那么“美好”的一部分后,顺利地为此事结案。 这巧这会儿有几个附近的大学生跑过来,说救助了猫咪,请医生看一下:“我们怀疑可能是猫瘟。” 猫瘟要和普通猫咪隔离,鑫源把牵引绳匆匆塞给嘉言,就甩着手走进了宠物医院。 被导演吐槽为“确实没有自媒体意识”的鑫源虽然答应了导演组的跟拍,但依旧直接拒绝了摄影师进隔间详细拍摄的要求。她把门一关,电闸拉上去,仔仔细细给精神明显有些不霁的猫咪进行检查。 摄影师值得举着打炮在小小窗口勉强拍了那么两张特写。 另一组摄影自然是跟着外宾和嘉言一起遛猫遛狗。 留下来的宠物们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领养不出去的毛病,但亲和力绝对一级,它们亲昵地靠着人们,在干净整洁的城市小巷中漫步。 因为是猫猫狗狗领路,它们对这附近的所有路都十分熟悉,所以今天的路线可以称得上随机。 然而无论走到哪里,路况都是那么干净清爽。 外宾们都很喜欢这种城市建设。 一圈下来,正好鑫源检查结束。 “猫腹水。”她肯定地说。 大学生们垂头丧气起来。 第49章 大学生们是附近某大学猫咪保护组织的。 虽然学校内设有基金用于救助猫咪, 但这只猫咪就是那么不巧合地在校外遇见。 校内有至少二十只猫咪,基金紧张,加上规定,是不可能给这只腹水猫咪用的。 “心源性心衰, 治愈率不大高了。”鑫源实话实说。 只是在场所有喜爱小动物的人, 都不会因为治愈率不高就放弃一条生命。 学生们上周才在鑫源这救助了三只被虐待后扔在小区花坛里后退骨折的猫咪, 实在是囊中羞涩。 鑫源牙一咬:“要不我先垫上——” “等一下,”徐怀袖站出来,“我知道有一个基金会, 是公益性质的,也许你可以去那里申请。至于应急的话, 我可以垫付一下。” 基金会不在徐怀袖名下,是一家猫粮猫罐头厂设置的全透明基金会,致力于每一笔钱都透彻清楚地流进流出。 “不仅瞳织, 很多心善的业内人士都会定期往里面入账,像你这样的情况, 很快就能通过申请。”徐怀袖低声说。 毕竟是上节目,基金会和节目组八竿子打不着的, 只能不提及全名地表示。 主持人也过来安慰:“现场就有热心的嘉宾需要一些猫咪, 你这里有很能抓老鼠的猫咪吗?那位米拉女士的布料厂在邻省,仓库经常有老鼠出没, 令她头痛。想着生物防治的话, 猫咪是刚刚好的, 也能减轻你的压力。” “倒是有,那边那只耳朵下秃了一片的白猫咪,之前患有猫藓,和其他猫咪打架被咬破, 血痂沾掉了一大片毛发。因为容貌受损毛老是长不出来,又是白猫受欺负,所以即使亲人,也一直领养不出去。还有那只黑猫,之前……”鑫源一口气说出了好几只猫咪,都是捕鼠能手。 她有些不舍,但这样的归宿也许确实比在她的小房子里好得多。 第56章 做完手术的猫咪们都在干净的铁笼子中住着,这是必须之举。但鑫源这里的猫咪太多,即使病愈也只能继续住在铁笼中,如果不是喜欢出门遛弯的猫咪,可能一天都不出来一回。 其实对猫咪并不好。 鑫源身上有东北人特有的开朗:“真好!我就说猫不可貌相,这家伙的,它们升官的速度比我快多啦,已经成了大公司的管后勤的猫总监。” 米拉女士已经在联系中国区的工厂管理,说几小时后就派车辆来接。 其他外宾在国内有条件的,也领养走了几只,聊表心意。 看似是圆满的结局。起码外宾们都给第一站打了满分。 临走前还有工作人员叮嘱鑫源,节目播出后一定会有人愿意资助鑫源,她一定要抓住机会,视线扭亏为盈,短视频账号雇人也好怎么也好,只有做起来把流量捏在自己手里,才能实现长线发展。 徐怀袖悄悄叹气。 崔蓉问她:“老板,你为什么要叹气啊,结局不是很好吗?” 徐怀袖摇摇头:“就像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高压工作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靠流量吃饭,鑫源身上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善言辞和内秀,她虽然在理解曝光对猫咪好后接受了采访,但全程回避镜头,并不适合长久出现在人前。” 但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这样拚命地奔跑在自己的路上。鑫源是那么多猫咪和狗狗的英雄。 第二站就没那么多波折了,去看非遗制酒基地。 基地为大家准备了几个游戏小环节,首当其冲的是“制作勾兑酒”。 什么酒香香精、茅香香精、色素分批次加在水里,即使是生疏的新手初次勾兑,也能在短时间内用纯净水勾兑出大量酒。 “大家看,在最后我们测试甲醛的试纸上,都是紫色很浅的合格品。”基地负责人给大家展示。 传统制酒的古法发酵则充满了仪式感和文化底蕴,一一走过去,到最后负责人请大家品尝酒液,口感确实与勾兑酒的剌喉不同。 只是外宾们都偏好葡萄酒或香槟一类酒,对最终产品的褒贬不一,喜欢的格外喜欢,也有第一次喝的觉得喝不惯。 他们扭动转轴,总体来说,满意的多余不满意的。 太阳终于开始西斜,压箱底的东北洗浴文化被请上台来。 洗浴区禁止拍摄,因此外宾们都是自行感受后在二楼、三楼的自由活动也允许拍摄的区域再次接受采访。 浴场内有多位精通多国外语的侍者在禁止拍摄区域为各位介绍项目。徐怀袖不参与其中,她要提前去二楼准备。 在读书角,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怀袖走过去,拍他肩膀:“嘿。” 江屿容抬头看她,统一粉色的棉质宽松睡衣,她脸上还有浅浅妆容,因为在下面水汽熏蒸的地方走了一圈,略有点花。 江屿容点点她的眼尾:“这里,有点晕开了。” 徐怀袖赶紧照镜子,发现确实应该补妆,她摸出妆盒,紧张地补救。 “不用急吧,我记得搓澡不用那么长时间。”江屿容在旁边说。 徐怀袖想起什么,撩起他袖子看胳膊。 可惜江屿容一直干干净净的,即使是现在与过去对比,也看不出什么。 “我没搓。”意识到徐怀袖在检查什么时,江屿容轻轻说。 徐怀袖眨了眨眼。 下一秒后面路过一个怎么看怎么抛光的顾秘书,徐怀袖不妨瞥到,笑出声来:“那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你们搓玫瑰盐那款而已吗?” 顾秘书从脖子到手都泛着还没褪去的红,确实是被砂纸打磨过了似的,人一眼看过去还会以为有布灵布灵的特效。 江屿容叹气:“他也想让沈含山搓这个套餐,以身入局了。” 顾秘书当然没那么将沈含山视为自己的眼中钉,但他作为高薪秘书,除了工作要体察领导上意,既然小短假也带着他,自然也明白江屿容心底里烦沈含山。 赵川给沈含山能埋的雷也就玫瑰盐这一项了,在经理热情给不知道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浴场的沈含山玫瑰盐牛奶浴时,沈含山素日并不关心厨房等琐事,自然也不知道玫瑰盐是什么,正有些犹疑时,旁边的接单员已经开始用传呼机给搓澡工派活:“呼叫031,5号位玫瑰盐牛奶搓已经订上了,031号,你快点!” 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受追捧。 沈含山就这么被忽悠了过去。 用顾秘书的话来说:事实证明,玫瑰两个字给它覆上了美丽的外表,其实是砂纸净身仪式。 秘书没了半条命,但想来沈含山也不大可能打扰他们了。 “哦……这……”徐怀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理论上被整的是沈含山,但如果不是他死缠烂打,也没人会搭理他。 徐怀袖补好眼妆,转身看江屿容:“跟我来吧,待会儿我们要去一个氧吧聊天。专注拍他们,没我们什么事,有很新鲜的水果。” 江屿容没什么挑剔,总之跟着徐怀袖走。 导演没见过江屿容,还以为是路人,正想拍点什么,被发着光的顾秘书拦下。 徐怀袖解释了江屿容的身份,导演捶胸顿足,满含不愿地叫摄影师把镜头挪远。 懒人沙发一团一团没形状地在地上躺着,几米之隔就是泡泡球池子,地面是很有趣的拼图地毯,一旁的竹木藤凳子和编制桌椅上还有中国茶具,有端庄典雅的茶客正在展示茶道,点茶之下轻快的击拂手法,配以并不那么沉重的聊天谈笑声,确实别有一番趣味。 这部分讲的是国外文化与国内文化交融大碰撞,以聊天的方式展开,虽说谈话内容本身和日程安排在后期剪辑后会变得更加有趣,但在按部就班的预先文本念诵和广告录入时段,还是多少有些无聊。 现在瞳织的代表已经更换为和工作室联合最紧密的一位设计师。 她负责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和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并没有徐怀袖什么事。她和江屿容窝在一起,头靠头阅读平板上的节目预览,江屿容看起来对场内地图很有兴趣,但也只是点了略略有个印象而已。 徐怀袖留神多注意了一下,上面写着“药浴”。 药浴?上次赵川来好像还没有这项内容。大概是新添的吧。 不过即使早就有,徐怀袖也不会贸然对不知身体内部具体情况的外宾泡药浴。 药浴池就在顶层,在泳池五米开外的假树环绕区,营造了一片仿野外区。但由于安全考虑,并不使用真实的植物。 这么关注药浴吗? 徐怀袖默默在心中记住。 半小时后,访谈结束。 到了晚餐时间。 晚餐时间的安排,徐怀袖尤其下了很大功夫。 过程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必要食物介绍和旁白将由后期完成。每道菜前都有手卡,上面有简单的介绍。师傅们严阵以待,在他们所在的包厢中流水似的呈上一道道菜,大家开盲盒似的吃菜,量少花样多,完美满足每个人可能会有的不同口味。 餐饮结束后,是去泡泉,也有外宾想要尝试拔罐。 赵川和崔蓉热情地带走对拔罐好奇的外宾们,稍多时大家出来,肩膀至腰背,都多了几只圆形的紫红色拔罐痕迹。 拔罐间禁止摄像,但设置了语音沟通区间,拔罐师傅对着空房间讲拔罐由来与故事,声音传到客人们各自的拔罐空间,不用母语也聊得趣味盎然,外宾们闭着眼睛听,还附和着说中文。 有种说法是拔罐会导致毛细血管破裂,进而引发感染等问题。不过在中医的角度,它更有助于清火之类的功效,也确实能在很多情况下立竿见影。外宾们在后背后灼热中一道神清气爽起来,徐怀袖走近,只听得一片议论声。 外宾们和拔罐师傅相谈甚欢,出来后一个个摇着头,用并不怎么准确的调子念念有词。 徐怀袖听了几遍,才听出他们说的是什么:拔罐之道,只可感受而无法言说也。 江屿容听了也笑,小声问徐怀袖:“这也是浴场自带的翻译吗?听着比专业的翻译还优秀些。” “不是,”徐怀袖小声说,“她是专业的非遗翻译师,也算是试着开辟新赛道的翻译专业学生,专门为这种需要为外宾的场合提供服务,可能价格会 稍微贵一点,但绝对不是那种很刻板的类型。所以我们和她签订了合同。” 拔完罐不再适合入浴和吹凉风,加上已是深夜,大家在晚间活动结束后纷纷给了好评。 徐怀袖同导演告别后瞳织和节目便开始纷纷撤离。 明早外宾离开将由节目组自行接手,瞳织的工作已经圆满结束。明天吃完自助餐便准备回京。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浴场,而是拉着江屿容径直上楼。 她还记得江屿容几度看过的药浴池。 池子需要预约才能使用,现在正有刚刚清洁完毕的空池,徐怀袖预约好,方才知道这药浴是可以diy的。 第57章 最终成品药袋在一千克左右,药品添加都是百克起步,自己亲手组合添加。当然,如果不喜欢,也有成品药袋可以点。 所以,当徐怀袖看见江屿容真的在认真选择中药时,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还真的连这个都会啊?” 第50章 也不知道江屿容是否清楚他在徐怀袖心中的形象已经由温润如玉变成了居家全能小能手。 但其实他没加太多奇怪的药物, 除了一些无功无过的基础重要外,还加了些花朵。 回头见到徐怀袖表情深沉,他一猜便知徐怀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我不会中医, 但我有花圃, 之前有和一些日化公司合作过。你知道古法肥皂吗?” 徐怀袖点头, 短视频网站上经常有肥皂vlog,其实她蛮喜欢看的。 “因为我们自己家中,一般没有烧碱这类东西, ”江屿容解释,“而且它是危险物体, 粉末状很容易被吸进呼吸道,所以并不建议普通人手制,最好在学习考证后再考虑制作, 或者定制。我个人对手工活比较有兴趣,所以问了, 如果没时间专门学到这种,应该怎么做。然后她就给了我一个药方。花香和药味, 可以做香囊, 也可以用煮的水做香皂、当不会融化的浴球,只是不能服用, 因为不合服用的药理。” “原来是这样。”徐怀袖了然。 身上的棉麻衣服不适合泡这种药浴, 需要换泳衣, 好在他们都带着,换好了衣服,那边工作人员也已经设置好温水,药袋就放在脚下。 徐怀袖不会游泳, 穿的泳衣有大荷叶一样的波浪裙摆,颇有法式浪漫风情。 江屿容的泳衣中规中矩——但不是那种游泳式的中规中矩,徐怀袖还是第一次看到男士泳装的上衣,和长到膝盖的短裤。 说实话,这身衣服穿到室外,说不定都有点防晒功效。 江屿容一看她憋笑,就知道徐怀袖在想什么,他坐进水里,光线折进去,衣摆飘起来,扭曲了形状:“我也不会游泳,准备这样的衣服已经很不错了。” 徐怀袖踏在池底砖上,后他一步迈入浴池:“好巧,我也不会。” 水不浅,站起来在腹部的位置。坐下后恰好到锁骨上下。 江屿容使力扶稳徐怀袖,让她在身边坐好:“水池的深度不太好,应该泡不了太久。” “为什么?”徐怀袖是很喜欢水的,平素有空泡澡都要泡得手指起了褶皱才罢休,现在有恒温又干净的池水,没道理不泡得久一会儿。 “水位太高,压迫胸腔,”江屿容对她解释,“泡一会儿还好,太久的话会胸闷。”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细枝末节地告诉她关于生活的注意之处,现在和江屿容相处得久了,她也不会觉得这种随时随地的解释聒噪。 江屿容在得知她并不觉得自己话多后,话的密度也渐次上升着。 如果手边有那么一本书,大概江屿容会变成无处不在的注解吧。 不说还不觉得,此刻水流随着她转身的行动产生了很难抵抗的力气,差点把徐怀袖整个人拧过去。 江屿容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以防徐怀袖磕到池壁:“小心。” 他的手在水下放着,此刻带着花药味的温热水汽腾地比池水蒸汽更靠近了徐怀袖的下巴,一阵潮湿的温热扑来,暖意、痒意同时顺着肩膀皮肤接触的范围爬了上来。 虽说依旧没走到最后一步,但徐怀袖并不抗拒当下的亲近,都主动订浴池了,虽说一开始没想法,但见到江屿容穿得比她还严实后,自然很难不升起一丝调戏之心。 在自己略微有些放不开的时刻,若是有人比自己还害羞,那份所谓的放不开就会消弭,恰如此刻,徐怀袖藉着未能全部消泄的水力迅速伸手捏了江屿容的耳垂。 可惜入水后自己的手温很快高于他耳垂的温度,没能在耳朵红起来之前摸到毛细血管一瞬间充盈的升温,徐怀袖有点惋惜。 在她捏了又捏两下后,那抹绯红才礼貌地后置于她眼前。 徐怀袖满意地收回了手。 若是不看耳朵,江屿容的表情依旧平静,扶稳她便松开手,徒留温热后接触空气的些许凉意。 幸好池子里温热的水冲淡了这抹说不得多么激烈的凉。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江屿容说的水面压迫胸口,徐怀袖觉得有点呼吸受阻。 两人单独同处时和普通夫妻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可说的那些工作或闲余生活中的琐碎日常。但今天江屿容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只待一个说出口的时机。 “怎么了?”在分享完一些见闻后,徐怀袖先没忍住,她问。 “没事,”江屿容说,“针对沈女士——或者说前沈董的调查已经越发明晰,沈女士虽然已经不在公司,但有些只听从沈女士的拥趸和反对与沈女士有关所有一切的股东们都为公司的继续推进造成了麻烦,我所在的部门夹在中间,虽说主导了反向审查,但可以说是两边都不讨好,所以当幕后黑手越明晰,就越混乱。” “怎么回事?”徐怀袖皱眉,她在光扬所熟识的旧友在和她联系的时候并没说过此事。 “因为我没有表态,我和沈女士的行事风格不同,没有她那么平易近人,和沈女士合得来的未必能适应我,既然他们怎样也不会为股东所用,有些事情交给时间更好。”江屿容的论调和徐怀袖所了解的上位者完全不同,看上去格外地追求……自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倾向,也许江屿容认为的“混乱”阈值也与其他人不同,说不定只是他预见了什么即将的混乱。 半年多的相处并非全无用处,徐怀袖猜得一点不错,江屿容说的并不是闹到表面上的乱象,而是一种,暗流涌动。 “没问题吗?”想通之后,徐怀袖又追问。 江屿容摇摇头:“不能说完全没有问题,股东那边肯定有所动作,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季亢的营销公司吗?现在你的工作室怎么样?” “嗯,”徐怀袖还记得,“因为你的建议,工作室的运营部门才算是真正地运转了起来,现在两个星期,账号会发布一些漂亮衣服和非遗的科普简介,多个平台粉丝都突破了一千。而且因为专门设定了一个活人味很重的账号,很多谣言都不攻自破了,同时法务有在行动,雷霆之拳下去,很多嚣张的账号都注销了。” 江屿容听到这个好消息,浅浅笑了一下:“那就好,所幸主力没有对准瞳织。” “主力?”徐怀袖抓到重点,那点调笑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什么主力,难道……” 江屿容没有否认:“是冲着我来的,只是我并不是那种会营销自己的类型,所以没有针对大众的谣言。但是业内可能还是有风声的,部门有专司此事的人处理捕风捉影的消息,只是问题不止这些,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然后呢?什么问题?”她追问。 “就不细说了,工作上追责、会议拿乔,还有些管理职能不清晰的问题,这些你都熟悉。只不过更严重一些,但都不是不能解决,最多拉缓我接管整个公司的时间,不必担心,”江屿容先给她吃定心丸,“只是连累了你。” “这倒没什么,”徐怀袖不在意,“真的没问题吗?” 江屿容想好的话被打断,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不夸张地说,我有发生了所有问题下的预案,但是在说到预案之前,明天回北京,我会给你一个名单——因为瞳织的顾客是你的隐私,我没有查你的顾客有没有问题,但就我遇到的情况来说,很难一点情况都不出错,名单是和董事会有关的所有人,可能要劳你费心筛一遍。” 徐怀袖在光扬时最高也才总监,远没到客户宁可浪费一点钱,也要挖坑害她的地步。但江屿容作为话事人,对手是各位股东。股东们自然不在乎这点小钱,陷害的手段花样自然也比她过去遇见得多。 只是现下徐怀袖也在时尚界发展着,作为前景明显良好,甚至受到政府青睐的非遗设计室话事人,自然也会受到类似的攻击。 “真是钱多了烧得慌。”徐怀袖无语。 瞳织一件衣服需要至少六位数的费用,从设计到布料、衣服辅料,处处都要用最好最精致的设计与绣娘,为了质量,徐怀袖给所有人开工资都是顶薪,自然花销不小。 且特定的衣服总需要最合适的饰品或珠宝,瞳织不负责珠宝,但若是布艺或是非遗饰品类,则又要另外收费,也是不亚于衣服价格的一笔钱。 尤其是最近,因为礼服多余常服,几乎所有客人都不止下了一笔订单,总价格直向着七位数狂奔。 “如果真是有心为你挖坑,他们完全有可能在收到货之后反过来讹你,让瞳织身陷官司,”江屿容提醒她,“小心最可怕的情况。” “好,”徐怀袖答应,“我会做好一切准备。” 从江屿容的话中,她总觉得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58章 徐怀袖对工作室的方方面面都心里有数,即使要做什么防备也能够很快捷,但江屿容的话里话外,都显得关于他进入光扬彻底站稳的过程中,这将是最重要的一役。 “你不会是要拿自己当做办公室斗争的赌注吧?”徐怀袖突然想到什么,不无怀疑地问。 第51章 拿自己当赌注。这是不少上位者会做的事。 徐怀袖不认为江屿容是这么莽撞的人, 但他对于工作,确实不是那种广开言路的类型。 大概是少有人能跟得上自己的思绪,风投又是一个看似不理性,但其实需要理性需要到了极点的类型, 因此几乎没有人能思考得如江屿容一样全面。 但也是因为绝对理性中绝对抛不开的偶然性, 会使得风投者在抛却概率讲赌注时, 会变成孤注一掷的赌徒。 赌注也许不会是高昂的金钱、权重的股份,也会是集团掌权者自己。 如果徐怀袖坐在江屿容那个位置,将心比心, 她很有可能会选择用自己身陷危机来使集团内部所有异心之人露出马脚。 还记得江屿容几月前偶然提到过,风投部水泼不进, 作为江屿容麾下治理的核心区域,当属铁桶一般。 但反过来想,安全一隅不代表真正的安全, 想要能够让集团尽可能地安定下来,只靠风投部门可做不到。 只是那些常年缔结的污渍已经在集团的阴影处凝固了太久, 如果不是彻底松懈污渍的黏固,恐怕无论怎样都不会清理干净。 江屿容的理念并非一统治下, 而是营造干净、疏朗的进步空间。 想要一次性尽可能地去除沉痾, 最好的方式就是先露出破绽,假意营造一个“污渍”们最放下防备最放心在上位者的大闹一场中站队的环境。 然后绝地反击, 将所有一并扣下。 “包括这次多余的假期, 也是你的筹谋吗?”徐怀袖问。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变成了江屿容为达目标的手段之一, 而是觉得这种行事太过于危险。 即使她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成投机分子。 “沈董被证监扣下之前,也有改革破除旧弊的意思在,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并不成功, 反而被诬陷,把自己赔了进去。我们这些沈董的人,不是被针对,就是辞职,在光扬内部可以说是很难再进一步,”徐怀袖分析,“成王败寇这句话从没有过时过。哪怕是你自己,如果一着不慎被搬倒下,很有可能旧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江屿容安抚她:“我一定会做好所有准备的,不要担心。这种情况下,不拼一把,光扬只会越来越烂下去,不能拖,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一件小事,整个光扬都会被那些顽疾过错搞得四分五裂。 “再说,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唉,”徐怀袖叹气,“究竟是两码事。就像是,如果是我这样做,你也会担心的,不是吗?” “别怕,”江屿容在水下捏了捏徐怀袖的手,“我能保证我绝对不会被抓到真正的空子,只是要委屈你了,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在意。” “我当然不会被委屈到,”徐怀袖反过来抓他的手,“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也并没有几个,知情者也不会到处说,说实在的,你那发生什么事了,我都未必能是前几个知道的。” 江屿容看着她的眼睛,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我总在想要不要主动告诉所有人我们结婚了,曾经甚至有过想要昭告天下的意思。但你的性格并不是那种愿意把此类私生活主动各路陌生人的类型,所以也只得作罢。现在看来,却是好事。” 徐怀袖一噎。 江屿容说得太委婉了,是因为那时她总觉得两个人的感情维系,多半是看脸、看物质条件。她不算多么信任江屿容。 是几月来的相处和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才愿意和江屿容用心去交流。 即使是爱情晚于婚姻到来,但江屿容不图性、不图她的一切,只想要她情感上对等的回报。 一个人是否为你付出了真心,绝不是看不出来、可以伪装的。 两三个月前徐怀袖还在为江屿容那所谓的前暗恋对象而吃醋忧心。 而现在,她只觉得此人可能并不存在。 江屿容没有要缅怀的人和事,没有任何有把柄的事,他坦荡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徐怀袖看。 再加上夏晴的事情。那个被其他人欺骗了感情,却要打着江屿容的名字的可恶的人,同时伤害了夏晴的心和江屿容的名誉,那么江屿容的过去完全是可能与沈含昊记忆中无关。 是自己的问题,比起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沈含昊,其实更值得信任的人是枕边人。 但也是那次,徐怀袖第一次那么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徐怀袖攥紧江屿容的手:“真不会伤害自己?” 江屿容微笑:“不会的。” 紧张的气氛开始缓慢松弛下来,徐怀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惊弓之鸟。 沉默没有太久,江屿容松开她的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再泡就伤害身体了。” 他站起身,回身去拿防冷风的浴巾。 虽然穿了上衣,但这种偏泳衣的料子再宽松也会在泡水后牢牢扒在身上,此刻江屿容上身微微用力,胸腹部薄而精瘦的肌肉一览无余。 徐怀袖多溜了两眼。 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能接受了,也该是时候了。 但时间地点都不对,当下已经是深夜,明天还要早起安排和节目组告别,中午吃饭完饭就走,就算她再想,江屿容想来都不会答应。 徐怀袖垂下目光,藉着江屿容扶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站起身来。 突然站起来,水流压着身体的重量与压力一瞬间卸掉,徐怀袖有种飘不上天空也落不到地面的奇怪感觉。 这种既沉重又轻盈的感觉攫取着冷风轰一下扑到她身上,脱离浴池蒸汽的范围,下半身那些沉重的水流推着她的腿,让徐怀袖感到站都站不稳,加上那种奇异的冷感,竟然一瞬间有些昏昏然。 好在下一刻,江屿容手中的浴巾就该到了她的身上,徐怀袖一下子□□燥盒隔绝冷风的温暖裹挟住了。 剩下的感觉则有点奇妙,带着花药香气,令她有些头晕。 水好似还在胸腔前涌流似的压迫她,但明明她已经离开浴池,一种脱离压迫的放松感纠结地让她感到迷惑。 江屿容说得还真没错。 明明在家里泡澡没有这种感受。 徐怀袖头几步走得不太稳。 江屿容稳稳地扶着她。 待到离浴池远了,徐怀袖才彻底摆脱奇异的感觉。 江屿容松开手。 冲澡后就该回酒店了,徐怀袖确实有些困倦,她掩饰不住的哈欠打了一路,一到酒店就晕倒到了床上。 江屿容半揽住她,总觉得徐怀袖好像趁着困意故意摸了自己的腹肌几下。 次日没有出任何岔子。 送别节目组,导演笑着说也就月余,节目第一期就会开播,到徐怀袖那期,大概会在6月中旬。 一回到北京,江屿容就进入了新的忙碌周期,徐怀袖难得几次早点回家,都没有碰到江屿容,他有几天甚至连续宿在公司。徐怀袖也不会做饭,能做的只有叫阿姨来做好饭,再给江屿容送过去。 江屿容在光扬办公室后有一间不到十平米的休息间,他即使不在家中也把自己收拾得利落干净,不见颓意。 徐怀袖没能担心他太久,她也很快就忙了起来。在收到江屿容的名单后,她核对了与瞳织相关的所有人,果然有撞上了几位意料之外的顾客和合作方。 偷金子的小偷也很快被缉拿归案,此话不提。 徐怀袖处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应付合作方,和法务、设计师熬夜商议,很快也忙得回不了家。 两人就算是回家,也见不着面,家又变成了临时停靠的港湾,两只海鸟只在路过时上来停靠一会儿,竟然这样一过就过了一个月。 但不得不说,相思病最好的良药就是忙起来。 徐怀袖不忙的时候还会想江屿容,一忙碌,连给江屿容打电话聊天的事都忘记了。 五月底一眨眼而至,徐怀袖给工作室全体员工放了七天假。 所有人都辛苦了。 但就算是这七天假,她也没见到几面江屿容。徐怀袖多和小姨在一起。 在家中见到江屿容时,他瘦了很多,短袖在他身上特别宽大,窗子开着通风,吹过他的身上,似乎有种下一瞬间机会飘走的不真实感。 徐怀袖皱起眉头。 不是说好不会伤害自己的吗? 这样下去,迟早得点总裁病出来。 徐怀袖虽然也累,但尽可能地控制了作息,按江屿容之前的建议加强了运动锻炼,不仅身体状况更好了,前两天被抽出空催复查的江屿容提醒后,胰岛抵抗的趋势也消失不见,累没有影响到她。 第59章 而一向自律的江屿容消瘦成这样,徐怀袖忍不住拧眉。 江屿容清减下去倒不像家里的小动物,徐怀袖觉得他像仙鹤,虽说瘦了也好看,带着飘飘仙气,但那种离真人更远了的意味让她担忧不安。 江屿容只是回家洗漱换身衣服,很快就又要走,他轻轻揉了揉徐怀袖的后脑勺:“快结束了,只有最近忙了,没事的。” 夕阳在七点钟抵达地平线,徐怀袖目送江屿容出门,实在是提不起心情吃饭,刚想先睡一觉再说,却接到了工作室服装出问题的紧急投诉。 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岗,徐怀袖穿好外套就去往工作室处理问题。 好容易安抚好客户派来的人,叫设计师和打版师现场检查衣物问题,徐怀袖和运营部门最近申请单人调整假期、最近在公司追热点剪视频的练习生一起,去仓库拿早就准备好的备用套装,心中轻轻舒气。 幸好江屿容提前告诉了她,徐怀袖早就有应对之法。 江屿容还曾犹豫着问她:“你的所有困难,说难听点,可以说是我带来的,不会觉得怨怼吗?” 徐怀袖那时是怎么回答来着的? 哦对,她说:“我原谅一切不会令我穷途末路的礼貌的困难。你给予我的帮助,难道不是比困难更多吗?” 江屿容似乎总在某些奇怪的点上致力于自己当自己的感情坏人。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生气?”徐怀袖回答,“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不要患得患失。” 但这一切稍微带着甜蜜的埋怨还是在听到噩耗的时候化为了怨怼与愤怒。 确实如徐怀袖所言,江屿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是第一批知道的那些人。 当消息绕了几道到她手上时,事情已经发生了至少两个小时。 杜若蘅的微信消息静静躺在她手机上。 “江屿容出车祸了?” 第52章 徐怀袖深呼吸了五六下, 才稳稳拿起手机。 她没着急回复,第一时间给沈青枫打电话。 沈董没接通。 徐怀袖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才忆起沈董要退休,某些国外公司的股权也要一并卸去。最近她彻底自由、重获清白, 在家中休息够了, 自然要除了环游世界之外顺便卸掉一切俗世负担。 这会儿她正在去往智利的飞机上, 应当是正在休息转换睡眠。怕是会比徐怀袖还晚知道江屿容发生了什么。 顾秘书的手机也一并打不通,多半是和江屿容一起出了问题。 连绕几道,终于问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对面是知情人, 此刻正忙,只给徐怀袖丢了一个私人医院地址。 徐怀袖本在仓库中整理明后几日可能会应急用到的物品, 这几天没人,快递之类的物品都在仓库中放着。 刚拆开的礼品盒静静放在精致的包装袋上,被主人匆匆忙忙一把捞走, 随手塞进衣兜。 签订了昂贵赔付的快递保单上写着某定制奢牌的名字,后缀一串英文。 “to florian.” - 私人医院人不少, 连环车祸,受伤的不止江屿容。 “怎么回事?”徐怀袖找了个坐在外面吊水的眼熟的人问。 那人头还有点想吐, 好在不是很大的事, 只是突如其来的追尾后前庭和眼耳对不上号导致的晕车:“我们本来是外出有单事,但是遇到了连环追尾……呕……据说小江总没有大伤, 但是现在还没醒。” “哪个病房?”徐怀袖追问, 并随手递给他纸巾, 在得到信息后点头,“谢了。” “呕……不用谢……”那人晕了一会儿,直到晕车药起效才稀里糊涂地开始想:那谁?徐怀袖? 她不是早辞职了吗?来找小江总干嘛? 徐怀袖联系上的人是内部高管,刚忙完松一口气就看见她雷厉风行进来:“人呢?” 高管脸上也有擦伤, 横亘在颧骨上一截创口贴,但全场就剩他一个话事的小伤醒着,不起来熬命也没办法:“啊……夫、怀袖!” 他把徐怀袖往里面引:“小江总还没醒,医生在做检查,他不在车祸中心,受的伤不严重,这个您放心。” 徐怀袖听得“放心”多了,此刻已经麻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高管看她脸色依旧严肃,但没有迁怒的意思,才稍稍放下了心,“过两天有一场大型企业封闭会议,理论上来说呢,是不允许对外交流的,要在会议所在地住两晚。所以光扬和另一家合作比较紧密的公司汇合后,准备一起去目的地。” “继续说,我在听。”江屿容的病房在本层尽头,徐怀袖甩开步子,语调已是彻底冷静的冰冷。 “当时是大家都在停车场,那家公司已经有人开始从出口驶出。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大型车横甩过绿化带,直接冲着对方公司还停在停车位的车撞了过去。小江总是被大型车车尾扫到的其他车连带撞了一下。” “寻仇?”徐怀袖这么问着,立在门前。 房间内有医生在看诊,led屏幕写着禁止随意进入,她明知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探手摸了摸毛玻璃。 “是寻仇,但没有造成重伤或者死亡的,我在小江总的车右侧,这儿的擦伤还是我下车摔的。”高管赶紧补充。 “车都撞进去了还没有极端情况的吗?”徐怀袖觉得哪里不对劲,“被直接撞上的那几辆车里没人?” 高管顿了一下,扭头看看徐怀袖:“呃、这个是机密来着……不过警察应该在调查,机密也保不住了,这种情况下合同失效,我就告诉您吧,我们合作的 企业是车企。” “车企怎么了?你们和军工厂联合制造了防撞防炸外壳?”徐怀袖拧眉。 高管干笑两声:“是也不是,虽然确实有这种类型的已经上市,但此番合作也不是为了这个——总之核心技术依旧不能说,但通俗地讲,那块儿停车场确实有登记过模拟车祸道路设计,因为要测规避性能,所以绿化带到停车场内部,都做了弯道规划。如果有车进来,是一定按照路线走的,所以路线上的车都是外壳,内部发动机、内燃机之类的东西全都拆掉了,只有测定激烈碰撞的陀螺仪等一系列测定仪器。因为这个,您肯定要放心的。” “那外面那些吊水晕车的,还有晕在这的江屿容,都是怎么回事?”徐怀袖皱眉。 “那个,”高管擦汗,“弯道规划是小型车的设计,这次闯进来的是大型车,多少有点意料之外的影响,小江总离中心最近,所以受了伤。外面那个其实是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就晕车了,来医院的路上,偶遇另一起连环车祸,一直在堵车,司机一会儿刹车一会儿油门的,带晕了不止一个人,干脆就把他们都叫过来检查一遍,不然工伤就不好了。 “至于小江总,因为车队是另一家公司先走,光扬稍后出发,所以司机还在吃晚饭,车上只有小江总和顾秘书,这才……” 徐怀袖缩回了触碰着毛玻璃的指尖。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又降了点温度:“这样啊。” 来这里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到底是意外,还是计划。江屿容总不能是故意为之,那么有胆子去和车对撞吧。 现在事实明晰地摆在她面前——就是江屿容故意为之的。 他甚至找个了看起来最能闹大的时机引爆,把伤害范围缩到最小。 但终究棋差一着,小型车变成大型车,江屿容还是把自己搞成了在医院晕倒接受检查的状态。 徐怀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生气,她扶着墙,坐在旁边的等候位上:“检查要多久?……那秘书怎么样了?” “秘书倒没事,当场吓了一跳头撞到车顶,撞了个包,然后车一甩,手机不知道飞哪去了,别的倒没什么,连脑震荡都不是,”高管挠挠头,“小江总,应该快检查完了吧?不过秘书都没事,也许小江总也没事呢?” 徐怀袖叹了口气。 好在没等多久,医生摘手套出来:“问题不大,有点脑震荡,休息一阵就好了。至于为什么晕……最近是不是身体超负荷工作,他身体各项指标都不太好,等他醒了,我开个单子,怀疑他胃有点问题。” “劳烦医生了,什么问题?”徐怀袖问。 “哦,”医生说,“他大学来这检查过,因为来的勤,好多人都知道他有点轻微的胃溃疡,但当时还是积极治疗的。最近又没怎么吃饭吧,脸色不太好,想来是更加严重了,干脆开个单子一起查一查。” 徐怀袖神思游离一瞬,之前害怕江屿容得总裁病,现在好了,他还真有。 有种莫名其妙的不满浮上心头,连带着之前的轻微的愤怒一起缭绕在脑海中。 医生挥挥手:“行了,你们进去吧,醒来之后做检查,其实没有必要住院,看你们自己的需求。” 江屿容没睡太久,醒来时,看到徐怀袖有点忧愁的面容。 第60章 但还没等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徐怀袖见他醒了,腾一下站起身来,此刻时钟已经指向夜晚十一点钟,徐怀袖没有丝毫睡意,留了一句“我去缴费”就匆匆离开。 江屿容有些茫然地看向门口,理智回笼,神色落寞地垂下。 江屿容在医院早已预留过账户,不必主动缴费,自有电子管家在有医院提示支出时自动缴纳费用,徐怀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看他没事便出门不和他相见,她果然生气了。 但江屿容最终也没有住院休息,他甚至没有时间检查医生所开的单子,会议召开在即,合作方早一步离开,现在已在酒店住下,只有光扬这边推迟了进度。 虽说在江屿容的安排下,最严重的伤者就是他自己。但也正因为会议确实重要,徐怀袖眼见着江屿容醒来后,匆忙调整与会随行人员,留下关键且可处理一切突发情况的现场证人协助警方办案。 徐怀袖处理好心情,回来时没有再躲避江屿容的目光,但那种隐藏了情绪的交流,更让江屿容有种难以接触真实的悬浮感。 只是眼下人多眼杂,不好交流,江屿容只得作罢,安抚也许还在惊惶的徐怀袖:“别怕他们狗急跳墙,马上就结束了,我只怕他们不急,你安心就是。” 徐怀袖还给了他一个微笑,至于有多少真情实感,就得江屿容自己琢磨了。 徐怀袖呵出一口气,在江屿容离开后也离开医院。 深夜到办公室,她一屁股坐在没有人的屋子里,手指碰到礼品盒,才惊醒自己把这么贵重的首饰放在浅衣兜里跑了一夜。 徐怀袖抓头发,收到江屿容例行公事问她有没有到家的消息。 徐怀袖压抑已久的脾气终于爆发,她把手机一关,两脚搭在一旁滚轮凳子上,上半身向后一靠,闭着眼睛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因为今天早就跟小姨说了不去那本,她家也不想回,办公室窗帘一拉,玻璃切换成不透明模式,一如她骤然冷却的脏腑。 第53章 说实话, 徐怀袖自觉不应该对江屿容生气。 他只是对自己有所隐瞒可能会受伤的事,又不是故意欺骗,跳出局中人的身份看,也许江屿容是对的,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何况自己关心则乱, 定然会担心,但她又没有办法,事关保密文件, 最终不还是需要江屿容自己处理。 但……徐怀袖把外套往身上一披,自己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她在办公室蜷了一夜。 也幸而没有回去, 正如寓言所说,祸福相依,徐怀袖在办公室留守, 居然遇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工作室打杂的某客户打手。 打手们也不过是小混混,收到了工作室近期没人没监控的消息, 才有胆量偷偷摸摸从地下室顺路摸上来,没想到正碰上在门口站着的徐怀袖。 徐怀袖打量两眼便看出来这些人色厉内荏, 吃硬不吃软, 她冷笑两声,作势要摁下门口报警设施的按钮:“谁告诉你们监控依旧没有安装的?看不见这是什么?” 监控被设计师用手工制品包成了工艺球的样子, 不仔细辨别摄像头, 还真看不出来是监控。 按钮是江屿容的合作方给他的新品门锁, 提前输入警报文案,无需主动报警也能在电子ai测定来者敌意后自动联系店主、物业保安和片区警察,还带有电流总控按钮,有需要能立刻从中扯出防身小电棍, 大大提高了安全性。 徐怀袖做假动作是诈他们的,混混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混混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科技,急忙嘴上好声好气地制止她,祈求她饶自己一命:“姐!别!” 混混们声音弱下去,徐怀袖的气势才强起来,保镖几分钟后赶到,问徐怀袖:“徐总,你还好吗?” “我还好,”徐怀袖抱臂,用下巴虚空点点来不及跑的小混混,“劳烦你把他们几个给我请进来。” 徐怀袖心情不好,他们算是直接撞枪口上了。 小混混都是精神小伙,饭都吃不饱的一脸虚气,个子甚至没有徐怀袖高。雇他们不需要成本,徐怀袖找了支笔,点着本子:“打电话。” “打、打给谁?”为首的那个结巴了。 “你说谁?”徐怀袖直接把笔砸到茶几上,笔咕噜噜滚到桌子侧面,吓了小混混一大跳,徐怀袖甚至懒得给他一个好脸色,“谁让你来的?打给他!” 能雇佣精神小伙来干□□这件事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徐怀袖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找到了对付对方的方式。 徐怀袖在查找工作室公用通讯录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法掩饰地轻蔑一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惹我?你知道让你来这个人是谁吗?” 对方几个发着光的油头齐齐摇头。 “这人现在在美国,短期内不会回来,就算你们惹毛了我进局子,也完全无法追责到他,别想着有人会保你们,瘟神在你们找我之前就已经缠上你们了。”徐怀袖毫不留情地指出现实。 小混混看她完全与温良扯不上关系,大恨雇主找了这么个不好惹的刺头让他试探,老老实实把电话拨过去。 她前一晚刚理过库房,对于客户吹毛求疵的要求心里有底,对于哪些顾客的软肋在哪也很是有数:“卢先生。” 美国这会儿还没到深夜,对方接过电话,和徐怀袖虚与委蛇几句,她才直入正题:“卢先生,听说您最近出国,短期内不会回来了,是吗?” 电话里的“卢先生”是个有事专业扛锅的草包,三十多了一无所成,还要人把他送出国去读水硕。这其中当然有希冀他当手套久一点,不要被一下就落到马下的考虑在,但他的家确实没有随他一起去国外,“卢先生”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徐怀袖装若无意地提到了他们的名字。 卢先生再也忍不住,骂徐怀袖败类,居然想对孩子下手。 “哦?谁说我要对您的孩子下手了?”徐怀袖的语气优哉游哉,“您可以找人打砸我的工作室,您那边的人可以一手引导车祸撞我爱人,我就不可以对以德报怨,为了抚平你们那畸形的嫉妒心而善待你们的孩子? “说真的,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父母孩子早晚也长歪,想送他一本《成长的品德》罢了。还记得吗,您在我这订过两套衣服给孩子们,我们的设计师还上门给他们量过身体尺寸呢,我想您这样想着法子害我们,一定是我的服务不到位,对吗?我打算在您的订单中多加一点小礼物,用这样的方式抚平您的愤怒—— “哦,对了,听说您除了这一对双胞胎之外,还有一胎正在孕期?我自愿赠您一单给未来婴儿的衣服,怎么样?我这就把邀请函亲手送到您夫人手上!” 徐怀袖说这么一长串,句句击中卢先生的要害,他几番试图用脏话打断徐怀袖的魔法攻击,但徐怀袖稳定后摇,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她说到最后一句话,卢先生才彻底哑了火。 原因无他,卢先生是入赘进妻主家的,但此刻正在怀孕的女人,则是他和妻子婚姻中的第三者。 不知道徐怀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密辛,但总之他的把柄是彻底被扯住了。 卢先生立刻低声下气地求饶哀告。 混混们屏息,不敢做声。傻子也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家长里短故事,被他们这种小人物知道了,只怕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谁知下一秒,徐怀袖就语带冷嘲着说:“做梦吧,卢先生。敢祸害我的工作室,你不知道我之前在光扬什么作风吗?” - 卢先生没能用一个周,就被老婆强行叫了回去分割财产,按婚前协议,他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瞳织掀起的血雨腥风还没能因此而结束,六月,瞳织工作室依次开始分批告黑。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黑”,正是瞳织的几位顾客。 此举引起关注一些水军搞出来的不小声音,认为瞳织背刺、反水污蔑合作客户。但声音没多久变偃旗息鼓,高考出分没两天,一场前所未有的调查席卷了部分公司和集团,瞳织告黑的几位客户赫然在列。 这时,瞳织剪辑了很长时间的一则年度汇报姗姗来迟。 工作室设计一件衣服发流程和结构第一次以自媒体的形式出现在公众面前,同时,成品衣服样衣因为同时容纳了当下先进的制衣技术和各式非遗传承,既新奇又精巧,兼之视频声明大家都是高薪工作,无数网友感叹“值得这个价格”。 视频最后,瞳织总结了此次告黑是有些人有预谋、长时间,甚至不惜投以金钱和时间来以身入局污蔑工作室及主理人,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 经此一役,瞳织也算是在公众这里打开了名声。 卢先生也很快落马,国内查他简直太容易,此人恶行累累,即使保守估计,也有十年牢狱时光要度过。 光扬内部为之一肃,风气清正不少。 季亢的礼服果然被他挖了坑,但他没机会更进一步地下手了。 第61章 徐怀袖的人在季亢那边举报到服装工会和妄图在网络上掀起风浪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链和两款分别有无logo的衣服,连三天都没到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季亢当然不必为一件衣服亲自出面,他当初故意亲自到徐怀袖这来,不过是为了恶心江屿容,同时告诫他自己完全清楚徐怀袖的底细。 可谁知,不仅江屿容尽快启用自己的个人资源斩断了那些在极暗处的预谋,还把明面上的威胁直接告诉了徐怀袖。 这对夫妻是一个赛一个的不怕事! 季亢没恶心到他们,自己还在官司缠身的时候,又加一重被瞳织起诉的身份。 一切安定,江屿容终于舍得在家中歇息了。 如徐怀袖所想,江屿容确实是故意倒腾出了一出“车祸”,他封锁了消息,用黄金时间搅乱公司内别有用心之人的思绪。 恰似他抢时间让公司在不影响业务的情况下暴露弊端,那些早有异心的人也会抢时间做出行动。 而江屿容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只等他们动作。 沉痾积弊一朝暴露,除去这些弊病也需要一段时日,江屿容已经上报总部遣人来查,同时在警署和相关局厅备案,不过一月,光扬便有一改前貌重新攀登之势。 此时高考已经出分,宗澄的物理有了不错的进步,达到了班主任的预期,不仅理工大完全没问题,甚至有些分数溢出。d大导师有些悬,不能读纺织,但可以去别的专业。 宗澄没有怨天尤人,她在了解d大学科分布后,毅然决然选择了先报d大,然后大一下转专业。 这也说明她有必要提前开始学习,大学并不能放弃努力。 在出成绩那天晚上,徐怀袖特意去宗澄的出租屋和她聊了一下。 倒不是说要阻止什么事,而是随便问问,见宗澄已经决定,便不再多说。 徐怀袖很少同宗澄聊起人生,今夜实属罕见。宗澄一边给自己的控制咬开嘴唇的伤口倒维生素b2,一边含混地问:“姐,你怎么突然上这来了?” “顺路来看看,”徐怀袖说,“明天我高中老师过寿,他身体不好,我去看看他。” “哦,”宗澄抱腿坐在电脑椅上,“我前两天听项有情姐姐说工作室有麻烦,现在还好吗?” “好,”徐怀袖撩起眼皮看窗外,“都已经解决了,没什么问题。” “真怪。”宗澄一转身去摸手绘板做设计课作业,嘴里咕咕哝哝的。 “怪什么?”徐怀袖问,这间出租屋虽然小了点,但视野是真好,她凑在窗前,看着寂静辽阔的夜。 宗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你怎么遇到了难题的样子,我做物理题都不这样。” 徐怀袖诧异一笑,夜晚的玻璃倒映出她的眼睛。 还真有点难题,但并不是来源于工作。 手机震动两声,分别是何嘉妍和江屿容给她发来了信息。 第54章 徐怀袖先点开了何嘉妍的消息。 何嘉妍最近热恋中, 本着不打扰热恋闺蜜的礼仪,徐怀袖沉浸工作的时刻便没有烦她,但何嘉妍是平时日子过惯了就浑身不舒服的类型,她主动给徐怀袖发消息, 托她回家乡的时候给自己拍点照片。 徐怀袖:【什么照片?】 何嘉妍:【随便拍拍就行, 他说他能通过一张不知名的照片找到拍摄者身居何处, 我总觉得他是吹牛。等你回去随便拍两张,我肯定能直接戳破他的牛皮!】 得,何嘉妍这是秀恩爱来了。 徐怀袖不至于因此而说什么, 她无奈答应了闺蜜的要求,一扭头栽进沙发。 真是不想面对江屿容啊。 同一时刻, 没收到徐怀袖回信的江屿容沉沉叹了口气。 其实他知道徐怀袖是在生自己的气。毕竟上一次她就是这样拒绝他的消息,但又在真不得已交流时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上次所谓的“气”围绕着一个不存在的角色——不, 或许是存在过的,只是那只存在于江屿容自己心底, 徐怀袖甚至不知道那人和自己的关系。 但江屿容也说不出口,他从新年看见信件时, 与徐怀袖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当年也许只是自己意气用事, 实际上只是一场乌龙,但真相也许早已被尘封。 连事情的本真面目都不知道的他, 怎么能告知徐怀袖真相? 本以为这事掀片, 没想到后来那次车祸, 又惹得徐怀袖生了闷气。 一开始是忙得连饭都吃不上,江屿容情知这种情况最好一解释就彻底解释清楚,但他并没那么多时间,只好拖到一切尘埃落定。 但他在家中把一切都准备好, 也想认认真真同她道歉时,徐怀袖却又忙碌了起来——也许这种忙碌并非是故意躲着他,但在忙碌也过去后,徐怀袖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江屿容总不能把人绑回家里去,他一向奉行让爱人自由的法则,这下是彻底抓不住徐怀袖了。 但也不算全无办法,江屿容总有法子知道徐怀袖今日准备参加高中老师的寿宴,他总可以追过去,就像在欧洲那样。 幸而徐怀袖即使再生气,也不会像对外人一样什么难听说什么,她对江屿容足够温柔,甚至会努力表现得像平常一样。 只是那些过于多余甚至溢出的沉默,还是令人心慌。 总归是自己的错,江屿容已经准备驱车回徐怀袖老家找她。 生日宴在晚上六点钟,不只有班主任,还有和他共事过的各位老师。 徐怀袖准备了几份不同的礼物,分别分批次地随礼、递礼物后,与老师们寒暄。 虽说是教高中的老师,但毕竟徐怀袖毕业时才十六岁,老师们对她的统一说辞都像是在看出远门的家里大孩子:“哟,都这么大了!” 班主任是知道徐怀袖资助了孩子,还替宗澄开家长会的事的,对她好一顿夸,后面其他学生来了,才又对着别人寒暄。 他脸上有种寂静的青白,又因为见到了许多多年未见的学生而露出浅浅的潮红,应当是已经开始化疗,即使是夏天也戴着室内帽子。中山装令他挺拔,但苍老和病痛带来的岣嵝却再也遮掩不住。 徐怀袖心中叹息。 但班主任对某个学生的寒暄时间毕竟有限,徐怀袖没能和他聊上几句,另有副科老师拉她过去聊天。 很快走流程,班主任上台发言说感想,邀请多年的搭子好友一并聊天,而后开席,大家开始吃饭。 徐怀袖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饭菜,身边一有老师说话,她就得放下筷子,反正也吃不了几口,徐怀袖决定干脆只吃个样子,专心和老师们聊天,晚上回去自己吃夜宵。 聊天内容无非那些,高中生活、老师们评职称、学习方式方法、大学和社会生活、还有感情生活。 正聊到这届学生的早恋事迹,有个老师见到微笑聆听的徐怀袖,突然插话:“怀袖结婚了吗?” 徐怀袖刚要张嘴,就被另一个老师打断:“她才26吧?现在年轻人结婚都晚,肯定没结婚呢。” “倒也是……话说我前两天碰着子航他妈妈了。”插话的老师说。 话题转得如此之快,徐怀袖反而不好反驳了,人家已经不聊她,强调自己已经结婚失了先机。 “子航,是晚怀袖两届的,咱们学校裸分状元?”老师们聊起天来,手还攥着徐怀袖的手,她没法吃饭,便露出老实吃瓜的礼貌表情。 “对,就是他,他最近研究生毕业了,在准备申博,但是老没有对象。他妈妈着急呢。” “欸,那怀袖岂不是正合适?” “可不是嘛,当时我就想起怀袖了,觉得特别好!但是想起来怀袖不是高中有早恋对象吗,我怕她还没分手,就没说——反正还会见面,我下次和子航妈妈提一嘴。” “啊?什么?我其实已经……”徐怀袖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抓住时机舌头就有点打结,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还是立刻开口反驳。 “周老师!这边!”旁边突然钻出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来,一挥手叫她赶紧走,“这边叫您呢!” 周老师忙忙地松开徐怀袖的手,同她们忙忙地说:“我去那边坐一会儿啊。” 徐怀袖根本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差点被自己噎死。 几秒后,她叹气,和另一个老师解释:“老师,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觉得我高中在早恋,但是我真没早恋过。至于现在,已经结婚快一年了。” 老师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许多:“快一年了?怎么没告诉我们,怎么认识的?” 老师的问题太多,徐怀袖只得先回复她问的:“相亲认识的。” 待到一一回复完毕,徐怀袖才得以再次追问:“老师,什么叫我高中在早恋?我高中,您也知道的,学习之余还要打工,忙得完全抽不出时间,哪里有时间早恋?” 老师一滞:“是你们语文老师说的,不能吧,他可不是骗人的人。” 第62章 几年前语文老师还是新老师,任副班主任,第一届就带徐怀袖所在的班级,那时才21岁,比徐怀袖现在年轻五岁左右,以当下的目光看,他自己都是个孩子。 当然,现在时过境迁,老师一转眼便已经三十岁,也是教师队伍中经验丰富的一位了。 不过据说他带的班级太多,虽然是语文也很认真负责,嗓子每到假期就得去医院看病,最近刚做了息肉手术,就没有来。 徐怀袖想知道也没处去问,一头雾水地度过了饭时,被拉着说话,到出门时肚子都饿得咕噜噜。 散场前,徐怀袖想起什么相亲说,又同老师再一次提醒了一遍:“老师,我没周老师的微信,她电话也总是拨不通,您去培训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同她说一声不要把我介绍给人家,我是结了婚的。” 周老师已经被安排了去外省培训,和这位老师不日就又要见面,她呵呵一笑:“我俩后天一起汇合,我一定把这事告诉她。” 徐怀袖千恩万谢地走了。 北方三四线城市的街道总比北京的内环宽阔,她出来没两步就走到了市政府广场,现下还没到晚上十点,广场上到处是人和闹哄哄的活动组织,一打眼过诠释正在享受生活的大人和孩子,她眯眼一看,还有踩着高跷的杂技团! 回乡参加聚会应当总不至于带保镖,徐怀袖独自一人回来,此刻也独自一人信步走入灯火喧嚣,她最熟悉的过往人间。 轰隆咚咚咚…… 身后传来一阵劲爆的乐曲声,徐怀袖的耳膜都被震松了一回,她一回头,原来是暴走团正在竞走,最前方的人背着个音箱,带着后面的人一起绕着广场步行锻炼,简直不要太热爱运动。 还有分成片的广场舞,穿着戏服打鼓的老头老太太,大家各有各的生活,惬意的很。 直到旁边响起一声尖叫—— “小偷!他偷我手机和项链!” 小偷一阵风似的从人群中卷过,离徐怀袖不远不近,她一扭头,刚好看到有为身强体壮的大哥伸脚一拦,把小偷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敢在人多的市中心闹事的小偷可不是只敢在没人时刻偷袭她工作室的小混混,颇有些不怕死的精神,既知自己已经被发现,立刻掏出刀来,疯狂地比划一通。 人群中响起惊呼,可惜由于人多,音乐也隔几十米就一个音箱,嘈杂的声音盖住了骚乱,竟然只有一小片的人开始向四周退去。 小偷混沌的眼神向着这边袭来,大概是女性多的缘故,他嗷一声冲向离健壮大哥远的方向,女生们纷纷惊呼。 徐怀袖缩着身子躲了两下,和旁边那姑娘都差点被刀刺中。 不知道被哪个路人推了一把,徐怀袖差点摔出去,撞小偷身上。 小偷恼火地回头挥舞起刀来,眼瞅着就要推倒徐怀袖。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一脚踹翻小偷,他力有不逮,当场脱刀。匕首当啷掉在地上。接着,有人按住他的领子,直接摔到另一边。 正义大哥正愁够不到他,一见小偷脱刃,立刻上去把人反剪双手牢牢压住。 另有一躲得远点的小姑娘已经举起手机大喊:“我报警了!” 而徐怀袖,则在小偷被踹飞后,落入了香味熟悉的怀抱。 第55章 关于江屿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徐怀袖不知道,但现下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江屿容见她并不想在此地久留,松开半揽着她的胳膊, 带她远离喧闹的人群。 在偌大广场的另一边, 人潮依旧汹涌。 徐怀袖低头, 路过地面玻璃下有镂空的灯光区域,圆润的鹅卵石子嵌进墙壁,灯光带在粗糙的石子面上漫反射出温柔的氲影, 她又一次躲闪起江屿容的目光。 “停。”见她闷头走,江屿容在身侧跟着, 直到她要闯入高跷正在走圈表演的场地,才轻轻提醒她应该绕路了。 徐怀袖抬头,看到身着吸附踩着高跷的……猪八戒? 很用心的头套, 连肚皮都套着妆,这猪八戒还举着一把手工粉色流速花伞, 摇头晃脑地在高跷上随机与观众互动。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代,那会儿为了多赚一点学费, 她和学姐在周末的时候也会离开校门口常做兼职的烧烤店, 到这边来卖点甜甜的鲜榨果蔬汁,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把东西卖出去, 还软磨硬泡了有经营许可证也备过案的大娘一起来, 赚的钱不多, 但大家都相信积少成多,美好的未来还在后头。 那时她们在可贩售区吆喝,后面也是踩高跷的艺人们,不过那会儿并没有猪八戒, 都是没有打扮过的人直接踩在高跷上,随着锣鼓咚嚓生走动。 在那时,人群散尽后就该回家,高中生只有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她周日白天要去菜市场帮忙,作业可多着呢,即使在课间做了不少题,也不代表回家就能够松懈。 那时,凌晨两三点睡觉,睡不到五个小时就起床是常有的事。 忙成这样子的她,怎么会在恋爱? 或者说,在没有兴趣没有时间的年纪,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恋爱,老师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灵光一闪之间,徐怀袖突然想到自己的信。如果是拿她要寄出去的信当做什么情书,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封信里其实也没什么,信息里一点爱情都没有,总不能以此为据吧? 但小姨不是说,那是夹在生物练习册里了吗?难道是生物老师和语文老师一起研究的? 还在想着什么,猪八戒的高跷突然在地上戳着交互,而后伞上的流速毛茸茸地扫过她的额头。 徐怀袖茫然地回过神来,看见嬉皮笑脸的猪八戒晃了晃伞,然后去逗下一个路人了。 江屿容跟在她身后有些紧张地观察着,看出了她的走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怀袖还得等到问问老师才有答案,现在并不好贸然揣测,她把思绪从过去中抽出来,“就是有些问题没得到答案。” 江屿容没追问,一直到彻底走出广场,为徐怀袖打开车门,才开口问:“吃饱了吗,要吃点什么吗?” 过了饿劲就会不太想吃东西,因此徐怀袖摇头。 回的是她和小姨租住过的小家,还有一两个月租金才到期,都是房东置办的家具,因此完全可以住人。 徐怀袖依旧是没什么话,但似乎是正在调整自己的心情,不让有些事影响到他们相处。若不是江屿容在她一开始压抑不住怒火的时候敏锐地觉察到了徐怀袖的不满意,只怕现在只会一头雾水。 不知道是太久不回来了择床还是怎的,徐怀袖一早便醒来,手机显示此刻才五点钟。 但外面天光大亮,足有冬天早上九点的太阳那么闪耀,她睡不着,准备去小区后面的步行风景区走一走,顺便拍两张何嘉妍需要的道路照片。 江屿容没有和她挤她青少年时期的单人床,他从善如流地睡了略显拥挤的沙发,此刻已经起床。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但总之沙发上没人。 徐怀袖简单洗漱,顶着微湿的发尾和去楼下和清晨的露珠会晤。 然而一出小区门,就看见正在研究露天摊炸油条的江屿容,他还没买到,正在排队,手里已经有了豆浆,双人份,撞在可插吸管的袋子里。 徐怀袖看着那奶茶包装的豆浆,也是一阵惊奇。 既然徐怀袖想走走,那油条也不必排队了,江屿容跟着她走上小区后面的大坝。 “这里原来非常偏僻,”在江屿容的询问下,徐怀袖介绍,“小区刚建成的时候也可算是荒无人烟,靠近河流,但没有村庄。后来城市扩建到这里,政府干脆依着贯穿城市的水源建设了绿色长廊。 “这两边五十米左右都是人工植被,虽然不宽,但是确实使得风景不错,河畔那儿——等我们走过去你就能看到了,有特别为晨练人设置的骑行道,说是跑道也行,夏秋总有人在上面卖菜,不过也便宜不到哪去。” 没走几步,江屿容果然看到有人抱着两捆葱在绿化带那儿坐着,跑步的人路过,都不用往里面去就能和卖家攀谈。 据徐怀袖说,夏季是汛期,河道便不会干涸,虽然这条河不怎么深,还有人在上面钓鱼,但依旧用很牢固的铁栏杆和加筑的高地围墙格挡了水流。 徐怀袖对着水面上浮过去的鸭子一通拍,而后发给了何嘉妍。 “何嘉妍说她男朋友能通过一张照片发现拍摄人位于何处,她叫我拍两张。”徐怀袖解释。 江屿容点点头,把插好吸管的豆浆袋子递给她。 他目光向周边逡巡一圈,而后收回来落在徐怀袖身上:“其实对于有知识储备的人来说,不难。” “为什么?讲讲,”徐怀袖从聊天框中回到现实,“我觉得还挺难的。” “这边有植被,通过植物的生长范围能确定气候,圈定大致范围,鸭子也算生物,在有些时候,不同品种能进一步细化地理范围。虽然你没有拍到路面标识,但拍的是远景,有地形地貌,也有助于判断,如果告知对方具体是几点拍摄,根据太阳则可以进一步确定位置,有了这些,去地图软件找到稍微对应的街景,就可以了。”江屿容说。 第63章 “喔……”徐怀袖点点头,“那需要的知识面还挺广的。” “是这样的。”江屿容颔首。 没说两句话,徐怀袖就见到了熟人—— “老师!”她扬手打招呼。 是昨天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的班主任。今天天气好,他也在这一带遛弯。 班主任的目光从徐怀袖身上踱到江屿容身上:“这是你……男朋友?” 徐怀袖郝然一瞬,很快回答:“不是,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老师惊讶,“你结婚挺早的啊,还不到27吧?” “嗯,”徐怀袖点头,把话题带回老师身上,“您身体怎么样?” “嗐,也就那样,”老师摇头,“你看我这帽子,都不好意思摘下来。” 徐怀袖同他寒暄几句,老师有很多话想说,拉着她回忆往昔,时间倏忽而逝,眼看着就要到七点了。 江屿容跟在后面默默走着。 也是随处闲扯,聊到当年有人追徐怀袖的内容,老师看江屿容一眼,笑说:“现在你也结婚了,幸好不是那帮混小子,不然选了没上大学酒只惦记恋爱那点事的人,可是有得吃苦。” 徐怀袖抿嘴一笑,没有反驳老师话中的逻辑漏洞。总归她也觉得江屿容是所有可选项中最好的人,就算再有闷气,这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然而回头一看,江屿容的耳朵在阳光下有些透明的红。 外人看来他依旧稳重老成,可徐怀袖和他相处久了,一眼看出江屿容有点不好意思。 怪了,老师说自己,怎么江屿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班主任还没说完,他觑见江屿容沉静老实,无不满意地点头说:“还是你的眼光好,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当年语文老师跟我说你在谈恋爱,我一口就否决了,没什么原因,就是因为我眼光独到!那会儿他还是个新老师,不知道恋爱的学生总是一脸春风得意,但是你——总是苦大仇深,我是老油条过来的的,看表情就知道,所以把这事压下去了。你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徐怀袖拼拼凑凑,觉得自己已经离真相很接近了,“语文老师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才问您……和其他各位老师的吧?” “是,”班主任哈哈一笑,“说来那会儿他和生物老师在恋爱呢,所以一开始是生物老师告诉了他。这俩小年轻也是迷糊,也许是被那会儿学校死板的规定和头几年,学生谈恋爱被抓,和老师一起闹到警局的事吓傻了,所以有点风声鹤唳。” 徐怀袖心下终于有了些数,但为了和老师继续有话题,演出一脸迷茫:“还真没听到过这事,就是昨天听老师们说了两句。” “嗯,你当时要高考了,成绩又很不错,任课老师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地直接问你,怕偏激。那会儿新上任个校长,事多得很,欺负老师又欺负学生,恨不得把男女同学隔离成两个学校,要我说他也是事多,孩子们只要健健康康的,哪个不比心理畸形好?结果一直到你们毕业,他才被撸下来。 “说来你也别怪老师们,都是被欺负得怕了。” “我没怪,毕竟老师们没给我造成什么伤害……”徐怀袖刚说到这,看见班主任完全心虚的表情,话尾音都打了个飘,“没造成吧?” 第56章 “没有没有, 信都在毕业后还给你小姨了啊,”班主任赶紧摆手,“是拖咱们班的赵志阳同学还的,你那会儿不是在和他闹别扭?” 赵志阳……徐怀袖沉吟了下, 时间过去太久, 但这位同学在她心中还是相当鲜明的。 当然, 并不是什么好的方面。 赵志阳算得上全班都不待见的那类人。徐怀袖对她好一些,完全是因为物以类伤。 同为父母缺位的家庭,只有一个亲人关照自己, 长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 他父母没有离婚的时候,本想让他走特长生道路。虽然家长不回家, 可是硬笔、绘画之类的特长班报了不少,只是初中家庭条件变化,赵志阳便落得个除了硬笔临摹好, 没什么别的优势的地步。 上了高中,没有辅导老师盯着, 就不再自主学习。他再也跟不上学习大部队,就这样一节节挂在了车尾。 有如徐怀袖在逆境中青松一样生长的人, 自然就也有如赵志阳努力不得其法, 最终堕入人嫌狗厌境地的人。 赵志阳高一时还不是如此,但也许是生活的打压让他心理扭曲, 最后同学们都开始讨厌他。当然, 也有一开始对赵志阳并无特别看法的, 在周边人都在说过赵志阳坏话后随波逐流开始“讨厌”他。 那时她还在反思环境的打压对孤立的人来说是绝对的霸凌,所以一直与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后来赵志阳放弃了一切上进的机会,甚至开始问徐怀袖“考试合作”的事。 徐怀袖平时不在乎谁抄了自己的课堂听写和作业,但考试, 这是底线。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口嗨,但在因为班级调整没能按上次排名进行月考,随机排位两人邻座的时候,赵志阳真的抄了她的英语答题卡。 这是当时尚还年轻的徐怀袖最难以理解并不愿意原谅之处。 如果是现在的她,也许会选择默默疏远,只是那时徐怀袖还小,不到16的年纪,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她和赵志阳因为这事吵了一架,闹到了老师面前。 但抄袭非小事,教导主任都闻讯而来,说不好会不会背处分。徐怀袖最后时刻还是拐了个弯,把考试抄袭说成了作业抄袭。 只是作业,于是老师简单批评而已。 赵志阳当时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于“上进心”一类事物的追求,并不会因为徐怀袖的网开一面而感激,他只会恼羞成怒。 徐怀袖作为一时心软最后才与其决裂的人,自然也承受了最多的怒火。 赵志阳作为学校的住宿生,比走读早到班级一会儿,偷偷丢过她的书本、演算草纸和错题本,但在徐怀袖看来,小打小闹,不过是彻底寒心而已。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切实地将可怜与可恨联结起来。 只是快到毕业时,她自信没有人影响得到她的成绩与未来,加上赵志阳像突然想通了似的开始与人为善,所以她直接把此人抛到了脑后。 却不想原来是老师从中调解过。 但这调解…… “老师,你是说,信件还由别人接手过?”徐怀袖重申。 江屿容已经在旁边拿起手机,不知道在和谁交流工作上的事情。 但直到老师离开,江屿容也没有追问关于“信”的故事。 大概是之前讲过笔友的故事,江屿容早已接受了吧? 江屿容比较在意所谓的“赵志阳”:“你和他,一直断联吗?” “嗯,”徐怀袖点头,决定坦诚地告诉江屿容,“现在回想起来,毕业聚餐他也没来,我还以为是因为全班都不待见他才不来的。后来升学宴——那是另一场聚餐,也没有来,也是在升学宴前后,我收到了笔友‘回应绝交’的信件。” “一来是我当时事情太多,大学学费是蛮大一笔钱,我爸虽然不养我,但是他有正经工作,我无法申请贫困生补助,所以要努力打工,二来是笔友那时的话没头没脑,就一句‘那我们不要联系了’,和第一次他向我通信时说‘相遇偶然,相别亦然’的话不谋而合,我以为他只是单纯不想联系了,并没考虑过有人使过绊子。”徐怀袖坦诚说。 “只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江屿容接话。 徐怀袖点了点头。 “要我帮你找人问问他的现况吗?”江屿容问。 ~ 其实即使徐怀袖不要求,江屿容也会去查赵志阳。 赵志阳此时此刻正在新加坡打工,国内不太方便联系,他注销了一切和国内有关的联系方式,还不大好联系。 但对于江屿容来说并不是难事。 想套出真相并不算难,虽然赵志阳非常抵触关于高中时代的事情,但许以利益,没有什么不能开口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确实是赵志阳寄出了欺诈内容的戏码,他本就擅长临摹,徐怀袖的字只是乱,又不难,仿个八九分,未必能有多少人发现。 江屿容简直气笑了。 时隔八年,一切都是乌龙。 但他不准备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徐怀袖。 时近七月,比起如此仓促地解释过去的一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去做,那时才是更合适的时机。 - 七、八月份不止是学生们的假期月,还是晚会的集中月。 但在这之前,他们得先回香港大宅一次。 是给江屿容的姥爷上坟。 江屿容的姥爷是光扬集团创业的几位核心企业家之一。可惜身体一直不好,年过五十就开始频繁咳嗽,沈青枫女士才年纪轻轻就接过了他的担子。 零几年时光扬主要在北上广等地发展,江屿容随母亲在上海待着,上学也是都在那里。回来的时间并不多,只是每到升学时需要预习的课业较少,才会回来待两天。 第64章 属于他个人的旧物件,也在港内。 沈青枫接受一切事务后,姥爷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与江屿容没相处多久就溘然长逝。 即使感情不深,但江屿容敬重母亲和姥爷所作出的所有奋斗,每隔三年的祭祖都一定会到场。 既然现在已经结婚,江屿容和徐怀袖是一家人,自然要一起。 之前徐怀袖闹别扭,没留多少时间在北京的家中收拾,因此他们马不停蹄,从老家回去就立刻飞去了香港。 老宅内。 沈家祭祖并不是会对外公告的事件,因此不需要请多少人,加之程序繁琐,需要家主全权打理。徐怀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上香时一同点燃香柱即可。 在得知江屿容没事后,沈女士继续进行自己的旅行,并没回来。 她为了这个家付出半辈子的经历,此次祭祖不曾错过,一朝退休,断然不会放弃刚刚到手的自由。 因此祭祖一事,最费心力的就是代理家主的江屿容。 徐怀袖除了和香港几家公司洽谈合作之外,剩余的更多时间竟然是在短途旅行。 几天下来,逛了不少地方。 江屿容又累得瘦了一圈,穿着祭祖长袍,固然身材颀长赏心悦目,但看着也像是要飞走了似的。 直到祭祖当日,徐怀袖走完相对轻松的流程,就在老宅里散步。 诚然,山上景色不错,一览细碎灯光星点,但再漂亮的景色看多了也会乏味。另一角近一些的灯光是祠堂内部还没有彻底撤掉的祭祖设施,江屿容可能要忙到深夜。 徐怀袖走进屋里,宅子里没什么人,她总觉得空荡荡的。 二楼靠近艺术室和瑜伽房的拐角处的门一直掩着,白天徐怀袖不在,晚上这里不开灯,也看不见,今天由于祭祖灯火通明,徐怀袖恰好看见了那间留着一条缝隙的门。 管家正在检查她身后廊角的博古架,红木落了些灰,是负责洒扫的人疏忽所致。 听到徐怀袖询问,他稳步走过去:“夫人,你是说这间房吗?” 徐怀袖点头:“怎么半掩不掩的,是有什么说法吗?” “啊,”管家笑说,“不是那样,是早上先生来过,可能忘记关门了。家中的佣人平时不会动这间屋子,没有命令连门都不会碰。” “哦。”徐怀袖收回手。 "但是夫人您没事的,"见徐怀袖准备离开,管家赶紧补上后面的话,“先生早就说过,所有地方您都可以自由来去。家中任何区域都属于你们两个人。” 徐怀袖在管家殷殷期盼的眼神中明白了。 这就是江屿容给自己留的门,看见了就进即可,即使不进去,大概下次江屿容也会想法子让自己进去。 徐怀袖推门进去。 这里是江屿容过去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是套间,里面有起居室和套间的客厅,但刚好的古朴又不失轻盈感的装修,不压抑、不拥挤、也不空旷。能看出家长在装修这间房子时对孩子赋予了怎样的爱意。 江屿容从小到大,较为私人的东西都在这间屋子中。 内室专门设了多宝阁,按年龄摆放着儿时那些童年最爱的玩具。童年时代的器具由家人安排,围绕着抓周抓到的一只绿色的翡翠。 少年时代的陈设与之不同,大概是江屿容自己放置的,他没有图案设计,只是按空间放着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但是并不多,有动物木雕,有漆画的扇子,还有一本已经翻翘边了的中国地理图册。 徐怀袖在管家强调声“您想看什么都可以”的声音中打开了书页。 位于她家乡的那几页被翻得起了毛糙的边,铅笔留下的痕迹深浅圈在上面,随着她随年龄的不同而流动的行迹一路画到北京。 这是一本涵盖了地理和每到一处当地的介绍和人文风情的书,因而非常厚实,堪称百科全书。 别的地方也有翻阅痕迹,但都不如那几页明显。 这本书被放在13岁左右的年龄段。 徐怀袖心中腾地升起疑虑。 第57章 初中的东西不多, 其余的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高中年龄段期间,除了几本《花圃艺用大全》之类的书,徐怀袖发现上面出现了很多木雕刻章。 很小, 也不太精致, 大概是课余放松的产品, 有木章,深深浅浅印泥的痕迹,字迹与日常所用略有差别, 因为刻印需要完全对称,徐怀袖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 这样的章不少, 后面还有一些兔子样形状的平面章刻。 虽然没有很明显的表露,但江屿容似乎真的很喜欢兔子。 这些章在一个方盒中码得整整齐齐。印泥倒是上好的龙泉印泥,颜色鲜亮, 团成个球状。 再往下,是一本有点像装裱匣的大厚本子, 每一页都相当有份量。徐怀袖有点费劲地抬起厚本子,倒退几步, 坐在靠椅上掀开第一页——或者说第一大封装板。 沉重的字迹嵌入她的眼睛。 “或者我们早相遇过。” 不知道写这行字的是几岁的江屿容, 但字迹尚还青涩,规矩却已全失, 笔锋凌厉, 像是经历过很久的挣扎。 第二页, 更嘈乱无章法的字映入她的眼帘,正是她自己的—— 笔友: 嗨,你好啊! 你没有名字吗?还是我就叫你“笔友”好? 不是说我想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想问一下怎么称呼, 你要是不在意,那我就这么叫你了! 另外,缘分真是神奇啊,现在是信息时代了,我只有在小学学习信件格式的时候才认真给别人写过信,现在这么新奇的体验还是很难得的呢! 大概是因为我是第一次以自己的主观给真人写信? 真的好神奇,我需要再次重复一遍,因为今天我心情很好,好到要飘起来了,你说的事情我都理解,大家作为同龄人,是需要“知己”的。书上不也说未成年的我们对于世界有最好的憧憬,既然是做梦的年纪,我的梦想是拥有一个知己!不知道你看没看过《笑傲江湖》?就是刘正风和曲洋那样的,很有些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潇洒呢! 你有过武侠梦吗? 哈哈,我一直有的啊!大侠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风沙的途径和岁月的侵扰,都是我好奇的点。 我有种预感,现在我所好奇的在意的,也许在未来都会变成我不再感兴趣的点,但大侠们的心性,也许能一直留存在我的性格中呢? 是不是太过自信啦? 提起比来才发现,我在信里的话真的比在现实中多上好多好多好多,即使很多是废话,突然话题变更,我也没有转折。 我总是觉得现实中的语言夹带着虚伪和不真实,欺骗如影随形,大家要不说真话,才能获得美好的生活。 比如在打工的时候,顾客砍价,和我所说的,我们都在述说假话,我很烦说假话的时刻。 现在我们是完全陌生的个体,我倒反而可以完全说我想说的了! 你对我说,“请告诉我你想表达又在现实中不便表达的一切”。在我决定开始回信之前,其实我还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拿起笔,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在现实中不便表达的没有什么宏大的远景,只有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像杂草一样这儿一撮那儿一撮儿的思绪。 你真的会喜欢我这么乱的表达吗? 就先这样吧! 说实话,徐怀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篇信写的是什么了。 居然这么杂乱无章这么……吵。 遥远的少女时代中,她也曾是个内心叽叽喳喳的人。 徐怀袖一页一页翻了下去。 青春的夏风从窗沿缝隙飘进来,打在她的脚踝上,一抹潮热开始氤氲。 管家悄悄地离开了。 江屿容回来时,徐怀袖正翻到临近末尾的一页。 压在天空中的暑热已经被乌云中飘散的雨点冲散,若此刻关灯,会看到雨水折射光线,天空被映得大亮,闪电在远处云端潜逃,而后声音的轰隆才迟迟到来。 雨水拍在地上,声音响亮,像是在交流什么独有氢氧元素构成的分子才懂的小话。 屋子里的灯 是最适合看书的瓦数和光色,但徐怀袖低头看着的姿势,则多多少少有些不健康了。 江屿容先回到卧室,发现没有人才来的这边,十一点钟,是肝肾开始更新的时间,按最近的生物钟来说,也该睡觉了。他依旧习惯性地轻轻按揉着徐怀袖的脖子:“这样以后颈椎该痛了。” 徐怀袖抬头和他对上目光,眼眸依旧安静澄澈。 她看到了最后那封阴差阳错的虚构信,也知道了从始至终自己的笔友。甚至清晰了江屿容看到虚构信后说着不要联系,但还是非常在意的几年。 原来江屿容说他一直都有喜欢的人,这句话是真的。那并非虚构,抑或是其他的人。 第65章 徐怀袖自己便是一轮月亮。 虽然不知道一开始的通信是否为巧合,也有其他的疑问,但徐怀袖大概明白,这是江屿容的陈情和自白。 坦白他潜藏的秘密,未知的一切。 徐怀袖不爱哭,心下再湿润眼睛也依旧干燥,她把精致的沉重本子放到桌子上:“其实我还有很多疑问。” “你问吧。”真相大白之日,害羞的还是江屿容。 徐怀袖站起来,绕过凳子,绕过江屿容:“我现在最想问的,其实并不是几年前的事情。” 门被她卡哒一声关上了。 江屿容认真等着徐怀袖询问。 下一秒,徐怀袖右手一移,关上了灯。 床头水母灯只有极其幽微的环境光,人眼乍进入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江屿容一滞。 下一秒,徐怀袖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了上来。 确实是用咬的,她另一只手攀上江屿容的肩膀,牙齿确确实实地咬在他嘴角。 深夜看不那么清,有点偏。 但徐怀袖算好了距离,直接把他推到了床上。 江屿容还是那样,虽然有些时候可以反应很快地躲开别人的攻击和突如其来的危险,但此时此刻,他永远柔和得像一抹没有支撑骨的棉花娃娃。 徐怀袖现在确实是什么都不想问了,来自遥远天际的雷暴席卷全城,雨暴烈地敲打窗户,似乎是想要一扣窗棂窥伺里面发生了什么。 江屿容这该死的长袍礼服真是难解,尤其是扣子,怎么像上了锁一样,拆完一道还有一道。因着带了祭祀的用途,比自己工作室做过的最复杂的扣子还要繁琐些。 徐怀袖的外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套的运动罩衫,有点防晒衣的味道,就算坐着一动不动也会自动滑下去,根本不需要费一点力气。 江屿容也不帮忙,就这么躺着看着她忙。 不、他并不是全无动作,徐怀袖突然发现自己的衬衫也没了。 “……”仅剩下一件吊带的徐怀袖感到震惊。 江屿容发出闷闷的笑声。 徐怀袖不知道哪儿来的小脾气,她又咬了江屿容一口。 最后袍子还是江屿容自己解开的。 袍子下面是稍利落的内搭,即使没有外袍也依旧可以穿出门去而得体从容的类型,但这也意味着,衣服依旧很难脱。 这一身帅是帅,但也太令人强行禁欲了。 等到只剩下最后那件上衣,徐怀袖只觉得心累,眼睛适应了黑暗,心中那些缥缈的心绪全都消失了。 好在最后一件回归了宽松,很轻盈顺滑的材质,是昂贵的丝绸,贴着江屿容的身体,每一分曲直都纤毫毕露,薄肌的起伏,骨骼凸起的支点,就连锁骨虽然牢实罩在衣服下,但也依旧扬逸到肩胛处明确的弧线。 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件上衣居功至伟,起码它没让徐怀袖继续萎靡下去。 她轻轻呵出一口气,俯下身去。 感谢进化带给人类的最大器官吧,手的存在是多么居功至伟,它为智人再突破的火种,也在当下点起燎原的野火。 徐怀袖甚至不太想让江屿容脱下那件伟大的上衣,穿着挺好的。 江屿容终究还是靠着直觉和下意识的动作反客为主,他动作似乎有界定标准,比起自己的感受,更在意徐怀袖的反应。 原始的反应在这里是不会作假的,徐怀袖也是第一次和异性亲近到这种地步,她有点茫然,脑子里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好像有什么忘了,就见江屿容忙忙地去翻柜子。 是生计用品,今早买的,派送单上的时间明晃晃。 但是拆了包裹,她没听见撕拉外包装的声音,倒是有打开什么薄膜包装的声音。 徐怀袖不上不下的,有点懵:“你在干什么?” 江屿容的声音也哑了几分:“消毒。” 消毒?徐怀袖的脑子开始宕机。 用免洗洗手液规规矩矩洗了几遍,又用酒精湿巾把手擦干净,江屿容才开始进行后续的动作。 徐怀袖还从来不知道,进行到最后一步之前,需要洗手,需要那么繁琐……又复杂的步骤。 江屿容像在做实验,哪里碰不得,哪里是口是心非的地方,哪里令徐怀袖眩晕到说不出话来,他都将之一一铭记在心,到最后,徐怀袖已经完全不想动弹,只想着能不能倒头就睡。 江屿容又捞起她来,去套房浴室做了简单的清洁。 床单扯下来放脏衣篓里,徐怀袖再次躺到床上时,带着轻微花香的被子盖到她身上,江屿容晃醒她,叫她睡前喝点水。 江屿容躺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原本应该睡得昏天黑地的徐怀袖在感觉到他休息后窝进他怀里,一手揽住他腰,轻轻而悠然地呢喃。 江屿容蓦然听清了。 “真好,一直都是你。”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