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霰》 第1章 [现代情感] 《月色如霰》作者:桑枝未落【完结】 文案: 温柔妩媚女明星x高冷矜贵男医生 暗恋,也可以是两个人的兵荒马乱。 极限拉扯·双向暗恋·久别重逢·先校园后娱乐圈 * 高二那年,林霰转学到了三中。 她温柔内敛,是同学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 赫赫有名的高岭之花许砚成了她的同桌。 晨曦的光落在他靠窗的课桌上,映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颜。 雪地清冷的雪松香里暗藏着她深掩的心事, 她喜欢许砚,是很喜欢,是他从不曾知道的喜欢。 他像一束阳光,照进了她的世界。 她贪恋那斑驳的光影在她的掌心流转。 她终于鼓起全部的勇气写了一封矫情的情书。 “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月光?或是月照花林时的霜霰。” 她用深掩的爱意与全部的自尊孤注一掷,换来的也只不过是羞辱与践踏。 “许砚,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那一日,许砚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将情书的碎片一点点拼接。 他将拼好的情书夹在了语文课本里, 那一页刚好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 久别重逢,她想方设法地避开他,而他却三番两次地闯入她的世界,穷追不舍。 林霰睫羽微颤,澄澈的眸中透出几缕清冽的妩媚:“披着兔皮的狼,是会咬人的。” 许砚笑了笑,凑近她的耳畔,调笑道:“你咬一个我看看?” 林霰将他推开,冷声道:“许砚,我不喜欢你了。” 良久,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没关系。” 她分明瞧见他湿红着的眼眶,在皎皎的月色下闪烁着几许晶光。 “没关系,我总能等到你。” “等到你,再喜欢我一次。”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明白——” “明白我对你的喜欢既不是愧疚也不是怜悯,而是私欲与占有。” 少时的喜欢,一如仰望夜空的明月, 明月永悬不落,爱念至死不渝. 【入坑提示】 1男女双暗恋。 2开头久别重逢倒叙,先校园后娱乐圈。 校园占前30章。 3追妻火葬场,后期糖很多~ 内容标签:都市娱乐圈 甜文 暗恋 追爱火葬场 主角:林霰,许砚 一句话简介:温柔妩媚女明星x腹黑高冷男医生 立意:积极乐观,奋斗不止,为梦想而努力! 第1章 许砚,你不再是我的光了。 烈火般的热浪层层叠起,一阵阵地炙烤着大地。滚烫的光从悬挂着的火球上倾泻而出,晒蔫了原本青葱的树木。 “一层,两层,三层……林老师,你说古人穿这么多,不得热死?”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一边扒拉着身上的戏服,一边小声嘀咕着。 林霰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抬眼道:“古代应该还没现在这么热,可见全球变暖对温度的影响之大。” 夏天拍古装戏是最痛苦的,戏服一层叠着一层,再顶上繁重的头饰,压得人走不动路。 “林老师,那该怎么办?” 林霰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回道:“节能减排人人有责。小桃,我们过会儿不坐大巴上山了,徒步上去。” 小桃顿感绝望,生无可恋地扯住了林霰的长袖:“啊?徒步上山?林老师,你说真的?” 林霰把衣袖从她手里抽开,将袖子捋了上去,略带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叹气道:“你是不是个傻的?说什么都信。别叫我林老师了,叫我霰霰姐就行。” “霰霰姐,开机快一周了,怎么连个男主角影子都没见着……” 林霰从道具组里顺来一把团扇,慢条斯理地扇着风:“女主角都没意见,我个女二犯不着急。” 男主的饰演者是当下娱圈炙手可热的顶流男星——秦骞。 这也是她第一次合作这种咖位的男明星,从前和她搭戏的男演员至多也是二线。 林霰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我想他今天应该会来。” 今天要拍山峰上的实景戏,戏份多且都为正面镜头。若他不到场,他团队就该准备回应有关男主演抠图的负面通稿了。 小桃伸长脖子,凑着她的耳畔问道:“霰霰姐,听说咱这剧的男女主现实里也是一对,是不是真的?” 林霰在网上也刷到不少秦骞和谢筱的亲密照,营销号乐此不惫地写着两人的“甜宠故事”。 不过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清楚,毕竟演艺圈里的事是半真半假惯了的。 林霰和秦骞不熟,但她和谢筱的关系倒是有些微妙。 她和谢筱年纪相仿,走的路线相似,在演艺圈里自然免不了竞争关系。 林霰正思忖着过会儿怎么和谢筱拍撕逼的戏码,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滴——滴” 林霰瞟了一眼手机界面的来电显示,旋即双目微阖,默叹了一口气,装作看不见上头的来电。 她的祖宗又来催命了。 电话铃声不停地响着,一旁的小桃忍不住出言提醒:“姐,有电话。” 林霰缓缓睁开双目,当着小桃的面,将音量渐渐调低,直到静音。 林霰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没事,是个骚扰电话。” —— “你就是那个林雨散?” 林霰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在前拥后簇下出来的年度人气之星,万千少女的梦,男主角的饰演者,秦骞。 肤色白皙,面庞俊美,那双流光倒转的桃花眼明媚澄净,竟让她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些相似之处。 但是她因这张好看的脸而对他生起的片刻滤镜,此刻已然碎得不成样子。 林霰极力地维持着微笑,强抑住心中的怒意:“我想,霰字应该不是拆开读的。” 虽说她早有预料,炙手可热的男顶流私底下多多少少会有点自矜傲慢。 但真见到秦骞本人,却不想会是这种酷拽的类型…… 看来有些人是要失望了啊。 秦骞转过头,搂住站了许久的夏田田,调笑着问道:“噢……你说,是这么读的吗?” 夏田田轻笑了一声,不屑地冷哼道:“嘁,装什么文化人……还不如读雨伞呢。” 林霰暗暗做了一个深呼吸,长舒了一口气。 她犯不着同夏田田置气。 夏田田原本看中的角色是她饰演的女二程菱,女二这个角色弧光饱满,人设反差大,对比其他女性角色,的确更容易出彩。 开拍前夏田田饰演女二的呼声很高,但副导演力排众议坚持选她演女二,夏田田只能不情不愿地演了女三一角。 她只是没想到,秦骞在圈内玩这么开。 同剧的女主和他绯闻漫天,他转头还能搂着女三夏田田谈笑风生。 林霰一脸担忧地叹了叹气,捋了捋碎发,道:“两位老师想这么读当然也没问题,就怕有些黑粉会上纲上线,抨击我们演艺圈的文化水平。” 虽说她心里没跟他们计较,但嘴上却不能吃半点亏。 “你……”夏田田自然听出她话里话外都在内涵自己没文化,但又被她呛得一时反驳不出话来。 小桃从远处一路小跑着到了林霰的面前,恰到好处的缓解了眼前的尴尬气氛:“霰霰姐,到我们的戏了!” 林霰点了点头,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这段戏份。 这段戏是她从业以来的第一场打戏。 她从前演的最多的就是傻白甜女主,柔弱到手无缚鸡之力,更别提什么打戏了。 这一回,她接下的女二程菱,比起从前一成不变的傻白甜角色总算有些突破。 程菱是男主身边的女刺客,性格偏执阴暗,这段戏程菱因爱男主不得而黑化,进而刺杀女主。 进组之前她特意进行了几个月的打戏特训,在武术指导的帮助下,她已经熟悉了打戏的拍摄方式,如今已有些跃跃欲试了。 “导演,我准备好了。”林霰将捋上去的袖子放下来,深舒了一口气。 副导演拍了拍林霰的肩,鼓励她能更松弛些:“你是第一次吊威亚,一会儿要是不舒服就比个手势,千万不要勉强。” 林霰点了点头,配合着工作人员将钢丝绳固定在腰部上。 紫色的衣裙在屋檐边上绽起一道优美的弧度,似是轻盈飞舞的紫蝶,直入云霄。 林霰的杏眼在眼妆的加持下减去了几分清纯娇柔,多了几分慵懒妩媚,更显凌厉。 及腰的长发束成一个高马尾,她伸手撩去眼角上的碎发,下巴微抬,勾勒出似是用寒冰雕琢过的清冷轮廓。 “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问题!林霰她绝对能驾驭程菱这个角色!”副导握着喇叭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仰头望着屋檐上站着的林霰,言语中难掩自得。 第2章 不愧是他力排众议选出的女二,没让他失望! 林霰深舒了一口气,脸上虽还保持着清冷寒厉的神情,但握住长剑的手心却止不住地冒着冷汗。 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恐高的。 副导仰着头,为了让林霰听得清楚些特意加大了音量:“准备好了吗?林霰,就按照我们之前走戏时的场面调度来。” 林霰比了个手势,确认一切准备就绪。 “action!” 屋舍的飞檐上弯起翘角的弧度,青砖在檐瓦上整齐排列,踏在上头,不可避免地发出“怦——怦”的声响,她的心不觉一紧。 而后,她鼓起了全身的力气,稳健地从飞檐的一侧一路小跑到了另一端。 “怦——怦”几声,她近乎完美地完成了飞檐上的奔跑戏份,算是出师大捷。 “卡!很好,这条过了。” 副导欣慰地点了点头,指着屋檐下的一处位置,继续道:“下一条你就从现在站的位置上吊威亚飞落到这里,注意要平稳,下来的一瞬间把手上的剑鞘抽开。” 林霰坐在屋檐上歇了片刻,闷热的夏风拂过被汗浸湿的后背,黏腻得有些难受。 “三,二,一,走!” 林霰从屋檐上纵身跃下,悬在空中的一瞬抽开了长剑的剑鞘。 站在地面上观望的演员,幕后人员无不惊诧于林霰动作的完美流畅,实在是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期。 众人都沉浸在欣赏中时,林霰的心却倏得一紧,她感觉自己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快要失控了。 她的脸色愈来愈白,急促的呼吸声微微一滞,双目下意识地合上,不敢去想—— 从檐顶摔下去,至少也落个骨折。 控制威亚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地从远处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喊道:“导演!威亚设备出故障了!” “怦”地一声,导演尚未反应过来,林霰重重地摔落到了地上。 小桃最先冲上前,扶住林霰的身子:“霰霰姐!霰霰姐!” 林霰刚摔下来的那一刻懵了,此刻才感受到延时带来的剧烈疼痛。 万幸的是,她摔下来的时候左腿承了大部分的力,至少没有伤到脑袋。 不幸的是,她的左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疼得她说不出话来,就连动也动弹不得了。 副导被这场意外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仍是颤着的:“快来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林老师送到最近的省医。拍摄工作全部暂停!” “霰霰姐……肯定很疼吧。” 林霞本来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小桃眼眶里泪珠打转的模样实在是将她逗笑了:“傻丫头,我没什么事……” 但是真的,很疼啊! 剧组的医护团队赶了过来,先给她简单的处理了一番:“林老师,先上担架吧。” 林霰点了点头,一点点挪上了担架。 “滴——滴” 熟悉的铃声响起,林霰躺在担架上慢悠悠地点开了接听键。 【林——霰!你要死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腿上的伤本就难受,这猛得咋呼一下吵得她脑瓜子更疼了。 旁边的几位工作人员纷纷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林霰默默地调低了音量。 后勤医护组的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担架扶到了车上。 林霰小声回道:我在拍戏啊,拍戏的时候接不了电话。 【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没同意你接这个剧!你现在在哪拍戏呢?我去找你。】 林霰顿时一惊,连忙掩饰道:我快拍完了,你等我回去找你,天这么热,您就不用来晒太阳了。 “林老师再坚持下,省医就快到了。” 【省医?什么省医?林霰,你人现在在哪!】 林霰叹了一口气,回:你听错了,是生意。我对词呢,片场信号不好,我挂了。 【喂?喂……】 趁着那头的时微还没反应过来,林霰迅速点击了手机上的挂断键。 省医是a市最好的医院,从片场开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林霰望向窗外,省医的大门从来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她从前陪时微来过几次省医,想不到如今也轮到她体验一回省医的服务了。 “林老师,我们陪您进去吧?” 剧组医疗队的三个女孩全都被副导安排过来了,委实是有点大张旗鼓了。 林霰对着车镜将自己裹严实后戴上了小陈递来的墨镜:“不用,省医人流量那么大,到时候被认出来就麻烦了。小陈陪我就行了。” —— 林霰靠着医院的长椅都有些困了,尚未来得及卸妆,惺忪的双目中已然透着一股疲惫。 小陈晃了晃手中的片子,迎面走了过来:“林老师,片子好了。” 刚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做了全身的检查,所幸除了左腿大概率骨折外,其他部位都没事。 林霰打了打哈欠,接过小陈手上的片子:“我有点饿了,小陈你去帮我买点粥。这儿还要排一会儿呢,我就在这等你。” 小陈面露忧色,犹豫道:“林老师,你一个人能行吗?” 林霰笑了笑,道:“我都在医院里了还能出什么事啊?你快去吧。” 想来她心也是真大,都疼得脸颊直冒汗了还有闲情同小陈开玩笑。 “林老师,你就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林霰点了点头,抱着左腿的x线片半阖上了眼睛。 “二百三十一号,林女士请进三号诊室。” 林霰猛得惊醒,抬头看了眼电子屏幕上的叫号,原来已经到她了。 值班的护士看见她行动不便,主动扶着她找到了三号诊室,替她打开了门。 林霰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座位上,将手上的线片推到了医生的面前。 “滴——滴” 林霰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时微二十三个未接来电。 看来这祖宗是知道她受伤的事了。 “姓名,年龄——” 眼前这位骨科男医生的嗓音低沉而清冷,似泠玉碎落石阶,让她浮躁的内心有一瞬的沉静。 透过声音她才发觉之前给她初诊的医生和眼前的不是同一个人,应该是换班了。 她正忙着回时微的消息,言语间有些不耐烦:“病历上不是写了吗?” “姓名,年龄——” 林霰停下了手中的消息,抬眸看他。 他有着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眸,可这双眸子里流转的不是秋波,而是寂冷的秋霜。看似温和无害,实际上却蕴藏着寒潭般的深邃。 林霰思忖着这个男医生很不好惹,她是不是该端正一下态度。 可下一秒,她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林霰,好久不见?” 他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略不可察的笑意,他用修长的手指缓缓揭过面上的医用口罩。 那一瞬,时间似乎静止了。 林霰怔在那里,一时失语。 “许……砚?” 良久,她的口中蹦出了这两个字。 恍如隔世。 他们有八年没见了。 许砚淡淡一笑,清冷而深沉的眼眸如月色般皎洁。 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还有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都与当年她初见他时一般无二。 落日的阳光没有午时那么浓烈,斑驳的树影透过诊室的窗子,斜落在了雪白的墙上。 很久以前,许砚曾像一道光,照进过她的世界。 她也曾贪恋过那斑驳的光影在她的掌心流转。 但那是十八岁的林霰。 对于二十六岁的林霰来说,许砚不再是她的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大家点点收藏~ 给给评论~ 求点点新文《沉曦如焰》的收藏,已开已开已开! 女主名字第二个字念(xian)第四声,出自《春江花月夜》的“月照花林皆似霰。” 已开甜文文案:沉曦如焰 叶阮曦乖巧可爱,她在长辈们的眼中是贴心的小棉袄,温暖的小太阳。 可季南浔第一次见叶阮曦时,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乖张又难缠的小绿茶。 彼时叶阮曦比他矮了近一个肩,她费力地踮起脚尖,昂起圆鼓鼓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柜子上的糖罐。 从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挤弄出几滴晶莹的液体:“南浔哥哥,我想吃糖。” 季南浔垂眸看她,慵散地挑了挑眉。 他从高处的糖罐里取出一块水果糖,而后慢条斯理地将糖放进自己的嘴里。 “小朋友,吃糖对牙齿不好。” “而且,装哭这招对我没用。” 叶阮曦望着他鼓起的腮帮,怔愣了一秒后,坐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季南浔,你等着!” —— 果糖之仇,她誓必报之。 第3章 本着这个原则,她追了季南浔八年。 大一的某个冬天,她穿着毛茸茸的外套,顶着两只兔耳朵,蹦跶进他的视线。 季南浔压低了帽檐,转身避了避。 朋友打趣道:“这妹子好可爱啊……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你该不会在人家未成年的时候——” 季南浔轻咳了两声,望着远处越来越小的白点,弯了弯唇,道: “我哪里敢?她,邻家的淘气妹妹而已,乖张又难缠。” —— 后来,她搂着他的脖颈,软倒在季南浔怀里的时候,他推翻了过去的全部说辞。 “听说,你觉得我乖张又难缠?是个实打实的绿茶心机女?” 季南浔:“宝宝,我喜欢你身上的叛逆、独特,还有黏人,尤其喜欢你对我撒娇。” #他喜欢她,自是喜欢她的全部。 #少时欠下一颗糖,利息则是一辈子。 第2章 吃糖,就不疼了。 不出所料,林霰的左腿骨折了。幸好没有严重到需要做手术的地步,但她还是需要绑石膏,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就意味着她留院的这段时间不可避免地要和许砚碰面。 他从三中的理科学神成了如今省医的骨科主治医师,倒让她有些意外。 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以许砚的成绩,理科的专业应该说任他撷取,他却偏偏选了这条“天打雷劈”的路。 林霰一敲脑袋,猛地醒过神来,喃喃道:“林霰,你是腿折了不是脑子折了,还没吃就撑了,还有心思管他学什么。” 林霰在护士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换好了病号服,慢慢地躺到了病床上。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起一个巨大的光晕,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总觉得目前发生的这一切是在梦里才会有的巧合,但左腿上撕裂般的疼痛又让她无比得清醒。 她和许砚有八年没见了。 八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就像曾经幻想着当作家的她,最后竟然稀里糊涂地进了娱乐圈,成了明星。 他早就应该是她高中时光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过客而已,她到底在拧巴些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耿耿于怀的,无非就是她从前暗恋过许砚,而他不喜欢她而已。 表白未成的暗恋对象多年后成了她的主治医师,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抓马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许砚竟然还记得她。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 不管是谁做了她做过的事,都是会社会性死亡,并且被人反复鞭尸的。 还未等她醒过神来,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许砚走了进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暖黄色的光影下,许砚那张光洁白皙的脸庞柔和了许多,少了几分棱角分明的冷俊。 林霰愣了愣,道:“感觉……还行。” 许砚上前观察她左腿上刚绑好的石膏,沉声道:“林小姐没必要强撑。我们医生最忌有所隐瞒的病人。” 林霰撇了撇嘴,实话实说:“感觉……很疼。” 许砚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我给你开点止痛药,要是实在疼得厉害就想办法转移一下注意力。” 许砚似是想起了什么,将手插进了口袋里。 一颗大白兔奶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吃糖,就不疼了。” 林霰望着许砚掌心的那颗糖,怔然了许久。 可这一次,她没有接。 林霰漫不经心地挤出一个笑,半调侃道:“许医生,童心未泯啊……” 许砚握着奶糖的手掌紧了紧,慢慢地将手掌合成拳,将糖又装回了口袋。 许砚唇齿欲动,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却顿在了喉咙处,唇畔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林霰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正想着如何缓和此刻的尴尬氛围。 幸而小陈及时赶到,为她雪中送炭。 小陈手上拎着五六个袋子,满头大汗地跑进了病房:“林老师!真的对不起……楼下粥铺排队的人太多了,我耽搁得实在太久了,您饿坏了吧。” 小陈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刚才她和许砚独处时的尴尬氛围。 林霰感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耽搁太久。 林霰笑着朝小陈招了招手:“没事,你来的正好。你都买了些什么粥呀?” 小陈手忙脚乱地将袋子放到桌上,边解袋子边说:“林老师,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粥,所以我每样都买了点。这里有小米粥,南瓜粥,山楂粥……” 许砚不假思索地回道:“小米粥。” 小陈一愣,循着声望了过去:“这是……” 林霰垂下头,淡定自若地答道:“骨科的主治医师,许医生。” 许砚一边说着,一边将注意的事项记在一张便签上:“骨折恢复期间饮食要清淡,小米粥里含有丰富的色氨酸、维生素等营养成分,能促进恢复。另外,可以给她煲骨头汤补钙。 ” 小陈将小米粥的盖子打开,吹了吹上头弥漫着的热气:“谢谢许医生。” 林霰被石膏缠绕着的左腿像是被千万根银针穿过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摸到电视遥控器,想着视线转移兴许能减轻些疼痛。 小陈将遥控器从她的手中夺去:“林老师,我替您调。”小陈拨弄了好一番功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看26号频道!” 许砚站在一旁整理查房记录,顺带着将写着注意事项的便签再完善一番。 林霰抬头望见了26号频道放的剧,心下已凉了大半截:“这是……” 小陈愈发激动,语气也愈发高昂,恨不得直接钻进电视机:“林老师,这是您去年暑假的热播校园剧!您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这部剧,我还磕您和男主的cp……” 林霰干笑了两声,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哈哈……” 她演过的剧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段要放这部剧,为什么偏偏还是在许砚的面前放。 林霰这才意识到小陈根本不是来救场的,她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小陈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林霰难看至极的脸色:“林老师,我最磕这种青春校园了!男主暗恋女主整整三年,但是因为女主出国留学错过了表白的时机……对了,后面男女主久别重逢是最甜的……是在多少集来着的?” 林霰将遥控器抢了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台:“啊……演这剧的时候我的演技实在太不成熟了,别看这个,我们换个台吧。” 许砚将写好的便签递给了小陈,低笑道:“十五集。” 小陈愣愣地接过便签:“啊?” 许砚扫了一眼林霰,那一瞬,她分明瞧见他深黑色的眼眸中溢散出几缕转瞬即逝的笑意,是戏谑的笑意。 许砚不再逗她,合上了手中的查房记录,缓步走出病房:“注意我便签上写的注意事项,好好休息,会好得快些。” 小陈拿起便签,从上往下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她手指抵着便签一路数了下来。 小陈瞪大了双目,默默地给许砚竖起一个拇指:“三十六条……林老师,这许医生也是你的粉丝?” 林霰呛了一口粥,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或许吧……” 她属实没想到,从前只看豆瓣top影单的许砚有一天竟也会看青春校园剧,而且还是她演的。 甚至,看了不止一遍。 小陈挑了几条注意事项,试探性地问道:“林老师,你爱喝小米粥,不吃水煮蛋,不吃香菜,不吃虾,排骨只吃仔排……?” 林霰淡定地盛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是这样的小陈,明天我经纪人就来照顾我了,你今晚就能回家,我一个人待一晚没事的。” 这里已经够乱了,刚刚的事情就能验证,小陈留在这儿只能给她继续添乱。 小陈稀里糊涂地就被下了驱逐令,郁闷地握着便签:“可是林老师,前几条我都能理解,可你为什么不吃虾?” “因为懒。剥虾很费劲……” —— 清晨的省医还没到挂号时间,医院的走廊不算忙碌,只有几个夜班的护士来回走动。 护士刘云注意到急诊科室里的许砚,感到有些诧异:“许医生?您怎么还在医院,我记得您没有夜班啊……” 许砚掀了掀眼皮,深黑色的双眸失了光亮,看起来一夜不曾合眼:“昨晚急诊科比较忙,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所以就在急诊科帮忙。” 刘云叹了口气,道:“要是让玲玲姐知道了,肯定是要说你又不注意休息。” 徐玲玲是省医心理科的主治医师,同许砚是省医大毕业的大学同学。 许砚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距离开诊还有段时间:“你们想吃什么早饭?我等会儿帮你们一起买了。” “我们不挑,许医生看着买就行。许医生可别忘了给玲玲姐带一份哦。” 第4章 许砚点了点头,反正他也要去买早饭,带几份都是一样的。 —— “你好,请问十六号病房怎么走?” 时微出来的匆忙,连妆都没来得及画。只能用墨镜将自己武装得严实些,遮住了略显憔悴的面容。 值班的护士打了个哈欠,给时微指了一条路:“从这里直走,往右拐,门上有门牌号。” 时微向护士一笑,朝着她指路的方向快步走去:“谢谢。”当她背过护士的那一瞬,脸上维系的笑容也迅速消失。 她绝不会给林霰半分好脸色。 这一次林霰背着她接戏把自己弄进医院,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更离谱的事来。 时微刚一踏进林霰的病房,就听见了林霰讨好式的糖衣炮弹:“啊……宝贝你来啦!我都等你好久了。” 要林霰这样讨好时微,林霰自然是不情不愿的,但谁让时微把握着她的命门所在呢…… “少来这些!怎么弄成这样的?是谢筱还是夏田田?哪个揍得你?” 林霰沉默了半晌,她也不明白时微为什么会这样清奇地觉得她能被揍骨折。 “都不是……是威亚设备出了故障,突然变速下降,我就摔成这样了。” 时微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确认只有左腿骨折后松了一口气,但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痛死你才好!这样你就知道教训。接下来三个月的活动我都给你推掉了,你安心休养吧。” 林霰见时微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才敢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事……你没跟我我哥说吧?” 时微冷哼了一声,道:“你哥?你哪来的哥。林澄又不是你亲哥。” 林霰直勾勾地望着时微,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到底说了没?” 时微笑了笑,将林霰仅剩的一点希冀击得粉碎:“说了。但他现在人在国外,不过他最迟后天就能飞回来,他说要把你从医院接回家休养。” 林霰恨不得将牙咬碎,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被子:“时微!你……” 时微坐在床沿,苦口婆心地劝她:“虽然我不支持你谈对象,但如果是林澄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你俩从小青梅竹马,他又对你那么好……” 林霰伸出手掌,挡住了时微想继续说下去的想法,连忙斡旋道:“打住!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他爸妈是我养父母,我俩都做了十几年的兄妹了。” 时微望着一片狼藉的桌面,无奈地上前收拾:“行啊,这个先不谈。那谈谈你为什么要背着我接这个戏……” “微微……这个戏女二的人设真的很好,一改我往日傻白甜的单一风格……” 时微拾起桌上昨日留下的便签,好奇着翻看:“你让人写的?还挺详细的……林霰,你是真挑食,但是你爱喝小米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霰双目微阖,突然有一种被二次鞭尸的感觉:“阴差阳错……而已。” “咚——”传来一阵叩门声。 时微一面喊着,一面上前开门:“请进!” 许砚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拎着昨日的同款粥袋。 许砚将袋子放到了桌上:“林小姐,这是给您买的早餐。” 若不是许砚还穿着白大褂,时微很难将眼前这个长得足以进娱乐圈的帅哥与男医生联系到一起。 许砚站在林霰旁边的时候,时微甚至能脑补出两人合演的偶像剧场景。 时微将袋子拆开,看见里头除了一盒小米粥还有一盒蒸蛋:“你们医院的服务还挺好……?” 许砚淡淡一笑,唇畔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倏得融化了冰雪:“我很乐意为林小姐服务,毕竟我也是她的粉丝。” 林霰呆滞住,那一瞬间空气静得仿佛能听见她砰砰的心跳声。 这算怎么一回事? 许砚该不会觉得,捉弄她很好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大家点点收藏~爱你们!! 有存稿不跑路~ 第3章 我们只是同学,仅此而已。 时微拿勺子喂林霰喝粥,自己还不忘偷喝几口:“所以说,他真是你粉丝?” 许砚的身影渐渐远去,时微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质询林霰了。 幸好林霰刚刚那口粥已经咽下去了,没有被呛到:“咳……” 时微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霰,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你俩认识,而且你俩关系不一般。” 时微本也没什么证据,只是想通过这个法子诈诈林霰。 林霰猛地摇头:“没有的事!” 林霰没有意识到她越这样越显得反应过激,反而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时微唇边的笑意愈发得浓了,挑了挑眉道:“这么好看的帅哥,而且是你认识我不认识的。让我来猜猜,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还是……” 林霰双目微阖,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招还不行吗?高中同学。” 时微没有轻易饶过她的意思,凑到林霰的耳畔,冷声质问道:“只是同学?” 林霰接过米粥,淡定自若地盛了一勺:“我高二时候的同桌,而且当了两年不到,真的,只是同学而已。” 时微扶住粥盒,沉声道:“不。以我对你的了解,绝对不只是同桌那么简单……你快点从实招来!” 这一段虚晃的话也是时微胡诌的,想着能不能诈林霰诈得更深些。 林霰望着时微摇了摇头,不由得感慨道:“时微你不适合当经纪人,你适合当狗仔。” “少跟我打马虎眼,你到底说不说?” 林霰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道:“对了,我见着你偶像秦骞了,还和你偶像对了两句话。” 不出所料,时微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样,他真人帅不帅?谢筱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 时微虽是林霰的经纪人,但也不妨碍她喜欢圈子里各式各样的男明星。她最新粉上的就是“酷拽系男友”——秦骞。 时微觉得秦骞特别有个性,遇到偷拍的狗仔直接博文开怼,遇到疯狂的粉丝直接开除粉籍。 内娱能做到这样的顶流明星,只他一个。 不过在林霰看来,秦骞之所以这么“拽”都是依靠他背后的资本团队——雅晟集团。 他可是名副其实的雅晟公子爷。 林霰思忖了半天,才想好怎么措辞:“他真人确实挺帅的,至于谢筱是不是他女朋友嘛……是,也不是。” 时微感到不解:“是,也不是?是什么意思?” 林霰只能声情并茂地给时微描述一番片场时的场景:“他在片场能左手搂着谢筱,右手搂着夏田田,然后深情地望着我说:‘你就是那个林雨散?’” 时微虽然从前也听到些关于秦骞的流言蜚语,但没想到这些不是捕风捉影,是真有其事:“靠……人设这东西果然信不得,娱乐圈没一个男人靠得住。” 谁能想到酷拽男孩背后会是个娱乐圈的花蝴蝶,万花丛中过,他也能片叶不沾身。 不过人家也有浪的资本就是了。 林霰轻蔑一笑,时微那点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别……反正你也只是粉他的颜,贪图美色总是没错的。” 时微撇了撇嘴,将林霰好不容易转移的话题又绕了回来:“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我又不是非得看他。你那男医生不也长得不错吗?” 林霰气极反笑,驳斥道:“什么叫我那男医生?我再跟你说一次,我和他只是曾经的同学,仅此而已!” “滴——滴”一段铃声恰如其分地熄灭了林霰这副浩浩荡荡的反驳气势。 时微的手机响了,时微边接电话边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了桌上:“我出去接个电话,你自己把药吃了。” 林霰吃完药,感觉腿上的伤没有那么痛了,昏昏沉沉地就要将双目阖上。 “咚——”一阵敲门声让她猛然清醒。 这样有素质且懂得敲门的,应该不是时微。 “请进!” 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的女人缓步走了进来。林霰有些近视,女医生又戴着口罩,她只依稀感觉出这女医生的气质不错。 准确的说是,女医生的气质都不错。 女医生走得近些了,看上去却并不是来查房的,林霰有些困惑。 直到那女医生缓缓摘下面上的口罩,露出她白皙而精致的面容。 女医生倏得粲然一笑,望着林霰道:“林大明星?还记得我吗?” 林霰一时无法将记忆中的女孩同眼前的女人重合,但还是从她没怎么变的眉眼中辨认出来了:“徐……” “徐玲玲。”女医生接话道。 记忆中的徐玲玲短发,不似现在长发如瀑,发梢微卷。如今她比之高中又多了几分成熟的柔美,明媚却又不锋芒,是她一贯的气质。 徐玲玲眉眼微弯,带着笑意说道:“科室里的人都在传,说我们省医的私人病房来了位大明星。我一打听,这名字竟然和我高一时的同学一模一样。” 第5章 林霰望着她这身干净整洁的装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哈哈,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碰上你。你都当上医生了?你穿这身白大褂真有气质。” 徐玲玲的目光停驻在桌上的粥盒,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淡:“你和许砚认识啊?” “啊?我们是高中同学。” 徐玲玲将目光转了回来,重拾了笑意道“你瞧我都忘了,我们也是高中同学,只不过我们是高一的同学。” 林霰怔了怔,恍惚间,她感觉那些过往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距离她上高中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 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她三年的高中时光倒是过得很精彩,其精彩程度可一点也不比娱乐圈沉浮的这几年差。 精彩到,她不愿再想起。 徐玲玲鼓足了勇气,望着林霰良久,道:“林霰,对不起。” 林霰显然没有预料到徐玲玲的这句道歉,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释然:“你跟我道什么歉?那些事本来和你就没有关系。” 徐玲玲沉了一口气,指了指眼前的胸牌“林霰……我学的是心理学。” 徐玲玲的手抚了抚“心理学医师”的医牌,闭了闭眼,道:“当时的我真的太懦弱了,后来也只有心理学能够帮助我治愈自己。” 林霰抬眸望着天花板,淡然道:“那些事情我早就放下了,你也要放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不得不承认,十六岁的林霰也是懦弱的。 那些尘封的往事,曾经像噩梦一样笼罩着她,如桎梏一般让她挣脱不得。 —— 夏季的空气很燥热,就算教室里有空调,林霰也还是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课间休息的时间很长,她坐在靠窗的一处角落独自刷题,她并不打算出去活动。 这是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学业并不重,但她想着或许多刷一些题,能让自己忙起来。 这是a市数一数二的私立高中,就连教学楼都是国外建筑师亲自设计的艺术之作。 私立高中大概就是学费贵,环境好,压力小。 一年几十万的学费,决定了这所高中里的人非富即贵。赏心悦目的环境并未给她带来身心的愉悦,而是千钧重负般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没有压力,就是最大的压力。 林霰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我们家和林家是世交,我可从没听说过林澄的妈妈给他添过什么妹妹。” “这还用说?林霰是林家的私生女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是恶心。” 窗外的这些早就不算是什么窃窃私语,而是故意选好了靠窗的位置,放大音量说给她听的。 林霰捂住耳朵,似乎这样能让那些恶毒的声音变得更小些。 但那只不过是掩耳盗铃,她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 林霰自己也很难解释清她和林家的关系。 林霰自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和她一起长大的还有时微。 十岁那年,耀世集团的总裁,林澄的父亲林遥和林澄的母亲收养了她。 林澄的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在晨曦孤儿院中挑中了她。 林霰是被选中的,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林家待她很好,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林澄母亲对她的喜欢要甚于林澄。 可林霰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姓氏,从来就不属于她自己。 “徐玲玲,这么土的名字是谁取的啊?” 林霰转过头,发现了蜷缩在墙角的徐玲玲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比起林霰,徐玲玲其实是更好的霸凌对象。徐玲玲的父亲是靠房地产忽然发家的,徐玲玲自然也被这些自诩贵族的人所瞧不起。 徐玲玲的性格软弱,看上去的确是个很好的霸凌对象,能够满足那群贵族公主的宣泄需求。 “哼,她家就是个暴发户,非要装什么贵族人,腆着脸和我们在一起上学,羞不羞!” “她的头发好丑,你们家是请不起发型师吗?既然这样,我来帮你修剪修剪吧。” 不过片刻功夫,徐玲玲原本秀丽的一头长发被修剪地参差不齐,像是被狗啃过一样,狼狈不堪。 林霰那时候不近视,她清晰地瞧见了徐玲玲猩红色的眼眶正往外不断地冒着泪花。 林霰将一颗糖放在了徐玲玲的课桌上,柔声道:“给你颗糖,吃甜的东西心情会好点。” 她没有安慰徐玲玲“别哭了”,因为林霰知道只有哭出来,才是最好的宣泄。 林霰也不明白她那时候明明自己都成了被言语霸凌的对象,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安慰别人。 林霰见她抽泣得有些累了,轻声道:“要是你以后害怕的话,放学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走。” 徐玲玲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章后半段开始回忆校园的故事~ 校园章节占前30章 第4章 穿上吧,别哭了。 乌云遮罩住了清晨的阳光,空气中酝酿着一股闷热,林霰的手肘撑着课桌上合起的英语课本,愣愣地盯着黑板。 教英语的贾老师目光一向毒辣,精准地看出林霰的心不在焉。 “林霰,你来读part a。” 林霰恍然回过神,从课椅上站起,撑着英语课本的手掌微微发颤。 坐在林霰右边的陈茹鑫讥讽地望着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哼,老师让你读课文,你怎么不读?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 陈茹鑫特意加重了音量,凑近她道:“是第五单元part a。” 林霰自然知道陈茹鑫不会是大发善心提醒她,而是刻意想要老师听见。 事实证明,陈茹鑫这招确实挺管用的。 贾老师的怒意更盛,指着林霰的方向大声吼道:“其他人不用提醒她,既然坐着上课不听,那就站着听吧。林霰,带着你的书站到后面去!” 贾老师是这个班最为严厉的老师,她罚林霰罚站不单单是这一节英语课,而是这一整日,还有将来一个月内的所有英语课。 林霰紧紧地攥住英语书,干净利落地转过身去,挨着板报站定。 贾老师平息下心中的怒火,调整好了情绪,厉声道:“现在大家将课本翻到part b。” 林霰将课本竖着半悬在空中,将完好无损的外皮展现在最外头,勉强做了个还在听课的样子给老师看。 只有她,还有始作俑者知道,那本书的内页早已被刀片划得不成样子。 红色的墨水浸润在课本上,如血迹一般瘆人的液体蔓延至课本的每一处边页,林霰凑近课本时,还能闻到那股刺鼻得让人作呕的墨水味。 林霰捧着这本面目全非的英语课本,一直站到双脚发麻才等来了一阵充斥着悦耳和救赎的下课铃声。 林霰本想趁着课间休整一会儿,却不想缠着她的麻烦事就像淡竹叶一样粘人,无论她再怎么退让似乎都铲除不断。 “林霰,你最好离林澄哥哥远一点。否则下次倒霉的就不止是你的课本。”俞楚熙用她娇嫩可爱的声音振振有词地威胁她道。 她第一次见俞楚熙是在林澄的生日宴上,俞楚熙是俞氏集团的大小姐,真正的富家千金。 这个班里半数针对林霰的人未必同她有什么仇怨,但必定是想要讨好这位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 林霰平时在学校一直是内敛的乖乖女形象,她避免和同学起争执,更多时候她会选择退让。 因为林霰从来都不想给林家招惹任何麻烦,若能息事宁人,即便受些委屈也无妨。 林霰知道俞楚熙看不惯她是因为林澄。 林澄和俞楚熙是同属于一个阶层的人,他们才是少爷千金,她本就是乱入的。 林霰望着课桌上面目全非的课本,听着周围讥讽她的起哄声,她突然就不想忍了。 林霰抬起下巴,那双如月光一般清冽的眸中溢散出澄清的光亮:“噢?可林澄是我哥哥,我们住同一个家。你让我离他远一点,确实有点难办。” 俞楚熙的脸涨得通红,气得直跺脚,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回怼的词:“你!你等着!” 林霰望着俞楚熙憋着怒气远去的身影,有一瞬间会觉得,随性而为是挺解气的。 只不过大多时候,她不能像这样任性。 午饭的时候,徐玲玲坐到了她的身边。 徐玲玲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圈四周,握着筷子的手半悬在空中:“霰霰,她们好像在看我们。” 徐玲玲的胆子本就小,被俞楚熙一行人整得愈发焦虑,近几日午睡做了不少回的噩梦。 林霰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俞楚熙和几个女生确实正若有若无地注视着她们。 林霰将目光收了回来,打开了桌上摆放的盒饭:“别管她们,我们吃饭吧。” 徐玲玲握着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几乎是用的颤音:“可是……我害怕。” 林霰扶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有我在,别怕。” 第6章 徐玲玲红着的眼眶里盈起了几滴泪珠,滴在盒饭里,原本好好的一顿午饭硬是吃得如坐针毡。 林霰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样镇定自若,她也是怕的。 今天她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英语课本划成那样,保不齐明天又会想到什么新的方式去整蛊她。 那时的林霰竟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和徐玲玲再坚持坚持,总能等到光照亮黑暗的那一天。 可火种被弄湿了,从一开始就打不着光了。 —— 周六的学校只有几间空教室作为自习室开放。 徐玲玲打电话约她去教室自习,林霰到了和徐玲玲约定好的教室,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打量了一下四周,也却并未看到徐玲玲的身影。 林霰边打电话边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喂,玲玲。你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些嘈杂的声响,林霰等了半天,却听到了徐玲玲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霰,徐玲玲不会来了。” 林霰循着声转头望去,俞楚熙站在了教室的后门处,冷冷地望着她。 林霰有些不解,显然没有明白俞楚熙的意思:“什么?” 俞楚熙冷哼了一声,靠着后门的身子往左边移了移:“林霰,你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做林澄哥哥的妹妹你很得意吗?你以为徐玲玲会是你的好朋友吗?” 林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教室的前门被锁起来了:“你把徐玲玲怎么了?” 俞楚熙高昂起她的下巴,乌黑的眼眸中闪过得逞的笑意:“她当然不会有事。毕竟她比你聪明多了,她知道讨好我才能在这个高中安安稳稳的待下去。” 林霰的心倏得被刺痛了一下,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气势败下阵来:“你废这么大周章借徐玲玲把我约到这里,就是说这些?” 俞楚熙恶狠狠地说着:“你不配做林澄的妹妹,你是下等人。” 说到“下等人”这三个字的时候,俞楚熙特意加重了音,像是带着火漆的刻章,烙印在林霰的脸上。 林霰收拾着桌上的课本,笑道:“人不分高低贵贱,俞小姐一定没有好好学习过思想与道德这门课吧?” 俞楚熙的双目中折射出怨毒的寒光,不再维系她的公主架子:“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小野种吗?你也配和我在同一所学校!” 林霰将笔袋的拉链拉上,但她心中的一团怒火就要冲出桎梏的牢笼。 俞楚熙羞辱她是“下等人”的时候她都可以忍,但俞楚熙不该羞辱她是“野种”。 这个词像一把尖锐的利刃,在她的身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她。 这道口子撕开了伴随她十六年的裂缝,是她不愿再提及的伤痛。 林霰将手中的笔袋重重地丢进了书包,几乎是用她最大的声音对着俞楚熙吼道:“够了!” 俞楚熙挥了挥手,跟着她一起来的几个女生从后门走了进来:“说到你的痛处了?林霰,只要你还赖着林家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俞楚熙双手环抱,依靠着后门,道:“你们几个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我们林大小姐长长记性,但是千万别伤到她。” 教室的前门早就被锁起来了,守着后门的几个女生将林霰堵在了门内。 她们将墨水泼在她的衬衣上,浓黑色的墨汁很快在她白色的衬衣里晕染开来,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 林霰的书本被她们推倒在了地上,狠狠地践踏着,碎烂的书页散落在地上。 林霰弯下腰,伸手想要将地上四碎的课本捡起来,弯腰的那一瞬,她的头发倏得被一只手扯住,发绳松散开,乌黑的青丝瞬时倾泻而下。 俞楚熙倚在门上,打着哈欠道:“时间不早了,给她个教训就差不多了。”俞楚熙顿了顿,盯着半跪在地上的林霰道:“别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这次我就先放过你。” 林霰拾起地上四碎的书本,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半了。 俞楚熙大概是害怕耽搁得太久,她没有按时回家,林澄会找过来。 最近的天气很热,她只穿了这一件白色衬衣。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后背被她们用黑色的墨水泼洒得不成样子。 林霰要穿着这件衣裳去距离校园五百米的公交站台等半个小时一班的公交,做上七站路的公交才能到家。 过往的十六年,林霰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那一天,属于她的火苗熄灭了。 幸而她的运气没有太差,等了十五分钟不到就等到了回家的一班公交。 车上的一位老奶奶望着林霰紧盯着林霰的后背,叹气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的,写个字还能把墨水写到衣服上。” 林霰抿了抿唇,拉紧了口罩上的耳挂绳,快速地穿过车廊,选了靠后的一处座椅坐下。 林霰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草木,眼眶倏得通红,晃动的车窗倒映出她盈满泪水的双眸。 口罩掩盖住了她的泪痕,却遮不住她红肿的眼皮,她的头靠在窗上,低声抽泣。 “穿上吧,别哭了。” 一件防晒外套从后面递了过来,林霰诧异地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真好看。 那双尽溢着清寒的眼睛,偏偏是双桃花眸,眼波流转间轻易晃了她的心神。 林霰的手半搭着防晒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蓦然一怔:“我……这……?” 少年的下颌微微扬起,修长的指骨搭在耳机上,淡淡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夕阳醉醺醺地从天际涨溢出橙红色的余晖,落在少年的肩上,勾勒出他明媚的轮廓。 林霰缓缓将头转了过来,垂下眼睫的那一瞬她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快了。 那一天,有一束光照进了她的世界。 那才是她真正意义上与他的初遇。 远比九年前的秋天要早。 许砚忘记了, 可她记得。 第5章 你好,同桌. 深秋十月,寒露凝坠枝头,霜红的枫叶穿过枯梢落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 林霰摇下车窗,任由飒飒的秋风拂过她温热的脸颊,带来澄澈而空透的清凉。 林澄趁着等红灯的闲隙,问道:“霰霰,你真的想好去三中了?” 三中是a市的一所公立中学,无论是教学环境还是教学设施都远远比不上私立高中。 林霰看了眼手表,点头道:“嗯。” 跟老师约好的报道时间是早读六点半,可现在已经六点二十了。 林霰只是想要转去一所陌生的高中,只要学校里没有认识她的人也就不会再牵扯出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三中是市重点,她的成绩却一般,不知道能不能跟上三中的节奏。 林澄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张得微颤,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驾照是暑假刚刚考下来的,他开车还不算娴熟。 林澄高中已经毕业了,再过几天他就要去国外读大学,这一走不知道要在国外待几年。 今天是林霰报道的第一天,他想要亲自送她去。但现在看来,确实是要迟到了。 林澄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安慰林霰道:“快到了,一回生二回熟,明天我就认识路了。” 林霰知道开车不能分心,即便她心下着急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自叹气。 早知道会这样,她绝不会同意林澄送她上学。 本来转学手续办完时就比开学晚了一个月,如今报道的第一天就要迟到,也不知会不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前方的路宽敞了许多,林澄的车开得愈发顺了:“俞楚熙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林霰攥紧了手上的保温杯,淡淡道:“俞家和林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她虽然很过分,但是也真的把我怎么样。” 林澄一怔,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霰霰,你不用这么懂事的。” 林霰越懂事,他就越心疼。 林霰长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没关系,反正以后也见不到她了。” “如果以后谁再欺负你,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霰见他说得如此认真,唇畔不觉浮出淡淡的笑意:“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咕咕——” 早上出来得太急,林霰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肚子此刻不争气得叫出了声。 林澄望着前方的街巷,想着哪里能找到早餐铺子:“我忘了你还没吃早饭,我们先去吃早饭。” 林澄贯是少爷的脾性,他读书时就算旷课也不会饿着自己,对时间向来也没什么观念。 林霰看了一眼表,六点二十八了。 她必然要迟到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迟到的时间更短些。 “哥,校门口就有卖早饭的,我挺喜欢校门口的早餐铺子……” 第7章 她若不这么说的话,林澄能为了带她吃早饭,风轻云淡地就替她翘掉整个上午的课。 林澄从没吃过校门口的早餐铺子,有些难以置信:“真的?” 林霰有些心虚地垂下头:“真的……” 她也很少吃校门口的早餐,但是眼下为了少迟到一点,只能硬着头皮说谎了。 终于赶到校门口了,六点四十。 还好,迟到得不算太久,她得抓紧时间了。 林霰迅速地解开了安全带,全然不给林澄说话的机会:“哥,我先走了。明天你还是别来送我了,让陈叔送我吧。” 林澄的车还停在门口,他要亲眼看到林霰买了早饭才能放心离开。 林霰好不容易从背包里翻出几枚零钱硬币,准备在校门口的摊子里随便买点早餐垫垫肚子。 此时已经过了学校规定的早读时间,校门外的摊位也渐渐少了,离林霰最近的是一处煎饼摊位。 摊煎饼的阿姨见林霰犹豫不决,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你要来个煎饼果子吗?” 摊煎饼果子需要时间,她需要节约时间。 林霰略略沉吟,抬眸道:“阿姨,有没有即食的早餐,我赶时间。” 阿姨将纯白色的保温箱打开,里面摆放着几种不同口味的粥:“小米粥,八宝粥,黑米粥……这几样粥都是速食的。” “那就小米粥吧……” 林霰将零钱数好递给了阿姨,拎着装有粥的塑料袋子一路疾跑到了校门口。 校门口的值班学生将她拦了下来:“同学,首先早餐不能进校门,其次你没穿校服,最后你迟到了……” 之前的私立高中查的没有这么严,林霰没想到报道的第一天,不仅迟到了,而且还迟到得如此尴尬。 校服和迟到的事都能解释,但好端端的一盒粥总不能浪费了。 周围空荡荡的,想来除了值班的两个学生,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林霰将粥从袋子里取出来,迅速将吸管插了进去。 六点四十五了,她只给自己三分钟时间喝完这杯粥,然后用两分钟时间跑到教室。 六点半是早读,七点就要开始第一堂课了。 林霰在心中默念: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米粥里的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她绝不能浪费。 第一口粥咽了下去,软软糯糯的,有一股清香在齿颊间四溢。 小米粥确实挺好喝的,但林霰一想到要在三分钟之内喝完它,就顿感绝望。 “咕——咕” 小米粥在她的肚子里不停地流转,林霰的目光紧盯着钟表上的时针。 温冷而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这个粥真有那么好喝?” 林霰吸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询声望去。 是他,那个在公交车上递给她外套遮挡污渍的少年。 他竟然是三中的学生。 少年的嘴角微弯,瞬时融化了冰雪:“七点上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你不用喝这么急。” 林霰喝着米粥,含糊着回道:“有早读……” 少年挑了挑眉,清透的眸闪过一丝略不可察的傲慢,冷哼了一声:“嗯,如果你能再快点,应该能赶上两分钟的早读。” 少年不再与她搭话,径直走了进去。 “那是……高二的学神许砚?” 学神?他的成绩听起来很好的样子。 林霰耸了耸肩,也不奇怪,他长得就像是学习很好的人。 “对!就是他,他好像是高二三班的。” 高二三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要报道的班级刚好是三班。 对于他们会是同班同学这件事,她有一种莫名的窃喜。 林霰捏着空了的粥盒,有些发愣:“好学生也会逃早读吗?” 值班的高一学弟托着下巴,沉思道:“早就听闻这位高二的理科学神从来不去语文早读,没想到是真的。” —— 三中的校园不算太大,一共只有两幢教学楼,a楼和b楼,每座教学楼又细分了五层。 教学楼是外墙大部分贴上橙红色的瓷砖,穿插着贴上白色的纹条,橙红色呈现出了青春的活力,纯白色则体现出了青春的朝气。 两幢教学楼的接连出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金色的银叶似是挥着翅膀的金蝶,扑棱着在树梢间起舞。秋风拨动了柔曼的琴弦,弹奏了一曲金黄色的绮梦。 林霰加快了脚步,顺着路标迅速找到了在a楼三层的高二三班。 “叮——”一阵铃声响起,是早读的下课铃,她连两分钟的早读都没赶上。 早读的值班老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林霰,打量着她道:“你是?” “老师,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我叫林霰。” 值班的老师是三班的语文老师卢婷。 卢婷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黑色的边框眼镜,看起来不算严肃。 卢婷愣然了片刻,终于想起这回事了:“李老师跟我提过,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吧,下次早读别迟到。” 说到“迟到”这两个字时卢婷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教室最后的位置。 林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教室的最后是一个单人座,坐在那的同学整张脸都埋在了课桌里,只能看见显露在外头的黑色碎发。 林霰记得对接她的李老师是三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雅梅,她之前听说三中的李老师是个很严厉的班主任,幸好没有先遇到班主任。 林霰收回目光,礼貌地垂下头,温声道:“老师,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迟到了。” 卢婷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她进来:“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她的名字很特别,她叫林霰。至于是哪个‘霰’字,同学们课下可以去问问她。” 林霰暗自叹服,不愧是语文老师,就算下课也不忘指引学生学习语文知识。 “好了,下课!” 早读后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又被七零八碎的拖了两分钟,班上的同学耸拉着眼皮,全然没有和林霰打招呼的兴致。 林霰从讲台下去,绕着教室走了两圈,发现只有最后一排单人座同学的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林霰小心翼翼地问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位女同学:“同学,那个位置有人吗?” 曲玥回头望了一眼将头埋在桌里的少年,别有深意地笑道:“没有,不过要坐在那里的话,你的压力会很大哦!” “同学,这意味着你要做我们许砚学神的同桌啦!” 九年前的秋天,她和许砚成了同桌。 【作者有话要说】 点点收藏~爱你们! 如果宝贝你在看,能不能来点评论! 第6章 他刚刚好像……在偷看她? “叮叮——” 上课铃声响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原本困倦的学生也都打起了精神,纷纷将物理课本整齐地放置在了桌面的左上角。 只有许砚,寂然不动。 三班的物理老师沈严,人如其名,是个疾言厉色,不苟言笑的三中阎王。 曲玥趁着间隙,转头提醒后排的林霰:“林同学,我郑重得提醒你,谁的课都能划水,沈严的课你可得打起精神,否则……” 曲玥的话刚刚说到一半,林霰指了指讲台的方向,轻声道:“他来了……” 曲玥瞬时感觉背后冒着一阵冷汗:“靠……”曲玥小心翼翼地减少幅度,将头扭了回去。 所幸讲台上的沈严正在整理教案,并未发觉曲玥和林霰的窃窃私语。 林霰用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许砚,他深埋在课桌里的头并未抬起,似是还在……睡觉。 林霰很纠结,她该不该提醒他呢,这样会不会吵到他睡觉。 沈严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但他的严厉在于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如果说沈严像是地府里的阎王,那么讲台下的学生就是战战兢兢的犯人。 沈严的上课风格也与她之前遇到的物理老师不同,他上课没有多余的废话,一上来就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电路图。 动作流畅而娴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沈严将手中的课本举起,如炬的目光扫视着整个教室:“把课本翻到第37页例题,我先找人来分析一下思路。”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三班的学生纷纷将头低垂了下去。 谁也不愿在物理课上被点起来回答问题。 林霰之前用的教材和三中的教材不一样,她暂时还没有领到新书,只能呆呆地望着黑板上的电路图沉思。 “有些人走神都不知道盯着题目看!黑板上只有电路图,有题目内容吗?” 沈严的目光定格到了林霰的身上,林霰被他盯得瞬时一颤,默默将头垂了下去。 沈严显然没有轻易放过她,怒声斥道:“说的就是你,坐在后排没穿校服的那个女生!你的书呢?” 第8章 林霰被吓得一怔,从坐位上慢慢站了起来。 曲玥见林霰被吓懵了,替她答道:“老师,她是转校来的,暂时没书!” 沈严重重地拍了一下讲台,声音又加重了不少,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自己不会说话吗,要曲玥你替她说?没有书不懂得和同桌合看吗?没带筷子是不是就不能吃饭了?” 沈严训斥林霰的同时顺带着将前头的曲玥也一同训斥了。 林霰觉得很对不住曲玥。 周围的目光似都聚到了林霰的身上,她的脸涨得有些红:“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来三中的第一天就梅开二度,早上因为迟到向老师道歉,第一节课又因为没有书向老师道歉。 她不由暗自腹诽:林霰,你可真会给自己丢脸的。 沈严大概是见她态度不错,又是刚转来的,所以没有过多为难她,冷声道:“坐下!” 曲玥刚被沈严顺带着凶了一下,气得小声嘀咕道:“嘁……就会挑软柿子捏,许砚睡觉就不管。” 曲玥的同桌陈桃推了推曲玥,示意她收敛些,沈严的目光还注视着他们这一片。 沈严扫视了一圈,最后道:“学号37号的站起来说一下这题的思路。” 片刻之后,坐在中间一排最右侧的女孩站了起来,声音怯怯地,没什么底气:“电阻r1是……是6欧,r2……” 沈严的火气一直都挺大,很不喜欢没有自信的学生:“声音大点儿!没吃早饭?” 女孩颤得更厉害了,眼睛通红,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曲玥有些看不下去了,嘀咕道:“靠,江语烟胆子本来就小,沈严凶她凶得也太狠了……” 林霰偷瞄了一眼许砚,他似是睡得很沉,全然没有被吵醒。 她用指节小声叩了叩他的桌面,她想他睡得那样沉,应该不会听见,正犹豫着指节要不要加重些力度。 沈砚埋着的头动了动,从手肘上缓缓抬起。 他双目澄澈得似是盛有一泓泉水,全然不似刚睡醒时的疲惫:“嗯……?” 林霰瞬间从错愕中回过神,低声问道:“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物理书?” 许砚点了点头,从左边的一垒书中找到了物理书,递给她。 林霰接过书,一边翻书,一边低声道:“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 许砚无谓地掀了掀眼皮,整理有些凌乱的桌面:“我没睡觉,刚刚只是在闭目养神。” 林霰翻开许砚的物理书,上头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如书店刚刚印刷好时一样新。 看来学神总是不用做笔记的,估计早就已经将重点刻在脑子里。 可她向来是个笨学生,始终秉持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林霰从抽屉里找出一本笔记本,将沈严例题中提到的重点一笔一划地记了上去。 认真学习的时候,时光似乎也过得快些了…… “我今天讲的题目都是课本上的例题,回归课本才能夯实基础,去研究那些难题怪题的前提是要打好基础……下课!” 沈严老师凶归凶,但他不拖课不失为一个好习惯。 林霰忐忑了一节课,生怕沈严再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幸而今天算是逃过了。 林霰虽然刚到三班,但从这节物理课同学们的课堂表现来看,同学的物理水平存在着一定的参差。 按照她目前的物理水平,应该是出于中等偏下的层次。 林霰的理科一向不好,所幸下个学期就要进行文理分班了,她大概率是会选文科班。 高考之前是小高考,小高考里又有分层,即便她物理不好,她也想着至少得争取到b+的水平。 林霰趁着课间休息时间,争分夺秒地将课本上的例题誊抄在笔记本上。 曲玥摇了摇头,啧啧叹息:“林同学,这下你见识到我们沈阎王的威严了吧……” 林霰将手中的笔放下,望着曲玥道:“刚刚我害得你被沈老师训……真的很不好意思。” 曲玥摆了摆手,唇角微扬,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道:“这有什么?我早就习惯啦。我可是沈阎王最头疼的几个学生之一。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撼动我在沈严心里的钉子户位置?” 林霰知道曲玥是怕她会有心理负担,所以特意用了幽默的话术想将她逗笑。 曲玥性格活泼开朗,人缘好,是班上的组织委员。有关三中的许多事情,林霰都要倚赖曲玥不耐其烦的介绍。 许砚摇了摇头,手中刷卷子的笔却并未停下:“什么阎王,纸老虎而已。” 曲玥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你成绩好,他又不针对你,你当然感受不到。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许砚抬眸,轮廓分明的脸庞中透着一股淡然与疏离:“你把物理学好,他就不针对你了。” 许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没有不可一世的讥讽。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给曲玥想办法。 曲玥想反驳,但是即便涨红了脸她也没想到该怎么反驳。 林霰点了点头,觉得许砚这话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又重新握起了水笔:“曲同学,我们抓紧学习吧。” 周围显然没有人再同曲玥搭话,曲玥自觉无趣,想起江语烟也才被沈严凶过,忙不迭跑去教室中间安慰江语烟了。 林霰一边默念着,一边逐个整理到笔记本里:“七大电路图,并联,串联,电容充放电,三极管放大……” 沈严一节物理课讲了不少题,时间紧任务重,她还有好些没搞明白的题。 她只能先从最基础的例题开始学习,趁着课间时间一题题地往笔记本上誊,“工程量”确实不小。 …… 许砚连着两节课和课间刷了两套卷子,终于在第二节课的课间将手中的笔放下,悠闲地伸了伸懒腰。 “沙沙——”许砚屏蔽周遭声音许久,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一旁孜孜不倦的林霰。 林霰双唇紧抿,温和清澈的眸光始终专注于笔下的公式,丝毫没有察觉到许砚投来的目光。 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投注在林霰的身上,漾出暖白色的光晕。 许砚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身侧的女孩。她的眉目原是温柔得有些冷的,眼型上勾,似是一轮弯月。 可许砚偏觉得,她不冷。因着她的字力透纸背,遒劲有力。笔画银钩间似纸上荒草燃于焰火中,摇曳且疯长。 许砚一时失了神,原本冷抿着的唇竟不知不觉间微微上扬。 林霰想停下来喝口水,转眸间倏得意识到许砚正在看她:“许同学……?” 他刚刚好像……在偷看她? 许砚回过神,指了指物理课本,道:“课本送你了,你可以在上面直接做笔记。” 许砚将头转了回去,从抽屉里随意拿出一本书平摊在桌面上,手肘半撑着书,若无其事地翻看着。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拿出来的是语文课本,一个学期都没翻开过一次的课本。 这算是……心虚吗? 第7章 吃糖,幼稚鬼。 西沉的红日将半边天空晕染成了橘色,微冷的秋风拂过半开着的课窗,秋风倒不识字,但确是会乱翻书。 卢婷扶了扶镜框,道:“我给了你们三天时间背滕王阁序,现在别跟我说你们还不会。我先抽背一下,抽背完就开始默写。” 林霰原以为卢婷不会是像沈严那样严厉的老师,却不想她此刻说话的语气里亦是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 滕王阁序是骈文,基本上通篇对偶。多是四字句和六字句,对得整齐。 对于林霰来说,这并不难背,比起理科,她显然对文科更为得心应手些。 曲玥将头埋进了课本里,小声念叨着:“遭了……我还没背下来。千万别点我……” 卢婷如炬的目光随意地扫视着,最后定格在了教室中间的方向。 “宋尧,从你开始。我说停就停,下一个人接着上一个人停顿的地方背。” 宋尧的手在书页上反复地摩挲着,眼神飘忽不定,想着怎样才能偷瞄一眼:“南昌故郡,洪……洪都新府……分” 高二的下学期就要进行文理的分班,班上的几个男生早就下定决心选理科,对于文科的课都是敷衍着得过且过。 其中敷衍得最为明显的就是许砚。只要是文科的早读,许砚就从没准点进过教室。对于语文要求的必背篇目,许砚更是没有完整地背下过一篇。 因着许砚即便不怎么学文科,他的成绩也总能位列年级前二十,久而久之,老师也就懒得再过多干涉。 宋尧同许砚玩得不错,作为许砚的兄弟,他自然而然也承袭了不背书的习惯,对于许砚引出的不好风气,三班的文科老师也是苦之久矣。 卢婷忍着怒意,道:“站着!下一个。” 中间的一排就这样顺过去了,有两三个像宋尧一样只字未背的男生正罚站着,还有几个磕磕碰碰如江语烟那样的,卢婷也就不再计较了。 第9章 毕竟从这一排的抽背来看,磕磕碰碰的至少还花了些时间。 卢婷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罚站着的几个男生,双手紧紧地攥着课本,恨不得将有滕王阁序的那片书页撕碎,让这群男生咽下去。 林霰用目光斜瞟了一眼许砚,他正带着耳塞,淡定自若地写着物理题,仿佛是个局外人,这教室里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林霰默默地将目光收了回来,投在了书页上,在心里默背着课文。 卢婷冷声道:“许砚,接着江语烟停下的地方背!” 这一声算是将整个教室里昏沉的气息全都唤醒了,众人纷纷重新打起精神,想看这难得一见的好戏。 宋尧咧嘴一笑,举手起哄道:“老师,我站着会挡住许砚!” “你坐下!” 卢婷见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实在是嚣张惯了,既然许砚算是个领头人,她便先挫一挫许砚的锐气,让这群男生收敛些。 许砚坐在最后排,前排想看热闹的人纷纷小心翼翼地将头扭到了后边。 所有的目光在那一瞬都聚集到了最后排的位置上。 可许砚却自顾自的写着题,丝毫没有注视到周围聚集起的灼热目光。 林霰小声地在一旁提醒道:“许砚,老师叫你。” 但林霰的声音很柔很轻,被许砚过滤着忽视掉了。 讲台上的卢婷并未看清楚许砚耳上的耳塞,以为许砚是在故意挑衅课堂:“许砚!” 林霰抿了抿唇,伸出手在许砚的桌上敲了两下。白皙而荦确的指骨轻扣在木桌上,发出闷重的声响,许砚一怔。 许砚将耳蜗里的塞子取了出来,不明所以地望着林霰:“下课了?” 林霰轻咳了两声,低声提醒道:“老师叫你起来背课文,背到酌贪泉而觉爽了,下一句是处涸辙以犹欢。” 许砚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物理书页合上,迅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卢婷早就看到了林霰提醒了举动,冷笑了一声,道:“接着刚刚的那段背。” 林霰将头垂在书页里,声音也压得更低:“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许砚不再跟着她继续念下去,而是笔挺地站着,毫不掩饰地说道:“抱歉老师,我没背。” 林霰将头垂得更低了,耳朵蓦得发红。她总控制不住地替人尴尬,偏偏当事人能如此理直气壮。 卢婷气极,平复了一下情绪,道:“你没背?那让你的同桌来帮帮你吧,她似乎很是热心。” 林霰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慢慢地站了起来,接着背了下去:“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卢婷拍了拍桌子,扫了一眼墙上悬挂着的时钟:“停!再过几天就要月考了,桑榆非晚,现在开始努力也不至于到时候默写一分没有。无论是谁,只要默写那一栏空白,就给我把课本抄写十遍!” 卢婷见如今的情形,估计默写了也不乏有打小抄作弊的。卢婷只得清了清嗓子,翻开课本继续讲下一篇课文。 林霰抿了抿唇,将头垂了下去,显然她这次的罚站是被许砚牵连的,也只能认栽了。 许砚斜眼看她,唇边溢出了几许笑意,又不自觉地往她的位置那靠了靠,淡声道:“带我看一点。” 林霰攥着书页的手骤然一紧,将课本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站着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 许砚的手抵在课本上,目光似是停驻在书页,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你叫什么名字?” 林霰微微一愣,想起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许砚还在睡觉,自然不记得她的名字。 “林霰……” 许砚点了点头,掀了掀书页,道:“霰字怎么写?” 林霰将课本往后轻翻着,最后停驻在了《春江花月夜》的那一页。 纤细如柔荑的指节划过书页靠上的两句诗,如泠玉般沉冷的嗓音被她压得极低:“月照花林皆似霰。” 霰,是在下雪时出现的软雹。 松脆而易碎。 他点着头,低声道:“嗯,很好听。” 许砚的指尖正要触上那行诗的一瞬,林霰迅速将手指缩了回来,像是触到了灼烫的焰火般措然。 “林霰……林霰。” 他念她名字的一瞬,她的心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霎时穿透了寒冰筑成的软雹,流转在她的心尖。 —— 曲玥抱着陈桃,眉头紧锁,全然没了往日的张扬烂漫:“桃桃,我要是月考考砸了怎么办?你是不是就要离我而去了……” 陈桃叹了口气,拍了拍曲玥的肩:“所以让你好好复习,还有几门呢,还有希望。” 林霰抱着复习资料,趁着休息的间隙迅速翻看着,临时总要抱一抱佛脚的。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三班的座位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定期流动。 每月一次小考,根据班内的成绩排名,可以选择座位的前后以及自己的同桌。 这就意味着,她和许砚或许就只能再做这几日的同桌了…… 她听说许砚之前几次都是班上的第一,他每回都选最后一排的位置,而且从不选同桌。 或许,他只喜欢一个人坐,她已经不知趣地打扰他许久了。 林霰抿了抿唇,双手扶住了太阳穴,强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当务之急是要复习好剩下的科目。 宋尧搂着许砚的肩,手上拿着满当当的水瓶,似是和许砚刚灌完水:“哥们,你可一定要保住你第一的位置。咱们班长高婧可是一直在你后头穷追不舍,你可千万要守身如玉……” 林霰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高婧是高二三班的班长,她的成绩一直稳定在班级前五,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许砚压了一头,落到第二。 林霰跟高婧的接触不多,只知道她长得好看,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透着一股淑女的风范。 只是曲玥似是不怎么喜欢高婧,总觉得她身上透着一股精致利己主义的气息,让曲玥很不舒服。 许砚白了宋尧一眼,淡淡道:“不会用成语就别用,显得你更没文化。” 宋尧锤了一下许砚的肩,打趣道:“说得好像你有文化一样……语文卷上的默写题你写了没?一句都默不出来是要抄书的……” 许砚将水杯放到了桌上,挑了挑眉道:“操心操心你自己。” 宋尧自觉无趣,拎着水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下一门考试要用的文具。 林霰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去考场了,下一门是历史,她还算擅长。 前面的几门理科,她都没什么把握。如果仅剩的几门文科,她不能发挥好的话,这次月考的成绩就悬了。 林霰的脸上实在挤不出笑来,紧锁着的眉蹙在一起,久久不能舒展。 许砚似是注视到她的异样,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奶糖,放到她的面前:“吃颗糖,就好了。” 林霰盯着眼前这颗奶糖,怔然了许久。 居然还是大白兔奶糖。 奶糖一向是用来哄小孩子的玩意,她十岁以后就不吃奶糖了。 今天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信高冷学神的口袋里竟然会随身携带大白兔奶糖。 大概就像是灰狼的兜里藏了胡萝卜。 林霰望着他那双流转着秋波的桃花眼,忍不住道:“许砚,你从前不知道你……” 许砚眼眸微抬,好奇道:“不知道我什么?” 林霰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底气:“幼稚……” “叮——” 林霰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将桌上的糖装到了兜里,来不及再同许砚说话,急慌慌地奔向了考场。 许砚的下颌微微扬起,望着林霰远去的背影,轻笑道:“说我幼稚,糖装兜里的动作倒挺快。” 第8章 她不给你抄。 “嘀——嗒……” 秒针一点点地划过钟表,流转的光阴转瞬即逝。 笔尖触在卷子上,发出细沙般的声响,像是枫叶擦过柏油路面,喑哑中的呢喃。 半开的窗子流进些秋风,林霰因紧张而涨红的双颊总算得了片刻的清凉。 林霰抿了抿干燥的唇,每回到了考试的尾声,她的喉咙总是格外的干涩。 林霰倏得想起了兜里装着的奶糖。 她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的间隙,将奶糖从兜里掏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装皮。 糯米纸在唇间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将糖小心地含在口中,尽量不去咀嚼。 甜意很快在唇齿间肆溢开来,原本干涩的喉咙也润滑了许多。 原来吃糖真的可以解压。 正她思忖考题时,左侧传来了一阵私语声,刻意压得极低:“答案……选择题……” 虽然这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离林霰实在过近,她听出这声音是夏茉传来的。 夏茉坐在林霰的前一排,虽然不算远,但她们平时也没多少交集。 夏茉伸手,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帽檐,小声道:“放到我的帽子里……” 第10章 夏茉这一套动作下来可谓是轻车熟路,行云流水般不露痕迹。 林霰抬眼,发觉监考的李老师竟全然没有注意到夏茉这处的小动作。 “考生注意,还有五分钟就要交卷了,检查一下个人信息是否填写完整,答题卡是否填涂完毕。” 林霰猛的回过神来,将头埋回了案桌里,专注自己的卷子。 坐在夏茉后面的,是江语烟。 林霰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但又在情理之中。 江语烟瘦瘦弱弱的,说话的声音也细细的。她竟也有胆量在考场上帮夏茉作弊。 但也正因她的柔弱,才不敢拒绝夏茉。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就当不知道吧。 夏茉的动作极轻,她熟稔地从卫衣的帽子里取出了写有选择题答案的纸团,然后轻轻地打开,握在掌心小心查看。 林霰听见夏茉的涂卡笔摩挲在答题卡上的声响,急促而迅速,极重的笔力似是要将卡卷穿透。 “叮——叮” 考试结束的铃音响起,耳畔笔尖摩挲的声响也愈来愈小,湮没于铃声中。 林霰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拂去卡卷上的橡皮屑,将整理好的答题卡和试卷平整地摆放在桌上。 —— 林霰将复习资料都带来了考场,这样就不必要再回教室看了,也能节省些时间。 只是她之前来考场太匆忙,忘记将水杯一并带来了。 她正准备回教室拿,却被一旁的夏茉给叫住了。 夏茉顺着她的方向挪了挪椅子,挨她更近了些:“林……”夏茉顿了顿,目光投射到了她课本的扉页上:“林霰同学?” 夏茉和她并不熟,在班上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甚至能看得出来,夏茉还没记住她的名字。 林霰点了点头,犹疑道:“嗯……我就是我们班刚转来的林霰。有什么事吗?” 夏茉的眼中透出几缕欣喜的目光,脸上溢着讨好的笑意:“下场考试你能不能借我抄抄?求你了……” 林霰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显然有些错愕:“可是……我这门科很一般……” 夏茉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谓地摇了摇头:“没关系,肯定比我好。”夏茉顿了顿,继续道:“江语烟这门课不行,况且传纸条有些危险。我坐在这可以直接斜望到你的卷子。” 夏茉翻开林霰摆在桌上的笔记本,漫不经心地说道:“宝贝,你只要坐得偏一些,别将卷子遮挡起来就成。” 林霰垂下眼眸,攥着圆珠笔的手微微发紧。 林霰紧皱着的眉梢上浮起一层云翳,发涩的喉咙里似是卡着一根紧绷的弦:“可是……可是我这门课很一般。” 她不想答应夏茉。 即便不是考试,只是平时的一份练习,大概也没有人愿意自己辛苦种出的果实被他人轻易撷取。 夏茉扶在林霰的胳膊上,极力地与林霰拉近乎:“没关系的,我听说你文科不错的。你就帮我一回,求你了,宝贝?” 夏茉的唇边绽起盈盈的笑意,娇俏的眉眼瞬时舒展开来,似是与谈话人十分熟稔。 可林霰还是从她含笑的眸中捕捉到一丝生硬的疏离。 有时候的人心真的很难琢磨,欢喜亦或者悲伤总是不能从表面上直截了当的捕捉。 明明和她不熟,却偏要装作一副熟稔热情的模样,只为达到目的。 可这样的手段,有时候的确很管用。 倘若夏茉像俞楚熙那样强硬的威胁她,欺负她,那她也能硬气的直接拒绝。 偏偏夏茉要用撒娇式的糖衣炮弹,让她不敢直接拂了面子。 夏茉摇了摇林霰的胳膊,盈亮的双眸中似是能挤出水来:“霰霰,你帮我一回好不好?这次月考过后要开家长会的,我妈如果看到我的成绩,一定会狠狠地骂我……” 林霰见她这副神情,心中有了些许动摇,刚准备的拒绝话语又卡在了喉咙里:“我……” “她不给你抄。” 清冽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她的犹疑,似是夏日里气泡水上放着的几许冰薄荷,让人瞬时清醒。 林霰抬头,正对上许砚透亮的双眸。 “窃取别人的成果并不好。”许砚顿了顿,“况且,林同学本也没有几科拿得出手。” …… 林霰知道自己的理科不好,所以只能依靠几门擅长的文科撑着总分。 如果最擅长的学科也“分享”给了别人,就等于她的优势也没有了。 可是就算许砚是这个意思,但是他这样说出来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 说话也是一门艺术,显然许砚有时候是真的不具备艺术创作能力。 夏茉讪讪地将椅子拖回了坐位,只觉得双颊一阵发烫,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 “你的水杯落在坐位上了,我回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就给你捎过来了。” 林霰这才注视到许砚左手上拎着的紫色水杯竟是她的杯子。 许砚将水杯轻放到她的桌上,余光扫视到桌角处的糖纸上,微微一顿。 糖纸没有揉成团,而是整齐地舒展开来,想来打开它的人,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许砚联想林霰在考试时偷摸吃糖的情形,唇畔也不觉勾起了笑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梢缓缓舒展开来,眼眸微弯,将温和的月泽也拢合其中。 林霰拿起水杯,发现水还是温的,他顺带帮她灌了水。 林霰握着温热的水杯,暖意自杯身传递到她的掌心,继而流进她的心间:“谢谢……” 许砚收回了唇边的笑意,淡淡道:“嗯,好好复习。” 林霰点点头,将水杯的盖子缓缓打开,对着杯口喝了几口水。 许砚趁她喝水的间隙将她放在桌角处的糖纸拾起:“这个,替你回收了。” 林霰一怔,呆愣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从前只听说塑料瓶子回收可以换钱。 糖纸回收,这算什么? —— “完了完了……这次数学是我的历史新低。家长会上,我爸看到我这成绩条指定要发疯!” 曲玥将新发下来的数学试卷发泄式地揉作一团,迅速丢到了混乱不堪的桌洞里。 虽然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掩耳盗铃,但是当林霰收到物理卷子的那一刻,她采取了同样自欺欺人的方式。 只不过她没有将怨气发泄到试卷上,而是将卷子整齐地放进了文件夹,然后平静地将文件夹塞进桌洞的最底层。 许砚拿着卷子大略地扫视了一番,拿着红笔将为数不多的错题尝试更正。 他的余光正好扫到林霰有些泄气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 他本想帮林霰更正错题,但又怕她此刻的情绪还未调整过来,只能默默的等待。 班长高婧健步如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是来找他的。 “许砚,你这次物理考了多少分?” 林霰低着头,却也从高婧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自得。 高婧这次应该考得不错,一收到卷子就想找许砚比较一番。 许砚却没什么兴致,将桌上的试卷收回了桌洞:“没多少。” 高婧仰着头,眸光划过林霰时闪过一丝鄙夷的轻蔑,落到许砚时又迅速收敛:“许砚,我八十八分,你多少?” 许砚捕捉到高婧看林霰时的冷蔑,他的眉头不禁微皱:“我不喜欢和别人比较。” 林霰的头埋得很低,虽然她的手上还握着笔,装做正在写题的样子,可实际上她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 高婧的分数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许砚和她的分数大概也不相上下。 可她的物理成绩甚至还没有及格。 她和许砚的差距就像是这物理分数的差距。 她似乎只能仰望他,仰望这冰山之上的高岭之花。 高婧像是勇攀高枝的凌霄花,傲慢中透着凌厉:“许砚,这个班上只有你能做我的对手,我们做同桌,怎么样?” 林霰握住笔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似是下一刻就要穿透纸背。 林霰的心跳得很快,慌乱而急促。 她也在等一个答案。 良久,许砚用冷淡而低醇的嗓音回道:“我有同桌,而且习惯了。” 林霰一怔,握着笔的手重重一颤。 将选项里的b写成了d。 第9章 不嫌你丢人。 “许砚,下午有卢婷的语文课!完了,我默写一个也没写对!” 默写栏上标记的红色大叉,就像是刺在宋尧胸口的冰锥,却不是一击毙命,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凌迟。 宋尧凑到许砚的跟前,原本哭丧着的脸上多了几分豁然:“不过没关系,兄弟,你会陪我的!男子汉大丈夫,抄书算什么……” 宋尧跟许砚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是打小玩到大的哥们儿。 可宋尧半分没沾到许砚的优点,只染了他逃早读,不背课文的坏风气以及稳重的心态。 第11章 正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林霰暗暗叹服,宋尧和许砚这对好兄弟的心态之稳,确非常人所能及。 许砚淡定地点点头,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手中的一沓试卷,道:“嗯,确实没关系。” “这么说,你想好怎么应对卢婷了?” 宋尧脸上的喜悦之色更盛了,通常许砚有这个反应,说明问题不大,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宋尧满怀期许地敲了敲许砚的课桌,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卢婷,认错求情?” 许砚虽然有些时候不听课,但他从来不会影响到课堂纪律,他虽然不兴听卢婷的课,但也绝不会顶撞老师。 所以这种情况下,向老师低头是最优解。 许砚停下了手中整理的动作,打了个哈欠,缓缓道:“嗯,主意不错,你现在就去向她求情吧。” 宋尧的眼底闪过几分诧色,听这话音似乎有哪里不对,半疑惑道:“我一个人,去?” 许砚抬眼,郑重地拍了拍宋尧的肩:“嗯,加油!” 他能做的,自然只有给宋尧打气。 宋尧这才听明白了几分,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什么意思?你不用去?” 许砚慵懒地向位子后坐靠去,唇边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自得之意:“嗯,我不用去。我默写得了两分。” 说到“两分”时,许砚刻意加重了语气。 林霰听出他言语间透着的几许得意,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强压着喉咙才没有笑出声。 八分的默写题,他就得了两分。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宋尧瞪大了双目,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音量也不由地放大了几分:“我没听错吧?许砚,你默写得了两分?” 从初中开始,许砚的语文默写一栏就是空白,承袭了将近五年的传统,一朝打破。 课间的教室有些嘈杂,但宋尧的音量确实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他同许砚的对话,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毕竟这事儿,挺稀罕的。 “天呐,向来不参加早读,不背课文,主打叛逆的学神竟破天荒地答对了默写题!” 吃瓜第一线的曲玥迅速转过头,用极为浮夸的口吻继续调侃道:“这还是我认识的许砚吗?该不会被文曲星附身了吧……” 林霰注视到不少同学的惊诧之色,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许砚会因这二分而隐隐自得。 这就好比她物理考了六十分,她也会沾沾自喜,谢天谢地,因为她及格了。 这样想来,倒也不算太浮夸。 “许砚你知道我现在最好奇什么吗?我最好奇你写对的是哪两句!” 宋尧此刻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个班上唯一有可能陪他抄书的人最终背叛了他。 而且毫无征兆,莫名其妙。 但是宋尧还是难以抑制那该死的好奇心,他实在太好奇究竟是哪两个名句能得了许砚的青睐。 宋尧咬紧了牙关,道:“你把那两句告诉我,我要刻在桌子上,日日诵读!” 林霰虽一直垂着头,但心中也是同宋尧一样好奇的。 究竟是哪两句诗,能让他记在心里。 许砚斜瞄了一眼林霰,唇边的笑意却愈发得深了,这玩味的笑意勾起了众人的胃口。 林霰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 宋尧满怀期许地望着许砚,还有周围看热闹的许多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几秒后,许砚微眯着眼眸,缓缓道:“不告诉你。” 众人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颇感无趣。 曲玥用胳膊撞了撞宋尧,道:“你还有空在这闲聊,你的书抄完了?” “又不用你帮我抄,你急什么?”宋尧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回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我是好心提醒你,卢婷肯定会去老班那告你状……” “不劳曲大小姐操心……” …… 林霰将深吸的气息轻吐出去,故作轻松地撑着下颌,似是在发呆。 心里在想, 向来沉稳清冷的许砚,原也是会用戏谑的语气捉弄人的。 —— 月色渐沉,秋日的夜晚有些寒凉。冷风拂过林霰的侧颜,掀起她凌乱的发丝,让她陡生了几分烦躁。 林霰这一整日都蔫蔫的,一直沉浸在那张物理试卷的挫败里。 曲玥之前说自己是沈严眼中的“钉子户”,始终占据着倒数榜首的位置,倒是没有谦虚。 这次月考曲玥是物理倒一,林霰则是物理倒二。 两人堪称是半斤对八两。 但曲玥的心态着实比林霰好太多,不过半日的功夫,曲玥就将糟心的分数抛到九霄云外了。 让曲玥心烦的是两日后的家长会,但她转念一想,两日后的事情两日后烦,不该让烦恼蹉跎了光阴。 只是林霰的心,没她的大。 曲玥不忍见林霰这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仿若整个世界都被阴翳遮住了,见不得半缕天光。 于是曲玥开解林霰说:“霰霰啊,习惯就好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反倒是适得其反。 不仅没有起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反而让林霰更泄气了。 习惯,她才不想在这种事上习惯啊…… 正当林霰还沉浸在思忖中时,许砚指了指她的桌洞,沉声道:“物理试卷,拿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砚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清肃的威慑力,让人不容辩驳,也让她无力招架。 林霰只得乖乖地从桌洞拿出了装有物理试卷的文件夹,然后顺理成章地将文件夹打开。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似乎听许砚的指挥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等等,她为什么要按照他说的做…… 他要她的物理卷子做什么? 许砚将手伸了出来,示意她将卷子交到他的手里。 林霰犹疑了三秒,并没有乖乖将卷子给他,而是用手将卷子的背面压在了课桌上。 印有分数的那一面本就背对着人,可林霰的双手还是紧贴在卷子的背面上,生怕被风吹得掀面。 怕他看见她的分数。 ——很丢人。 许砚见林霰眼中满是戒备,手中护着的试卷仿若是什么稀世珍宝,如对待贼人一样提防他,不由觉得好笑。 许砚无奈地摇摇头,嗓音也柔和了许多:“我不看你分数,只看你的错题。” 林霰按着试卷的手微松,但仍没有要递给他的意思:“嗯……?” 许砚叹了口气,半哄着说道:“你把分数遮挡起来不给我看,总行了吧?” 林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她背对着许砚,用纸条遮盖住了分数。 许砚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她一番操作。 其实遮不遮分数都无所谓,单从错题也能推算出分数的。 许砚接过林霰捣鼓完的物理卷子,认真地替她分析起错题。 “从大体上看,你主要是概念不清,物理公式记忆混乱,归根结底是你没有理解。比方说选择题的第六题……” 许砚一道道地给她分析错题,每一道都讲得耐心且细致。 最重要的是若按照许砚的思维,他明明有更高级的解法,但他却还是按照林霰的思维方式,选择适合她的思路引导。 林霰从前很抵触物理,因它枯燥而无味,只要一次跟不上老师的解法思路,之后就是越落越多,最后一落千丈。 但是许砚教她时更多的是引导她思考,帮助她理清思路。当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思路解决问题时,自然也获得了一些成就感,对物理也没以前那么抵触了。 许砚笑着看她更正完最后一道错题,不由地感慨:“兴趣的确是很好的老师,不论什么学科都很适用。” 林霰将手中的红笔放下,揉了揉手腕:“有时候学得好了才能有兴趣。” 其实很多时候有兴趣是因为擅长,若在某一方面有了天赋就会有兴致去培养它,反之则会抵触。 若某一学科的老师对自己的胃口,自然听课也就会多认真几分,反之亦然。 “你会学好的,毕竟有我教你。” 许砚无谓地耸了耸肩,满脸轻松,似是在说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沈严都不敢打包票说能把班级倒二的学生教好,许砚倒是真敢。 林霰笑了笑,他敢教,她就敢学。 只是他将来不要觉得她给他丢人才好。 林霰抬眸望他:“许砚,你为什么不告诉高婧你的分数?” “不想,不重要,也没必要。” 他明明是怕打击到她,所以才不说。 可是无论他说不说,她都会被打击到。 她和他的差距有点大,但没关系, 她会努力。 “许砚,你默出来的两句诗到底是哪两句?” 第12章 她还是很好奇。 “嗯……不告诉你。” 许砚低低地笑了,他喜欢看她想知道却又得不到,被好奇心驱使时的懊恼神情。 ——很可爱。 “告诉我!告诉我!许砚,许老师,快告诉我。” “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 第10章 他像落水的猫咪,让人怜惜。 高婧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座位表,准备张贴到黑板上:“请大家把自己的分数条放到桌上,并简单地整理一下桌面。” 今天没有晚自习,若在平时,自然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好事。可是今天,没有晚自习是因为要开家长会。 为了方便家长能够找到各自孩子的座位,高婧需要将座位表张贴在了黑板的正中央,并且还要确保分数条醒目地贴在每个人的课桌上。 李雅梅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严厉,向来不给学生留面子,一如她的口头禅:“面子是自己挣的。” 曲玥只有在临刑前,才能有片刻的万念俱灰之感:“完了……再过一会儿我是真要被我爸判处死刑了。” 陈桃思忖了下,替曲玥想了个主意:“一会儿你趁你爸没到,拎了书包就跑,先一步跑回家兴许还能多活几刻钟。” 行刑是不可避免了,可对于曲玥这样能活一时算一时的人来说,确实不失为一个法子。 曲玥更懊恼了,垂丧个脑袋,咬牙切齿着说道:“不行……我是班委,要留下发材料。” 说到“班委”这两个字时,曲玥特意加重了语气,能听出她情绪中的怨愤。 曲玥不提,林霰倒是真忘了她还是班上的组织委员。 高二的学业本就紧张,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活动需要组织,曲玥一直挂着个闲职,却不想要她为班级做奉献的活是一点也没少。 “实在不行,我替你发?” 曲玥平时帮过林霰不少忙,刚入学那会儿,无论是学校里的规章制度,还是班里的大小事物,曲玥都不耐其烦地为她一一介绍。 所以这回,她也想帮曲玥一次。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曲玥自然为林霰的仗义之举感动非常,但转念又想,林霰的排名和她也不相上下:“真的假的?霰霰,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你留下来,你妈看到分数不得当场骂死你?” 林霰一笑,唇边绽起一道微弯的弧度:“她不会骂我。而且,今天她不来开会。” 十岁那年,她被林家收养。 林澄的父亲林遥和他的母亲顾婉华对她比对亲生的林澄还要好。 当时他们是本着儿女双全的诉求,顾婉华又不愿再经历一次生孩子的苦楚,于是便想着在晨曦孤儿院领养一个女儿。 顾婉华捧着她的小脸,柔声问:“听你们的院长阿姨说,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为什么要取‘霰’这个字呀?” “老师说,霰是雪后降落的小冰粒。它的外壳很坚硬,可以把我包裹在里面。” 这样,就不怕了,不怕再被遗弃。 曲玥投来艳羡的目光,将林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你妈妈真好,要是我爸也能像你妈一样温柔就好了。” 顾婉华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母亲。 只不过,对待林澄时就和温柔搭不上边了。 林家一向持以“富养女穷养儿”的观念,顾婉华向来不怎么关心林霰的学业,生怕宝贝闺女整日只知道学习,最后给学傻了。 顾婉华从不参加林霰的家长会,她认为林霰懂事,自觉,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根本没必要浪费几个小时去听一些不知所谓的“教育学”。 想及此处,林霰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推着曲玥回到了座位:“你快收拾书包吧,发材料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 淅淅沥沥的秋雨打在走廊外的玻璃窗上,透明色的雨滴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珠玉碎落石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有些黏腻。 林霰刚从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叠厚厚的试卷集。 一个相貌冷峻,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在走廊处拦住了林霰:“同学,你认识许砚吗?你知道他是几班的吗?” 林霰抬眼看他,直觉让她很快判断出眼前的男人是许砚的父亲。 不仅因为许砚那双深邃而透亮的眼眸,很像他的父亲,更多是因为他们的气质很相近,都是温柔中透着几许疏离与淡漠。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正式西装,还打了一条同色系的暗提花领带。手上戴着一只百达翡丽的腕表,价格不菲。 穿成这样,不像是来参加家长会,倒像是出席什么重大的国际会议。 林霰顿了顿,道:“认识,我和他同班。” 男人礼貌地笑了笑,示意林霰带路:“许砚现在在教室吗?” 林霰边走边说,回忆起许砚一放学就走了,甚至连桌子都没收拾:“他好像已经走了。” 她好像一直没听许砚谈过他父母的事,有几次放学她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公交站台等末班公交,似是没人接他。 许砚对待家长会的态度也淡淡的,但她以为是许砚不在乎,毕竟他的成绩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直到见到了许砚的父亲,她才感觉到许砚和他父亲之间的微妙之处。 许砚的父亲似乎和他不熟,甚至连他是哪个班的都不知道。 林霰将许砚的父亲一路引到了坐位处。 许砚的父亲坐到坐位上,流露出谦和而不失威仪的笑容:“麻烦你了同学。” 林霰点点头,将手中抱着的试卷集迅速下发到了每个家长的手中。 等到所有的家长都顺利落座了,负责指引的几个班委也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林霰低着头一路小跑到了坐位处,从桌洞里取出练习册,顾不得整理,只草草地塞进了书包里。 许砚的父亲注视到她的动作,轻声问道:“你是许砚的同桌?” 林霰点点头,她想起刚刚只是将他引到了许砚的位置上,没来得及提他们是同桌的事。 “可以借我一只笔吗?” 林霰抬头,望见了许砚父亲眼中的迟疑与犹豫,又扫了一眼许砚的桌面。 除了她刚刚下发的卷子外,空空如也。 许砚临走时甚至把桌上的成绩条一并撕了。 林霰从笔袋里找出一只水笔,又从笔记本上撕下几张空白页一并递给了许砚的父亲。 “谢谢。” 临走的时候,她看见许砚的父亲正用端正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地记录着老师给家长提的注意事项。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林霰背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蹑手蹑脚地离开。 —— 雨势渐小,如烟如雾的秋雨从伞面上滑落,滴在铺满了枯叶的湿滑小径上,发出清脆而沉冷的声响。 细密的雨丝似是颤动的琴弦,顺着秋风飞溅到她脸侧时,那透骨的寒凉正在她的周身迅速蔓延。 几滴雨水顺着伞沿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几滴碎发粘粘在她的鬓间,灰蒙的雾气中衬得她的脸庞愈加白皙。 地面有些湿滑,林霰走得很慢,一点点地向公交站台的方向挪去。 她忘记和陈叔说今天没有晚自习,可以提早来接她的事了,她现在身上又没有手机可以联系,看来也只能坐公交回去了。 离公交站台还有些距离,她远远地瞧见站台处的一个身影有些熟悉。 像是许砚。 少年颀长的身影靠在站台上,手上却并未打伞,任由雨滴飞溅到他的身上。 站在他身侧的女孩也穿着三中的校服,比他要矮上一头,大概是高一的学妹。 林霰打着伞移步到了站台,确定淋雨的少年正是她的同桌许砚。 她本想上前搭话,但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女孩往许砚的方向挪了挪,声音微颤:“学长,你都淋湿了。要不然我们打一把吧?” 大概女孩也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妥,双颊染上了一层红晕,找补道:“我认识你……年级大会的时候你发过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都淋湿了。” 林霰握住伞柄的手腕不觉用力,自己没去搭话的选择是正确的。 俊俏学长和娇俏学妹,如此赏心悦目的秋雨车站邂逅图,她实不该上前惊扰。 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林霰又向右移了几步,就快要退到车站的边缘处了。 女孩继续道:“学长,你坐哪路公交?说不定我们同路……” 女孩的伞很小,但她还是极力地往许砚的方向移了移,想替他挡住头顶滴下的细雨。 许砚向右边移了一步,似是想要和女孩划清界限:“谢谢,我们不同路。” 林霰将伞抬得高些,忍不住侧目看他。 雨雾中,许砚的身影有些模糊。 冰凉的雨滴顺着他的发丝一路流淌到他的下颌,勾勒出一道轮廓分明的晶莹水线。 第13章 他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蓬松而凌乱,像刚从水中捞出一般的狼狈。 他白皙的面庞在冷雨中更显凌冽,纤密的睫羽上挂着雨珠,将落而未落,撩拨着少女半悬着的心弦,温热而滚烫。 林霰将脸慢慢转了过去,将伞打得更低些,试图遮住有些发红的双颊。 许砚缓步走来,冷冽如秋雨的声音有些沙哑:“同桌,不借我遮一下雨吗?” 似是有一根羽毛轻扫过她的心头,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林霰握着伞柄的手微颤,将原本遮住面庞的伞面移开,正对上许砚的双眸。 他那双桃花眸清澈而透亮,一如月光般皎洁冷清,却莫名多了几分勾人的酸涩。 将她的心弦勾得猛然一颤。 今天的许砚似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今天的他,莫名让人怜惜。 林霰紧紧握着伞柄,她注视到适才被拒女孩眼中焦灼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拒绝:“我的伞有点小……” 许砚咬着发白的唇,轻轻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 林霰见他整个身子都湿透了,那委屈的模样真像一只落水的猫咪,心也软了下来:“那你过来些……?” 许砚乖乖地向她移了几步,站到她的伞里。 他苍白而冰凉的指骨触到了她的指尖,替她握住了伞柄。 第11章 甜,很甜。 林霰自觉地将握着伞柄的手松开,目光停驻在远处驶来的公交上:“我们不顺路。” 许砚的唇边带着极浅的笑意,淡淡道:“我们顺路。” 林霰的伞是真的很小,小到本就只能塞下她一个人。 许砚替她撑伞时半个身子都露在伞外,任由水珠溅湿他的臂膀,斜织着的雨丝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 路边亮了几盏夜灯,昏黄色的灯光就着雨丝交织出朦胧的光影,让林霰有一瞬的恍惚。 林霰将错乱的思绪拉了回来,没好气地拆穿他:“你都不知道我等的是几路公交车,哪里就顺路了?” 许砚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些,清澈的双眸里多了几分慵懒柔软:“一样的。你等几路车,我就坐几路车。” 这算是……赖上她了? 不能够吧,今天的许砚怎么这么乖……? 林霰一怔,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许砚……我要回家。” “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轻软的柳絮,轻飘飘地拂过。 林霰将目光从许砚的眼睛上移开,轻扫了一下四周,正好对上了娇俏学妹投来的目光。 “咳……那个学妹似乎在看我们。” 娇俏的小学妹紧咬着发白的唇,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上去委屈极了,似是下一秒就能挤出泪来。 她立即明白,这学妹应该是误会了。许砚大概只是不好意思与陌生人同撑一把伞,他只有对着熟人时才会厚脸皮。 许砚顺着她的目光轻扫了过去,一本正经地回道:“又没做亏心事,正大光明的、为什么要心虚?” 对哦……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目光。 林霰指了指远处驶来的公交,干笑道:“那个,我车来了。” 许砚点点头,顺着她的目光瞟了一眼:“哦,那我的车也来了。” 林霰深吸了一口凉气,就着许砚撑起的伞一路小跑上了公交车。 秋雨打落在车窗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林霰将脖子半缩进校服外套里,似乎这样能更暖和些。 许砚靠着车窗,怔怔地望着散落在车窗上的豆大雨滴:“去哪?” 林霰想了想,托着下巴道:“去个能让人开心点的地方。” —— 微湿的鞋底擦过光滑的青石板路,踏过深浅不一的大小水坑,又穿过逼仄窄小的城街老巷,终于到了林霰所说的地方。 是一家隐匿于深巷的古朴店铺。 店铺的屋瓦建筑还是古式宋制的,浮漾着浅色的流光,细雨敲在砖瓦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敲击声,打破了沉寂。 许砚将雨伞拢合了起来,抬眼望了一眼店铺的牌匾,轻摇了摇头:“这里能让人开心……?” 牌匾上只写了四个大字——浮世书苑。 林霰上前一步,笑道:“书中有黄金屋也有颜如玉,自然能让人开心。” 许砚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她的话。 他从前知道玩游戏能让人快乐,因为宋尧每回遇到不开心的事,都是通过玩游戏来排解的。在宋尧眼中,游戏可以暂时屏蔽现世世界,塑造一个虚拟而快乐的天地。 但倘若要宋尧去读书学习,大概是真要了宋尧的命。 许砚虽不觉得手机和游戏有意思,但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通过看书可以排解心中的郁结苦闷。 他只知道他一见到语文课本的诗词古文就头疼,每个字拆开他都认得,合在一起就能让他无所适从。 林霰熟稔地带着许砚上了书店二楼,最里头有一间小的自习室,可以在里面看书。 大约是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自习室里只有两三个读者正在闲读。 许砚看出她对这里很熟悉,低声问她:“你经常来这里吗?” 林霰点点头,转身走到了二楼的书架,低头寻找着什么:“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 她上次来的时候,记得那本书就是放在这层书架的,有些隐蔽。 许砚望着她找书的背影,眸中凝起了淡淡的笑意:“你很喜欢读书?” “还行……找到了!” 林霰将找到的书抱在怀里,弯着的腰慢慢直起,垂在书架里的头猛地抬起,就要触到上层书架上的木质的隔板。 许砚上前靠了一步,白皙的手掌及时挡在隔板下,碰在她的头上。 她的头发很软,蓬松得像是空中的浮云。他离她很近,近到能嗅出她发梢散出的淡雅清香,是栀子花的香味。 似是有雪白的花瓣正在她的发间微颤,携着微冷的气息,是清甜中的温婉。 许砚的左手微搭着她的头,右手拉着她的胳膊向后退去:“当心……当心碰到头。” 有一瞬他觉得整个左手都僵住了,木楞地停驻在她的头上,不知所措。 林霰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耳根也染上了粉粉的樱红,避开了他的视线。 林霰垂下头,将视线转移到怀里抱着的书上,低声道:“安全了……谢谢。” 许砚放在她头上的手缓缓放下,迅速背到了身后,像是在掩饰什么:“我们去看书吧……” 林霰点点头,抱着书迅速走到了自习室里的一处空位。 许砚笑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书,让你这么神秘?” 林霰将怀里的书放到桌上,书的封面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不像是文学名著的风格,倒像是风格轻松的涂鸦。 林霰将书页翻开,浅笑道:“我只说看书……可没说是看老师喜欢的书。” 漫画书,自然也是书。 心情不好的时候,漫画书也很解压。 许砚笑着翻了几页,漫画里绘述了一只胖猫,一个萌狗和少年主人之间的日常趣事。 幽默暖心,治愈可爱。 确实很有意思。 许砚的指节轻扣在书页上,玩味地勾了勾唇,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原来也会偷看漫画书啊?” 林霰笑意盈盈,眼睛微弯,似是月下的夹竹桃,明媚而烂漫:“我可没偷看……我是正大光明的带你看,许同学总不会不讲义气,跟老师告状吧?” 今天的她和往常也不一样, 会揶揄他,同他玩笑。 或许她从来就不乖,林霰的乖只是保护色。 能将她保护在坚韧的壳里。 他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贪婪地捕捉着灵动的流光,道:“当然,不会。” —— “你的心情有没有变好?” 她和许砚看完了大半本的漫画,天色暗了不少,雨声愈来愈小。 再过一会儿,她就该回去了。 幸好,这条街巷里家不远。 许砚站在屋檐下,望着空中飞散的细雨,柔声道:“好很多了,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看在你教过我不少物理题的份上,我就让你更开心点吧!” 林霰示意他不要将伞撑开。 她的左手慢慢握住了他的右手,愈来愈紧。 许砚还未反应过来,林霰已经拉着他向雨中跑去,穿过了书店右巷的深廊。 他不知道,林霰原来可以拉着他跑那么快。 飞溅的雨滴中或许还混杂着他们的汗珠。 微凉的夜色里,如细绒般的雨珠扑簌簌地下坠,轻拂过他们的脸庞。 秋日的雨珠明明是寒凉的,但不知为什么,打在脸上的那一刻,却是微热。 狭窄的街巷里,暖黄色的路灯不停地闪烁,水雾倒映出散碎的光影,瞬时绚烂。 第14章 他像是一阵微风,跟随着她的脚步。 就连潮湿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一面喘着气,一面断续着说:“到了……” 她握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温热的掌心有一股柔软的暖意向心底流动。 林霰指了指不远处的商摊,道:“我请你吃烤红薯,很甜的。” 她记得他说过, 吃甜的东西心情会变好。 许砚点点头,整个脑袋都懵懵的。 似乎只听到了“甜”字。 糖是甜的,红薯是甜的, 可为什么,她握住他的时候,也是甜的? 林霰经常买这家的烤红薯,老板记得她,特意给她挑了两个外皮焦得如红树皮一样的红薯。 林霰帮许砚剥开红薯的外皮,蒸腾的热气从薯肉里溢散开,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喷香的气味。 他轻咬了一口,甜味在唇齿间溢散,暖意充斥着喉咙,浑身都变得暖和起来。 林霰拉着去一处屋檐下避雨,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最上头的干台阶上:“小的时候,每到秋天,我和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就会缠着、一个长辈、闹着要吃烤红薯。” 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时她还没被林家收养,已经远到有些记不清了。 但她还是能记得和蔼可亲的院长被她和时微吵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妥协,带着她和时微找红薯摊子。 许砚握住红薯的手微微一颤:“那个长辈一定很疼爱你,我以前没有吃过烤红薯。”许砚顿了顿,“也没有人带我吃。” 林霰侧目望他,那双皎洁明亮的桃花眸里有一弯蓄着的清水,悲伤而冷清。 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是因为,你爸爸吗?” 其实在公交车上她就想问,明明他比她提前了很早出校门,可为什么她还能在公交站台碰见他。 许砚又咬了一口红薯,垂下头表示默许。 他虽然很早就离开了教室,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公交站台,因为他在等人。 等那个男人会不会参加他的家长会, 但他又绝不愿和那个男人碰面。 许砚抿抿唇,自嘲地笑了笑:“我很讨厌他。” 第12章 许砚,你真乖。 许砚十二岁之前的记忆里,父亲许晟和母亲陈芸的关系很好,他们不似别家的父母偶尔会小打小闹,他们从不吵架拌嘴。 对于许砚来说,宋尧的父母就是最鲜明的对比。宋尧爸妈吵架时冷战,一度到了没人愿意做饭的地步,宋尧只能可怜兮兮地跑来许砚家蹭饭。 那个时候的许砚,甚至有些自得,自得于他拥有一个温柔坚韧的母亲还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父亲。 他们曾是很多人眼中的模范夫妻,郎才女貌。 父亲许晟和大学时的几个朋友开创了一家小型的传媒公司,公司不大,业务并不繁忙。陈芸从事医务工作,相较许晟要繁忙许多。 但许晟从不曾埋怨过陈芸,反倒用更多的闲暇时间去照顾这个小家。 十二岁之前的许砚,是幸福的。 直到十二岁那年,陈芸难得准时地下班,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陈芸将许砚揽在怀里,亲吻了他的额头:“对不起,爸爸以后不能和我们天天在一起了。” 他那时候并不懂陈芸话中的意思,但他隐约间瞧见了母亲眸中闪烁的泪光。 温柔但却坚韧的母亲,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落泪。 后来许砚才知道,许晟和陈芸分开了,他们离婚了,许晟把他交给陈芸抚养。 林霰怔望着雨雾中氤氲着的朦胧水汽,缥缈而迷离:“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分开也是一种解脱,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为什么,林霰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尤其是面对感情的时候。 林霰曾见过不少同龄人,他们对于父母分离是极度的抗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撮合他们重归于好。 但她却不这样觉得,她觉得感情就像是月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月亮有圆时,也有缺时。 弦月未必不及满月,反倒是月满则亏。 许砚伸手试图接住空中飞溅的雨滴,瞬时的清凉冰寒似是能让他更清醒些。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曾经,我以为美好的爱情就该如我父母那般相敬如宾,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许晟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是情难自抑。” 许晟和陈芸离婚的一个月后,许晟带回了一个女人顺带着一个比他小了两岁的男孩。 林霰不觉皱眉,这事任谁听了大概都忍不住去多想,去往离谱的方向臆想。 但她终是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只得断断续续道:“啊、你是说……你父亲他……?” 许砚似是猜到她往更为离谱的方向想了,唇边绽起了一缕淡淡的笑意,温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男孩是女人和前夫生的。” 许砚慢悠悠地撕开手中的红薯皮,又咬了一口薯肉,道:“但是许晟他到底有没有出轨,我不知道。” 许砚并不知道真相,但林霰能从他的反应猜测出,他其实是偏向于许晟出轨的。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许砚,又想起许晟认真参加家长会的身影,抿了抿唇道:“其实你父亲他……还是挺关心你的。他开会的时候挺认真的……” 许砚冷哼了一声,道:“嗯,是挺关心我。他大概不知道我今年多大,也不知道我上高几吧?” 果然知父莫若子,但是许砚说的不准确。 林霰小声嘀咕着:“还是知道在读高二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班。” 雨势越来越小,天色却愈发地暗沉。阴翳的乌云包裹住最后一丝天光,炽黄色的路灯散发出暖色的柔光,去了几分寒意。 林霰从石阶上站起,拍了拍落在裤上的尘灰:“那个、到时间了,我该回家了。伞就暂时借你了,我家离这很近。” 许砚却并未起身,抬眸望她,道:“如果你回去的路上,雨下大了,怎么办?” 林霰怔怔地点头,干咳了几声:“对哦,这是个好问题……那该怎么办呢?” 许砚唇畔的笑意更深了,悠悠然起身,伸了伸胳膊,道:“我送你回家。” 说话间,他自然而然地撑起了手中的伞,林霰乖乖地躲到了伞下。 许砚比她要高上半个头,撑起的雨伞有小半截高悬在她的头顶。 伞实在有些小,林霰的身子僵在伞下,不敢向他多靠一步,似是很怕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许砚注视到她呆愣的身躯,向右轻挪了一步,任凭半个身子露在雨中,只望她僵住的身子可以松泛些。 暖黄色的灯光下,少女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她悄悄侧目看他,澄澈的眸光有些躲闪。 顺着小巷走了一小段路,许砚倏得停下了脚步。她侧去的目光尚来不及收回,便被他直截了当地捕捉。 许砚没有拆穿她,含着笑意道:“换个方向。” “嗯?” “你走里面,外面车子多,里面比较安全。” 她的心脏似有一瞬的暂停,之后便如擂鼓般不停地震动。似是平静沉寂的一池春水泛起了一阵碧波涟漪。 乱她心神,令她彷徨无措。 —— 顾婉华抱着一本崭新的菜谱,走到了林霰的眼前:“霰霰,你今天想吃什么菜?” 林霰一怔,顿感绝望,她尽量用委婉的语气劝诫:“妈,张姨呢?” 林家有两件事是林霰所不能接受的。 第一件是林澄送她上学。她只体验了一次就收获到人生中第一次的迟到。 第二件则是顾婉华下厨。她和林澄体验得比较多,林遥只被迫体验了一次,第二日林遥就将擅长烹饪和整理家务的张姨聘请到了家里。 林霰和林遥一向顺着顾婉华,即便她做的食物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他们也多是鼓励。只有林澄会真的将食物吐出来,实话实说地点明,因此林澄也没少挨揍。 “张姨家里有事,今天晚上我来做菜。” 顾婉华将菜谱放到桌上,示意林霰翻看。 林霰思忖了片刻,这菜谱上多是菜式繁复的菜品,她要选些简单容易的菜式,这样即便翻车也可以翻得轻些。 林霰的指节轻扣在炒菜一栏上:“西红柿炒鸡蛋、清炒包菜。” 这两道菜已经算是这套菜谱上最容易的了,这样选不至于错得太离谱。 顾婉华捏了捏林霰的胳膊,清瘦得有些硌人:“这么瘦,怎么只吃素的?” 林霰张口胡诌:“书上说……这样比较养生。” “胡说!你将来又不去当明星,不需要过度维持身材。更何况,我林家的小公主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怎么能在吃上节俭?” 顾婉华独自在厨房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所幸没有像上回一样闹出安全隐患来,勉勉强强做了四道菜。 前两道菜是按照林霰说的来,剩下两道菜一道是红烧肉,另一道是排骨汤。 第15章 排骨炖得有些柴,但大体上说比之上回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怎么样,霰霰?” 林霰喝了两勺汤,难得发自内心的夸赞:“妈,挺好喝的。” 顾婉华眸中的亮光闪了闪,又迅速黯淡了下去:“真的,你没有骗我?其实我都知道,之前我做的并不好吃,也难怪林澄那臭小子对我的菜避之不及。” 林霰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 她在顾婉华的眼中读出了落寞。 顾婉华曾是出色的女设计师,她明媚自信,不该会为了一顿饭而感到挫败。 顾婉华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做饭,其实是想着我们一家人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聚一聚。”她顿了顿,夹了一块肉放到林霰的碗里:“霰霰,我们一家人多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林霰一怔,似乎真的很久了。 不是因为林遥要忙集团的事情,就是因为林澄出国读书,要不然是因为她在学校上晚自习,三餐都不在家里。 算起来,上一回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团聚,还是两个月前。 林霰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顾婉华却又冒出了一个问题:“霰霰,你说是家庭重要呢还是事业更重要一些?” 对于现阶段的林霰来说,确实是考虑不到这个问题的。 顾婉华轻摇了摇头,替她答道:“你瞧我,怎么会问你这个问题。我们霰霰这样乖巧,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小子。” 林霰难得撒娇式地搂住顾婉华,柔声道:“才不要!我要做妈妈一辈子的小棉袄。” 顾婉华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傻瓜,怎么会是一辈子呢……” 一辈子很长很长,可林霰觉得眼前幸福的每一瞬都是永恒。 —— “霰霰,是谁搞的!这也太过分了!” 曲玥指着教室最后的黑板报,心中的怒意愈发旺盛。 这期的黑板报由文艺委江语烟和林霰负责。江语烟负责板报的绘画工作,因为林霰的字好看,所以负责板报的文字板块。 她们辛苦了三天画好的板报,昨天刚刚完工,仅过了一夜,板报下半部分的文字和两只信鸽被人蹭得模糊不清。 由于破坏的面积不小,可以推断出是人为的损坏。 江语烟猩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珠,将落未落:“怎么办啊,今天下午就要评比了……如果评不上,李老师会找我谈话的。” 曲玥拉住了路过的班长高婧,想要替她们讨个公道:“班长,到底是谁做了这么恶劣的事情,是不是该查清楚?” 高婧瞟了一眼她们三个,语气冷冷的,有些不屑:“什么?没这个必要吧。当务之急不是应该补救吗,有些同学遇到事情只会哭,是最没用的。” 江语烟半悬着的泪珠扑簌簌地掉落,眼泪止不住地下淌。 林霰连忙从桌上抽了两张纸,轻轻替她擦拭泪痕:“宝贝,没关系的,还来得及。” 高婧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一个只会质问别人,一个遇事只会哭,一个什么也不会,能出好板报才怪。” “高婧你!” 林霰拉住曲玥,示意她冷静下来。看上去今天高婧的心情似是不好,她们仨是直接撞了枪口。 清冷而低醇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林霰,板报的文字稿是这个吗?” 林霰慢慢转头,注视到了板报下的许砚。 他一手拿着板报的文字稿,另一只手则握着粉笔,正一笔一划地描摹着。 第13章 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来。 曲玥上前拍了下许砚的肩,颇为赞赏地说道:“可以啊许砚,你是行动派。” 高婧有些气恼,却又没办法发泄,紧绷着有些绯红的面色,冷冷道:“你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就等着被我超越吧。” 许砚手中的粉笔微微一顿,道:“加油。” 这一声“加油”被他说得不咸不淡,将冷讽发挥到了极致,呛得高婧愤恨不已,却又碍于自己的面子,只能作罢。 江语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仰视着许砚的背影,有些羞怯地说道:“谢谢。” 林霰将粉笔分给曲玥和江语烟,趁着课间的空隙要加紧将黑板报补好。 黑板挂得有些高,林霰写得有些费劲,只能站在凳子上,一手扶着黑板,一手吃力地写着。 椅腿并不稳当,林霰站在椅子上,能感受到整个椅子都在不受控地晃动,整个人摇摇欲坠,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咿呀——” 椅子晃动时的声响不断拉长,她写字的手扑簌簌地直颤。 “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来。” 耳畔的声音低醇而温润,似是一根羽毛落在她的耳蜗上,惑人心魂。 许砚的手扶在椅子上,稳住了将倾的大厦,也定住了她的心神。 林霰还没缓过神来,话里还带着颤音,握住粉笔的手微微一紧:“谢谢、谢谢啊。” 曲玥斜瞟了一眼许砚之前的板案,打趣着揶揄道:“许神,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字也太难看了吧……” 江语烟顺着曲玥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反驳道:“哪有?挺好看的……许神愿意帮我们就已经很好了……” 一向内心没什么主见的江语烟竟也破天荒替许砚说话,曲玥有些不服,又问林霰:“霰霰你说,他字是不是很难看?跟你比真是差远了!” 林霰低低地笑了,发现许砚也认真地看着她,似是也在等一个答案。 平心而论,许砚的字算是不错的,只是在她的对比之下,显得难登大雅了。 但是她偏偏,想要奚落他。 没来由的,算是一点小任性。 林霰憋着笑意,道:“嗯,是挺难看的。” 许砚的脸色瞬时暗沉了下来,拿着板擦将之前写得几个字擦去,有些用力,是在和她赌气:“真的有那么难看?” 林霰噗嗤笑出了声,不懂平时聪明的许砚此刻为何变得这么笨:“对啊,很难看。” 江语烟又替许砚辩驳道:“没有的……许神,你字已经很好了!” “哈哈哈,语烟,我们许砚可没什么学神的架子,他不爱面子的,你别担心。”曲玥笑着拍了拍江语烟的肩。 林霰一想,确实是这样。 但凡许砚是个爱面子的,也不会次次语文早读都迟到,次次因为不会背课文而被罚站。 许砚虽然面上仍是不服气,但却偷瞄着林霰握笔的姿势,学着她的笔锋一笔一划地誊抄着文案。 阳光的斜射下,少女的侧颜忽明忽暗,高挺的鼻梁似是她银钩般凌俐的笔锋,勾住了他的心弦。 —— “哥们,晚自习去不去打篮球?” “许砚,我最新入手了一款游戏机,我保证关卡真的很新颖,你会喜欢的!” “许砚,玩不玩象棋,我特意报班学的,这次绝不会让你抢占先机!” …… 宋尧近几日要崩溃了。从篮球到游戏机再到象棋,许砚似乎已经决心与男生中流行的一切娱乐项目断绝了,没有任何一样可以勾起他的兴趣。 许砚难得出教室一趟还是为了灌水,从水房回来后就径直回了坐位,决绝地给宋尧留下了一句:“不去。” 宋尧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许砚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不是我说兄弟,你这也不去哪也不去,你是看破红尘,准备堕入空门了?” 许砚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但他绝不是一心只有学习的乖学生,他也爱打篮球,喜欢帮宋尧攻略游戏,也会偷摸和他下棋。 宋尧实在想不明白,近日的许砚到底为什么摒弃了这些娱乐活动。 许砚调整好坐姿,一本正经地念道:“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净矣。” “常什么静?你念叨什么呢?” 宋尧一脸木然,左手则直接触上了许砚的额头,想试探他是不是发烧说迷糊话。 许砚将他的手从额间扒下,脸上挂着一缕淡淡的笑意,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感觉:“我在念《清静经》。” “清……清静经?兄弟,你不会真是看破红尘,要顿悟出家了吧!” 宋尧的双目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最初一句信口胡诌的调侃竟真的被许砚表现得有几分真切了,让他心中不免慌乱。 许砚的心智确实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同龄人玩游戏或许只是为了娱乐,但许砚是喜欢从游戏中锻炼智力。同龄人很难自控,但许砚从来是清醒的“浅尝辄止”,从不会深陷其中。 道家提倡什么道法自然,什么顺其自然,某种程度上倒是真合了许砚的性子。 他总不会是真的要出家吧…… 宋尧越想越恐怖,就怕自己一语成谶。 宋尧有一搭没一搭的瞎编了几句,试图挽回许砚:“兄弟,这个事情他将就机缘的……比方说小时候就有个道士给我算过,他说我有灾,我现在一寻思确实是这样,读书对我来讲就是命中大灾……但是你不一样,我觉得你就不适合出家,你……” 第16章 许砚被他吵的脑子嗡嗡直响,根本静不下心来,只能打断他,道:“谁说我要出家了?” “那你念那个什么经,是干什么的?” “我念经是要静心,静心才能练好字。” 许砚的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字帖,手中握着一支深蓝色的金属钢笔。 许砚的这本字帖以及这只笔是他特意询问过书法老师,特意为练字做的准备。 笔锋的运用里包括藏锋、中锋、侧锋、回锋和勾锋。钢笔可以做到在该用力的地方能用上力,譬如横折这类的笔画,能够呈现出笔锋,对于练字大有效益。 宋尧还是难以理解:“你这些天不去打球,就是为了留在教室里练字?” 许砚的字在男生中本就属于不错的,至少这字迹不会妨碍他作文的得分,他完全没有必要花费时间去做没有多大效益的事情。 更何况许砚从前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甚至连语文课都是不屑一顾的。 “卢婷逼你的……?” 卢婷看不惯许砚已久,他惟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卢婷逼迫许砚练字。 许砚翻开字帖,先照着描红描了一遍,动作慢而稳,没有描出边:“不是,就是有人觉得我的字不好看。” “我靠,谁敢说我们许神的字不好看!也太不给你面子了,但重点是你居然听进去了?” 许砚很少会将一些事情放在心上,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任谁说都是没用的。 许砚低垂着头,照着描红的字又临了一遍,骨力道健,瘦劲有力,是她的风格。 他为了学这副字帖,费了不少功夫。 也不知有几分像她的了,下一次,她可不能再嘲笑他了。 林霰到底知不知道,他爱面子,真的爱。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许砚边临字帖,边问:“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是谁把黑板报蹭掉的?” “还不是陈岩那一伙男生,一下课就去后面哄闹,没轻没重的。” 许砚笔尖一顿,淡淡道:“那你告诉他们一声,下次换个地方哄闹。再有下次,就等着在李雅婷办公室面壁吧。” —— “这次月考,林霰同学的语文成绩不仅是我们班的最高分,也是年级第二名。” “我让她和沈沁共同担任你们三班的语文课代表一职,希望大家能向她学习,端正态度,尤其是某些离得近的同学。” 林霰撑着桌子发呆了大半节课,直到曲玥转过头恭喜她,她才缓过神来。 卢婷的语文课确实无趣,她照本宣科地讲了一节课的古文,流程就是翻译加朗读,据她所说,读得顺了就有语感了。 林霰即便对语文感兴趣,也扛不住她的催眠大法。她虽是用手托着下巴,强撑了一节课没有合眼,但她的大脑也确实是放空去了。 实在是担不起卢婷夸她的态度端正。 只是比起卢婷暗戳戳指的某些人,还是好了很多的。 许砚前半节课还在刷理科试卷,后半节课干脆趴下养神补觉,好不快活。 下课铃声一响,许砚的头就从案桌上抬了起来,耸拉着的眼皮还带着几分倦意:“听说你晋升了,恭喜啊……” 晋升?许砚最近跟她说话总免不了阴阳怪气一番,弄得她也是一头雾水。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招惹的他。 等等…… 他刚刚不是一直在睡觉吗,她自己走神错过的任命,他居然还能听见。 果然“一心二用”的神人是可以边学习边休憩的。 其实课代表可真不是什么闲职,只是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父母家长们说起来会觉得有面儿。 但是每天收发作业,统计上交情况,帮老师分发材料,跑上跑下忙前忙后,时常能在同学中落个“狗腿子”的称号。 林霰垂着头,对许砚道:“那个、那个……我不会徇私的。”她憋了半天,整个腮帮上都浮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绯红色。 卢婷暗戳戳地点她要起到带头作用,尤其是要带动身侧这个“老油条”。 据她了解,许砚从来都不交语文作业。 同桌这么久,她甚至没见过他的语文作业册。 虽然她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是有些不近人情,毕竟同桌一场,许砚也没少教过她物理题。 她已经做好被许砚讥讽一遭,然后冰冷拒绝的准备了。 “嗯,知道了。” 可许砚没有,他低头在桌洞里翻了半天,最后翻出了那本崭新的作业册。 第14章 那个、我不徇私。 “微微,最近天气凉了,你要注意点,别感冒。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记得和院长说。” “还有,不许剧烈跑步,不要和她们玩闹,不要有情绪上的大波动……” “等我放假,就去看你……” …… 林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时微打电话,无论她们相隔有多远,无论她们有多久没见,她们都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 真正的友谊本就无须天天见面,即便是偶尔的一个电话也能从天南聊到地北。 她们小的时候就住在一起,玩在一起。她们曾同吃过一颗红薯,同舔过一根冰糕,同喝过一瓶汽水。 时微小的时候是被父母遗弃的,因为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时微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让心脏过度负荷,她不能跑步,不能跳绳,每回六一她只能坐在台下眼巴巴地看其他女孩的演出。 时微甚至不能受凉感冒,对别人来说最寻常不过的一次感冒或许就能刺激她感染心内膜炎。 林霰成熟得像个大人,明明比时微还要小几个月,却像时微的姐姐,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时微多加几件衣裳,多喝几杯热水。 可自从林霰被林家收养之后,她们已经许久没见了,上一回见面还是中考结束的暑假。 林霰临走的时候,时微将最心爱的玩偶兔子送给林霰做礼物。 林霰刚到林家的前两个月,总是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晨曦院的事,想时微也想院长,只有抱着兔子才能安稳入睡。 当时院长对她说,晨曦院的资源有限,林家可以给她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她应该珍惜的。 只有受到更好的教育,学到更多的知识,以后才能够赚钱,赚了钱就能帮时微治好病。 去到林家的前几个月,她独自度过了许多个寂寞而孤单的夜,她将自己埋在被窝里,或许只有那只兔子能带给她些许安全感。 直到度过了那段最孤独无助的时光,她开始慢慢地接受了这个崭新的世界,但在林霰的心里,那方独属于晨曦院的小世界也并未消失。 —— 林霰抱着厚厚一垒作业册,摇摇晃晃走了一路,最后堆放在了卢婷的办公桌上:“老师,今天的作业册有一个人没交。” 卢婷一如既往地戴着她黑色的方框眼镜,垂眸翻看教案,淡淡问道:“是不是许砚没交?” 卢婷语气淡然地像是在说今天的日期,情绪上甚至没有丝毫的起伏。 若说真有一点起伏地话,平时作业册一般会有两个铁打的“钉子户”不交,那就是许砚和宋尧。 不过宋尧偶尔也会迫于班主任的压力,但许砚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坚如磐石地拒交。 “不是……是宋尧。” 林霰将许砚的作业册从小组中抽了出来,崭新的册子与其他人陈旧的册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也没想到,许砚会这么给她面子。她昨天只和许砚提了一句自己不会徇私,没想到他真的破天荒地写了语文作业册。 “你确定,许砚他做作业了?” 卢婷扶了扶镜框,垂着的眼眸抬起,瞬时翻开了许砚的练习册。 卢婷翻到昨天布置的作业页数,难以置信地望着上面墨水留下的痕迹。 许砚竟然真的,做作业了。 这大概是这一年,卢婷最难以置信的事情。 卢婷赞赏地望着林霰,如获至宝:“林霰,我就知道你能胜任课代表的职务,能够以你的自律带动身边的同学学习……” “老师很看好你,其实按照许砚的成绩,他如果能把语文提上来,冲好一点的985是不成问题的……” “你能不能帮帮他?老师的意思是,你平时督促他背背课文,写写作业就行。当然前提是不耽误你学习,这些都是次要……” 林霰听懂卢婷的意思了,是想让她平时督促一点许砚,让他多学学文科。 但是这一次许砚按时交作业,大概只是因为她头一天上任语文课代表,许砚作为同桌,想卖她一个面子而已。 她又怎么敢打包票,她劝人家学习,人家就会听…… 但卢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确实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霰微咬着唇,道:“我试试、我试试吧。” 许砚的理科成绩那么好,就算他甘心考个普通的985,她都替他感到不甘。 第17章 她梦里都巴不得能有许砚那样的理科成绩,偏偏许砚还不懂得珍惜,不愿意补齐自己的弱项。 总归许砚没少帮过她物理,那她就当是也帮他一回,礼尚往来。 可现在的她看许砚就已经像是在仰望天空的星辰,触不可及。 若许砚变得更好,那她和他是不是就越来越远,再也赶不上了? 林霰觉得自己有时候很自私,既希望他变得越来越好,又害怕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样的自己太拧巴,这样的自己又太卑微,即便这样想一想,都是可耻的。 —— “霰霰,幸亏我一下课就拉你跑,要不然根本吃不到超级套餐饭!”曲玥大喘着气,指节轻扣在玻璃窗外,两荤两素,糖醋排骨、油焖大虾、西红柿炒鸡蛋、清炒时蔬。 三中食堂比之前的私立高中要逊色一些,但超级套餐饭里的糖醋排骨始终是雷打不动的一绝。 只要铃声一响,教室里的学生便会瞬时倾巢而出,直奔二楼开放糖醋排骨的饭窗,目标明确,有的放矢。 前几天午饭前的课都是数学课,李雅梅作为班主任一向以专横、严肃而闻名,与物理老师沈严不相上下。 但沈严的优点是从不拖课,李雅梅是“不讲文德”,很少会准点下课。 曲玥心心念念了大半周的糖醋排骨,也只有今天得偿所愿,她内心的激动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林霰擦了擦额间的汗,因为跑得太急,声中还带着几分颤音:“真是多亏了你,我自己是肯定赶不上的。” 林霰很喜欢吃糖醋排骨,但为了吃这一顿饭,她要从三楼跑下来,然后跨过两大教学楼,找到食堂,从汹涌熙攘的人群中挤过再排一条望不到边的长队。 她是不愿意的。 如果不是曲玥硬拉着她跑,她宁愿不吃。 林霰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但她心里有一杆秤,她时常将过程中的付出和结果放在秤杆上,有意无意的去比较。 如果得到的结果匹配不上她努力的价值,她就会舍弃。 “霰霰,你是怎么让许砚交语文作业的?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我也、没做什么。可能、可能是因为他想给我个面子吧。” 林霰边说边将饭盒里的虾夹到曲玥的盒里。 “咦,有可能。你怎么不吃虾?” 林霰思忖了下,有些苦恼地说道:“吃虾还要去虾线,剥壳也好麻烦的。” 既然不喜欢剥壳,索性就不吃。 “……你可真够懒的。” 曲玥沉默了半晌,以前她也没发现林霰有这样懒的一面,可能是因为林霰在学习上太勤奋了。 “嗯,确实懒。” 许砚端着盒饭路过,恰巧听见曲玥和林霰的对话,冷不丁地附和了一句。 林霰微微一愣。 不是……他凭什么跟着附和? 林霰回头的时候许砚已经走远,再看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和宋尧坐到了斜后方的男生餐群里。 “不是……他凑什么热闹?” 林霰的筷子还半举在空中,脸上浮过恼怒之意,将双颊染得有些微红。 “你生气了?许砚真是有本事,竟能把我们情绪稳定的小白兔气成这样。”曲玥将林霰的筷子推了回来,顺着兔毛揉,帮她平复下来。 “我没有、我没生气、我才不会和幼稚的人生气。”林霰嘴上是这样说,但嘟囔着的双颊正不断鼓充着怒意。 曲玥咬了一口排骨,越想越不对劲:“不对,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也没见许砚凑过别人的热闹……” 曲玥实在想不明白,最后选择放弃思考。 —— 宋尧刚才就觉得奇怪,憋了整整一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干嘛说人家懒啊?揭别人短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因为不爱去虾线所以不吃虾,这个逻辑内核是不是说明她懒?” 宋尧想了一下,很同意这个逻辑:“嗯,确实是这样……” “我附和了一句实话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确实,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等,他一开始想问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 宋尧一开始是想问许砚为什么揭短的。 宋尧每次和许砚说话,都会莫名其妙被许砚带偏思路,最终什么话也套不着。 许砚又迅速移开了话题,转问道:“你昨天语文作业没交?” 宋尧顺着问题答:“靠,昨天数学作业实在太多了,后来就没写语文作业。”等他答完才发现一丝不对劲。 好端端的,许砚怎么关心起他的语文作业来了? “李雅梅找你谈话了?是不是卢婷跟她说我俩不做作业?” 许砚淡淡道:“是你,不是我。我昨天的语文作业、按时交的。” 宋尧手中的筷子一顿,感到匪夷所思:“你又吃错什么药了?” “希望你以后也可以按时交作业、给她一个面子。” 第15章 我给你的“加油”,你稀罕吗? 三中一年会举办两场运动会,分别在春季和秋季。秋季的这场最为盛大,也是学生们斗志最昂扬的时候。 从小到大,林霰最不擅长的就是体育。每次测八百米的时候,她都想着宁愿多做五套物理卷子,所以运动会和她的关联也不大。 高婧按照往常的惯例,站在讲台上征集报名意愿:“但凡是参加运动会的都可以加分,如果得了名次还有额外的加分。希望大家多多参与,为我们班争光。” 曲玥拉着江语烟走了过来。 上次月考之后班上的座位就重新排了一轮,曲玥被江语烟收留做同桌,位置也移到中排去了。 至于她和许砚,倒没变,还是原来的位置。 是许砚又选了她做同桌。 据许砚说,是因为他习惯了她做同桌,如果换一个人,可能会影响他的学习。 习惯有时候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譬如她习惯了喝百事可乐,如果哪天贩卖机里只剩下可口可乐,她会发疯。 许砚习惯了她做他的同桌,或许是因为她安静,不吵闹,不会打扰到他。 他之所以不想换同桌,是因为她是一个合格的同桌,而不是因为她独特而不可替代。 也许再过不久,许砚会发现她和熟人在一块一点也不安静,她和熟人在一起时也喜欢聊八卦,喜欢聊些有的没的。 卢婷让她督促许砚学习,再过不久许砚就不能安稳睡于课堂之上,课间也要听她念叨背课文的事。 等到那个时候,许砚就后悔和她做同桌了。 但她还是希望,那一天可以晚点再来。 “这次的运动会可以加进平时分哎,我学习成绩已经够差了,再不挣点平时分,我爸真会揍死我的。”曲玥将耳侧的头发捋到了耳后,干净利落了许多。 林霰问:“那你打算报什么项目?” “四百米吧,八百米太长,我耐力不行。” 林霰想起当时曲玥拉着她一路疾驰到食堂的样子,觉得这下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要曲玥能有干饭时的卖力程度,四百米拿个奖应该不在话下。 “我肯定不参加了,语烟你呢?” 江语烟的体育成绩和林霰不相上下,都是只能勉强及格的水平。 江语烟:“我也不参加了。玥玥,你加油。” 曲玥感到了一股孤军奋战的凄凉感,转念一想,道:“你俩可以去拉拉队啊,给我加油打气!” 林霰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毫无协调可言的四肢,联想起拉拉队里的元气少女,没有一点能沾上边。 “我还是算了……我跳啦啦操只能让你泄气。” 江语烟也摆摆手表示拒绝,又继续道:“霰霰,我们可以去当志愿者,就是后勤队。” 曲玥激动地点头:“对对对,可以给我们接风洗尘的那种,到时候你就带着矿泉水在终点扶我就行!” 刚确定好分工,曲玥就拉着她和江语烟填了报名表,她和语烟负责后勤,曲玥参加400米的短跑项目。 她轻扫了一眼报名表,发现许砚也报名了,他报了三项,1200米的个人长跑,4x400米的接力赛,还有一项跳高。 运动会一共举办两天,其中长跑和接力赛在同一天。 他一天之内要消耗那么多体力,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霰霰,发什么呆,快填呀!” 林霰猛地回过神,迅速在后勤一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有些潦草,明显是心不在焉了。 “你们俩可得帮我多写几个加油稿,最好是能让主席台上的人念出来,这样我就更有动力了……” 宋尧刚好路过,嗤笑了一声,道:“曲大小姐跑一个四百米,是不是还要拉个横幅助威啊?” “宋尧,你讨打是不是!” 曲玥脸色一黑,追着宋尧满教室跑,她要是不把宋尧揍一顿,她的曲字就倒过来写! 第18章 “我说错了,你不适合参加四百米,你适合参加跆拳道……啊我知道错了!” 林霰望着两个追逐打闹的幼稚鬼,无奈地摇了摇头。 —— 秋天的阳光并不浓烈,微冷的风拂开云片,金曦色的光透过树枝射落在跑道上,阳光的暖香味盈满了操场,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林霰和江语烟早早地坐到了看台上,准备观看接下来的方阵表演。 “听说这次高一年级的方阵里有街舞表演,超酷的哎。” “那我们年级表演什么?” “呵,我们年级主任说高二学习任务紧,选了四五十个人站那跳手势舞。” “靠,真够土的。” 林霰想到待会儿要看着高二的同学们站在舞台中央,穿着统一的白短袖衬衫,跳尬到极致的手势舞。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这里,她替人尴尬的毛病又忍不住要犯了。 宋尧带着几个男生把运动会准备的物资搬了上来:“我们班这次买了两箱能量水,后勤队到时候负责分发给运动员。” 林霰拉开书包的夹层,从里面抽出了一条巧克力,递给了江语烟:“巧克力可以补充能量,我准备了一些,这个给你。” “谢谢……” 操场上预热的音乐声越来越大,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尖叫声,看台栏上围满了人。 “是高一的街舞方阵来了!” “c位的学妹好好看……好有气质啊,超像女团里的!” “她你都不认识?她是高一四班的陈姝涵,据说是下一任的学生会主席。” 整个看台栏被围得水泄不通,幸好林霰和江语烟离看台近,近水楼台先得位。 广播里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盖低了许多:“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年级方阵,他们将带来精彩的街舞表演……” “喔!喔!” “陈姝涵,陈姝涵,陈姝涵!” 哄闹的男生不停地喊着c位女孩的名字,起哄声就要盖过背景音乐。 台中央的女孩内穿一件修身的白色短衣,外搭了一件黑色的带帽外套,宽松的休闲裤也掩盖不了她纤细笔直的长腿。 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她引领着队员变换舞姿,手臂、腰肢、下腿,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迎刃有余。 她的身上透着一股青春的活力,而这样如焰火般明媚的力量,的确更容易吸引男生们的目光。 对比开场时的惊艳酷炫,后来的方阵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因为勾不起什么兴致,时间似也过得更快些,一转眼的功夫就结束了方阵表演。 广播里传来通告声:“请高二男子1200米尽快集合上跑道……” 接近午时的阳光有些浓烈,即便是秋天也难免感到些许燥热。 许砚让宋尧替他别好了运动编号,醒目的数字“6”印在他的后背,似也在默默祝福他取得一个好成绩。 运动员都坐在前排,方便上场。林霰坐在差不多最后排的位置,离他有些远。 她本来是想亲口跟他说声“加油”的,但同队的男生将他围在了中间,过道又被堵得死死的,她只能放弃。 他大概也不缺她的一句“加油”, 有那么多女生都在用崇拜的神情望向他,他已经收到说不完的“加油”了。 泛黄色的秋叶铺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青绿色的草皮与铁红色的跑道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的桂香。 “霰霰,我们快写加油稿吧。” 江语烟撕下几页空白的纸,递给了林霰。 班级的精神文明奖与加油稿的多少挂钩,李雅梅规定所有人两天运动会必须写满二十条加油稿。 高婧抱着一堆加油稿,不厌其烦地送到主席台上,期盼着能被遴选一二。 林霰编完了加油稿的内容,笔尖却停滞在了稿件开头:愿高二三班xx同学…… 她写了半个许字,便再也落不下笔。 他会需要她的“加油”吗? 广播里传来了一条加油稿播报:“愿高二三班许砚学长,乘风破万里,云开见月明!” 林霰手中的水笔不经意地一划,划花了那半个“许”字。 “许神的魅力果然大啊,还有学妹给他写祝福呢!” “也不知道是高一哪个班的,说不定就在刚刚跳街舞的里面呢……” “许神肯定行,肯定能给我们班争光!” 他果然是不缺“加油”的。 林霰抿抿唇,强作镇定地将曲玥的名字改了上去。 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哨音,整个看台又沸腾了起来:“开始了,开始了!” 黑压压地人群挡在围栏前,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透过细小的缝隙观赛。 刚开场不过五秒钟,一道矫健的身影迅速冲到了最前头,将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是许砚!是许砚!” 直到那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她才勉强看清。 他穿着一身白衣,迎光而来。 额间散落的碎发微贴在他的面上,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上下扬落。他深黑色的浓密睫羽上挂着一滴汗珠,薄唇微抿着,露出冷冽而凌厉的下颚线。 少年的脖颈微昂着,汗珠顺着下颌一路延伸到了喉结处。喉结微微颤动,半悬着的汗珠又慢慢渗到了锁骨处。 许是涨热的缘故,他原本白皙脸有些潮红,汗水将额发浸透,却又莫名多了几分凌乱的俊美。 宋尧费了好一番力气穿过人群,将一瓶能量水递给了林霰:“林霰,快去给许砚送水。” 林霰接过能量水,将巧克力装到兜里,一路小跑到终点。 第16章 不稀罕,就算了。 少年站在树荫下,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插在腰上,露出白皙的臂膀,浮动着的的青筋清晰可见。 林霰旋动瓶盖,因为她手上力气小,她旋了半天才将能量水的盖子打开,右手的虎口处被摩擦得泛红。 再抬眼时,少年的旁边已经多了一位身材窈窕,落落大方的小姑娘。 林霰远远望过去,通过服装认出了许砚身边的女孩,正是刚刚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高一学妹陈姝涵。 陈姝涵的手中拿着和她同款的能量水,同样体贴地将瓶盖拧开,温笑着道:“学长,多喝能量水才能补充能量哦。” 陈姝涵的漂亮是有倾略性的,她的笑容像是春日的海棠花,潋滟而动人,很少有人能抵御住。 许砚接过水,不徐不疾地喝了几口:“那你说说看,能量水里都有什么能量?” 陈姝涵半撑着下巴,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流露出嗔怪的笑意:“碳水化合物、氨基酸、电解质……?” 许砚点点头,唇角微勾,眉眼拢合起温和的笑意:“不错,没白学。” 林霰怔在原地,握着能量水的右手骤然一紧,仿佛下一瞬瓶子会从她的手中滑落。 光影在她的面庞上斑驳着流转,那一瞬似乎世间都静止,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酸涩。 他刚刚在笑,和陈姝涵说话,他很开心。 哨音将她从空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同学,你不能站在这,下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一直站在外圈跑道。 “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她转身想要离开,却察觉到了许砚从远处投来的目光。 是那一声哨音让他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大概会觉得她碍眼吧。 她想要快点逃离,却发现许砚正向她走来。愈走愈近,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贯的笑意,似乎对所有女生都适用。 可她不稀罕了。 林霰退到了跑道外的小路上,准备绕一圈回看台。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加快了步伐:她能察觉到许砚一直跟在后面。 手里的能量水变得很碍眼,又重又无用,她恨不得立刻丢掉。 越想越生气,林霰倏得停下了脚步。 她将手中的能量水拧开,递给了右侧的一个男生:“同学,比赛很累吧,喝点水。” 男生的后背上也贴着比赛的序号,他前额的发上还挂着汗滴,大概也是刚比完赛。 男生显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了林霰递来的水,温声道:“谢谢。” 男生的个子很高,不同于许砚的清冷矜贵,他的好看是一种温和的优雅,总之是会很招女孩子喜欢的一类。 像这样帅气的男生,在年级里的人气大概不会比许砚差,但她好像从没见过他。 运动会是三个年级同时比赛,他大概是高三的某个学长。 林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把水递给这个男生,她并不认识他,但她就是想把手里的那瓶能量水递出去。 给谁都行。 反正她不想给许砚。 但她下一瞬就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了后悔,这样实在太冒昧了。 林霰垂下头,又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向前。 第19章 快点、再快点。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做这么荒谬的事情。 丧失了理智的她,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可她到底在生气什么?又是站在什么立场? 林霰的后背被许砚轻拍了一下:“你认识他?” 林霰没有回头,脚步也并未放缓,回道:“不认识啊。” 许砚从后面跟了上去,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林霰左侧:“不认识,为什么给他送水?” 林霰轻哼了一声,转头看他,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觉得他长得好看,不行吗?只许学妹送你水喝,不许我送学长?” 许砚的眉梢微动,唇畔倏得染上一缕浅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说完这句话的小一秒,林霰就后悔了。 这话听上去太奇怪了。 林霰咬咬唇,平复了刚才莫名冒出的奇怪情绪,恢复了既往浅淡的微笑:“许同学好好休息,下午还有接力赛,加油。” 许砚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淡,直至归为平寂,再寻不到任何痕迹。 —— 曲玥捂着肚子蹲倒在地上,额间冷汗涔涔。小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整个身子都不由地颤动起来,浑身难受。 宋尧将拧开的能量水递给曲玥,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江语烟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成小块:“要不要吃一块?” 曲玥接过巧克力,放到嘴里含化,恢复了一点能量,将能量水推开:“我不喝冷的。” 按照曲玥以往的经验,她确信自己是来例假了。来例假自然不能喝生冷的东西,但适当地吃一点巧克力倒可以加快血液循环,缓解疼痛。 宋尧有些不解,又将水推了过去:“能量水不是冷的,还有热的?你刚刚跑太快了,还是喝一点吧……” 曲玥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跟他解释:“我不喝……我去趟厕所。” 曲玥猛地起身,双腿倏得一晃,差点摔下去,幸好宋尧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尧半靠着走廊的围栏,道:“我在门口等你们,你们有事叫我。” 曲玥脸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看起来虚弱极了:“你……你帮不上忙。你别在这杵着了,你先走吧。” 宋尧更加不解,平时一向大大咧咧的曲玥今天竟莫名的扭捏:“你都这样了,我怎么放心留你们两个女生在这?我就在门口等着。” 曲玥无奈地说道:“这是女厕所……” 宋尧一脸无谓,道:“对啊,所以我站在门口。” 曲玥的腹部抽疼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同他争辩:“那随你吧……语烟,我们进去说。” “有事叫我啊……” —— “太可惜了,本来曲玥能得第一的。” “也不知道曲玥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语烟和宋尧去扶曲玥了,应该没什么事。” 林霰回到看台的时候才知道曲玥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听他们说,曲玥二百米之前一直处于领先的位置,可跑到二百米左右的时候曲玥好像身体不舒服,之后摔倒在了地上,只能弃赛。 也不知道曲玥现在好点没。 林霰本想去找他们,却不想江语烟先跑了回来:“霰霰,你有没有带那个……” “哪个?曲玥怎么样了?” 江语烟附在林霰的耳畔,小声说道:“曲玥来例假了。” 林霰瞬间意会,拉着江语烟跑回了教室。 等到林霰和江语烟再赶回厕所的时候,发现曲玥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宋尧的手里多了一个保温杯。 曲玥接过保温杯,笑道:“宋尧,你从哪弄来的……?” 林霰和江语烟都以为曲玥问的是保温杯,只有曲玥和宋尧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曲玥有些意外,宋尧还没有直男到太离谱,能猜到她肚子为什么疼,可让她最意外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帮她找到了卫生巾。 “我总不能去偷吧……从后门出去左转五十米就是个小超市。” “你偷跑出校门,不怕被逮啊?” “今天运动会,查的松。再说了,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好歹兄弟一场……” 曲玥喝了热水,觉得肚子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奇怪的是,她明明输了比赛,却一点也不难过。 甚至有些暖。 林霰挽住曲玥左边的胳膊,江语烟挽住右边的,将她架得牢牢地,生怕她再摔倒似的。 曲玥叫住了宋尧,用难得轻柔一次的嗓音道谢:“宋尧……那个、谢谢啊。” 她能想象宋尧溜出校门时的狼狈,也能想象超市收营员投向他的目光,可宋尧却还在他们的面前故作轻松。 宋尧转过头,无谓地笑了笑:“曲大小姐道谢,宋某人可承受不起。要不然,您以后就别追着我打了吧?” 曲玥出乎意料地同意了:“好啊、以后,不打你。” 林霰笑了笑,从前见面就要互损的两人也终于握手言欢了。 青春好像就是这样,嬉笑怒骂也是本色。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静止在青春。 静止在青春的每一次嬉笑怒骂。 广播声又响了起来,宣布决赛组的名单:“高二组男子1200米决赛名单,高二一班xx……高二三班许砚……” “我就说许砚能行吧!霰霰,听说你刚刚去给他送水了?怎么样,他是不是特别感动……” 林霰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他不缺人送水。” 曲玥又问是谁给许砚送水,林霰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曲玥的八卦之心又控制不住地燃烧了起来,全然不似先前疼痛时的狼狈:“是高一那个叫陈姝涵的学妹?许砚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 江语烟小声反驳道:“许神专心学习,应该不会谈恋爱吧?” 曲玥一本正经地搬出胡诌的理论:“这你就不懂了吧,学渣谈恋爱肯定影响学习,普通人谈恋爱可能影响学习,学神谈恋爱说不定更有动力……” 林霰垂着头,有意无意地听着。 他会吗? 他会喜欢陈姝涵吗…… 第17章 不生气了,好不好? “晚自习之前找我过一遍登泰山记。”林霰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卢老师吩咐的。” 自从林霰当了语文课代表,卢婷就视林霰为救星,指望着她督促许砚背书。 说来也奇怪,自从林霰做了语文课代表,许砚逃早读的次数也变少了,最近一周都能准时参加语文早读。 许砚翻开桌上的语文课本,修长的指骨扣在“登泰山记”的标题上,仔细地阅览着:“除了这个,你没什么想跟我说了?” 林霰头也不抬,专注地整理着笔记:“没有。督促你背书是卢老师吩咐的,如果你觉得我烦……下次可以不选我做同桌。” 她早就预料到的,不会有人喜欢被约束。 许砚也不例外。 许砚虽然目光一直停驻在课文上,但实际上根本没看进去:“不,我没觉得你烦。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林霰这几日为什么刻意避开他。无论是在水房还是在校内的走廊,林霰躲他就像是躲着洪水猛兽。 林霰笑了笑,手腕微微一顿,落下一道凌厉的笔锋:“我没有不和你说话,我现在就在和你说话。” 许砚澄澈的眼眸瞬时失了光亮,像是夜色中的辰星骤然黯淡,只剩漆黑一片:“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放学前如果背不完,卢老师会责问我。” 无论许砚背不背,卢婷都不会责问她。但那一刻,她只想用话噎住许砚,似乎噎得他哑口无言,她就能舒心了。 “好,放学前我会背完。” 林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 “这个学期结束你们就到高二下学期了,下学期要进行文理科的分班,希望你们能根据自己的兴趣、能力、就业形势综合考量。” 最近一周,班上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文理分科。课上多由任课老师挑起,理科老师不厌其烦地分析着就业形势,文科老师也不甘示弱。 历史老师说:“对有些同学而言,死磕一道物理题需要一两个小时,但这一两个小时放到历史上能背一堆知识点。” 对于历史老师的这套理论,林霰深以为然。比起死磕物理,她更愿意多背些文科的知识点。 班上的多数人还是倾向于选理的,虽然理科难度要大一些,但理科的就业优势确实远远大于文科。 对于文理选课的事,李雅梅并没有过多干预,而是向他们强调了分科对于未来大学专业的影响,希望他们能从长远的角度再三斟酌。 “李老师让大家写下自己的未来目标,并且张贴在教室的板报墙上,更好地激励自己。”高婧将便签下发到每个人的桌上,示意他们尽快填写。 第20章 曲玥带着便签条走了过来,和她挤坐在同一把椅子上:“霰霰,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林霰不假思索地回道:“文科吧,我理科不行。” “但是文科不好就业……而且历史也不容易得高分,我的历史也没比物理好多少。” “如果我选理科,以后做什么呢……哎呀烦死了,我对未来一点规划也没。” 曲玥感到一阵烦躁,从小到大,父母和老师一直告诉她,小学学好是为了考好的初中,初中学好是为了考好的高中,高中学好是为了考好的大学。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她一直被他们推着走,按照既定的道路循规蹈矩,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规划是什么。 林霰思忖了一下,说:“如果我学理的话,我就想学医。我觉得医生们都很厉害,能临危不乱,妙手回春。”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学医或许就能帮到时微,帮她治好心脏上的病,让时微可以肆意地运动、玩耍。 曲玥连忙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行、不行……学医对我来说太高难度了。” “听说医生终身都要学习,还要不停地考核,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可没那个胆子。” “霰霰,你呢?你学文科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林霰有时会觉得自己有点中二,她认为文字从不是冰冷生硬的,文字有力量也有温度。 她想做一个有温度的人。 可她又是矛盾的,浑身都是刺,总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霜霰里。 林霰蹙着眉,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语气中满是戏谑:“我啊……我喜欢自由自在,然后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曲玥一愣,以为林霰在戏耍她,伸手去捏林霰的脸颊。 “林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中二啊……你是不是金庸武侠小说看多了?我跟你说你这个年纪,要多看点言情小说……” 林霰一边躲,一边回击,也伸手去捏曲玥的脸:“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少看点吧……” 曲玥越说越来劲,不依不饶地揶揄她:“哟,你这么懂,是被哪个男人骗过啊?哪一个啊……” 林霰的双颊微微泛红,有意无意地偷瞄了一眼许砚:“胡说什么,曲玥你被言情小说荼毒太深了,还是多看点武侠洗洗恋爱脑。” 许砚的耳上戴着耳塞,目光紧锁在桌上的语文课本,口中似在默背着文章内容,并没有受到她和曲玥的影响。 这几天的许砚,似乎比以前更认真了。语文课上不再专攻理科,偶尔也会听听课,多数时间都在背卢婷布置的课文。 渐渐地,不需要她督促,许砚也会主动找她检查课文,要交的语文作业没有一日落下。 只是他们之间,还是怪怪的。 没有人主动破冰,打破“相敬如宾”的僵局。 ——直到寒假的前一天。 —— “今天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或许你们会抱怨,为什么最后一天还要像往常一样跑操、上课、晚自习。那我现在告诉你们,因为你们下个学期就要分科,正式进入高考倒计时。” “这个学期我看到了一些同学的进步,说明他们醒悟了。同样,个别同学还在懒散度日,得过且过,希望这些个别同学也能早点醒悟,找到状态。” 卢婷一如既往地花费半节语文课的时间高谈阔论,不厌其烦地强调着时间的宝贵,试图让个别人悬崖勒马。 其实有心之人不用听,无心之人也教不会。 林霰发呆地望着窗外,一月底的冬天已是极冷,再过不久又该下雪了。 冬雪之后又是春天,春天的时候她大概就坐不到靠窗的位置了。 分科之后,有些人大概直至毕业也不会再见了。但人生本就是一道交叉线,每一个岔路口都会经历别离。 不过是或早或晚的区别,这样想想,好像就释然了许多。 可她还是、不开心。 林霰越想越深,思绪早就飘到了千里之外。 直到她的右胳膊肘被另一只胳膊肘轻碰了一下,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霰的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顺着胳膊肘的方向望去,正对上许砚的眸子。 他的桃花眸很明亮,那种明亮是月光照在雪地上的澄澈,只一眼,就能将人拽进寒潭的漩涡,再难自醒。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不被那澄澈的光亮所迷惑,免于沦陷。 她垂下眸,目光停驻在他递来的卡片。 卡片的正面是他手绘的漫画图,一只肥胖的橘猫正靠在一棵枫树下,橘猫的旁边是一只打盹的萌狗。 虽然他的画风略显稚嫩,又有些粗糙。但她还是认出画里的猫狗出自于她带他看的那本漫画书。 她那天只带他大略看了一册,他后来应该又去找了另外的画册,不然也不会画到目前的程度。 林霰用指节将卡片移到了自己的桌上。 画上那只懒洋洋的橘猫一脸不耐地望着打盹的萌狗,似是有些生气。 那只狗竟然真的心安理得地熟睡着,浑然不知橘猫的神态,让人又气又笑。 林霰盯着这张画卡看了许久,唇边不觉扬起了清浅的笑意,先前的恼怒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画卡的背面似乎有字,她轻轻掀过,上面是一行铅笔字,笔锋有些像她:还在生气? 林霰斜瞟了一眼许砚,发现他也在悄悄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她也用铅笔在桌上写了一句:“没有啊,我没生气。” 她承认之前确实有点生气,但冷战了这么长时间,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 许砚又找出一张便签放到桌上,问道:“那个、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嗯……?” 许砚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伞,我忘记还你了。现在看来,我只能寒假找时间还给你了。” 许砚不说,她都忘记了这回事。 这把伞的时间跨度可真大,期中考试前借出去的直到寒假都没还回来。 林霰的唇畔不由得抽了抽,无奈地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136……”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已经隔了好几个月了,你完全可以等寒假结束再还我。” 许砚笑了笑,将便签收好,道:“那怎么能行……借东西不还不是好习惯。” …… 也不知道拖到现在不还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桑枝:许砚你小子……算盘打得我在家都听见了。 第18章 雪地里的少年,是她的光。 “霰霰宝贝,新年快乐!” “霰霰,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林霰难得不用早起,睡了一个舒服的懒觉。她是被手机的信息提示铃吵醒的,层出不穷的祝福短信将她包裹在隆冬的暖炉里。 今晚,是除夕夜。 林霰从床上坐起,伸了一个惬意的懒腰。像是漫画里那只慵懒的小橘猫,上半个身子舒展着张开,久睡的惺忪疲惫瞬时烟消云散。 卧室内的取暖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暖气,蒸腾的暖气将屋子熏得温热,她的双颊也染上了一缕淡淡的红晕。 林霰靠在枕头上,不紧不慢地回着消息。柔软的指腹轻扣在二十六键的输入法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林霰默念着,将祝福短信逐个回了过去:“新年快乐,时微、曲玥、语烟、陈桃……” 基本上和她有些交集的同学都发来了新年的祝福短信,相熟的朋友大概会手打祝福语,关系普通一点的同学大多是复制的群发。 林霰的指骨在通讯录上反复划动,似是在期待着什么,待愣了半晌。 许砚,他还没有给她发新年祝福。 该不会是将她的号码记错了吧…… 林霰自嘲地敲了敲手机屏幕,试图将自己不甚清醒的头脑也一并敲醒。 她想什么呢?人家此刻定然在欢欢喜喜的过大年、阖家团圆,又怎么会有闲暇时间给不相关的人发祝福短信。 林霰靠着枕头,整个后脖颈都埋入了柔软的棉絮里,像是坠到了轻盈的云层里,不愿起来。 真希望每一天都是除夕,每一天都能睡饱饱的好觉,然后从祝福中醒来。 一阵敲门声将她从美梦里拉回到了现实:“霰霰——起床没有?” “醒了……”林霰揉了揉眼睛,拉开了房门。 今天的顾婉华内搭黑色的羊绒长裙,外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中古皮草。黑色与白色的简约相搭,衬出她优雅的气质,更显知性美。 “我一会儿要和你爸参加公司的年宴,晚上不一定回得来。你哥的航班快落地了,你和陈叔去机场接一下他。” “对了,我早上紧赶了几道年夜菜,如果晚上我和你爸赶不回来,你和林澄就不用等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第21章 顾婉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不等林霰回话就踏着黑色长靴快步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张姨,我前几天给霰霰买的新衣裳你记得给她拿上来,应该是放在储衣间了,你找找。” 林霰忍不住说道:“我衣柜里还有新衣裳……” 顾婉华只要看见了好看的衣裳就会自作主张地给她买下来,风格不限,将她衣柜塞得满满的。 林霰上学必须穿校服,以至于一周只有两天可以自由穿搭,衣柜里的不少衣裳她一次也没穿过。 “傻丫头,穿衣裳和吃饭是一个道理,你一日三餐吃得都是同一碟菜?” 顾婉华揉了揉林霰凌乱的头发,笑道:“今天是除夕,我特意给你挑了件红色的战袍。我闺女天生丽质,谁家姑娘都比不上。” “好了,时间不早了。对了,你千万别跟你哥说年夜饭是我做的……千万记得噢!” —— 林霰穿上了顾婉华为她准备的新年战袍。 红色的羊绒大衣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尤为显眼,似是冬日特调的勃艮第红酒,散发着浓郁的醇香。红色的系带随意打了一个慵懒的结,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她特意选了一顶复古的黑色贝雷帽,轻熟中透着些许俏皮可爱。帽檐处的白色亮片勾皴出一道婉约的香风织带,精致又不失内敛,很合她的气质。 前几日的积雪尚未消融,青松的枝丫上还坠着些许细雪,凌冽的冬风拂过枯枝,簌簌落了一地。 林霰伸手紧了紧脖颈上的绒毛围巾,让自己捂得更严实些。 陈叔点了支烟,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多了几分暖意:“外头冷,小姐要不要回车上等?” “没事,动一动就不冷了。” 林霰轻跺着脚,黑色的长靴在雪地里留下几个混乱的深印。她轻哈了一口热气,又搓了搓发僵的双手,似乎能暖和些。 如果一直待在暖房里,只会越来越依赖,最后受不住一丁点的风雪,成为温室里的娇弱花朵。 她才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她是松脆的霜霰,不惧风雪。 雪天的飞机容易晚点,林霰又等了一小会儿,终于等来了林澄。 美国的假期其实是从圣诞节的新年假开始的,等到他们的新年假结束,中国的春节才刚刚开始。 林澄去美国学的是设计专业,相对要自由一些,所以才能请下几天的春节假,但估计要不了几天,又得赶回去。 她和林澄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单从远处的身影来看,林澄的变化并不大。 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他旁边多了位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姐姐。 等他们走得更近些,她才得以看清这位知性姐姐的模样。 女孩是标准的鹅蛋脸,脸部线条流畅分明,颧骨饱满又不突出,是精致型的美女,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季晚宁先一步上前,熟稔地挽住了林霰的胳膊:“你就是林霰妹妹吧,林澄在美国的时候就常常提起你,今天一见,真是个温婉可爱的妹妹……” 季晚宁挽住林霰的时候,林霰并没有下意识的抵触,反倒觉得季晚宁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叫季晚宁,是林澄在美国的同学,我刚好要来这调研,就和林澄搭了同次的航班。林霰妹妹,愿不愿意替他尽地主之谊?” 林霰笑了笑,回:“当然,乐意之至。” 季晚宁和林霰从前遇到的女孩都不一样,季晚宁虽然只比林霰年长两岁,但却成熟稳重了许多,一举一动皆是落落大方。 林澄笑着揶揄道:“怎么,你一来就要把我妹妹拐跑?” 明明林霰是他青梅竹马的妹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林霰和季晚宁熟稔得像是亲姐妹。 季晚宁拉着林霰自然地坐到了后坐,并没有其他女孩的矫揉扭捏:“那只能说明,你这个哥哥不如我这个姐姐讨人喜欢。” 季晚宁从包里取出两个礼盒,递到林霰的手里:“林霰妹妹,过来得匆忙,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 季晚宁又指了指另一个礼盒:“这是你哥给你买的新年礼物,我可从没见他这样上心,拉着我逛了一整日的商场……” 林霰接过礼盒,唇畔勾起一个礼貌的笑容:“当然会喜欢,谢谢。” 林霰本想打开,但又想到似乎有个国家都习俗是说,收到礼物后不能当着送礼人的面打开礼物,这样会显得很不礼貌。 她蹙着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将礼物收好,回去再拆开。 季晚宁似是注视到了她的犹豫,问道:“现在不打开看看吗?没关系的,现在就能拆开。” 林霰先拆开了季晚宁的盒子,里面是一根香氛蜡烛。清幽的淡香似是夜晚盛开的月见百合,让人的心瞬时沉静。 季晚宁伸手挥了挥香氛,笑道:“这只香氛叫starlight,里面有琥珀、香根草、雪松、香柠檬,清新淡雅,希望你会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晚宁姐。”林霰笑着将香氛的礼盒合上,小心地收了起来。 副驾驶座上的林澄忍不住插话:“怎么,我不看看我送你的礼物?我也挑了好久的。” 林霰无奈地笑了笑,开始拆另一个礼盒:“现在就看。” 林霰将礼盒打开,礼盒里摆放的是一块施华洛世奇的限量款手表。 透明色的水晶表盘上刻着扭索斜纹的珍珠贝母,表盘上的swanflower图案犹如一对浅蓝天鹅浮于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在闪烁的星空下映照出的美丽倒影。 林霰轻叹了口气,道:“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妈总说你花钱如流水,每个月都要花超生活费了。” “你喜欢就好,先不说这个了,今晚的年夜饭吃什么?” 林霰耸耸肩,想起顾婉华早上嘱咐她的话,让她千万要保密:“哥,你猜呢?反正会有惊喜。” 林澄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心底涌现了出来:“惊喜……?不会是咱妈亲自下厨吧?” 林霰再也绷不住了,捂着脸笑道:“哥,你去美国一趟,变聪明了……” 这可是林澄自己猜到的,顾婉华可不能怪她泄露了惊喜。 —— “怎么样,我妈做的菜是不是很难以下咽?” 林澄逼着林霰说出了顾婉华做的几道菜,这几道菜他是一口都不愿沾,却忽悠着季晚宁尝了起来。 “阿姨做的菜……确实还有提升空间。”季晚宁知道林澄是往夸张了说的,但也的确是夸不出口。 “不过没关系,我高中的时候跟我妈学做了几道菜,不如林少爷今晚屈尊尝一尝?” 林澄还未说话,林霰就连忙拉着季晚宁去冰箱找做菜的食材:“好啊好啊!” 小的时候在晨曦院里过春节,门上会贴春联,门前会放鞭炮,会所有人聚在一起吃水饺、看春晚,年味还是很浓郁的。 可等她长得更大一些的时候,年味却越来越淡了。城里的春节桌上会摆满佳肴,却没什么稀奇的,平常也都能吃到。 都说春节是阖家团圆,但今年的林家却只剩她和林澄能在家里吃一顿年夜饭。 林澄想了想,道:“反正今年爸妈都不在家,我们不如弄得热闹些,反正我们年轻人可不守什么习俗规矩。” 林澄挨个打电话,打算将他在a市的同学一并请来开除夕party。 林霰本以为春节大家都会乖乖地待在家里吃年夜饭、看春晚,却不想林澄的几通电话倒是真是叫来了不少“反叛”的年轻人。 “谁说春节就要在家看春晚的?今年谁看春晚我看不起谁!” “林澄,也就叔叔阿姨不在家,你敢这么闹,等他们回来看到满地狼藉,肯定要你好看,哈哈……” “我们玩点什么?要不然,打牌?” …… 客厅的喧闹声有些大,林霰也不会玩牌,于是趁他们玩闹的时候溜回了卧室,静静地看着漫画书。 “叮——”手机传来一阵短促的信息提示音,林霰以为又是谁的新年祝福,轻轻划开。 【看窗外 】 不是什么新年祝福,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让林霰有些困惑。 林霰跟着短信上的提示拉开了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空中又飘起了细雪,纯白色的绒花落在窗檐上,似柳絮一般的轻柔。 【新年快乐】 林霰的目光从窗外的天空下移到雪地,最后落在了暖黄色路灯旁—— 乳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氤氲着的雪雾平添了几分朦胧。纯白的雪地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影,温冷的月色与沉昏的灯光辉映,勾勒出少年轮廓分明的侧颜。 是他,是许砚。 第19章 许砚,新年快乐。 窗外的细雪澄静而无暇,坠在竹枝松叶上,发出稀疏的声响。冬风绞着寒雪,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弥漫成朦胧的薄雾。 少年就立于窗外的青松树下,玉色的雪花摇坠而下,轻落在他的肩头,构成了这幅清冷的冬日雪景图。 第22章 林霰将窗子推开,料峭的寒风瞬时涌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面还在下雪,他穿得那么单薄,不冷吗? 真是个笨蛋。 “新年快乐!”许砚仰着头,笑着向她喊道。 许砚的唇畔上扬,微弯的弧度似是夜空中一轮皎洁的上弦月。潋滟的桃花眸覆上了一层冰莹的霜雪,是清冷中的温润。 因为距离太远,林霰没有听清许砚说了什么,但还是通过他的口型读懂了他想说的话——是新年祝福、独属她的新年祝福。 林霰将头探出窗子,顶着寒风,对着许砚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喊道:“许砚、新、年、快、乐!” 她的声音很快湮没在窗外的寒风里,她也不知道许砚到底听清了没有。 但她还是想大声地对他说一句:新年快乐。 如霜霰般明澈的笑自她的唇畔漾开,极浅极淡,却是清甜。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大概是季晚宁听见了屋内的动静。 “霰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霰听到声音,迅速地拉合着窗子。 还是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拉上。 窗缝也没有关严实,有几缕寒风漏了进来。 季晚宁有些惊诧,指了指窗子,“窗外有什么吗?快把窗户关好,当心着凉。” 林霰将窗子猛得拉紧,又伸手去拉窗帘,仓皇无措的系列动作反倒更显心虚。 “没、没……什么也没。”林霰有些紧张,又觉得这样说没什么说服力,补充道:“窗外的雪景挺好看的……” 林霰愣愣地站在帘子外,一步也没有挪动。 她显然不想让人靠近帘子,也不想让人拉开帘子看到那窗外的“雪景。” 季晚宁挑了挑眉,意会地笑了:“看来是只能独享的景色,那我就不夺林霰妹妹的‘所爱’了。要不要去客厅吃点水果?” 林霰的脸颊倏得发烫,连带着耳尖也泛起了微红。透亮的眼眸也变得无措起来,避开了季晚宁玩笑的目光,讪讪地低垂着。 独、享。 这两个字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像是两根轻柔的羽毛扫过心尖,酥麻中的痒。 她能听见心脏怦动的声音,燃动的火苗就快要将她灼烧,发疯的燥热在蔓延。 那一瞬,所有的理智都被抛之脑后。 她只想快点、快点见到他。 她想当面祝他一句:新年快乐。 立刻。 “不、不了……晚宁姐,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林霰套上了那件勃艮第红的羊绒风衣,对着镜子调好了贝雷帽的角度。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林霰取出了盒子里的香氛,敷衍道:“没什么事、我去找同学……” 如果在身上沾一些starlight的香氛,会不会更好?清新淡雅的雪松香,似乎很合今夜的景致。 季晚宁无奈地摇摇头,挥了挥香氛,替她熏染在袖口:“快去吧,早些回来,别让你哥担心。” 林霰又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换上长靴,然后快步走下了楼梯。 “你又输了,再罚一杯!” “换个别的玩吧,总不能总打掼蛋玩?” “那你还想玩什么啊?桥牌?那你更玩不过林澄了……” 客厅的喧闹声还在继续,林霰下楼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林澄还是注意到了。 林澄的脸颊有些红,看上去喝了不少酒,“霰霰,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林霰顺带着向客厅的宾客打了个招呼,:“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哥,你别担心。” “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 林澄旁边的男生摇摇头,打断道:“我说林大少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只许你在这开party,不许妹妹除夕有约啊?” “妹妹,你快去吧,我帮你拖着你哥,绝不让她打搅你约会!” 哪有什么约会…… 她只是想当面送他一个新年祝福而已。 林霰本想解释,但见林澄和他朋友都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这个时候就算解释也没有用。 还是等回来再说吧。 — 从前,她一直以为许砚很聪明。 课上的物理题他一学就会、体育场上他是最亮眼的那个、宋尧研究了一周的游戏,他刚玩就能通关。 她以为,自己很笨。 老师讲了不下三遍的物理题,她还是听不懂、只能坐在看台上编加油稿、游戏什么的一窍不通。 但当许砚连把伞都不撑、帽子也没戴,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雪地里的时候,她觉得许砚才是那个笨蛋。 她很难将记忆里那个聪明、从容、高岭之上的学神与雪地里的笨蛋联系到一块。 但她又想,如果他能一直是笨蛋该多好。 这样,她就能和他永远这样近、近在咫尺。 她是真的、喜欢他。 是很喜欢,是他从不曾知道的喜欢。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伞。” 林霰打量了一下四周,疑惑地问道:“那伞呢?” 许砚理直气壮地回道:“到这了才发现忘带了。” 林霰又气又笑,最后无奈地摇摇头,“许砚,新年快乐。” 冷冽的风将她的鼻尖冻得有些红,奇怪的是,眼眶竟也随着微微泛红。 她终于可以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吹风,一起淋雪,然后送出一句新年的祝福。 她告诉自己,这样就已足够。 本不该再有任何奢望。 许砚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雪,笑望着她,“新年快乐,同桌。” 她不该有所期待。 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同桌而已。 除夕的她收到了很多份祝福,但只有现在的这一句,能拨动她心上的弦律。 可注定,只会是单弦之音。 仅是她一个人的弦。 林霰呼出一口热气,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我还以为许神的除夕夜,一定会忙碌得没空群发祝福,为什么会闲到吹风淋雪?” 许砚指了指旁边的雪地,“有没有兴趣放烟花?”雪地上摆了几簇不起眼的烟花棒。 “在这里?” 这里是a市有名的别墅区,独幢独户、视野宽阔,但也是出了名的僻静,似乎热闹的烟火气本就与它格格不入。 即便是除夕的夜晚,这里也是一贯的冷清。如果在这里放烟花,定然也是热闹全无,索然无味。 许砚摇摇头,将地上的烟花棒捡了起来:“不是,带你去个地方。” 新年的公交早早地停运了,许砚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带她去有“年味”的地方。 出租车穿过僻静的别墅区,悠然驶向闹市。 她终于听见了久违的鞭炮声,看见了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闻见了爆竹燃放时散发出的烟火气味。 闹市的街头人声嘈杂,语笑喧阗。有两个可爱的孩童聚在大人的身侧,闹着去够大人手里的烟火。 越够不到就越着急,最后恼羞成怒地绕着烟花满圈跑。 林霰顿了顿,问道:“除夕……你没和家人在一起吗?” “我本来是要和我妈一起吃年夜饭的,后来医院有急诊,她就赶回医院了。” 许砚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本消逝得极快,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林霰笑了笑,安慰许砚道:“没关系……看在同桌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放烟花吧!” 也许,只做同桌也不错。 至少还可以正大光明地陪他放烟花。 他们借别人的打火机,点燃了烟花棒。 一簇簇的烟花棒汇合在她的手中,星子般的光瞬时绽放。那一刻,她好似真的抓住了独属于他们的绚烂。 “怦——”几道弧线划破天际,在夜空中绽出各色的明花。流光溢彩的星光稍纵即逝,一如永不复返的青春。 苍穹之上的火树与银花,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无数的金雨散落下来,缔结了一场梦幻的绮梦。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绵绵不绝,她和少年站在烟花下,看彩色的精灵在苍穹之上飞舞,听清脆的烟花声坠入尘埃。 她大声地喊着:“许砚,新年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像今天一样快乐。” 吵闹的爆竹声可以掩盖她的聒噪,也可以掩盖她深掩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说,以后的每一天,就算没有我。 你也要、永远开心。 “叮——咚。” 高悬在闹市商楼上的大钟在零点的时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向众人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闹市的人烟渐渐散去,一辆盛着糖炒栗子的小推车孤零地立于街道旁。 老板娘冻得有些发抖,塞了塞棉袄上的衣领,“小姑娘,要不要来点糖炒栗子?很甜的,冬天吃栗子会暖和不少。” 第23章 推车里的栗子被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了四五斤的样子。 许砚望了一眼推车里的栗子,淡淡道:“我们都要了,谢谢。” “好、好、我这就给你装。”老板娘拿着铲勺的手冻得乌紫,似是随时就会开裂。 林霰本还想说些什么,她抿抿唇,最终笑着说了句:“阿姨,新年快乐!” 许砚细心地将栗子剥开,递到她的手中。 “甜吗?” 林霰还没吃,就不假思索地答道:“甜。” “许砚,你这么贴心,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以为你喜欢我。” 许砚一怔,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被烟花熏的,又或许是被栗子烫的,她的眼眶有些红。 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她轻轻拭去了眼角不慎滚落的两滴泪珠。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我们是同桌。” 第20章 你好,同桌。 初春将至,围炉前的板栗、除夕的烟花、勃艮第红的大衣、纷纷扬扬的雪花也随着寒冬一并消散了,消散得无影无踪。 或许,清透冷冽的雪松香也附着在沉有松木的白雪里,缓缓融化,直坠尘埃。 柠香盖住了橙橘的甘甜,湿冷粘粘着泥土。 只余清苦。 深冬时的寒意并未完全消散,春雨一日接一日的下着,料峭的春寒将她吹得格外清醒。 “霰霰,你们是不是已经填了文理分科单,你还在原来的教室吗?” 今天是寒假结束后的第一天,是新学期的开始,也是报道的日子。 林霰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短短一个月的假期里,她一直在逃避。 直到此刻,顾婉华不经意间的一句关切,彻底将她从自欺欺人中敲醒。 林霰怔了怔,一瞬的恍惚里,她的心丢了。 许砚,我们不能再做同桌了。 林霰用叉子拨弄着面包上的番茄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嗯。三班合成文科班了,我的教室应该没变。” 她的教室没变,可他的却变了。 “那还挺方便的……文科也挺好的,无论你选什么,妈妈都支持你。”顾婉华边说边将剥好的鸡蛋塞到她的碗里:“早餐一定要好好吃,这样才能有精力学习。” 林霰用叉子随意地戳着,漫不经心地将蛋白从鸡蛋里抽离出来。 “谢谢妈,我吃好了,我该去报道了。” —— “真的好烦,感觉这个假期跟没过一样。” “你寒假练习册快借我抄抄,我还剩几页,快点快点……” “听说我们年级分了六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最好的理科班是一班……咱们班据说是最好的文科班。” 假期过得很快,班上的多数人都还没缓过神来,有慌忙补作业的、叽喳聊八卦的,嘈杂的吵闹声萦绕着整个教室。 林霰将书本垒叠在一起,一本又一本地数着,总之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一旦闲下来,她总会不受控制地去想,去想分班的事情、去想阳光下他的侧颜、去想雪地里他的身影…… 林霰侧眸,呆望着旁边空空的座位。 如果以后形同陌路,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 他会有一丝的不舍吗?还是说,也无所谓。 “霰霰,就算我去了理科班,你也要记得找我玩,否则,否则我就去找你!” 曲玥熟稔地拉开了许砚的座位,自然而然地坐了上去:“谅你也不敢把我忘了。要是敢让我找你,我就缠着你,天天拉着你抢食堂的糖醋排骨。” 林霰晃过神来,淡淡笑道:“我哪敢啊?就算我们不在一个班,我们也能在一块抢排骨。” “哦对了,语烟也选的文,你们大概率都能被分在三班,她太腼腆了,你多照顾照顾她。” 林霰点点头,如果江语烟能和她分在一个班也挺好的,她也不至于太寂寞。 曲玥注意到了林霰左手腕上的新表,拉着她的手仔细欣赏了一番:“施华洛世奇的限量版手表!林霰,你可真够低调的。我平时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三中是公立高中,校风也一直崇尚勤俭节约。为了防止学生攀比,上学期间规定只能穿校服。 即便统一了校服,也总有些学生暗戳戳地在别处进行攀比。譬如价格高昂的球鞋、光彩夺目的首饰。 林霰对球鞋不感兴趣,大多时候都穿得小众牌子,也并未佩戴过什么名贵的首饰,以至于曲玥一直以为林霰家境普通。 林霰无奈地将袖子往下放了放,试图盖住表身的蓝钻晶光:“我哥送的,他把我以前的旧表带走了,要我一定要戴这只……” 曲玥心悦诚服,恨不得立刻抱上林澄的大腿:“我靠,你还有个哥哥……他也太有钱了吧,能不能让他也做我哥,也送我一只……” 有钱的不是林澄,有钱的是林遥和顾婉华。 林霰摇摇头,花钱的祖宗才是林澄。 “嘀——嗒” 钟表上的秒针飞速地旋转着,很快就到了规定的报道时间,班主任李雅梅从容不迫地走进了教室。 或许是新学期新气象,李雅梅难得穿了件红色的外套,看起来鲜艳亮丽,却又多了几分逼人的压迫感。 一时间,整个教室的哄闹声戛然而止。 全班的学生都极力屏住了呼吸,将原本抬着的头暗自垂了下去。 “这学期一过,你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一个个刚开学都兴奋成什么样子?整个走廊,就数你们的声音最大!我坐在办公室都能听见。怎么,要造反?” 李雅梅用书册重重地拍了下讲台,“啪”地一声,这一击似也落在了全班人的身上,众人忍不住地一颤。 “你们哪里像是要高考的学生?过了个寒假回来,散漫得恐怕连三角函数都不会解了吧?今天放学前谁要是没交寒假作业,我一律视作没写。” 李雅梅的规矩是,但凡当天的作业没有完成,就要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长廊上连带着题目、答案、解析完整的誊抄三遍。 林霰将寒假作业从书包里翻了出来,确保无虞,才终于安下心来。 李雅梅趁着课代表收作业的间隙,从头到尾将整个教室的人都扫视了一遍。 李雅梅的目光停驻在许砚的座位上,:“最后面那个位置是谁的?他人呢?” 林霰将收齐的语文作业摆放整齐,放置在了讲台上:“许砚,他没来。” 李雅梅下意识地问道:“他为什么没来?” 林霰抿抿唇,道:“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报道本身也没有意义,即便今天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做同桌。 “高婧,将分班表投影到黑板上。文理班已经分好了,你们一会儿就按照上面分的去到各自的班。” “希望大家无论是在文科班还是理科班,是实验班还是火箭班,都能够尽自己的全力冲刺,不负你们的青春与韶华!” 林霰早就猜到自己还会被分到三班。文科一共只有两个班,所谓的最好也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没什么好意外的。 那他呢?他大概会在理科最好的班。 理科最好的班和她们不在同一层,以后他们大概很难再碰到了。 许砚,为什么连告别都不愿意? 冰川上的高岭之花,便是这般倨傲自矜吗? 这样也好,这样便不会再有什么, 能乱我心神,扰我心思。 —— 杨海彬指了指陈光的眼睛,揶揄道:“黑眼圈这么重,这位同学你是熬通宵了吗?那么熬通宵是为了学习,还是说去峡谷一夜游了?” 整个教室顿时哄堂大笑,不仅陈光醒了,其余困乏的学生也倦意全无,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笑柄。 自从文理分班后,教师团队也有所调整。原本的语文老师卢婷被调去理科二班,学科带头人则被调来教两个文科班。 新换的语文老师叫杨海彬,大约四十来岁。如果说卢婷擅长把课讲到无聊透顶,那么杨海彬则能化枯燥为有趣。 当然,杨海彬的阴阳能力也是一绝,全然不亚于教物理的沈严,两人更是被合成为文理双绝。 “绝”在阴阳的话术、被骂哭的人数。 “报告。”清脆而利落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嗤笑。 林霰询声望去,陡然一怔。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许砚? 难道说他有什么东西落在教室了。 杨海彬眯了眯眼,打量着许砚:“你是哪位?” “我叫许砚,来上课的。”许砚淡淡地解释着,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 “老师,他是理科班的,走错教室了吧!” “许砚,你是不是看错教室门牌号了?一班在楼上。” “老师,他该不会是理科班派来的奸细,打探我们班的进度吧哈哈哈哈!” 压抑许久的几位男生正愁没地方起哄,见着了许砚,忍不住要揶揄几句。 第24章 杨海彬喝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我听说过你。听你们年级主任说,你理科不错,怎么,班级号也认不得了?” 许砚耸了耸肩,斩钉截铁地答道:“我就在三班。” “给我个理由?” 许砚眼皮微掀,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师,我喜欢语文。我想在三班深造语文,让它更上一层楼。” 他说的这些,不知道杨海彬会不会信。 但林霰,一个字都不信。 许砚最大的本事,就是能面不改色地编瞎话,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留在三班他能有无数个借口,总之不会是为了学好语文。 “有点意思,理科学神想留在我们文科班。既然你想,那就留下吧。”杨海彬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许砚。 他也想看看,留在文科班的理科生如何更上一层楼。 三班的班主任还是李雅梅,座位暂时没有调换,林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许砚径直走回了他原来的位置,又翻了半天的桌洞,才找出了一本崭新如故的文言文选读。 “你好,同桌。” 许砚望着她,潋滟的桃花眸似是初春的雪水,清澈而透亮。 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许砚,为什么?” 林霰替他把书翻到了课本那页,将声音压得很低。 “不为什么,突然就想学语文了,听说他教的有点意思。” 许砚,回来了。 她心上的寒雪正一点点消融,似有一只冬雁掠过,一圈圈的涟漪晕漾开来,是阵阵的波澜与悸动。 第21章 我最怕你,不能得偿所愿。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在脸上,虽不似冬日那般割人,却也是透骨的寒凉。 清晨六点的操场,站满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怨声载道的人声中夹杂着连天的哈欠。 “本来睡眠就不足,还让我们晨跑,破学校是有什么大病?” “校领导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他们也起来跑啊!” “困炸了谁懂……昨晚写卷子写到凌晨一点,睡了四个多小时……” 三中的晨跑被学生诟病已久,校方却始终认为晨跑可以帮助学生强身健体、能保证一天课程的清醒、锻炼学生的意志。 为此,校领导还要求每个班的班主任必须给学生陪跑,起到带头作用。 “你们班主任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代临时班主任,领你们晨跑。” “要请假的,拿医院的假条,我只认假条。” 这是今天最糟糕的事情。 杨海彬成了三班的临时班主任,还要领他们晨跑。 李雅梅虽然平日里严苛,但是在晨跑一事上却能与他们达成共识,她自己也不想跑。 故而有些女生以系鞋带、肚子疼、扭伤为借口不跑步的时候,李雅梅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多计较。 可领跑人一旦换成了杨海彬,整个三班竟无一人敢借故请假,生怕又被他当众阴阳得下不了台。 林霰揉了揉疲倦的眼圈,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小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额间的冷汗涔涔而下。 她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这也总好过要被杨海彬当众阴阳。 江语烟向前移了一步,关切地问道:“霰霰,你没事吧?你怎么颤得这么厉害?” 林霰紧咬着发白的唇,腹部的阵痛交叠着席卷而来,似是无序的潮汐,潮起又潮落。 “没事……我还能坚持。” 江语烟抬头望了眼远处凛若冰霜的杨海彬,觉得初春的冷意似是更甚了:“那你慢点跑,实在不行也不要强撑。” “好。”林霰用手轻捂着肚子,似乎这样能减轻几分疼痛,让她舒服些。 操场上的各个班级很快就集好了队伍,按照划分好的顺序围着内圈或外圈的跑道站好。 林霰一开始还能跟上队伍,越到后面,腹部的疼痛便愈发强烈,似是被千万根丝线反复拉扯着,连绵不绝。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渐渐地落至了最后。 四班的排头紧跟在她的后面。 “同学,你哪个班的?你能不能跟上去,你这样会影响我们班的队伍。” 晨跑的整齐度关乎着一个班是否会被扣分,一旦被扣分,就会影响先进班级的评选。 可她真的好累好累…… 林霰强撑着加快了速度,向前追赶了几步。 冰凉的寒风迎面而来,她冷不丁地吸入了一口寒气,急促的呼吸声起伏不定,似是被寒气呛到,林霰不断地轻咳着。 凉气顺着呼吸一路蔓延至小腹,冷汗侵袭而来,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虚浮起来。 有一瞬的昏暗,交织着白日的光影,恍惚而错乱。 浓荫匝地,金曦色的日光射在远处的颀长身影上,月白色的明辉占据了她的视线。 大概是错觉。 “林霰,林霰……” 可为什么还能听见,听见他的声音。 —— 似乎做了一个梦。 许砚站在雪地里,向阁楼上的她招手。可满心欢喜地跑下楼,可他却不见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在雪地里,想要找到他。直到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却是相反的方向,愈走愈远…… 渐渐地,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林霰揉了揉眼睛,发现腹部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只是头还晕乎乎的,朦胧着恢复了意识。 浓郁的消毒水味弥散在屋子里,让她瞬时清醒,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蓝色的床铺、满柜的药瓶、白衣的校医。 这里是三中的校医室,她还是第一次来。 “霰霰,你可算醒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江语烟将泡好的红糖水放到了桌上,滚烫的热水氤氲着白雾,增添了几分暖意。 江语烟想了想,试探性地说着,不忘观察林霰的神色:“这次多亏了许砚……是他先发现你晕倒的,还抱、还带着你来了医务室。” 林霰却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许砚送她来的医务室。 “霰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江语烟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地说着,有些犹疑。 林霰将桌上的红糖水拿了起来,凑到唇边试探性地吮了一口,还是有点烫:“什么?你问吧。” “许砚和你……到底、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砚为什么那么关心林霰,明明整个年级有那么多人都在跑步,他离她那么远,却能第一时间发现她晕倒。 林霰握着水杯的手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我们是同桌。” 江语烟咬着唇,莫名有些失控,似是有些激动:“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关心你?” 杯壁的温度降下不少,林霰喝了一大口,肚子果然暖和了不少:“上学期语文老师要我监督他学习,他语文成绩也有所提升,可能是感激我,所以碰巧帮我忙而已。” 江语烟试探性地望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蛛丝马迹,却并无所获:“那你对他……?” 林霰的羽睫不经意地一颤,透亮的眼眸平静无波,良久,她淡淡道:“同学。” 他们当然只是同学,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关联? 可她为什么还会希冀,希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 “我之所以严苛对待你们请假的程序,是为了防止少部分人浑水摸鱼。但如果是真的不舒服,千万不要强撑,及时报备,以免发生意外……” 杨海彬难得没有训斥他们,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一改往日的严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林霰,直到确认她安然无恙,才又继续刚才的讲课。 许砚往她的方向凑了凑,温声问道:“头还晕不晕?还难受吗?” 林霰往相反的方向移了移,刻意和他拉开距离:“我不难受了……那个、谢谢你。” 一旦她和他靠得近些,她心上的弦总会不受控制地跃动,难以平复。 她的脑子会很乱,总是去想……去想那些不可能的、荒谬的、甚至是羞耻的。 这样一点也不好,这样的她都不像自己了。 她要找回理智,恢复清醒。 “吃颗糖,缓解低血糖。”许砚将一颗奶糖放到了她的桌上,没有询问她是否接受,是不容辩驳的告知。 林霰想好的拒绝被他的坚决击得粉碎,只能撕开糖纸,当着他的面将糖含化到了口中。 本该是一如既往的甜,却偏偏是酸涩的。 像是雪夜里少年的背影,她跌跌撞撞地追寻,却只够得到那虚无的幻影。 不过是、一场梦。 —— “许砚,你留在三班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深造语文,还是为了——谈情说爱?” 这个时间段的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只剩下杨海彬和许砚。 杨海彬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一点情面都不留,无论站在他面前的学生是优等生亦或者是吊尾的差生。 第25章 许砚抬眸,正对着杨海彬的眼睛,毫不露怯:“什么?我想老师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误会?我可以相信你抱她去医务室是因为事急从权,但你怎么解释课上递她糖?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解释你一个理科班的尖子生赖在文科班不走?” 杨海彬饶有兴致地笑着,带着几分鄙夷的讥讽。 课上的一举一动,课下的一颦一笑,从来都逃不过老师的法眼。 许砚和林霰那些越界的行为他尽收眼底,如果许砚仍继续狡辩,他也没必要再留最后的一丝情面。 许砚想了想,对着杨海彬的质问,一件件地地解释着,语气却淡淡的:“课上给她糖是因为她低血糖。至于我为什么留在文科班,是因为我想提高文科成绩。” 杨海彬听了他的解释,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语气却仍如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你的成绩提高了吗?下次月考你是否能交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卷?” 许砚沉默了片刻,良久,用笃定的语气回道:“下次月考,我会让你满意。” 提高文科成绩确实是他留在三班的主要原因,但不是真正推动他留下的原因。 而那个原因,隐匿在他内心的最深处。 他不愿承认、也不敢去想。 杨海彬趁着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在,悠然自得地点了一支烟,道:“许砚,有个道理你不明白。” “《诗经》里有句词说‘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你的‘无心之举’会影响到她,让她心绪不宁。” “或许对于你来说,这些不会影响到你的成绩,你就算不学文科,也能达到许多人达不到的高度。但是她呢?” “下次月考,如果你的语文成绩不能考进三班前十,你就滚吧。” 那个晚自习,许砚听懂了杨海彬想对他说的话。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或许他本就不该干涉她,不该影响她。 但有些东西、是控制不住的。 初春的风有意无意地拂过,少女身上的雪松香清冽而疏冷,撩动了他心上的弦。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却又小心翼翼地退却。 他怕她知道,怕她退缩,但比起这些, 他更怕——她不能得偿所愿。 如她想的那样,自由自在,匡扶正义。 第22章 她也想成为光,成为他的光。 香樟树散发出的清香晃散在阳光里,松软的泥土覆上了层层的新绿,那绿又悄然点缀在三月的流光碎影里,增添了许多暖意。 黑板上醒目的高考倒计时每天都在减少,课间也不似上学期那样喧闹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高考的临近,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除了喝水、吃饭、上厕所,林霰一直坐在位置上写题,只是偶尔会和江语烟闲聊几句。 至于许砚,每天除了交接作业以外,她和他几乎不说话。 但许砚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学好语文,杨海彬的每一节课他都听得很认真,甚至开始做笔记、刷阅读题。 一开始年级主任对于他私自调班的行为很不满,一度想要将他拽回理科班。 后来所有老师都看见了许砚决心学好语文,补足短板的决心,渐渐地也就默许他待在文科班,然后跑班去学理科的课程。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江语烟小心翼翼地给她传了一个纸条,问:“霰霰,我一个人回家……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如果、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林霰在纸条上回道:没事,我陪你。 之后她将纸条揉成团,委托旁边的女生帮她传给江语烟。 江语烟的家境一般,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剩下爷爷奶奶照顾她生活起居。 其实江语烟家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路,但她为了省两块钱的公交车费,会选择每天早起半小时,走路来学校。 高二下学期的晚自习又加了半小时,晚上十点才能下晚自习,江语烟要独自走很长一段的夜路。 林霰现在其实很少会坐公交车,司机陈叔每晚都会来学校接她放学,但她为了能陪江语烟走一段夜路,特意嘱咐陈叔晚点再接她。 她本想让陈叔顺带送江语烟回家,但曲玥提醒她这样可能会让江语烟感到不舒服,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默默地将江澄送的手表取了下来,换成了普通的石英表。 总归只是一个看时间的工具,她并不想因此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 林霰一直专注地写着卷子上的物理题,直到晚自习下课才发现许砚在晚自习结束前就离开了教室。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 大概,也没必要吧。 林霰将做好的卷子留在了桌上,又从桌洞里抽出几本课本装进书包,准备睡觉前再温习一下。 江语烟背好书包,站在后门等她:“霰霰,你快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马上来。”林霰一边应声一边背起书包往后门走。 江语烟往许砚坐位的方向望去,突然问:“霰霰,许砚呢?他提前走了?” 林霰顺着江语烟的目光回望了一眼许砚的空坐位,淡淡道:“不知道。” —— “我靠,快看快看!那个背影是不是许砚?” “旁边那女的、那女的是不是陈姝涵,就是高一那个明星学妹!” “真的是哎……我说许砚怎么逃了晚自习,原来是跟陈姝涵约会。” “你别说,他俩还挺配,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吧……” 林霰和江语烟站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上,远远地瞧见许砚和陈姝涵并排走在前面。 不止她们看见,站在十字路口上的人全都看见了,喋喋不休地讨论着这个惊天的八卦。 陈姝涵和许砚分别是高一和高二年级的焦点人物。他们本来就占据了各自年级的八卦话题,而这两大焦点人物一旦结合,更是掀起了更大的八卦热潮。 许砚和陈姝涵走在一起,他们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不算特别亲密,没有越界的举止,但在一些人眼中已经算是“不清白”了。 高一的晚自习比高二要早一个小时,但陈姝涵和许砚竟同一时间出现在学校的附近,显然是早就约好的。 许砚的个子很高,比旁边的陈姝涵要高出一个头,单从背影上看,的确很般配。 林霰远远地看着她们,又回想起那日陈姝涵去给许砚送水,许砚笑着接过的场景。 三中喜欢许砚的女生不在少数,或是变着法子给他送水、送零食,或是想尽办法和他攀谈。 许砚是个有边界感的人。他从不接纳那些女生的心意,也不给她们任何幻想的机会。 但他接过了陈姝涵递去的水,接受与她并排行走,在他的眼中,陈姝涵是不一样的。 曲玥从后头赶了上来,两只手分别揽住了林霰和江语烟的肩,打断了她的思绪:“什么情况?许砚闷声干大事啊!” 曲玥自顾自地说着:“不过还真的挺配的,许砚有眼光,我之前跟陈姝涵交接过文娱活动,她人挺不错的。” 陈姝涵长得好看,那是除了男生会喜欢,女生也会为之嫉妒的好看。 如果说陈姝涵只是长得好看,林霰可以安慰自己说那只是好看的花瓶,或许空有其表。 但是曲玥说陈姝涵很好,曲玥看人很准,从没有看走眼过,曲玥说陈姝涵人不错,说明她是真的很不错。 与陈姝涵相比,她确实毫无竞争力。 她很普通,或许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却是同学眼中最不起眼的小透明。 林霰垂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远处愈来愈远的背影,故作轻松地说道:“确实挺般配的。” 曲玥拍了一下林霰的肩,嗔怪道:“你是他同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和陈姝涵的事了?好啊你,怎么不带我们吃瓜……” 半弦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向清冷的春夜投下银晖,空气里弥漫着白日潮湿的水雾,沉闷闷地、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林霰抬眸,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许砚他真的……和陈姝涵在一起了?”江语烟也愣愣地,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 宋尧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打断了她们:“放屁!不可能,许砚绝不可能跟陈姝涵在一起,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告诉我……况且、况且他知道我……” 曲玥将搭在她们肩上的手放了下来,疑惑地望着宋尧:“知道?知道你什么?” 宋尧挠了挠头,心虚地将目光移开,模棱两可地说道:“没什么、也没什么……总之,许砚不可能和陈姝涵在一起的,别瞎八卦。” 曲玥懒得再追问下去,随意一瞄,瞄到了远处的烧烤摊,提议道:“哎,反正大家都聚到一起了,你们去不去吃烧烤?” 江语烟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去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第26章 曲玥期许的目光又转而投向了林霰,期待能得到她肯定的答复。 林霰也摇了摇头,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致:“太晚了,我陪语烟回去吧。” 曲玥又准备问宋尧,但她尚未开口,宋尧就抢先一步拒绝了她:“我也不去……就我们两个人吃多没意思。” 曲玥眸中的光亮在此刻彻底暗了下去,就在宋尧说两个人吃没什么意思的时候。 “那行吧,你们注意安全,我们下次再约。” 林霰点点头,跟曲玥告别后,拉着江语烟往家的方向走。 江语烟一路上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问了出来:“霰霰,你说许砚他喜欢什么样的呀?” 林霰一怔,斜瞄着江语烟的眼眸不禁睁大, 她的直觉从未如此强烈过。 她的直觉告诉她,江语烟也喜欢许砚。 “不知道。” 林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有些许同情,或许是一种莫名的相惜。 —— “我们区要举办辩论赛,学校的意思是先在校内比,胜出的代表学校去区里比。高二年级打算在两个文科班中选出四个人……” “我们班要选四个人出来和四班辩论,最后会根据两队人的表现,分别选出两个人组成辩论队……” 李雅婷将比赛的辩题和规则要求一并递给了林霰,让她去班里征集意愿。 李雅婷想了想,又让林霰走过来些,小声说道:“高二学习任务紧,辩论赛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主任把这个事推给我们文科班,就是不想影响理科班……你懂吧?” 三中只有高一会有辩论社,但并不是每周都照常组织活动,高二时所有的组织社团就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辩论队不是三中的强项,辩论赛对于三中来说也是可有可无,但区里的比赛总不能丢了面子,也只能让学生硬着头皮上。 三中的理科班才是主心骨,承载着领导们的期许与升学率的重担。年级主任将辩论赛推给文科班,也无非是觉得文科班的时间没有理科班金贵。 李雅婷的意思是想让三班随意参加一下,如果表现得很差兴许就能被领导直接淘汰,这样也不用去参加区级比赛,也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习。 李雅婷说这话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四班的班主任,这种想法确实是有些不地道。 林霰握着比赛单的手微微一紧,虽然她嘴上答应了李雅婷,但她的心告诉她,她是想报名的。 她以前从没打过辩论赛,但她看别人打过。 辩论场上的辩手,意气风发、慷慨陈词。当他们站在辩台上,有条不紊,娓娓道来的时候,她觉得他们身上有光。 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样子,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艳羡。 一如她仰望冰川之上的高岭之花,一如她仰望着他。 她也想成为光,成为他的月光。 第23章 年少的心动,一如月亮永悬不落。 江语烟并不赞同林霰的想法,劝她道:“霰霰,你真的想参加吗?但是、但是李老师也说了,我们学习任务紧……还是以学习为主吧。” 这个月的月考才刚刚结束,这几天各科老师都在争分夺秒地讲评卷子,甚至不惜厚着脸皮去争抢体育课。 更何况辩论队至少要凑齐四个人,目前班上还没有人表示有参加的意愿。 课间的走廊有些拥挤,来来往往的人群将她们困在水房到教室的道上。林霰拉着江语烟避开了汹涌的人群,暂时靠在窗边的围墙旁透风。 林霰紧咬着下唇,举棋不定:“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参加一次辩论赛。” “其实辩论赛也没什么的,我觉得吵来吵去就挺没意思的……再说,我们也凑不够人数。” 林霰虽然很想参加辩论赛,但是江语烟说的也是事实,如果连一个完整的辩论队都组不齐,再怎么想也是白搭。 “如果真的没有人想报名……那就算了吧。” 林霰承认自己被江语烟说动了。她没有参加过辩论赛,根本不懂辩论赛的打法,就算参加了也不能得奖,反而耽搁了学习。 可她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站在舞台中央的感觉,当所有的聚光灯都照落在她的身上,当所有人的目光…… 不、其实并不需要所有人的目光,只要那一个人的目光,便已足够。 江语烟看出了林霰的落寞,拉着林霰往教室的方向走:“好了,霰霰,我们还是专心学习吧。” 走廊外的人群疏散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拥挤,好走了许多。 “我觉得辩论赛挺有意思的,我报名了。” 林霰的步子倏地顿住,错愕着转过身,正对上许砚那双清冷透彻的桃花眸。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木质的雪松香味,冷冽的香中是薄荷般的凉柔。 但又不只是凉,沉冷中还积蕴着燥热。 风霜弥漫的雪原里,松木散发出温暖而深沉的声息,像厚实的拥抱,紧紧地包裹着她。 让她在清醒中逐渐沉沦。 她呆愣在了原地。 江语烟率先打破了沉静,她有些诧异,怀疑刚刚是自己听错了:“许、许神……你刚刚是说、是说你要参加辩论赛吗?” 许砚想了想,点点头道:“辩论赛可以锻炼思辨能力,对于议论文写作应该有些用处。” “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辩论赛确实、确实很有意义。霰霰,我也想参加……” 江语烟摇了摇林霰的胳膊,将她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林霰缓了过来,下意识地向他又确认了一遍:“你刚刚说,你要参加辩论赛?” “嗯。”许砚站在原地,不耐其烦地又应了一遍。 林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许砚这样笃定地想要参加,大概对辩论赛有些经验。 林霰满怀期许地问他:“你为什么想参加,是因为你以前参加过吗?” 许砚耸了耸肩,摇头道:“没有。” 林霰刚刚积攒起来的欢喜瞬间碎落一地,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下去。 “你不是也没参加过吗?还有江语烟,应该也没参加过吧?” 江语烟默默地点头,没什么底气,全然不似许砚那样理直气壮。 林霰被他问住了,忘记了自己原来是想问他为什么要参加辩论赛的。 许砚突然想到还缺一个人,提议道:“人数是不是还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去把宋尧叫来……” 林霰看着他的架势,真像下一秒就能把宋尧从二班里拖过来。 “陈光好像有意向参加,我想先问问他,先不要牵扯到别的班的同学。” 许砚说得很坚决,不留一丝辩驳的余地:“随你,总之这辩论赛必须组织起来。” 林霰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许砚并没有留给她说话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走向教室。 阳光穿透廊窗,他颀长而挺拔的背影斜落在粉白的墙上。绿意低垂,顺着廊窗漫至他的肩膀,干净而俊逸。 她仰望着他的背影,路过他的青春。 稚嫩的新芽,在野火中摇曳疯长。 年少时的心动,一如月亮永不悬落。 这就是、她的青春。 —— “一辩立论,二辩‘攻辩’,三辩‘灵辩’,四辨总结陈词。” 虽然林霰也不知道陈光为什么愿意参加这次的辩论赛,但到底是凑齐了辩论队的四个辩手。 这次的辩题是“读书是博读更重要还是精读更重要?”。 正方是博读重要,反方是精读重要。她们抽到的是反方。 林霰语言逻辑的表达能力是四个人中最好的,因此她是一辩,负责陈述观点给概念下精准定义,需要做到思路清晰,把握大局观念。 江语烟不擅长驳论,所以占了四辩的位置,最后总结观点,阐述立场。 许砚和陈光分别占二辩和三辩,需要驳斥对方的立论,寻找对方的漏洞,并提出质询。 这几日,他们将晨跑和晚自习的时间都用来准备下午的这场辩论赛。 她们经验匮乏,但与她们进行辩论的四班辩手徐瑶却有辩论的经验,因此四班这次略占上风。 这次的辩论赛,李雅婷也没抱有什么期望。 李雅婷只想着让他们敷衍一下,最好是能被四班淘汰,最好他们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如四班的辩论队,这样就不用代替学校参加区里的比赛。 但愈是这样,林霰就愈想赢。 她不仅想要站在学校的辩论台上,她更想站在区赛的辩论台上。 林霰反复地默念着早就烂熟于心的定论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稿件,脸颊浮上了一层微红的晕。 “喝点水?紧张?”许砚将矿泉水的瓶盖拧开,递给她。 林霰接过水,喝得太久,不小心被呛到了,连咳了半天。 许砚伸出手,似是想要拍拍她的后背,最后还是放下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第27章 他说:“不用紧张,我不会让你输。” 她的心突然好热,心根处荒草丛生,燎原地烈火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炙热的滚烫要将她吞噬。 幸好,他们就要进到辩论赛的内场。 辩论所需的理性让她冷静了下来。 “各位评委、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很荣幸能够担任此次高二年级辩论赛的主持人,本场辩论赛的辩题是……” 辩论台上的男主持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校服,白色的衬衫外搭深黑色的简式外套,显现出他卓然的气质。 辩论台下的欢呼声愈演愈烈,却不是为了两队辩手而来,而是为了台上这位温文尔雅的学长主持而来。 其实他穿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些面熟。 林霰想了半天,终于在听完开场白的前一刻想了起来,眼前的男主持是运动会上她偶然赠水的高三学长。 陈光小声嘀咕着:“不是换届了吗,怎么还是由他主持……” 辩论台下的呼声并未消减,更有不少女生大着胆子起哄着喊道:“江亦珩!江亦珩!” 上次出现这样的场面还是在校运动会时,男生起哄喊陈姝涵的名字。 江语烟同林霰一样,不怎么探听八卦,询问一旁的陈光:“他是谁呀?” “高三的学生会主席,你平时不关注升旗仪式的主持吗?” 江语烟摇了摇头,她是真没注意。 至于林霰,她从高二上学期才转过来,高二的时候学生会已经准备换届了。 “下面请正方一辩阐述观点……” 辩论赛的前半程进展得还算顺利,四班的一辩和林霰分别进行了观点的立论。 正方认为博读比精读重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有博览群书,才能够提高眼界。 林霰一直在草稿纸上记录正方的观点,寻找逻辑的漏洞,生怕遗漏了什么。 反观许砚,从辩论开始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玩世不恭的态度一度让四班的辩队不爽,有受到蔑视的感觉。 林霰用笔戳了戳许砚的胳膊,将写好的草稿传给了许砚,示意他按照草稿上指出的问题进行质询。 许砚轻扫了一眼草稿,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你方指出读书是为了提高眼界,是否过于狭隘?读书可以明理,可以陶冶情操,可以指导人生的方向……” “人的精力有限,你方是否同意?如果同意,不妨说说如何在有效的时间内做到博览群书?” 许砚站起来,就着对方一辩立论中的漏洞一一质询,一度堵得对方无从辩驳。 林霰仰望着许砚舌战群儒,忽然觉得此刻的许砚与平时的他又不一样了。 平时的他,很少说话,也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较真得同别人辩驳,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 但他和平日的他也一样,是一样的淡定自若,一样的从容不迫,仿佛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够掀起他心中的波澜。 “许砚!许砚!” “原来不只是理科才是许砚的主场,辩论场也是!真的太帅了……” “三班,加油!加油!” 林霰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观众席,身后数不清的“加油”都是为他而来的。 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主场。 他从不缺鲜花和掌声,也不缺爱慕与欣赏。 她坐在他的身边,明明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天堑。 那就是她的青春、是微酸的柠檬,发涩的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已开青梅竹马甜文:沉曦如焰 喜欢的宝宝们,求求求收藏新文~ 叶阮曦乖巧可爱,她在长辈们的眼中是贴心的小棉袄,温暖的小太阳。 可季南浔第一次见叶阮曦时,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乖张又难缠的小绿茶。 彼时叶阮曦比他矮了近一个肩,她费力地踮起脚尖,昂起圆鼓鼓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柜子上的糖罐。 从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挤弄出几滴晶莹的液体:“南浔哥哥,我想吃糖。” 季南浔垂眸看她,慵散地挑了挑眉。 他从高处的糖罐里取出一块水果糖,而后慢条斯理地将糖放进自己的嘴里。 “小朋友,吃糖对牙齿不好。” “而且,装哭这招对我没用。” 叶阮曦望着他鼓起的腮帮,怔愣了一秒后,坐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季南浔,你等着!” —— 果糖之仇,她誓必报之。 本着这个原则,她追了季南浔八年。 大一的某个冬天,她穿着毛茸茸的外套,顶着两只兔耳朵,蹦跶进他的视线。 季南浔压低了帽檐,转身避了避。 朋友打趣道:“这妹子好可爱啊……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你该不会在人家未成年的时候——” 季南浔轻咳了两声,望着远处越来越小的白点,弯了弯唇,道:“我哪里敢?她,邻家的淘气妹妹而已,乖张又难缠。” —— 后来,她搂着他的脖颈,软倒在季南浔怀里的时候,他推翻了过去的全部说辞。 “听说,你觉得我乖张又难缠?是个实打实的绿茶心机女?” 季南浔:“宝宝,我喜欢你身上的叛逆、独特,还有黏人,尤其喜欢你对我撒娇。” #他喜欢她,自是喜欢她的全部。 #少时欠下一颗糖,利息则是一辈子。 第24章 许砚,你混蛋。 四班的田雨薇冷哼了一声, 站了起来:“我想问问三辩,你说精读比博读重要,那你学这么多门课干嘛?你学一门不就好了。” 陈光也站了起来, 反驳道:“我凭什么只学一门……你不是博读比精读重要吗,你还分科干嘛?你去学理科啊……” 林霰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如此浓郁, 陈光似是一对上田雨薇就理智全失。 田雨薇越怼越来劲, 每一句话都像刀刃一样直戳要害:“三辩你搞不搞笑啊, 文理分科就算是精读了?你精读了吗?你历史考了几分啊?” 陈光气得直颤, 忍不住拍了下辩论桌:“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上次数学才考几分?对方三辩你搞不搞笑……” 台下观赛的学生兴致也越来越高,显然没想到这场以“理”争辩的辩论赛最后能演变成撒泼式的吵架。 观赛的评委面色一黑, 犹豫着要不要叫停。 林霰几近崩溃, 陈光和田雨薇你一句她一句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嗡嗡炸开。 辩论赛至此陷入了正方三辩和反方三辩的双人对吵,直到计时表的时刻越来越少,自由辩论的环节就要结束。 林霰实在忍无可忍,略过许砚, 抢过了陈光手中的话筒:“对方狭隘地把我们的“精读”定义为只读几本书,是不合理的, 我们的精读不困宥于数量, 而是专注于深……” 林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 倒计时结束也之结束, 只是她的脑袋还懵懵的。 仿佛刚才抢过话筒, 站在辩论台上侃侃而谈的人不是她。 那一瞬, 台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会场沉默了片刻后, 如擂鼓般的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将她震得更加恍惚。 她下意识地望向许砚, 发现他也在看她。 所有的紧张在那温柔中带有赞许的神情投向她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随之而来的是柔和中的松弛,她紧抿着的唇松了下来,紧缩的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唇角不由清漾,恬淡中的自衿。 许砚将手中的稿纸推到了林霰的面前。 上面写着:【刚刚,很不错。】 林霰的手微微一怔,温热顺着稿纸传递至她的指尖,又如酥麻的电流淌过全身。 欣喜与雀跃慢上她的心头,如一块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自此心神动荡。 今天,台上台下有很多人。 可这是第一次,他的眼里只有她。 江亦珩继续宣布接下来的环节,声音却倏得柔和了许多:“最后,请反方和正方分别结辩。” 结辩结束后,评委并未当场公布结果,而是决定再商讨一番,之后再公布。 “这辩论赛组织的真有意思……真情侣马上就真吵分手了。” “哈哈,那我估计校长回去得思量要不要多办几场辩论,然后把俩人拆到正反方里……” “他俩到底分没分手?” “之前应该没有,现在估计是要真分了。” 下了辩论场,林霰才从别人调侃的闲聊中听明白陈光和田雨薇的原委。 之前他俩是一个班的,两人走得很近,暗戳戳地有些苗头。 前不久年级主任从监控里看到两人的过密举动,已经准备要挨个找他俩谈话,然后做思想工作。 后来这事传了出来,又恰逢辩论赛,就有人给陈光和田雨薇出主意,让他俩在辩论场上大吵一番,营造出不合的假象。 第28章 不过出主意的人也没想到他俩能从假吵架演变成了真吵架,看这架势,估计短期内是真的要不相往来了。 曲玥站在会场门口,一直等到林霰出来,搂着她道:“可以啊,我们才多久没见,你现在吵架的本事真是突飞猛进……” 林霰还在回顾辩论场上的环节,思索对方辩手所指出的逻辑问题改如何完善。 “不过我说,你是怎么想到让陈光来辩论的哈哈哈,他跟田雨薇吵得都急眼了。” 辩论赛其实最忌讳冷嘲热讽,怒极谩骂。但今天的辩论场上,正方和反方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也算是半斤对八两了。 曲玥抢过她手里的辩论稿,啧啧叹道:“霰霰,你今天真的太酷了,你知道你抢话筒那一下多牛逼吗,你气势一点都不输许砚……” 她见过冰川上的许砚,清冷又矜贵。 他永远立于苍穹之上,是天际中最璀璨的那颗星。 她仰望他,将所有的爱慕与喜欢深埋心底。 她希望有一日,能追赶上他, 就像月亮追逐太阳。 —— 虽然李雅婷并不是那么情愿,但还是通知林霰着手去准备区级辩论赛的事。 校辩论赛那天,由于三班和四班都表现得太拉胯,评委就人选一事还纠结了许久。 敲定林霰是因为,她虽然前期没有掌握话语权,错过了展现的机会,但好在最后及时终止了骂战,理性地将辩论重拉回了轨道。 三班第二个敲定的是江语烟,虽然她作为四辩中规中矩,大多数时候也不能踊跃的表达出想法,但是为了平衡两个班入选的人数,还是选定了她。 没有选许砚是因为他要准备物理竞赛的事,沈严说什么也不放他去参加“浪费时间”的辩论赛。 陈光事后一直感到内疚,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道歉:“林霰……那个、那个上次辩论的事情,有点抱歉……我不该、不该不顾及我们整体的。” 林霰笑着宽慰他:“没关系。之前大家准备辩论赛的时候都竭尽全力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虽然当时在辩论场上,她看着陈光与田雨薇歇斯底里争吵的时候,她是真的崩溃到了极点,从没有那么无助过。 但现在她也算是如愿以偿,也就不再同他计较了。 陈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给她打气道:“林霰,你真的很厉害,我看好你,你一定要给我们队挣回面子啊!” 她也这样希望。 许砚最近很忙,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在专心准备物理竞赛的事情。 上次月考他的语文成绩一跃成了班级的第九名,就连一向不允许学生在课上学别的科目的杨海彬也默许他在课上做竞赛题。 许砚的桌上放了满满一垒竞赛题,许多都是她看不懂的公式算法。 她见过在物理课上从容不迫的许砚,沈严课上教的题没有一道能难倒他,他只看一眼就能想出最优的解法。 但当她看见密密麻麻的数字写满在竞赛卷上,许砚累得趴倒在桌上的时候,她倏地觉得他不是什么学神。 他是许砚,是坐在她旁边,她能真真切切接触到的人。 他也有不会解的题,想不明白的事,做不好的决定。 她侧眸看他,他的下半张脸埋在臂膀里,面庞如凝玉一般白皙,被曦光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少年深黑色的睫羽微微眨动,似是叶蝶扑棱着的翅膀,一如她悬坠着的心,怦然直跳。 她来不及回避,就又撞入到他缓缓睁开的眸光里,慌慌张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睡了很久……?”许砚刚刚睡醒,声音有些嘶哑,多了几分磁性。 林霰心虚地将头埋回了书页,慌乱地往后翻了几页,回道:“嗯……睡了一节英语课。” 许砚拉伸了一下胳膊,而后又准备去找桌上的未做完的物理竞赛题。 “那个、那个劳逸结合、你知道吧?”林霰斜瞄了他一眼,有意无意地提醒他。 “嗯……”许砚找到了竞赛卷,手却在触上卷子的那一瞬顿住了,转而拿起了桌角的水杯。 林霰见他没有在做题,抿了抿唇,问:“你会去吗?” 许砚将杯盖缓缓拧上:“什么?” “这周六我去九中比赛……听说、听说可以旁观。”说完这句话,林霰将头别了过去,眼睛也不自觉地闭上了。 这样直截了当的邀请别人,确实不够委婉。 她承认,她害羞了。 林霰的双手用力地揪着课本,想要将自己也一并合在课本里,脸上的红晕逐渐蔓延至后耳根,烧得滚烫。 林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解释道:“要是你没空就算了……我本来是想、是想……我们是一个队的,虽然不能一起参加、但……” 许砚打断了林霰的话,简洁而明了地应下了她的邀约:“好。” 黄昏蔓延至课窗,火烧般的残云自天际倾泻而下,揉进了清冷的月色,也揉进了她小心翼翼的窃喜。 —— “本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是来自三中三班的林霰同学……” 台下的人远比校赛时的要多,台下的掌声也远比那时的热烈。 但她的心空落落的,远没有校赛时的开心。 她的目光在观众席上反复流转,她看见了曲玥、宋尧、陈光还有作为校代表领队的江亦珩…… 唯独、没有许砚。 为什么答应时那样爽快,失约时如此轻快。 江亦珩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她,笑道:“林霰同学,你真的很不一般,当时你在操场上给我递水,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林霰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中泛着微红,木然地接过江亦珩递来的水。 既然不能兑现,当初又为什么要轻易许诺? 许砚,你混蛋。 第25章 窥不见光的喜欢,卑微又纯粹。 高亢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在香樟树上奏出滚滚热浪。瓦蓝的天空澄澈无边,没有一片疏懒的云朵,大约是阳光过于炙热, 它们也躲起来了。 林霰也想不明白,校领导是得多抗热,才能想出在操场上举办高三的毕业典礼。 校领导说这届高三有不少的优秀毕业生, 要让他们给高二也传授传授经验, 所以高二的他们理所当然的沦为搬椅子、布置场地、端茶送水的“免费劳动力”。 曲玥抢过林霰手里的稿件, 火急火燎地往脸上扇着风:“霰霰,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高三的江亦珩学长?他怎么点名要你帮他理主持稿?” 整个高二一大半的人都被安排去做毕业典礼的志愿者,运气不好的活是要给没张椅子贴上标签,又冒着太阳把椅子从楼上搬下来。 这样来回折腾一番, 整个后背被汗水浸湿才是常态。 而运气最好的活, 莫过于林霰分到的。她可以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帮江亦珩修改主持流程,彩排时也只需要站在树荫下观看。 林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满头大汗的曲玥:“应该是上次辩论赛……我和他也没什么别的交集。” 曲玥擦了擦汗,果断地寻了块阴凉地, 蹲了下来:“真是热煞我了……这群狗人是真不拿学生的命当命。” “但我听说江亦珩也很厉害,他学的还是文科, 他是这届高三最有望冲清北的……他和许砚也是双绝, 文理双绝哈哈哈。” “霰霰, 我发现你运气特别好。理科学神是你同桌, 文科学神对你照拂有加。” 林霰也蹲了下来, 无奈地笑了笑。 她的运气算好……么? 她也只不过是凑巧, 凑巧成了学神绚丽青春里的一个过客, 可有可无的点缀。 曲玥抿了抿干裂的唇, 一步也走不动了:“真的好渴, 要是现在能有一瓶冰镇的雪碧就好了……不过如果有一瓶的话、宋尧肯定要来抢……” 或许曲玥自己都没发现,曲玥和她聊天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宋尧。 即便曲玥没有告诉她,她也隐约察觉到,曲玥对宋尧同她对许砚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小心翼翼、颤颤巍巍。 校内只有统一购买的成箱矿泉水,也都是常温的,如果想喝冰镇的,必须得去校外买。 曲玥也只是说说而已,林霰也忍不住幻想冰镇后柠檬味的盐汽水。 冰爽而清冽,祛暑解渴,身边滚烫的热浪一定也会瞬时散去。 林霰这样想着,倏地感知到了一股清淡冰凉的海盐的气息,以为是幻觉。 “能喝冰的吗?”清透而温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如潺潺的溪流,洗去了燥热。 一瓶冰的柠檬盐汽水递到了她的手边,林霰的手往旁边移了移,没有接。 许砚握着汽水的手还悬在原来的位置上,等待她的回应。 林霰将汽水推了推,淡淡道:“不能喝。” 她承认她想喝冰的柠檬汽水,但她不会接受许砚递给她的。 第29章 如果她无法避免心尖的触动,或许只有克制的远离,能让她清醒。 曲玥疑惑地望着她,忍不住问道:“霰霰,我记得你没……” 曲玥也察觉到了她和许砚之间奇怪的氛围,及时停下了不合时宜的问询。 “给曲玥吧,她渴了。”林霰想了想,还是接下了他递来的汽水,转手又丢给了曲玥。 许砚或许还想说什么,但她冷淡而疏远的态度将他隔绝在了封闭的门外,甚至没有给他敲门的机会。 许砚走远后,曲玥喝着冰凉的盐汽水,始终觉得气氛怪怪的:“你和许砚,怎么了?” “没怎么,我先去找江亦珩对稿子。”林霰从树荫下站了起来,从容地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 林霰看起来淡定、从容。 但曲玥觉得,林霰还是很不对劲。 那是一种强装的镇静。 —— “其实,我想告诉学弟学妹的是,三年的青春很短暂,青衿之志,履践致远;松柏之志,经霜犹茂。愿你们能给三年的青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江亦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短袖t恤,下面是黑色的休闲长裤。他的五官不似许砚那样棱角分明,是温和中的流畅,浑身都透着一股文雅的书卷气。 江亦珩应该是所有老师都会喜欢的好学生,当然也不乏有喜欢他的女生。 “林霰,你和江亦珩学长很熟吗?我的意思是,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他都要毕业了,以后肯定没什么机会看见他了……” 林霰摇摇头,用稿件遮住了头顶的太阳,回道:“没有,我和江学长也不是很熟。” “你们想要江亦珩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陈姝涵伸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 高一本来是不必参加高三的毕业典礼,但陈姝涵是下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应该是来和江亦珩交接的。 陈姝涵束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校服也遮盖不住她颦笑生姿的气质,放肆而张扬的好看让在场的女生为之嫉恨。 女生无奈地撇了撇嘴,嘟囔着道:“我们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吧?” 陈姝涵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随手就丢到了女生的手里:“不问问怎么知道?我就要到了,呐,给你们。” 陈姝涵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要升高二的学妹,反倒像是比她们还大的学姐。 除了林霰,在场的女生纷纷拿出了便签,争先恐后地抄着江亦珩的联系方式。 陈姝涵的双臂合抱在一起,站在一旁看她们抄号码,慵懒的目光略一流转,落在了林霰的身上。 陈姝涵唇瓣微弯,好奇道:“你不想要江亦珩的联系方式吗?” 林霰摇了摇头,疏离的眸中带有一丝倦意。 “你把人家的联系方式就这样散播出去,你不怕江亦珩来找你算账?”许砚的唇角勾起了极浅的笑意,戏谑着问道。 林霰看到许砚过来,默默将头垂了下去,又特意避开他,混进了抄号码的女生里。 陈姝涵无谓地耸耸肩:“江学长可不会像许神你这样小心眼,他不会跟我计较的,再说他也不知道是我散播的。” 一旁的宋尧趁机插话,将插好了吸管的汽水递给陈姝涵:“姝涵,你喝不喝汽水?听许砚说,你喜欢喝橙子味的,我特意给你买了冰镇过的。” 林霰虽然离他们有些距离,但宋尧说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许砚知道陈姝涵的喜好。 他甚至知道陈姝涵喜欢喝橙子味的汽水。 陈姝涵笑眯眯地接过汽水:“谢啦。” 橙子汽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酸酸的橙味有些黏腻,没有沁凉的清爽,只有沉闷的燥热。 让她想要逃离、越远越好。 —— 曲玥和林霰约在食堂吃饭,点了两份糖醋排骨饭,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曲玥托着腮,叹气道:“我爸想让我出国,他觉得我这成绩不上不下的,估计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 “但是你要是出国,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 宋尧忽然凑到了曲玥的面前,将盒饭也挪到了她们的桌上:“曲玥,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礼物?” 曲玥夹起一块排骨,唇边勾起了笑意:“怎么了?你要送我礼物?” 宋尧的目光又转到了林霰的身上:“哎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林霰,你知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礼物?” 林霰没明白他的意思,困惑地望着他。 宋尧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补充道:“就是、就是陈姝涵那样的女孩子……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曲玥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淡,眼眸也渐渐低垂了下去,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夹起了另一块排骨。 林霰察觉到了曲玥的情绪,想敷衍着岔开话题:“我不知道啊……那个、那个玥玥你要过生日了吧?” 宋尧爽快地拍了下桌子:“曲玥,你也要过生日啊?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就行,兄弟一定满足你。” 曲玥干涩地笑了笑,夹排骨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排骨掉到了桌上。 “我没有想要的。我生日还早,你还是先给别人准备礼物吧。” 宋尧不明所以,但林霰却明白。 对于在意的人,会小心翼翼的制造惊喜。 而对于其他的所有人,从不会主动去在意。 宋尧在意陈姝涵,愿意花尽心思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却从不曾关注过曲玥的生日。 宋尧即便再木讷,此刻也察觉到了曲玥的不对劲:“怎么了又?你既然也要过生日,我就想着顺带也给你准备好生日礼物……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林霰希望宋尧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些话真是句句精准“踩雷”,越说越错。 林霰中断了他们的对话:“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午自习快要开始了。” 林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为曲玥叹的,还是为她自己。 少年时的暗恋像是窗外不起眼的藤蔓,悄然生长,一根缠着一根,绵长而缱绻。 想要抽离,却越陷越深。 窥不见光的喜欢,卑微又纯粹。 第26章 我们很搭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每天都在变换, 距离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虽然再过两天就是暑假了,但夏日的蝉鸣声却格外的聒噪,疯长的枝桠也挡不住窗外浓烈的阳光。 林霰恨不得把一份的时间掰成十份用, 但凡能再多背一点重点,也是好的。 许砚反复按动着圆珠笔的笔帽,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问出口:“林霰, 你暑假有空吗?我想把伞还给你。” 林霰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就这一把破伞从寒假一直拖到了暑假, 这伞的命运可真是命途多舛。 林霰淡淡道:“没空, 伞送你了。” 过了半晌, 许砚又说:“我想,请教你一些历史题……或者,我辅导你数学。” 林霰手中的笔倏地一顿, 她的心突然好乱, 既想立刻答应他又不想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他。 她想,如果他再问一遍,她就答应。 一来她确实需要他的辅导,而来她确实, 想见到他。 许砚想了想,说:“没空的话也没关系……我下学期开学再把伞还给你。” 林霰刚好做到不会做的一道题, 加上许砚的话让她更加烦躁, 失控地将手中的笔摔到了卷子上。 剧烈的撞击让笔头重重一震, 漆黑的笔油滴在了雪白的卷子上, 格外的突兀。 许砚:“……” 林霰刚摔完就后悔了, 新换的一支签字笔又断油了, 还是她故意弄坏的。 她意识到刚刚的举动有些过激, 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干脆拿着水壶出去灌水, 让自己也借机冷静一下。 灌水的时候,又遇上了曲玥。 曲玥激动地冲了过来,拥抱住她:“林霰!许砚在不在班里?” 林霰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她竭尽全力想要避开许砚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人或一些事,把她推到他的面前。 有意无意地提及他,然后让她刚刚硬起的心又瞬时软下来。 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霰打开了饮水机,接了一壶的凉水:“应该在吧,我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在。” 曲玥做了个飞吻的手势,唇边的笑都要咧到后耳根了:“我生日你是知道的吧?7.21,我要办生日party,你必须来。” 虽然说曲玥一向是乐观派,但她也很久没有笑得这样开心了。 林霰捏了捏她的脸颊,忍不住问道:“心情这么好?期末考的不错……?” “不是……哈哈哈,宋尧失恋了,他跟陈姝涵表白,然后被拒了,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人家也没收。” “什么时候的事?” 曲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就是今天早上的事。” 第30章 不等林霰再问,曲玥抿了抿唇,又说:“你知道我俩以前见面就掐架嘛……所以只要他不如意,我就开心。” 其实这套说辞滴水不漏,放在从前林霰一定就信了。 以前还在三班的时候,曲玥和宋尧的磁场就不对付,曲玥往东,宋尧一定往西。 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另一个人都会乐开花。 但刚刚,林霰从曲玥的神情中读出了仓惶、紧张还有慌乱。 曲玥在掩饰她的喜悦,掩饰她由内而外的喜悦,掩饰她喜悦的真正缘由。 曲玥避开了林霰审视的眸光,努力地岔开了话题:“但是我还搞明白了一件事,许砚和陈姝涵没有在一起。许砚好像只是给陈姝涵补化学……” 曲玥的话题转的很成功,剔除了一直滞留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原来许砚并没有和陈姝涵在一起,许砚只是用晚自习的时间帮她补习化学。 曲玥将林霰的水杯塞到她的怀里:“快上课了,我不去找许砚了,你帮我转告他一下,让他也来我的生日宴……顺便、顺便叫上宋尧。” 林霰抱着水杯,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砚去不去才不是重点,重点是宋尧去。 —— 一年四季里,林霰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天。夏天又热又闷,她讨厌黏糊糊的汗水浸湿后背的感觉。 曲玥要林霰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才能对得起她的盛情邀约。 所以今天林霰难得的穿一回裙子,一改往日的休闲简约风。 林霰选了一件浅绿色的法式吊带裙,自然垂坠的裙摆上绣着几片不规则的荷叶,轻薄的复古开衫搭在裙外,恬静而温柔。 “好了吗?我送你去。”林澄敲了两下房门,在门外问她。 林澄比她早一个月放暑假,国外的暑假假期很长,大概有三四个月。 林霰往腕上洒了点香水,还是上一回季晚宁送她的那瓶:“你不是还要去接晚宁姐姐看画展吗?” a市今天要举办一场特别的设计展会,林澄要和季晚宁一同参展,顺便参加展方举办的学术交流。 “顺路,来得及。” 林霰上了车,发现林澄的车技真的大有提升,至少不会像当日送她报道一样狼狈了。 林霰坐在副驾驶坐上,空调的温度有些低,她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拢抱起双臂。 林澄透过镜子察觉到她的动作,将温度调高了亮度。 林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哥……你和晚宁姐什么情况啊?” 其实这事真不怨她八卦。 季晚宁除夕夜给他们做了一桌子年夜饭的时候,顾婉华就悄悄地向她打探。 这次暑假,顾婉华听说林澄要去看设计展,和他同行的女孩子又是上回带回家的那个,自然而然地以为儿子恋爱了。 顾婉华自己又方便直接问林澄,便将她推了出去,让她也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林澄没懂她说的“情况”是什么意思:“同学啊……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我想问的……是妈想问、问你和晚宁姐是不是在谈恋爱。” 林澄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那她想多了,我和季晚宁就是关系好一点的同学而已。” 林霰点了点头,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哦,这样……其实我觉得晚宁姐挺好的。” 林澄握着方向盘的手倏地一紧,唇角微微下垂,沉默了良久后,问:“你喜欢她?” 林霰“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曲玥定好的生日场地。 今天是曲玥的十八岁生日,曲玥比他们要大一岁,她本该上一届入学,但因为生日月份小没能赶上。 按照曲玥的话说,如果赶上了上一届的入学,她就遇不到他们这帮朋友,那她的高中一定会乏味许多。 但林霰想,其实像曲玥这样外向开朗、人缘好的女孩,无论在哪儿,也不缺朋友的吧。 十八岁,成人礼,确实应该庄重些。 曲玥选了a市高档餐厅里的星空包厢。淡蓝色的小星星铺满在屋顶上,一仰头,就能看见这片光芒璀璨的浪漫星空。 包厢内的装饰简约却精致,桌上摆放着暖黄色的蜡烛渲染氛围,深蓝色的玫瑰花点缀在包厢的各个角落,浓郁的花香弥漫开来。 林霰到的不算早,曲玥、江语烟已经到了,还有曲玥其他几个朋友,看着面熟,应该也是三中的学生。 曲玥将她引到了江语烟旁边的位置:“霰霰,你坐这边吧。” 曲玥今天穿得很好看,与她一贯大大咧咧的风格不同,她今天穿了一件藕粉色的晕染印花长裙,木耳花边点缀在袖口,衬出她灵动的气质。 另一边的女生同她搭话,问:“你是三班的林霰吗?” 林霰点点头:“嗯。” 女生的眼眸瞪大了些,眸光也更亮了:“那你同桌是不是许砚?” 林霰捏着装有饮料的水杯,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她努力地掩饰着,抿了一口饮料。 甜橙味的汽水,她竟喝不出甜味。 “是啊,他今天应该也来,有什么话你自己和他说好了。” 话音刚落,包厢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累死了,曲玥是真会找地方……” “您好,请问曲玥的生日宴是不是在这个包厢?” 很快,包厢的门被推开。 许砚和宋尧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砚穿了一件浅蓝色的t恤,干净而清透,像是雪后的松竹,让夏日的燥热一扫而尽。 许砚的目光略过包厢内热情的红、活泼的黄、明艳的紫,最后落在她浅绿色的裙上。 浅淡的绿,冷清的蓝,异曲同工的淡雅,又莫名有些搭。 许砚的薄唇微抿着,眉眼微弯,呈出淡淡的笑意,沉冷的月色在他眸中有了温度。 他坐到了她的对面。 宋尧顺着坐到了许砚的旁边,从包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了曲玥:“拆开看看!我这次绝对够意思……” 曲玥的脸有些红,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幸好包厢的蓝色光线遮住了红晕,并不明显。 曲玥将礼盒小心翼翼地收了下去,并没有立刻拆开。 这份礼物比其他人的都要重要、珍贵。 曲玥想要将这份惊喜留到最后。 曲玥举起杯子,笑着说:“谢谢大家能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 生日宴进行到一半,大家都坐在熟识的人旁边,各自说着悄悄话,氛围没有预想中的热烈。 曲玥想了想,说:“大家应该都是三中的吧?但是大家不一定都相互认识,各聊各的也挺没意思的。我有个提议,不如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第27章 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 曲玥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先通过划拳的方式裁定出输的一方, 赢的人可以对其提问,如果不愿回答可以选择大冒险。 林霰笑了笑,提问者又怎会知道答题者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呢? 潋滟的杏眸中溢出了几分皎洁的灵动, 许砚对上她双眸的一瞬,竟猝不及防地恍乱了心神。 透过她的杏眸,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怔愣的片刻里, 时间像是暂停了。 “那我就开始咯?事先说明, 你们可别玩不起哦……如果真心话和大冒险都不玩的话, 我可要罚你们了。” 曲玥将果汁推到了桌子中央, 如果不是因为在场的除了她都没成年,她是打算用酒来惩罚她们的。 曲玥和二班的陈曦玩了一轮,曲玥输了。 陈曦歪头想了想, 问:“在场的所有男生里你最喜欢谁?” 这个问题刚问出来, 在场的男女生都发出了起哄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性格在了曲玥的身上。 “喔,陈曦你这个问题问的真有水平……” 曲玥羞怯地垂下头,脸颊上涌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嘴唇微微紧抿着,右手紧攥在裙摆上。 陈曦往曲玥身上靠了靠, 步步紧逼:“答不出来的话, 我可要你大冒险咯?” 曲玥缓缓抬起头, 没什么底气地说:“那就大冒险。” 今天是曲玥的生日, 陈曦也不好过多捉弄她, 决定给她放放水。 陈曦扫视了一下四周, 最后定格在了曲玥身后的小桌, 上面摆满了各式的礼盒, 是他们给曲玥准备的礼物。 “那你随机选两件礼物, 然后当我们的面打开,也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这个大冒险确实很简单,既能让曲玥轻松做到,也能调起大家的好奇心。 礼物太多,曲玥也记不得哪样礼物是谁送的,就随意选了两件,放到了桌上。 一件是紫色的礼盒,另一件是粉色的。 林霰望着紫色的礼盒,淡淡地笑了。没想到曲玥随手拿的,竟然这么巧拿到了她的。 曲玥将紫色的礼盒拆开,里边摆放着一只玫瑰金色的施华洛世奇腕表。 第31章 这只腕表简约而夺目,表盘上闪亮而瑰丽的晶光一如它的名字满天星。蜜桃色表盘、玫瑰金色pvd表壳及玫瑰金色pvd表链,在蓝色是灯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与包间的星空主题不谋而合。 林霰记得上一回,曲玥曾提过喜欢她腕上的表,所以她特意托林澄选购了一只。 “哇,这么好看的表!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曲玥看到表的那一刻,就知道是林霰送的,笑望着她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的霰霰宝贝啊……” 江语烟倏地一怔,望着紫色礼盒中的表,默默咬紧了下唇。 “粉色的礼盒里是什么?快打开看看啊!看看还有什么大的surprise……” 江语烟的手伸出去,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粉色礼盒中的礼物,是她准备的。 “哇,这是谁送的手链?古驰的哎。” 一条银白色的小精灵系列手链平躺在礼盒里。 “不对……刻印很粗糙,字体的边缘怎么还有点变形……”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边角的颜料怎么都溢出来了啊,像是仿品。” 一瞬间,气氛尴尬到了零点。 曲玥将礼盒的盖子合上,打圆场说:“我觉得挺好的呀……大家送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但是送仿品也不好吧……” “是啊,买不起真品也没关系的,但是送仿品就显得lowlow的。” 江语烟将头垂得很低,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脸颊也在发烫。 许砚望向林霰的眼眸无意地一瞟,江语烟失态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 许砚打断了几个女生的议论:“无论送什么,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没必要纠结这么多。” 江语烟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微红的眼眶里含着几滴未落的泪珠,直愣地仰望着许砚。 许砚一直都是这样的,清冷矜贵只是他的外表,温柔谦和才是他的内核。 林霰也感到几分歉疚,是因为自己的那份礼物过于夺目,才会让眼前的这份心意“下不来台”。 林霰附和着许砚说:“我也这样觉得……只要曲玥喜欢就好了。我们继续真心话吧?” 众人纷纷从尴尬的气氛中缓过神,重新开始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林霰安静地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他们相互揶揄。 “林霰,我跟你玩一次。”皎洁的月光落在雪面上,清冽而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浅蓝色的灯光将整个屋子笼罩在朦胧的幻影里,水晶式样的星灯悬坠在半空,迷乱中的璀璨,轻晃着人的心神。 灯光落在许砚的脸上,原本分明的脸部轮廓在她的眸中渐渐模糊,一种莫名的燥热从她心底翻涌了上来。 她输了。 他潋滟的眼眸微眯,唇畔勾着清浅的笑:“林霰,在场的男生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她被他清浅的笑意拖拽至漩涡里,清冽的雪松香无声无息地蔓延着,蔓延至她的心房。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房里,蠢蠢欲动。 有的,有喜欢的人。 林霰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她既不应他的真心话,也不想听他的大冒险。 许砚笑了笑,眼眸微微发黯:“这个惩罚还是太轻了,这么轻易就让你躲过去了。” 林霰默默将头垂了下去,避开他的目光。 因为她知道,她就要沉溺了。 沉溺在温柔的梦里。 —— “曲玥……?”林霰将曲玥从桌子上扶起来,曲玥晕乎乎的,脸颊愈发地红了。 几瓶微醺的鸡尾酒凌乱地摆放在曲玥的桌前,曲玥大概是喝醉了,拽着她的手不放。 林霰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送她回家。” 许砚问:“需要帮忙吗?” 林霰摇摇头:“不用,我哥一会儿来接我。” “你哥的车也能开进包厢?这么多东西,你要挪几趟。”许砚的声音有点冷,听起来还有点生气的意味。 许砚不等她说话,将后桌的礼物迅速装进袋子里,不由分说地拎起袋子,往门外走去。 林霰怔愣在原地:他为什么,生气? 在江语烟的帮扶下,林霰将曲玥扶到了门口。 曲玥喝醉了,直接跌坐在台阶上,林霰想拉她起来,最后反倒被她拽到了台阶上。 林霰回头,对许砚和江语烟说:“我照顾她就好了,你们先走吧……”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两个女孩坐在私宴的台阶口,其中一个还是醉鬼。你觉得如果出事了,你哥会不会算到我头上?” 以前别人说许砚冷,她还不觉得,但今晚的许砚,真的很冷,像是吃了冰炮一样,把她怼得哑口无言。 夏夜的风很凉快,天上的星星也很亮。弯月如钩,悬挂在树梢之上,如缟素一般的月华镀在台阶上,清亮而温柔。 林澄把车停在了台阶前,和许砚一起把曲玥的东西装进了后备箱。 林霰问:“语烟,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江语烟迟疑了片刻,偷偷地看了一眼许砚,说:“不用了、我、我还有点事。” “好……再见,语烟,还有、许……”林霰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把曲玥扶上了车。 许砚目送林霰远去,回头望了一眼江语烟,问:“需要我帮你打车吗?” 江语烟的脸有一点红,控制不住的紧张导致了她的结巴:“许、许……” “你有话想说?” 江语烟点点头,脸更红了。 许砚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你说吧。” 江语烟双目微阖,两只手无措地攥着衣袖,身子不停地发颤。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紧发白的唇瓣,用颤巍的声音说:“许砚,我、我喜欢你。” 江语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勇气,但当她真的鼓起勇气说出来的时候,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今夜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今夜的灯光太容易让人沉醉,或许是因为今夜她太脆弱又或许是因为许砚维护了她。 良久后,她才敢抬头看许砚,许砚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语气很温和。 “对不起,我想还是学习为重吧。” 江语烟所有的希冀与奢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她没有勇气再看他了。 学习为重只是他委婉拒绝的借口。 但这样已经很好,至少没有让她难堪。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坠落。 许砚看见了,却无从安慰。 他不喜欢江语烟,仅此而已。 —— 林霰把曲玥送到了小区门口,江澄想要跟着,曲玥不让,江澄只能先将礼物都放置在了小区的休闲椅上。 曲玥牢牢地拽着林霰的袖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林澄在车里等着。 “他是谁啊……?”曲玥指着坐在车里的林澄,迷迷糊糊的问。 林霰将她举起的手轻放了下来,推着她往小区里走:“他是我哥。” “男人……都不是东西。” 曲玥喝醉了,灵动娇俏的眼眸此刻变得迷离飘渺,原本整齐的盘发也凌乱地散落下来。 曲玥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林霰只能顺着她的话附和,像是在哄一个半大的孩子。 林霰来不及拉住曲玥,曲玥就摇晃着撞上了休闲椅,吃痛地喊了一声,又喊着:“礼物,礼物呢?” “你看,不是都在上面吗?全都是你的。”林霰柔声哄着。 林霰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又半蹲在地上,看曲玥有没有被撞到哪里。 还好撞得不算严重,只是膝盖处有一点轻微的淤青,可以不用处理。 曲玥拿起旁边的蓝色的礼盒,紧紧地抱在怀里,像小孩子生怕被别人抢了糖一样。 是珍视、是占有、是害怕。 林霰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曲玥。 以前的曲玥,敢在课上为她强出头,敢在课下怒怼高婧。 但现在的曲玥,脆弱得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地上就化了。 她也不知道曲玥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如果喝醉又为什么可以准确地找出宋尧送的礼物。 礼盒的带子被曲玥扯开,里面是一本绝版的漫画书。 林霰知道这本漫画书,很难找到,而且收藏的成本也很高,宋尧确实用心了。 曲玥的眸中却透出了沉重的苦涩,黯淡的阴影笼罩着她,让她喘不过来气。 曲玥怔愣了片刻,喉咙哽得很痛,有冰凉的东西顺着眼角流落。 曲玥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连成了完整的话:“他送给的陈姝涵的礼物是冰封玫瑰。他为了玫瑰不化,放了满盒的冰块保温……” 林霰明白了。 礼物就是宋尧没有宣之于口的答案。 曲玥靠在她的怀里哭了很久,最后哭得没有力气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第32章 “我喜欢他……你知道吗?”曲玥的声音嘶哑了很多。 林霰点点头。 曲玥自嘲地笑了笑,说:“林霰,我要出国了。” 其实她并不意外,曲玥之前就跟她提过。 按照曲玥现在的成绩,参加国内的高考一定考不上好学校,出国对于曲玥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原本今天的生日会,是曲玥的饯别宴。 直到生日会结束的那一刻,曲玥也没忍心告诉他们。 直到生日会结束的那一刻,曲玥也没有勇气向宋尧告白。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曲玥擦了擦眼泪,抱住她:“霰霰,别像我一样,一到关键时刻就畏畏缩缩。”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 第28章 心上的野草越烧越旺,在跌撞中肆意生长。 绿盎的叶稍被秋风染成了枯黄色, 燥热的阳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怅然的秋风、炽红的枫叶。 林霰昨夜任由窗户半开着,今早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受凉的征兆。 “咳咳……”她喉咙有些难受, 鼻腔也不通气,觉得浑身都难受。 早读的时候她就晕乎乎的,强撑着将英语单词默写完, 早读一下课, 她就趴倒在了课桌上。 她也想就这样休息一会儿, 但语文作业还没来得及收, 她又挣扎着将头抬了起来。 “咳……麻烦各组组长把收齐的作业送到我这里来。”她的声音很嘶哑,像是有一团棉絮堵住了嗓子,让她喘不过来气。 课间本就吵闹, 她的声音又虚又弱, 几乎没人搭理她,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说一遍。 许砚侧眸看了她一眼,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还有哪个组的语文作业没交过来?过时不候!” 许砚的声音清冷而醇厚, 自带一股威慑力,引得教室里的人都自发停下了手中的事, 静静地听他说完。 “不好意思啊林霰, 早上太忙, 我忘记交了……”三组的组长抱着一垒练习册, 慌乱地堆放在她的桌上。 有几本练习册直接平放在上面, 没有按照要求打开写有作业的那一页。 林霰有些累, 无奈地去翻册子。 许砚将她的手推了下去, 阻止她整理的动作, 冷声道:“交作业不知道要翻到规定的页数吗?还是说, 你等杨海彬亲自翻?” 三组的组长尴尬地愣住了,印象里许砚并不是会咄咄逼人的人,没想到他今天会对这样的小事斤斤计较。 “对不起,对不起……林霰,我马上就帮你翻好。” 林霰没有力气再说话,点了点头,不再插手整理作业册的事。 许砚将整理好作业册一把抱起,望着蔫蔫的她说:“睡你的觉,不许醒着。” 林霰一愣,乖乖地将头埋了下去。 噫,她为什么要照做? 几乎每一个课间她都在昏沉中度过,她有在听许砚的话好好休息。 偶尔有几个清醒着的课间,她趴在桌上,侧眸看他。 他的侧脸的轮廓像是用瘦金体勾勒而成的,天骨遒美,挺拔而精致。 白皙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略显冷淡,头微垂着,脊背却挺得很直,专注地整理着历史笔记。 许砚本想把笔记丢给她,想了想,又收回了抽屉:“等你休息好了,我就给你。” “可是……”她小声嘟囔着,但所有辩驳的话都被他的眸光决绝地击碎。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在身体恢复如初之前,她没可能拿到笔记。 林霰本就生病了,争不过他,干脆扭个头,又继续睡了起来。 其实就算没生病,她也争不过他。 较真起来的许砚,太执拗,十八匹马也拉不回头。 她的眼眸轻轻地闭着,狭长而墨黑的羽睫低垂下来,在眼睑处盖上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雪松的冷香,萦绕在她的身侧。 他忍不住想要凑近,凑近去闻那沉冷而温暖的气息。 不经意间,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如轻柔的柳絮飘落在沉静湖面,掀起一圈浅淡的涟漪。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林霰醒来的时候,发现桌角处放了一杯感冒冲剂,白色的雾气氲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苦的药味。 “霰霰,你好点儿了吗?”江语烟的目光驻留在冲剂上,眉目微皱。 林霰的气色恢复了许多,苍白的面颊被热气氤氲地发红,黯淡的眸光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嗯,好喝多了。”她捧起桌角处的冲剂,一点点地轻啜着。 “你知道曲玥出国的事吗?刚刚她爸来学校帮她办理转学的事了。” “嗯,之前她跟我提过。” 一整杯感冒冲剂见了底,苦味迅速在她的舌尖蔓延,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浅淡的药草味。 江语烟双肩耸拉着,神色微黯了下去,像是有一根刺卡在了喉咙处:“她和你提过吗?” 曲玥要走的消息江语烟今天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林霰就知道了。 “她生日那天本来是想说的,后来她又怕我们会难过……”林霰努力地解释着。 许砚转过头,补充她的话:“曲玥一贯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应该只是不想你们都去送她,不用太介怀。” 江语烟不敢看许砚,自从那晚之后,她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许砚。 但许砚的这句话还是刺痛了她。 江语烟的薄唇微微一颤,冷着声道:“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 林霰微微一愣,她听出了江语烟的不悦,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刚刚清醒一点的脑袋又陷到了烦乱里,额头似在发烫,焦灼的冷汗悬坠在鬓角,将落而未落。 江语烟的手触上了她的额头,是滚热的:“霰霰,你的头怎么这么烫?” 林霰摇了摇头。 短短的一瞬里,又有什么东西触上了她的额头,像是透凉的冰雪,让她贪婪地想要它再多停留一刻。 许砚的脸色冷沉了下去:“林霰,你发烧了。” 原来,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是他的手。 “你家里人的电话号码,给我。”许砚撕下一张草稿纸,放到了她的面前。 林霰不敢抬头看他,小声反抗道:“不用……” “电话,报给我。”许砚将草稿纸推回了自己的桌子,握着一支水笔。 林霰还想再反抗,江语烟紧咬着下唇,劝她说:“霰霰,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她无奈,只能乖乖地将号码报给许砚。 许砚拿到号码后,径直走出了教室。江语烟留在林霰的位置旁,帮她收拾需要带回去的书册。 “霰霰,药是谁帮你冲的?”江语烟指了指空了药杯,是一只精致的马克杯,看起来还是新的。 “啊?不是你冲的吗……?” 她一直以为是江语烟替她冲的药,所以没有去想这只凭空出现的杯子。 那如果不是江语烟……会是谁? 她的心重重一颤。 心上的野草越烧越旺,在跌撞中肆意生长。 林霰的烧退得很快,第二天就照常回到了学校。 但一想到昨天落下了一天的课程,也不知道该从何补起,她的头就又开始疼了。 许砚看见她脸色好了很多,从抽屉里翻出了历史笔记,递给她。 和历史笔记一起递给她的,是一盒糖。 许砚一如既往地刷着题,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喝完药之后吃一颗,就不苦了。” 她想起上次因为考试紧张的时候,许砚也是递给她一颗奶糖。 这一次,他又要用糖哄她吃药了吗? 真幼稚,但她很受用。 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的不是奶糖,而是一盒五彩缤纷的水果糖,玻璃式样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选了一颗柠檬味的糖,剥开糖纸,酸甜的气息在唇间溢散。 一如年少时的心动。 是隐匿的喜欢、还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将剥开的糖纸又悄悄塞回了糖盒,也将她深掩的心事藏匿于匣中。 —— 陈光问:“林霰,许砚他是不是不来学校了?我听宋尧说,他家里人也想让他出国。” “我听说许砚物理竞赛好像失利了。也是,他为了竞赛准备了这么久,估计别的科也落下不少。 ” 林霰望着空荡荡的坐位,握着水笔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许砚已经一周没来学校了。她只从沈严那里听说,许砚物理竞赛失利,不能被保送重点大学了。 如果他真的选择出国,如果他像曲玥一样,连告别都没有…… 她心上的火苗熄灭了,荒芜的野草停滞了生长。 她倏地想起,曲玥那天晚上对她说的话。 曲玥说:如果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 第33章 如果她和许砚就这样错过,她会甘心吗? “林霰……霰霰?霰霰!” 她猛地回过神,发现是江语烟叫她。 江语烟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卷子上,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问:“你刚刚……有听我说的话吗?” 林霰歉疚地捋了捋碎发,回:“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有点想走艺考……只用参加省统考和校考,或许能考到更好的学校。” 其实这件事江语烟也想了很久。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上好大学的一种捷径,但她又确实需要艺考这个跳板。 林霰有些惊诧:“啊?你学过什么才艺吗?” 她对艺考的认知只有画画的美术生和只有在电视机里才能见到的演员。 她以前没听说江语烟学过美术,而且以她的内敛程度大概率是放不开的,应该也不会想走表演的路子。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的……霰霰,我想试试考编导,参加几个省统考和校考就行了,都是笔试,和我们文科差不多的。” 江语烟摇了摇林霰的肩:“霰霰,你能不能陪陪我……” 三中大多数人都奔着重点大学全力冲刺,很少会有人选择艺术的道路,于是三中连艺术班都没组。 林霰只知道林澄和顾婉华学得应该是美术一类的艺术,但至于别的艺术类型她丝毫不了解。 江语烟说校考的时间刚好在周末,不会耽误她学习。她也确实有些好奇,想着跟江语烟一起去看看。 第29章 写给你的情书 “霰霰, 你也报名一个好不好?就当是陪我壮壮胆。” 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江语烟刚刚提交了报名申请,就紧张得打着哆嗦。 林霰以为江语烟说的艺考只有笔试, 没想到不止有笔试初试,还有面试复试甚至有的还需要三试。 林霰点开了报名软件,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滑动, 她有些犹疑。 “没关系的霰霰, 我们可以一起去。” 林霰看着江语烟恳求的眼神, 最终还是选择了报名, 陪她参加周末的艺考。 艺考的地点在a市赫赫有名的艺术学院,里面出名过不少明星、导演。 几乎每年,她都能在新闻上看见这所艺术学院的艺考盛景, 但这一次, 她算是亲眼见证了。 见证了许许多多青春的、满怀着梦想的人奋力地想要在万千人群中脱颖而出,却又不可避免的隐入尘烟。 江语烟慌忙地跑上楼梯:“霰霰,你的考场在那边,一会儿考完我们在这里集合。” 林霰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全然没有要考试的紧张和焦灼。 “哎, 同学, 你哪个学校的?” 林霰回过头, 后面站着一个长相靓丽, 化着淡妆, 穿着舞蹈服的漂亮女孩。 看见女孩的一瞬, 她就怔愣住了。 在学校里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是陈姝涵, 但眼前这个女孩比陈姝涵还要好看, 就像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女演员。 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我是三中的……” 苏芷兮冷哼了一声, 讥讽道:“三中?重点高中也会有学生走艺考?” 林霰没有听出她言语中带有的敌意,认真的解释道:“有的,听说通过艺考,能更容易考上重点大学。” “你也是这样的?为了考上所谓的重点大学去走这个捷径?”苏芷兮后退了一步,唇边的讥笑转化为了嫌恶,眸光里更是懒得掩饰的鄙夷之色。 林霰虽然不解,但知道自己大约是触了她的霉头:“我不是……” “你们考不上的,因为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小妹妹,有这个时间,你应该去专攻你的文化课。” 苏芷兮见惯了这样想要走“捷径”上大学的人,她们对艺术没有热爱,只是将它当做能够促成目标的工具。 林霰想要解释,但苏芷兮迅速地将头转了过去,没有留给她说话的余地。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霰蹲在地上,扒开细碎的野草,找到了一张写有“苏芷兮”名字的身份证。 刚刚只有那个女孩路过这里,而且她走得很急,这张身份证应该是她落下的。 林霰来不及思考,跟着苏芷兮渐渐消失的背影追了上去。 参加艺考的人实在太多,苏芷兮又走得太急,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离她考试开场还有不到十分钟。 如果她继续追上去,她很有可能会错过考试。 但是如果苏芷兮拿不到身份证,那苏芷兮就会错过准备了许久的艺考。 艺考不是她的梦想,但却是那个陌生女孩的。 林霰只犹豫了一瞬,就继续追了上去,拿着苏芷兮的身份证一路询问。 “苏芷兮?她好像是在三号考场……” 林霰道完谢就循着三号考场的方向跑去。 她第一次跑这么快,学校的五十米考试都没这样卖力过,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牵动着每一瞬的呼吸。 她赶到的时候,苏芷兮坐在考场外的台阶上哭泣。 苏芷兮的长睫上挂满了泪珠,一如芙蓉上悬坠着的露珠,一颗颗的落着。 “还来得及吗?”林霰一手叉着腰,大口地喘着气,另一只手举起了苏芷兮的身份证。 苏芷兮抬起红通的眼眸,有一道明光闪过含泪的眸子,清澈而透亮:“这是……来得及,来得及!” 苏芷兮接过身份证,跑进了考场。 林霰跌坐在台阶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至少她赶上了。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艺考,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一群人为了所谓的梦想可以孤注一掷。 她羡慕这种感觉。 她喜欢这种努力、向上、坚持的感觉。 对于十八岁的林霰来说,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她们中的一个。 成为她羡慕的那类人。 林霰没有参加考试,所以很早就站在了同江语烟约定好的地方。 “怎么样,你考得还顺利吗?” 江语烟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问:“还行。你不是在六号楼吗?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晚出来才对啊……” 林霰将事情的原委复述了一遍:“那个、我没考。” “你是傻子吗,林霰?你和她又不认识,你这么帮她,她又不会念着你的好。” 江语烟完全不理解,她认为林霰这种做法只有傻子才能干的出。 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浪费掉自己的考试资格。 “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啊……毕竟我帮了一个真正喜欢艺术的女孩。” “喜欢?喜欢能考好大学吗,喜欢能赚钱吗?说热爱的人也挺虚伪的……” 林霰抿了抿唇角,她并不认同江语烟的想法,或许因为她就是个理想主义吧。 快走出校门的时候,林霰被人叫住了,她也没想到离开的时候还会碰见苏芷兮。 虽然说她刚刚帮了苏芷兮,但一想到之前话不投机,还是有些尴尬。 林霰的唇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这么巧啊,你考得还顺利吗?” “谢谢你,我为之前指责你的话抱歉……”苏芷兮顿了顿,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参加艺考。但是,你的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学表演的话你是有优势的。” 学表演……? 林霰想苏芷兮应该是误会她了,以为林霰之所以能找到她的考场,是因为同是表演生。 林霰有些懵,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她,评价她有气质:“什么气质?” 苏芷兮笑了笑,说:“一种看似温柔内敛,实则桀骜叛逆的清冷气质,简单点说,就是白切黑。” 林霰更懵了,白切黑是指一个人物或角色,看起来很可爱纯良无害,实则是腹黑大佬,果断狠辣。 苏芷兮用这个来形容她? 苏芷兮望着她,郑重地说道:“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我的对手。” “什么?” 越说越懵,林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的假想敌。 苏芷兮捋了捋头发,向她挥了挥手:“好了,再见。”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适合表演。 但苏芷兮也没有完全说错,她确实享受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也想试一试。 试一试,这个新奇有趣的新领域。 —— 林霰去送作业的时候,正巧看见物理老师沈严也在班主任李雅梅的办公室。 沈严叹了口气,问:“李老师,许砚几天都没来学校了,他家里人怎么说?” 许砚是沈严最得意的学生,也是被他寄予了厚望的。 李雅梅皱着眉,扶了扶镜框:“他爸的意思是安排他直接出国,让他学什么影视类的……” 第34章 “这不胡闹呢吗?好好一个理科的人才,未来的国之栋梁,让他去学什么屁艺术?” 沈严应该是气得急了,顾不得办公室里还有别的老师和学生,直接骂了出来。 “我也劝过他爸,但是他爸好像就是开传媒公司的,想要许砚继承他的家业。” 林霰低着头,有意无意地听着。 她确实有听许砚提起过,他父亲是开影视公司的,现在看来,公司应该经营得很不错。 “我不管,许砚是我最看重的学生,他将来在理科上肯定能有所成就。李老师你要是劝不动,我就去他家亲自劝。” “沈老师,您先冷静冷静……许砚明天会来学校一趟,我到时候再和他说说。” …… 如果说,许砚真的出国了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连告别都没有。 那许砚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为再也见不到她而有一点点的触动? 还是说,他并不在意。 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她的心头窜动。 林霰烦躁地伏在桌案上,圆珠笔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肆意地乱划着。 最后,会不知不觉地划成他的名字, 许砚。 林霰拿起红色的水笔将许砚的名字涂掉,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心中的烦乱。 但那红笔的印记,却像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平静的湖面上连绵不绝。 “如果喜欢一个人,要让他知道。” 曲玥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荡,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心脏怦怦地跳着,让她想起了除夕夜的烟花,一样的刺激、热烈。 她将草稿纸往后翻了几页,翻到一张干净纯白的页面上。 笔尖刚刚触上纸面,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笔尖淌到了她的心尖。 好奇怪。 下笔之前她的脑袋晕晕的, 但笔尖落在纸面的那一瞬,出来的所有字迹都是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这是她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大概也会是最后一封。 她不认为,她会第二次拥有这样的勇气。 第30章 许砚,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许砚, 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月光,或是月照花林时的霜霰……” “许砚,如果你没办法回应我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就连情书也写得文绉绉的, 也不害臊。” “听说林霰是从我们市有名的私立中学转来的, 因为她好像、好像是私生女, 你懂的就是那种……不检点女人生的。” 林霰回到教室的时候, 几个男生围坐在讲台上,后面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有男生也有女生。 台上的男生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朗诵的内容就是她给许砚写的那封情书。 她怔愣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瞬时投放在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中有揶揄, 有嘲弄,有好奇,甚至还有同情。 她将情书塞到许砚课桌里的时候,她也想过会被许砚拒绝, 想过他们可能连同桌也做不成。 但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番情形。 颜面扫地、羞愧难当。 原来, 她用深掩的爱意与全部的自尊孤注一掷, 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别人的羞辱与践踏。 为首的男生起哄地揶揄道:“原来我们一向清高的语文课代表也不能免俗啊?还不是上赶着去倒贴学神。” 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 将她的情书举起, 放在高处挑衅地挥舞着。 旁边的几个男生争抢着去够, 想要一睹为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人就在这, 你还看情书做什么?你让我们的语文课代表, 声情并茂地念给许砚听啊!” 男生指了指门的方向, 许砚就站在那里。 林霰望着他, 潋滟的杏眸里盈满了泪光。 她灰白的嘴唇,微颤了颤,像是两片轻薄的柳叶,在秋风里瑟瑟着发抖。 许砚,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利用我的喜欢,去满足你高傲的虚荣心。 这封情书是被她亲手塞进许砚书桌的,除了许砚,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秘密,并将它公之于众。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很烫,不用看也知道它此刻会有多红,是螃蟹在阳光下曝晒,最终被蒸熟时的红。 强烈的屈辱感像浩荡的潮水滚滚袭来,她的心脏像是被蟹钳夹住,剧烈的疼痛让她忘记了呼吸。 “课代表,你倒是念啊?你要是不念的话,我就帮你念咯!” 过往的十八年,她从没有这样狼狈过。 因为她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喜欢。 她突然感觉很累,喜欢一个人好辛苦,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最终也只是沦为别人的笑柄。 那封矫情的情书已经消耗掉她所有的勇气了。 林霰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努力地想要将泪珠挤回去。 就算要哭,也不能是现在。 她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宣告自己是个输不起的胆小鬼。 林霰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唇角,挤出一个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笑容。 起哄的男生被她惊得一愣,眼望着她从容淡定地抢过手里的蓝色信纸。 林霰用手顺了顺皱巴巴的信纸,似乎这样,就能抚平她心上的褶皱。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了许砚的面前。 “许砚,我原来想跟你说: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月光?或是月照花林时的霜霰。” 她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还有所剩无几的勇气。 她本来以为,她说不出口。 但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她窘迫、羞愧、可怜的样子。 她不能退缩,她偏要云淡风轻地说出来,给自己争回最后的颜面。 当她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是她真正决定放下的时候,原来也没有那么难。 “但是许砚,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刚刚的告白,是从前的林霰想对许砚说的。 既然喜欢这样累,那她就不要喜欢了。 林霰晃了晃手中的蓝色信纸,抚过上面浅淡的墨痕,顿挫有力的笔画。 她知道他最喜欢浅蓝色,所以在草稿纸上写了无数遍的初稿,最后誊到了浅蓝色信纸上。 这封信里的每一个字,都藏着她小心翼翼,悬坠着的真心。 他却将它弃若敝履,视如草芥。 她昂着头,走出了教室。 直到走出校门的那一瞬,微酸的眼眶里终于涌出了冰凉的液体。 林霰伸手想要拭去,却发现她无论怎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都没有用。 冰凉的液体一直在流,像是那个月连绵不断的秋雨,绞不断的愁丝。 她和他的青春,至此完结。 确切的说,那天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见面。 —— “语烟,你听说林霰和许砚的事了吗?林霰似乎要转学了……” 江语烟站在教室最后出黑板报,和许砚离得很近。 江语烟偷偷地看了一眼许砚,确认他还在做题,小声回:“嗯,我听说了。” “哎,要我我也待不下去,她也不害臊,丢死人了都。” “但是啊,我们和人家确实没得比。语烟,以前林霰和你走得近,你知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啊?” 江语烟摇了摇头,一不小心折断了一支粉笔。 “林霰以前在我们市一所私立高中上学,那可是有名的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可都是非富即贵。” “但是据说林霰的身世不明不白的,她不是他爸亲生的,她还有个哥哥,弄得像童养媳一样……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子,难怪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江语烟转头的一瞬,看见许砚的笔顿在了书页上,似乎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你说谁没有廉耻心?是你没有教养,还是说你读的书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江语烟顺着说话的方向望去,她见过说话的男人,是在曲玥生日会结束的时候。 他是林澄,是林霰的哥哥。 林澄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到这个明显比他们要大上几岁的俊俏哥哥身上。 林澄对于高中年纪的女生来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的年纪比她们要大几岁,这样的沉稳刚刚好,不会因为太大而失去少年感。 因为这样,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林澄几眼。 正因这几眼,他们看出林澄和林霰不属于同一个体系,一点也不相像。 对于之前听起来似真似假的传言,他们心中的天秤已经偏向了真的一方。 “你是许砚?”林澄的手撑在林霰的课桌上,猛地翻开了许砚的课本。 许砚的课本上没有写名字,但是林澄还是凭直觉认出了他。 许砚将课本合上,抬眸道:“你是……?” 林澄冷笑了一声,熟稔地坐到了林霰的位置上,将桌洞里的课本全部取到了课桌上。 第35章 “我叫林澄,我是林霰的哥哥,但是刚刚你们也说了,不是亲哥哥。” 林澄环顾了一眼四周七零八散的人,道:“林霰是我妹妹,她十岁那年,就被我们家收养了。你们懂收养的意思吗?合法、合规。” “如果还有谁乱传谣言,我会让我的律师收集证据,然后起诉。毕竟,你们应该也到十八岁了,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这些流言蜚语,林霰在家里绝口不提,当林澄今天亲耳听到,才知道这个年纪的学生竟能对一个不相熟女生怀有如此大的恶意。 他们或许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事情的源头从哪传起,也不关心孰真孰假。 只是将八卦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将议论别人的私事作为自己的乐趣所在。 或许是因为他刚刚的话很有威慑力,周遭的学生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各做各事。 “你,出来一下。”林澄敲了敲许砚的桌子。 许砚带着林澄绕到了一个闲置的杂物室里,周围很安静,很适合说一些私密的话。 许砚抿了抿唇,问:“林霰她……她还会回来吗?” 即便他早已知道答案,但他还抱有一丝希冀。 他希冀她能够回来,重新做回她的同桌,然后听他解释这些离谱的误会。 “她不会回来。许砚,我从没见过我妹妹哭着向我求什么。” “她哭着央求我,让她转学,她不想留在这里。” 他的妹妹,一直都是最坚强的那个。 林霰跑步难受到晕倒的时候,没有哭;宴会上被俞楚熙奚落的时候,没有哭。 但是,她却因为许砚哭了。 林澄没办法理解,但他讨厌许砚,讨厌这个让她妹妹难受哭泣的男人。 许砚的心很痛,尤其是知道她痛的时候:“对不起……但那是误会,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她,我可以解释。” 林澄冷淡地拒绝他,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嫌恶:“没这个必要。从今以后,从我妹妹的面前消失。” 许砚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教室。 他开始想象,想象她被当众羞辱的时候是怎样的绝望。 想象她被逼当众念表白信的时候是怎样的决绝。 想象她一个人跑出学校的时候又是怎样的难受。 如果他早知道,她曾这样的喜欢过他。 他一定不舍得,让她受伤。 许砚将课本翻到了《春江花月夜》。 缠满了胶布的蓝色信纸安稳地躺在书页里。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校园篇30章已经结束。后面都是长大后的男女主,女明星x男医生。 ps:感谢你们耐心地读完了属于林霰和许砚的青春。 第31章 我们好像,不太熟。 林霰不记得徐玲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记得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刚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洁白光整的床单、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腿部若隐若现的撕裂感将她拉回了现实。 今年的她,二十六岁。 她不再是那个因为疾疾无终的喜欢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她有时候也会幻想, 幻想如果她和许砚再次重逢,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她想,她一定是要站在人群簇拥的舞台中央, 然后高傲的昂着头, 让他仰视她。 仰视这个从前他看不上, 今后高攀不起的女明星。 高三那年, 她从三中转学到了另一所公办高中,碰巧的是苏芷兮也在那所高中。 时微的心脏需要做手术,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即便做完手术也需要大量的药物稳定病情。 林霰听说有一场mv海选, 被选上的女生可以出演mv的女主,而且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演出费。 苏芷兮硬拉着她去试镜,结果没想到真的被她试上了,她也因此跟着苏芷兮踏入了娱乐圈。 有时候, 她也分不清自己的运气是好是坏。 如果说她运气好的话,高中统共三年, 一年转一次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的。 如果说她运气差的话, 没有表演基础的她竟然能被选上女主角, 更有导演不惜花几个月的时间培养她的镜头感。 林霰还记得那一年曲玥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说她要除恶扬善, 匡扶正义, 要以笔为剑, 做个自由自在的侠客。 现在回想起来, 当初的她真傻。 没有什么东西会是永恒的, 理想不会, 感情也不会。 可是当她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平静无波的心海却倏地翻涌了起来,生生不息。 “查房。”许砚自然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本记录册。 他竟自然的连门都不敲了。 林霰抬眸看他:“你怎么不敲门……?”她的目光停驻在许砚的胸卡上。 上面写有医院的名称、所在的科室、他的职称,还有他的名字。 这张小小的胸卡,大概就是现在的她和许砚间的距离。 仅是医生、病患间的关系,再无其他。 许砚温和地笑了笑,说:“嗯,忘记敲了,我以为我们很熟的。” 现在的许砚和高中时候的他很不一样,高中时候的他没有这么厚脸皮。 他确实变了好多。 她记得高中时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眸澄澈而清透,像是琉璃与玉瓦。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是深沉的冰冷,比月夜还要寒凉,透着几分遮掩不住的疲倦。 医生,确实很辛苦。 他应该很久没有睡一次饱足的觉了。 林霰笑着打哈哈:“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划清界限,就是她要与过去一刀两断的第一步。 许砚眯了眯眼睛,说:“原来成了大明星是真的会让老同学高攀不起啊?” 看来这九年,许砚不仅脸皮见厚,就连他的口才也见长了。 倘若要她和许砚对立打一场辩论赛,她是没把握能赢。 “把你号码给我。”许砚淡淡地说着,他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强硬的要求她。 林霰往床背上靠了靠,回:“不方便。” 凭什么他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她就一定要给他? 许砚一边在记录册上记录,一边询问她:“你什么时候出院?” 时微说林澄后天就能赶回来,那她最迟后天就要办理出院的手续了。 “后天。” 许砚掀了掀眼皮,问:“你出了院之后,你知道要怎样用药?怎样休养?” 这一点,她确实没得反驳。 林霰想着再不济就把时微推出去:“或者……你可以加我助理的联系方式。” “你助理也学过医吗?” 林霰被他逼得越来越紧,心里想着就该大声质问他:你是我的什么人?你管我呢…… 她还是很怂,很快就将这个想法默默地吞进了肚子里。 “之前有个病人的亲属连用药说明书都看不明白,却自以为是地替病人诊断,差点出事。” “出于对我患者人身安全的考量,也出于一个主治医师的职业素养,希望林小姐配合一下。” 许砚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示意她现在就扫码添加。 他该不会是怕她胡诌一个号码又或者是他加了她,她不通过吧。 许砚搬出了人身安全,又搬出了职业素养,她实在没有办法再拒绝。 林霰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添加了许砚的联系方式。 他的头像是一张手绘的漫画图,绘了一只在枫树下打盹的橘猫。 好熟悉的画面,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一瞬甚至屏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荒芜的野草似要在心尖死灰复燃,草叶在晃动,挣扎着摇曳。 是一个雨天,她领着他去了深巷的一家古朴书店。 他以为她要带他读文学名著,结果,她带他看了一册幼稚天真的漫画书。 他居然还记得这册漫画,居然会用这册漫画里的橘猫做头像。 兴许他是真的喜欢这册漫画。 林霰想了想,咬着唇说:“那个、我的信息,你不要透露给别人……” 她离开三中后就更换了手机号码。 三中里的同学,除了曲玥和她还有联系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虽然她知道许砚不会随便透露她的联系方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她还是莫名其妙地补充了这一句。 这一句,彻底将她和许砚的距离拉远。 她不信任他,而且多了戒备。 许砚一怔,那一瞬,他眸光黯淡了许多,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好。”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他们回不到毫无芥蒂、心有灵犀的时候了。 许砚再不会仅通过她一个眼神,就读懂她想喝冰镇的柠檬盐汽水。 气氛有些尴尬,林霰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不至于弄得太僵。 林霰问:“那个、徐玲玲是你同事吧?哈哈,她是我高一同学。” 第36章 许砚点点头,回:“嗯,我们是大学同学。” “你们医生是不是都挺辛苦的?我听说你们不怎么放假,有的年三十还要站岗……真不愧是白衣天使……” 她也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但是既然编起了开头,就要兢兢业业地编下去。 许砚出声打断了她:“林霰,你一紧张就容易话多。” “有吗?我是想说,你也不要太辛苦,你有黑眼圈了……” 自从做了演员,林霰就养成了注重脸部细节的习惯。毕竟她多爆一个痘就有可能被导演罚款几千块。 有的时候她为了演出颓废的气质,经常熬大夜,给自己熬出一双熊猫眼。 但据她的观察,许砚眼睛上的黑眼圈,是至少一周没睡饱觉才能达到的效果。 “好。” 许砚静静地听着,原本下弯的唇角终于扬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笑意盛满了眼眸。 虽然林霰嘴上说和他不熟, 但她刚刚,在关心他。 —— 时微自上午接了一个电话出去后,直到傍晚才带着她的晚饭匆匆赶回来。 林霰差点就要一瘸一拐地亲自出去觅食了。 林霰轻轻锤了一下时微的肩:“你怎么比我还忙啊?你再晚点回来,我就要饿晕了。” 时微一边盛粥,一边回:“我可不就是比您还忙?一堆烂摊子等着我处理呢。” 林霰喝了几口粥,问:“经济公司的事?还是什么……?” 她借着骨折的契机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有这空闲时间她宁愿看一会儿电视也不愿意对着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 所以这一整天,也只有加许砚微信的那一会儿她用了手机。 “你别管了,你安心养你的伤。”时微将她的手机往床头的位置移了移。 一般时微能有这种表现就说明事情挺大的,而且与舆论有关,所以不让她看。 刚踏入娱乐圈的时候,林霰自以为还有点玻璃心,会因为别人的议论攻击而难过许久。 苏芷兮比较有经验,教她不要下载社交平台,也不要去看别人的黑热搜,专注自己的生活就好。 所以她的社交平台一直是交给时微运营的,营业什么照片,营业什么内容,都是时微一手操纵。 林霰伸手去够手机,时微拗不过她,只能将手机递给她。 “你注册个小号,你用小号吃瓜就行了,要不然切错号就麻烦了。” 时微教她注册了一个小号,林霰打开了热搜栏。 热搜第三位:#林霰受伤是因打戏不精# 热搜第九位:#林霰耍大牌耽误全剧组进度# 热搜第十位:#演员受伤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 配图是她饰演程菱时的一组路透。截的每一张图都是她冷脸时的表情,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淡漠疏离。 确实很像耍大牌。 其实无论她走到哪,只要没有微笑,就是在耍大牌。 时微叹了一口气,想要抢走手机:“我已经公关了,你别看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黑热搜,偏偏选在林霰受伤,她们无暇回应的时机。 上午的时候耍大牌的热搜一度占据了热一的位置,时微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热度降了下去,又想怎样安抚粉丝林霰受伤的事情。 结果没过多久,就凭空冒出了受伤是因打戏不精的黑热搜,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 “等等,我再看看……” 林霰点开热搜话题,继续浏览。 第32章 我喜欢她。 吃瓜春小连: #林霰受伤是因打戏不精#小连收到消息, 当红小花林霰在拍摄武侠剧《斩雪》时受伤,目前已被紧急送医。据相关人员爆料,此次受伤是因林霰此前没有接受剧组提供的打戏特训。 林霰皱了皱眉, 手指往下滑动了两下,翻到了评论区。 云间有颗柠檬: 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的营销号!你们这些人有没有心啊, 路人粉都看不过去了, 人家都受伤了。 林霰点点头, 一看id名就知道这个路人粉一定温柔又可爱, 她反手点了个赞。 甜甜的你: 林粉该破防了吧,承认你们姐姐就是啥也不行的花瓶很难吗?一个女三号都敢耍大牌,真是拉低了内娱的下限。 林霰沉默了两秒, 点进了id的主页, 主页里全是夏田田的美图,还有每天准时准点的超话打卡。 林霰默默地从主页退了出去,继续翻开底下的评论。 千纸鹤勇敢飞: 我说我们家哥哥的合作演员下次能不能找专业一点的啊,自己都这么不小心, 要是和哥哥拍打戏伤到我家哥哥怎么办? 林霰冷哼一声,狠狠地戳了一下屏幕, 吐槽道:你家哥哥还在剧组泡妞呢, 小妹妹。 虽然正面评论和负面评论大致参半, 但心疼她的路人粉要多一些。 她和夏田田同咖位, 她的粉丝基数并不算大, 大多数都是对她有好感的路人粉, 战斗力确实有限。 时微伸手想要盖住下面一串的对家恶评:“这些就别看了, 我一会儿就控评。” 林霰丝毫不为所动, 继续往下翻着, 连粥也顾不得喝了:“不是,我今天才发现,刷别人的评论还挺有意思的。” 时微沉默了:“……?” 林霰甚至,笑出了声:“你看这个id叫言见的这个人,他好会阴阳啊哈哈哈。” 言见: 按照博主的逻辑,受伤是因为没有接受打戏特训,那么博主考不上985是不是因为没上过学? 吃瓜春小连:你怎么知道我没考上985? 言见:嗯……你怎么知道她受伤是因为打戏不精? 林霰想了想,给言见的评论点了一个赞,果断点了个关注,并且编辑了一条回复。 小林的雨伞: 说得太对了!希望博主能明白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 她顺手又点开了这个言见的主页,他的主页很干净,偶尔会发几张类似医院建筑物的风景图,看上去像是在医院工作的。 他关注了林霰的超话,但是并没有发布与她有关的东西,大概也是个路人粉。 可能是因为她读书的时候理科不好,所以很羡慕这类理性且思维清晰的人。 一想到高知分子都能成为她的路人粉,她就有些膨胀,隐隐有些小骄傲。 时微叹了口气,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床头:“真是服了你了,还以为你会被这些恶评影响,现在看来,你心理是强大了不少。” 林霰挑了挑眉,拍了拍时微的肩说:“嗯嗯,但是强大如我,还是需要金牌经纪人的陪伴。” 当年,时微听说她学了表演之后,毅然去学了与经纪人有关的专业知识,决定陪她一起共闯娱乐圈。 但不得不说,时微在经纪人的职位上有一定的天赋。 林霰出道至今七年多,关于她的演艺规划、市场营销、法务问题,时微都有一定的涉猎。 “我已经和《斩雪》剧组沟通过了,他们马上就会发声明,说明你受伤的具体情况,现在主要是要照顾粉丝情绪,让她们不要过度担心。” 对于这次的意外受伤事件,《斩雪》剧组也深感自责,导演决定暂时停拍她的戏份,等她伤好再进行补拍。 林霰确实也很看重这部戏,前期为了准备程菱这个角色她推掉了几个网剧的女一号。 既然剧组愿意等她,那她更要好好调养,之后以最饱满的表演状态回归,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想来,她也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惬意了,至少这段时间不用累死累活的赶剧组通告。 —— 许砚站在住院部的办公厅外,白皙修长的指节在手机键盘上迅速地敲动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值班护士凑到了许砚旁边,一边偷瞄着许砚的手机屏幕,一边问:“许医生,今晚是你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没有主动加班,怎么,有约啊?是不是和玲玲姐?” 若论起省医的卷王,恐怕没有人卷得过骨科的许砚。 上班期间许砚以高效率著称,每天的挂号数位列科室第一;下班以后,二十四小时急诊随叫随到,加班次数位列科室第一。 比他资历深的老医生没他能熬,比他年轻些的医学生没他能力强。 骨科的主治医师许砚,是省医的独一份。 许砚用手遮住了屏幕,往后撤了一步:“没有,只是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他只是想起,林霰下午时跟他说的话。 他的黑眼圈很重,要注意休息。 “许医生,听说vip室的病人是女明星林霰,是真的吗?” 虽然医院已经尽力封锁了消息,但还是被狗仔探听到了林霰住院的消息,连着两天蹲守在医院大楼下,等着拍物料。 “也不知道她本人好不好看……我还看过她一两部剧呢,我感觉她剧里是蛮好看。” 许砚抬眸,说:“好看,比剧里好看。” 第37章 说到这里,他的眉眼向下微弯,温柔的月色盈满了眼眸。 小护士有些惊诧。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许砚会认真地回答她。 而且,许砚一直都是清冷挂的,很少会关注娱乐圈啊明星什么的,那些沾染了世俗的名利场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许医生,你也是她的粉丝?” 许砚点点头,熄灭了手机屏幕。 “嗯,我喜欢她。” 小护士以为许砚口中说的喜欢,是粉丝之于偶像的喜欢。 但是许砚很清楚,他所说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是占有欲、是欲望。 这一句喜欢,他藏了很多年,他曾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但命运让他们再次重逢,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滴——滴” 小护士指了指许砚响动的手机,示意他接电话。 许砚看到来电显示:弱智 瞬间挂断了来电,干净利落的动作让一旁的护士瞠目结舌。 —— 以前在剧组需要熬大夜拍戏的时候,林霰觉得睡饱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明明可以不用熬夜,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突然屏幕闪了一下,她趁时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起了手机,查看消息。 曲玥:【我下下个月回国,大明星,这不跟我聚一下?】 她本来想问为什么曲玥这么晚还给她发消息,转念一想,她俩时区不一样。 当初曲玥出国的事情只跟她一个人提过,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会通过社交软件联系。 虽然她们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联系得也不算频繁,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友谊。 曲玥,应该算是她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林霰:【当然,必须安排。】 林霰刚放下手机,又闪过来一条消息,她点了进去。 许砚:【晚安。】 许砚是真的很奇怪,不仅是线下和她接触的时候奇怪,线上发消息也这么莫名其妙。 一句晚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因为看到了社交平台上她的黑热搜,特意跑来拐弯抹角地宽慰她吧? 还是说,这是医生对患者的合理关切,想要确保病人的充足睡眠? 林霰越想越晕,在信息框内也输了两个字:【晚安】 她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始终没有勇气发出去。 “不是,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手机的亮光折射在雪白的墙上,晃到了时微的眼睛,时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我问你一个问题噢……”林霰将手机放下,往时微的位置小心地挪动着。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我困……” 林霰轻轻戳了戳时微:“不行,如果我不问清楚,我就睡不着觉了。” 如果她不搞清楚许砚这一句“晚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恐怕今晚就要失眠了。 “那你快说……” 林霰想了想,说:“你有个很多年没有联系的高中同桌,某一天偶然加了你的微信,然后大晚上给你发了一句晚安,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暗恋我吧……”时微翻了个身,迷糊着回她。 林霰更睡不着了。 她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否定了时微这个荒谬至极的猜测。 “怎么可能?如果这个同桌特别讨厌你,甚至曾经当众羞辱过你……” “那他就是想欲擒故纵……想再看一次我的笑话……死渣男。”时微说完这句话,彻底陷入了梦乡。 林霰躺在病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原本仅存的几丝困意瞬间消散。 那他到底是一心为患者考虑的好医生,还是欲擒故纵的烂渣男? “嘶……”一不留神她又牵扯到了腿上的石膏,撕拉的疼痛感让她愈发地清醒。 她好没用啊。 就算过去了那么久,还是会因为别人不经意的一句“晚安”而心神动荡。 林霰,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息一点。 第33章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骨科诊室内, 浅蓝色的口罩遮住了许砚的下半张脸,长睫低垂下来,衬出那双孤冷清傲的眼眸。 许砚皱了皱眉, 问:“哪里不舒服?” 对面坐着一个青年男人,面上戴着口罩,棒球帽遮盖住了头顶, 看不清面容, 背着一个双肩包。 男人将帽檐往下拉了拉, 翘着腿问:“就是脚扭到了一下, 特别痛,医生你能不能给我办理住院的手续?” 从他进门开始,许砚就一直在观察他。 虽然这个男人刻意装出有腿伤的样子, 但是对于经验丰富的许砚来说, 他的演技未免太拙劣。 许砚不耐地望了他一眼,将病历递还他:“从表面上看,并无肿胀。如果不放心,你可以先去拍个片子看看。” 男人按住了病例本, 问:“是不是我拍了片子,就能给我办理住院手续?” 其实以前也有想要逃课的学生找他开假条证明, 既浪费他的时间也消耗了公共资源。 医院对医生有规定, 处理病患关系的时候医生们一定要和颜悦色, 许砚强压住了不悦。 “不是。医院的病房有限, 要根据你片子的状况来判断你是否需要住院。” 许砚的目光越过男人, 望向门外:“下一个, 进来。” 周末的医院一如既往地忙碌, 许砚一整个上午也才看完了四十个挂号。 下午, 许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继续看诊。 “医生,我要挂个vip室的病房,今晚就要。” 许砚抬眼,是上午来看诊的那个青年。 他印象很深,因为这个青年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擦伤,没有伤到筋骨,却一门心思想要办理住院手续。 许砚接过青年的片子,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的骨损伤。 “片子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不需要住院。我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许砚将片子还给他,敲了敲键盘。 “医生,我就要住院。这样,行不行?” 青年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百块的购物卡,推到了许砚的面前。 许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淡漠而疏离的眼眸里溢出了厌烦之色:“向医生行贿,是要判刑的。” 青年哼笑了一声,将翘起的腿放了下来:“行个方便嘛,帅哥?” 许砚将购物卡推回去,淡淡道:“你的看诊已经结束了。如果你继续赖在这里妨碍我看诊,我会叫医院的安保请你走。” 青年有些纳闷,觉得眼前的医生大约是个傻子,白给的购物卡竟然不要。 “哥们,为什么跟钱过不去呢?你给我行个方便,你也能得点好处不是?” 许砚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职业操守的耐性已经到了底线:“你到底走不走?” 青年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病例单震散到了地上:“不是我说,你装什么装?你装什么清高呢?我今天就是要住林霰隔壁那个病房,你管得着吗?” 许砚掩了掩口罩,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 看病只是眼前这个人混入医院的借口,男人的真正目的是想接近病室里的林霰。 “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赶紧离开。” 本着不影响医院的秩序,许砚已经很耐着性子了,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场所的原因,他早就将男人推出去了。 “我还真就不离开了,我不仅不离开,我还要闹得你没办法看诊。” 男人似是早有准备,将背包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相机,对着许砚“咔嚓”拍了一下。 许砚起身,伸手去挡,男人推了一把许砚,先一步推开了诊室的门,一路跑了出去。 “省医的主治医师收受贿赂,他还扬言要打我,大家快来看啊……”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骨科诊室的方向聚集,不明真相的病人对着男人身后穿着白大褂的许砚指指点点。 许砚冷静地拉住了男人的衣服,指着他手中的设备,道:“医院禁止大声喧哗,禁止摄像,把你的相机放下来。” 男人用手推搡了一下许砚,将他的胸牌震落到了地上:“是不给录,还是怕我放出你的证据啊?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许砚靠着墙稳住了身子,仅剩的耐心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他忍不了了。 许砚上前,用手移开了相机的镜头,按住了男人的肩部,对着一旁愣神的护士道:“还不快去叫安保?” 男人瞄了一眼人群,对着病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许砚的目光定格在人群里,很快锁定了几个和眼前这个男人装束类似的人,都背着双肩包,往病房的方向跑去。 双肩包里的应该就是拍摄的设备,他们是有预谋有计划的狗仔,分工明确。 许砚迅速放开了眼前的男人,顺着林霰的病房方向追了上去。 第38章 “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懂啊,就听一个人喊有医生收受贿赂什么的,然后就这样了……” “烦死了,去医院看个病都不安生,好不容易排上的号。” 候诊厅瞬时乱成了一锅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淹没了整个楼道,值班的导医们慌乱地维系着秩序。 住院部和门诊部不在同一幢楼,许砚知道有一条更快捷的小道,可以让他在狗仔赶到之前去到林霰的病房。 许砚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趁着人流拥挤的间隙,给林霰先报个信。 【有狗仔,待在病房里,不要出来。】 其实那群无理取闹的狗仔在公共场合怎样构陷他,抹黑他都无所谓,但他绝不能让林霰再受到任何伤害。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紧紧护住她。 —— 林霰收到消息后迅速将窗户拉严实,锁好了病房门。 房门隔音效果不算好,外面的吵闹声很大。 林霰靠在离门很近的地方,静静地探听着门外的动静。 狗仔赶到了时候,许砚靠在林霰的房门上,一步也不肯挪动,让他们没有可乘之机。 狗仔抱着摄像机,无语地望着镜头里的许砚:“哥们,你到底让不让开?我们无意和你为难,我们就想混口饭吃。” 许砚掀了掀眼皮,淡淡道:“医院有权保护病人的隐私。” 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似乎还带着清醇的松香,总能让她感到安稳。 她将头靠在门上,这样好像能听见他温和而平稳的呼吸声,是他胸膛跳动的声响。 那个瞬间,她的心脏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跳动,胸口的酥麻翻涌而上,如激荡的湖水碧波荡漾。 只要她知道他在门外,就不会害怕。 “医院一个月给你发多少工资啊,你连安保的活都领?你还是让开吧……” 他们在医院外头蹲守了一天一夜才探知到林霰的病房,但林霰一直不出门,他们根本没有偷拍的机会。 这一次,是他们距离林霰最近的时候,绝不能被一个医生耽误。 狗仔也顾不得手里拿着的相机,直接上前,拽住了许砚的衣领,往门外的方向拖拽。 许砚的手触到了狗仔的手臂,冰冷的手掌凝起了一股很重的力道,骨节微微泛白,剧烈的拉扯下狗仔被迫松开了许砚的衣领。 这双手,握得住手术刀,自然也能护得住他想守的人。 另一个狗仔也冲了上来,重重地撞上了许砚的身子,许砚的身子倏地一晃,步子却并未偏动。 房门随着撞击感微微一颤,林霰紧咬着发白的唇,她感受到了外边的动静。 许砚,你怎么这么傻? 为什么不躲开。 许砚的手撑在门上,泛红的手背上隐见凸显的青筋,他的语气却仍是淡定的:“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们这样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为了偷拍一点女明星的物料,让自己背上刑罚,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的。 举着摄像机的狗仔微微一颤,被许砚的话说动了,有些慌神。 “我们也没把你怎么样……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另一个狗仔也慌了,扯了扯摄像人的衣袖:“要不然我们撤吧,过一会儿保安要来了。” 这一扯引得摄像狗仔颤得更厉害了,双手一抖,摄像机往许砚头顶的方向飞了出去。 许砚的手及时地挡在了额前,“啪”地一声相机碎落在了医院的瓷地上。 剧烈的冲击力下,许砚的手掌迅速红肿,淤红的血点浮在掌上,血和肉黏糊在了一起,灼热的刺痛感随之袭来。 许砚的手紧紧地贴在门上,远处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安保的身影愈来愈近。 “别捡了,先跑再说……” 守在门前的两个狗仔看到了远处跑来的安保,顾不得捡起地上碎落的相机设备,仓皇着往门外跑去。 许砚靠在门上的手微微一松,顺着房门,跌坐在了地上。 林霰感受到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门上移了下去,敲了敲门,问:“许砚,许砚?你受伤了吗……?” 许砚长舒了一口气,望着泛红的手掌,故作轻松地回:“没有,已经解决了。你暂时不要出来。” 林霰的手在触上门把的一瞬停住了,默默地缩了回来。 林霰靠在门上,清冷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们要拍就让他们拍吧,我无所谓。下次,你不要这样了。” 因为她不想,他受伤。 第34章 月亮,不属于她。 时微:【林霰, 我就一会儿不在,医院里又出什么事了,你快看热搜!】 林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打开了热搜平台。 热一话题:#省医主治医师被爆私下受贿# 热二话题:#省医主治医师太帅了吧# 热三话题:#省医主治医师与狗仔大打出手# 话题搜索指数不断地飙升,都快赶上文娱类顶流的官宣爆火指数了。 林霰不假思索地点开了第二条话题,与其他两条比起来, 这条的爆火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爱吃西瓜: 太帅了吧!这颜值, 带着口罩都掩盖不住的帅, 打倒内娱那群普男真是绰绰有余……给你们三秒钟, 我要看医生的全脸! 配图是许砚戴着口罩靠着白墙的照片。 许砚即便在靠在墙上,身姿依旧是立挺着的,宛如雪后的冷竹, 清冷中透着矜贵。 照片后期没有经过任何调整修饰, 仅有的光源是走廊上悬挂着的白炽灯,沉冷的光落在他的眸里,似泠珠碎玉、潋滟清透。 清冷的眸、高挺的鼻梁、冷峻的轮廓。即便只有半张脸,他在人群中也是醒目的。 林霰一直都知道。 知道无论许砚去到哪里, 他总能成为乌泱人群里的唯一,成为最亮眼的存在。 只是他不屑, 不屑于成为众星中的月亮, 不屑于得到万众瞩目时的目光。 林霰望着他的照片, 一时出神。 那一瞬间, 她感觉像是从前独属于她的东西有一天突然被公之于众, 从私有物变成了公有物。 而她, 不再是那个唯一的所有者。 或者说, 其实那本就不属于她, 只是如今, 与她的距离更远了。 话题的热度越来越大,甚至有要盖过热一的趋势,评论区也炸开了锅。 追星少女纯白白: 颜值即正义,三观跟着五官跑!这么帅的医生怎么不进军内娱啊…… 清炖辣兔头: 我去……现在人的三观都怎么了?这个男医生有受贿的嫌疑,连职业操守都没有的人,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衡州吴彦祖: 嘁,口罩把半边脸都遮住了,你们就能认出是帅哥了?说不定他下半张脸奇丑无比呢。 林霰虽然不知道受贿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不及时辟谣的话,按照这样的发展趋势,许砚的私生活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她太懂舆论带来的压力与反噬了。 林霰往下翻了翻,果不其然有人爆出了许砚的身份信息,还有他的生活照。 鱼塘里的小鲤鱼: 受贿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图上的医生是我们省医的主治医师许医生,我见过真人,他的颜值是毋庸置疑的! 桃桃乌龙茶: 我嘞个豆,真的是帅哥……你别说,他的眼睛和内娱某顶流还蛮像的,但是比起那位顶流,我更吃这医生的颜。 千千的纸鹤: 骞骞没惹,勿q,少来碰瓷我家哥哥,我家哥哥正安心拍戏,素人受贿咖与我家哥哥无关。 林霰浏览了一圈评论,狗仔应该是联合了营销号,故意将非法偷拍的事弱化,将火药砸到了许砚的身上,刻意转移了话题。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省医出了公告: 网传我院的骨科主治医师违规受贿,我院目前已就此对该医生展开调查,望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静候调查结果。 林霰想了想,拨通了时微的电话。 【找一个律师,帮许医生处理一下网络上的诽谤。】 电话那头的时微有些不耐,没好气的说:【不是我说,你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呢,你怎么有空管人家的事情?】 【少废话,他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挡狗仔的偷拍,也不会有这档子事。】 时微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玩味:【还不承认啊?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他这么护着你。】 林霰攥着抱枕的手微微一紧,像是有一团火从心底冒了出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流转。 良久,她淡淡道:【没什么关系,我不想欠他人情。】 下午的时候,许砚没来查房,换做了两个年轻的女护士。 林霰想起医院发布的声明,对许砚的事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大概被暂时停职了。 女护士刚见到她的时候,又惊又喜,紧张得叫出了声:“您是真的林霰吗?我好喜欢您的!” 第39章 林霰眯着眼睛笑了笑,温柔地回:“当然是真的呀,如假包换。” 女护士激动得来回踱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废纸,递给了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给我签名?要是不行、就算了。” 林霰笑着接过废纸,不似往日签名时的潦草,这次的签名她格外地认真,慢条斯理、一笔一划地签着。 林霰一边签着,一边有意无意地询问:“许医生他怎么样了?” 女护士原本微扬的唇角弯了下去,试探性地问她:“林老师是看到了网上的舆论吗……?” 林霰点点头,面色轻松淡然,看不出情绪上有什么波动:“许医生给我看诊的时候尽心尽力,我相信他不会是没有职业操守的人。” 女护士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部也松弛了下来:“我们都知道许医生不会是那种人。但是网上有些人戾气太重了,就算许医生是清白的也难免也遭到别人莫须有的攻击。” 林霰将签好名的纸递给了护士:“清者自清,许医生一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许砚的伤好点没有。 从网上流出的视频看,那么重的摄像设备就那样砸向了他的掌心。 她想给许砚发条信息,但当她点开了聊天界面的输入栏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问他疼不疼吗? 林霰动了动唇,唇畔不由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她不用思考,也知道许砚的答案。 他一定会说,不疼。说不定,他还会反过来安慰她不要担心。 许砚一直都是这样的,从不会在她的面前流露出弱势的一面,他是遥不可及的冰峰,让她永远无法触碰。 曾经,她追逐他,试图攀上那座冰峰,走到他的面前。 现在,她连试图的勇气都没有了。 —— 时微给她找了a市知名律所里的金牌律师,处理网络诽谤案对他而言绰绰有余。 林霰对于时微的效率也是深感佩服:【你这效率真可以,案子的事情麻烦你跟进了。】 【我可不行,人家大律师点名了要跟你对接,是个大帅哥哦,而且和你认识。】 时微刻意夸张地拉长了语调,刻意强调了“认识”。 林霰想了半天,将身边熟识的朋友一一排除,实在想不到在律师领域能有什么认识的人。 【他叫什么?】 时微勾了勾唇,说:【晨星律所的金牌律师,江亦珩。】 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很耳熟,但林霰又花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位高中时有过几面之缘的明星学长。 当时江亦珩毕业的时候,不少女生都通过陈姝涵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但不包括她。 她对于这位学长的记忆就是会打辩论、成绩优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交集了。 【那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有时候她也有点恍惚,觉得世界真小。 那些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总会以各种各样地形式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措手不及。 有很多事情,她想置身事外,却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当事人,避之不及。 就像她一早就退出了三中的班级群,但还是通过远在异国他乡的曲玥,看到了群中热火朝天的讨论。 【我去,许神上热搜了,他这些年是真低调,要不是这热搜我都不知道他当医生去了。】 【低调中的高调吧……这热搜上的,比某些明星热度都高。】 【说起明星,你们还记不记得许砚的那个同桌,林霰?】 【我烙铁,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原来那个林霰和这个林霰是同一个人?】 【就是同一个啊,但是人家现在有钱有名,化上精致的妆容,穿上高端的礼服,当然气质一整个提升了。】 【你们还记得不,她当初好像就是因为暗恋许砚然后社死转学的……要是许砚知道她现在混的这么好,会不会后悔拒绝她啊?】 【混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戏子一个。许神就是许神,说不定他更看不起她了。】 …… 后面的内容曲玥没有再截给她了,大概还有不少议论她的闲言碎语。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以一己之力引起全班的八卦之魂,让沉寂了许久的班群一朝沸腾。 曲玥虽然出国得早,但也听说了她跟许砚那段不堪回首的旧事,自然也知道了她高中时隐秘了许久的心思。 曲玥:【你别理他们。是许砚配不上你,就像宋尧那个混蛋配不上我一样。】 林霰看着曲玥发来的消息,笑着摇了摇头。 曲玥能光明正大地将年少时暗恋的对象拿出来调侃鞭尸,看来是真的释然了。 可她,做不到。 即便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那不过只是青春里一段无聊的往事。 但是她一旦看到他,或是别人提及了他的名字,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颤动。 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一如那日凌冽的寒风、还有寒风里破碎了的真心。 第35章 他抱住了她。 林霰后来又想了想, 临走的时候还是给许砚发了条问候的消息:【我出院了,昨天的事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 林霰退出了聊天界面,关上了手机。 再过十分钟左右,林澄就要来接她出院了。 林澄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深造, 在设计领域也算是小有成就。 但比起这些, 顾婉华更期盼他儿子先成家后立业, 早点带个媳妇回家。 顾婉华不仅会催林澄, 也会偶尔催她谈谈对象,体会一下爱情尚未变质为亲情时的美好。 但每回顾婉华旁敲侧击地跟她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都会机智地拿林澄当挡箭牌。 后来林澄真的谈对象了。而且和林澄谈对象的女孩, 她也认识。 印象里的晚宁姐姐漂亮大方, 体贴入微,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学,她和林澄都很般配。 季晚宁和林澄谈了四年的对象,就在顾婉华准备操办他们订婚宴的时候, 季晚宁突然向林澄提出了分手,这段恋情自然也告吹了。 时微替她收拾好行李, 扶着她从医院后门离开:“你回家了好好休息, 腿养好之前别想着我会给你接戏。” 林霰点点头,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 她的腿伤正渐渐好转, 没有刚开始那样疼了。 林霰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后门的树荫下。 林澄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缘故, 她觉得林澄又长高了。 林澄大概刚从国外某重要的会议场赶机回来, 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边的细框眼镜, 映着明亮的镜光,看起来确实多了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林澄打量了一眼她绑着石膏的腿,脸色微冷:“林大明星,是不是只要我不在国内,你就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林霰挤出一个笑,说:“我知道错了,哥。能不能不回爸妈那,先回我家好不好?” 顾婉华很少会干涉她的选择,但她极力反对林霰走演艺这条路。 这条路对于没有背景的女孩来说,要付出比别人千倍的努力,顾婉华害怕她会受伤,也害怕别人非议她。 如果林澄把她送到顾婉华那,顾婉华少不了要心疼,将来只会更抗拒她演戏。 “你受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爸妈还有我都会心疼呢?” 林霰咬了咬唇,小声反驳:“这次……是意外。” 林澄叹了口气,点开了导航系统:“地址,把你家地址给我。” “天竹苑。” 林澄冷哼了一声:“你现在赚钱的能力是快赶上爸妈了。” 天竹苑是a市一处隐蔽的高级公寓区,她进入娱乐圈这几年也攒下了一些钱,勉强够公寓里平层的首付。 因为常年在外拍戏,她很少会回天竹苑,估计里面陈设的家具都要积灰了。 林霰干咳了几声,想着赶紧换个话题:“哥,你这次回国待几天?” “我已经收到逸创公司的offer了,过几天就去入职,不走了。” 林霰虽然不懂设计,但也听说过这家公司。 逸创公司是a市一家设计类的知名公司,主要做服装设计,不少明星的红毯服装就出自于逸创。 只是前不久,她刷到了季晚宁的朋友圈,季晚宁似乎也入职了这家公司。 “哥……晚宁姐似乎也在这家公司。”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林澄。 林澄笑了笑,说:“我知道,就是她推荐我去逸创的。” 林霰混迹了四五年的娱乐圈,见过分手后明星情侣的撕逼大战,不乏有互爆黑料最后同归于尽的。 就算两个人协议和平分手,保留体面,之后也会刻意避免同台接触的机会。 但像林澄和季晚宁这样分手后还能毫无芥蒂做朋友,并且在同一个公司工作的,委实罕见。 第40章 林霰顿了顿,又问:“那你和晚宁姐……复合了?” “没有啊,我们还是朋友。” 虽然林霰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想,如果是她的话,心里始终都会横有一根刺,她不会毫无芥蒂地与前任做回朋友。 林霰靠着舒服的后座,沉沉地睡了过去。 —— 林霰本以为林澄出国这几年成熟了不少,但她也没想到林澄连做饭都没学会,即便是最简单的熬粥。 林澄照着网上的教程捣鼓了一下午,只给她熬出了一锅糊透了的粥。 “哥,你真别添乱了……”林霰又气又笑,对着糊粥拍了张照,准备一会儿发个朋友圈调侃一番林澄。 林澄舀了一勺粥,浓郁的糊味溢散开来:“我明明就是按着教程做的……” 林霰无奈地滑了滑手机,当机立断地点了外卖,顺便发了一条朋友圈。 林霰: 一个笨蛋用米加水熬出的一锅……糊粥。 她的朋友圈经常会分享一些有趣的日常,能加她好友的都是极其私密的朋友,所以她从来不屏蔽好友。 过了没一会儿,评论区多了好几条评论。 林霰迅速下滑着屏幕,眉头却越锁越紧。 苏芷兮: 我去……你不会背着我谈对象了吧??? 圈内有不少共友都看见了苏芷兮的评论,熟稔些地也发出了相同的疑惑,不熟的点了个赞准备吃瓜。 林霰这才意识到了她刚刚措辞的不妥,竟让她们产生了误会。 林霰正在评论区编辑解释的话语,突然有一个陌生的点赞头像冒了出来。 林霰点进去,才发现是许砚点的赞。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 她这才想起来,许砚也加了她的微信。 又过了一会儿,许砚在她的评论区添了一句评论:水和米的比例不对。另外,要注意控制火候。 这条朋友圈底下的评论大多是询问“笨蛋”是谁,只有许砚这一条格外地认真。 他很认真地在分析粥糊了的原因,并且诚恳地提出了他的建议。 林霰思忖了片刻,把这条朋友圈删掉了。 退回聊天界面的时候,她又收到了许砚发来的消息。 一共有三条,分别是: 【你住哪?】、 【不用担心,我已经恢复工作了。】、 【为什么不回消息?】 林霰一愣,前两条消息是一个半小时前发来的,那时候她在车上睡着了,自然没有看到它的消息。 至于最后一条,是刚刚发来的,她现在看到了,但是不想回。 林霰将手机放下,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胃口却退去了一大半。 她越来越看不懂许砚了。 本来以为这次之后,他们就能彻底地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但他又来招惹她。 如果说他在意她,可当他看到她模棱两可的朋友圈时,又能云淡风轻地点个赞。 如果说他不在意她,一贯冷淡的他为什么还要发这么多条消息来撩拨她? 为什么当她想要远离他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凑到她跟前,让她心绪不宁。 “霰霰,上热搜的那个省医骨科医生是不是叫许砚?”林澄滑了滑手机的热搜界面,有意无意地问道。 林霰疑惑地点开了界面,这一次许砚的名字直接霸占了热一榜。 #省医主治医师许砚受贿系造谣# 这一次,林霰没有点进话题。 既然他已经没事了,那她也没必要再挂心。 “嗯,是他。”林霰若无其事地夹着菜。 林澄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他注意到了林霰倦怠的眼眸里写满了抗拒,没有再追问下去。 —— 林澄不方便住在她家,加上他要去处理入职的事情,所以让时微晚些时候来照顾她。 林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书。 手机屏幕倏地一亮。 她的心紧紧一缩,以为又是某些人发来的短信。 直到确认了发消息的人是苏芷兮,她才放心地点开了聊天界面。 【你伤好点没有?还有昨天那糊了的粥,什么情况?】 林霰叹了口气,回复她:【我恢复得挺好的。你别瞎想了,煮糊粥的是我哥。】 【那就好,我跟你说上升期千万别谈对象,男人只会影响我们搞事业。】 …… 门铃突然响了两声,林霰放下手机,向门的方向小步挪动着。 时微说了今天要来给她送饭,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林霰一个踉跄,幸好扶住了门把手,差点又摔在地上:“你……?” 许砚站在门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左手拎着药,右手拎着一个保温盒。 最离谱的就是他的神情,自然得像是回自己家,没有半分拘谨地踏进了她的房门。 林霰的手从门把移开,紧紧地扒着墙:“这里是我家……” 许砚打量了一下四周,精准地找到了鞋柜里的鞋套,不紧不慢地套上:“我知道。” 林霰受伤的腿半悬在空中,另一只腿控制不住地晃动着,手也在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跌落。 许砚揽住了她的腰肢,搂着她的重心不断前移,最后她的整个身子落在了他的怀里。 她惊得怔住了,就连眼睫都忘记了眨动。 从来没有,这样近过。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脸颊,顺着呼吸流淌至她的心脏,她的心尖在灼热中止不住地发颤。 他抱住了她。 第36章 你越界了。 他的动作很轻, 但他的手臂在一点点收紧。大概他既怕弄疼了她,又怕她会挣脱。 温热的手掌生疏地扶上了她的腰肢,然后微微用力, 慢慢地将她横抱在怀里。 她细软的碎发拂落在他光洁的臂膀上,像是轻柔的羽毛悄然滑过,微弱的电流在清冷的松香中缓缓蔓延。 “许砚, 你……” 她无从安放的手轻搂住他的脖颈, 每一根指节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她的头搭在他的肩上, 旖旎的气息掺杂在微冷的空气里, 蚕茧中的细丝被一点点剥离,不受控地发散着。 他将她轻放在了沙发上,打开灯控。 橘色的灯光在暮色中摇曳, 是灼热中的躁。 朦胧间, 某种不受控的情绪正蠢蠢欲动。 她用力地掐了一下右手的虎口,短暂的刺痛让她清醒。 林霰抬眸,望着他的眼睛,冷声道:“许砚, 你越界了。” 暮色渐浓,清辉从窗外斜落在他的身上, 淡淡的光泽在他的脸上流动, 似飘动的雪霜。 “生气了?” 温拢的月辉在他的眼波里流转, 微启的薄唇染上缱绻的笑意, 极浅极淡。 林霰更恼了, 这个挑衅的笑算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撩拨她吗? 既然他觉得这样很好玩, 那她也不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又不是只有他懂撩拨。 林霰的手半搭在受伤的腿上, 白皙匀称的秀腿露出柔美的曲线, 纤细而光滑, 除却那段瓷白的石膏略显突兀。 她柔软的长发松散在雪白的肩上,有几缕碎发搭在了耳鬓处,像是蓬松的流云。 她浓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澄澈的眸中透出几缕清冽的妩媚:“许砚,披着兔皮的狼,是会咬人的。” 昏暗的光线下,她穿着纯白色的吊带睡裙,雪白的藕臂裸露在外边,玉色的肌肤泛着浅淡光泽,散发着木质的松香。 他的目光驻停在她的眸上,沉入这朦胧的月色,于迷乱中深陷,坠入无底的漩涡。 以前,他见过太多时候的她。 或是课桌前的清纯,或是辩论场上的飒爽,或是宴会上的温冷。 但今晚的她,不一样。 这样的她,让他沉醉,让他意乱。 他忍不住靠近她,凑近她的耳畔,不受控地调笑道:“你咬一个我看看?” 她薄如寒雪的唇瓣透着润泽的水光,染上一道冷峭的弧度,却莫名的有些魅惑。 许砚靠她很近,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畔和脖颈,灼热而炙烫,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但是,也仅有一瞬而已。 她推开他,冷声道:“许砚,我不喜欢你了。” 夜色变得沉冷,先前的燥热一扫而空。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冷寂。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暂停了。 良久,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没关系。” 他说没关系。 可他的眼眶却红了。 湿红的眼眶在皎皎的月色里闪烁出几许晶光,像是秋日枝头悬坠着的晨露。 是她的错觉吗? 还是说许砚也会装可怜,博取她的怜悯。 他的声音嘶哑了许多,桃花般的眼眸越来越黯,苍白的薄唇动了动,挤出了三个字。 第41章 “没关系。” 她分明瞧见他湿红着的眼眶,在皎皎的月色下闪烁着几许晶光。 他的眼睛看上去涩涩的,没有先前那样水润,像是破碎了的琉璃。 “没关系,我总能等到你。”他顿了顿,继续道:“等到你,再喜欢我一次。” 琉璃始终是琉璃,即便碎成瓦片,依旧不改流光与溢彩。 她怔了一下,寒冷的霜霰融成了雪雾。 静谧而沉寂的夜里,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情愫悄然生长,藤蔓缠绕在心尖,勾着她不断下坠。 林霰抱着许砚送来的排骨汤,只觉得心绪更加烦乱了。 本想一刀两断,就此划清界限。 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 a市的六七点是交通最拥堵的时候,时微从四环绕路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终于在七点半的时候赶到了天竹苑的地下车库。 不会再有比今天更水逆的日子了。 时微下班后买了一沓的彩票,一张也没中。而后,她在高速公路上又被堵近一个小时。 彩票、交通已经是她忙碌生活里的雪上加霜,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去地下车库停个车,也能被人平白添堵。 她大众牌的小轿车被一辆保时捷剐蹭了。 车主竟还理直气壮地说她碰瓷。 时微没有化妆,为了显得更有气势一些,她特意戴上了一款方形的太阳镜。茶色的镜片既遮住了她的眼睛又勾勒出她流畅的脸部线条。 时微从她的小轿车里走下来,气势十足地站在这辆限量款的保时捷旁。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教育是“以理待人”,就算没有金钱作为底气,她也要给自己讨个合理的公道。 时微透过前窗,看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都坐着人,开车的是个女人,副驾驶座上的是个男人。 这两个人用口罩和帽子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而且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时微扶了扶墨镜,大声问道:“大姐,你把我车蹭了,是不是得屈尊下车跟我商议一下赔偿事宜?” 片刻之后,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将车窗摇了下来。 男人的右手搭在车窗上,他的指节修长而分明,白皙的皮肤下隐见青色的纹路。 男人望着她,说:“你刚刚说什么?不好意思,刚刚窗子没开,没听见。”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甚至有点耳熟。 时微攥了攥衣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强压下心头的怒意。 “我说,您二位蹭了我的车,是不是该下来商讨一下赔偿事宜?” 时微自入行以来,就做了林霰的经纪人兼生活助理。林霰脾气很好,加上她俩的关系,从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她知道行内的许多助理或多或少都要受些艺人的气,所以她也刻意锻炼了一下自己的忍耐力。 若是放在从前,依照她的脾气,得让这对狗男女从车上滚下来。 但现在,她愿意再忍耐一下。 男人点了点头,望向驾驶座上的女人:“宝贝,给她道个歉。” 女人始终是一副不耐的神情,抱着双臂,鄙夷地望着时微:“我车过来,你自己不知道躲啊?怎么样,是不是还想碰瓷?” 时微唇边的假笑渐渐凝固,这个气她一点也忍不了。 “大姐,技术不精可以不开车,这么好的车落到你手里开就像是□□硬要吃天鹅肉。”时微勾了勾唇,继续道:“你猜那只□□最后怎么啦?它撑死啦哈哈。” 若说起怼人的能力,时微还从未输过。这些年给林霰做经纪人,少不了要低三下四地处理人情世故,她确实憋得太久了。 只能说这个女人很倒霉,正好撞上她心情最差的时候。 女人气得快要将牙齿咬碎了,指着她道:“你骂谁癞蛤蟆呢?你这个、你这个贱人!” 时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作证据留存。 女人的手迅速遮挡在眼睛上:“你做什么?谁让你拍的?” 时微耸了耸肩,将手机放回了远处:“我在保留证据,少自恋啦。” “你说谁自恋呢?你这个、你这个贱……”女人还想继续骂他,但男人及时阻止下她。 男人凑在女人的耳畔说了些什么,转而望向了时微:“你想要什么赔偿?” 时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具体赔偿可以找专业的人来判定,我可不会碰瓷哦。”说到“碰瓷”两个字的时候她特意拉长了尾音。 女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气得直抖。 男人将墨镜往上拉了拉,说:“我们还有急事,可能不太方便陪你去维修公司。” “没关系啊,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到时你线上结给我就好了。” 男人沉默了半晌,又说:“可能也不方便。” 时微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看起来只是表面的漆被磕掉了一点,不算严重。 “你要赔偿是不是?” 时微抬眸,像看傻子一样看车内的女人,女人似是在翻找些什么。 “怦”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她从车窗扔了出来,差点砸在她身上。 定睛一看,是一款香奈儿的斜挎包。 女人勾了勾唇,嫌恶地望着她:“你不是要赔偿吗?蹲到地上把它捡起来,这个就是你的了。” 时微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确认地上的包是香奈儿无疑,然后蹲到了地上。 她从容淡定地将包从地上捡起,顺便拍去了包上的尘灰,对着车内的女人挑眉一笑:“谢大小姐赏赐啦!” 不用看,时微都能想象到女人墨镜之下那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臭脸。 他们该不会以为,她会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人吧? 那他们真的大错特错了,时微最崇拜的历史人物是韩信,她的人生信条是宁受胯下之辱也不让自己平白吃亏。 男人一怔,旋即,眸中多了几分玩味的笑意:“有意思……” 时微在车库又多耽搁了半个小时,想到林霰还在等她,实在懒得再和他们掰扯,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37章 你的唇,好软。 三个月后, 林霰的腿伤已经好了。 进组之前,她需要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出席这场晚宴的嘉宾大多是娱乐圈内的当红明星,当然也不乏有设计、影视行业的高层精英。据她所知, 谢筱和夏田田也会出席今晚的宴会。 时微为她挑选了一件浅紫色的露肩长裙。弧形自然的肩领修饰出她颈部的流畅线条,勾勒出她纤细的锁骨,在珠光粉的点缀下更显白皙。 浅色的彩贝花朵绣在她的腰上, 裙瓣的下摆自然下垂, 似有微蓬的紫莲花瓣坠在地上, 伴着几缕淡雅的荷香。 纤细的紫色绑带在她的后背交叉打结, 玲珑有致的腰壑勾出一道完美的曲线,露出她白皙的肩背。 紫色原是很衬她的,朦胧而缥缈。 像一只慵懒而不失妩媚的狐狸。 林霰侧了侧身子, 微风撩起她额前细碎的刘海, 蓬松而细软,盘发上的珍珠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宴厅内空调的温度很低,林霰蜷缩在一处靠角落的座椅上, 环抱住胳膊。 她还要时不时地瞄下四周,毕竟这样有些失态, 被其他宾客瞧见了少不了要被嘲笑。 宾客很多, 大多借着晚宴的契机攀谈交际, 她并不适应这样的氛围, 也就没有刻意去融入。 林霰的指尖触上摆台上的高脚杯, 细碎的气泡从杯底不断上升, 琥珀色的香槟散发出爽咧的气息。 她押着酒杯, 浅抿了一口。 绵密的泡沫感细腻而醇厚, 怡悦的果香在唇边缓缓溢散, 馥郁中的微酸。 林霰蹙了蹙眉,摸摸小腹,杯中的气泡似是滚进了她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响。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或许是饿了。 下午一点她开始梳妆打扮,化妆师整理她的妆造,下午三点时设计师为她搭配礼服,四点钟准时拍摄晚宴写真,五点半进入会场。 只有她在车上的一小段时间里,她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水,饭却是一口没吃。 她的目光转动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摆台上。 按照晚宴的主题,摆放的是中式茶歇。 荷叶状的芸豆糕看上去软糯糯的,浅绿色的叶脉清新自然,桂花状的芋泥酥松软香甜,中间的花蕊似是点缀的碎金。 这些糕点大多以水墨而题,勾勒出山川、沟壑、湖泊、大地。新中式的风格驾驭住了古典的基调,但明亮的色彩又使国画跃动,让人沉浸于灵动的自然世界。 没有人动摆台上的糕点。 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吃掉这些精致的艺术品。 她捂了捂肚子,懊恼地垂下头。 突然有一阵眩晕,视线也变得迷糊起来,她用力扶住了摆台旁的墙壁。 男人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哪里难受?” 她揉了揉眼睛,清冽的草木香气将她从晕眩中拉了回来,视线渐渐清晰。 第42章 林霰扶着墙壁,又揉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眼前这个男人是许砚无疑。 原来西装和他是如此得适配。 他的西装搭配了中式元素,月白色的丝线绣有流苏竹叶,手工编织的琵琶扣玲珑有致,传统的中式领口淡雅素净。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慈善晚会。 难道医生这个职业也在举办方的受邀之列吗? 许砚蹙了蹙眉,将右手上的香槟杯搁置在摆台上,又重复了一遍:“哪里难受?” 说来也奇怪,本来是很难受的。 但是看见他之后,莫名又不难受了…… 她自动忽视了他的问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 她今天才算明白“冤家路窄”这四个字真正的涵义。 大概就是无论她在哪,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碰见许砚,避无可避。 如果说人和人之间会因为磁场建立联系,她想她和许砚的磁场一定是相互排斥的。 就像他们说话,各问各的。 许砚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锲而不舍地问她:“我问你,哪里难受?” 如果说她再不回答的话,就要陷入各说各话的僵局了。 林霰轻咳了两声,顺手取了一杯香槟,纤细的指节勾住了杯脚:“没什么……我可能是饿的。” 许砚握住了她的杯脚,稍稍用力,将香槟杯从她的手中抽走。 “空腹喝酒,你的胃受得住么?” 林霰讪讪地站着,悬在半空的手落回到裙摆上,气氛有些微妙。 许砚从摆台处取了自助餐盘,随意地夹着糕点,整个餐盘都被他盛满了,没有多余的空隙。 让林霰一眼就心动的芸豆糕、芋泥酥、薄荷青团、江蓝茶果杂乱地摆放在他的餐盘里。 许砚的摆盘没有丝毫美感可言,却是实打实的品种齐全、数量充盈。 她的唇瓣不觉溢出了几分笑意,也不知茶歇的设计者看到许砚的摆盘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气得直跳,高呼许砚不懂艺术、糟践艺术。 许砚将餐盘推到了她的面前,勾了勾眼眉,道:“愣什么?吃啊。” 林霰:“……” 她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这些是许砚自己要吃的。 结果到头来,这满满一盘子的糕点是给她夹的。 她眼中的糕点不是糕点,而是热量的化身。 芸豆糕200大卡、芋泥酥450大卡、薄荷青团200大卡、茶果400大卡。 林霰略一沉思,咬着牙说:“不吃,热量太高。” 虽说能满足她一时的口腹之欲,但这些罪恶感最终都需要她通过健身锻炼来消解。 真正自律的女演员,可以抵住诱惑。 许砚点点头,将芸豆糕挑了出来:“吃这个,我试过了,同等热量里这个最好吃。” 林霰将信将疑地望着盘中的芸豆糕,腹部的气泡声再次翻涌上来,她姑且信一次。 正如它浅绿色的外表,这块芸豆糕是抹茶味的。质地柔软而细腻,入口香甜且清新。 许是饿得太狠,她顾不得许砚还坐在对面,仅用了两口就将芸豆糕塞进了口中。 她的腮帮被豆糕塞得很鼓,脸颊上泛着浅淡的红晕,残渣粘粘在她的唇上,有些黏腻。 许砚望着她,原本微凉的眸中多了几分柔软缱绻,无奈又痴眷地勾了勾唇瓣。 他将纸巾递给她,柔声说:“擦一下。” 林霰接过纸巾,细细地擦拭着唇瓣,石榴色的口红沾在帕纸上,娇红柔嫩。 她的唇妆花了,该去洗手台补妆的。 她正思忖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既能让她迅速溜走又不让许砚觉得她是在刻意躲他。 直到,有熟识的人走了过来。 她和夏田田自上次片场之后就再没见过,但夏田田阴阳的能力确实增长了不少。 夏田田穿了一身酒红色的曳地鱼尾裙,面上的妆容精致妩媚。 “哎,这不是我们林大明星吗?看来你的伤都好了呀。” 夏田田的确是在笑,但是夏田田强装的笑意虚伪得让她止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谢谢、我的伤确实已经好了,这次因为我耽误了剧组的进程,真是抱歉。”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说出了“谢谢”这个词。 夏田田瞟了一眼林霰盘里的糕点,唇边溢出了讥讽的笑意。 “我猜你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吃这么多糕点……哎呀,但是我们这个行业还是需要自律一些的,毕竟还要靠脸吃饭嘛。” 夏田田这话是在点她不自律。 “这些好看的艺术品我是舍不得吃的,我真想把它们带回家,然后找个展览柜,好好珍藏呢。” 林霰扯了扯唇,这句话的攻击力更强,直接暗讽她不懂欣赏艺术。 许砚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食物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话说得太在理了…… 如果不是因为会场上人多,林霰恨不得立刻鼓掌赞同。 这句话也精准无误地噎住了夏田田。 夏田田这才将目光落在许砚的身上,男人长了一张混迹娱乐圈的颜,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娱乐圈有这号人物。 但是眼前的男人能来参加晚宴,定然是有些背景的,她不能轻易得罪。 夏田田干笑着找圆场:“可以用来欣赏啊……摆在展柜里,多有艺术气息啊哈哈。” 但是许砚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圆下去。 夏田田给的台阶,许砚不屑下。 “嗯,懂你意思了。那等宴会结束,你把这些打包回去吧,放在你的展柜里好好珍藏。” 许砚说的一本正经,林霰却要憋不住笑了。 夏田田张口闭口的艺术品无非是为了奉承糕点的设计师,其中的浮夸程度不言而喻。 夏田田吃了个瘪,却又无从发作,生怕得罪了身份不明的许砚。 林霰难得没有亲自和夏田田对线,但她发现站在许砚身后,看他怼人比她自己怼要有意思的多。 夏田田强压下心中的怒意,临走时还不忘嘲弄她一句:“我还有事,不跟你聊了……对了林霰,擦擦你的嘴角吧!” 嘴角,没有擦干净吗? 林霰抬眸望向许砚,有眼神征询他的答案。 许砚点点头,有一说一:“嗯,没擦干净。” 他的手指触上她水润的唇瓣,在她的嘴角处擦拭,动作很轻又很细致。 她的唇很软,比熟透的果实还要轻盈。 他的指尖点在上面,似是点水的蜻蜓,浅尝辄止。 第38章 不许动她。 他的指尖好烫, 有一股热流覆盖在她微冷的唇上,微弱的电流顺着唇瓣淌入心尖,点燃了心上的火苗。 林霰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与许砚拉开距离。 离得太近,是会出事的。 林霰捋了捋碎发,微侧着身子:“那个、我要去补个妆……” 许砚的唇畔浮出浅淡的笑意, 直勾勾地看着她:“嗯。” 许砚灼热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唇上, 带着细微的挑逗。 直到他确定林霰脸颊上的红晕并不是腮红所致, 才满意地将视线移开, 不再逗弄她。 “穿上,室温有点低。” 许砚将外套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了她的身上,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许砚贴着她的耳畔, 温热的气息里带着几缕淡淡的松香:“口袋里有糖。” 林霰一怔,下意识地摸了下西装的口袋,鼓鼓的,确实是糖。 她想起高中跑操的时候, 她因为低血糖晕倒在操场上,从那以后许砚的口袋里总会存两颗糖, 然后有意无意地放到她桌上。 原来, 他还记得。 林霰离开之后, 许砚独自在会场四处闲逛, 遇到不少借机搭讪的女孩, 但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晃荡许久的苏芷兮瞥见了摆台旁的许砚, 圈内鲜少会有她不认识的帅哥, 除非他根本不是圈里的。 苏芷兮挑了挑眉, 直截了当地问:“你好, 我叫苏芷兮。帅哥,你是哪家影业公司的?” 许砚打量了她一眼,他认得苏芷兮。 苏芷兮是林霰圈内密友,林霰的社交平台发过很多她们的合照。 许砚回了个得体的微笑,解释道:“我不是你们圈内的,我是医生。” 苏芷兮不解,她实在无法将医生这个职业同娱乐圈联系起来:“医生?这次的慈善晚会和你们医院也有合作吗?” 据苏芷兮的了解,这次慈善晚会的主题是助力非遗文化,传承中式美学。 医生这个职业和非遗是搭不上边了,如果是中医的话可能和中式美学真有点联系,但是也很牵强。 许砚摇摇头,淡淡道:“没合作。” 苏芷兮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那……您是中医?” “不是,西医,我是省医的骨科医师,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他想了一下,纠正道:“不过,我希望你永远没有需要。” 第43章 苏芷兮愣在原地,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眼前的男人以西医的身份来参加传承中式美学的慈善晚会? 不会有比这更难想明白的事了。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许医生,你也在这啊,好巧。” 苏芷兮回头,看见了目前圈内最当红的男星——秦骞。 比刚刚还要难想明白的事情出现了,秦骞似乎和这位许医生很熟。 许砚掀了掀眼皮,不耐的神情从他的眸中迅速划过,一点痕迹也没有。 苏芷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刚刚这位许医生,似乎对秦骞的到来感到很不耐烦。 许砚甚至懒得抬眼看秦骞:“嗯,是挺巧的。” 气氛有些尴尬,似有两股互斥的磁场在她的面前打架,苏芷兮忍不住问:“你们认识啊?” “认识。” “不认识。” 听起来很有默契是因为这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出来的,没有默契是因为异口异声,连答案都背道而驰。 苏芷兮沉默了半晌,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默默退了出去:“我没问题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你们聊……” 等苏芷兮走远后,许砚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避免被人注意到。 秦骞轻哼了一声,率先开口:“许医生,我以为你最不屑来这种名利场的,怎么,承认认识我会妨碍你的清高?” 许砚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理着衬衣:“倒是不妨碍,但让人知道我和一个弱智认识,有损我的智力。” 秦骞加重了语气,手上的青筋隐隐凸起:“你说什么?你骂谁弱智呢?” 许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松了松肩。 他真是一点都没变,一点就着。 看来这几年娱乐圈的历练沉浮还是没有教会他沉住气。 “你打的电话我看见了,不想接。许晟安排的家庭聚会,我不会去。你们家的聚会,没必要邀请外人。” 秦骞每周会固定给他打一个电话,给他和许晟排一出父子情深,阖家团圆的大戏。 当然,许砚很清楚,给他打电话并非是秦骞的本愿,而是许晟的授意。 秦骞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 当然,他们也从未兄弟相称过。 许晟与秦骞的母亲秦雅雯结后没有再要孩子,许晟陪伴秦骞的时间远超于他,而许砚成年后几乎没有回过许家。 说来也是可笑,在许砚需要许晟的时候,许晟忙着陪伴他新婚的妻儿,等许砚不需要的时候,许晟却热衷起父子情深的戏码。 许晟再婚后和秦雅雯共同管理公司,将徘徊于破产边缘的小型传媒公司做大,成就了今天的雅晟影业。 对于许晟来说,他得到了名,得到了利,得到了资本,达到了别人企及一生也够不到的高度。 许晟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许晟和秦雅雯鹣鲽情深,和秦骞父慈子孝,却还贪心地想要得到许砚的谅解,想要“一家人”其乐融融。 许砚扯了扯唇,讥讽的笑意里似是藏了冷冽的冰刃,让人不寒而栗。 秦骞早就料到许砚会是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惊诧:“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同桌吃饭?” “哦?让我想想,许晟该不会以雪藏威胁你吧?” 许砚并不熟悉娱乐圈的说法,思忖了很久才想到“雪藏”这个词。 娱乐圈里,只有某个明星动了某个利益集团的奶酪,才会被刻意掩藏,变相“封杀”。 虽说许晟和秦骞是父子,但按照许晟在圈内的影响力,他完全有可能让秦骞彻底退出娱乐圈。 据许砚了解,许晟似乎一开始就不想秦骞进入娱乐圈。 “你倒是很了解……很了解你爸。”秦骞冷笑了一声,刻意强调了“你爸”这两个字。 许砚就像一根刺,永远横在秦骞的心里。 最初的时候,秦骞是羡慕他的。 他偶尔能在周末见到许砚,见到那个母亲口中“乖巧懂事、成绩优异、十全十美”的“哥哥”。 许砚在所有亲戚的眼中都是完美的,像是天上高悬的月亮,温文尔雅、明亮而不可攀。 他的青春,曾用来追逐月亮的光芒,他试图靠近许砚,试图像许砚一样讨所有亲戚的欢心。 但是许砚似乎很排斥他,偶尔几次接触,许砚总是冷冰冰的,从不愿承认有他这个“弟弟”。 许晟并不是秦骞的亲生父亲。 或许是因为巧合,他的眼睛很像许晟,似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某种缘分 他曾以此为傲,觉得这双眼睛将他和许晟连接了起来,即便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直到他看见了许砚的眼睛。 那双潋滟而沉冷的桃花眸几乎和许晟如出一辙。 那一瞬,一个念头莫名燃起。 许晟倾注给他的父爱,会不会也是因为这双眼眸,这双和许砚相似的桃花眼。 他不敢去想,害怕他所得到的一切其实是旁人的施舍。 无论他做什么,他好似都赶不上许砚。 许砚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所有人心里近乎完美的存在。 他也很优秀,却不被看见。 秦骞想要走演艺道路,是为了成为最亮的那颗星,然后夺走许砚身上的光,成为比许砚更惹人注目的存在。 于是后来,秦骞和许砚的关系越来越差,一见面就要吵架,相看两厌。 秦骞将思绪拉了回来,也冷静了许多:“那你到底为什么会参加今天的晚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许砚的邀请函是通过许晟要到的。 一向清高傲慢的许砚,竟会为了一场光鲜的慈善晚会抛却自尊,向许晟低头。 秦骞的目光略一流转,落到了不远处的女星身上,她身上披着许砚的西装外套。 只一眼,秦骞就读懂了许砚的心思。 原来,冰川之上的高岭之花也会有软肋,他之前还以为许砚断情绝欲了呢。 “高冷矜贵的许公子原也难逃红颜一笑啊?说起来,我和你的红颜还有合作关系呢。” 秦骞见过那个女星,是在《斩雪》的片场。 许砚终于抬眸了,冷峭的下颌微微上扬,如冰锥一样的眸光似要将他刺穿。 许砚的薄唇下抿,寒凉的冷气从他的嗓音里不断溢出:“你敢动她试试。” 秦骞动到了他的底线,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无法容忍,容忍别人试图利用她。 秦骞笑了笑,道:“你这么关心她?这倒是让我很意外啊。许晟应该不会允许你娶圈内明星吧?” 许砚轻哼了一声,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良久,吐出了四个字:“干他鸟事。” 秦骞有些意外,他本来只是想和许砚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许砚似是认真的。 认真的动了“娶”的念想。 “这是你和许晟之间的事,我懒得掺和。不过,你最好还是去一下许晟的家宴,将来说不定还能继承他的家业。” 当初许砚竞赛失败,许晟确实动了让许砚出国进修影视制片的念头,将来也好帮他管理雅晟公司。 许砚拒绝了,并且一门心思地想要学医,最后成了省医的主治医师。 “秦骞,豪门世家争夺财产的戏演多了确实容易入戏。但是,我对许晟的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 许砚顿了顿,望了一眼林霰的方向,对秦骞说:“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动不相关的人。” 第39章 人生如戏. 半个小时前, 盥洗室. 宴厅内的盥洗室由许多个独立的隔间组成,这样既能保证客人的隐私也方便女明星更衣补妆。 乌软的发丝有些凌乱,触到了她的眼眸, 林霰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谁教你这样搭配的?礼服是红色的,你还给我准备红宝石耳坠?你土不土?” 声音是从隔壁盥洗室传来的,夏田田似是在训斥助理。 林霰摇了摇头, 慢条斯理地补着唇妆。 她想这小助理也真是可怜, 夏田田是圈内出了名的跋扈美人, 对待员工向来是颐指气使。 “可是这是造型师……” 微弱的女音刚刚响起就被夏田田的嚣张气焰打断了。 “造型师?你自己没有脑子吗!亏你还是学过摄影的, 你连最基本的美学都不懂吗……江语烟,你要是不能干就趁早滚蛋。” 林霰握着口红的手指一顿,抿了一下唇, 浅淡的唇色里泛着几分干涩的苍白。 若真是语烟, 那今晚的宴会就更抓马了,接连两次碰见老熟人。 “怦”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你看到林霰的经纪人没有?人家一进场就攀上了《沉渡》的制片杨姐,你到底有没有眼力见?” 夏田田向来挑软柿子捏, 之前在她的面前吃了瘪,现在不过是刻意找了个契机发泄, 把怒火都发作在助理身上。 如果隔壁挨骂的助理真是江语烟, 她是不是该出去解围?可她又确实不想再和三中的人有什么联系。 第44章 林霰对着镜子思忖了许久, 将口红收回了包里, 最终决定去观望一下。 林霰站在夏田田那间盥洗室的门口, 里面源源不断地传来呵斥声, 还有细弱的抽泣声。 她想要敲门, 但又没想好措辞, 白皙的手掌握成一个小拳, 半悬在门上,将扣未扣。 “恍铛”一声,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凡再慢半步,她的手就要重重撞上盥洗室的门了。 真的是江语烟。 林霰怔愣在原地,同迎面出来的夏田田和江语烟六目相对。 夏田田瞥了她一眼,有些惊诧:“你怎么在这?” 林霰勉强扯出一个笑:“路过……” 不管怎么说,听人墙角到底不是什么敞亮的事,她还听了这么许久。 江语烟垂着头,缩在夏田田的身后。她确信江语烟认出她了,但又刻意想要避开她。 夏田田推搡了一下江语烟的肩,不耐道:“还不快去?” 林霰回到宴厅,刚巧瞧见江语烟正跟在圈内知名制片杨姐的身后小声攀谈。 华娱公司投资的史诗级动作片《沉渡》已经在项目筹备阶段了,预计投资近30亿,著名制片人杨采娜将负责电影的选角。 与其他的动作片不同,这部电影是以女主视角展开的,是市场上少有的大女主史诗片。 这样的资源,原不是林霰、夏田田这样级别的小花能够得到的,但制片方认为要多给青年演员一些机会,所以特意从她们这批青年演员中选角。 无论是哪位小花被选做女主角的饰演者,毫无疑问的是她的咖位一定会飞升,自此挤入影圈。 杨采娜刚好也看见了林霰,笑着从远处迎了上来,指了指她身上的外套:“这件西装外套不错,哪来的?” 林霰眨了眨眼,说:“问人借的。” 江语烟原本站在杨采娜的旁边,瞥了一眼林霰的外套,咬了咬唇,面上有些滞愣。 杨采娜转头看了一眼江语烟,说:“田田的意向我大致了解了,我还要再斟酌一下,回头让她来试个戏吧。” 江语烟点点头,识趣地退开了。 林霰对杨采娜能get到许砚西装外套这件事事一点也不奇怪。 她注意到杨采娜今晚就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牛仔西装,透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浓密的眼睫、狭长的眼尾、深红的焰唇无不描摹出她干练的气质。 杨采娜顺手拿起一杯香槟,悠闲地晃着酒杯:“那这件外套的主人眼光一定不错。” 林霰挑了挑眉,浅淡一笑:“嗯,确实。” 杨采娜半开着玩笑,轻松地说道:“你的助理比刚才那个小丫头机灵很多啊,推销起你的时候真是没脸没皮。” “她人呢?” 她一直知道时微的没脸没皮,她脸皮薄又不精通人情世故,所以总要靠时微给她兜底。 杨采娜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是欣赏:“我和她刚好聊到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甜品店,她说晚宴结束前一定能让我吃到。” “不过说真的,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经纪人,我看刚才那个小丫头就是太愣了,吃不了这碗饭。” 林霰也这样认为,印象里那个内向、羞涩的小姑娘总是怯怯地,只要和人接触就会脸红,又怎么会适合这样纷繁复杂的圈子呢。 杨采娜将手中的香槟递给她:“《斩雪》的导演前几天跟我夸过你,说你戏好又敬业,说得我都有些心动了。” 林霰接过香槟,歉疚地垂下头:“因为我的意外受伤耽搁了《斩雪》的拍摄进度,真的挺对不住陈导的。” “这都不是问题。最让我意外的是,我电影的男主角也向我举荐你饰演女主。” 电影《沉渡》的男主角是最先定下的,由当红男星秦骞饰演。 奇怪的是,只是秦骞和她并不熟,为什么会举荐她? 她想不明白。 “这样吧,过几天你抽空来试下女主的戏。” 杨采娜碰了一下她的香槟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她从沉思里拉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秦骞为什么会替她说话,但她依然会竭尽全力地去争取,去争取属于她的角色。 —— 时微从晚宴的后门离开,快步走向车位的方向。 停车场方向的灯光有些昏暗,微冷的气息冻得她微微一簌,时微打开了手机里的电筒。 她又看了眼导航,从这里开车到甜品店大概需要十分钟的时间,晚宴结束前她刚好赶得及接时微。 走到半路时,倏地传来一阵舒缓静谧的乐声,时微望了一眼四周,寂静无人。 昏暗的光将车影投落在地上,空气里酝酿着一股不安的气氛,有冷气涌了上来。 时微谨慎地环顾着四周,确信音乐声是从左侧那辆黑车里传来的。 纵然她胆子不算太小,但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独自走在这空旷的停车场里,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时微想了半天,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这是她身上唯一可以制敌的利器,一旦遇到歹徒,就靠它自保了。 时微小心地挪动着脚步,一点点地靠近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跑车。 时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唇上的口红被她舔得越来越淡。 音乐确实是车里传来的,但车内并没有人,时微悬起的心终于安心落了下去。 等等、这车子怎么有些眼熟? 时微拿起手机,在相册里迅速翻找着。 画面定格住了,定格于她上次在林霰小区车库拍的那张照片。 那辆限量款保时捷跑车与眼前这辆一模一样。 时微放大了手机里的照片,前座上的男人和女人竟也莫名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好看吗?”低醇的嗓音倏地从身后冒了出来,带着悦耳的磁性。 时微被惊得一颤:“啊!” 男人眼眸微眯,玩味似的勾了勾唇:“胆子这么小?还来、还来当私生啊?” 时微缓缓转身,正对上他的双眸。 她认得他,他就是当今内娱最炙手可热的男星、雅晟传媒的签约艺人——秦骞。 时微下意识地回问:“你说什么?什么私生?” 秦骞挑了挑眉,双手插在裤腿里,就这样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 “就是,跟踪我的狂热粉丝。” 时微听明白了。 她的唇边也勾起了笑意,是带了几分嘲弄的浅笑,一字一句道:“你是真的很自恋。” 她以前和秦骞线下没有交集,只是觉得秦骞长得不错,看过他几部剧综而已。 剧综里的他营造的确实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形象,却不想他真人会这样自恋。 她还没有无聊到以跟踪一个陌生男人为乐。 秦骞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时微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回怼他。 秦骞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掀了掀疲惫的眼皮,又问:“车子修好了吗?还是说,需要一张我的签名拿去卖?” 时微沉默了,她真没见过这样自恋的。 她忽然想起林霰曾提过他在剧组时的事,那天磕坏她车的人大概就是他的红颜夏田田。 也不知道夏田田是怎么能忍的,怎么能忍受这样一个自恋狂在身边。 即便这个自恋狂确实有点资本。 时微想了想,瞪大了眼睛,装作没有认出他的样子,问:“等等,您哪位?” 秦骞的眉眼仍是弯笑着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信”这两个大字:“你不认识我?” 时微眨了眨眼,闪烁的双目里透着几分狡黠:“我跟你很熟吗?车子修好了,上次的事我们扯平了。” 时微不等他再说话,踏着自信且稳健的步伐往她轿车的方向径直走去。 秦骞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深黑色的骑士长靴落在地上,掷地有声,勾出她纤细而修长的腿型。 秦骞的下颌微微抬起,深黑色的桃花眸里掠过几片碎光:“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球球收藏~ 第40章 为什么不回消息? 林霰拉开窗帘, 晨露的气息溢散在空气里,纯白的絮云飘落在天际,熹微的晨光笼罩着矗立的高楼, 几缕碎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的身上。 斑驳的曦光在她的微闭眼上流转,林霰无力地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像是一块棉花, 软绵绵的、轻柔中的慵懒。 她含着困意, 瞥了一眼衣架, 许砚的外套挂在上面。 昨晚她在西装上洒了些冷水混着洗衣液清洗, 今早的时候衣上沾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分不清是洗衣液的气味还是他身上的松香。 确是很好闻。 林霰打量着衣架上笔挺的西装,思忖着该怎么还给他。 她的确不想和他再有私下的交集, 寄到他家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打开了许砚的聊天界面, 许砚给她单发了很多条消息,多是叮嘱她注意腿伤的。 有时候她是看见了不想回,有时候是因为消息沉没了,总之, 有些尴尬。 第45章 林霰的指尖在页面上顿了顿,反复删改了许多遍, 才确定好措辞。 【西装怎么还给你?你把地址给我吧, 我直接寄到你家。如果不方便的话, 我让人把衣服送到你医院。】 过了几秒钟, 许砚发来了回信。 【之前的消息怎么不回?】 林霰抿了抿唇, 指尖紧紧抵着屏幕, 用力地似是要将屏幕划破。 难道许砚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不回消息本身就是一种回复, 她回复了沉默。 当然她不可能这样回复许砚的, 她想了想, 回道:【换手机了,聊天记录没有同步。】 不管许砚信不信,这都是个绝佳的好借口。 【每个星期换一部手机。嗯,确实豪横。】 林霰扯了扯唇,和聪明的人说谎果真是错误的决定,她根本毫无说服力可言。 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爱好,收藏手机是我的爱好之一。】 【衣服不用寄,晚点我去取。】 林霰愣了下。 这意思是他还要来她家?他怎么敢的。 【我今天要去试戏,可能很晚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杨采娜约她下午去华娱公司试《沉渡》的戏,听说还有几个和她同咖的小花也要去试戏,包括夏田田。 电影《沉渡》根据同名小说改编,她早在休养的几个月里就通读了原著小说,并且专门为女主角写了人物小传,融入表演逻辑。 对于这次试戏,她势在必得。 片刻后,许砚:【没关系,我不着急。】 林霰揉了揉眼睛,耸拉着的眼尾微微泛红,带着几分清冷的倦意,清澈的眸中漾着盈盈水光,似是冬湖里的冷雪消融后的柔。 看来,许砚是真的缠上她了。 不死不休的那种。 车厢内. 时微一边翻找剧本,一边问:“霰,要是你演了《沉渡》女主,要不要和那个秦骞炒荧幕cp?” 林霰掀了掀眼皮,让她有些困惑的是,时微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怎么了?” 宣发团队会根据影视剧的不同定位采取不同的营销方式,如果涉及到言情部分,多会以炒真人cp的方式带动营销。 当然,真人cp营销的前提是演员双方不排斥,当然也需要双方本身就具有苏甜感,让观众有的磕。 时微将杨采娜发来的试戏片段递给了林霰,问:“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在你家停车场被人蹭了车还被骂碰瓷的事?” 这件事林霰有印象。 她记得当时时微气得不行,水逆了一整天。 林霰:“怎么了?” 时微想起秦骞那张自恋又得意的神情,脸色倏地铁青。 “那对狗男女原来是、秦骞和夏田田。”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时微想起车上还有司机,刻意压低了声音。 接着时微又把晚宴停车场遇到秦骞的事原原本本地陈述给林霰听。 林霰越听越觉得好笑,但又不好笑得太明显,掩住唇道:“自恋狂在你这倒是讨不到便宜,你俩倒有点像是一对冤家。” “别提了,总之这个混蛋要是借搭戏的事骚扰你,他就死定了。” 林霰到了之后先去了化妆间。杨采娜对演员的试戏一向秉持着严谨、精准的态度,服化道都按照正片的水准安排。 夏田田已经化好了妆,她本就精致明艳的五官在妆造的加持下更显英气凌厉,很贴女主的侠女气质。 “辛苦你了张老师。”夏田田望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微扬,漾出一个如春花般明媚的笑意,张扬而妖冶。 杨采娜请的化妆老师张俪是业内的知名化妆师,圈内不少女艺人都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御用化妆师。 夏田田头也不转,道:“江语烟,你算下华娱公司的员工人数,下午我请喝奶茶。” 夏田田虽然私底下张扬跋扈,但对于想拉拢的人确不吝啬,想来她对这次的选角也是势在必得了。 林霰深呼了一口气,走进了化妆间。 —— 试戏间. 林霰刚刚完成她的试戏片段。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戏了。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又或许是因为她状态不佳,她一连说错了三句台词。 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如果没有把握住就只能接受这份遗憾。 林霰的额间坠着几滴冷汗,撑在桌上的手掌微微颤动。适才强烈的情感爆发戏让她用尽了气力,现在有些疲累。 几刻钟前她透过百叶窗听见了夏田田的表演,从台词来看顺畅自然、贴近角色,几乎没有失误。 杨采娜摇了摇头,似是有些遗憾:“最后,我还想问你两个问题。” “你认为《沉渡》的女主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怎样认为男女主间的情感?” 原著中的男女主远离了纷争,最终得以浪迹江湖,这是作者留给大多数读者的he。 而在林霰的心里,这不是它该有的结局。 林霰拂了拂鬓角汗湿了的碎发,抿了抿唇,答道:“她所追求的自由注定是孤独的,她的心很小却能容得下江湖,她的心很大却容不下男主的爱念。” 某种程度上,她和故事的女主角有些像。 在她的价值观里,自由是无比重要的。 如果因为爱情令自己舍弃自尊、变得不像自己,那再美好的爱情终有一天也会被消磨殆尽。 杨采娜的手握紧了剧本的书页,眉头微蹙,良久后抬眼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十有八九,她的试戏要黄了。 刚刚夏田田来试戏的时候,杨采娜似是很高兴,选角导演更是连连称赞。 林霰松了松肩,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她已经尽力了,就算结果不如意也该坦然接受。 “怎么样?”时微看了看她,猜到她试戏的结果不如意,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咱也不差这一个,回头我帮你看看别的戏。” 林霰笑了笑,挽住了时微的胳膊。 好朋友大概就是无论遇到什么糟心事都会第一时间给你安慰,未必是最坚实的后盾,也可以是最柔软的海绵。 时微撅了撅嘴,仍有些不甘心:“夏田田倒是一飞冲天了……” “哦对了,她那个助理是真可怜,那么瘦弱的一个小身板成箱地往里拖奶茶。” 林霰想起来,刚刚夏田田吩咐江语烟去订奶茶,而且要订整个公司人数的量。 除却她们接触到的化妆师、摄影师,整幢华娱楼里还有运营部、宣传部、营销部……大大小小五六个部门。 按照规定,外卖只能送到一楼大厅处。夏田田将搬运的活也丢给江语烟,未免有点过火了。 林霰微抿着唇,问:“没人帮她吗?” 虽说这些年她和江语烟没什么联系,但高中时确是同学一场,她总不能袖手旁观。 时微摇了摇头,颇为同情:“谁会闲的帮忙?而且,公司里不少人趁机吩咐她干各种杂事,等于她从一个人的助理变成了全公司的助理。” 林霰对江语烟还算有些了解,高中的时候她就是不会拒绝的性格,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不免要受人欺负。 “那我们走吧,去帮忙!”林霰紧绷着的神经倏地松弛下来,似是坠到了柔软的棉絮里。 她决定和解,决定和那段不愉快的高中时光和解。 时微跟在后面,喊:“不是你帮哪门子忙?她是夏田田的助理!还有,你妆还没卸呢!” —— “大家好,我是田田的助理。这些是田田请大家喝的奶茶。”江语烟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将箱子挪到了桌上。 林霰站在不远处,看见她的手掌红得有些发紫,胳膊也浮上了一层淤青。 成箱的奶茶并不好搬运,受力点都集中在胳膊和手掌上,更何况江语烟的力气也不大。 “谢谢田田!她真是太甜啦……” “哇,没想到田田姐这么细心,人美又心善,这是什么神仙姐姐啊!” 一位女员工把江语烟叫了过去。 “对了,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下去?我这里有两份文件,你能不能帮我寄一下,寄到这个地址。” 没过一会儿,另一位男员工也开口道:“那能不能帮我取个快递,在一楼快递箱,取件码是6138。” 林霰蹙了蹙眉,一旦有第一个人开了口子,就会有无数的人接踵而至。 时微本不想她多管闲事,却没拦住。 林霰上前,将江语烟拽到了身后,清脆而冷冽的女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冷淡:“抱歉,她确是夏小姐的助理,但不是你们的。” 江语烟望着她,微微一怔。 恍惚间,江语烟似是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陪她走夜路的女孩,一如今日般无畏。 不知道为什么年少时的好友,走着走着就散了。 第41章 你衣服怎么不穿好??? “这是……林霰?” “我去, 还真是《斩雪》里的那个女二。” 第46章 “……” 办公室里的华娱员工窃窃私语了片刻,转而陷入了沉寂,尴尬无言。 林霰耸了耸眼眸, 拉着江语烟往门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头,白净脸庞似深冬的落雪, 透着锋利的寒意。 “对了, 剩下的几箱奶茶在一楼前台。要喝的自己下去取, 不喝就扔了。” 清冷的声线似是泠白的玉珠自阶台碎落又如雪巅之上融化的冷水, 刺骨的寒凉。 “怦”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合上了。 她其实无意做出这个“甩门”的举动,只是离开的一刹那恰好有一阵疾风借了一把力。 这样酷飒的林霰, 时微也很少见。 时微跟在后面, 见附近没有别人,夸张地向她喊:“林霰,你太酷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姐,唯一的神!” 林霰转眸去看沉默了许久江语烟。 江语烟向后退了一步, 将她的手轻轻推开,刻意和她拉开了距离。 “林霰, 你看我现在这样, 是不是很得意?” 林霰一怔, 她没听明白江语烟的意思。 时微也一愣, 识趣地闭上了嘴, 悄悄地退了出去, 给她们留独处的空间。 江语烟原本垂着的头微微昂起, 惨淡的脸庞如白纸一般苍白, 干裂的薄唇颤抖了几瞬, 沉郁的眼眶却是通红,挂着破碎的冷珠。 那一瞬,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只言片语的旧事过往,却始终没想明白。 良久后,她蹙了蹙眉,问:“什么……?” 先前江语烟睫上的泪珠之所以未落是因被关在了匣中,而这句在她看来再自然不过的疑问却成了一把钥匙,一根燃起烈火的索引。 江语烟眼上的泪珠一颗颗坠落,扑簌在冰冷想石地上。 江语烟的手半捂住眼睛,蹲倒在地上:“林霰,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而别人就只有摇尾乞怜的份。” 林霰愣然地望着蹲倒的江语烟,那一瞬她的大脑是空白的,像宕机了一样,不知所措。 那一刻,她觉得她自己才是那个嚣张跋扈,欺凌助理的恶人。 林霰翻了翻口袋,抽出一张纸巾:“语烟,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她握着纸巾的右手半悬在江语烟的面前,尴尬又无措。 半晌后,江语烟接住了她的纸巾,嘶哑的嗓音沉静了几分:“林霰,你太好了,你好得让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妒忌你。” ……? 她有些无语,如果剧本按照这个趋势演下去那么就是白莲花女主又要被发好人卡了。 林霰蹲坐在石阶上,潋滟的寒光在眸中缓缓转动:“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语烟勾了勾唇,唇畔的笑里带着涩意,像是呷了一口浓郁的黑咖:“林霰,你还记得你写给许砚的那封情书吗?” 怎么会不记得? 那封情书,是她少年时如青梅般酸涩的暗恋,是她隐秘而沉甸的心事,也是她永远无法忘却的、耻辱。 令她自尊全无、颜面扫地。 林霰笑了笑,眉眼微微弯着,先前那股疏离而淡漠的冷意似是褪散了:“不记得了。” 她的手掌蜷缩成拳,压下了颤动的心绪。 有些东西越在意,就越会拼命地去假装,假装她的不在意。 而当江语烟捕捉到林霰心绪异样的一瞬,眼波不觉微晃,似有几分得意:“原来你也会有感到挫败的时刻。” 许久之后,江语烟舒了一口气,缓声道:“当年,是我将你的情书公之于众的。” 那一天,许砚的英语作业没交。江语烟翻许砚英语作业册的时候碰巧看见了林霰的那封情书。 或许是因为前不久许砚刚刚拒绝了她,又或许是因为她察觉到许砚对林霰的不同,她不想许砚看见。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鬼使神差地将林霰的情书塞到了下发的作业册里,她又设计让班上起哄的那一群人也看到了这封情书。 那天之后,江语烟后悔了。 她其实也不想林霰因此转学,也不想许砚自那以后更加沉默寡言。 高中毕业后的某一天,当她还在剧组四处碰壁的时候,林霰却成了当红小花之一。 林霰主演的剧在电视台热播,而她摄影的短片无人问津,林霰是各种高端晚宴里光彩夺目的明星,而她却只是明星背后任劳任怨的卑微助理。 那晚盥洗室的偶遇,江语烟以为林霰站在外头是在故意看她的笑话。 如果那样,她或许可以安慰自己说:林霰也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可今天,林霰将她从别人的欺辱中拉了出来,像是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大英雄。 而她,像是个笑话。 说完这些,江语烟压抑了许久的心绪终于舒缓了下来:“是我欠你的,我现在把这些都告诉你,就当是还你今天帮我的情。” 林霰沉静地听完了一切。 原来当初,并不是许砚故意泄露了情书的内容,那是个误会。 她抬眸,望着眼前这个如释重负的女人。 ——好陌生。 她不能将眼前这个女人和高中时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她从不以为江语烟和她的情谊会有多深,但也从没想过会和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霰的语气很平和,冷淡又疏离:“为什么你会觉得把这些告诉我就是还了我的情?”她从地上站起来,抖去身上沾染的尘灰。 宽容、原谅。 这两个词近年来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词典里了。 江语烟一怔,空洞而滞愣的眼睛里流转着晦暗不明的眸光,有些悲凉。 “林霰,你拥有很多。你拥有显赫的家世、亮眼的工作、源源不断的追求者。这些,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林霰盯着江语烟,拉耸着的眼尾翘起一道微扬的弧度,带着几分薄凉的讥讽:“这些,不代表我要做圣人。” 她用冰锥一样冷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江语烟,我不原谅你。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朋友的字典里,没有背叛。 更何况背叛,是因为一个男人。 —— 而这个男人,住进了她的对门。 “我来取我的外套。” 许砚似是刚从浴室里出来,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流淌而下,落在他微弯眉弓上,似是沾了水的月亮,闪着明熠的光泽。 他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水珠又从他的眉弓滑落,落在他的锁骨上,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微微浮动,滚热的气息氤氲在冷雾里,调动了她的心绪。 松泛而疏懒的浴袍只裹到他的大腿处,瘦而不柴的小腿线条流畅,隐约凸起几条青筋,强劲而有力。 暖色调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原本分明的轮廓线条变得朦胧而模糊。 浸湿的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他潋滟的桃花眸。眼尾微微上挑,灼热的炽红取代了冷色的月白。 林霰的脸别到了另一边,微微闭上。 她递外套的双手不受控地微颤:“给。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她不敢看他。 有一股滚烫的气流会沿着她的目光流入她的心脏,心上的野草一旦汲取了能量,就会疯长。 他今晚的嗓音少了几分清隽,却多了几分沙哑的磁性,能勾人的魄。 “不敢看?” 林霰睁开了眼睛,将头转了回来,抬着眼眸道:“有什么不敢的?你敢脱、我、我就敢看!”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丢了面子。 尤其是在他面前。 “那我脱咯?”许砚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的手搭在浴袍的领口上,往外轻掀,露出光洁而健硕的胸膛。 下一瞬,她就怂了。 ——林霰用手挡住了眼睛。 许砚没有接她递去的外套,只慵懒地观望着她:“想看就看,又不收你钱。” 她的脸颊霎时通红。 他那双如月亮般冷清干净的眼睛正用一种不清白的眼神望向她,暗潮涌动。 林霰的手在半空僵持了许久,有些麻了。 许砚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 许砚就喜欢看她仓皇无措的样子。 她愈紧张,他愈喜欢。 许砚的眼里倒映出女孩蠢笨的身影:“我脱衣服,你害羞什么?” 林霰胡乱一推,将手中的外套甩到他怀里,慌乱地后撤了一步。 “谁要看你、看你脱衣服。” 许砚抱着外套,笑意吟吟:“没关系,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是什么话? 明明恬不知耻的人是他自己,偏偏说的好似她对他觊觎已久了一样…… 林霰有些懵,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住过来的?” 许砚往前走了一步,他的浴袍上似乎也沾了清淡的松香,让她溺于寒松暮雪之中,清醒着沉醉。 他道:“放心,不是偷、不是抢,是给了房租签了合约的正经租客。” 第47章 说到“正经”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微抿的薄唇轻轻翘起,带着挑逗的意味。 她的心好乱,像有千万根丝线缠绕到一起,难解难分。 她垂着眸,莫名又岔到了这个话题:“那个、那个我之前误会你了。” 许砚:“哪个?” 林霰抿抿唇:“就是那个。” 许砚:“懂了。” 林霰倏地抬眸,瞪大了双目:“你懂什么了?” 许砚:“我懂你意思了。” 林霰:“……?” 许砚笑了笑,轻声道:“晚安。” 第42章 要我,你得出高价。 林霰躺在柔软的床上, 昂着头,怔愣地望着顶上的灯带。 月辉泻落在雪白的墙壁上,轻柔如絮。光影交错间, 她繁杂的思绪起起伏伏,清醒又恍惚。 二十分钟前,她得知许砚住进了她的对门。 不论是巧合还是刻意, 他们的邻居关系已经是既定了的事实。 最要命的是, 只要她一闭眼, 脑子里就全是他的身影。 是晚宴上穿着中式西装、轻晃着香槟杯的他, 是沐浴后穿着宽松浴袍、缱绻又勾人的他。 可她一睁眼,似有沉冷的雪松香萦绕在她的身侧,让她仿若置身于暮雪之间, 瞥见他雪地里的幻影。 他离她很近, 近在一墙之隔;他又离她很远,让她患得患失,彷徨无措。 “叮——”手机铃声响得恰到好处,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林霰揉了揉惺忪的眼眶。 “喂,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时微知道她不拍戏的时候睡得早, 一般不会在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时微没有正面回答她, 沉掩着笑意, 卖了个关子:“你现在困不困?” 透过话音, 她能感受到时微的激动。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将手机移开了一点:“很困, 再不说我就要睡了……” 时微果然按耐不住, 音量放大了几分。 “我保证我说完这个消息, 你立刻困意全无, 得从床上蹦起来!” “听好了啊——两周后请我们的《沉渡》女主的饰演者林霰小姐准时进组!” 林霰先是沉默了几秒,确信后,激动得将手机抛了出去。 所幸,手机稳当当地砸在了床上的软垫上,安然无恙。 她真的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试镜那天,她发挥得很差,对于此次的女主选角她没有抱任何期望。 有的时候没有期望就不会有落差,反而能塑造成真正的意外之喜,让人又惊又喜。 第二天她从时微那了解到,《沉渡》剧组最终选用她做女主是因为最后的几个问答。 她试戏的表演中虽然存在瑕疵,但她对于女主人设的把控以及塑造定位是精准的,甚至与原著作者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性。 演员的表演可以通过后期的磨炼达到应有的水准,但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力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选中她,是因为她的表演不是基于演员、不是以演员赋予角色生命而是基于角色、是角色带动了演员的情绪。 “霰,还有个事。杨姐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和秦骞这两周沟通了解一下,尽量培养出搭档的默契感,按照通告,你们可能刚开机就要先演情感部分的重头戏。” 为了方便场景的置换,影视剧的拍摄并不会按照情节的发展顺序。 对于演员来说,无论是否按照剧本里的情感历程行进,都必须以最饱满的情感呈现出角色当下应有的状态。 林霰滑动手机,点开通讯录上的红点。 【新的朋友:秦骞】 不管怎么说,她都需要积极地同秦骞建立搭档间的默契感。 林霰正在编辑短信的手指倏地一怔,秦骞先一步发来了短信。 【周末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剧本。】 林霰蹙了蹙眉,她和秦骞并不熟。 可秦骞却跳过了一系列的客套短信,直截了当地邀约她。 她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先向时微征询了意见。 林霰揉了揉眼皮,道:“秦骞约我周末探讨剧本,听他的意思,似乎只是我们两个人。” “什么?就你们两个人?秦骞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敢打你的主意!” 刺耳的声音激得她一震,林霰关了免提,将手机往远处放了放。 时微似乎很看不惯秦骞,只要一提起他,时微的身上的阀门就打开了,滔滔的江水越堤而出。 等时微的音量降下来,林霰才敢将手机移回来,慢慢道:“他不会胡来的,除非他不想演了。” 林霰和秦骞的角色刚刚官宣,片方的宣传方向尚未确定,秦骞不敢胡来。 虽说秦骞是圈内公认的花花公子,但他的粉丝基数很大,碍于女粉,他在外一直维持自己的人设形象。 之前他与夏田田同车出行的事,除了时微凑巧碰见以外,并没有被狗仔拍到。 圈外关于秦骞的绯闻满天飞,但只要他本人没有官宣承认、狗仔也没拍到实质的料,那绯闻就只会是捕风捉影。 但自停车场的事过后,秦骞在时微眼里负面形象是占百分百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秦骞私底下约你肯定是不怀好意……他之前和夏田田不清不楚的,现在又来招惹你。” 时微原本因为颜值的缘故对秦骞有些好感,可自从她见过秦骞真人,见识到了真正的“自恋”后,她对这个男人,就只有无尽的厌恶。 林霰想了想,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赴约。 “我会小心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他沟通好合作方式。” 林霰一定会是事业粉最喜欢的那类女演员。工作就是工作,她从不会拎不清戏里戏外的差别,更不会因戏生情。 戏里她愿意以角色的身份倾注情感,戏外她不乐意成为别人逢场作戏的搭子。 如果现实中聊得来,她很乐意和合作演员成为朋友,但若是想利用她炒作或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 邀约的地点是秦骞定的。 是一家很隐秘的私人茶馆,不少艺人会将聚会地点选在这里,低调又不失格调。 林霰进来的时候碰见了几个圈内的熟人。 平日里这些人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实际上都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 八卦本是人的天性,但有时互不干涉才是社交之道。 林霰同圈内的熟人打了个照面,礼貌性地问候后就进到了秦骞定的雅间。 她到的不算早,在雅间又等了片刻钟,便到了约定好的时间。 林霰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撑着剧本册,一页又一页地翻着。 这周的行程除却周末都排得很满,三四个城市倒转着飞,各种活动、广告、代言接踵而至,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按照她先前的咖位,许多代言本是轮不到她的。但自从《沉渡》官宣她做女主后,不少资源闻声而来。 林霰的片酬不仅比一线的大牌明星低几十倍,甚至比同期的小花还要低,自然更受资本的青睐。 今天是她一周中最空闲的一天,如果不来赴约,她还能睡个饱足的午觉。 林霰越想越生气,将剧本重重合上。 【秦老师,你到了吗?】 虽说她对迟到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但碍于她和秦骞的合作关系,她维系了一贯的礼貌用语。 室内氤氲着一股淡雅的茶香,清甜而醇厚,她似是置身于雨后的空山,望见澄澈的明月透过松隙,落在雪亮的白石上,瞬时清波流转。 烦乱的心绪渐渐沉静,林霰的身子渐渐沉了下去,微耸的双肩松泛了下来,困乏的眼皮微微阖闭。 醒来的时候,她身上多了一件外披。 惺忪的双目渐渐明晰起来,男人的轮廓也愈发地清晰。 那双潋滟的眼眸在茶雾中更显润泽,似琉璃般倒映着她的碎光,确是清寒。 秦骞的眼睛和眼前这双很像,只是秦骞的眼眸透着一缕勾人的魅,能让无数女孩为之沉沦。 而眼前的这双眸子,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静冷薄的秋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有他,只有许砚。 能让她为之沉沦,甘之如饴。 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林霰抬眸,问:“你怎么在这?” 许砚没有正面回答她,淡淡道:“继续睡。” 他的口吻并不严肃,却自带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或许是因为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是个大夫。 没有任何一个大夫能容忍自己的病人不好好休息。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约她的人是秦骞,和许砚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才对。 林霰边揉眼睛,边将手机摸了过来。 有一条秦骞的未读消息: 【有人出高价买一次和你约会的机会,辛苦你配合一下。】 这话的意思是,她被卖了? 第48章 林霰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消息,确认发送信息的人是秦骞。 究竟是什么样的高价能说动娱乐圈的当红男星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 林霰望着许砚,良久后,憋出一句:“你出了什么高价?”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高价能利诱到娱乐圈的当红男星。 许砚扫视了一眼案桌,浅淡的眸光最终定格在她面前的茶杯上。 半小时前,她呷过一口清茶。 甚至杯子的沿边沾了一点她的唇脂。 来不及制止,许砚已然够到了她的杯盏,修长的指骨搭在翠色的茶盏上更显白皙。 林霰从茶壶处取了一个新杯子,推到他面前:“那个、那个我用过的,你用这个。” 许砚将新杯子推了回去,淡淡道:“哦,我就喜欢喝别人的。” 说完这句话,许砚呷了一口茶,而他唇碰过的杯沿刚好是沾了她口脂的位置。 林霰目睹了他这段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怔愣。 他勾了勾唇,微眯的眼眸里漾着几许缱绻的笑意,霎时间穿透了冰川,融化了冬雪。 “其实,我只喜欢喝你的。” 第43章 乖,别闹了。 林霰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热流自微红的耳尖一路蔓延,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盖住了耳朵。 “你和秦骞很熟吗……?” 按理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的, 但为什么许砚会知道她和秦骞的私约? 似乎无论她躲到哪里,他总是有各种方式追上她。 许砚微眯了眯眼睛,淡淡道:“不熟。只是我给的高价他无法拒绝, 所以不得不妥协。” 上次晚宴秦骞察觉了他对林霰的心思, 于是故意邀约林霰, 又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 他当然清楚秦骞威胁他的用意, 但他还是用回许家参加家宴的条件换取了和林霰约会的机会。 只是因为,这样很值。 林霰还是不明白,显然不会是因为钱财的利诱:“什么样的高价?” “不告诉你, 这是秘密。” 许砚的食指轻碰在唇上, 微勾的唇畔漾起一道浅淡的弧度。 他的唇微微上翘,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唇型,舒展而自然,清淡的唇纹间流转着水润的光泽, 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魅力。 这股魅力牵引着她的心绪,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拢合。 “叮——” 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的心绪拉了回来, 林霰倏地一怔, 按下了接听键。 苏芷兮:【霰霰, 你有空吗?我听陈妍说你也在茶厅, 一会儿一起去玩密室吗?】 她刚进茶厅的时候和陈妍打了个照面。 陈妍是圈内有名的摄影师, 同苏芷兮的关系还不错。 近几年密室综艺频频出圈, 圈内圈外都掀起了一股“密室逃脱”的热潮。 之前也有密室综艺邀请她做常驻嘉宾, 但后来又因为档期的缘故错过了。 圈内人闲暇时大多会选择私人探案馆, 私密度高的同时体验感也能拉满。 她从没体验过, 对于这类游戏的玩法也是一头雾水,更何况,许砚也在。 林霰:【我约了朋友……可能不方便。】 苏芷兮:【一起带上呗!圈内的还是圈外的,说不定我也认识呢?】 许砚也参加了上回的慈善晚宴,或许真被苏芷兮说中了,他俩确有可能见过。 只是她和许砚的关系有些尴尬,要是被圈内其他人看见了,她又该怎么解释? 林霰的手指搭在下巴上,略一沉思:【我觉得还是算……】 话还没说完,许砚的手瞬时握在她的手机上,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落到了许砚的手里。 许砚按下了免提键,用清冽而低醇的嗓音说道:【她觉得很好。请问密室的位置在哪?】 苏芷兮怔愣了片刻,这陌生的男声是……? 【好,我把定位发给你们。】 林霰咬了咬唇,俯身去抢手机。 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替她做决定,他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 许砚挑了挑眉,定睛看她。 他见惯了她清冷淡漠的样子,如今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确实可爱。 他握住手机的手向后一伸,林霰够不到,只能咬着牙继续前移。 她的脚尖抵在桌脚上,身子微微一晃,像是一片轻羽,在风中摇曳。 许砚不再逗她,将手机放到了桌上,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乖,不闹了。” 明明是他擅自答应别人密室的邀约,明明是他抢了她的手机。 林霰气极反笑,许久不见,他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许砚,你的脸呢?” “嗯,还在。”许砚指了指脸的位置,语气平淡而正经,没有丝毫害臊的意味。 他的唇畔勾着清浅的笑意,缓缓地说道:“况且,既然已经约会了,我们不妨玩得更开心些。” 林霰的指节紧攥着手机,眸光驻停在苏芷兮发来的地址上。 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高兴的。 林霰没有和陈妍一起去,许砚是开车来的,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许砚的副驾驶座上。 还是第一次,她坐在他的车上。 秋日的阳光并不浓烈,金色的枫叶沾在车窗上,似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四季里除了冬天,她最喜欢秋天。 秋日的情致是漫山遍野的枫红,有一股能艳烧至天际的力量。 许砚开得很稳,路上几乎没有颠簸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刚喝过茶,她大概会安稳地睡过去。 她侧眸望他,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眸光只停驻在眼前的路面上。 准确的说,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恍惚间,她的眼前仿若浮现出少年坐在课桌前,专心做题时的碎影。 少年的碎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叠到一起。 光阴流转间,她以为从前和现在也无甚分别。 他还是他。 寂静了一路的气氛最终被一个红绿灯岔口打破,许砚缓缓说道:“这条路,也是去三中的路。” 林霰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她记得这条路,是去某时尚广场的路,是去某影业公司的路,是去某位朋友家的路。 唯独忘记,这条路原来还通往三中。 高二时的回忆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她连路径都记不清了。 林霰笑了笑,垂下眼睫:“是吗?那还挺巧的。” 她承认过去的自己一直介怀于三中的那段往事,可自她从江语烟那得知了真相,她确实释然了。 其实除却那段并不高兴的往事外,还有许多值得怀念的回忆。 许砚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宋尧组了个同学宴的局,在下周末。” 林霰前几天听曲玥提过班里同学聚会的事,曲玥下周回国,不出意外的话曲玥也是要参加的。 她下周未必有空,林霰思忖了片刻,还是回道:“要是下周末没什么事的话,我去。” 听曲玥说,这次同学宴特意选在三中附近举办,如果想回学校看看,也很方便。 “你真的想去?”许砚有些惊诧,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给这样的答复。 林霰点点头,没再说话。 靠在后椅上,凉爽的秋风拂过她的脸庞,她微阖起疲累的双目。 —— 谜·语是a市的“明星”探案馆,以实景、大型、沉浸式的密室主题闻名,是不少综艺的取景地。 这家探案馆是为某密逃综艺量身打造的,一般不会对外开放。 苏芷兮和这家探案馆有合作,所以能带她们来此“评测”一番。 “霰霰,你不介绍一下?”苏芷兮的目光精准地定位在许砚的身上,他们见过。 晚宴那次,来往的明星大咖不胜其数,但让苏芷兮印象深刻的,只有眼前这位长相帅气的男医生。 以医生的身份参加娱乐圈的慈善晚宴倒也没什么,但这位医生能与圈内两位当红明星都很熟识,倒真算得上是神秘了。 林霰瞥了一眼许砚,道:“许砚医生是我高二时的同学,今天我们是在聊同学聚会的事。” 在场的除了陈妍之外还有两个女孩,大概也是圈内的,一个叫萧霄,另一个叫魏蓝。 她和许砚的关系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所以她特意选用了同学聚会的借口,能滴水不漏地解释他们的关系。 在场的其他人和林霰并不熟,只是听她介绍了许砚的医生身份,也不好再问什么。 苏芷兮挽住了林霰的胳膊,调侃道:“那今天我们六个人里可就只有许医生一个男士了,许医生,你可得保护好我们。” 林霰没有玩过密室逃脱,苏芷兮定的主题,是最新的恐怖密室。 恐怖密室一共分为三级,微恐、中恐、重恐。这次的主题,是重恐型的。 第49章 别人她不清楚,但苏芷兮是参加过密综的,自然有恃无恐。 许砚礼貌性地笑了笑,望向林霰的眼睛,轻声道:“当然。” 前台:【大家需要在规定时间内通过寻找线索、解谜等方式逃出密室,在此过程中希望大家能够注意安全……】 林霰耐心听完了密室的基本规则,大致理解了这类游戏的玩法。 本场游戏里除却繁复的机关还有大量的真人npc,会有一系列的追逐、演绎。 “大家请跟我来……手机、背包等贵重用品需要寄存到柜子里。” 许砚却没有要动的意思,转而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放到了外衣口袋里。 “先生,手机不能带进去的……” 手机可能会对密室中的谜题造成帮助或干扰,并且在灯光昏暗的情况下会有遗失的可能性。 许砚拉紧了口袋的拉链:“抱歉,我必须带进去。如果我在游戏的过程中接到急诊电话,可能需要第一时间赶回医院。” 无论身在何地,无论是否是节假日。 保持电话畅通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即便在娱乐的时刻,他也不能懈怠。 林霰一怔,现今的他是一名医生。 他不仅是记忆里那个光彩夺目的少年,更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者。 那一瞬间,她能想象到有多少个深夜,许砚从急诊电话中惊醒,在医院的长廊中来回穿梭。 她很清楚,许砚认真起来是真的不知疲倦为何物的。 原来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前台小姑娘也没想到,不带手机原是有这层缘故:“这样啊……那先生真是辛苦。” 林霰垂眸的时候在想,这么多年,会有人在他疲惫的时候照顾他,心疼他吗? 她竟然希望有,即便那个人不是她。 第44章 害怕?握紧我的手。 工作人员简单地向他们介绍了游戏背景。 他们六位是受邀而来的私家侦探, 各有各的身份,当然也有各自的目的即单线任务。但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主线任务——找出杀害林院长的凶手。 林霰抽到的身份牌是护士小桃,她的任务是隐瞒自己的身份, 并且确认自己是否是凶手,如果是需要隐瞒,如果不是则需要帮助大家投出真凶。 这种情况下玩家不能确认自己是否是凶手, 从而提升了游戏的难度。 林霰只能暗自祈祷, 祈祷自己不会是凶手。 工作人员:“请各位戴上眼罩, 后一位可以搭着前一位的肩, 等背景音乐响起后再把眼罩摘下。” 苏芷兮对游戏的流程很熟悉,笑着帮工作人员一起分发眼罩:“一会儿我给你们打头阵。” 恐怖主题的密室游戏里站在开头和末尾的玩家是最危险的,时不时会得到些意外的“小惊喜”。 和陈妍一起的几个女孩子一个靠着一个, 紧紧贴在一起, 连成了一个整体。 陈妍扯了扯林霰的衣袖,小声道:“我不想站最后……你可不可以站我后面?” 林霰倒是无所谓,虽说她没有玩过这类的密室,但她自认为胆子还算可以, 一个人走夜路、看恐怖片都没问题。 有一股清凉的气息贴近了她的身子,微耸的双肩不住地一颤。 许砚站在她的身后, 微凉的指节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我站最后。” 林霰一边将手搭在陈妍的肩上, 一边笨拙地绑着眼罩, 绑带紧绷在后发上, 将她勒得生疼。 她慢慢摸索着, 想要把眼罩摘下来重新调节, 而下一瞬, 清冽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别动。” 她悬在半空的手慢慢地缩了回去, 如他要求的那样, 没有再动。 许砚的手从她的肩上移开,落在她的后发上,替她松了松眼罩的绑带。而后又依照她发尾的弧形,捋了捋她微乱的发。 蓬松而乌亮的发丝顺着他的指缝滑下,细软的清香悠悠散开,缠绕在他的指尖,亦或是心尖。 林霰微咬着唇,轻声道:“谢谢。” 游戏正式开始,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她们迈着小步走进了密室。 她一开始并不觉得害怕,但闭上眼睛后,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未知,忐忑的心绪瞬时翻涌而上。 许砚的手搭在她的肩胛骨上,微施了几分力道:“有我在,别怕。” 他的声音总能给人一种安慰的感觉,像是雪夜里的松香,静谧而温柔。 她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因着他舒缓了几分,迈出的步伐也自然了许多。 又走了大约七八步的样子,沉寂的空气里传来一曲阴森的背景乐,伴随着窸窣的声响,让人脊骨发凉。 “啊……” “这音乐太阴间了,呜呜呜。” “是不是能摘眼罩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灯光过于昏暗,林霰大概能望见陈妍冷白的唇色,但即便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陈妍正在发抖。 林霰小心地将手从她肩上移开,转而摘下了眼罩。 他们似乎进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但仍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的光源。 阴冷的背景音效渐渐淡了下去,转而冒出了几声断断续续的电音,随之而来的是一段简短的背景介绍。 【欢迎各位来到慈宁医院。提醒各位,你们只有找出真相,投出真凶,才有机会逃出这里。真凶就在你们六个之中哦……】 “叮——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音倏地响起,林霰顺着墙壁摸到了一处座机电话,按开免提键。 【喂喂喂,听得到吗?往前走有一条长廊,需要有四位侦探找到四个不同的开关,同时接通光源。】 【千万要小心……有位病人发疯了,她随时会找到你们,你们千万不要被她抓住。】 周围一片漆黑,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需要他们中的四人分开行动。 不安的气息在空气中酝酿,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窥视着他们,一阵悚然。 “我不敢去……啊……” “为什么这么黑,npc是不是躲在某个角落准备吓我们啊……” “我们先确定人选吧,先有光源才能开展下一步。” 黑暗中,林霰的身子半靠在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发出窸窣的声响。 总要有人去找开关,不能就这样停滞不前。除了苏芷兮和许砚,还需要两个女生。 林霰深吸了一口凉气,道:“我去吧。” 没有光的情况下摸黑前行,还要与其他三人保持一致的默契度,确实有些难度。 “害怕吗?”许砚握住了她的手,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如果害怕,就抓紧我。” 温热的气息贴近在她的耳垂,原本冰凉的手掌也渐渐暖和了起来,林霰没有挣开。 苏芷兮费了好一番口舌,终于说动陈妍同意参与这次的单线任务。 他们靠着墙壁一点点地摸索着,眼前的这条长廊似是很深,估摸不到尽头。 苏芷兮似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停下了脚步:“这里有个开关……” 苏芷兮停下的位置离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很近,相对安全些,所以这处开关留给了胆小的陈妍。 开局的机关设置并不繁杂,另外三处开关也散布在走廊的两侧,许砚站在走廊最深处的开关处,林霰站在后面。 苏芷兮站在中间的位置,声音传的范围也更大些:“我数三个数,大家一起拉动开关!” “三、二、一!” “啊!” 尖锐的喊叫声穿透墙壁,在长廊中回荡。 眼前倏地闪过一缕晦暗的光线,似是接触不良的电路,忽明忽暗,亮若游丝。 尖叫声是从后面传来的,那两个留在原地的女孩最先体验了这份意外的“惊喜”。 微弱的光线晃到了林霰的眼睛,眼眸又酸又涩,她揉了揉微红的眼眶。 她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冰冰凉凉的,有些悚然。 再抬眼时,一只苍白的手掌从她的手上移开,慢条斯理地在墙壁上攀爬。 林霰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再淡定,此刻也不由地轻呼了一声:“啊……” 许砚反应很快,精准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将怔愣的她往后拽去。 “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许砚眼尾微扬,带了几分微侃的笑意。 林霰撇了撇嘴,即便她胆子再大也经受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 一道白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廊道上,穿着病号服的女病人扭曲地站在光下,四肢舞动,摆放出诡异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女病人开始喃喃自语: 【底下圆来上头尖,粉粉绿绿颜色鲜】 【我没疯,我没疯!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为什么?】 病号服上的蓝白条纹在惨白的灯光下散发出萤色的光芒,贴切了此刻阴森诡异的氛围。 林霰打量了一眼女病患的妆造,凸起的白色美瞳、凌乱乌糟的头发、异常白皙的面庞、血色全无的裂唇,无一不使人惊骇。 第50章 看来这家密室逃脱确实不错,声音、光效、场景、npc……都把控得十分精准,感官体验直接拉满,让玩家沉浸其中。 林霰确认眼前的npc只是一个发疯的女病人,适才的紧张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林霰盯着病患的脸打量许久,诚心地夸赞了一句:“妆容不错……要给化妆师加鸡腿。” 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她会格外注意周围人的妆容打扮,又恰巧这位npc的妆容确实很符人设。 若换做旁的npc,听了林霰这番话定是绷不住的,偏偏眼前的这位npc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培训,早已练就了极强的信念感。 任凭林霰的台词再出戏,她都能强压下笑意,敬业地cue流程。 女病患沉默了一秒,一秒后又恢复了状态。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一个都别想出去……哈哈哈,你们出不去的。】 许砚拉着林霰往后退,前头的苏芷兮也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往他们的方向奔来。 “啊……你不要过来啊!” “这是什么情况……她这是疯了吗?” “我们现在去哪啊……” 女病患步步紧逼,但和他们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似乎有一条不可触碰的警戒线横落在许砚的前面。 苏芷兮此刻的位置最为尴尬。 她站在女病患的身后,即不好越过病患回到林霰的阵营,又不好往后撤,只能讪讪地倚在墙上。 苏芷兮叹了一口气,通常这种情况下,应该会触发剧情。 “叮——” 一阵急促的铃音响起,有一个慌忙的人影从走廊左侧的密道口跑了出来。 “大家快跟我来!快点,千万不要被女病人抓到……” 女病人听见铃音头疼欲裂,慢慢地蹲倒在地上,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趁着病人晕眩的cd间隙,许砚拉着林霰从女病人的身边越过,后三个女孩紧随其后。 “啊……跑慢点,我跑不动了……” “呜呜,她不会追上来吧?” 林霰回望了一眼身后,女病人并没有再追上来。 穿着白大褂的npc男人将她们带到了一处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体测筋疲力尽…… 可能更新不及时,大家攒攒再看~ 第45章 他的怀抱温暖而结实 实验室的面积很大, 几乎是按照现实中实验室的规格一比一进行还原的。 实验台正对着一面透明的玻璃窗,透过玻璃窗,能够窥见实验室外的密室格局, 三条长廊交纵排列,走廊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少间屋子。 实验台的后方是一个药品柜,柜子里满是贴着不同标签的瓶瓶罐罐, 集气瓶、细口瓶、锥形瓶……再看下去, 还有不少她叫不出名字的化学器皿。 林霰理科本就不好, 能记得这几个器皿的名字已经用尽了她高中残存的记忆, 再看下去也是头疼。 适才跑得太急,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连喘了几口气:“人都到齐了吧?一、二、三……好,六位侦探刚刚好。” 林霰打量了一眼男人, 他的下半张面庞被医用口罩遮住了, 眼上架着一副金框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应该是慈善医院里的某位男医生。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许砚最先注视到了男人衣上的胸牌, 但职位那一栏却被遮住了。 许砚指了指胸牌的方向,问:“你是?” 男人用手理了一下胸牌, 轻咳了两声:“你们可以叫我杨医生, 这里是一号实验室, 你们在这里很安全。” 杨医生顿了顿, 继续道:“我知道各位来此的目的——调查林院长的死因, 我们医院里有不少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的疯病人, 他们必须按时吃药, 否则就会发疯。我要先去巡视一番, 你们先留在这里查找线索。” 他们根据杨医生给出的信息, 了解到整座医院的中控遭到了袭击。某些房间不能够直接进入,只有打开实验室中的机关他们才能够进入到下一个房间。 林霰站在药柜旁,双手环抱在一起,默默地听他们讨论。 “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从哪开始找啊?” “那个女npc不会又来吧……” “这个杨医生应该是个好人吧,他带我们躲进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实验室。” 虽说这位杨医生一路引导他们,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实验室,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许砚打开药柜,大略扫了一眼:“他的话不可信。” 苏芷兮问:“为什么?” 许砚从药柜的最下排取出一个药品,放在手中打量:“他在说谎,他不一定是杨医生。” 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验证穿白大褂的男人是慈善医院的医生,白大褂、胸牌、外表都是可以伪装的。 最重要的是,男人胸牌上有关职位的那一栏被刻意遮盖掉了,无法判定他的真实身份。 “哇,许医生你好厉害!” “这样说来,我们确实不能完全相信那个男人!” 苏芷兮点点头:“许医生,我们对化学生物什么的都不了解,有些线索就要靠你了。” 许砚转头,望了一眼实验台的方向:“我和林霰找药柜的线索,你们去实验台找找。” 林霰也不知道许砚为什么这样安排,究竟是因为她离药柜比较近,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她下意识去想第二种念头,但很快又恢复了清醒,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很危险。 药柜共有五层,上面两层摆放的是化学器皿,下面三层摆放的都是药品。有好些药品,她照着标签还念不全名字。 “怦”,放置在药柜上层的试管从边缘处滑落下来,直愣愣地砸了下来。 仓皇间,白皙而有力的臂膀及时挡在了她头顶上方,而后精准无误地接住了试管。 许砚揽住她的肩,慌乱中她顺着他臂膀的力道往他的身上靠了过去,轻抵在他的怀里。 周围的场景变得虚化起来,一切的声响在这一瞬暂停,脑海一片空白。 他的怀抱温暖而结实,她被这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她的身子却似是僵住了。 林霰微一用力,想要从他的怀里挣开:“已经没事了……谢谢。” 许砚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下次还这样不小心,我就抱着你,怎样都不会松开。” 他的嗓音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像有细绒扫过她的耳垂,痒痒的。 许砚的臂膀渐渐松开,林霰的视线拉了回来,落在了药柜上。 林霰咬了咬唇,随意地取了几个药瓶放在手中,佯装打量:“氟奋乃静……” 许砚侧身,笑望着她:“氟奋乃静庚酸酯,一般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 有时候她不懂装懂的样子,很可爱。 他也喜欢看她被戳穿后又怒又羞的样子。 林霰将瓶子慢慢地放了回去,而后又将羞红的脸埋进药柜里:“哦……” 许砚取出一个药瓶,放到她手里:“这家密室的道具很还原,不同药瓶的气味也不一样。你闻闻。” 林霰接过药瓶,本想直接去嗅,转而又回想起化学课本里的扇闻法。 照着零碎的记忆,她用手在瓶口出轻微扇动,有一股刺激的气味飘到了鼻尖。 是酒精的气味。 “再试试这个。”许砚将酒精瓶收了回去,又递给她一个瓶子,里面装有淡黄色的粘稠液体。 上面写着:硝酸甘油。 林霰将瓶盖打开,放在鼻尖嗅了嗅,似是没有味道。 密闭的空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她的周围弥漫,像是雪松的气息,微冷又醇厚。 林霰吸了吸鼻子,试探性地问:“松香……?” 许砚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将瓶子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最后好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弯,勾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像是在轻侃、侃笑她的无知。 许砚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光洁的脖颈在炽白的光线下更显白皙:“是雪松调的香水。” 林霰恨不得钻进药柜里。 她怎么可以这么丢人……连气味都能搞错。 “霰霰,许医生,你们快过来看!这里好像有线索。” 林霰闻声后瞬时转头,两步并作一步,快步走回了实验台。 她真的很感激苏芷兮用线索转移了许砚的注力,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实验台的柜子被锁住了,从密码锁的设置来看,密码是三位数。 透明的实验台上有几张用布胶粘粘的实验数据,微黄色的布胶上满是斑驳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许砚蹙了蹙眉,将胶布扯了下来。 苏芷兮:“破坏道具不……” 下一瞬,许砚从实验台的底部抽出几张泛黄的羊皮纸。 苏芷兮闭嘴,吞回了反驳的话。 许砚将羊皮纸摊放在实验台上,封面的字迹有些陈旧:林宇。 第51章 林霰记得背景介绍时提过,慈善医院被害的林院长就是林宇。 翻开内页,似是林院长的日记。 2000.9.14 她发现我的秘密了,看来计划需要提前,任何人都不能阻碍“四一五计划”。 2000.10.13 计划成功了……杨成这个混蛋,竟敢背地里搞小动作,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能让他坐上副院长的位置也能让他跌到尘埃! 2015.8.14 小安,你是我的,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2015.10.13 …… 许砚的目光停驻在最后一条日记上,没有任何的文字信息,只有三条公式。 公式里,等号前的运算数值用了一种特殊的符号作为替代,等式的结果则是一个明确的数字。 “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这三个式子就只有结果和运算符号,怎么推算嘛?” 特殊符号由圆圈组成,圆圈的内部又有两根连接的短棍,短棍将圆圈分成了不同等份。 林霰的指尖触上符号,沿着短棍的方向慢慢比划:“这个圈很像是钟面,短棍是指针……” 苏芷兮也比划了两下,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哎……但是一张钟表上怎么有两个数字?” 第一张钟表,指针分别指向六点钟和九点钟的方向,六加九等于十五,然后…… 许砚望着羊皮纸,淡淡道:“密码132,开柜子。” 陈妍照着许砚的数字,拨动了密码锁。 “啪”地一声,柜子开了。 相同的钟表算法共有六个,她只算完了第一个钟表,他却算完了六个。 短短的时间里,他甚至没有过多思考,便将正确的答案脱口而出。 从前,她就知道许砚很聪明,再难的数学题他只用学一遍,之后就能举一反三。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他。 她似乎只能仰视他,仰视万丈冰川上的高岭之花。 许砚见她垂头,唇边勾起一缕温朗的笑意,替她捋了下碎发:“你的算法是对的。” 他的眸子微微垂着,透澈而明亮的眸光似是一弯弦月,盛满了清辉,让她沉溺。 他像是在哄一只受气的小咪猫,要依着它的毛慢慢顺,将炸开的毛一点点捋回去。 林霰侧过身子,避开许砚的视线:“柜子里有一份‘四一五’计划书。” 计划书里提到林院长一直在研发一种芯片,这种芯片可以清除人的记忆,然后重新植入一段新的记忆。 “这么说这个林院长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可能利用这个实验伤害了不少人。” “对了……我们大家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苏芷兮又仔细研读了一遍计划书:“那我们大家先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吧,看看会有什么线索。” 目前,他们可以明确的是杀害林院长的凶手在她们六人之中。 从苏芷兮开始,她们依次作了自我介绍。 第46章 想要你的偏爱 萧霄(小余):“我觉得小安很可疑哎, 那个林院长的日记里有提到。” 林院长的日记里提到了不少关键信息,其中关于小安的那条最为明显,林院长对小安似有不轨的想法。 陈妍(小安)紧了紧眉头, 眼尾微耸:“他确实对我有那种想法……但我未必就是杀害他的凶手啊。” 林霰(小桃)拍了拍陈妍的肩:“线索太少,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林院长试图掌控小安,小安为了摆脱掌控确实有作案的动机。但在时间线没有确定、作案手法没有明晰之前, 动机也只能提供一个猜测。 许砚又在实验室里走动了几圈, 确认没有其它遗漏的线索。 苏芷兮(小兰):“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有可以出去的机关吗?” 许砚掀了掀眼皮, 不假思索道:“没有。” 许砚(小江):“什么也不用做, 等杨副院长来吧。” 林霰一愣,视线落回了羊皮纸上。 林院长在10月13日的日记中提到了一个叫杨成的人,并且称他为副院长。 没有记错的话, 刚刚带他们回实验室的男医生也姓杨。 果不其然, 下一秒那位杨医生又回来了。 这一次,杨医生的袖口处多了几道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挠过一样:“不好了,不好了!” 许砚将手插进口袋里, 似笑非笑地望着杨成:“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那个疯女人曾是我们医院的陈医生,她因为走丢了孩子而失心疯, 只有林院长研发的特效药可以抑制她的病情。但是刚刚, 特效药失效了,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受控了。” 杨医生告诉他们, 整个医院的中控系统被破坏了, 现在必须找到重塑系统的芯片才能打开医院的停尸房。 而第一步则是要先恢复中控系统的设备电源, 他们六人需要分头行动, 连通六处电源从而恢复电路。 魏蓝(小施):“这么说我们必须分开行动, 开启单线任务吗……” 杨医生点点头, 擦了擦额间的汗:“是的,必须分头行动,对了,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配药。” 杨医生指了下林霰的方向:“就你吧,一会儿你先跟我走。” 他似是随意一点,但又好似意有所指,林霰觉得杨医生选她做制药助手,并不简单。 许砚微眯着眸,碰了碰她的胳膊:“我跟你去吧,她不会制药。” 杨医生笑了笑:“没关系,很简单的,只是给我打下手。” 时间紧迫,只能先按照杨医生的安排继续任务,即便眼前这位杨医生的可疑之处越来越多。 临走的时候,许砚拉住她,小声说:“他的话不可信,帮完他之后回这里集合。” 杨医生将口袋里的铃铛递给许砚:“我这有一个铃铛,先放在你们那,关键时刻摇铃可以让病人晕眩五秒。” “哈哈哈——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诡异而阴冷的笑声,让人心头一颤。 “来不及了,大家修完电路就去对面的房间集合,钥匙在这里。”杨医生慌乱地将钥匙丢给了许砚,带着林霰跑了出去。 —— 杨医生带她穿过三条长廊,最后进到了一间药剂室。 药剂室的墙壁上贴满了标本,蝴蝶、蜻蜓、树叶……这家密室的道具确实很逼真,标本中叶片的每一处脉络都清晰可见。 药剂桌上放置着几瓶不同颜色的药水,还有配置的药方单。 林霰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选我,杨院长?” 她的直觉告诉她,杨医生的选择是有目的的,制药只是创造一个和她独处的机会。 她的发问也是一个试探,试探眼前的杨医生到底是不是副院长杨成。 杨医生扶了扶金框眼睛:“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林护士。” 林霰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护士,但是杨成为什么会称她为林护士? 还是说他知道她本人姓林?但现实中的姓氏与密室中的人物并不相通才对。 “你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林院长是你的父亲,你也曾是我们医院的护士。而你,就是杀害林院长的凶手。” 林霰瞪大了双目,一时怔愣:“……” 信息量实在太大,林霰一时没有缓过神。 瞬息之间,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得知了自己“弑父”的惊天秘密,实在消化不过来。 杨成叹了一口气,一边配药,一边道:“林院长不是什么好人……他想要往你的身体里植入芯片,控制你的人生,逼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他死有余辜。” “现在你必须要想办法隐瞒自己杀人的真相,掩盖一切不利于你的线索。必要的时候,你要想办法把嫌疑推到别人身上。” 林霰在开局前百般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抽到凶手的角色,因为她真的不擅长说谎。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样差,第一次玩密室逃脱就抽到了一张凶手牌,而且还要在队里充当卧底的角色。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了:“我该怎么做?” 杨成将配置好的药剂针装进了口袋:“你要想办法把能证明你和林院长关系的证物藏起来,并且圆好你的故事。” “而且,你千万要避免与那个疯女人接触,她很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 林霰点点头,她现在需要回去继续刚刚的单线任务,然后不露声色的回归队伍。 她按照杨成给她的地图,找到了一处断连电路,开关上亮着一排闪烁着的红灯。 红灯映出了一张图纸,上面绘着一幅不完整的电路图。 电路图的上方有一排字:从a到b,所有红点必须经过,且只能经过一次。答对问号处由上到下的顺序即可接通电路。 上下左右四个按钮依次排列在电路上方,只有按照正确顺序依次按下才能够使红灯变为绿灯。 第52章 林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慢慢比划。 虽然她不如许砚聪明,但她有足够的耐心。多尝试几次,总会找到正确的路径。 林霰咬着唇,全神贯注地望着电路图,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 “上——左——右” 终于,她找到了电路的正确顺序,成功修复了故障。 一道白光晃过她的眼睛,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又显现了出来,是刚刚的疯女人! 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似是念叨着什么:“底下圆来上头尖,粉粉绿绿颜色鲜……快离开这,不要再回来了……” 林霰想起杨成嘱托她的话,没有再多想,直接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她又慌又急,脚步也越来越乱。 虽说她胆子不算小,但一想到后面有人正追着她跑,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处,怦怦乱跳。 走廊的灯光本就昏暗,加上奔跑时视线又有些模糊,“愰”地一下,她被散开的鞋带拌了出去。 林霰的心倏地一滞,这一摔一定很惨。 但至少不要摔到脸吧……求求。 “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又变得狼狈了?” 温和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身子,将她从半空中扶了起来。 林霰抬眼,正对上许砚含笑的双眸。 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眸似乎永远盈满了秋波,或如月色般清冷,又如春水般勾人。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体温顺着臂膀传递到她的身上,酥软的电波缓缓流动。 她仰起脑袋,耳尖却似是触火般的发烫,红得不成样子。 “那个、谢谢……” 许砚耸了耸眼尾,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林大明星真有礼貌,一天要和我说无数个谢谢。” 林霰的脸颊也在发烫,若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甚至能从她的脸颊上看到夕阳西下,晚霞漫天的光景。 真要算起来,她这一天确实同他说了好几个“谢谢”。 究竟是她太蠢了,还是许砚太贴心,总能赶上她的狼狈。 “我的电路接完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许砚见她站稳,理了理褶皱的外套:“我们这边的电路也接完了,现在去办公室集合。” 林霰有些心虚:“对了,那个杨医生承认自己是副院长杨成了。” 如果她要继续伪装下去一定要取得其他人的信任,但她最怕的是许砚,他太聪明,很多时候一眼就能看穿她。 她本以为许砚会问她药剂室里的事,她甚至想了几句搪塞的话。 可许砚没有问,只是淡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许砚忽然停下了脚步,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我是凶手,你会拆穿我吗?” 林霰不懂他的意思,心却微微一颤。 “啊……我们的任务不就是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吗?”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该不会怀疑自己就是杀害林院长的凶手吧。 许砚无奈地笑了笑:“没事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他了解林霰,倘若他是凶手,林霰找到证据后一定会带领众人,义无反顾地投凶,绝不会心软留情。 只是游戏而已,对待游戏本就该这样公正。 可他偏偏在期待些什么,期待她的偏爱。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宝贝们么么。 第47章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慈善医院的办公室看起来很陈旧, 似乎废弃了很久,蛛网悬坠在半空里,浓烈的尘灰味扑鼻而来。 苏芷兮被尘灰呛到, 连打了几个喷嚏:“咳咳,我说它这道具倒没必要这么真……” “大家抓紧时间找线索吧……不知道那个疯子什么时候又冒出来。” “那我们分工找吧,这样快一点。” 办公室的抽屉里没有上锁, 大概这一环节就是为搜证准备的, 所以没有设置别的障碍。 林霰打开抽屉, 从凌乱的实验数据单里仔细得翻找着, 翻出了一张泛黄的就诊记录。 2015.10.12 上午十点 小余向杨副院长问诊,时长约30分钟。 2015.10.13 下午两点 小安向林院长问诊。 从就诊记录上看,小余与杨副院长有过接触且时间不断, 具体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最为关键的是, 林院长是在13号遇害的。如果十三号下午两点林院长曾见过小安,那么联系尸检报告,就能小范围地推算出林院长的死亡时间。 苏芷兮的视线聚焦到了玻璃桌上:“林院长的办公桌上有一张合照哎……你们快来看!” 林霰闻声赶了过去。 合照上里有林院长、杨副院长甚至还有那位发了疯的女医生。 最为奇怪的是,围站在这三人身边的是一群大约五六岁大的孩子。 许砚将照片从玻璃夹层中抽了出来, 翻开照片的背面,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苏芷兮照着小字念了出来:“小桃、小希、小玉……小江?” 看来照片背面标注的小字是那群孩子的名字, 而此刻小桃和小江的名字显得格外突兀。 一张照片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但这张照片至少可以证明小桃和小江从小生活在慈善医院, 并且认识这院中的人。 苏芷兮举着照片, 笑吟吟地追问:“你们俩从小就认识啊?你们和这个医院有什么关系, 还不老实交代?” 杨成只告诉林霰一小部分的记忆, 并没有告诉她小江的事,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许砚的眸子寂静得如一摊死水, 看不出有什么波澜, 语气也淡淡的:“我们是被慈善医院收养的孤儿,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有一部分的记忆丢失了。”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许砚的态度总能这样从容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让人找不出漏洞。 纵然她和许砚比其他人要熟络,她也猜不透许砚的心思,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是玩笑还是事实。 但他的这番解释恰到好处,至少暂时掩盖了她与林院长的关系。 苏芷兮虽然仍有怀疑,但是也找不到别的证据追问,只能作罢。 萧霄和魏蓝也找到了一些线索,关于那位疯了的女医生。 2000年之前这位女医生一直负责住院部的工作,工作期间认真负责,收到过不少家属的致谢锦旗。 但是2000年九月十五日女医生忽然得了失心疯,被林院长关在了医院的特殊病房,密切照看。 他们还在女医生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盒陈旧的婴儿奶粉、缝制孩童衣服的针线、儿童玩具……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女医生应该有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也在这所病院里。 他们通过办公室的线索取证,确认这家医院只有这一位女医生。再结合之前林院长的笔记,“她发现我的秘密了”,这个“她”可能就是这位女医生。 “会不会这个女医生发现了林院长芯片的秘密,所以被林院长下毒了?” “我也觉得!而且我感觉她的孩子应该就在照片里,说不定已经被林院长害死了!” 林霰越听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也倏地一紧,唇色被牙咬得发白。 她想的是,会不会小桃就是林院长和女医生的孩子。 “叮——”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杨成:“各位,你们的速度需要加快,一定要赶在女病人之前找到芯片,否则她会毁了这里的!” 许砚顺手接过电话:“停尸房在哪?我们想先看林院长的实践报告。”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门外有一盏灯,等灯变成绿色的时候你们迅速跑出去,走廊的尽头有楼梯,停尸间在地下室。” 许砚还想再问些什么,杨成却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萧霄忿忿地说道:“这个副院长也不是什么好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他在引导我们。” 苏芷兮叹了一口气,将照片放回了原处:“但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是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许砚沉默了两秒:“铃铛呢?” 魏蓝“噢”了一声,从口袋里找出铃铛,递给了许砚。 许砚点点头:“一会儿你们走前面,注意安全。” 女孩有时候比较胆小,加上npc演绎过于逼真,慌乱的时候难免会自乱阵脚。 追逐环节的时候,许砚见着萧霄和魏蓝自己吓自己,又慌又乱,差点儿闹成踩踏事故。 萧霄站在门口,瞥了一眼门外的灯笼,立时惊呼:“灯变绿了!” 在许砚的协调下,他们整齐地排列成一队,依着顺序慢慢跑了出去。 一双冰凉的手从后面扑了上来,在许砚的后背上轻轻一划:“一个也逃不掉……” 许砚反应得很快,瞬时摇铃,清脆的铃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可这一次,女病人没有头痛欲裂。 铃音已经没用了。 “我去,怎么回事?现在不是绿灯吗?!” 第53章 “怎么铃铛也不管用了?” “这走廊也太长了,谁来救救我们啊……” 慌乱的喊叫声盈满了走廊,林霰的心随着脚步怦然直跳,连呼吸都变得局促。 林霰喘着气,回望了一眼:“许砚,许砚……她刚刚没有伤到你吧?” 慌乱里,他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腕。 温热的气流顺着腕部缓缓流淌,原本冰凉的指节凝聚起几分暖意。 这种感觉很熟悉,过往的记忆翻涌而上。 某个雨夜,她曾握紧他的手,带着他在狭窄的街巷里飞奔。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 苏芷兮一边喘气一边往楼梯口望去:“那个女医生没有再追上来吧……” 林霰回望了一眼,摇摇头:“没有。” “你们这是……” 苏芷兮抬头的那一瞬,正巧望见许砚握住林霰的手腕,而且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霰也意识到了,抽回了手腕:“刚刚跑太急了,我害怕大家落队。” 苏芷兮挑了挑眉,她并不相信林霰的这套说辞,但正可谓看破不说破,她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 陈妍惊魂未定,嘟囔了几句:“我就说这个副院长不是好人!他告诉我们绿灯畅通无阻,但是刚刚我们还是遇袭了!” 林霰往里走了一步:“我们先找线索吧。” 停尸房的正中央有一个冷藏柜,里面摆着一具假人,应该就是遇害的林院长。 许砚本就是医生,对这样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先一步走到了尸体处。 陈妍不敢上前,和萧霄缩在了一旁:“许医生……你们医生是不是都要解剖啊,这样的场景你应该很有经验吧?” 许砚掀开了假人的外衣:“解剖学是大学时的必修课,但实际应用上还是法医比较有经验。” 从伤口上看,林院长的头部有一处明显的钝器伤,喉咙有一处刀伤。 从伤痕来看,这把刀很锋利。一般的水果刀能造成极深的伤口,但林院长脖颈处的伤口并不深。 虽然不深,但却致命。 这道刀伤准确无误地割断了林院长的动脉,休克只在一息之间。 许砚摸了摸假人的脖颈:“凶器是手术刀。” 他太清楚手术刀的特点了。 虽然手术刀的刀头又短又小,无法刺破深部脏器且刀身细窄不好拿持,但手术刀十分锋利,动脉一旦被割断,再无挽回的余地。 苏芷兮问:“照这样说,凶手是医生?” 许砚摇摇头:“一刀毙命不需要技术的加持,普通人也能做到。” 林霰更好奇林院长头上的钝器伤:“钝器伤和刀伤应该不是一个人所为。” 刀伤一击毙命,凶手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将林院长敲晕。 陈妍有些困惑:“那凶手不止一个人吗?” 许砚想了想,说:“理论上说凶手不止一个人,但最终选出的凶手应该是给他致命一击的那个。” 规则里明确表示凶手在他们六人之中,而且只用选出一个,说明帮凶不算在列。 苏芷兮揉了揉头,案子越来越复杂,让人头痛:“那怎么确认什么伤是致命一击……” 许砚抿抿唇,搭在柜上的指节轻轻敲动:“那就要看尸检报告了。” 魏蓝从地上搜出一个木质的小盒子:“哎,这里有把锁!我感觉这个盒子里的就是实践报告。” 盒子上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有四个字:罪有应得。 密码的四位数字,乍一看,汉字和数字怎么也搭不上边。 苏芷兮看了半晌,惊呼道:“我知道了,是四、三、二、三!” 林霰虽然疑惑,但还是照着她报的密码试了一次,失败了。 她确实好奇苏芷兮这样猜的原因,忍不住问:“芷兮,你为什么猜这四个数?” “你看,罪上面是不是一个四,有里面是不是有三横,应里面是不是有两横……?” 林霰嗤笑了一声,惊叹于苏芷兮的脑回路。 “那你怎么解释‘得’?‘得’字里面可不止三个横。” 众人听到了苏芷兮的解释,都不禁地笑出声,苏芷兮的脑洞确实挺大。 许砚掀了掀眼皮,缓缓道:“密码四、三、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密码为啥是4312嘞? 嘻嘻…… 第48章 我暗恋她。 不出意料, 密码锁打开了。 林霰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纸条,终于想到了密码的由来——根据拼音的音调。 四、三、一、二分别对应去声、上声、阴平和阳平。 盒子里有一份尸检报告,在场的所有人里许砚对医学报告最为熟悉,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报告交由许砚查看。 被害人:林院长(男),45岁,死亡时间为10月13日下午三点左右。 外部:面部皮肤呈黑紫色, 皮肤呈现出暗紫色片状瘢痕;头部有明显钝器伤;胸口有致命锐器伤。 苏芷兮虽然不懂尸检中的具体表征, 但她能精准地定位到“致命”这个关键词:“胸口有致命的锐器伤, 那就是说手术刀造成的刀伤是他致死的原因?” 许砚眼睫微颤, 薄唇微抿着,勾起一道沉冷的弧线:“可以这么说。” 这份尸检报告里还有其它可疑的地方,但他还需要更多证据作为佐证。 杨成的电话又响了。 电话里的杨成似乎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能够精确地跟上进度, 让他们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很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芯片就在女病人的病房内,你们要趁她不在的空隙偷走芯片。” “切记,不能让凶手拿到芯片。” 电话挂断后, 众人沉默了片刻。 按照杨成所说,他们需要从六个人里选出一个最没有嫌疑的人掌管芯片。 杨成还提到停尸房里有一条甬道, 从甬道出发可以直接通往女病人的病房。 那么这一轮, 其实就是变相的投凶环节。 没有弄清楚每个人案发当天的时间线之前, 他们不能草率地做出决定。 林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现在理一下时间线吧, 大家先轮流阐述一下案发时都在什么地方。” 之前搜证环节大家各自寻找到了对方的一些证据, 但由于时间的缘故, 他们还没来得及互相质询。 而现在, 是质询的最好时机。 萧霄将问诊表拿了出来, 直截了当地质问陈妍:“小安, 下午两点的时候你见过林院长,林院长是三点左右遇害的,你的嫌疑很大哎。” 最早关于小安的一条线索是在林院长的日记里,林院长对于小安有不轨之心,所以小安的确有作案的动机。 陈妍犹豫了片刻,说:“林院长头上的钝器伤是我弄的,但我应该不是害死他的凶手……” 林霰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陈妍这么快就自爆了,但是按照游戏的规则,帮凶确实不算是真正的凶手。 许砚的手搭在下巴上,露出修长的指骨,在光下更显白皙:“不排除你打不过他,所以先将他敲晕,而后捅刀。” 林霰之前之所以猜测凶手是两个人,因为她觉得凶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但如果凶手和被害人力气悬殊太大,确实需要“敲晕”这一环节。 陈妍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我根本不敢的,我当时是偷了一根医用拐杖,然后用拐杖把他敲晕的。” “原来这根拐杖是你偷的啊!”魏蓝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张便签: 10月13日下午两点半,大爷丢失的拐杖被一位年轻女孩找到。大爷失而复得,高兴之下拉着女孩拍了一张合照,而后女孩匆忙地离开了医院。 这一幕被当天的值班护士看见,护士通过便签和相片记录了这份“线索”。 陈妍若在两点半之前偷走拐杖然后敲晕了林院长,两点半左右归还拐杖、拍照留念,而后又离开医院,那么她确实不是凶手。 陈妍的嫌疑暂时被洗清了,但出于谨慎的考量,芯片还是不能交给她。 陈妍再望记录单的时候,多了几分底气,反客为主:“那你呢?林院长遇害前一天你为什么去见杨副院长?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一直以来,他们都忽视了杨成在故事中的作用,他一步步引导他们寻找真相,而他一直都在隐瞒自己的身份。 林院长的日记中提到杨成是被林院长提拔起来的,他们很可能是一丘之貉,而杨成迫切找到芯片的动机也不纯粹。 “其实……杨成是我对象,但他想让我接近林院长,想办法替他找到林院长的芯片,从而掌控大局。” 萧霄顿了顿,继续道:“我这个角色她可能就是恋爱脑嘛,就想帮杨成,但是事到临头她又后悔了,所以最后没去找林院长。” 许砚点点头,问:“有不在场证明吗?案发时你在哪?” 第54章 “案发时……我和杨成在一起,但是没有别人可以证明。” 陈妍:“小余和杨成应该就是男女朋友,我这里有一条线索,算是佐证了。” 这是一条流言线索,医院里的几位女护士曾看见杨成和小余在办公室里秘密私会。 即便确认了杨成和小余的关系,也不能就此洗清小余的嫌疑,毕竟没有直接性的证据。 苏芷兮抿了抿唇,视线却流转到了许砚和林霰的身上:“那你俩呢,不解释一下?” 林霰一怔,呼吸短促地一滞。 明明是在讨论角色里的关系,但她偏偏觉得苏芷兮意有所指,刻意将她和许砚联系在一起。 许砚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暗恋她,案发时我们在约会。” 林霰瞬时一愣,脑中一片混沌,心尖似有烈火烧灼,掀过阵阵热浪。 他为什么要用“我们”这个词?明明可以用人物的名字作为替代的。 可他偏偏要引人误会,惹得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别人纳闷的神情。 林霰硬着头皮解释:“对,小江和小桃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小江暗恋小桃。” 她真是怕了许砚了。 说到人物名字的时候,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角色之间的关系,避免再引起不必要的歧义。 许砚没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唇畔微勾,漾起慵懒的笑意。清辉的月色将她紧紧地拢合住,温柔而缱绻。 他的小兔子心虚了,若他再不收敛,迟早要被气急的兔子咬上一口。 现阶段没有作案嫌疑的只有魏蓝(小施)、苏芷兮(小蓝),苏芷兮对于密室游戏有一定的经验,所以他们一致决定将芯片交由苏芷兮保管。 这里的光线本就很暗,甬道里更是黑漆漆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 林霰很庆幸她今天没有穿裙子,穿长裤玩密室才是明智之举。 拖到后面只会徒增紧张,倒不如早点面对,林霰轻舒了一口气:“我走前面吧。” 许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后面,默认第二个过甬道。 林霰的手摸到了甬道的墙壁,前路一片昏暗,只能慢慢地挪动着,许砚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按照她的节奏向前。 大概走了五六米远,后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林霰的心倏地一悬。 “啊!有什么东西在碰我啊,呜呜……” “别害怕宝贝,是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裙子了……” 林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虚惊一场。 许砚靠她很近,一股温热的气息自她的后颈传来:“三中的同学聚会,你真的会来吗?” 林霰向前小心地挪动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许砚继续说:“那天我送你吧,我们已经是邻居了。” 许砚变成她邻居这件事实在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一时有些懵。 她刻意压低声音,避免被后面的苏芷兮听见:“你怎么会住到我对面的……?” 许砚笑了笑,回:“签了合同、交了租金,自然就可以住到你对面。” 早知道他脸皮现在变得这样厚,当初她就不该让他知道她家的住址。 许砚似是刻意找她闲聊,闲聊中,她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步伐也不由加快了许多。 大概又走了四五米的样子,林霰已然看到了甬道的尽头。 很快,所有人都从甬道里爬出来了,大家纷纷拍了拍裤腿,抖去甬道里沾染的尘灰。 医院的病房并不大,本就只用容纳女医生一个人,现今要容纳他们六个人,因此显得有些拥挤。 病房的设计有点像囚禁的监狱,除了铁栅栏那一面与外界相连,其余的墙壁都是密封着的,压抑之感油然而生。 地面铺着杂乱的草席,脏兮兮的,很难找到一块干净的立足之地。 他们在地面上分头翻找,最后,苏芷兮找到了埋在草席底下的芯片。 林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切进展得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起疑。 苏芷兮:“现在我们该怎么出去?” 萧霄:“应该有机关什么的吧……再找找看。” 许砚绕着病房走了一圈,冷声道:“不用找了,他就没打算让我们出去。”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围栏的方向走了过来。 杨成摘下了面上的医用口罩,眼上的金框眼镜也被他收拢在了口袋里。 “说的对,你们一个都出不去。” 杨成晃了晃手中的蓝色芯片,同苏芷兮手中的那块如出一辙。 林霰终于想明白了,苏芷兮手中的芯片是假的,打从一开始,杨成就在骗他们。 这是预先设好的一个局,他们避无可避。 第49章 我们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灰白色的烟雾从病房上方的气口弥漫而下, 很快充盈至整间屋子,伴随着一股能令人窒息的刺鼻烟味。 烟雾之中,杨成脸上透出诡异的青白之色, 森冷的双目深黯而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杨成轻嗤了一声:“我已在病房预先设下了毒气,你们逃不掉了。” 林霰抬头, 望见灰白色的烟雾仍在源源不断地向下输送, 朦胧中模糊了她的视线。 有时候密室道具也不能做得太真切, 拉满体验感的同时是会让人过度入戏的。 魏蓝:“搞什么啊?这烟雾没毒吧……” 苏芷兮:“没事没事, 道具而已。” 陈妍:“那该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逃脱失败啦!” 萧霄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指向了杨成的后方:“啊!那是……” 是之前那个女病人! 她手里拿着一根极粗的棍棒, 悄无声息地站在杨成的背后。 而下一瞬, “怦”地一声,杨成被她敲晕,直愣愣地向后方倒了下去。 林霰想这一摔,大概不轻。 看来密室的npc不仅需要极强的信念感, 还要有敬业的工作态度。 女病人从杨成的口袋里摸出了病房的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道:“把芯片带到中控室, 插进中央控制器, 就能摧毁他们的阴谋!” 苏芷兮伸手想去接芯片, 女病人却刻意略过苏芷兮, 转而将芯片交给了林霰。 “桃桃, 只有你可以摧毁他们的阴谋, 插芯片的那个人只能是你。一定要快!再过一会儿, 他就要醒了……” 原来女医生根本就没有疯, 从一开始她就在装疯,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只有小桃才能阻止杨成的阴谋,她和女医生又是什么关系? 苏芷兮转头,发现她还愣在原地:“霰霰,我们快走吧!” 林霰的思绪从恍惚中拉了回来,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找到中控室再说。 光线愈来愈暗,寂静的空气里排气扇发出的声响格外突兀,黑暗中仿佛有叠合的阴影在墙壁上攀爬蔓延,试图撕裂一切。 似是有谁磕了一下:“啊……” 林霰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但却看不真切:“伤到了吗?” 苏芷兮放大了音量:“没事,陈妍不小心磕了一下,我扶着她慢慢走,你们先去中控室!” 林霰虽然担心陈妍,但有苏芷兮的照顾,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好!” 林霰很快就找到了中控室。 中控室的显示屏横放在中间,屏幕左上角一直显示红色的感叹号图标,提示系统处于崩溃状态。 显示屏的中央有八幅棋盘图,上面四个棋盘图最后得出了四个数字,下方棋盘格的答案仍是空缺。 看来只有解出下方棋盘格所代表的数字密码才能够插入芯片,成功修复中控系统。 棋盘上棋子摆放的顺序很乱,并没有按照棋局规则放在轴线上,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摆放在棋格之中。 林霰一边默念着上图的数字,一边用手比划着:“三四七九……” 密密麻麻的黑色棋子聚集在一起,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似乎又无规律可循。 环境本就昏暗,加上她一直盯着屏幕,眼睛难免有些酸胀,林霰忍不住揉了揉眼眶。 像密室解密这类游戏,确实不太适合她。 “眼睛难受吗?” 睁眼的那一瞬,视线仍有些模糊,看不清许砚的面部轮廓。可当他温和的嗓音落入耳廓时,确是格外的清晰。 林霰侧了侧身子,发现苏芷兮她们还没跟上来,问:“她们人呢?” 许砚耸耸肩,唇畔微勾:“兴许是太害怕了,所以没跟上。” 要他想,她们没跟上是最好不过的了,刚好给他和林霰制造独处的机会。 “嗯?” 林霰却不懂,不懂他的笑点在哪里,不懂这么压抑诡异的气氛里,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许砚收拢了笑意,走到了显示屏的前面:“眼睛难受就休息一会儿,我来看吧。” 许砚白皙的手掌撑在显示屏上,身子微弯,似有细雪坠在雪松的枝上,虽有松懈,仍不失却矜贵的风骨。 第55章 太多时候,她都只能追逐他的背影。 很久之前,她就想着有一天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拥有他,而不只是驻足仰视。 林霰轻嗟了一口气,是过去的自己太傻。她以为月亮永悬不落,却忘记了月亮其实从不属于她。 可那天晚上,他说他会等她,等到她再喜欢他一次。 可那究竟是荷尔蒙作祟,他逢场作戏的玩笑话,还是他的真心话? 她越来越看不懂他,只觉得猜测别人的心意太难,尤其是他的心意。 许砚沉思了片刻,微弯的身子渐渐挺直,在显示屏上敲了四个数字:“7129。” 这次的谜题确实有一定的难度,需要先找出每个有黑点的格子,然后将其中不受黑子阻挡的对角线两两连接,最后得出数字。 “啊……那个杨成追上来了!” “我去,他手里还拿着电棒,怎么办我去!” “林霰!你那边弄好了吗?” 林霰迅速将芯片插了上去,中控室前方的暗门缓缓打开,露出暖黄色的光线。 林霰往萧霄的后面看了看,问:“苏芷兮和陈妍跟上来了吗?” 萧霄停下喘了口气:“在后面,一会儿就来,我们先跑吧!” “嘶——嘶” 电击棒的声音从远处的方向传来,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林霰不由一颤。 林霰尚未看清杨成拿电击棒的身影,许砚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不由分说地往通道的方向跑去。 萧霄和魏蓝就在后面,许砚怎么可以明目张胆地拉住她的手腕? 林霰想要挣开,却发现许砚的力道很大,紧紧地握住她,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终于有一束白光落入通道,原本诡异的音效声渐渐舒缓,他们成功逃出了密道。 “恭喜各位,顺利通过。” 前台的女工作人员露出温柔的微笑,想要通过此刻的笑容安慰接连受惊的他们。 “各位用时仅七十五分钟,算是很快了呢。” 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到一间茶室稍作休息,清淡的茶香弥漫在屋子里,先前怦动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些许。 他们坐在茶室里听了本场密室的完整复盘。 林院长是“四一五”计划的制定者,他试图在在人脑中植入一种芯片,让其失忆从而让那些人为他所用,去做通过窃密而得利、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 陈医生被林院长引诱,生下了女儿小桃并且将女儿秘密养在医院里。 直到有一日,陈医生发现了林院长的秘密,林院长要用慈善病院的孤儿们做实验,这其中也包括他们的女儿——小桃。 林院长用药将陈医生毒疯。林院长的实验在小桃的身上成功了,但也出现了意外,小桃的体制里存在抗体,并不能完全为林院长所控。 杨成是林院长的同伙,但一直觊觎林院长手中的核心芯片。杨成利用小桃的特殊体质,制定了一种药剂,控制小桃杀死了林院长。 林院长的真正死因不是因为胸口的刀伤,而是因为心脏病。 心脏病的常规用药是硝酸甘油和速效救心丸,小桃将林院长杯中的水换成了烈酒,又将救心丸替换为相冲的药物最终导致了林院长的死亡。 小江从小与小桃在医院里长大,小江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小桃,为了帮助小桃摆脱林院长的控制,决定杀死林院长。 但小江捅刀的时候,林院长已经因为心脏病死亡了,只是小江以为他尚在昏迷,所以补了一刀。 萧霄恍然大悟,激动之下猛拍了一下腿。 “我明白了!原来之前杨成要我们不能将芯片交给凶手,是因为只有凶手小桃能够催动芯片……” 陈妍搂着林霰,感叹道:“霰霰,这密室你妥妥的c位啊!甚至还给你配了个深情暖男……”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苏芷兮听到陈妍玩笑话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林霰,投去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魏蓝仍有些懵,捋了捋头发,问:“从哪里看出来陈医生的女儿是小桃啊?” 苏芷兮喝了一口茶:“我也是快到最后才意识到的,那个女医生一直在装疯,而且叫她桃桃。” 许砚点点头,补充道:“嗯,之前女医生演绎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小桃,害怕伤到她。” 还有一个细节,其实他们都忽略了。 女医生演绎的时候一直在念一首童谣,里面提到“底下圆来上头尖,粉粉绿绿颜色鲜”,这个童谣的谜底就是桃子。 很早之前,许砚就注视到了药柜里的硝酸甘油。 医学上对于药物的分类是很严谨的,不会存在将酒精和硝酸甘油放在同一类的情况。 最明显的是,硝酸甘油放在药柜的最下方,说明这个药很紧急,随时都会用到。 加上尸检报告中提到死者面部皮肤呈黑紫色,不难猜出林院长隐藏的死因。 只是他刻意回避了这些细节。 游戏结束之后,没有人再深究那些细节,而是开始了下一次的密室计划。 “这家密室真的好玩……我们下次换个主题再来玩吧?” “好呀好呀,我不用拍摄的时候都有空的。” 他们又休息了半刻钟,最后还是到了依依不舍的分离环节。 苏芷兮、魏蓝、陈妍准备一道回去,临别时苏芷兮不忘问她:“霰霰,你怎么走?” 林霰不想再让人误会,思忖着怎么和许砚撇清关系,许砚却抢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 许砚笑了笑,对苏芷兮说:“我们住得挺近的,我顺道送她回去。” 林霰抿了抿唇,晒干了沉默:“……” 果不其然,苏芷兮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几分揶揄:“这样啊……那你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哦……” 许砚点点头,回以礼貌而得体的微笑。而后他甚至很绅士地替林霰打开了车门,邀她进去。 林霰尴尬地笑了笑,也只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坐到许砚的副驾驶位上。 —— 半路中,林霰的消息提示音就没有停过,苏芷兮给她发了n条消息。 【你和那个许医生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你俩借助密室谈恋爱是吧?!】 【我不反对你谈对象,尤其是和许医生这么帅的男人……但是你不能让我们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吧!!!】 【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林霰默默地关掉了消息提示音。想了想,她还是给苏芷兮回复了一条。 【如果我说我俩没谈,你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苏芷兮:不信! 桑枝未落:我也不信!!!! 第50章 晚安 苏芷兮:【不信!】 林霰耸了耸肩, 往后靠了靠,合上了手机界面,开始闭目养神。 一路上许砚的车都开得很平稳, 只是快到小区时有些颠簸,将她晃醒了。 傍晚的光影朦胧而约幻,未燃尽的火烧残云漫过天际, 犹如勃艮第色的酒红, 揉进微醺的月色里, 就着清凉的晚风。 轻拢的雾霭中, 她将车窗摇下,试图拥抱自天际泻落的橘橙。 好久没有这样惬意过了,不需要想旁的任何事, 可以心无旁骛地发呆, 仅享受此刻的晚霞。 许砚侧眸望她,问:“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其实她早就料到许砚会邀她共进晚餐,就连回绝的话术她都预先想好了。 林霰眯着的眼眸微微弯动, 露出含蓄而得体的笑容:“抱歉,我晚上不吃饭。” 严格意义上说, 她只是需要控制饮食。 其实她是不少人艳羡的“光吃不胖”体质, 但她在饮食上始终以高标准要求自己, 从来只吃低热量的食物。 许砚轻挑了一下眉, 对于她这个答案倒不怎么感到意外:“好。” 林霰想起上次晚宴的时候, 许砚其实已经见识过她的“自律”了。即便她再饥肠辘辘也要考虑一下芸豆糕的热量才敢入口。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至少可以躲过今晚, 躲过和他尴尬独处的机会。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会觉得和他独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幸而这样尴尬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太久, 许砚需要去停车场停车所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先下了车。 她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就确定了不等许砚先行上楼的决定。 林霰压了压帽檐,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公寓。 躺倒在沙发的那一刻,只觉得神清气爽,烦恼全消。 只是这“轻松”是建立在没看手机的前提下,但当她打开手机,看到不计其数的信息时,只会不胜其烦。 苏芷兮:【你俩到底真嘟假嘟?】 苏芷兮:【其实你俩蛮好嗑的,尤其是他看你的眼神,眼眸忒亮,是在拉丝哎!】 苏芷兮:【高智商高颜值高质量男医生,偏偏给你遇上了!!!】 她是了解苏芷兮的,任何cp她一旦嗑上了头就完全失去理智,甚至能自动脑补出一堆大戏。 第56章 关于眼眸忒亮、眼神拉丝这个事,她觉得是许砚站在光下,瞳孔对光有了反射,所以格外的明亮…… 她甚至通过百度,找到了科学的解释: 光照一侧瞳孔,引起双侧瞳孔缩小的反应,称之为瞳孔对光反射,是一种神经反射。 至于眼神拉丝,她觉得有可能是许砚熬了几个大夜,苏芷兮看见了他眼里的红血丝。 苏芷兮已经磕得醉生梦死了,所以她更要理智,更要清醒,避免不必要的沉沦。 林霰敲了下手机,回:【我和许砚真的没有在谈对象,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天地可鉴!】 苏芷兮:【真的没谈?但是你俩的默契程度,真像是谈了的。】 林霰:【玩游戏而已,你拍戏的时候也会代入真人?】 苏芷兮:【说的有点道理……勉强信你一回。】 林霰长舒了一口气,不枉她费心解释了这么许久,苏芷兮终于肯听她一句了。 “咕咕——” 林霰循着声抚上了小腹,密室运动量大,本就消耗体力,加上她这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如今肚里真是空空如也。 她想起刚刚还信誓旦旦地和许砚说不吃饭,如果这会儿点外卖被他听见声,肯定知道她是故意避着他了。 林霰无奈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到了冰箱处,缓缓打开柜门。 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几袋不知道何年何月的调料包,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印象里,她受伤的那几个月都是林澄过来给她送饭,顾婉华偶尔也会过来做饭。 总之她是享受了太久饭来张口的日子,以至于冰箱空了的事她也没注意。 活该她饿肚子。 林霰越想越生气,连取了两瓶矿泉水,窝回了沙发,决定饮水充饥。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林霰看到来信人时还有些意外,是江亦珩。 【林霰,下周末的同学聚会你去吗?我公司离聚会地点挺近的,有些公关法务上的事想和你聊聊。】 其实当年她和江亦珩的交集并不多,只是那次的辩论赛她得了不少江亦珩的指导,从高一级的学长身上的确学到了些东西。 其实往夸张了说,当年追求江亦珩的学妹学姐能绕着学校的四百米操场围上一整圈。 江亦珩毕业后,他的联络方式被不少女生要到了,虽然她也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却并没加他。 如果不是上次的舆论事件,她迫切需要一支专业的法务团队,加上江亦珩刚好成了红圈律所的金牌律师,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从前她以为圈子很大,毕业这么久也没遇上几个大学以前的同学,但她现在知道了,只要大家还在a市,那这圈子就还是小的。 小到骨折去看个医生能遇上高中时的暗恋对象,小到找个律师还能碰上高中时的学长。 林霰叹了口气,回复了过去。 【我去的。学长,等聚会结束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聊一下法务的事。】 演员的法务问题也很重要。一个专业的法律顾问,可以采取相应的法律手段对于网上的舆论进行风险管控,或是能在舆论初期就果断回应,让她掌握主动权。 现在江亦珩不仅是她的学长,也是她的法律顾问,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她确实应该维系好彼此的合作关系。 只是下个周末,她要怎么去同学聚会? 许砚说她可以搭他的车去,可若是被三中的人看见他们在一起,炸裂程度分分钟能上爆字热搜。 但她确实也没必要担心一周后的事情,只怕挨不到下周末,她就要饿昏了。 林霰抱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听着小腹源源不断的气泡音,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仅靠喝水是起不到饱腹作用的。 实在忍不了,她就点外卖。 就算被许砚知道了又怎样?总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林霰下定了决心,正要下单的那一瞬,门铃声响了起来。 她先看了眼监控。 许砚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手里捧着一个圆形的大碗,看不清碗里装着什么。 他现在过来想做什么? 林霰转念一想,比这更离谱的场面她都见过,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天许砚刚洗完澡,身上穿着滴水的浴袍都敢来敲她的房门,今天,他至少穿的是相对严实的睡衣。 林霰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番短促的心里建设,而后打开了房门。 “许医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外套已经还回去了?” 她当然记得许砚已经取回了外套,但她还是刻意又问了一遍,明里暗里都在点他,点他的不请自来。 许砚薄唇微勾,扯出一个弧度:“林小姐并没有记错。但是我想,林小姐现在应该饿了。” 林霰刚才只顾着阴阳他,忘记去看他碗里的东西,闻言她的视线逐渐下移,准确无误地落入他的碗中。 他碗里装着的是一堆“草”,确切的说是蔬菜沙拉。 简单的一瞥,她瞥见这碗沙拉的主料有生菜、紫甘蓝、苦菊;配菜有圣女果、西蓝花、黄瓜、蓝莓、芒果甚至还加了几颗坚果作为点缀。 这一碗沙拉的用料远胜于她吃过的许多,更特别的是,摆盘之精致丝毫不亚于某些高规格的餐厅。 林霰有些诧异,忍不住问:“是你做的……?” 许砚点点头,端着碗自然地走了进来。 如果说这是他家,他这样熟稔无可厚非。可问题是,这是她家,他究竟哪来的自来熟? 与前两次不同,前两次许砚对她家具的布局不算熟悉,故而花时间打量了几番。可这一次,他是径直走向了餐桌,熟稔程度可见一斑。 林霰望着桌上精致摆盘的沙拉,微微出神。 她确实有些意外,自从上次许砚用保温盒煲汤开始,她就惊诧于他的厨艺。 或许是因为她身边的男人没几个擅长厨艺的,一个是她父亲林遥,记忆里她没见父亲下过厨。另一个是林澄,林澄是能将一锅白粥煮糊的人才。 她不敢想象,许砚是省医的主治医师,每天都要接收数不胜数的问诊,可他竟然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研习厨艺。 想到此处,她的唇畔竟不由勾起了一缕没来由的笑意。 确实,只要许砚想学,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倒他,无论是煲汤还是摆盘。 许砚从厨房取了一把勺子,递给她:“我第一次做这个,我不确定会不会好吃。” 林霰想,天底下的草味道其实都差不多,只是加了沙拉酱,多少能增点食欲吧。 总归沙拉都送到她面前了,她吃他一碗草也算不了什么吧? 林霰接过勺子:“没事……谢谢你。” 许砚掀了掀眼睫,眸光微冷:“林霰,不要和我说谢谢。” 求你,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谢谢。 因为这两个字,会让我们之间横隔天堑。 林霰轻轻地“哦”了一声,而后埋下头,开始专心地咀嚼“绿草”。 许砚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等她吃完一整碗的沙拉,许砚将她的勺子洗净,放回到原处。 林霰以为他会和她再说些什么,但许砚洗完碗后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而她既白吃了他一顿沙拉,又没有自觉地清洗碗筷,那至少得送一送他。 林霰象征性地把许砚送到了门口,正欲挥手作别,许砚却握住了她半悬在空中的手腕。 他轻声道:“晚安。” 清冽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嗡”了一下,温热的气息顺着耳蜗一路流淌,送至她的心尖。 林霰怔了怔,收回半悬着的手掌,回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1章 修罗场. 【抱歉, 刚刚有个急诊,需要我帮你打个车吗?】 收到许砚消息的时候,林霰刚刚梳妆完毕、换好了鞋子, 准备出门。 这本该是件好事,因为许砚临时有急诊,所以她可以不用再搭他的车, 这样既不会尴尬, 同时又避了嫌。 但她不仅不高兴, 甚至还有点生气。这种心情就像是满心期待了许久, 却被别人放了鸽子。 林霰越想越生气,从挎包里找出手机,划开了锁屏。 触屏的指尖不由用力, 似是要扎进键盘里。 【玥玥, 我这边不好打车,你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 曲玥前几天刚刚回国。 本来她们前几天就要约着见面,但曲玥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又有交接的手续需要处理, 只好将同她见面的事先搁置下来。 曲玥:【收到,小的这就来接我们的顶流女明星。】 林霰滑了下手机, 界面重新回到了许砚的聊天框, 回了句:【不用。】 回完这句消息她就将手机息屏, 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收回到挎包里。 曲玥家离她现在的小区很近, 大概十分钟不到, 她就成功坐上了曲玥的车。 第57章 这么多年不见, 曲玥的变化倒也挺大的。 她记得从前曲玥习惯穿运动风的衣服, 清爽又干练, 但从曲玥现在的穿衣风格来看,倒是挺贴御姐的轻熟风。 曲玥的五官虽然算不上精致,不是一眼惊艳型的好看,但胜在利落分明、立体匀称,有一种舒展的大气美。 曲玥歪头看她,见她全身包裹得很严实,忍不住侃笑道:“怎么,坐我的车也怕被人传出绯闻啊?” 这所小区里住着不少圈内的小明星,因此安保措施落实得还算不错,但即便这样也抵不住狗仔的长线蹲守。 她即便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被拍到几张私人行程,时不时上一下热搜。 林霰掩了掩口罩:“我上热搜倒没什么,就怕隔天你的隐私就被他们扒得一干二净了。” 曲玥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话说你和那谁,怎么样了?” 林霰怔了一下,墨黑色的镜框顺着鼻梁滑了下来,她伸手扶了下镜架。 “什么……哪个谁?” 曲玥笑着摇了摇头,点开了导航系统。 “还装。就是你和许砚啊……误会不是解开了吗?” 上次江语烟的事她只告诉了曲玥一个人,曲玥知道她和许砚误会事件的来龙去脉,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和许砚说开了。 其实上次许砚来拿外套的时候,她是想和许砚说清楚的。 可那天的氛围实在是有些奇怪,最后直到许砚回去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 林霰越想越烦,先前凌乱的丝线此刻又在心头缠成一团乱麻。 她咬了咬发白的唇,垂眸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误会是否说开也不重要了。” 曲玥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不重要?不是我说你,你平时挺果断的,怎么一遇到自己的感情问题就拖泥带水的?” 曲玥顿了顿,压低了音量,继续道:“再说,你不和他说清误会,还怎么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么? 光是前缘就已经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线了,大抵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至于他,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吧。 或许正如江语烟所说,当年许砚或许对她确有一点点的不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已经磨灭殆尽了吧。 许砚只会觉得,是他不经意间让一个女孩遭到了班上的舆论攻击,又害得这个女孩被逼无奈最后退学。 所以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有一根刺。 也许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只想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希望以此消解内心的愧疚感。 可若真如她想的那样,这些天以来,许砚对她的好只是出自于当初的愧疚,那她宁愿不要。 她不需要他的怜悯,更不需要他愧疚心使然的偿还。 黑色的帽檐之下,林霰细密而浓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似是扑棱着的蝶翅。 良久,她用微冷的嗓音回道:“与其一厢情愿,不如当断则断。” 除却路上有一段拥堵的高速公路,她们的行程还算是顺利。 聚会地点定在了三中附近的私人花园,既可以户外露营又可以轰趴派对。 她和曲玥刚好赶上了高峰期,堵车耽误了半个小时,距离约定的聚会时间晚了十分钟左右。 林霰在车里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的聚会宋尧好像也要来。” 她之前听许砚提过,这次同学聚会的局就是宋尧组的。 “他来不来关我啥事啊?”曲玥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曲玥翻了翻群名单:“宋尧倒不算什么,听说江语烟也要来,到时候……” 曲玥没有出国前和江语烟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后来久不联系关系渐渐淡化了。 之前,林霰和江语烟也算是正式闹掰了。曲玥虽然夹在中间,但心中的天秤还是往林霰的方向倾斜的。 林霰笑了笑,搭着曲玥的肩,往聚会的方向走去:“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三中那段青春里,不完美的故事只占一小部分,更多时候,都是值得怀念的。 很多年前的某个秋天,板报被几个贪玩的男生划花了,于是他们几个人利用课间时间,站在桌椅上紧赶慢赶地修补板报。 恍惚间,她似能看见午后的阳光落在板报上的斑驳光影,听见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的嗒嗒声响,清脆而有力。 是青春的回响。 少年的胸膛里也曾灌满了秋日的长风,迎着深红色的塑胶跑道,无畏前行。 他们都曾是少年。 —— 一晃这么多年没见,聚会上的许多同学她连姓氏都记不清了。 除了几个相熟的能勉强叫出名字,其他人走在路上都是能被她当做陌生人的。 不止她对他们感到陌生,他们看她的眼神也是一样,只是更为惊诧,场面也一度有些尴尬。 人群中,她第一眼认出了宋尧。 宋尧的变化倒不大,五官硬朗了许多,又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宋尧笑着迎她们进去:“这么多年不见,现在你俩一个成了当红明星,另一个成了海归人才,我是真高攀不起了。” 宋尧往后望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她:“许砚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林霰摇了摇头,将墨镜摘下来,放进了挎包里:“他没跟你说吗?他有急诊,来不了了。” 宋尧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啊……他不是说他今天要……” 林霰不解,反问道:“他今天要什么?” 宋尧:“哦,没什么……先不管他了,你们先找位置坐下来吧,要吃点东西吗?” 话毕,宋尧笑着指了下斜前的草坪方向,那里摆着几个烧烤架还有茶歇台,示意她们可以去哪里找吃的。 曲玥撩了一下碎发,问:“陈桃她们呢?” 宋尧想了想,说:“应该在后草坪那边聊天,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曲玥轻挑了下眉,回:“不用了,减肥。” 宋尧顿了顿,勾回了唇边的笑意:“曲玥,我记得你以前也不这样的。怎么海归一趟回来,变得这么自律了?” 兴许是林霰听错了,宋尧似是有意无意地强调了“海归”二字,带着些许微嘲的讽意。 话说回去,曲玥出国这件事确实做的不太厚道,除却林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 曲玥本想回宋尧:关你屁事。 但她转念一想,现在她和宋尧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这样说话太不礼貌了。 曲玥压下不满的情绪,眯了眯眼,堆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对呀,人都是要成长的。” 宋尧垂头,随口问了一句:“那这次回国,你还走吗?” “可能吧,还没确定。”曲玥耸了下肩,拉着林霰要往后草坪的方向走。 之前还在车上的时候,曲玥说a市已经找到了公司,最近正在办入职手续,大概下周就能正式入职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曲玥当着宋尧的面没有说实话,但她也不好再多问。 她远远地望见后草坪处坐了整整一圈的人,只看背影,她一个也认不出。 等再走进些时,她勉强认出了两个,这两个人里还是算上江语烟的,另一个是陈桃。 陈桃边向她们招手,边挪出了两个空位:“玥玥!还有……林霰?快坐吧。” 陈桃看见林霰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显然有些局促,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 虽然说她们曾经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但到底并不熟络,如今她们阶层不同,身份上更是有了很大的悬殊。 “玥玥你能来我已经感觉很意外了,但我没想到、没想到林霰也来了……我还以为明星都不愿意和素人有交集的呢……” 林霰眸光微黯,唇边不由扬起一缕微苦的笑意,浅淡却又深镌,难以言明。 当她选择做台上那颗璀璨的明星时,就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接受别人的疏离。 林霰怔了一下,回:“其实演员只不过是一种职业,与其他职业也并没什么不同。”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侧响起:“说得倒是轻巧,聚光灯、摄像机全围着你转,享受了多少台下人的追捧,我们可是比不得的。” 林霰循声望去,只觉得说话的女生很眼熟,但她确实想不起来了。 林霰放弃了思索:“你是……?” 曲玥正在喝水,听到林霰的发问,看了一眼说话的女生。曲玥忍不住发笑,却被水呛了一下,连咳了半天。 曲玥擦了擦唇角,轻掩着笑意:“咳咳……霰霰,你怎么能把我们高班长忘了呢?” 第52章 婚礼你得坐主桌。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尤其是高婧, 据曲玥后来回忆说,高婧的脸色是霎时阴沉下来的,耳垂红通通的, 且是螃蟹熟透时的橘红,一种吃了瘪的羞红。 第58章 但这并非是林霰的本意,她当时是真的没认出高婧, 却不想会被大家曲解成她对高婧的刻意嘲讽。 高婧乌黑的眼眸里冒起了一团火焰, 发白的唇微微颤抖着:“林霰, 你……” 林霰正想解释, 陈桃抢先一步打了圆场。 “霰霰可能是想着跟你开玩笑呢哈哈……大家真是太久没见了,坐下来聊吧。” 陈桃拉着高婧坐下,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哎霰霰, 最近那个热搜是真的吗?关于顶流秦骞和女星夏田田的那个瓜, 说他俩谈对象了……” 大家显然对娱乐圈的八卦更为感兴趣,陈桃引出的话题只是开了小头,而后各种圈内的八卦问题,她听过的、没听过的全都被他们抛问了出来。 “哎, 那个吃瓜小姐爆出的瓜是真的吗?她说杨雨薇和陈桢同居了,不久就要官宣了……” “啊?不是有传闻说陈桢是gay吗?” 林霰坐在草坪听他们说了一堆圈内的瓜, 且不论真假, 有些瓜她听都没听说过。 瓜里的当事人有她认识的, 有她不认识的, 但圈里多的是营销号捕风捉影、博取眼球的编排, 她也难辨真假。 林霰无奈地笑了笑, 希望这个话题能快点结束, 她已经招架不住了。 林霰顿了顿, 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哎, 我和他们也不熟。” 林霰咬紧了不谈圈内的八卦,其他人自觉无趣,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将话题落在了江语烟的身上。 “哎,语烟,你当初是不是学的编导来着?那你岂不是跟在导演底下工作,有拍过什么片子吗?” 自从林霰来了之后,江语烟一直低垂着头,静坐在那里,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如果不是谁提了一嘴,几乎没人注意到她。 江语烟微抬起头,避开了林霰的视线,淡淡回道:“嗯,我已经不做摄影了……现在给艺人做助理。” “助理啊……哎,那你怎么没做我们霰霰的助理啊?我记得你们高中时候关系很好,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去娱乐圈的?” 林霰的视线从江语烟的身上移开,望向了远处的湖泊。 江语烟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原本红润的唇色被她咬得发白:“没有……” 先前他们以为林霰和江语烟只是许久未见,有些生疏,却不想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住了,似是无意间触了她们的霉头。 室外的空气本该是清新怡人的,或许是因为人太多致使空气不流通。 林霰感到沉闷,似有重重的乌云缠绕在她的身侧,让她想要逃离。 林霰握着手机,正寻思找个由头趁机就走,手机屏幕却及时地闪烁了一下。 江亦珩:【我询问了你们班的人,他们说你们的同学聚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刚好我公司离得近,我就想着直接过来找你。】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另外找地方约江亦珩见面了。 就算被狗仔偷拍到,也可以以同学聚会的名头公关回去,不用再费心解释。 林霰:【好,你到了跟我说一声。】 林霰以回消息为由头,从人群中撤了出来,决定去湖泊散散心,曲玥本想跟着,却被陈桃拉住,要她聊些国外的趣事。 宋尧确实很会选地方。与城市的喧嚣繁闹不同,这里的景观更贴切自然,湖光山色浑然一体。 墨青色的眉黛勾勒出远山的轮廓,描摹出绰约的峰影,在缭绕着的云层里犹抱琵琶,半遮山容。 落日的余晖为青天染上了一抹红晕,凫水的江鸥掠过澄清的湖面,似是绽出一瓣镀了金边水莲,晕起一阵打着圈儿的涟漪。 远离了世俗的喧嚣,寻一片难得的宁静。 恍惚的一瞬里,她仿佛回到了从前。 在那段青涩而炽热的青春里,他们勇敢无畏、自由恣意。 正当她沉浸于青春的伤痛文学时,一道陌生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林霰侧了侧身子,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 有些眼熟,大概也是三班的学生。但她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就算眼前摆着这女孩的名字,她也对不上号。 但有了刚刚的经验,她觉得自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不记得,至少得让演技派上用场,装作眼熟她的样子。 林霰轻轻地“哦”了一声,表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想起来了,你是……” “我是夏茉。” 林霰轻舒了一口气,幸而夏茉自己接了一下话头,缓解了她的尴尬。 林霰点了点头,问:“你有什么事吗?” 夏茉笑了笑,从相册里翻出了几张照片,递给她看:“我女儿今年六岁了,她特别喜欢跳舞和表演,你看看……” 话题转换得有些突兀,林霰一时怔愣,跟着夏茉看了几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很可爱,梳着可爱的丸子头。 过了几秒,她突然意识了一个问题,同龄人的女儿都……六岁了? 林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今年也就二十六岁而已:“你女儿是六岁吗?” 夏茉点了点头,而后也意识到了林霰的疑惑,解释道:“其实我比你要大上一岁……” 其实就算比她大上一岁,夏茉也不过二十七岁左右,也算是同龄人中结婚较早的了。 林霰笑了笑,下意识地夸赞说:“你女儿真可爱。” 夏茉有些犹疑,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那……那你看看,她适不适合进娱乐圈?” 林霰将手机还给她,笑道:“如果她喜欢,是可以培养她演艺方面的兴趣的。” 夏茉的眼底浮出了几分光亮,激动的嗓音里微带颤意:“真的吗?那林老师,你能不能指导指导她……如果剧组需要小演员的话,可以让她尝试出演吗?” 直到这一刻,林霰才明白夏茉的真正用意。 从见到她开始,夏茉称她为“林老师”,兜了一大圈,原来是想让她开后门。 且不说她现今只是个小演员,左右不了剧组的选角,再说她也不会做违背规则的事情。 开后门这件事在娱乐圈里最常见不过了,的确有人会利用各种捷径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常说的带资进组、潜规则上位。 她所喜欢的表演世界是纯粹的,即便有人说这个圈子本身就是染缸,但她相信,一颗永不沉堕的心远比环境本身要重要。 林霰回以淡笑,微冷却不失礼貌:“抱歉,我做不了主。如果您女儿真心喜欢表演的话,您可以尝试培养她考艺术类院校。” 夏茉似是还想再说什么,林霰轻蹙了蹙眉,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 来电显示:江亦珩 林霰转身,往草坪的方向迈步:“抱歉,我还有事。” 离开的路上,林霰无奈地笑了笑。 当她试图重拾青春的时候,忽然发现人和事都是会变的,而他们终究不复少年时了。 —— 林霰远远地瞧见,江亦珩正被班上的女生们团团围住,看来他现今的人气丝毫不亚于当年。 “江学长!我听说你现在在红圈律所工作,应该很忙吧,今天怎么有空来这?” 林霰好不容易透过缝隙,看到了江学长现今的风姿。 江亦珩刚从律所过来,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鼻间架了一副金框的眼镜,更显温和儒雅。 江亦珩也看见了她,冲她打了个招呼。 “我今天过来是想和林老师聊一下法务的事情,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江学长,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有女生问出这种问题,林霰倒不是很意外。 想当年,那些追江亦珩的学妹比现在的她们还要疯狂。她们想方设法地搞到了江亦珩的联系方式,不厌其烦地反复添加。 据说当年江亦珩不受其扰,把所以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换了个遍。 起哄的声音层出不穷:“江学长你这么优秀,估计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吧?” 江亦珩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答:“没有,我还没有女朋友。” 宋尧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卡片。 “那一定是因为江学长的眼光太高,所以才没有能入眼的女孩。” 曲玥注意到了宋尧手中的卡片,忍不住出言询问:“这是什么?” “我准备的小游戏,这样干聊多没意思,我们不如来玩‘你划我猜’的游戏。” 宋尧摊开手掌,每一张白色卡片纸上都写有不同的词汇,叠放在一起。 江亦珩走到了她的身边,温声问:“林老师,我们去谈一下法务的事吧?” 林霰并不擅长“你划我猜”的游戏,对这个游戏也不怎么感兴趣,想着不如先解决近期的法务问题。 宋尧往前跨了一步,恰好挡住了江亦珩的去路:“哎,等等,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有什么事玩完游戏再谈也来得及的。” 第59章 “你说对吧,江学长?”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林霰总觉得宋尧似对江亦珩有很大的意见,话里话外都在有意无意地针对他。 江亦珩轻挑了一下眉,停下了步伐。 “好。霰霰,我们先玩游戏吧。” 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亦珩对她的称呼从“林老师”一跃到了“霰霰”,实在有些突兀。 但宋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只能留下和他们一起做游戏。 —— 宋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三下两下就编辑好了一条信息。 【许砚,你人呢?再不来,你女人要被别的男人抢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砚:ok,宋尧,婚礼你做主桌。 第53章 修罗场2.0 由于在场的人数是单数, 因此“你划我猜”的游戏变成了三人一组,两人比划一人猜词。 林霰没有想到的是,光是自由分组就已经让她感到头疼了。 宋尧和江亦珩都想加入她和曲玥的组。 宋尧眼尾微弯, 笑意却是僵住的,带着浓烈的火药味:“江学长,那边的女孩子都在等你呢?你就不要、和我争了吧。” 林霰退到一旁, 抚额叹息。 她记得宋尧和江亦珩应该没有过节才对, 可如今看来, 宋尧就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针对江亦珩。 江亦珩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浅淡的笑意。 “宋师弟, 你为什么非要同我争这个组员的位置呢?其实你也可以去那边的。” 宋尧拍了下江亦珩的肩, 继续劝道:“曲玥和林霰都是游戏黑洞,你招架不住她们的,还是我来吧。” 其实宋尧这话倒没说错。 高中的时候,班上也流行不过不少游戏, 无论是翻花绳、狼人杀还是五子棋、飞行棋,她和曲玥确实没有擅长的。 可说实话, 也是要分场合的。 在她面前说说但没什么, 但宋尧显然忘记了曲玥也在场。 下一瞬, 她轻瞥了一眼曲玥。 果不其然, 曲玥原本白皙的脸色瞬间暗沉了下去, 眉间似是燃起了几簇火苗, 滚热的愠怒。 曲玥挤出了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微笑:“既然这样, 就不劳烦您游戏扶贫了……有江学长在, 就够了吧。” 曲玥拉着林霰, 头也不回地往后走,江亦珩紧跟在后面。 宋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显然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不是这个意思……哎……?” “滴——”手机响起一道消息提示音。 许砚:【拖住他,别给他接近林霰的机会。】 看到消息,宋尧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国粹。 他帮许砚帮到这个份上,还被曲玥甩脸色,到底图的什么?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我尽力,你那边结束了就赶紧过来。】 宋尧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是许砚和林霰两个人的事,而他却承担了太多…… 在曲玥的坚决否决之下,宋尧最终没能参与到林霰的小组。最后,他选择曲线救国,主动担揽了裁判的任务。 江亦珩作为代表去抽词卡。 词卡在宋尧的手中来回倒腾,一连打乱了四五次顺序,他才慢吞吞地交由江亦珩抽取。 江亦珩无奈地笑了笑,从一沓词卡中随意地抽取了一张,看到词卡的那一瞬,浓黑的眸中闪过一缕微诧之意。 宋尧敏觉地捕捉到了他眸中的异样,将头微微探了出去,瞄到了词卡上的成语。 ——眉目传情。 宋尧翻了翻手里剩余的卡片,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我去……这么低的概率都能给他碰上。 拢共不过两张暧昧的词卡,是词卡设计者为了调动集体游戏的氛围而特意设置的。 八分之一的概率都能被江亦珩抽到,究竟是江亦珩运气太好还是许砚运气太背……?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让自己精心设置的游戏为他人作嫁衣裳,否则让许砚知道了,他也完了。 宋尧越想越觉得危险,干脆站到了林霰旁边的位置,实时监控他们的动作。 江亦珩和林霰负责比划,将成语的意思通过肢体动作传达给曲玥,曲玥负责猜词。 林霰看了眼卡片,微蹙了蹙眉。 她想的是,这个词也太难用肢体动作表现出来了,尤其是和江亦珩。 “哎这个词太难了吧?要不要换一张啊……”宋尧握着一沓卡片,见缝插针地凑了上去。 宋尧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如果能说服他们换掉卡片,就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可问题从来都不是容易解决的。 曲玥冲宋尧翻了个白眼,在她眼里宋尧纯属是没事找事。 “为什么要换?宋尧,你是不是闲得慌啊,能不能别在这碍眼……” 旁边的一组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带这样玩的呀?那我们这组也挺难的,能不能也换一张?” 宋尧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林霰见气氛有些尴尬,打了个圆场:“没关系的,抽到什么就是什么,就这样吧。” 话到这种地步,宋尧自知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宣布游戏开始。 林霰想了想,也许不用理解词义,单用表面意思也能比划出成语。 她先冲着曲玥指了指眉目的方向,示意她往这方面猜测。 曲玥愣了一下,只看懂了“眉”字。 “愁眉苦脸?” 林霰摇了摇头,想到这个成语应该是比较高兴的,于是她勾了勾唇,溢出几缕浅淡的笑意。 “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曲玥的成语积累确实还不错,只是猜测的方向与实际有了不小的偏差。 林霰无奈,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江亦珩。 江亦珩侧眸看她,温柔的眸光停驻在她的身上,唇边漾起了清隽的笑意,如温玉般的润泽。 林霰想,江亦珩在表演上竟是个有天赋的。这个温柔而不失深情的眼神,真是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成语的含义。 倘若他不做律师的话,确实可以考虑进军一下演艺圈…… 只是他的视线,让她感到了一丝无措。 比之于江亦珩的温柔清隽,她僵在了原地,她的身体像是一根紧绷着的细弦,从头到尾都显得很不自然。 江亦珩扶住了她的肩,他大概是想让她松泛下来,却不想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只会让她更加不适。 林霰正思忖该怎样结束这样尴尬的举动,即不让彼此尴尬又能达到成语的演绎效果。 宋尧:“咳咳……大家注意一下啊,比划的两个人不能有直接的肢体接触,否则就算违规!” 林霰后撤了一步,心想宋尧这句提示是真的及时,不露声色地缓解了尴尬。 只是,宋尧为什么刚刚才说出这道规则?游戏前,似乎并没有提到这种规定。 曲玥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以为是宋尧的故意针对。 “这是哪门子的规定啊?宋尧,你是不是故意找事来的!” 宋尧厚着脸皮笑了笑,心下却有些慌张。 这确实是他临时想出的规定,为了帮许砚,他是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规定就是这样的,我也没办法……” 曲玥气极反笑,从地上站了起来:“可以啊,你是裁判你说了算,我不玩了!” 对于曲玥撂挑子不干这件事,是宋尧始料未及的,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许砚的女人保住了,忧的是到头来吃力不讨好的大冤种还是他自己,往后曲玥对他只怕是更没有好脸色了…… 宋尧越想越生气,懒得再组织下去,干脆放任他们自娱自乐。 宋尧:【许砚,我拖不下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砚:【还有半小时,我快到了……】 —— 游戏结束后,江亦珩找林霰谈了下法务公关的事情。 林霰:“前段时间要谢谢你,帮我处理了医院的诽谤事件。” 林霰和时微对于法务并不熟悉,公司之前也没有配对成熟的娱乐法团队,上回的诽谤事件,确实让她们措手不及。 江亦珩:“娱乐法不是法学分类,而是行业分类,对你来说,更多会涉及到合同法和知识产权法,因此民商法的基础非常重要,有空的话我会给你普及一些。” 林霰之前从时微那了解到,江亦珩是律所的金牌律师,手上掌握着不少大案。 他愿意承接她的法务团队,其实更多是看在同学的情面上。不管怎么样,她都很感激江亦珩。 “谢谢你,江学长。” 江亦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林霰,刚刚……刚刚那个比划游戏,我……” 林霰想起刚才的比划,不由侃笑。 “你说刚刚那个游戏?江学长,你若是不做律师的话,真该去试试演员的……你刚刚那个眼神,演的太好了。” 第60章 她是真没想到,像江亦珩这样没有表演经验的人竟然可以演得如此生动,恐怕圈内的某些演员看了是会无地自容的吧。 江亦珩一愣,犹疑了片刻,说:“林霰,那不是演的。” 林霰听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刚刚不就是在做“你划我猜”的游戏么。 江亦珩似是很纠结,说的话也有些颠倒,当她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我这样有点唐突……我也知道这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 林霰抬眸,不解地望着他。 江亦珩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喜欢你,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 或许是因为她在运动场上莫名其妙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以为她也是暗恋他的女孩子之一。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林霰根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又或许是在辩论场上的重逢,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却能在赛场上舌战群儒,丝毫没有露怯。 那一天,他看见林霰站在人群里,所以他故意将联系方式交了出去,期待她会加上他的联系方式,但她没有。 林霰和他认识的许多女孩子都不一样,所以她是特别的。 林霰怔在了原地,短短的一瞬里,她先是质疑了自己的耳朵,而后质疑了整个世界。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为什么要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况且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主回归,高甜预警! 大概后边都是糖糖糖了…… 第54章 我喜欢她,高中就喜欢。 果然,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江亦珩愿意抛下手中的大案,受聘她公司的法务,确是有缘由的。 只是这个理由, 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不知道高中时一些无意的举动,会让江亦珩产生误会,如果知道, 她说什么也不会递上那瓶矿泉水。 “抱歉, 可能是我高中时做了一些让你误会的事情……” 林霰顿了顿, 后退了一步:“但我不喜欢你。” 她以为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 江亦珩会感到挫败,但他似乎很淡定,对她的答复并不感到意外。 江亦珩:“那我问你, 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 她有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她有一瞬的恍惚。 很久之前, 她也曾喜欢过一个人。 她见过秋日的落日余晖,冬日的漫天飞雪,记得少年光下的明眸、雪中的身影。 少年时的心动一如雪中的明月,高悬不落。是她想要触碰, 却又默默缩回的手。 而她心上的荒原却莫名着了野火,于摇曳中疯长, 生生不息。 因为她曾见过月亮, 所以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星星了。 可月亮太高, 她触不可及;月亮的光又过于清冷, 让她没有勇气再去仰望了。 林霰笑了笑, 轻声道:“没有。” 江亦珩松了一口气, 面上仍挂着温泽的笑意:“既然这样, 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这是我的权利。” 或许是律师的职业使然, 说起权利、义务的时候,江亦珩总比普通人多几分笃定,带着不容辩驳的架势。 林霰无奈地松了松肩。 “江学长,现阶段我可能会将时间精力都花在演艺事业上,不考虑情感方面。你确实没必要……” “这是我的事,林同学,你不用有负担。” 江亦珩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她确实也没有资格干涉别人追求的权利,只能沉默。 打破沉默,及时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是时微的电话。 时微:【喂,你那边聚会结束了没?《沉渡》延迟开机了,但陈导那边需要补拍《斩雪》的镜头,今晚七点,陈导组了个饭局,想和你沟通一下补拍的事。】 本以为距离开机还有一周的假期,却不想顷刻之间,她的假期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了。 林霰:【好,我马上回去。】 林霰想了想,还是需要拜托一下江亦珩:“抱歉,麻烦你和宋尧他们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林霰走了没多久,江亦珩和曲玥也找了不同的借口先行离开了。 原本紧绷的聚会氛围倏地松弛了下来。 宋尧想,或许是因为如今的林霰已经成了影视圈的当红小花。即便那些人表面上不说,但心里早就和林霰划开了一道分割线。 他们虽然表面上仍对林霰交口称赞,百般讨好,其实心底多少都有些不平衡。 毕竟曾经和自己在一间教室里上课的同班同学,现今已成了聚光灯下高不可攀的明星。 林霰在的时候,他们有诸多顾虑。 等林霰走了之后,他们才真正开始了肆无忌惮的闲聊。 “她走了?也难怪啊,人家都已经是大明星了,参加的都是高级的宴会,哪里会愿意跟我们同桌吃饭。” 林霰来参加三班的同学聚会这件事,只有宋尧知道,其他人事先并不知情,也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又怎会参加高中时的同学聚会? 高婧勾了勾唇,挑起讥嘲的笑意:“她来这可不就是为了炫耀的吗?还能是为了什么。” 旁边的女生也跟着附和:“是啊,她高中的时候挺普通的,学习成绩也没多好……我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许神是她的同桌。” 提到许砚这个名字的时候,众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觉一愣。 高中统共三年,高婧在成绩上和许砚较了三年的劲,终于在高考上胜了一回许砚。 许砚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按照他的水平,原本是学校里最有望挤进qs前二十大的学生,可他最后却去了省医大。 即便许砚发挥失常,却也不是班上的普通人可以相比的,学神毕竟是学神,与学霸之间也是断了层的。 高婧虽然胜了许砚,可她还是不高兴。 填报志愿那天,她特意把成绩单甩到许砚的桌上,期待看到许砚生气懊恼的神情。 但许砚没有,许砚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许砚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清冷淡然的样子。 似乎没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勾起他的兴趣。 坐在宋尧旁边的男生忍不住问了一句:“宋尧,许砚他怎么没来啊?” 宋尧看了眼时间,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算许砚一会儿来了又怎么样,推动他参加聚会的根本动因都走了。 宋尧:“省医挺忙的,他们医生随时都要待命。” 男生似是想到了什么,找出了手机:“哎,我前段时间好像看见许砚上热搜了,他好像是被营销号造谣了……” “我也记得!哎,听说当时有路人说现场还有个女明星,你这么一说,我感觉那个女明星长得很像林霰……” 说话间,不少人找出了手机,搜寻着当时的热搜记录。 很快,有个女生找到了一张图。 图片很模糊,一个装扮严实的女生坐在医院的候诊区,左腿似是受了伤。 虽然照片上的女生装扮严实,看不清她五官的轮廓,但她腰肢纤细,双腿修长,气质十分出众。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形确实很像林霰。 “如果这照片上真是林霰的话……我感觉那个营销号可能不是造谣,是真瓜。” “什么瓜?” 女生点开营销号的帖文,往下翻了翻,发现自己找不到原帖了,应该是被删了。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时这个营销号是省医的许医生是为了维护她女朋友才大打出手……我当时在吃瓜,也不知道真假。” “你的意思是说,林霰和许砚在一起了?” 高婧眉峰微蹙,双臂交叉在胸前,嗤笑了一声:“别逗了……当年林霰表白的事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许砚根本看不上她。” 江语烟始终低垂着头,手指在光洁的桌布上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今时可不比往日,现在的林霰混得可不比许砚差,说不定许砚他想吃软饭了呢……?” 宋尧不敢插话,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听到“许砚吃软饭”这句话的时候,他实在是绷不住了,笑出了声。 高婧知道宋尧和许砚关系好,心下也多了几分底气:“不可能,许砚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然而,下一瞬—— 清冽而低醇的嗓音自高婧身侧的方向响起。 “为什么不可能?我确实喜欢她。” 众人的视线随着声音的方向投了过去。 话题的当事人——许砚,就站在那里。 时隔多年,许砚仍是人群之中最为耀眼的存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目光聚集之地。 许砚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休闲外套,拉链轻敞开来,露出里面的灰白卫衣,干净简洁的穿搭风格,衬出他沉冷的气质。 上天果然是偏心的,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许砚比之高中时期并没有太多变化,只多了几分沉稳的魅力。 第61章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许砚慢悠悠地找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宋尧的旁边。 许砚顺手取了一个空杯子,递给宋尧:“有没有水?” 他刚下手术台就往聚会的地方赶,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是又困、又饿、又渴。 宋尧给他加了一杯水,许砚喝了几口,干哑的嗓子微微润湿了一点。 许砚掀了掀眼皮,潋滟的眼眸微扫了一下四周:“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会场沉默了一瞬,片刻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许……许神,你和林霰是在谈对象吗?” 如果他们刚刚没有听错的话,许砚亲口承认了的,他喜欢林霰。 许砚修长的指骨搭在杯柄上,有意无意地轻敲着杯壁:“没有。” 女生轻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还是不太对劲:“那刚刚,是我听错了……?” 许砚唇角微微下垂,轻摇了摇头:“我跟林霰表白了,但是被拒了。” 女生沉默了。 听许砚的语气,他对于自己表白被拒这件事有着极大的挫败感,甚至还有些……委屈? 她难以想象,从前那个高傲清冷的男神有一天竟会抛却他一贯的骄傲,沮丧垂头。 “那高中的时候,她……” 江语烟的脸色愈来愈白,紧咬着的下唇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睫不由得颤抖着。 “其实、其实那件事是我……” 许砚轻瞥了江语烟一眼,打断了她。 “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林霰。情书传开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他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因为林霰知道,就已足够。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或许会对他产生各种各样的误解,但他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她望向她的目光,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在意她的在意。 许砚顿了顿,继续道: “另外,大家毕竟都是三班的同学。有些胡编乱造的谣言听听就算了,私底下恳求大家不要乱传。”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不在,他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更何况,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刻去做。 第55章 今夜,我等你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轻絮般的云朵染上了一层阴翳,深深浅浅,是灰蒙的色调。浓黑的水墨自天际蜿蜒而下, 云墨浸透了灰白的天空,如烟又似雾。 寒风凛凛地吹着,夹杂着枯叶坠落的声响。 雨前的空气是潮湿而沉闷的, 有些黏腻。 细碎的雨珠轻扣在玻璃窗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霰坐在落地窗前, 静静地发着呆。 秋雨,总是寒凉又多愁的。 零落在窗上,却能在她的心尖泛起一道晃动的涟漪, 朦胧的缱绻。 恍惚中,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秋天。 路过三中的喧闹的长廊,听秋雨碎落阶台的声响,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香樟叶的薄荷清香。 “滴——滴” 林霰轻滑了一下手机,是时微的消息。 时微:【今晚七点的饭局别忘了, 我到时候接你过去。对了,陈导只邀请了你和秦骞。】 虽说是因为威亚设备的问题, 导致她意外受伤休养了三个月, 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她耽搁了全剧组的进程。 项目搁置会中断剧组的资金链条, 也只有陈导这样的大制作班底等得起了。 林霰起身, 决定改个妆。 今晚的饭局是陈导的私人邀约, 所以她的状态也可以更轻松些, 不需要盛装出席, 但仍需要一个饱满的状态。 林霰刚准备上妆,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许砚:【晚上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看到信息后, 林霰握着眉笔的手微微一愣,轻悬在空中。 他想同她说什么,是对不起还是抱歉? 抱歉他们的错过,还是抱歉他今日的失约。 可有些错过,是无法挽回的。 林霰放下了眉笔,目光落在屏幕上,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一颤,而后轻轻敲下: 【我今晚没空。】 她将手机调至免打扰模式,继续妆容。 本就纤细的眉毛被她用奶棕色的眉膏轻扫了几下,勾成一道微弯的弧度,合适初秋的氛围。 暖橘色的眼影叠加了几许碎金,像是秋日坠落的杏叶,缀着深邃的哑光,稳重又不失清透。 林霰望着镜子里的妆容,满意地点点头,添上了最后一笔——枫叶红的唇妆。 这是今年秋日最流行的美拉德红棕系。 枫棕色的唇膏浓郁而复古,薄涂的感觉就像是秋风拂过树梢,枝头的枫叶微微泛黄,静谧而优雅。 林霰携着一把透明色的雨伞,坐上了时微的车。 雨越来越大,起初不过是细碎的小雨珠,如今却有了“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架势。 时微用雨刮器扫了一下车窗上的雨水:“霰霰,明天就要进组了。晚上本就寒凉,现在雨也越来越大了,你当心冻着。” 林霰轻轻“嗯”了一声:“明天?明天几点?” 这个项目本就已经耽搁三个月了,剧组赶得急也是情理之中。 “明早七点的飞机,飞到澄江,补拍外景。” 澄江距离a市倒是有些距离,连跨了三个省份。但澄江一向以自然风光绮丽而闻名,是实景拍摄的绝佳圣地。 时微补充道:“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明早我接你去机场。对了,你记得跟你哥报备一下,免得他跑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出意外的话,林霰曾经有三百天都在剧组里度过,甚至有时候大年夜她也要留在组里拍戏。 林霰拿起手机,应了一句:“好。” 其实林澄一直都不支持她从事演员这个行业,他总觉得太辛苦,女孩子还是应该从事更为安稳的工作。 顾婉华起初很支持她的演艺事业,但后来见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逢年过节都很难见上一面,于是也和林澄一样,撺掇她换份工作。 近年,林霰也发现自己因为工作的缘故,很少着家,也疏于对家庭的陪伴。 所以比之前几年,她的工作量已经减少了许多,她也推掉了节假日的晚会安排,非必要决不在假期留组。 但是演艺是她的事业,她绝不可能抛却自己热爱的事业。 划开屏幕的一瞬,她注意到了一个红点,是许砚的对话框。 林霰滞了一瞬,而后轻划了下去,点开了林澄的对话框:【哥,我明天要去澄江拍戏。你跟妈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林霰下意识地合上了手机。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心中紧缠的细绳也越来越乱,让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有两个相背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挣扎。 一个声音告诉她,至少看看许砚发了什么消息;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没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犹疑与矛盾。 她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她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先动心的那个,永远都是输家。 许砚:【今夜,我在浮世书苑等你。】 “浮世书苑”这个很久不曾去过的地方,却有着千钧般的力量,让她的心房重重一颤。 原来,秋雨带给她最深印象的,不是教室宽阔的长廊,不是浸湿的操场草地,也不是薄荷气息的香樟叶。 是雨中的公交站台,他和她曾同撑一把伞。 是雨后的书苑屋檐,他们淋过同檐的雨滴。 许砚,为什么会是这里? 你知不知道,自那天以后,我再也不敢独自去到那里。 去到有关你回忆的地方。 ——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 夜晚的风很冷,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里面和外面的温差很大。 林霰刚从室内出来,就被凛冽的冷风倏地一刺,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发颤。 可秦骞就站在她的旁边,她只能紧紧环抱着胳膊,尽量保持着优雅的风度。 陈导的饭局只邀请了她和秦骞。 大概是知道他们要二搭《沉渡》,又受了杨采娜的委托,这才组了个私人饭局,顺便让她和秦骞相互熟悉一下。 林霰和秦骞本就不熟,即便有独处的间隙,她也没什么话说。 让她意外的是,秦骞竟主动同她搭话。 “冷吗?今晚这个天气,真是难为陈导给我们组饭局了。” 林霰以为他这话是在感谢陈导,这么冷的天气还为他们两个小辈的合作着想。 “是挺冷的,陈导确实有心了。” 秦骞打了个哈欠,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我是说,他根本没这个必要。” 林霰愣了下,蹙了蹙眉,不解地抬眸。 她不明白秦骞这话的意思。 秦骞有些不耐,将外套脱了下来:“就算不组局,我们也挺熟的。你说呢,林老师?” 第62章 林霰更不明白了。 若说起熟络,和秦骞搭戏的夏田田、谢筱才算得上吧? 让她更为诧异的是,秦骞将他适才脱下的外套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霰没有去接,小心翼翼地问:“这是……?” 秦骞更加不耐了,冷声道:“你不用多想,这只是男士对女士的基本礼节。” 回想起《斩雪》剧组的初见,她觉得秦骞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个嚣张、无礼又多情的花花公子,竟然变得这样绅士、有风度,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是为了维系他的人设,可倒也没必要在她面前维系吧…… 秦骞透过她的反应,发现了端倪:“对了,你不会还不知道许砚和我是什么关系吧?” 林霰缓慢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秦骞轻哼了一声,笑中带着讥讽:“既然这样,那你还是让他告诉你比较好。” 秦骞的衣服半悬在那边,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接,毕竟接异性同事的衣服,确实不好。 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时微将秦骞的衣服推了回去,微笑道:“秦老师的衣服还是自己穿着比较好。我们霰霰可不想招来些无谓的绯闻。” 时微刚刚将车停到门口,就看见秦骞站在门口,和林霰有说有笑就算了,竟还有拉拉扯扯的苗头。 秦骞海王的印象早已在时微的心里扎了根。 他骗骗夏田田、谢筱也就算了,但他若想招惹林霰,就是自寻死路! “既然饭局已经结束,那我们就先走了,秦老师就自己欣赏秋雨夜景吧。” 时微尽量让自己的唇角上扬,维系出一贯的职业假笑,但心底早就把秦骞骂了个遍。 林霰本想替秦骞解释一下,说明他们之间并没有逾矩的行为,但转念一想,刻板印象确实很难拔除。 一旦时微确定了“秦骞是渣男”的设定,那无论秦骞做了什么,在时微那总是不占理的。 秦骞被时微噎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将衣服套了回去:“林老师的经纪人真是——太可爱了。” 说到“可爱”这两个字,秦骞特意加重了语气,达到了反讽的效果。 时微气不过,还想再怼回去。 林霰及时拉住了她,往车上移步:“天气确实挺冷的……那秦老师,我们回见。” —— 林霰坐到车上,车内的热气氤散开来,不似室外那样寒冷了。 林霰拿起手机,忽然想起了什么。 许砚说在浮世书苑等她。 点开许砚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那一条。 【今夜,我在浮世书苑等你。】 他说的是今夜。 那无论多晚,他都会在那里等她么? 可秋夜里的风是那样寒凉,外面的冷雨又未有一刻的停歇。 林霰闭上了眼睛,思绪却越来越乱。 如果她一直不来,他会一直等下去吗?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没有在等了。 等待,原是这世上最愚笨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真的高甜! 第56章 亲吻,浓烈的吻。 林霰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 “时微, 去趟城街老巷,我有点事。” 当她真的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林霰也以为自己是疯了。 她还没有死心, 她对他还抱有期待。 “你说什么?这么晚了你去城街老巷做什么?雨下得正大着呢。” 时微也一定以为她是疯了。 毕竟她明天还要赶早七点的航班。 林霰掀了掀眼皮,握住手机的指节微微一紧:“没事,你把我放那就行了, 处理完我自己回去。” 寒凉的夜幕里, 雨势渐小。 淅淅沥沥的雨线像是绵密的细针, 落在车窗上, 连成一片的朦胧水雾。 林霰用手指轻划了几下,在车窗上划出一个圆孔。 城街的老巷已不似从前那样热闹了,或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路边的行人很少, 更看不见什么摊贩。 林霰垂着眸,唇角微微下沉。 她记得许久之前的雨夜,这个位置应该是有一家烤红薯的摊位。 时微叹了口气:“到了。” 城街老巷逼仄又狭窄,前几年还有些人气, 近些年在商业街的兴起下更为没落,连道路都是崎岖不平的。 加上下雨的缘故, 狭巷的道路愈发泥泞, 车是根本开不进去的。 时微是拿她没办法了, 但又不可能真的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你注意点, 千万别着凉。” 林霰点点头, 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她轻舒了一口气, 打开了车门。 刺骨的寒风立时灌了进来, 冷气将她紧紧地围住, 握住车门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直。 外面原来这样冷。 —— 林霰已经记不大清去往“浮世书苑”的路了,无奈之下,她点开了导航。 雨天的信号很差,光是加载完导航软件就花了很长的时间。寒气似刀子般侵袭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已找到幸屿咖啡馆,仍搜索浮世书苑.】 林霰愣了下。 导航里搜索不到“浮世书苑”的地址,却自动推荐了另一处咖啡馆的地址。 难道说,那家书店早就歇业倒闭了? 林霰有些迷糊,但还是根据导航的指引走了进去。 雨小了许多,但空气仍是冷冰冰的。 狂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将她原本精致的盘发吹得有些凌乱。墨黑的发丝沾着雨珠粘粘在她的鬓角,湿腻腻的。 周围的路灯年久失修,布满了尘灰与蛛网,灯光忽忽闪闪,并不明晰。 林霰有些害怕。 或许是因为她很少走夜路,况且又是这样静得夜,只能听见雨水的滴答声。 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脚步也不由加快了许多,大约又走了几十米的距离。 炽黄色的路灯下映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似雪松般的挺直。 他似是在灯下站了很久,久到细绵的雨丝浸湿了他额间的碎发,凌乱到有些狼狈。 他的指节轻抵着一把伞,一把淡蓝色,缀着细碎野菊花的伞。 原来他还留着那把伞。 是很多年前某个雨夜,她借给他,而他一次又一次忘记归还的那把。 她一时失神,下意识地唤他。 “许砚……” 许砚回头,与她无措的视线正好交汇。 咖啡馆前的路灯比之别处的要明亮许多。 透过廊檐之下的暖光,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原是微冷的桃花眸,透着沉冷的疏离,像是李白诗里,深如千尺的桃花潭,看不出什么起伏的情绪。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目光却是灼热的,似有火苗在他的眸中跃动,泛起阵阵涟漪。 方才离得太远,她走近时才发现他的外套原是并非是黑色,而是蓝色的,只是被雨水浸得湿透了。 林霰沉默了半晌,问:“为什么站在这里等?” 有一个瞬间,她想起了那个雪夜。 许砚站在窗外的雪松树下,仍由雪花覆上他的肩头,既没撑伞,也没戴帽子,就是这样傻站着的。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他的傻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是,那他的演技也不错。 许砚笑了笑,垂眸看她:“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看不见我。” 比起站在风雨里挨冻,他更害怕—— 害怕她看不见他,害怕她又丢下他。 就像,高中时那样。 他用尽了所有的方式去找她,最后发现原来有些人一旦决定离开,就不会再给别人找到的机会。 林霰怔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今夜的风又大又冷,熏红了她的眼眶,涩得生疼。 她揉了揉眼睛,装作进了沙子的模样,趁机避开他的视线:“为什……” 许砚打断了她,空气滞住了一瞬,他向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在她的身上:“你不明白?” 她要明白什么? 林霰轻轻摇了摇头。 下一瞬,许砚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猝不及防地一下,伞柄在慌乱中跌落出去。 林霰想要说点什么,譬如雨伞是无辜的,有什么话其实可以冷静下来慢慢说。 可许砚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冰凉的食指抵在她的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也噤住了她的呼吸。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明白——” “明白我对你的喜欢既不是愧疚也不是怜悯,而是私欲、占有。” “林霰,我爱你。” 许砚冷冽的声线里带着几许沙哑,而他的目光愈来愈灼热,像是七月的流火,融却了此刻的寒雨。 灼烫的视线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化。 她的心坠得越来越快,失速般的怦动,而眼眸的酸涩却越来越深,微热的泪水不受控地垂落,与雨水交织在一起。 第63章 许砚的手指从她的唇边垂落,转而揽住了她细软的腰肢。 雨丝仍在淅淅沥沥地落着,落在她的发上,落在她滚热的眸里,模糊了她的视线。 可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滞住。 许砚垂头,身子慢慢俯落了下来。 “霰霰,别再离开我。” 微凉的浅吻啄在她的左眼上。 似蜻蜓点水般的轻柔,带着浅尝辄止般的试探,温柔的软甜。 林霰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蝴蝶扑棱着轻薄的羽翅,簌簌地晃着。 林霰的手扶上了他的脖颈,轻轻搂住。 有了刚刚的经验,这一回她识趣地闭上了眼睛,微昂着头。 她以为许砚会去啄她的右眼。 紧张之下,右眼的睫羽不受控制地颤着,在枫红色眼妆的加持下,更像是只受了惊的叶蝶,可怜兮兮的。 许砚勾了勾唇,撩了下她凌散的发,轻刮了下她的眼睛,带着挑逗的意味。 林霰果真上当了,眼睫抖动得更厉害了,搂住他脖颈的手不觉用了几分力。 许砚轻挑了下眉,贴在她的耳畔:“宝宝,这方面你好像很没有经验。” 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耳蜗一路下坠,凛冽的松香莫名有些燥热,林霰睁开了眼睛。 林霰轻锤了一下他的肩,居然在这种事情上虚晃一招,真是个没羞没躁的骗子。 林霰不甘示弱,盈亮的杏眸微微昂起:“那可不一定,你别忘了我拍过吻戏。” 许砚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拢了回去,潋滟的桃花眸里重拢了冷意,带着吃醋的意味。 下一秒,林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许砚是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林霰扯了下他的袖子,音色是少有的娇软甜腻,带着拖长的尾调:“我错了宝宝,我和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只有你,是真情实感。” 这样肉麻式的撒娇,她发誓—— 这是她这辈子的第一次。 幸好如今四下无人,这些话只有她和许砚知道,否则她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我不信,你用行动告诉我。” 许砚轻哼了一声,面色仍是冷冷的,用手指了指唇的位置,明晃晃地明示。 林霰抿了抿唇,而后微掂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轻啄在他微凉的唇上,沾了些许微甜的松香气息。 她的吻很轻很柔,像是一片光洁的羽毛覆在他的唇上,浅淡却又缱绻。 但这还不够。 许砚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扶住她腰肢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牢牢地禁锢住。 “宝宝,这样就想赎罪了吗?我来教你,什么样的惩罚才是有效的。” 林霰懵了一下。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灼热的深吻重重地落到了她的唇上,浓烈而绵长。 没有先前的试探,只是赤裸裸的占有。 他的吻起初似沉冷的月色,微凉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攻击性,而后越来越深,火光点亮了夜色,心原的荒火在疯长。 雨水滴落在地上,随着她或轻或重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许砚停了一瞬,拉着她的手腕,带她去到咖啡馆的檐下。 这个时间点,咖啡馆已经关门了。 许砚将她抵在了咖啡馆木质的门上,轻声道:“宝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不用淋雨。” 她刚想说,其实她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可她还没说出口,许砚的唇又覆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指轻拖住她的下巴,庄重又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指尖有些发凉,她的脸颊却是滚烫,耳尖也红红的,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阵的酥麻。 林霰好不容易找到了喘息的间隙,轻轻推开了他:“许砚……” “嗯……?” 林霰抿了抿唇,眼尾耸拉了下来。 “我的唇妆,花了。” 第57章 宝宝,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她唇上的枫色渐渐褪去, 露出原本的粉樱色的薄瓣,弯成柔美的线条,水润而饱满。 许砚的手指轻揩了下她的唇, 枫红的唇脂沾在他白皙的指节上,是勾人的媚。 “这样,也很好看。” 他的眼波闪了又闪, 潋滟的眸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层层涟漪泛起, 将她拖拽至名为缱绻的漩涡。 她深陷其中, 而后沉沦。 许砚俯下身,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 今夜的雪松香格外的浓烈,像是掺了玫瑰、烈酒, 愈来愈浓, 让人沉醉。 许砚的吻触过她的眼睫,蔓过她的脸颊,扫过她的耳廓,最后往她的唇上碰去。 林霰轻颤了一下, 落在门上的左手缓缓抬起,挡在了唇上, 抵住了他的吻。 她的声音既轻又柔, 是在哄他。 “时微还在等我。” 许砚咬了咬下唇, 眼眶瞬时有些微红, 浓长的眼睫耸拉着, 委屈得能挤出水来。 他紧紧拽着她的衣角, 指节用力得发白:“那就让她再等一会儿。” 林霰实在绷不住, 低笑了一声。 她见识过许砚不要脸的时候, 他能说出让时微多等一会儿的话来并不奇怪。 但她不知道的是, 许砚竟也学会了撒娇示弱的招数,装哭讨糖吃。 许砚见她没有说话,得寸进尺地凑了过来,就要触上她的唇瓣。 “滴——” 林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一边推开许砚,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时微:【你去哪了,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你该不会迷路了吧,我进去找你……】 林霰向许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出来了。】 林霰挂断了电话,对着许砚耸了耸肩。 许砚以退为进的示弱计策落空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她没有想好怎样告诉时微之前,只能委屈他做她的“秘密情人”了。 许砚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回了木门:“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成熟的男人,既能以退为进的示弱,自然也能步步紧逼的胁迫。 该属于他的名分,他自然是要争取的。 林霰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说话的底气也少了一大截。 “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现在还不行。如果贸然公布恋情的话,不利于接下来的影视宣发,还有可能在粉圈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虽然她走的不是流量明星的路子,但在公布恋情一事上仍需要循序渐进的引导,将影响降低到最小。 况且这件事不仅会对她产生影响。 一旦恋情公布,许砚的信息也会被营销号不遗余力的扒出来,到时会更加麻烦。 许砚点了点头,揽住了她的背,将她紧紧地搂住:“好,我等你。” 他低声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澄江?” 林霰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意识到了不对劲:“噫……你怎么知道的?” 许砚微勾了勾唇,笑意中带着狡黠:“我就是知道。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 林霰想不明白。 她要去澄江拍戏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难不成许砚在娱乐圈内部安插了眼线? 林霰越想越荒谬,分分钟就脑补出一部风云诡谲的娱圈大戏。 许砚见她出神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别乱猜了,是秦骞告诉我的。” 林霰:“……?” 许砚笑了笑,捏了下她的脸颊:“按照伦理关系,他要叫你一声嫂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从个人角度说,这小子大概率拉不下脸。” 林霰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只震惊了一瞬,很快她就理清了秦骞和许砚的关系。 她记得许砚曾提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他的继母给他带来了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 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许砚和秦骞不同姓。 林霰拨了拨他的衣领,随口问道:“怎么说,你和他关系不好啊?” 初见秦骞时,她就觉得秦骞很适合饰演放荡不羁的贵公子,如今想来,不是演的,人家根本就是娱圈的贵公子。 许砚捋了捋她的发丝:“我这个弟弟啊,被许晟惯坏了,受不得一点磨挫,但他倒不是真的纨绔。” 林霰弯唇浅笑,打趣道:“不是吧,你们许家还搞豪门世家、兄弟阋墙那一套?我该不会需要帮你争夺家产吧……” 许砚低笑了一声,修长的指节勾住她细软的黑发,一圈又一圈地缠着。 “宝宝,你想都不要想。许晟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林霰假装唉叹了一声,将他缠起的发丝一点点解开:“这样啊……那我跟你在一起,岂不是一分家财都图不到。” 若要旁人知道许砚雅晟传媒的大公子,肯定会以为她一心攀附许砚,就是为了雅晟背后的资源。 第64章 可谁又会知道,许大公子对于雅晟传媒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许晟的资源更是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许砚自然知道她是在说笑,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锋演了下去:“宝宝,那你究竟是图我的人还是图我的钱啊?” 林霰微昂起头,弯弯的杏眼有些勾人:“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都要。” 她趁机瞟了一眼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如果继续和许砚不依不舍下去,时微是真的会寻过来。 林霰轻抚了一下许砚的下颌:“乖,我要为我们挣家庭基金了。” 皎皎的月色下,他下颌的轮廓清晰而分明,本是清冷的俊逸,却被清辉修饰得多了几分柔和,泛着微微的光泽。 许砚的指尖点了点脸颊的位置,动作舒缓却富有节奏,明晃晃的挑逗。 林霰依了他的心意,软糯的唇在他的脸颊处轻点了一下,浅尝辄止。 许砚:“不许和别人拍吻戏。” 林霰真该庆幸。 庆幸自己和秦骞不用拍吻戏,否则其中的尴尬程度真是不言而喻。 林霰无奈地笑了笑,说:“好。” —— 林霰回到车上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也不似先前那样冷了。 或许是因为先前过于燥热,林霰的脸仍呈着绯色的浅晕,拢着微微的笑意。 他大概……也上车了吧。 明明他们住在各自的对门,但为了避嫌起见,需要分开回去。 许砚:【路上注意安全,门口见。】 林霰浅捂住手机的屏幕,看完消息后,迅速熄了屏。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原本浅勾着的笑意越来越深,似是融了一弯的月色。 时微看着身侧喜形于色的林霰,实在不知道喜从何来。 “你刚刚去哪了?” 时微坐在驾驶座等林霰等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不是打通了电话,她甚至怀疑林霰是不是被不法分子绑架了。 起初林霰只跟她说有事要处理,林霰不说她便也不问。 但到后来,她越想越不对劲。 究竟有什么事需要到城街老巷处理,除了被拐卖诈骗,她真想不到第二种合理的解释。 林霰但凡再晚回来一分钟,她就要报警了。 可最让她气愤的是, 这一边的她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另一边的林霰却是满面春风、喜笑颜开。 时微越看越不对劲:“你刚刚该不会是背着我去买彩票了吧?中了五百万?” 对时微来说,能让她高兴成林霰这样的,也只有中了五百万彩票的情况。 林霰轻咳了两声,收敛了笑意:“没有……” “哦我是想起来很久之前在巷子里的书店借过一本书,一直忘记还了,所以……” 这个借口是她在回来的路上临时编的,林霰不得不佩服自己临场发挥的能力。 时微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刚刚进去是想还书?” 林霰本来还没编到这里,时微就自觉地替她圆上了故事,她不由感到欣慰。 时微:“所以……你的书呢?” 遭了……她忘了这茬,她手里压根就没带书。 “你听我说,然后我到了书店才发现,这个书店变成了一家咖啡馆,原来的书店搬到别处去了……” 林霰长舒了一口气,希望可以蒙混过去。 时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坐在咖啡馆里喝了一个多小时的咖啡,顺带欣赏雨中夜景?” 说真的,时微的逻辑自洽能力超越了她身边大部分人,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如此完美的借口。 时微紧缩着眉头,又花时间消化了一下。 时微打量了几眼林霰,视线最终定格在她融化了的唇妆上:“那你的口红……” 林霰倏地一惊,脑海里的思绪飞速地转动着,试图检索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时微猛拍了一下方向盘:“我知道了!” 林霰的呼吸滞住了一瞬。 时微到底知道什么了? 不会吧、她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 时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的唇妆是喝咖啡的时候弄花的。” 这一次,林霰不止是在心里感到欣慰,她在行动上为时微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林霰啧啧赞叹:“宝贝,你真聪明。” —— 林霰找出钥匙,慢条斯理地开着锁。 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从后背环抱住她。 “宝宝,我等你好久了。” 第58章 我们一起睡. 许砚从背后揽住她, 她的腰肢被他牢牢的禁锢住,握着钥匙的手微微一颤,却是动弹不得了。 林霰深吸了一口气, 嗔怪道:“别闹,我开不了锁了。” 她细软的发丝扫到他的脸颊上,像是有猫咪的小爪轻挠着他的下巴, 痒痒的, 但他的头却垂得更深了, 几乎抵在了她的肩上。 又过了一会儿, 他慢慢收拢了力道,只松松地揽着她。 许砚贴在她的耳廓,嗓音微有些低哑, 像是浓醇的烈酒:“从现在到明早, 我们还有六个小时不到的独处时间。” 林霰抿唇憋笑:“许先生这意思,是不许我睡觉了吗?” 原来许砚这么粘人的。 但她喜欢。 许砚轻扯了一下唇,替她将门推开:“可以睡,我们一起睡。”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霰早就知道许砚不要脸, 但不知道他竟然能没羞没躁到这种地步,不断拉低她的认知下限。 林霰从他的怀抱中慢慢挣开, 侧了侧身子, 将他拦在了门外。 林霰慵懒地环抱着臂膀, 右手轻托着下巴, 微眯了眯眸, 坚决道:“你, 想都不要想。” 许砚微叹了口气, 软着声道:“宝宝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 你睡觉,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睡……” 林霰虽然相信许砚确实没有那种想法,但今夜她还是不能引狼入室。 许砚贯是会得寸进尺的,所以她要适当地收回一寸,不给他丝毫占便宜的机会。 “不行,晚安。” 林霰摇了摇头,将门慢慢拢上。 透过逐渐缩小的门缝,她窥见许砚愣然地站在原地,像是只得不到主人垂怜的、委屈奶狗。 林霰转念一想,他其实也不奶。 眼前的模样大抵是他装出来的,他咬人的时候凶得很,就像咖啡店前那样。 又过了许久,许砚回去了。 林霰躺在沙发上,划开了手机锁屏。 许砚:【晚安。】 过了两秒,许砚发来一张图。 她点开,发现是一只漫画版的小萌狗,和许砚头像的小橘猫是一对cp。 许砚:【宝宝,换这个头像。】 许砚真是一刻都不放弃争取自己的名分。 但萌狗和橘猫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情头,况且没多少人看过这本漫画,因此也不会被人轻易戳穿。 这个名分,她给了。 林霰迅速保存了图片,悄无声息地将原本的头像换成了这张萌狗。 林霰:【换好了。】 许砚:【宝宝,晚安,么么。】 林霰捧着手机,唇边的笑越拉越长,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几乎是要咧开了。 林霰洗完澡,捧着许砚的置顶消息框,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初是很高兴,但乐着乐着,她开始发愁。 如果明天不用去澄江就好了…… 为什么偏偏是明天,她不想和许砚分开。 喜愁交加,她的思绪乱成了一团麻线。 她一面想着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到来,但又想着明天可以快点到来。 她希望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年少时小心翼翼的喜欢,终于在这一日, 成了双向奔赴的欢喜。 —— 林霰是被闹钟铃音唤醒的。 昨晚睡着得太突然,她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手机就落在她身侧的枕上,她下意识地解开锁屏,电量微弱游丝。 许砚:【宝宝,早安。】 许砚:【睡醒了吗?开下门,有早餐。】 林霰揉了揉眼睛,边往洗漱台走边回消息。 【刚醒,我先洗漱,你等我一会儿。】 按理说,她只睡了六个小时不到,眼皮有些浮肿,状态应该是不佳的。 但她昨夜睡得很安稳,高质量的睡眠让她的状态提升了不少,颊边还泛着几缕红晕。 她很久没有这样松弛过了。 想到许砚还在等她,她用了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却在开门的那一瞬装作不紧不慢的样子。 林霰微微地笑着:“早啊,许砚。” 下一瞬,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上妆,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她的心也挺大的—— 确立关系的第一天,她就在他面前猝不及防地裸颜出镜。 林霰讪讪地拽着门,想把它重新关上。 第65章 “那个、我先化个妆,然后我们再吃早饭。” 许砚握住了她的手腕,将门往外拉了几分。 “宝宝,高中的时候我就见过你素颜了。” 许砚顿了顿,继续道:“高中时我就喜欢,现在也一样。” 林霰的脸颊更红了,红晕自她的脸颊一路泛至耳根,连着耳廓一片的潮红。 “那、进来吃早饭吧。”她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走向了屋内。 许砚紧跟在后面,而后将手中装在早餐的塑料盒轻放在了餐桌上。 品种倒是很丰富,蒸蛋、全麦面包、玉米、小米粥、酸奶、黑咖啡…… 林霰注意到许砚带来的酸奶是无糖的,无脂肪的低卡型,不会产生太多热量。 至于黑咖啡,可以帮她消除水肿,促进身体的代谢。 看来找个医生做男朋友,确实是有优势的。 毕竟他能从更专业的角度,指导她的饮食结构。 只是,他为什么又给她准备了小米粥? 林霰盯着眼前满满一大碗的小米粥,微蹙了蹙眉。 虽然这粥黄灿透亮,炖得浓稠滚热,蒸腾的热气中还散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但她确实不爱喝。 林霰撇了撇嘴,推开粥碗:“我不爱喝。” “嗯……?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三中的校门口,你三下两下就吸完了半碗小米粥。” 林霰沉默了。 搞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事让他误会她喜欢喝小米粥的。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喝得快不是因为喜欢喝,而是因为快迟到了?” 那天是她第一次去三中报道,为了敷衍林澄才会在门口紧赶慢赶地喝小米粥。 不过许砚的记性确实挺好的,这么久远的细节都还能记得。 许砚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宝宝,你以前真是个乖学生。” 林霰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 “不是我太乖,是你太坏了,许砚。” 也不知是谁,每逢语文早读都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逃早读,一点都不让语文课代表省心。 最气人的是,这个不爱早读的“坏学生”成绩却丝毫没落下,让人望尘莫及。 许砚挑了挑眉,身子前倾,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我这么坏,你喜欢吗,乖宝宝?” 他的力道很轻,大约是怕弄疼了她。 但他却也不松开,就这样僵持着,等她示弱。 林霰泄了气,终是软了下来。 “我喜欢,喜欢还不行吗?许砚,快松开!” 许砚的手慢慢松开,而后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下:“答案又错了。你叫我什么?” 林霰可不比许砚厚脸皮,没确立关系的时候就敢“霰霰、霰霰”地叫着。 如今要让她忽然改口,还有些不习惯。 过了半晌,林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阿砚?” 许砚笑了,眸中深镌的笑意渐渐散开,恍若生晕了的月色,清辉无际。 “霰霰,我喜欢你这样唤我。” 只是改个称呼而已,又不是别的什么。 若他喜欢,她以后都这样唤他。 林霰喝了口黑咖,道:“澄江的戏份大约需要半个月,我很快就会回来。” 澄江的戏份并不多,如果进度快的话,应该还能赶上许砚的生日。 林霰想,她已经错过了他许多次的生日,那么以后他的每个生日,她都要陪他过。 许砚替她吹了吹玉米上浮着的热气,眸光却黯淡了下来:“半个月,好久的。” “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个月不见,我觉得我们隔了三辈子。” 林霰哭笑不得,诗经是这样用的吗?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许砚还是有点墨水的,至少现在都会化用诗经里的句子了。 林霰安慰他:“不是可以线上聊天吗?” 其实许砚在省医的工作也挺忙的,她白天也要拍戏,但是晚上各自收工之后也可以打视频聊天。 好不容易哄好了许砚,林霰光速化完了一个淡妆,依依不舍地同他作别。 半个月,其实她也觉得好长。 与许砚分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于她而言就像是光在宇宙真空中沿直线经过一年时间所产生的距离。 从天文学的角度来说,这个长度, 叫做一光年。 —— 许砚脱掉了白大褂,背着包往院外走去。 值班的护士冲许砚打了个招呼:“许医生,你这周又上白班啊?晚上该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说来也奇怪,许医生从前都是上夜班的,就算没有他的排班他都会主动留守急诊。 现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许医生到点就准时下班。 许砚淡淡地嗯了一声,回了句:“拜拜。” 刚出院门,许砚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点开了置顶聊天框。 【宝宝,收工了没?现在就想见到你。】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没有动静。 许砚先是以为断网了,重启手机再点进去,发现还是没有消息。 过了一会儿,许砚又使劲晃了晃手机,怀疑是绿泡泡软件崩溃了。 许砚郁闷地靠在车座上,心如死灰。 良久后,屏幕终于亮了一下。 林霰:【对不起宝宝,今天临时通知要补拍一场大夜戏……】 许砚面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而后,将手机重重地丢到了副驾驶座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许砚:毁灭吧…… 冷静冷静…… 你老婆喜欢情绪稳定的男人呢! 第59章 以后每一场落雪,我们都要一起看。 十二月的澄江, 下了第一场雪。 玉色的雪花簌簌地落着,像纯白的柳絮,自天际飞旋而下, 坠入沉寂的江面。 月色照亮了朦胧的积雪,为远处的青山覆上沉冷的羽衣。雪地被月色映得澄亮,恍若碎了一地的琼玉。 她有好久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雪景了。 上一次, 是在除夕夜。 林霰站在雪地里微微出神。 这一次, 他不在。 空气里的冷风愈发料峭, 雪花落在她的眼睛里, 凉凉的,融成了冰水。 为了还原雪夜澄江的自然实景,剧组的每个成员都坚持熬完了今晚的大夜。 小到群演、道具组、补妆师, 大到主演、监制、导演, 大家都在尽自己的所能完成影视的创作。 所以即便再冷,她也会坚持下去。 林霰揉了揉耸拉着的眼皮,杏眸就这样裸露在寒风里,刺骨的寒意给她提了几分神。 林霰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 旁边的场记紧缩在羽绒服里, 一边哈着气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拍摄进度。 “林老师,林老师!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副导演说可以收工了。” 林霰嗯了一声, 看了眼手机。 现在是凌晨三点, 收工之后她还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林霰下意识地点开了置顶聊天框。 她和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小时的那条。 许砚:【好, 我等你收工】 林霰本想发条消息, 但她转念一想: 这个时间点, 他大概睡着了吧。他明天还要去医院上早班的。 绵软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老师, 我可以……可以和你合影吗?” 林霰侧眸望去, 说话的女孩穿着一身群演的戏服, 长得娇小可爱,声音轻飘飘的,似是风一吹,音就散了。 女孩捧着拍立得的手冻得通红,不停地颤抖着,似是有些紧张。 她来得太突然,林霰还未回神,一时忘记了回答。 女孩泄了气,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不可以的话、就算了。我是觉得今夜的雪景很好看,然后、然后林老师你也很好看!” 纵使她听过不少粉丝的彩虹屁,但此刻被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当面夸赞,也难免会感到害羞,脸颊也不由地浮上了一层浅淡的红晕。 林霰笑了笑,揽上了女孩的肩:“我没说不可以呀,用你的拍立得拍吧。” “咔嚓”一声,胶片记录下了合影。 女孩捧着相片,像是捧着一件极其贵重的珠宝,无比的珍视。 “林老师,我会努力的!有一天我也要和你演对手戏,而不仅仅是在相片里!” 女孩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很灿烂。 如阳光般明媚的笑意纯真而真诚,似能融化澄江之上的冰雪。 林霰见到女孩时,恍惚间像是见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纯真、真诚,对表演满怀热忱,有不怕撞到南墙的勇气,也有朝气蓬勃的志气。 回过眸时,她望着澄澈而明静的江面,忽然就有了兴致。 无论许砚睡没睡着,她都要将此刻的景致记录下来,然后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第66章 她希望他一睁眼,就能看见整个世界。 林霰打了个哈欠,将拍摄的雪景图传给了许砚,在聊天框里敲下: 【今夜的雪景很美,而我只想和你看。】 林霰熄了屏,握着手机往酒店走去。 耳机里的歌词刚好停在了这一句: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 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 是否看过同样风景 当她把雪景分享给他的那一刻,那他算不算和她看了同一场的落雪。 她希望此夜的雪拂过漫山遍野,融在吹向他的晚风里,携着她的牵念。 而她的牵念,在下一瞬,得到了回应。 【霰霰,我看到了。】 【以后的每一场落雪,我们都要一起看。】 月色坠至她的眸里,映出一泓晃漾的雪水,是寒冰消融后的潋滟,盛着清与媚。 松脆的雪霰,融去了她坚硬的外壳。 名为荒火的藤蔓顺延而上,俘获了她的心。 林霰悬动的心越跳越快,步伐也跟着加快了起来,指节却没有停下: 【怎么还没睡?】 虽然她很高兴许砚这个点回了她的消息,但是她不想许砚因为她失去充足的睡眠。 许砚:【睡不着。】 林霰顿了顿,回:【为什么?】 从片场到酒店其实挺近的,只是今晚的天气实在太冷,冻得她有些发僵。 连着手机的机身都变得透凉。 来不及看消息,她将手机放回兜里,两步并作一步,跑回了酒店。 出了电梯,手机重新恢复了信号。 许砚:【因为,在想你。】 林霰捏着手机,唇畔勾起了浓长的笑意。 虽然许砚是有点土味情话的意思,但是她很受用。 许砚:【到酒店了吗?】 林霰一边开锁一边回消息,不小心拍了一下许砚的头像。 【我拍了拍阿砚的肩说,想和你看雪。】 她之前听值班的护士偶然吐槽过,说许砚像是活在断网的世界,既不喜欢使用当下热门的社交软件,也不关注当下热点。 当时,护士甚至震惊于许砚居然认得她。 在她们眼里,许砚应该一个明星都不认识才对。 现在看来,许砚也没她们说的那么无聊。 至少,他还会使用“拍一拍”。 又过了一会儿,视频通话的铃音响了起来: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 林霰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卸妆、换戏服,她先点开了接听键。 视频那头的许砚此刻应该是躺在床上,镜头只照到了他的肩部。 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廓在暖色的灯光下柔缓了几分,狭长而清淡的眼尾微耸着,唇边勾着清浅的笑,慵懒又温柔。 许砚托着下巴,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清冽,只余轻柔:“霰霰,别让自己太累了。” 林霰望着视频里的自己,微叹了口气。 熬了一整个大夜的她,明显状态不佳,眼皮里耸着的疲惫藏都藏不住。 “嗯,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先去卸个妆。” 林霰下意识想要关掉视频,许砚抬了一下手,挡在了屏上:“不用关,我不打扰你,我只想看看你。” 林霰将手机立了起来,抽出了卸妆巾。 “那你不困吗?你明天还要早班。” 许砚摇了摇头,说:“我找同事调成夜班了,这样白天我们就能打视频了。” 林霰卸了一半眼妆的手滞住了。 她好像忘记告诉他了,明天她没有夜戏,要拍白天的戏份…… 林霰握着卸妆巾的手微微一颤,战战兢兢地回道:“那个、那个、可能不行。” 许砚:“嗯?” 林霰两眼一闭,视线避开了摄像头:“我明天、要拍日场戏……” 许砚沉默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微扬的唇角越沉越低。 但也只是一瞬的失控,他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的情绪。 “没关系的宝宝,我等你。” 林霰放下心来,没生气就好。 不过就算生气了也没事,他很好哄。 大概是因为刚刚受了冻,林霰的鼻尖红通通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阿、阿嚏……” 许砚蹙了蹙眉,问:“宝宝,你受凉了?” 她觉得其实没什么,就是吹了冷风而已。 今晚盖着被子捂一捂,出了汗就好了。 许砚触了一下屏幕,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几秒后,说道:“澄江明天的气温比今天还要低上两度,你受凉了,明天不能拍戏。” 林霰想可能是职业使然,许砚小题大做了。 以前发着高烧,她都没有停工。 更何况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 她心里虽这样想着,但为了让许砚安心,只能骗他:“好,我明天一定乖乖休息。” 许砚不信,他不信她这么容易服软:“宝宝,你如果骗我的话,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林霰有些心虚,不敢直视许砚的眼睛,只能敷衍道:“嗯嗯……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因为她要去洗澡,许砚只能挂断了视频。 林霰躺到床上,给手机连接上充电线。 屏幕亮了一下。 许砚:【晚安,我爱你。】 林霰勾了勾唇,回了一条语音。 轻柔的声音传至他的耳廓,带着一缕轻微的鼻音,缱绻而绵软。 【晚安,我也爱你。】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霰发现嗓子像火烧了一样的疼,鼻音也更加明显了。 她又摸了一下额头,是滚热的。 之前因为她腿伤的事,耽误了剧组的原本进程,现今不能再因为她中断剧组进度了。 林霰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时微的搀扶下,一点点挪到了剧组化妆间。 苍白的脸色在化妆的加持下红润了些许,但还是盖不住病态的恹白。 时微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霰霰,你烧得挺厉害的,要不然我去跟导演请个假吧?” 林霰的声音更轻了,听起来没什么气力:“不用,我还撑得住。” 时微拗不过她,只能先去茶水间冲药。 场务拦住了时微:“哎,时微,你跟林老师说一声,今天的拍摄先暂停吧。” 时微不解地问:“为什么?” 导演应该不知道林霰生病的事。 场务抚了抚额,叹息了一声:“谁知道呢,秦老师说他昨天冻着了,今天必须要休息。” 时微眯了眯眼,问:“我记得他昨天拍的都是室内的内景啊,他外景那条拍了不到十分钟吧?” 场务:“谁懂,大概少爷都是这个脾气吧。” 时微冷笑了一声,低骂了句:“矫情。”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场务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时微身后的方向。 秦骞就站在那里。 “你说谁矫情?” 第60章 我不会让你再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 “谁心虚我就是在说谁。” 时微转过头,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带着审视的意味。 秦骞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而后笑了一下, 说:“嗯,我确实挺矫情的。但是没办法,导演比较迁就我。” 时微一时哑然, 脑海里蹦出了三个字, 此刻用来形容秦骞是最合适的—— 不要脸! 但她还是低估了对他脸皮厚度的认知, 因为下一瞬, 他说出了更不要脸的一句话。 秦骞喝了一口咖啡,抬眸道:“那时小姐,你可不可以迁就我一下?” 时微被他气笑了, 若不是手里还端着药, 她真恨不得把滚烫的开水泼到秦骞的脸上。 一旁站了许久的场务也为此刻的气氛感到尴尬,讪讪地搓了搓手。 场务虽听说过关于秦骞的情感八卦,譬如说他拍一部戏换一位女友这类的风流韵事。 但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这些八卦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那个、老师你们先聊, 我先走了。” 有些八卦不该她一个小场务打听,所以她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时微拧了拧眉, 挤出一个微笑:“我只是个小助理。秦老师既然累了, 就好好休息吧。”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 如果秦老师您病了, 那就好好吃药吧。 千万别出来乱吠, 咬到人就不好了呢。 秦骞挑了挑唇, 慵散地眯了眯眼, 对上她微怒的视线:“那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 秦骞指了指她手里的马克杯, 补充道:“酒店前台有感冒药, 效果应该比这个好。” 澄江处于自然风光地带, 离市区有一定的距离。这儿附近没有医院,也没有药店,医疗也确实滞后。 剧组订到的酒店也是普通星级,按道理说前台不应该有条件配备高效的药物。 第67章 但时微到前台的时候,发现退烧贴、风寒颗粒冲剂、口服液、枇杷露应有尽有。 这不像酒店的前台,根本就是医院的药柜。 药袋沉甸甸的,时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拎了起来:“你好,请问这些药是谁放这的?” 前台想了一下,说:“是一位姓秦的先生,他特意嘱托过,要我们将这袋药交给林小姐。” 时微又不明白了。 秦骞是怎么发现林霰生病,然后又第一时间送药献殷勤的? 还是说这是海王的常用套路,希望通过这点小细节让鱼池里的鱼早日上钩。 如果这样解释的话,刚刚的一切或许也说得通了。秦骞刻意接近她,是为了通过她来接近林霰。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秦骞有机可乘。 远离渣男,是她的人生信条。 —— 林霰的手掌贴在热气氤氲的杯壁上,稍稍暖和了一些:“嗯、你是说秦骞给我送药是因为对我图谋不轨……?” 她刚刚耐心地听完了时微的分析,从秦骞刻意制造合作机会、雨夜送外套再到现在的生病送药。 一桩桩一件件,在时微的逻辑里形成了合理的闭环。时微认为秦骞对她图谋不轨根本就是板上钉钉、有理有据的事。 下一瞬,林霰坚决地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不可能,他应该对我没有想法……” 秦骞对她应该没有任何想法,之前的种种巧合大约都是和许砚有关。 包括这一次送药,她怀疑也是许砚的授意。 只是时微对秦骞的偏见太深,根本不是她一两句话能够分说明白的。 如她所想,时微的情绪更激动了。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有这种想法?霰霰,你太单纯了。” “你还记得之前的谢筱、夏田田吗?秦骞就是喜欢和同剧组的女演员搞暧昧!” 林霰虽然无奈,但如今也只能耐下性子安抚时微:“哎呀,总之他对我肯定不会有那种想法的,你就别担心了。” 时微并不知道秦骞和许砚的关系,而她现在又不能直接告诉时微她和许砚的关系,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 林霰越解释就越像是掩饰,时微也愈发的疑惑,不免会多想。 时微拿起药盒,去看包装上的字样:“霰霰,你怎么这么笃定?秦骞给你吃的什么药,总不能是迷魂药吧?” 林霰喝了口药,苦涩的药汁味瞬时在唇舌间溢散开来,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微微,你的想象力是真的丰富。你放心好了,他对我没意思,我对他更没意思。” 林霰深吸了一口气,将杯里的药一饮而尽。 “再说了,从他喜欢夏田田、谢筱来看,我很明显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时微拧了拧眉头,将信将疑地望着她:“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和他少接触吧。” 林霰点了点头。 “滴——” 林霰手机里的信息提示音响了一下,时微下意识地从床头取过手机,向林霰递去。 无意地一瞥,时微瞥见了一个陌生的头像。 一只可爱的橘猫,风格却莫名的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时微:“霰霰,这头像是谁啊?我怎么觉得和你的头像风格有点像。” 林霰接过手机,将屏幕紧扣在枕上。 “哦,都是漫画里的动物,可能、可能是凑巧了吧。” 时微本也没有起疑,只是觉得林霰此刻的神情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越来越奇怪。 时微还想继续问下去,可林霰抢先一步将被子掀了上来:“好困,可能是药效发作了……” 被子被林霰用手一点点掀了上来,最后漫过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柔软的棉絮里。 “我困了……我先睡一会。” 时微伸手去拽被子,发现林霰捂得很紧,虽然还在生病,但攥着棉被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时微轻拍了拍被子:“好了好了,你睡吧。只是别蒙着头,呼吸本就不通畅了……” 等时微走了之后,林霰从杯中探出了头。 被窝里虽然很暖和,但也是真的闷。 她一边揉着鼻子大喘气,一边从枕上摸回了手机,而后又将枕头立了起来,靠在背上。 许砚:【药收到了吗?】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大包的感冒药就是许砚的手笔。 也只有他,才能迎刃有余地开出这些最有效的感冒用药。 从最初的发烧、鼻塞、咽痛再到后来的四肢酸痛、咳嗽不止。 仅是最寻常不过的风寒感冒,他却细致到预判了每一个环节。 林霰:【嗯。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没有那么严重。】 有时候男朋友是医生也会比别人多出一些麻烦,比如像许砚这样的,一点小事就要小题大做。 许砚:【不麻烦,我只给了药方单,药是秦骞自己想办法找的。】 林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一想到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娱圈男顶流私底下竟也有任劳任怨的一面,就觉得很好笑。 林霰:【他这么听你的话啊?真想不到。】 她还是想象不出来,想象不出平时拽成那样的秦骞会对许砚言听计从。 许砚:【他不是听我的话,他是听许晟的话。我用许晟的家宴做威胁,他也没办法。】 林霰虽然很久之前就知道许砚跟他父亲存在矛盾,只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父子间的隔阂竟越来越深。 许砚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学医比学其他的很多专业都要困难得多,光是学医所需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成年之后,他没有再接受许晟的经济资助,那许砚的学费还有进修所需的费用又是怎样凑齐的? 林霰不敢想,不敢去想过去的十几年里,许砚生活得会有多辛苦。 但她又很想知道,想知道那些她不曾参与过的时光轨迹。 林霰沉默了半晌,回道: 【最后一次。阿砚,我不会让你再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去见任何你不喜欢的人。】 她缺席了他的过去,但她希望将来有关他的每一个瞬间,都有她的身影。 —— 杀青后的第二天,林霰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下午三点二十分,落地a市。 刚落地没多久,林霰就被各大娱乐媒体堵在了机场出口处。 “林小姐好,我是京娱的记者。刚刚有媒体爆料说,您和秦骞先生正在热恋,请问是不是真的?” “林小姐,林小姐,有狗仔拍到秦先生在您生病时贴心照料,您对此有什么说法?” “林小姐,请问你们是因戏生情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这段恋情?” 由于是私人行程,林霰本着低调的原则,穿了一身休闲风的卫衣,下搭着牛仔裤。 即便如此,她的私人行程还是暴露了。 这次陪她出行的只有时微,以及一位男保镖。 男保镖站在最前面,勉强挡住了正前方的几台摄像机,却也无暇顾及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快门声。 林霰站在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里,低垂着头,扶了扶黑框眼镜,尽量下压了帽檐。 时微挡在她前面,一面制止媒体,一面从口袋里找出了手机,迅速划开了热搜。 【爆】#q姓男顶流与l姓小花的恋情# 虽说只用了姓氏的首字母缩写,但这样明显的爆料指向跟用不用全名已经没关系了。 林霰听着媒体源源不断的发问,脑海里只能涌现出“离谱”二字。 时微拉着她一点点往外挪步,人流很拥挤,挪动的每一步空间都很有限。 她停下了脚步,摘下了眼镜,微哑的嗓音里带着千钧的力量:“这些都是谣言。” 第61章 许先生,你脸红了。 记者一边往前递话筒, 一边举起照片:“那林小姐怎么解释这两张照片?” 林霰往前走了几步,凑近扫了一眼照片。 其中一张是酒店门口,秦骞递外套那次;另一张是秦骞购买感冒药的单号图。 她的法律意识不算强, 但也不至于薄弱到是个法盲。 从她私人行程被贩卖再到现在的机场围堵,他们除了侵犯她个人隐私外,对公共秩序也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时微刚给机场安保处打了电话, 面对眼前这群动辄“口诛笔伐”的记者, 时微也只能温言软语地劝解。 “这些都是谣言和误会, 事后我们会给出详细的解释, 现在请大家不要堵在这里好吗?” “机场的安保人员马上就到了,请大家不要妨碍公共秩序,先让一让……” 柿子专挑软的捏, 各行各业都一样。 内娱能叫的上号的媒体记者几乎全都在场, 大概他们没摸到秦骞的行程,所以一窝蜂地涌到这里,想从她这探口风。 距离安保人员到达还有一段时间。 第68章 各媒体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争先恐后地发问。代拍们也争分夺秒地偷拍着, 场面混乱不堪。 机场里正常出行的乘客也被阻住了去路,拥堵的人流像淤泥一样沉积在半途, 路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这是哪个明星?很火吗?” “不知道啊, 这群媒体真是疯了, 妨碍到我们正常出行了都!” “208是有什么特权吗?可以包机场啊!” “怦”地一声, 一位过路的女生被人群推搡了一下, 跌落在地上。 现场的声音过于嘈杂, 以至于她摔倒的声音很快便湮没在人声里, 如石子坠入水中, 涟漪极浅极淡。 碰巧的是, 她抬眸的一瞬刚好看见了女生。 林霰不顾时微的阻拦,推开了媒体的摄影机,硬生生挤开了人群。 林霰俯身,将女孩扶了起来;“摔疼了吧?你赶时间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女孩摇了摇头,眼眶有些微红。 林霰摘下了口罩,一向温柔的眼眸里难得盛满了怒意,她正对着媒体的话筒,道: “扰乱公共秩序,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可以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我和秦老师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们可以为你们窃取隐私、妨碍秩序的行为负责吗?” 时微拉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情绪用事,面对这些无良媒体哪怕再客气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但她已经不在意,不该忍的时候没必要再忍下去。 时微扶住了女孩,柔声说:“妹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一个打电话给我,后续去医院的费用由我们出。” 女孩摇了摇头,时微只能拜托旁边的路人女孩送她去机场的医务室。 时微:“不好意思,今天的行程是私人行程,希望大家不要再拍了,后续我们会解释你们关注的问题。”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机场的安保人员赶到了现场,第一时间疏散开人群。 原定的出行计划,全都打乱了。 这些媒体既然能够想方设法得到她的登机口信息,想必此刻还有一大波媒体堵在她接机的保姆车旁。 男保镖留在刚刚的位置,协助安保人员处理秩序问题,林霰和时微在安保的帮助下避开了人流。 时微抿了抿唇,道:“我刚问过小安,媒体全都围堵在接机的车旁,备用的车还有半小时才能到。” 林霰重新戴上了口罩,划开了手机屏幕:“机场还有没有别的隐秘一点的出口?” 她一面搜寻着机场的路线方案,一面迈着大步,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短促的信息提示闪过手机上屏。 【四号出口,我等你。】 她的月亮,到了。 他能够照亮晦暗无边的夜空,也能为她扫除一切的障碍。 林霰:【好。】 时微急得正发愁,转眼见她还有空给人回消息,更感绝望。 “都什么时候了祖宗,你是真不嫌事大啊?这热搜我估计要挂三天……” 林霰想了想,停下了脚步,对时微道:“把你外套给我。” 时微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想法,连忙从身上脱下外套,递给她。 林霰觉得还不够,又说:“嗯,还有帽子、眼镜,都换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在机场内的照片应该已经被媒体发布出去了。 她今日的穿搭应该也被媒体记下了,他们想在保姆车旁“守株待兔”,她就回敬一招“金蝉脱壳”。 林霰将额间的碎发压进帽檐:“我从四号口出去,你按原定的出口走。” 时微一愣,问:“四号口?你打算怎么回去?” 林霰低头看了眼时间:“有朋友碰巧在附近。” 时微还是觉得很奇怪,她也没听林霰提过有什么住在机场附近的朋友。 但当务之急,也只能这么做了。 到了分别的岔路口,林霰突然想起什么,拉住了时微。 “对了,你后面记得统计一下这次因为机场围堵延误航班的乘客,机票钱由我来出。” 林霰和时微换了衣服,加上四号出口的人流量本就不多,一路上也算是畅通无阻。 她赶到的时候,许砚已经到了。 保不齐这号出口还有别的媒体在蹲守,林霰不能耽搁,直接上了车。 上车的一瞬,浓郁的甜香迷荡在空气里,伴着微凉的冷风,蔓过她的鼻尖。 她侧眸,原来他手里捧了一大束的碎冰蓝玫瑰。他分明的指骨搭在花束的蝶结上,沉稳而有力。 玫瑰的内里是无暇的雪白色,似是雪夜里沉冷的月色。娇嫩的羽瓣层层叠起,外瓣泛着碎冰的浅蓝,勾着几许清媚。 让她想起了银装素裹的雪地、冰山之上的高川。 “你知道碎冰蓝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望着她,眸光里泛着几许跃动的星子,灼热蔓过了沉冷,覆上她的眼眸。 触及他视线的一瞬,她浓长的睫羽不受控地微颤了几下,绯色的浅晕蔓过白皙的双颊。 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 许砚摘下一瓣碎蓝,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嗓音淡淡的,带着慵懒的尾音,有些微沉,如黑色的鸦羽,自她的心尖扫过。 “送你的希望是星辰大海。” “还有天空是蓝色的、大海是蓝色的,我想你的时候,也是蓝色。”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心跳愈来愈快。 浓郁的玫瑰花香在密闭的车室里丝丝缕缕地扩散着,温热在发酵。 林霰接过了花束,下意识用花束遮挡住了泛红的面庞:“我也想你……” 她抿了抿唇,希望能消解几分空气里的燥热:“但现在我们得快点回去,我不知道、不知道媒体会不会跟来。” 许砚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一瞬都未曾转移:“林小姐,此刻我是你的司机。” 林霰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没过多久,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这语气,怎么怪里怪气的,还透着一股子怨气。 许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有意无意地轻扣了几下:“司机,是要报酬的。” 林霰点点头:“所以……?” “啪嗒”一声,许砚把车钥匙拔了下来。 他的怨气又重了几分,是在埋怨她的迟钝。 “所以林小姐,要付给我什么报酬?” 林霰想了想,说:“我后几天休假,请你吃饭看电影,还是其他什么,都行。” 她侧眸,观察许砚的反应。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像是乌云密布的阴雨天气,见不到半分的和悦。 她又说错话了。 林霰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问他:“那你是想……” 许砚白皙的手指从方向盘上移开,指了指脸颊的位置,唇畔微勾,勾起戏谑的浅笑。 林霰愣了一瞬,而后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如微颤的蝶羽触上了他的脸颊,本是清浅的辄止,却透着甘露的清甜。 他的呼吸滞住了一瞬,酥软的电流顺着脸颊划过心尖,耳廓泛着潮红。 林霰盯着他发红的耳廓,低低地笑了。 “怎么害羞了?让你刚刚那么贪心!” 许砚将车钥匙插了回去:“我贪心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等回去,我让你见识。” 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害羞。 —— 林霰刚划开手机,一行的红色“爆”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爆】#林霰机场被媒体记者围堵# 【爆】#林霰机场怒怼媒体# 【爆】#林霰和秦骞的恋情细节# 随手点开一条热搜,讨论度高达百万。 【明星的人设果然不能信,要不是看到林霰机场打翻摄影机的动图,我差点就信了她温柔内敛的人设!】 【你眼睛瞎了啊?是那群无良媒体先妨碍了公共秩序,我们霰霰是忍无可忍,才有了情急之举!】 【装什么装啊,什么温柔白莲,连公众人物最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 【公众人物也是人!是人就都会有情绪,你被人堵机场近两个小时你生不生气啊?】 【吃瓜的过路人只想知道林霰和秦骞的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觉得挺真的,线索链也挺完整。从拍戏前的酒店私约再到拍戏时的暖心送药……】 第62章 这么坏,不愧是我的宝。 “在看什么?” 许砚把切好的水果轻放到茶几上, 叉了一颗番茄,递到她嘴边。 她抬头,顺着叉子咬下了一整颗的番茄, 沙瓢的果浆在唇里炸开,香甜馥郁:“在想一会儿的辟谣公关……” 许砚坐到了沙发上,轻轻地揽住了她, 慢慢地将手机从她的手里移开。 许砚的手搭在她的发上, 一缕缕地挽着, 缠绕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我和手机, 哪个更好看?” 林霰将头低了下去,轻靠在了许砚的肩上,软塌塌地坠在他怀里。 第69章 松软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畔, 清冽的木香轻拢在她的鼻尖, 带着微痒的灼热。 林霰微叹了一口气,握上了他的手:“热度再降不下来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虽然后续可以放出证据辟谣,但如果一直挂在热搜上会让事件持续发酵, 影响不明真相的路人基本盘。 许砚分明的指骨勾缠进她的指缝,越收越紧, 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她纤细手指被他紧紧地拢合住, 似是有股跃动的电流在掌心悄然流转, 蹿至她的全身。 许砚闲出的右手轻划开她的手机屏幕, 放在中央的位置, 陪她一起浏览词条。 【秦骞不是在和夏田田谈恋爱吗?那林霰这算什么事……?】 【知三当三吗?内娱208玩的真花。】 【你们又在胡乱揣测什么啊?我们霰霰都说了没和秦骞谈恋爱, 谁看得上你们娱圈的花花公子啊!】 【那可不一定, 你知道秦骞他爸是谁吗?他爸是雅晟集团的ceo, 背靠这样的资源, 当小三小四也是可能的吧!】 【你还真别说……据说电影《沉渡》的资源就是秦骞介绍给林霰的,当时夏田田也去试镜了,太抓马了!】 【正室打不过小三系列,娱圈的三观恕我们普通人不能理解……】 【夏田田也太惨了吧,真没想到林霰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为了资源不惜勾引上位。】 【我去!你们快去看最新的热搜,夏田田也发文了,我靠!娱圈近五年都没今天热闹吧,正室手撕小三……】 林霰倒没什么,娱圈一向是这样。但凡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谣言,就不缺有人前赴后继的添油加醋。 其实这些人只是喜欢将娱圈的八卦作为茶余饭后的吃瓜谈资而已,并不在意八卦本身的真伪。 只是许砚的脸色愈来愈暗,握着机身的手越收越紧,似是下一瞬就能将手机捏碎。 林霰讪讪地将手机抢了回来。 林霰握着手机,漾出一缕浅笑,似是在唇边绽开了一朵碎冰蓝的玫瑰,沉冷的倔强:“其实、其实我不在意他们怎么说我……” 她只在意他看向她的目光。 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不重要。 许砚的手轻拂过她耳间的碎发,沉冷的嗓音有些微哑:“我在意。” “霰霰,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 他如清墨般的眼眶里泛起几许淡红,眼尾微微耸着,蓄满了晶莹的碎光。 她记得许砚上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也是在这里。 那一次,她推开了他,口是心非地说她不喜欢他。 这一次,她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与她急促的呼吸声同幅跃动。 良久,她抬眸,够上他的唇瓣,一触即离。 “阿砚,我爱你。” 许砚捧住了她的脸颌,顺势下弯,啄上她微凉的唇瓣。他的力道越来越重,似是在吮吸一颗馥郁的红色果实,贪婪地索取着。 炙热的松软落在她的唇上,带着近乎失控的热烈,颤动的羽睫扫在她的脸上,挠得她微微发痒。 良久,他松开了她。 林霰终于从灼热的缱绻中抽离,她喘息着攫取空气,像是海岸上搁浅的小鱼终于回到了大海,可以尽情地喷吐泡泡。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耳尖还泛着燥热的微红,凛冽的松木香将她从虚软中拉了回来。 她心虚地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 【爆】#夏田田发文锤林霰# 夏田田: 【是的,我确实是秦骞的现任女友。 几个月前,我们在拍摄电视剧《斩雪》时因戏生情,当时某林姓女演员是剧中女二。 考虑到我和秦骞的工作关系,我们没有选择对外公布情侣关系,但我想圈内,应该没有多少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之后我们一同受邀参加了慈善晚宴,晚宴上秦骞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林演员推荐给了电影《沉渡》的制片人。 但这也没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同事,工作上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后来《沉渡》制片最终选择林演员为女主人选,我承认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对于演技和人情方面,我还需要提升。 至于网上爆出的两张照片,一张酒店前的私约递外套,另一张生病药单图,我事先并不知情,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秦骞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至于其他,自有公论。】 林霰刚粗略地浏览完全文,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轰炸而来。 时微:【你先沉住气,等我。】 江亦珩:【诽谤造谣、隐私侵犯、名誉侮辱,有相关证据都可以发给我,我帮你立案。】 曲玥:【什么玩意啊都是?霰霰,你是不是得罪人了!黑子太多了,我骂都骂不过来……】 曲玥:【宝,你还好吧?有需要帮忙的跟我说,我先帮你多骂几个……】 苏芷兮:【这个夏田田是真茶到极致了,小作文给她用明白了……你这次,是真麻烦了。】 苏芷兮:【不过问题也不大,假的真不了。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铺天盖地的黑热搜让她头昏脑涨,但此刻这些关怀的消息,让她的心暖暖的。 有这么多人无条件地信任她,她自然是不会被这些黑评轻易打垮。 事态原本不算严重,只要澄清她和秦骞的关系并且为机场阻碍公共秩序道歉就好了。 但现在,夏田田的小作文将原本的事情越搅越乱,把她莫名扯进了“小三”的风波。 夏田田这篇小作文很高明。 这篇作文虽然没有直白地质问她,但字字句句都从侧面点她,将脏水悄无声息地泼在她的身上。 夏田田其实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她却巧妙地利用了舆论,仅用两张照片,就引导了不利于林霰的舆论导向。 林霰越想越烦,抛下手机,微阖起双目,缩回到许砚的怀里。 许砚将她的头往肩上拢了拢,手臂小心翼翼地从她的腰上移开,转而划开了手机屏幕。 他的指尖扣在屏幕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言见:【造谣是要违法的,只有蠢货才会相信小作文判案。】 【你骂谁蠢货呢?林粉都这个素质啊,随了正主的吧!】 许砚点点头,回: 【嗯,厌蠢这一点,我随了她。】 【你眼瞎啊,放出的两张照片已经够实锤了,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许砚迅速回了一条: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所有和你吃过饭的女生都是你女朋友,医院给你开药的护士也是你女朋友。】 【说的对!终于有个明眼人了……这两张照片算什么实锤啊,大家还是等等后续吧。】 许砚打字的动静太大,林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聚焦到他的屏幕上,只一眼,便扫到了那个熟悉的id名——言见。 林霰指了一下屏幕:“哎,这个id,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砚点了点头:“嗯,那有可能是在我上一次骂蠢货的时候。” 林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许久未曾登陆过的小号,旋即登上了账号,点开了关注栏。 “这个id原来是你!” 林霰点开言见的主页,往下翻了翻,医院建筑物的背景图终于和许砚串联了起来。 她想起上一次刚注册小号时,偶然看见这个id帮她阴阳黑粉,她随手点了关注,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却不想,这个id会是他。 林霰笑了笑,软搭在他的肩上:“为什么会取这个id名啊?” 许砚关注完她的小号,继续刚刚的骂战:“随便取的,许取言,砚取见。” 说完后,许砚倏地顿了一下,唇边勾起融融的笑意:“只是我没想到,宝宝你暗恋我暗恋得这么早?” 若是早知道这个关注他的账号是林霰的小号,他肯定一早就开展攻势,才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林霰垂下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笨蛋,当然很早……比九年前还要早。” 许砚没听清,问:“宝宝,你说什么?” 林霰摇了摇头,缓过神来:“没什么……你刚刚骂了几个黑粉?” 许砚低头数了数:“九个。” 林霰切着小号,点开了热搜词条:“行,那我们比赛,看谁骂得多……” 许砚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低笑道:“这么坏,不愧是我的宝宝。” 她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可以借助这场骂战酣畅淋漓地发泄一番。 直到她和许砚的指尖酸软到发颤,他们才将手机放下,齐齐地靠向沙发的垫背。 “滴——哒” 是门锁被钥匙撬动的声响。 林霰一怔,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是时微……我忘了她有我家钥匙!” 第63章 对你,我分毫不让。 时微环抱着双臂, 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和许砚:“所以你们之所以共处一室是因为你家水管裂了,他来修?” 第70章 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确实太蹩脚了。 但刚刚时微的破门而入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根本来不及将许砚藏起来。 时微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唇角微挑,将目光定格在许砚身上:“许医生, 你除了医术, 还擅长修水管?” 许砚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左手却在时微不经意的时候勾上了她的衣角, 向下扯了扯。 示意她下次撒谎一定要记得打草稿。 林霰心虚地轻咳了两声,而后从果盘里叉起了一片苹果,递到时微的嘴边。 “宝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先吃块水果吧。” 时微将她递来的水果片重新叉回到果盘, 愠怒浮上了时微的脸颊:“你俩当我是傻子啊?水管要是真爆了,现在还能安能无恙的在这吃水果?” 时微发泄完,冷静了许多,停下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霰抿了抿唇, 烟灰玫瑰色的唇釉白她越舔越淡, 她伸手轻戳了下许砚。 许砚反握住她的手, 越收越紧, 绵软的指腹在她的指尖轻轻摩挲, 温热的电流在她的掌心缓缓窜动。 他澄澈的眸中含着盈浅的笑意, 似能融却漫山遍野的沉雪, 汇就一泓温润的清泉。 “嗯, 我们在一起了。” 林霰点了点头,低垂的头微微抬起,小心翼翼地探察时微的反应。 时微叉腰的手慢慢抚上额头,顺了顺头发,尽量保持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林霰想了想,如实答道:“大概半个月前,去澄江的前一晚……” 那一晚,她确实没想到会和许砚确立关系。事后她承认自己摆烂了,没有积极地找时机向时微坦白这件事。 林霰咬了下唇,她确实理亏:“但是……但是当时……” 时微阖了阖双目,消化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几秒后,睁开了眼睛:“这事还有谁知道?” 林霰和许砚对视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几乎是同时出声:“没有。” “不对……秦骞应该知道。”许砚犹豫了一下,补充道。 时微气懵了,从餐桌上搬了把椅子,干脆坐了下来,冷着脸问:“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还瞒了我些什么?” 许砚松了松眼皮,向后靠了靠,毫不避讳地搂上了林霰的肩:“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许晟是我父亲。” 时微曾在某高层晚宴里见过许晟。 如今对比起许砚的样貌,尤其是那双沉冷的桃花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外界早有传言,说雅晟集团有一位大公子,因为他不在娱圈之内,所以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如今想起来,难怪许砚上回可以参加娱圈举办的慈善晚宴。 他根本就是传言中的雅晟公子,参加雅晟集团资助的晚宴,理所当然。 时微沉默了片刻,说:“那事情就好办了。你直接让秦骞出面辟谣吧……” 时微原本以为这次的事件里有秦骞刻意的助推作用,但许砚和秦骞既然有这层关系,那之前所有的乌龙也就解释得通了。 只要秦骞配合林霰公关,那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许砚点点头,划开了屏幕:“我和他说。” 时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重新叉起一片苹果:“对了霰霰,你那个江学长说在收集立案证据,你跟他详细说一下。” 林霰嗯了一声,拿起了手机。 许砚打字的动作停了一瞬,侧眸看她:“哪个江学长?” 林霰一边编辑消息,一边回:“哦,就是三中那个学长,江亦珩。” 许砚默了几秒,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越想越不对劲,一种没来由的危机感侵袭而来,连带着掀起了他的醋意。 “哪个学长,我怎么不知道?” 林霰的指尖在屏幕上飞速地叩击着,无暇顾及许砚莫名的问题,敷衍道:“辩论赛那个……” 许砚想起来了。 除了辩论赛,还有运动会那次,林霰当着他的面,给江亦珩递了一瓶水。 想及此处,他白皙的面庞上浮起了几许沉冷的愠色。幽深的眼底渐渐沉黯了下来,似有一股无名的荒火在他微冷的眸中隐隐跃动。 “霰霰,我认识更专业的法律顾问,我帮你沟通吧。” 林霰一直低垂着头,自是没有注意到许砚沉冷的神色,回道:“没事,江学长也很专业。” 许砚的脸色更沉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霰霰,不许找他……” 林霰顿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抬头:“为什么?” 许砚刚想开口,时微抢先一步打断了他:“停!你俩能不能先放放情侣间的酸臭把戏?” “你俩快看看热搜吧,看看秦骞那个混蛋都回应了个啥!” 林霰茫然,后知后觉地点开了热搜条目。 【爆】#秦骞渣男式发言# 【爆】#夏田田被分手# 秦骞: 是的,我和夏田田分手了,就在刚刚。 这件事不存在第三者、插足,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抱歉,我没办法维系一段长期稳定的恋爱关系。 【哥哥,无论怎么样,我都相信你!】 【骞骞勇敢飞,纸鹤永相随。】 【骞骞,你真的太酷了!某x姓女性能不能别出来绿茶了,一直在蹭热度。拒绝捆绑,请独立行走。】 【哥哥,那你和lx也是假的吧!只想看你搞事业,千万别糊涂啊。】 秦骞的粉丝基数大,所以前几十条都是粉丝控评的文案,林霰往下拉了好久,才翻到未被控评的评论。 【我去……渣到极致才能说出这种话吧,装都不装了。】 【xtt才是最可怜的吧,莫名其妙就被分手了,搞这么突然,q是真心虚了吧。】 【q团队连公关都请不起了,竟然让他本人放飞自我……】 【什么叫不能维系稳定的恋爱关系啊?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见一个爱一个嘛?呵呵哒,看来内娱花花公子的传言是真的。】 【我们女鹅究竟是倒霉到什么程度能看上这死渣男的啊?笨蛋美女千万不要挖野菜呀!】 【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内娱的女明星都该谨记这句箴言……搞好事业才是真的。】 【谁关心这些啊,我们想知道l到底是不是小三!!!】 【你瞎了啊,他不是说了跟其他人无关,没有第三者嘛。】 【口说无凭,证据呢?】 …… 时微心里的火越冒越大,她从没见过这么倒油的猪队友:“秦骞的联系方式发我,我要骂死这个蠢蛋!” 许砚难得附和着点了点头,道:“嗯,同意。我给他备注成弱智不是没有道理的。” 时微还是难以置信:“你们许家是连个公关团队都没给他请吗?任由他这样发疯……?” 许砚喂林霰吃了一瓣橙子,想了想,说:“可能请了吧……但是拦不住他。” 林霰也没闲着,把陈导邀约饭局、机场围堵原委、澄江送药的证据全部整合到一起,打包给了江亦珩。 “好了,江学长说法律声明已经写好了,我发给工作室。” 许砚偷瞄了几眼她的屏幕,装作无意地询问:“你和江亦珩很熟吗?毕业这么久了还有联系?” 林霰这才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水果盘里没装柠檬,可空气里却溢散着一股莫名的酸涩气息。 大约是某人的醋坛子翻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是要逗弄一下某人。 “嗯,挺熟的。三中的人我一共只加了三个,他算是三分之一。” 许砚不平静了。 “啪嗒”一声,他的指骨扣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指关节泛着沉闷的白,青筋跳了又跳。 林霰放下了手机,揉了揉他的指骨,温声道:“我逗你的,你怎么这么小气?” 许砚微凉的手指搭在她的下颌上,潋滟的眸光里拢合着温柔的清辉,直勾勾地望着她。 “对你,我分毫不让。” 触到他视线的一瞬,似有千万根丝线缠绕住了她的杏眸,将她拖拽至缱绻的漩涡。 “还有人呢……你注意点。” 时微起身,将椅子移回了原位:“少来这些……我不当电灯泡,我有自知之明。” “公关博文差不多了,一会儿我来发。至于你俩……继续腻歪着吧。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们公开的,在此之前,你俩悠着点。” 时微离开之后,又只剩她和许砚两个人。 她重新缩回到许砚的怀里,声音轻轻软软的,是只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后天、后天是你生日。” 许砚嗯了一声,微凉的鼻尖在她蓬松的发上轻蹭了一下:“我后天要上班,下班后……” 她的手指轻点在他的唇上,而后,接着他的话音说了下去:“下班后,我去接你。” 第71章 许砚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指移到唇上,浅啄了一下:“去哪里约会?” 林霰缩回了手,轻摇了摇头,勾了勾粉色的樱唇,轻声道:“秘密。” 许砚修长的指节拂过她细软的发,最后轻托住她的下巴。 她浓长的羽睫微微地颤动着,纯白的脸颊上浮出几许淡淡的红粉,好似雪地里的几点红梅,透着清冷的媚。 微凉的唇蹭上她泛红的耳垂,低哑的声线灌入她的耳膜:“保守秘密需要酬劳。” 林霰怔了一下,温热的气息很快从耳垂移开,猝不及防地点落在她的唇上。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许砚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试探,而是明目张胆的占有。 他的手从她的下颌处移开,一点点地勾住了她的脖颈,松松地搂住。 雪松的气息混在他温热的气息里,带着极强的侵占性,将她禁锢在雪地的围炉里。 唇与唇的相碰,蹭出灼热的星子,燃起无边的焰火,在摇曳的烛光下陡然疯长。 第64章 许医生,你第一次来酒吧? 太阳渐渐西沉, 炽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际,轻笼在医院的高楼上。 橙黄色的阳光温和而静谧,与医院内外步履匆匆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姐, 要买一束花吗?”清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步伐。 林霰回头,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站在后面, 手里捧着几束康乃馨。 康乃馨的颜色略显单调, 纯白色和淡粉色混搭在一起, 上头洒了几滴水露, 娇嫩欲滴。 送男朋友康乃馨确实不是很合适,但她又不忍心拒绝眼前这个穿着单薄,身材瘦弱的小姑娘。 林霰从女孩的怀里挑了一束浅粉色的康乃馨:“就这束吧, 谢谢。” 女孩的唇角微微上扬, 眉眼弯弯的,洋溢着明媚的春意:“祝姐姐在意的人早日康复。” 林霰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束花是送我男朋友的, 他是医生。” 女孩愣了一下,眸光亮了亮, 唇边的梨涡渐渐晕开:“那就祝姐姐和哥哥顺遂无虞, 万事胜意!” 她嗯了一声, 笑着回了句:“谢谢。” 而后, 往医院的门诊部的方向迈步。 她知道许砚很忙, 所以问了他下班时间后就没有再打扰他。 她想着提前去门诊部附近等他, 顺便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许砚, 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做一名外科医生。 但她隐约记得, 许砚的妈妈也是医生,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林霰在门诊部外的小花园一直待到许砚下班的时间点,又过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门诊部的门。 “你好,你找谁?” 林霰轻声回:“我找骨科的许医生,许砚。” 护士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康乃馨上:“许医生已经尽力了,很遗憾还是没能挽回……患者的生命。” 林霰也怔了一下,将手中的康乃馨藏到了身后:“不是,我是许医生之前的病人,是来感谢他的。” 她想护士可能是误会了,以为她带着康乃馨是来看望病人的。 护士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回绝她:“不好意思,许医生现在……” 而后,护士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也行……许医生现在心情应该很不好,如果你去致谢的话兴许能宽慰到他。” 林霰跟着护士往许砚办公室的方向走,边走边问:“许医生怎么了?” 护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刚刚那台骨科手术,许医生的操作无可指摘。但是手术本身就有风险,病人术后不幸引发了肺栓塞的并发症,所有的抢救仪器都上了……但还是无济于事。” “这不是许医生的错。我们都知道许医生是我们科室最好的医生,医术精湛又认真负责。但是再好的医生,也做不到每一次都能跑赢死神……” 这是林霰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到医院里。她亲眼看到这里的人生百态,也亲耳听到了他日常工作的内容。 她静静地听着,想要记下有关他的一切,关于他工作的日常、他的作息、他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他为病人诊治时的样子…… 暖色的廊灯从顶部洒落到医院的长廊上,伴着窗外隐淡的月光,静谧而清馨。 她想, 阿砚,这些不曾被我了解过的你,也会是我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宝藏。 —— 办公室的门敞开了一道小缝,透过缝隙她看见许砚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医生,似是在谈论着什么。 护士:“你在这等一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林霰点点头,索性站到了办公室旁的走廊空地上,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有点无聊,时不时透过细缝探看几下。 黑色的长筒靴有一搭没一搭地踩在光滑的塑料地板上,发出嘀嗒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上前,蹑手蹑脚地将办公室的房门轻掩上。 林霰半蹲在空地的石阶上,打开了手机。 【爆】#林霰发文澄清谣言# 【爆】#公共人物的隐私界定# 【爆】#娱圈澄清请按这个标准来# 高赞的评论区是一张机场时的照片,图上的她正蹲在地上,询问摔伤的女孩。 【当时我在现场,有个女孩被人流挤得摔倒了,是林霰把她扶起来的,还问她需不需要去医院。】 1楼:【我就知道我们宝才不会耍大牌,之前那群营销号断章取义,根本不看事实真相!】 2楼:【明星也是人,但不能因为是明星就要忍受无良媒体的恶意炒作吧!】 3楼:【姐姐快点告黑吧!别对黑子们手软,他们根本没有心。】 4楼:【不敢想象,被霰霰扶过的女孩子得有多幸福……当然,祝那位受伤的女孩子早日康复。】 5楼:【当时我也在!林霰的助理还统计了当时在场的乘客信息,说延误的航班费用由她们出。】(点击查看图片) @5楼:【是真的哎!!霰霰真的太贴心了呜呜,明明就是无良媒体的错。】 @5楼:【霰霰真的太好了,如果不是路人看不下去发出证据,他们还想继续造谣她耍大牌。】 @5楼:【呜呜……那天是霰霰的私人行程,要不然我就去接机了。】 …… 9楼:【陈导发博文澄清了!那天不是秦骞和霰霰的私约,是陈导组的饭局!!!】 @9楼:【还真有反转……那这么说,说他俩谈对象也是捕风捉影的事咯!】 @9楼:【他俩居然不是真的,我其实挺磕温柔小花x酷拽男顶流的…… 】 @9楼:【澄清了就好,不然我女鹅又要白白背锅。某t粉快滚吧,别造谣了。】 10楼:【那怎么解释q给l买药啊,那药单细致得我还以为q转行做医生了呢……】 @10楼:【你单位女同事生病了,你要是有渠道买到药,你打算看戏啊?】 @10楼:【买药不是挺正常的,都是一个剧组的,又没有越界。】 @10楼:【这是不是说明q其实没有那么渣,至少对待女同事还行。】 林霰往后又翻了翻,虽然还有极少数的黑粉拒不道歉,但绝大多数路人都在时微的公关下理清了谣言的来龙去脉。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点开了聊天界面。 【微微,你是我永远的神!】 没过多久,时微回了一条消息。 【我真的是气死了,你知道我跟秦骞交涉有多困难吗,给你看。】 几秒后,时微附上了一条聊天截屏。 时微:【您好,我是霰霰的经纪人兼助理,时微。】 秦骞:【嗯,我要是不知道你是谁就不会同意你的好友申请。】 时微:【……】 时微:【是这样的,我认为您的公关博文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会让公众产生歧义,您看需不需要我帮忙润色一下?】 秦骞:【哪点有歧义?】 时微:【就是您和夏小姐分手那条……很容易引起公众的揣测。】 秦骞:【哦,但事实就是这样。】 时微:【……】 时微只截了这一小段的聊天记录,但就这一小段已经让她笑得直不起腰了。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宽厚的手掌轻抚在她的肩上。 林霰下意识的起身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许砚的怀抱,他的拥抱很紧很紧,紧到像是要将她嵌入怀里。 她将头从他的胸膛上缓缓移开,细软的腰肢任由他紧锢着:“怎么了?” 许砚澄澈的眼底染上一层倦意,有些枯涩。 他的下巴轻靠在她的肩上,软软的,没什么力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会离开……” 是第二次。 第二次,他像一只落了水的猫咪,无助地靠在她的怀里,从她的气息里寻求安慰。 第72章 她仰头,努力将她含着秋波的杏眸睁大,浓长的睫毛缓缓眨动,像一只轻舞的蝴蝶。 “不是假的。阿砚,我不会再离开你。” 冬日的晚风凉飕飕的,拂过石阶旁的常青树,发出簌簌的声响。 月色下,少年紧搂住他的女孩,暖色的光晕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上。那一瞬,朦胧的冷意似从空气中褪去,只剩下亘久的温存。 许久之后,少年松开了她。 “现在我们去哪?” 林霰勾住了他的指骨:“现在,要换个地方了,换个能让你开心起来的地方。” 她用空出来的右手打了个电话:“抱歉,我预定的晚七点的露台餐厅临时去不了了,麻烦你取消一下。” 许砚反握住她的手,问:“为什么取消露台餐厅……?” 林霰停下了脚步,贴着他的脸颊轻啄了一下,轻声答:“因为许医生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烛光晚餐,我要找个轻松的地方疏导疏导你。” 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这里a市有名的一家私人清吧,空气充斥着酒精的气息还有冰球的碰撞声。 五光十色的液体酒杯里冒着朦胧的白烟,随着悠扬而舒缓的乐声,一点点滴落,在空气中蔓延、下坠。 她贴在他的耳畔,笑中带着几分挑逗:“许医生,你不会是第一次来吧?” 第65章 醉吻 她拉着许砚坐到了露台上, 视野还算宽敞,可以俯瞰到隔岸的灯光秀。 熟悉的松香自他的衣襟散开,带着微醺的蛊意, 一点点环抱住她的臂膀。 许砚看了她一眼,而后抬臂轻勾住她白皙的脖颈:“怎么,你还和别的男人来过?” 林霰侧眸, 避开他的视线:“嗯, 而且和过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 柔软但炽热的深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重重地一下,恍得她发昏。 他微沉的呼吸声愈来愈急促,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像是沉溺于深海的小鱼, 几近缺氧。 “别……”身后再没了别的支撑点,她只能紧拽住他的衣角,双腿紧张得直直颤簌。 许砚揽紧了她的腰,手部的力道越收越紧, 而后慢慢松开了唇瓣:“知道错了吗?” 深海的小鱼终于浮出了水面,她贪婪地攫取着空气, 呼吸声紊乱而急促。 “许砚, 你敢……” 许砚俯身, 趁她不备, 又在她的唇上重重啃了一下。清冽的松木香缠绕在唇上伴着轻微的撕痛感, 她摸了一下上唇, 皮破了。 许砚轻抚了一下她破皮的地方:“这是给你的惩罚。以后, 不许和别的男人来这里。” 林霰有点生气, 破皮的位置像是被薄荷浸过一样, 是一股清冽的刺辣感。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喝的。” 她想着要给许砚选一杯最烈的酒,让他知道得罪她的后果。 林霰重新戴上了口罩,捋了捋额间凌乱的碎发:“你好,要一杯长岛冰茶,一杯龙舌兰日出,谢谢。” 没过多久,服务生将两杯酒递了上来。 琥珀色的液体盛在透明色的直杯里,浓烈的酒精气息被黄柠皮的香气掩盖,充斥着塞林格式的反叛,醇郁而低调。 而另一个杯子里装的龙舌兰日出色彩鲜明,由浅黄再至深红,一如日出时的天际,充斥着阳光的气息,活泼而清纯。 林霰端着酒,往露台的方向走。 快走到的时候,她远远看见许砚的身侧多了一位身材婀娜的漂亮御姐。 她知道许砚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缺女生主动搭讪,却不想今天,能被她亲眼撞个正着。 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端着酒杯坐到了许砚旁边的一处吧台上,准备近距离看戏。 许砚轻瞟了她一眼,但并没有拆穿她,而后又不露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林霰垂头,一面咬着吸管,一面装作无意地偷听他和女孩的对话。 女孩对于搭讪一事似是驾轻就熟,上来就直奔主题:“小哥哥,可以给个电话吗?” 许砚头也没抬,淡淡地回:“为什么?” 女孩拿出了一张纸条以及一支签字笔,平放在许砚的面前:“我大冒险输了,得要到一位帅哥的电话。” 女孩挑了下眉,红润的樱唇微抿了抿:“而小哥哥你,是整个吧台里最帅的。” 女孩一口一个“小哥哥”,虽不知许砚是什么感想,但她的鸡皮疙瘩先簌了一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许砚今年二十七岁了。 不过“小哥哥”的定义如果是长得有少年感的帅哥,那么许砚还是很贴切的。 许砚点点头,接过女孩递来的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三秒都没到,将纸条递还给了女孩。 女孩的唇角起初是深弯着的,眉眼透着娇媚的笑意,她对自己的魅力相当有自信。 直到她打开纸条,将号码输入手机—— 她唇角的弧度定格住了,而后慢慢下垂,愠怒浮上了眉心。 “你……就算不给,也没必要诅咒我吧!” 女孩将手中的纸条撕得粉碎,怒瞪了一眼许砚,而后气冲冲地退了出去。 林霰悠哉地吸了一口龙舌兰日出,在石榴汁与橙汁的碰撞之下,馥郁的果香气息在她的唇间溢散,甜中带着微酸,绵绸而细腻。 许砚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这位小姐,可以请我喝一杯酒吗?” 她故意将长岛冰茶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护住酒杯,不让他碰:“不可以。” 许砚淡淡地哦了一声,下一瞬,他倏地凑了上来,就着她用过的吸管,吸了一口龙舌兰日出。 薄荷、柠檬、橙片混合出一股微妙的香气与酒精带来的刺激感一同绽放,分泌出多巴胺因子,熏得她有些迷醉。 “喝你自己的……”林霰的手微颤了一下,将长岛冰茶推给了许砚。 许砚摇了摇头,在她的吸管上咬出了一道浅淡的齿印:“我说过,我只喜欢喝你的。” 林霰管不了他,只能将长岛冰茶里的吸管也移到龙舌兰日出里。 “刚刚你到底给人家写了什么?怎么把人家气成那样的……” 许砚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把医院的座机电话给她了。” 林霰呛了一下,连咳了几声:“什么?难怪人家那么生气。” 许砚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她问我要电话,又没说要私人电话。” 林霰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吧,千万不要招惹像许砚这样的男人,度量小容易吃醋就算了,关键他还腹黑。 妥妥的心机男。 夜色又暗了几分,对岸的灯光愈发绚丽。 从前,她好像从没像今夜这样认真地去观赏一次a市的夜景。 这座城市好大,以至于过往的二十六年里,她也从没找到属于她的归属感。 高楼矗立、华灯初上,这些繁华富丽的景致一直都在,只是她从未驻足。 今夜,她看到了这座城静谧而浪漫的一面。 也可能是因为站在她身侧的人,是许砚,是她自少时仰望,最终为她永悬不落的明月。 酒精的作用下她有些不稳,只得牢牢地抓住许砚的手腕:“阿砚,你为什么选择做医生?是因为你妈妈吗?” 许砚反握住她的手,又怕她摔着,将她拽回到怀里:“不全是。” 她喝醉了,红晕浮在她白皙的双颊上,像熟透了的软柿子:“那是、那是为什么啊?” 许砚的唇边染上了几缕无奈的浅笑:“因为有个笨蛋说如果学理的话,一定会学医。” 他顿了顿,凑近她的耳畔:“她说医生临危不乱、救死扶伤,是她最崇拜的那类人。”说到“崇拜”二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林霰的脑袋懵懵的,下意识地问:“我有说过这话吗?” 虽然她现在有些不清醒,“学理就学医”这话她确实说过,但是“崇拜”这两字不像是她能从嘴里说出来的。 “说过的话也要耍赖,林霰,你才是脸皮厚的那一个,没心没肺。”他伸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 这一捏,散去了她的醉意。 林霰意识到许砚趁她喝醉故意欺负她,于是她也反击式地揪了一下许砚的耳垂。 许久之后,林霰松开了手,轻声问:“阿砚,现在呢,你现在学医是为了什么?” 许砚沉默了几秒,回:“现在是因为……我想救人,我想让我的每个病人都能好好活着。” 她侧眸看他,温和的笑意自她的唇边漾开,像是一缕暖阳,融却了沉冷的雪水。 “阿砚,记住你现在的答案。” 她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轻点了一下 。 “如果每一次的救治,你都拼尽了全力,或许会有遗憾,但一定不会后悔。” 当她知道许砚最初学医是因为她无意间的一句闲谈时,她很高兴。 她高兴有一个人能为她的喜欢而喜欢,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 第73章 恰好的是,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 她知道原来他是那样地在意她,在意她的每一个细节,在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此刻,当她知道许砚学医不再是因为她的时候,她更高兴。 她高兴于她喜欢的人有一份真正热爱、并且愿意为之努力的事业。 他爱她,但他仍是独立的个体, 而她,也是一样。 许砚拢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霰霰,我想带你见见我的母亲。” 林霰有点懵,这意思是……要带她见家长了? “啊?” 许砚揉了揉她的发,说:“明天晚上我要去一趟许家参加许晟的家宴,之后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回家。” 林霰抿了抿唇,问:“那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趟许家?” 许砚轻摇了摇头:“不需要。” “那你妈妈……” 林霰还想再问点什么,譬如说她不知道他妈妈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妈妈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她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但许砚又一次打断了她,他用闲出的右手端起了桌上的长岛冰茶,将耸拉着的吸管递到她的唇边。 她顺着吸管轻吮了一口,起初只是浅淡的气泡感混着柑橘的香气,可待她将这口酒吞下之后,迟钝的灼烧感瞬间涌到她的嗓子眼。 辛辣的烈,麻痹了她的味蕾。 “宝宝,下次别点这么烈的酒。” 许砚笑了一下,吻上了她的唇瓣。 微凉的气息顺着唇滑进她的喉咙,缓解了几分烈酒的辛辣,她不禁搂住了他的脖颈。 温柔的潮涌湮没了她的神智,将她浸在掺了酒精的荷尔蒙里,几近沉溺。 第66章 宝宝,我想和你有个家 许砚在门诊忙碌了一上午, 趁着中午吃饭的间隙,随意地翻了翻手机。 12—2710:23 小林的雨伞(来自醉猫的iphone客户端) 【猫咪这种生物,真的很容易蹬鼻子上脸。尤其是喝醉之后, 咬人很凶。】 许砚捧着手机,忽然觉得屏幕里的文字也是有生命力的。譬如此刻,他能从她的一字一句中, 读出她的忿忿不平。 他没想到, 他的宝宝这么记仇。 但是很可爱。 想到此处, 他的唇角不觉微弯, 澄澈的眉眼中盛满了宠溺的笑意。 他回了一条博文。 12—2712:46 言见(来自凶猫的华为客户端) 【别生气了,下次让你啃我一口。】 许砚一边回林霰的消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盒饭。 以至于今天的这顿午饭, 他吃得格外缓慢。 “许医生, 是今天盒饭不合胃口吗?喝瓶酸奶吧,有助于消化。”徐玲玲将酸奶放到他的桌角处,而后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许砚合上了手机,将酸奶推了回去:“谢谢, 不用了。” 徐玲玲似是早就预料到许砚会拒绝她,从容地接过酸奶, 将吸管插了进去。 “上次手术的事, 我后来又找病人家属聊了一下, 他们虽然一开始情绪激动, 但现在也都冷静下来, 接受现实了。” 许砚作为病人的主刀医生, 是手术的第一责任人, 病人家属情急之下失去理智, 将手术失败的问题归咎到他的身上, 一时过激也是难免。 之前院长为了避免家属情绪过激,所以将安抚家属的任务交给了心理科的徐玲玲。 说起来,徐玲玲也算间接帮了他。 许砚抬眸:“上次的事情辛苦你了,回头我找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请你们吃饭。” 徐玲玲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不用了。下次我请你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现在正是医护人员的饭点,食堂来往的人流很大,更有不少同事认识他和徐玲玲。 虽说他和徐玲玲只是在聊工作上的事,但不乏有好事者会私底下传一些有的没的八卦。 他觉得这样很麻烦,尤其是在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的情况下。 许砚迅速收拾了一下餐盘,又用纸巾擦了一下桌面:“有事的话,去我办公室说就行。” 许晟跟医院有慈善医疗方面的合作,所以认识他们科室的主任。许晟提前打了招呼,故而他一到下班点,就被主任催着离院。 这一点,也是他最讨厌许晟的一点。 许晟喜欢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去干涉他的生活,并且冠上为他好的名义。 许砚有很久没有去过许家了。 甚至,幼时那段有关于“家”的记忆已经模糊到有些记不起来了。 就像此刻他站在这栋中式古典别墅面前,想象不到这座别墅的主人曾和他住过旧街巷的筒子楼。 别墅的中央设了一汪清池,池子四周建着错落有致的园林山景。色调古朴而大气,以深黑色和纯白色奠定基调,又携以青砖黛瓦,与自然融呵一气,层次分明、气势恢宏。 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繁复曲折的长廊,最终停在了别墅的门口。 月光自天际洒下,落在圆扇形的拱门上,冷冽又清寒,名贵的镂空雕花更显空洞。 他迟疑了几秒,扣了下门。 开门的人是秦骞。 秦骞越过他往外看了几眼,冷哼了一声:“怎么就你一个?我还以为你会带上她。” 许砚淡淡地扫了一眼秦骞。 眼前的秦骞和过往他在娱乐新闻里见到的不太一样,秦骞褪去了精致的西装革履,选用了一身轻松简明的穿搭。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秦骞是在自己家,参加自己家的家宴自然和他这样的客人不同。 许砚将手中的礼盒递给秦骞,而后将手插回了口袋:“没必要。礼物随便挑的,不喜欢就扔了吧。” 秦骞嗯了一声,侧了侧身子,让他先进去。 许砚进去之后才发现,虽说是家宴,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许晟、秦骞还有他三个人。 许晟将红酒倒入醒酒器,侧眸看他:“来了?今天路上堵吗?” 小的时候,他曾想象过如果许晟来看他,他要和许晟聊些什么。 最初的时候他想告诉许晟,奶糖很甜,压力大的时候可以吃一颗,这样就不会失眠了。 后来他想告诉许晟,他很乖,几乎每次考试都能得第一,爸爸可不可以不要丢下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去想这些,不再期待生日时能看见许晟的身影,不再幻想有关于父亲的一切。 许砚回过神,有力地攥住口袋,压下此刻起伏的心绪:“不是很堵。” 许晟晃了晃醒酒器,沉声道:“过来吧。” 许砚坐了过去。 空气里安静得能听见熏香燃烧时木芯坠落的声响,时间似是滞住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许晟再次开启了话题:“省医的工作很忙吧?我听你们院长说,你很少准点下班。” 许砚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要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意思。 “你妈妈……还好吗?我听说,她前几年从省医退下来了。” 许砚沉默了几秒,回:“她挺好的。” 今晚的家宴秦雅雯不在,或许就是为了避免他们之间的尴尬。 秦骞似是刻意回避他和许晟的谈话,直到快用餐的时候,才慢悠悠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许晟看了眼秦骞:“最近网上关于你的负面消息不少啊?” 许砚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看戏确实要比尬聊有趣的多。 平时乖戾冷拽的秦骞也只有在许晟面前才会敛下性子,摆出一副毕恭毕敬、低声下气的样子。 秦骞将醒好的红酒从酒器中倒了出来:“都是些谣言,我会处理好的。” 许晟:“自己的事业自己上点心,实在不行就换个靠谱的团队。” “另外,和女演员相处要注意分寸,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秦骞点点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许砚,微挑了挑眉:“我会注意分寸的,尤其是和——林小姐。” 许晟听出了不对劲,但没有再深究下去,转而望向了许砚:“阿砚,你今年二十六了吗?” 许砚握住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唇边挑过讥嘲的笑意:“二十七。” 许晟被他噎了一下,唇角原先弯起的弧度也显得尤其僵硬:“二十七了……” “我听你们院长说,心理科一位姓徐的女医生和你关系不错。她的家世我也略有了解,你们确实也到了适婚……” 许砚抬眼,打断了许晟的话:“不劳许先生操心。”他握住茶杯的指节不觉用力,指上泛着冷冽的苍白。 秦骞向后仰了仰,手臂半搭在椅上,轻掀了掀眼皮,轻笑道:“爸,你不知道吗?许医生有女朋友了。” 许晟一诧,轻晃着的红酒杯在空中一滞,而后被他轻放到桌上。 许砚本也没想要瞒,之前只是不想让林霰牵扯进许家这些繁杂的破事里。 第74章 “对,我有女朋友了。她和许家没有关系,也烦请你们许家的人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后面这句是他故意说给秦骞听的。 无论秦骞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上次那篇含糊不清的声明确实对林霰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而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让林霰成为许家和他博弈的筹码。 许晟近几年虽然已不再过问娱圈里的事,但对秦骞前段时间的绯闻事件却也有所耳闻。 林小姐……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是常嘉的签约艺人,新晋的娱圈小花——林霰。 许晟问:“是那个叫林霰的女明星吗?” 许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许晟恢复了既往的镇定,给许砚夹上了一筷菜:“阿砚,如果你只是玩玩的话,我没有意见。但你若是认真的……” 许砚觉得很可笑,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他说话,一个关爱儿子的父亲么? 许砚闭了闭眼,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许晟,不是所有人对待感情的态度都和你一样,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掉。” 他顿了顿,继续道:“和什么样的女孩谈恋爱是我的权利,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许晟攥住刀叉的手微微一紧,默了几秒,沉声道:“你母亲也不会同意。她更喜欢单纯些的女孩……” 听到此处,许砚蹙了蹙眉,冷睨了一眼许晟,带着几许同情和微不可察的悲悯。 “许晟,你不配提我母亲。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和你,不一样。” “还有,放下你那不可一世的傲慢。许家的东西,我们一分都不会染指。” 记忆里那个温和儒雅的父亲再不能和眼前这个男人相重叠了。 或许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拥有了太多,所以想当然地以为别人会和他一样。 原来,真的回不去了。 “许晟,别再干涉我的生活。” 许砚忘记他是怎么从许家别墅里出来的,也忘记了秦骞、许晟在他夺门而走后流露出的错愕神色。 他只知道,那不是他的家。 他想拥有一个家,一个仅有林霰、母亲还有他的家。 手机屏幕忽然弹出了一条关注消息,许砚点了进去。 12—27 18:53(来自笨咪的iphone客户端) 【急急急!第一次见男方妈妈应该准备什么礼物啊……只知道他妈妈以前是医生,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1楼:【那阿姨应该既优雅又温柔,会喜欢有格调一点的礼物吧……】 2楼:【阿姨应该喜欢有礼貌,有修养的女孩子,你注意一下礼节,千万要嘴甜哦。】 3楼:【我觉得医生都挺注重卫生的,楼主别喷过浓的香水,然后装束走简约风吧。】 4楼:【楼主要多笑哦,洗碗的时候要勤快点,留个好印象。】 5楼:【这个我暂时没经验哎,帮不了楼主,但是祝楼主见家长顺利!99999~】 许砚翻到了底部,勾着清浅的笑意,回道: 【什么都不用准备,人来了就好】 12—2719:05 (来自爱你的华为客户端) @小林的雨伞 【宝宝,我想和你有个家。】 第67章 求婚 林霰不确定许砚的家宴什么时候结束, 所以她提前去到了许砚妈妈住的小区,想着先去花店买一束花。 各种各样的花朵种类看得她眼花缭乱,她觉得还是事先询问一下许砚比较好。 【阿姨喜欢什么花?】 只要许砚不忙, 对她的消息几乎都是秒回。 【只要是你买的,她都喜欢。】 林霰回了个句号,而后退出了聊天界面。 许砚回消息确实很快, 但像这种无用的消息还不如不回。 靠他是靠不住了, 林霰只能亲自挑选。 玫瑰、牡丹过于艳丽, 郁金香、百合又过于寡淡, 向日葵、冬青又显得有些俗气。 她想了想,最后敲定了紫色系的花束。 “你好,要两支薄荷色的木绣球、两虬未开花的松虫草花苞, 三支紫罗兰, 两支浅蓝色的翠珠以及三支浅紫色的洋桔梗。” 林霰蹲在地上,就着店员递来的花束,先根据上轻下重的色系原则,确定好花束的先后顺序, 这样搭配色彩柔和又不显得突兀。 接着,她根据疏密有致、高低错落的布局技巧, 调整了花束的前后顺序, 有梳有密, 更显立体之感。 最后用淡紫色的系带包装好了花束。 店员将花束递给她, 甜笑道:“小姐, 您真有眼光, 花插得也好……多几个像您这样的客人, 我们可就要失业了。” 虽说店员的夸赞有刻意讨好她的意味, 但她还是很高兴, 对花束呈现的效果还算满意。 林霰抱着花束,走到了小区门口,恰好许砚也发来了消息。 【宝宝,我到了,在你后面。】 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没看见许砚的身影,她迈了迈腿,想要往后再走几步。 “宝宝,别动。” 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扶上了她的腰,从身后揽住她,将她拢在沉稳的热气里,久久不愿松开。 他从身后轻揽着她,下巴贴在她的肩上。 他离她很近,近到能听见她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能感受到她呼吸时轻洒的温热气息。 所有的烦躁与不安,在这一瞬消散殆尽。 他只想像现在这样抱着她,贪婪此刻的温柔与沉静,直至时间的尽头。 她任由他这样抱着,直到她抱着花束的手微微发酸:“阿砚……你怎么了?” 许砚揽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到怀里:“以后我不会再去许家……霰霰,我想和你有个家。” 他的声音不似往日那样清冽沉冷,像是被冷雨灌过般,涩涩的喑哑。 林霰默了几秒,温声道:“好。”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许砚第一次向她求婚的场景,或许是在浪花飞溅的海岸,或许是在辽阔无垠的草原…… 所有能够满足女孩子浪漫遐想的地方,她都一一想过。 而此刻的她,站在年久失修的路灯下,答应了许砚这句没有任何修饰、直截了当的求婚台词。 林霰从他的怀里挣开,回眸道:“许砚,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点也不懂浪漫啊……” 许砚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前不懂,以后可以学。霰霰,你愿意教我吗?” 他说得很认真,就像当年他向她询问某句诗词的含义一样,逐字逐句、生怕遗漏。 也不一样,他的这个吻轻颤而生疏,透着肃穆的庄重,全然没有往日的娴熟挑逗。 林霰被这个吻晃得怔住了,大脑一片混沌,似是宕机般,滞住了思考。 月影交织在地上,连着摇曳的炽黄色路灯,映出他颀长的身影。 许砚看着她的眼睛,说:“可以让我做你的月光吗?而你,只做我的霜霰。” 这是九年前,她在情书里写下的话: 许砚,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月光,或是月照花林时的霜霰。 九年后,他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要做她的月光,做她永悬不落的月亮。 “我——可以。” 林霰滞了一瞬,而后轻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得像棉絮一般,尾音有些哽咽,透着懵懵的钝。 他顺势俯身,绵长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似是连绵不断的秋雨,丝丝点点,扣入心扉。 他的手指缓缓覆了上来,柔软的指腹轻搭在她耳后。她微红的耳尖被他冰凉的指节倏地一触,恍若沾了冬日的冰雪,是一股后知后觉的炽热。 他敲开了她心上的某处阀门。 细碎而深隽的吻交叠着落下,最终演变为唇齿间的摩挲交缠。 温热的气息在她的唇上翻涌,电流蔓上了她的神经末梢,一点点将她吞没。 “啪嗒”一声,花束自她的手心滑落,掉在了地上。 林霰下意识地垂头,俯身去捡花束:“我们……还是先去见你妈妈吧。阿姨……阿姨应该等得急了。” 许砚很不情愿地松开了她,从她的手里抢过花束,纠正道:“她也会是你的妈妈。” 这句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还没有将她和许砚交往这件事告诉顾婉华和林澄。 大学以及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顾婉华一直催促她找对象,让她尽快体验爱情尚未变质时的纯粹美好。 后来,她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了演艺事业上,顾婉华的催婚也不了了之了。 林霰回过神,视线落在了花束上:“许砚,都怪你,花都脏了……阿姨会不会不喜欢啊。” 许砚紧了紧花束的系带:“不会,只要是你送的,她都喜欢。” 林霰边走边想,还是有些纠结,在电梯口踌躇了好一会儿:“阿姨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我是不是要再温柔、淑女一点……” “阿姨知道我是演员吗?那她有没有看过我拍的戏,不会看的是我演反派的那部吧……” 第75章 “你有没有和阿姨提过,那个角色和我现实反差挺大的,我本人……” 许砚用左手揽住花束,右手握上她皓白的手腕:“霰霰,你不需要改变什么。我喜欢的就是此刻的你。” 林霰原本微颤的腕臂松泛了下来,手心的冷汗渐渐褪去,她舒了舒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呼吸。 她想了想,又问:“那阿姨到底看没看过我演的戏……”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乎一会儿的话匣子是否能轻松打开。 许砚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看过。” 林霰像是抓到了稻草一般,紧紧地揪住了许砚的衣袖:“哪部剧……?” 许砚笑了笑,抱着花束径直走出了电梯:“你自己问她。” —— 林霰出门之前特意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遍,所以才能在许砚母亲开门的一瞬,挤出一个将真诚和温柔诠释到完美的微笑。 “阿姨好,我是林霰。”她将花从许砚的手里拿了回来,递给了陈芸。 许砚的母亲确实如她想的那样,是个温柔优雅,极有气质的女人。 只是许砚的眼眸和陈芸并不相像,不同于许砚那双沉冷而潋滟的桃花眸,陈芸有一双淡雅隽秀的柳叶眸,柔中透着韧。 “霰霰,快进来吧。”陈芸接过她手里的花束,拉她进了内屋。 旁边的许砚此刻像是一阵空气,被陈芸抛置不顾,明晃晃地略过了。 陈芸从花束里抽出几支花,而后轻插在花瓶里,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霰霰,看这花束就知道你用心了……不像阿砚,他可不懂用花花草草讨我欢心。” 许砚笑望了一眼林霰:“那以后,您不就多了个女儿讨你欢心了吗?” 林霰坐在一旁,脸上晕着恬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陈芸侍弄花束,时不时地提点意见。 陈芸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拍了下大腿:“瞧我,都忘了!你们还没吃饭吧,阿砚,去厨房把我做的菜端上来。” 许砚微蹙了蹙眉,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迈步。 林霰想跟上去帮忙,却被陈芸拦下了。 “就几道菜而已,你还怕他端不动?” 陈芸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动作熟稔得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她:“以后这些活都让他做,你知不知道,阿砚很擅长做菜的……” 林霰虽然预料到陈芸是个温柔又好相与的母亲,但她没想到许砚在陈芸眼里像是个充话费送的儿子,她倒像是陈芸亲生的女儿。 “对了霰霰,你喜欢吃什么啊?我之前问过阿砚,这臭小子居然跟我说你只吃草。”陈芸掀了掀眼皮,往许砚的方向怒瞪了一眼。 林霰挽住了陈芸的胳膊,笑道:“阿姨,许砚他没骗您啊……我确实只吃草的,这是我的工作需要。” 陈芸捏了捏她的胳膊,纤细得摸不到半点赘肉,像是只剩下骨架:“这哪行啊?改天阿姨给你制定个科学的食谱,保证你健健康康地维持身材。” 林霰眉眼微弯,挽起清甜的笑容,像春日的阳光般,暖融融的:“阿姨,那许砚喜欢吃什么啊……” 陈芸抬眼,思考了一瞬,回:“他啊?他好像没什么挑的,你看着喂就好了,饿不死就行。” 如果不是知道陈芸是许砚的亲妈,她真的会以为许砚是白送的便宜儿子。 “对了霰霰,我特别喜欢你演的一部校园剧,就是那部……你和那个男主演挺搭的,哦这个在你们年轻人那叫什么来着……” 陈芸打开电视机,翻找着频道:“哦对,叫磕cp!” 林霰愣住了。 她见过磕cp的,但没见过磕儿子的女朋友和别的男演员cp的。 这一波磕的,多少有点不顾许砚的死活了。 第68章 我们领证吧 陈芸按了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霰霰, 饭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林霰微笑着嗯了一声,任由陈芸挽着她往餐桌的方向走, 快坐下的一瞬,她倏地想起了什么,松开了陈芸的胳膊。 “阿姨, 我先去洗个手。” 她想起那条博文下网友给她提的建议。 医生大多数都有点小洁癖, 尤其注重手部的卫生消毒。为此她特意提前学习了一下标准的七步洗手法。 林霰掌心相对, 用洗手液打了点泡沫, 指节相互揉搓着,柔嫩的皮肤白皙而光滑。 她洗得很细致,认真的程度不亚于给手部卸了一次妆。 “宝宝, 再搓下去, 就要脱皮了。”许砚将水龙头关上,抚了抚她泛红的指节:“怎么,我家很像医院吗?” 林霰抬手,甩了甩水:“七步洗手法, 我还差两步呢……” 许砚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唇贴近她的掌心, 轻吹了吹:“傻瓜, 差不多就行了。” 陈芸等了好一会儿, 忍不住喊道:“霰霰, 快来吃饭……阿砚, 悄悄话可以等会儿再说!” 哪有什么悄悄话…… 分明就是想洗个手而已, 谁知道许砚连洗手都要粘着她…… 林霰小声道:“你别靠我太近……你再这样, 阿姨会以为我们太黏腻的。” 不管怎么说, 她和许砚还没有成婚。 许砚松开她的手, 紧贴在她的后面:“她不会的,她巴不得我们腻在一起。” 这样的话他都能说得出口,她还真是低估了许砚的脸皮厚度。 陈芸准备了一大桌的家常菜,有酸辣包菜、蚝油生菜、番茄牛腩煲、清蒸鲈鱼、糖醋排骨…… 一眼扫过去,色香俱全,选用的蔬菜做法也都是低卡减脂的,应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陈芸给她碗里夹了不少东西,排骨、鱼肉、牛腩还有各类蔬菜给她的碗塞得满当当的。 林霰在陈芸殷切的注视下,夹起了一块牛腩。 牛腩浸在浓郁的番茄汤汁里,肉质紧软而不显得甜腻,带有一定的劲道,酸甜的气息瞬时盈满了味蕾。 林霰忍不住出言夸赞:“阿姨,你菜做得真好!根本不亚于餐厅做的……” 许砚笑了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确实和餐厅做的不相上下。”他抬眼望向陈芸,勾了勾唇,道:“妈,看来只有霰霰来,您才能显山露水一回啊。” 陈芸斜睨了一眼许砚:“霰霰来,尝尝糖醋排骨……”说着,陈芸又给她夹了几块排骨,把碗里刚空出的位置再次填满。 饭后,虽然陈芸说什么也不让她去洗碗,但她还是寻了个陪许砚的由头去洗水池帮忙。 林霰打开水龙头:“原来阿姨做饭这么好吃……对了,如果下次你去见我母亲的话,千万别吃她做的菜……” 想到下次许砚也要去见她的家长,她就觉得有必要打个预防针,先提醒一下许砚,免得到时候心理落差太大。 许砚点点头,接过她递去的碗:“嗯,我妈做的菜应该和你妈不相上下。” 林霰抬眸:“怎么可能……” 许砚耸耸肩,低声道:“你应该没去过水云坊吧,今晚菜的口味和它家做的一模一样。” 水云坊……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她想起之前林澄跟她提过,说市区有一家餐厅的家常菜做得不错,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阿姨是因为我要来,所以特意提前点了外送……?”她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不该让他母亲这样费心的。 许砚将碗具一件件收好,附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这没什么的,我想换做是你母亲,她也会这么做。” 林霰合上了水龙头,问:“那之前……你们家都是你做饭吗?”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对着水池甩了甩手。 林霰顿了顿,说:“可我不会……阿砚,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而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许说只要是我做的你都爱吃。” 如果不加上这一条,许砚肯定又会用这个借口敷衍她。 “不会也没关系。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许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道:“我喜欢吃甜的。” 林霰点点头,在心里记下了他的喜好。 他喜欢吃甜的,她也是。 “霰霰,等你电影上映了,要告诉阿姨啊!阿姨一定要包场支持你……” 陈芸依依不舍地将他和许砚送到门口,顺便问她要了个联系方式:“要是阿砚欺负你,你一定要和阿姨说……” 没来之前,她还有点紧张,担心陈芸会是严母的类型,又担心陈芸会不喜欢她。 但通过这一晚的相处,她觉得陈芸和顾婉华的性格其实挺像,待她更是比待许砚还要温柔。 她也不舍得陈芸,但时间确实不早了:“阿姨,如果你想我的话直接给我发消息就好了。等电影上映,我请您看。” 直到她和许砚走到电梯口的位置,仍能听见陈芸告别的声音:“一定要常来啊!” 许砚无奈地摇了摇头,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怎么办,你好像更像是我妈亲生的。” 她撇了撇嘴,回:“谁让阿姨更喜欢我呢?许先生,我的醋你也要吃?” 第76章 许砚俯身,在她的眼睫处轻轻吻了一下:“林小姐,你想错了。我在吃陈女士的醋,醋你对她比对我温柔。” 林霰:“……” —— 林霰在a市还有两天的假期,她想着今天再给自己放一天假,然后明天回家一趟,顺便跟顾婉华汇报一下她和许砚的情况。 许砚去上班了,她闲得无聊,只能找同样在假期里的时微聊天。 时微:【哟,林小姐怎么有空来找我聊天了呢?】 林霰:【当然是因为想你啦,宝儿。】 时微:【少来这套,还不是因为你的宝宝去上班了?你昨天去见他母亲了?】 林霰:【嗯。】 时微:【那你哥那边,说了没?】 林霰:【还没,我打算明天回一趟家,跟我妈还有我哥他们摊牌。】 时微:【行吧,这么多年,你好不容易恋爱一次……总之,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不过你下次真得提前跟我报备一声,别再自作主张了,幸亏没被人拍到。】 快到中午的时候,也不知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想给许砚一个惊喜。 ——给他送自己做的午饭。 时微得知她这个想法,也以为她是疯了。 【这恋爱谈的,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吧?你做饭,你想毒死你家许医生啊……】 林霰很不服气,她认为自己还是有做饭的天赋的,只是尚未开发。 【我不管,我先自学一下,回头聊。】 她一边搜食谱,一边在网上购买食材,很快就决定好了菜单:菠萝排骨、糖醋锅包肉、番茄炒蛋。 真正上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食谱和实操根本不是一回事。而她做出来的食物,和食谱上的图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她尝了几口,其实味道不算太差,也许只是卖相差了点。 林霰拍了张照,用小号传到了社交平台上。 12—2811:07 小林的雨伞(来自厨猫的iphone客户端) 【第一次下厨,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1楼:【看着还不错耶!你男朋友真的是太幸福啦……】 2楼:【姐妹你这么用心,不允许你对象不喜欢!】 3楼:【我提个小小的建议,你这些菜全是甜口的吧,会不会太腻了啊?】 4楼:【酱油放的有点多,不过第一次做的话已经很不错了。】 林霰合上了手机,带着保温盒去到了省医。 为了躲避狗仔的偷拍,她特意将和许砚的见面地点选在了省医对面的咖啡馆。 【阿砚,你上午的门诊结束了吗?结束的话去你们医院对面的咖啡馆找我。】 —— 骨科诊室内. 许砚刚刚结束了上午的门诊,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被院长叫到了办公厅。 “去美国进修的事情,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也就两年的时间,不算很长,你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赴美医学进修可以进一步提高你的专业水平,对你以后的职称晋升,学术研究都有很大的帮助……院里推举你去,是因为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许砚默默地听着。 这次的公派进修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但是两年…… 意味着,他和林霰之间有着约莫14000公里的直线距离。 进修中的他只会比现在更繁忙,他不能及时回应她的消息,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喜与乐、悲与欢。 他不能在她难受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予她温暖的怀抱,也不能在她高兴的时候,第一时间庆贺她的欢愉。 他又怎么忍心,让她为了他再耽搁两年? 两年的时间,是一个女明星最珍贵的花期,也是一个女孩最珍贵的青春。 许砚闭了闭眼,沉声道:“院长,我再考虑考虑,明天给你答复。” 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她开口,但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院长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此刻却没有心思再听,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厅的,只觉得踏出的每一步都虚浮而恍惚。 “许砚!”清亮的女生从身后响起,将他从恍惚中拽了回来,是徐玲玲:“院长刚刚和你提进修的事了吗?我也有去美国进修的打算……” 许砚没有答话,只默默地听着。 徐玲玲垂眸,低声道:“其实有件事在我心里藏了很久……其实,其实我对你有好感。” 徐玲玲见许砚没什么反应,试探着继续说了下去:“婚姻其实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彼此都可以磨合……我们家世相当又都从事医学工作、作息相同、发展规划一致……” 在徐玲玲的婚姻观里,彼此间并不需要多深刻的爱情,只要满足上述的条件,就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再深刻的爱情最终都会被岁月消磨,最终被名为婚姻的坟墓深掩。 她更希望为自己找到一个契合的合作伙伴,直接进入婚姻模式,一步到位。 许砚蹙了蹙眉,打断了她的话:“你所谓的婚姻,不需要爱情作为基础吗?” 徐玲玲愣了一下,回:“彼此有好感就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再说,合适的恋爱对象未必会是合适是婚姻对象。” 许砚后退了一步,与徐玲玲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抱歉,我不这样认为。”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我有女朋友了。” 虽然他并不认同徐玲玲的爱情观,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些道理。 他的工作很忙,林霰的工作也很忙。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业,并不能自私得将彼此视为生活中的唯一。 如果他去了美国,那他和林霰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他们时差不一致、生活圈子也不一样…… 那他们之间的爱意,是否也会就此消磨? 许砚才看到林霰发来的消息,一边往咖啡馆的方向走,一边回她: 【好,刚好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 “阿砚,怎么这么晚?是门诊太忙了吗……你先吃饭吧!”她朝许砚的方向挥了挥手,而后打开了保温盒。 许砚望着林霰,愣滞在了原地。 她太好了,可她越是这样好,他就越不敢开口,不敢让她难过。 但他必须得说,对她,他毫无保留。 许砚走过去,坐到了林霰的对面,而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霰霰,医院把去美国进修的公派名额给了我,我可能……” “我可能需要去美国进修两年。” 他本以为将这些说出来会很难,但当他真正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告诉林霰的时候,他觉得好轻松。 林霰沉默了一瞬。 良久后,她抬眸,道: “阿砚,我们领证吧。” 第69章 我结婚了 林霰睁开眼, 仰头望着天花板。 昨天发生的一切好似是一场梦,不论她怎么回忆,都显得很不真切。 她起身, 目光回落到床头的案桌上。 大红色的小本本规规矩矩地躺在上头。 她抚过封面上的金色徽章,翻开内页。 照片上的她妆容清淡,微卷的长发轻挽在耳后, 微弯的眉眼似是如钩的弦月, 挑起清恬的笑意。 而他脱去了一贯的白大褂, 临时换上了一件深黑色的西装外套。 他对着镜头, 弯了弯唇,恍是温柔的月色盈满了他的眼眸,冰川的冷雪自此消融。 林霰出神地看着照片, 薄唇抿成一道微弯的弧线, 而后越弯越深,几近深陷。 昨天,当许砚告诉她,他要去国外进修两年的时候, 她的脑袋懵懵的。 她血液中的多巴胺在那一瞬跃动到了顶点,她失去了理智, 继而不受控制地向他提出了“领证”。 或许是因为她演过太多类似的桥段, 男女主因为异地而分离, 又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而分手…… 可过去的他们, 已经因为误会错过了九年。 将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都不想再错过。 其实说完“领证”的下一秒, 她就后悔了。 她以为, 像这样毫无准备、草率又有些冲动的想法, 许砚不会陪她胡闹。 他一贯都是理智而清醒的。 可昨日的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她和许砚在离医院最近的一家民政局领了证。 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她和许砚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她没有提前告知她的父母,甚至没有带许砚见过她的父母…… 下午她要单独回一趟林家,她总得想一套合理的措辞吧,至少不能吓到顾婉华。 林霰越想越乱,索性刷起了手机。 许砚:【宝宝,下午辛苦你了。我有一台手术实在走不开,等我回来向你赔罪。】 本来许砚是要和她一起回林家的,但他下午有一台十分紧急的手术,科室里的其他医生也挪不开排期。 第77章 其实她一个人回去也挺好的,还能提前给顾婉华他们做做思想工作,真要带着许砚一步到位的话反而有些激进了。 她想了下,她和许砚领证的消息还是需要和时微说一声。 【微微,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激动……】 时微刚好也在休假,回她消息也很及时。 【祖宗,该不会是你又背着我接了什么女二的戏吧……?】 看来时微对她上次私自接戏、给谢筱做配的事仍有些耿耿于怀。 她有点不忍心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可比私下接戏带来的刺激程度大得多…… 【嗯……比这个还要让你难以接受,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时微:【我嘞个豆,你该不会想退出娱乐圈了吧???】 林霰放心了,看来在时微眼里,最差的消息无非是她退出娱乐圈、息影。 这样一对比,她的消息倒也不算太刺激了。 【我和许砚,领证了。】 这条信息发完后,时微至少静默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时微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 【??????】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再说胡话?】 【是不是我没睡醒,我在做梦?!】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林霰!!!】 【好好好,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只有最后一条,她有底气回复一下。 【不,你是除当事人之外第一个知道的。】 时微气笑了,用力地戳了戳键盘。 【很好,以后你的事都不用跟我说了。】 而后,时微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跟我说也没啥用,随你们吧!】 时微虽然嘴上这么说,后来还是让她先配合电影的宣发,隐婚的事情暂时不能公布。 万幸的是许砚本就算是圈外人,很少会出现在公众面前,加上他要去美国进修两年,不容易引起狗仔们的注意。 狗仔的事先不提,当务之急是要先过顾婉华和林澄那一关,解决完内忧才有精力解决外患。 顾婉华那里倒还算好说,只是林澄因为她从三中转学的事对许砚一直存有偏见。 哥哥确实待她很好,从小到大但凡有人欺负她,林澄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将她紧紧得护在身后。 她记得还在私立中学的时候,俞楚熙嫉妒林澄护着她,所以曾想方设法地针对她,甚至在学校里散布有关她的不实谣言。 后来林澄知道了俞楚熙欺负她的事,林澄再没给过俞楚熙半分好脸色,甚至会在宴会上故意奚落俞楚熙,下她的面子。 因为林澄待她太好,加上他们并不是有着血缘的亲兄妹,外人很容易想偏。 就像时微,她一直觉得林澄对她并不是纯粹的兄妹情,反倒有点骨科的意味。 但她不这样觉得,从她记事起林澄就是她的哥哥,他们也会是永远的亲人。 许砚也特意叮嘱过,让她替他给林澄带一份礼物,算是他对当年之事的赔礼,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林霰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礼物。 她半撑着下巴,指尖点触在屏幕上,随意地滑了滑朋友圈。 季晚宁: 【文艺复古的裙装,采用自带拼接的设计,淡粉色的蕾丝点缀,带你重回摩登时代。】 定位:逸创公司 她怎么把晚宁姐给忘了! 林霰搜索了一下季晚宁的聊天框,编辑道: 【晚宁姐,我想问你点关于我哥的事……方便吗?】 考虑到季晚宁毕竟是林澄的前女友,她多多少少是有点忐忑的。 没过多久,季晚宁的消息回复过来: 【没事,你问。】 林霰掂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她和许砚的事和盘托出。 【晚宁姐,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哥和他有点误会。】 季晚宁:【霰霰,那年雪夜你是去和他约会了呀?难怪……你开窗也是在和他打招呼吧?】 话题转的越来越快,很快就偏离到她和许砚身上。 【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你俩就……】 林霰本以为季晚宁和时微不一样,现在看来女孩子面对八卦的好奇心都是一样的。 她叹了口气,赶紧想办法掰回话题: 【等等……晚宁姐,我现在主要是担心我哥,你觉得我怎么向他坦白比较好?】 季晚宁:【实话实话吧,我帮你选个礼物,你到时就说是你对象送的吧。】 晚宁姐还是很靠谱的,轻轻松松就替她解决了礼物的问题。 林霰道完谢,忽然想到了什么,问: 【晚宁姐,当初你和我哥为什么会分手啊?我听我哥说,是你提的分手。】 其实她感觉晚宁姐对林澄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分手这么久,都还记得他的喜好。 问出这个问题的后一秒,林霰就后悔了。 她这样直白地询问别人的私事,确实显得有些冒昧。 【晚宁姐,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过了半晌,季晚宁回复了她: 【也许是因为,他没那么喜欢我吧。】 — 因为工作原因,加上林家离她的住宅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她很少回家。 但她每次回家,顾婉华都会提前好久站在门口等她,而当晚餐桌上的饭菜也一定是为她一人量身定制的。 她刚下车,顾婉华就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她的手提袋。 林霰拗不过她,有些哭笑不得:“妈,这个又不重,我自己拎得动。” 顾婉华用空出的手轻敲了下她的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佯装的嗔怒:“林大明星,你多久没回家了?” 林霰自知理亏,乖乖地垂下头:“我错了,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哦对了,我哥在家吗?”她眨了眨羽睫,隐约有些心虚。 顾婉华倒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他听说你今天下午回家特意调了班,还给你订了你爱吃的菜,他现在应该在摆餐具。” 林霰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盘算着怎样摊牌能给顾婉华和林澄减少点心理冲击。 她又问:“爸爸不在吗?” 一般来说,林遥不怎么过问家里的事,加上他公司事务繁忙,她偶尔几次回家也很难会和林遥碰面。 顾婉华点点头:“嗯,他公司又有会了。我跟他说了好几次了,不能每次都因为工作缺席我们的家庭聚会……” 一提起林遥,顾婉华少不了要絮叨,林霰赶忙转移了话题:“妈,听说我哥的设计作品入围巡展了……” “他还差得远呢!看看人家晚宁,和他同在逸创公司,人家的服装设计都入选高定系列了……” 看来话题确实转的很成功,只是要委屈一下林澄了。只要一提起晚宁姐,顾婉华就会把当初他俩分手的事全都归咎到林澄身上。 “你说说你哥,晚宁是多好的女孩子啊,他不珍惜……还有你,你多大了林霰?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为演艺事业献身吗!” 说着说着,话题莫名其妙地引到了她身上。 林霰讪讪地笑了笑,微抿了抿唇。 “妈,我们走快点吧,我都要饿死了~” 她也只有在回家的时候,能够肆无忌惮地卸去疲惫,做一回“娇生惯养”的公主。 她很少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喜好,但顾婉华和林澄总是能贴心地记下她多夹了哪道菜,而后这道菜就会在家里持续不断地摆上一周。 直到她吃腻,连碰都不碰的时候,那道菜就正式“退役”了。 许久不见,林澄还如之前一样,细致入微。 他知道她喜欢喝新鲜的椰汁,所以特意为她开好了椰子,贴心地插上吸管。 林澄见她过来,唇边漾起了浅笑:“霰霰,你这次回来休息几天?” 虽然她也想在家多住几天,但她明天就要进组拍摄电影《沉渡》了。 “哥,我明天可能就要进组……不过,今年过年剧组应该会放几天假。” 她偷瞄了几眼林澄,发现他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淡,多了几分沉冷。 林澄点了下头:“先吃饭吧。” 这顿饭,可以说是她有史以来吃过得最战战兢兢的一顿饭。 她咀嚼食物时的每一秒都在思考,她一会儿到底该怎么摊牌…… 顾婉华率先打破了沉冷的氛围。 “霰霰,之前我从微微那听说,你有一个律师学长,他样貌家世都挺不错的,而且还在红圈律所工作?” 正在喝椰汁的她险些被呛到:“啊?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顾婉华想了想,回:“哦……好像是上次他帮你打官司的时候,时微跟我提了一嘴。” 那时候时微还不知道她和许砚的关系,算是情有可原。 “您说江亦珩啊?他确实挺优秀的,要不给您公司的小姑娘介绍介绍?” 第78章 顾婉华抬手,在她的头上又敲了一下:“你天天拍戏拍傻了?这么优质的相亲对象,我当然是想着撮合他和你谈。” 林霰:“……” 她侧眸望向林澄,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澄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淡声道:“律师也没什么好的,他们工作那么忙,照顾不好霰霰的。” 林霰讪讪地垂下头,不敢去看林澄。 若说起工作的繁忙程度,她想没几个职业能忙过医生吧…… 尤其是许砚那样疯狂内卷的医生。 林澄:“再说了,霰霰她还不想谈对象。” 如果说刚刚心虚程度只有50%,那么此刻她的心虚程度直接飙升到了90%…… 她不是不想谈对象,而是她已经一步到位,到了婚内谈对象的地步了…… 顾婉华白了一眼林澄,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她想不想是一回事,但有没有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妹妹今年不小了,你谈不谈我已经管不了了,但你妹妹谈不谈我还能干涉一下吧?” “霰霰,你不喜欢律师没关系。妈这里还有十几份相亲简历,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全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你过来看看。” 林霰咬了咬唇,终于鼓足了勇气,原本深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扬声道: “妈,我结婚了!” 第70章 老公给你补补课。 顾婉华先是愣了一秒, 而后掩唇笑道:“霰霰,就算你暂时不想相亲,也别跟我们编这样的谎话啊!” 林霰没有说话, 杏眸渐渐耸拉下来,像一只做了错事的小猫,不敢吱声。 林澄怔了下, 那一瞬似有根针在他的心口深戳了一下, 刺痛感蔓延至全身, 携着微苦的酸涩。 空气似是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只有顾婉华还处于后知后觉中, 以为林霰说的是玩笑话:“算了算了,妈不逼你了……别演了!” 林霰低头喝了一口椰汁,晶莹的椰水滑入喉咙, 清润甘甜。 即便没有酒精, 也为她起到了一定的壮胆作用:“妈,是真的……我没骗你。” 顾婉华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淡,似断了线的风筝,前一秒高悬苍穹, 这一秒便隐入尘烟。 从不相信到质疑再到相信,顾婉华花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谬至极实则千真万确的“真瓜”。 “霰霰, 你真的没开玩笑……?那、那你和谁结的婚?” 林霰点了点头, 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顾婉华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静默了三秒, 问:“他长得帅不?” 林霰:“……” 她怎么也想不到, 顾婉华最关注的竟然会是这个问题……? 林霰想了想, 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许砚的生活照, 递给顾婉华:“我觉得……算帅吧?” 许砚平时不喜欢拍照, 这张照片是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手拍下的,用的原相机,角度也不算到位。 顾婉华拉大了屏幕,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眯了眯眼,问:“不会是骗婚吧?” 林霰:“……” 虽然她理解顾婉华一时难以接受,但目前顾婉华给到的反应确实超乎了她的意料…… 她是真有点哭笑不得了:“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婉华:“你确定他不是娱乐圈的某个男星,而是省医的主治医师?” 林霰拿回手机,翻了翻省医的公众号,找出一张许砚手术时的照片:“真没骗您……而且他也是三中的,我们以前是同学……不过您应该忘了。” 顾婉华似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他当时是不是你同桌来着的?” 林霰颇为诧异,顾婉华连她上的哪个高中都记不清了,居然还能记得许砚。 顾婉华:“那就没错了……当时我看过你们班合照,对他印象蛮深的。” 准确的说,顾婉华是颜控,对长得帅的人印象都很深…… 林霰本来还担心顾婉华会生气,不过现在看来,顾婉华对许砚还是挺满意的。 林霰一面观察顾婉华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他今天有台手术,本来他是要和我一起回来的……” 顾婉华点点头:“医生确实挺忙的……那他父母知道你们领证的事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婚礼的事情我和你爸到时候找他父母商量一下,领证已经任性成这样了,到时候婚礼可不能再这样草率……” 顾婉华一件件地细数着,将她所有能考虑到的事情全都罗列了出来。 林霰默默地听着,眼眶灼热到泛红:“妈,你不生气吗?” 她原以为顾婉华至少会狠狠地责骂她一番,责骂她的任性。 顾婉华蓦得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傻孩子,只要你幸福,任性一回也没什么的。” “我真羡慕你们少年人,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无所顾忌、恣意一回。” “霰霰,勇敢地把握住属于你的幸福。” 晶莹的泪花在林霰的眼眶里来回闪烁,她伸手揉了揉眼眶,用略带哽咽的颤音轻“嗯”了一声:“我会的,妈妈。” —— 晚饭过后,林澄送她回家。 明明车里开了暖气,但车内的温度仍似冰点般寒冷,透着些许尴尬。 她本想说点什么打破气氛,但想了一圈没有想到合适的话题,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选择维系这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微妙的平衡最终是被林澄打破的。 “为什么是他……?”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或许是她太过迟钝,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林澄抿了下唇,侧眸看她:“为什么是许砚?” 她终于恍然了几分,原来林澄是想问她为什么会和许砚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月亮只有一个,而他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月亮。”林霰弯了弯唇,轻声道。 她知道,月光为她倾泻的那一瞬,她就注定会成为花林之下的霜霰。 自他闯入她世界的那一刻起,她的眼里便只有他,只有那如水的月色。 林澄默了一瞬,眼尾低垂下去,唇边溢出几许酸涩的苦笑:“我只知道他曾经伤害过你。” 即便林澄知道那是误会,可他潜意识里,不想去接受许砚。 林霰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朝林澄挤出一个淡淡的浅笑:“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这个秘密,她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 包括许砚。 许多年前,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有个女孩因为受到了同班女孩的欺负而难过。 当她在公交车上掩面哭泣的时候,有位少年向她递去一件外套,帮她遮挡住被墨水浸毁了的衬衣。 或许这算不了什么,但对于那时的女孩来说,少年就像是一束光。 落进她原本昏暗的世界。 林澄听完了故事,凝滞了半晌,良久后,哑声道:“他会对你好吗?” 林霰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淡的浅笑,眉眼轻弯着,潋滟的杏眸烁着明媚的光:“他会的。” 打开车门的前一瞬,林澄叫住了她。 “祝你们幸福。” 林霰回头,扬了扬唇,道:“谢谢你,哥。” 以前她以为别人的祝福无关紧要,只要彼此快乐就已足够。 而今天,她发现得到祝福的爱情连快乐都是加倍的,在无数buff的叠加下,像是拥有了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她笑了笑,拿出手机,发了条博文。 12—2920:08 小林的雨伞(来自幸福喵的iphone客户端) 【得到祝福的婚姻,真的很幸福……】 过了一会,许砚在底下评论了一条: 【宝宝,我会爱你,直到永远。】 —— 她进组没多久,许砚就出国进修了。 因为距离的原因,她没能送他登机。 她拍戏很忙,加上美国和中国存在时差,她和许砚只能见缝插针地打视频。 事实证明,距离不一定就会成为异国恋的阻碍。就像她和许砚,对着不同的天气状况都能聊上一整个晚上。 许砚:【宝宝,我们的纬度还是很相近的。美国大概位于25~49n,相当于我们国家南岭到黑龙江省中部……】 好不容易视频一次,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花漫游费听许砚科普地理。 林霰:【那你要记得多穿点衣服。】 许砚先是愣了一下,挑眉笑道: 【宝宝,现在是夏天啊……】 许砚笑得很猖狂,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地嘲笑她,嘲笑她没有地理常识。 林霰气得鼓了鼓嘴,将脸别过去: 【我高中的时候没选地理……】 许砚收敛了笑意,勾了勾唇,道: 【没关系,老公会给你补课的。】 虽然她还有些不习惯,但她和许砚如今已经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了,能够以最亲密的方式称呼彼此。 第79章 许砚:【林夫人,等我回来,给你好好补补课……】 如果说他第一次说的“补课”可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那这第二次根本就是明晃晃的—— 调情. 真是——没羞没躁。。。 林霰:【等你回来再说吧,谁给谁补课还说不准呢。】 林霰掀了掀眼皮,挂断了视频通话。 她刚准备合上手机,一条有关许砚的推送消息弹了出来。 #省医许砚竟是顶流的哥哥# 娱圈吃瓜第一人: 大家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上过热搜的省医骨科医生!就是长得巨帅,像明星的那个!!他原来是雅晟集团的大公子,也就是某当红顶流的哥哥~ 配图里的照片用的是许砚一年前上热搜的那张,另外还附上了秦骞的照片。 评论区沸腾了起来。 1楼:【我去!这瓜到底真的假的啊……一个姓秦一个姓许?】 2楼:【是真的。雅晟集团男老板许晟姓许,女老板秦雅雯姓秦,他俩异父异母,所以姓不一样 。】 @2楼:【异父异母……?什么意思,乱乱的……】 @3楼:【意思是,许晟和前妻生了许砚,然后又和秦雅雯再婚,秦骞是秦雅雯前任丈夫的亲儿子……】 4楼:【我嘞个豆,关系怎么复杂成这样……】 5楼:【不管怎么说,他们家基因是真强大,我觉得许砚比秦骞还要帅啊啊啊……】 6楼:【许砚为什么不进娱乐圈!这么帅一张脸,和弟弟一起扫荡娱乐圈不好嘛!】 @6楼:【你不觉得医生更有魅力吗?人家志不在娱乐圈,救死扶伤多酷啊……】 7楼:【[图片jpg] 可惜了,他好像有对象了…… 】点击查看 林霰点进去,发现里面是一张许砚的侧脸照片。 这倒没什么,问题在于她也在这张照片上,幸好的是她没露出正脸,只留了个包裹严实的背影,手里还握着一束康乃馨。 @7楼:【啥时候拍的啊?】 【之前有次去医院,在门口碰见的,当时觉得这医生挺帅的,就拍了一张……】 林霰想了想,终于从照片周围的景致中回忆起来,是她去医院接他下班过生日那次。 她翻了翻评论,前几条都是在惋惜许砚有对象,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背影。 正当她要退出的一瞬,一条评论赫然冒了出来,让她一阵心惊。 【这女生的背影怎么瞧着这么眼熟?这穿搭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71章 公开恋情 林霰截屏, 将评论区的讨论转发给了时微。 【这张背影,明显吗?】 还是不能低估粉圈的扒料能力,有时候一顶同款帽子都能让人浮想联翩。 时微回:【没事, 不用管它。】 【热搜主要爆料的是许砚和秦骞,过几天热度下来了,没人会去细扒素人的女朋友。】 事实也确如时微所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砚和秦骞的身上, 这条关于她背影的评论也很快湮没在热议的潮涌里。 两年的时间很长, 尤其是在她收工后, 卸去精致的妆容、平躺在床上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许砚在这个时间点会做些什么、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夏天的花、冬天的雪, 她用镜头记录下她所能看见的一切美好, 然后再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分享给他,或是一首歌、一幅画,亦或是一张相片。 即便他们相隔14000公里的直线距离,即便他们之间有着13个小时的时差。 但某种意义上, 他们吹过同夜的晚风,看过同冬的落雪, 听过同一首乐曲, 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相拥。 两年的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长。 时光在连轴的忙碌中一闪而过, 电影从开机到杀青, 从影片复审再到宣发上映。 时间流逝得让人恍惚。 这种恍惚一直持续到参加电影节的前一晚。 作为国内三大电影节之一的华娱电影节, 是所有新生代演员梦寐以求的影圈敲门砖。 电影《沉渡》能入围此次的竞赛单元并不奇怪, 毕竟导演和制作班底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原本就是冲着得奖去的。 而她虽然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但她资历过浅, 与影圈前辈相比,相差甚远,即便参加了最佳女主角的竞评,大抵也只是陪跑。 这一点,时微也有所预料。 “宝儿,别太担心,也别有太大压力,咱这次就当是见见世面了!” 她轻点了下头,尽量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 造型师正在给她整理妆造,这次与以往清冷的风格不同,团队考虑让她走一回清媚的蓝玫瑰风格。 蓬松的卷发倾泻而下,垂至她光裸白皙的腰背上。肩胛之上的蝴蝶骨微微隆起,似是一对比翼的跹蝶。 凹凸有致的背脊线蔓延至她的腰椎,镂空的深蓝色开背长裙恰到好处地勾出她玲珑的身材曲线,又衬得她愈加白皙。 镜中的她褪去了往日的淡雅妆容,但不是一种过分的艳丽张扬,而是一种含蓄、优雅的冷媚,似一朵高贵的蓝色妖姬。 细长的眼线上扬轻佻,勾出那双秋波流转的杏眸,漾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 唇瓣点上几许朱红,似是熟透了的樱桃,饱满而馥郁,透着清润的光泽。 时微望着镜中的她,满意地点了下头,提醒道:“这次电影节会全程直播,你稍微注意下妆容以及仪态。”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电影节,而且是这样高规格的电影节,她多少会有点紧张。 为了方便电影宣传,她和秦骞挨着坐。 电影上映后,她的粉丝数量直线上升,其中还有不少磕她和秦骞的cp粉。 电影刚下映不久,cp热度还没过去,而这次电影节的同台合体更是让无数cp粉直呼售后过瘾,迅速冲淹了弹幕。 【这波售后太给力了!感谢主办方,让我的cp坐到了一起!!!】 【谁懂,电影里是清冷女侠x阳光少年,影外是清媚女明星x酷拽男顶流……我磕的cp终于照进现实……】 【他俩能不能谈一个!】 【从未像此刻这样希望过,希望之前关于他俩的绯闻是真的啊啊啊啊!】 【磕磕影里的cp也就算了,你们能不能别上升到真人?骞骞独美,勿cue。】 【某塌房男星就别碰瓷我们姐姐了吧?】 【能不能别吵了……本路人就像看看帅哥美女而已,你们非得把弹幕吵得乌烟瘴气。】 …… 此刻的林霰自然是看不到弹幕内容的,若是看到了,只怕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嫂子和小叔子……到底是谁在乱磕。。 秦骞靠着椅背,长腿松散地交叠着,侧眸轻瞥了她一眼,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这对兄弟有时候还挺像的,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明明都挺关心彼此的,非要装成苦大仇深的敌人。 她答:“应该还有两天吧。”许砚没告诉她具体的日期,只说这周会回来。 镜头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恰好停在秦骞和她说话的一幕,弹幕瞬时沸腾了起来。 【他们在说话哎!天呐,怎么会这么好嗑。】 【不是,我没明白你们在磕什么?我感觉他俩根本不熟,眼神冷淡淡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感觉就是两个陌生人在互相寒暄哎……】 【他俩又不傻,直播的时候知道刻意避嫌的好吧?】 【不不不……我觉得两个人对视的眼神不会骗人,他俩看着就没戏,像是被强行凑一块营销的。】 【能不能别讨论这俩了?烦不烦啊……】 【不想看弹幕可以关掉,管你p事!】 【也对,两个没演技的花瓶也只能炒炒cp,走割韭菜路线了。】 【你眼瞎啊?看不见这部电影某瓣评分8.0往上啊?】 【评分高也不见得好看吧,说不定是粉丝刷出来的,啧啧啧。】 电影节的流程很长,光是开幕式的红毯环节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林霰在观众席上坐了许久,隐约有些疲倦。 为了消解倦意,她起身去了趟盥洗室,顺便补个妆。 妆补到一半,手机振铃倏地响了起来。 她滑开屏幕,是时微打来的电话。 一般来说,时微不会在电影节这样重要的场合扣她电话,这只能说明出事了,而且是一件相对严重的事。 她来不及细想,迅速按下了接听键:“喂……” 话音未落,时微抢话道:“出事了,有人扒出了你的小号,而且热度越来越高,电影节都压不下去。” 林霰退出通话界面,点开了热搜条目。 #林霰结婚了# #疑似林霰小号# #许砚# #磕的cp成叔嫂# …… 第一条热搜条目热度高居不下,没过多久,就成了【爆】点词条,讨论度高达千万。 第80章 热搜词条里遍布她的小号博文截图,各种定位、细节对比,将热搜广场炸了个彻底。 【这到底真的假的??到底是不是林霰的小号??】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号的主人和雅晟集团大公子成婚了……】 【我的天……这俩互动也太甜了吧,每条博文都是明晃晃的撒糖!】 【磕了半天,到头来林霰和秦骞不仅不是cp,还成了叔嫂关系???】 【不是真的吧……这怎么可能是林霰的小号,你们脑洞也太大了!】 【信不信由你!你看这个号的定位还有雪景图,两年前这个点她就是在澄江拍戏呢,那时候澄江就是在下雪!】 【还有那张背影照片,林霰和那个背影有同款的围巾!】 【同款围巾就是一个人了?那走大街上撞衫的人多了去了。】 【我感觉像是真的……你们记不记得很久之前林霰拍戏受伤去了省医,会不会那时候他俩认识的?】 【我去!你真提醒我了。这样看来所有的时间线就是有迹可循……】 【救……这个素人男医生怎么戏这么多啊?热搜上了几回了都,该不会是出道预热吧……】 【楼上的不要造谣!许医生两年前就出国进修了,人家专心学术,根本无心理会内娱的破事好吧……】 【一晚上心脏上跳下跳的……到底能不能给个准话啊!@林霰工作室】 林霰握着手机的手微颤了几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小号现在显示登录在线,颤巍巍地退了出去。 她想了想,还是给许砚发了条消息,先询问一下他的意思。 时间紧迫,时微继续道:“公司这边的意思是先冷处理,希望通过一会儿的颁奖典礼降一降热度,你……” 林霰抿了下唇,接话道:“让我想想,先等颁奖典礼结束吧。” 回到坐席后,她避开媒体镜头,点开许砚发来的消息: 【你做决定就好。】 简单的六个字,让她的心尖微微一颤。 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都愿意迁就她,愿意等她,等她做出任何决定。 颁奖典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幸而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电影节上,很少会有人注意到此刻沸腾的热搜条目。 “下面要颁布的是最具潜力演员奖,近些年,有越来越多的青年演员走上大荧幕,为我们电影行业带来了新鲜血液……” 林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皮微耸着,没什么兴致,还浸在刚刚的热搜中。 “此次最具潜力演员奖的获得者是——” 全场瞬时静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获奖名单。 “她就是电影《沉渡》的主演,青年女演员——林霰!” 剧烈的掌声瞬间盈满了整个典礼现场,落入她的耳鼓膜,几近贯穿。 林霰呆坐在位置上,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眼上似了蒙了一层灰雾,以至于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虚幻迷离。 秦骞用手肘轻碰了她两下,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愣着干嘛,上台领奖啊?” 直至站到领奖台的那一刻,她的步子仍是虚浮着的,朦胧的灯光在她的眸间反复流转,伴随着快门的运作声响。 晃得她有些发慌。 “霰霰,看你的表现应该是对自己获奖这件事有点猝不及防吧?”主持人轻侃了她一下,继续道:“对于此次获奖,你有什么感想吗? 其实她最大的感想是,下次颁奖前能不能提前通知获奖人,好歹给人准备获奖感想的时间啊…… 意外的也不单单是她,还有满屏的弹幕。 【我的天!最具潜力演员奖竟然颁给了她!】 【实至名归,实至名归!一番大女主,就是酷酷酷……】 【这姐是要飞升了吧!】 【热搜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知情的人说一下啊……】 【姐,回应一下吧姐!不论真的假的,我们永远守护你!】 【到底是凭实力选上的,还是找到了好靠山啊呵呵……】 【前面的发什么颠,我姐凭自己能力选上的一番女主,三十亿票房是货真价实的吧?】 【谁知道她怎么选上女主的啊?夏田田是真惨,哪里拼得过资源咖啊!】 【有石锤吗,你们就在这里造谣?】 【霰霰加油!】 握住话筒的那一刻,她的心怦怦直跳,一股温热的暖流沿着手掌蔓至全身。 “谢谢大家!”她俯身鞠了一躬,抬眸道:“这是我演艺生涯的第一个电影奖项,说实话,此刻之前我没想过自己能得这个奖。” “有许许多多比我优秀的青年演员就坐在台下,而我,可能只是运气好了一点,有幸参演了电影《沉渡》。在这里我要感谢导演以及所有的演艺、工作人员。” 她顿了一下,心潮有一瞬的腾涌。 “还要感谢,我的先生。” 静默了几秒后,全场一片哗然。 华娱电影节距今统共举办了十六届,但没有任何一届能比得过今天这场的热烈程度。 确切的说,是炸裂程度。 影圈小花在获奖现场自爆婚情,以致直播平台瞬时瘫痪,系统几近崩溃。 【我的天啊……她居然承认了!】 【热搜上挂着的居然全是真的!!!!】 【姐你真的……我哭死!!!她超爱他啊啊啊啊】 【原来我真的磕错cp了……女明星的cp不是顶流男星,而是顶流男医生啊啊啊啊……】 【为什么???你事业不要了吗,林霰!!】 【谁家偶像官宣选在颁奖典礼啊呜呜……】 【@言见 你要好好对她呜呜呜!】 【姐你千万别是恋爱脑啊???求你也注意注意事业啊啊啊啊啊……】 主持人也怔愣了一下,差点将主持词忘个精光:“呃……那,让我们再次祝贺林霰……” 林霰下台时比之上台沉稳了许多,像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骤然落下,紧绷着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弛下来,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也是在这一刻,层叠而起的消息如浪涌一般阵阵袭来,湮没了她的手机屏幕。 曲玥:【可以啊!你和许砚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份子钱过几天当面补给你俩!】 江亦珩:【之前是我打扰了,祝你们幸福。】 苏芷兮:【当时还跟我嘴硬是吧?我就说你俩有情况!9999,预定你的伴娘。】 时微:【祖宗,你真会给我憋大招!典礼结束后,去后台找我一下,有事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可以来点评论吗~ 好空荡,好孤独~ 第72章 正文完结 万分幸运的人 她提着深蓝色的鱼尾裙摆往盛典后台的方向缓慢移动, 裙下的褶皱来回波动,好似粼粼的碧波。 时微只说让她典礼结束去一趟后台,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事情, 她提了提裙摆,加快了脚步。 走着一半,她特意停步看了一眼路标。 确实是指往后台的图标。 但为什么前路的灯光越来越暗, 与先前盛典方向的光线亮度截然不同。 林霰停步, 打开了手机电筒。 【微微, 你现在在后台?】 “我在。” 低醇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似是春日潺潺的流水,流晃至她的耳畔,敲打在她的心间。 她微微一怔, 下意识地回头。 淡蓝色的灯光在她回头的一瞬, 自上空倾泻而下,柔和的光线将她紧紧拢住。 她的视线停落在他清墨色的眼眸里,熠熠的眸光里倒映出她纤盈的身影,悠悠的时光好似在这一刻滞住, 余光中仅存彼此。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角眉梢浸上温拢的笑意:“林霰, 我好想你。” 浅淡的红丝漾在她的杏眸里, 晶色的液体在她的眼眶里流转, 将落未落:“我也是。” 尾音刚落的一瞬, 他坚实的臂膀轻扶上她的腰肢, 将她紧揽在怀里。 这个拥抱, 她等了两年。 久违的微热化作缕缕蚕丝, 将她紧缚在爱意的蚕茧里, 越收越紧, 在贪婪中掠取他的领地。 她的下巴轻抵在他的肩上,双目微阖,感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直到他们的呼吸声慢慢同步,交织于同频。 “许……” 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噤住她未完的语声。清浅的吻蹭过她的耳垂,而后蔓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朱红色的唇瓣上,清冽的松香轻漾在空气里,摄走她的魂魄。 片刻后,他松开唇瓣,倏地后撤一步。 而后,他修长的指骨伸进外套的明贴袋里,取出一张沾满了胶布的褶皱稿纸。 稿纸在他的掌心舒展开来,似是某年秋天自半空悬坠而下的银杏叶,泛着陈旧的黄。 字迹在岁月的磨损下褪去了原本的锐劲,又似被摩挲过千万遍般,透着沙沙的哑淡。 他紧握着稿纸,好似在握一样极其贵重的珠宝,无比珍视却又小心翼翼。 第81章 ——生怕弄碎。 他单膝跪下,跪倒在她的礼裙下: “林霰同学,我有资格做你的月亮吗?做你永悬不落、浸染花林的明月?” 他抬眸,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然后郑重其事地打开。 一枚精致的钻戒静躺在礼盒里。戒臂的左半边是由钻石镶嵌出的一弯月牙,右侧则缀以细碎的星钻、水滴。 浅蓝色的灯光下,银色的钻石熠熠生辉,似将日月辰星拢合其中,明亮而璀璨。 亮光晃在她的眼眸里,虚幻了她的视线,亦或者那并不是钻石反射时的明光,而是—— 她的泪花。 许砚仰头望她,仰望他的公主。 “让我做你的月亮,只做你一人的月亮。” 九年前的雨夜,她闯入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很荒芜,就像冰凉刺骨的秋雨,是覆上阴翳后的灰蒙色调。 而她,就像是一束温拢的月光,抚平他的伤疤,让伤痕累累的他一步步走向愈合。 他记得有关他们的一切细节。 记得雨檐之下读过的漫画,记得塑胶跑道上浸了醋意的能量水,记得皑皑雪地里那把永远不记得还的雨伞…… 有关她的一切,他都将铭记, 直至时间的尽头。 某一日,他的月光抛却了他,从他的世界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后悔的滋味。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迟钝,迟钝到看不透她的心意,迟钝到弄丢了这段双向奔赴的喜欢。 那一日,在空荡的教室里,他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地上,将情书的碎片一点点拼接。 那是他唯一可以找到的,与她相关的物件。 他将拼好的情书夹在了语文课本里, 那一页刚好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他从不读诗词,只因那首七言律诗里藏有她的名字——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他很庆幸她选择做一名演员,因为这样,他才能重新找到她,找到聚光灯下,耀眼生辉的她。 后来,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某一日能够匹配上她,与她并肩而立。 她说他是她的月亮,他想,她是他的星。 最耀眼的那一颗。 他左手紧握钻盒,右手呈递情书:“林霰,嫁给我好吗?我将用此一生回以你一封永不褪色的情书。” 林霰站在原地,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泛红的眼眶悄然滑坠,连成两道清晰的泪线。 “我,愿意。”她的嗓音哽咽到有些缥缈,尾音轻轻颤动着,似是扑棱的蝶翼。 精致的盛典妆容毁于一旦。 但她无暇再顾及,只是哽咽地抽泣着,像是只呜咽的小猫。 许砚起身,轻柔地替她戴上钻戒,而后,微冷的唇覆上她戴钻的指骨,轻轻啄过。 而这一幕,被后台的摄像头一镜不落地记录了下来,并且全网上下,实时直播。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么甜,比我磕过的所有cp都要甜,真情侣是最甜的!】 【怎么会这么般配的!光是这一段,看得我感动到落泪……】 【有没有人现身说法,跟我们讲讲他们俩的爱情故事啊!!!】 【我来讲,我来讲!他俩高三的时候是同桌,双向暗恋,后来因为误会分开,久别重逢后就在一起了……】 【我去,比电视剧里演的还要浪漫……年少时不经意的喜欢,辗转后竟是一生!!!】 【完蛋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之前谁造谣林霰为了资源攀附雅晟的啊?人家根本就是真爱好吗,真正相爱的眼神是演不出来的!】 【虽然我磕的叔嫂cp be了,但是我现在磕砚霰cp啊!!是我在艳羡,是我在艳羡!】 【呜呜,许医生第一次上热搜那次,就是为了维护林霰,阻止狗仔偷拍……】 【还有送药那次!我靠,哪里是秦骞要给林霰送药,分明就是受了哥哥的指示啊!!!】 【姐,虽然我是你的事业粉,但是我真的好高兴,好感动,你终于找到了你的那个他!】 【姐,你和许医生一定要幸福!】 事后,当这些弹幕一条条落到她视线里的时候,她确实有一瞬的尴尬。 像这种私人的爱念时刻,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被迫公之于众,确实有点挂不住脸。 但她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有这么多陌生、真挚的祝福呈送给他们。 这段视频也将成为他们一段美好的回忆。 一段被千万人共同见证过的, 求婚现场。 —— 回家后,她和许砚顺理成章地同居了。 许砚将她抵靠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撩过她额间的碎发,抚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宝宝,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她被他抚得发痒,伸手揉了揉耳畔,但越揉越红,隐隐有些发烫:“下个月,好不好?” 许砚俯身,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微冷的唇瓣为她耳间覆上几许凉意,燥热消减了几分。 “都可以,日子你定。” 他的手指掠过她的耳畔,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温热的气息紧拥在她的耳畔,燥热将她湮没。 林霰顿了下,握住他的手指:“阿砚,我喜欢你应该比你喜欢我要早。” 许砚有些不服,挑眉道:“宝宝,那可不一定哦。” 她轻哼了一声,努力地昂起头,对着他的唇瓣重咬了一下:“我认识你,比九年前的秋天还要早。” 她贴在他的耳畔,将那段埋藏了许久的往事娓娓道来,也让她深掩的爱意和盘而出。 许砚一怔,握住她脖颈的手微微拢紧:“宝宝,所以说……” 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说,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早。” 许砚的手慢慢地摩挲着,最后覆上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未来的每一天,我都要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他顿了顿,附在她的耳畔,厮磨道:“月亮永悬不落,爱念至死不渝。” 林霰紧拽着他的衣角,双目微阖着,浓长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 绵长的吻覆落到她的唇上,起初只是温柔的舔吮,带着克制的试探,而后他的力道越来越深,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索取着——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眼上,像是一根羽毛扫过她的浓睫,又酥又痒。 他的唇在她身上一点点游走,似是焰火燃过荒芜的草原,似有烈酒浇在微醺的夏夜里,灼起无数的干柴。 在他松开的一瞬里,几近窒息的她得到了片刻喘息,她抬眸,抚过他的衣襟:“阿砚,我爱你。” 少年时的喜欢,勇敢而无畏。 无需期盼结果,只用享受过程,享受那份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春。 少年逐渐长大,隐秘的爱念生根发芽, 若能结出馥郁的果实,便是万分的幸运。 她无比庆幸, 她和许砚就是拥有着万分幸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愿屏幕前的你们,也是万分幸运的人。 林霰和许砚的故事,就此落幕,谢谢你们的阅读。 第一次写现言,不足之处还望见谅~ 可以有点评论吗宝宝们……评论区好空荡 连载现言《沉曦如焰》乖张青梅x傲娇竹马 (感兴趣的宝宝们点点收藏,萌新作者真的很需要呀~爱你们,爱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你们。) 【乖张青梅甜妹x高冷竹马哥哥】 *久别重逢|青梅竹马|星光综艺 1 季南浔第一次见叶阮曦时,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乖张又难缠的小绿茶。 彼时叶阮曦比他矮了近一个肩。 她费力地踮起脚尖,昂起圆鼓鼓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是他柜子上的糖罐。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挤弄出几滴晶莹的液体:“南浔哥哥,我想吃糖。” 季南浔垂眸看她,慵散地挑了挑眉。 他从高处的糖罐里取出一块水果糖,而后慢条斯理地将糖放进自己的嘴里。 “小没良心的。” “小孩子吃糖,对牙齿不好。” 叶阮曦望着他鼓起的腮帮,怔愣了一秒后,坐在地上呜咽了好半晌。 他怎么敢—— 脸皮比她还厚的。 2 果糖之仇,她誓必报之。 本着这个原则,她追了季南浔八年。 大一的某个冬天,她穿着毛茸茸的外套,顶着两只兔耳朵,蹦跶进他的视线。 季南浔压低了帽檐,转身避了避。 她听见,他的朋友打趣说:“这妹子好可爱啊……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老牛吃——” “我哪里敢?她,邻家的淘气妹妹而已,乖张又难缠。” 其实,她的听力比5. 0的视力还要好。 第82章 原来在人家心里,她招人嫌呢。 3 后来, 他如愿以偿,成了星途璀璨的当红歌手, 却弄丢了台下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妹妹。 归国后,她再没用正眼瞧过他。 她腻了。 强扭的瓜大约就是不会甜。 那日,他喝醉了。 他将她堵在节目组后台,红着眼说:“撩完就跑,你当哥哥没脾气的?” 她笑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没什么长性。” 季南浔:“你骗人。” “你明明,就可以像爱你的画稿一样爱我。” “?” “再爱我一次。” 这一次, 他要将全天下的蜜糖都放进她的罐子里。 #他喜欢她,自是喜欢她的全部。 #少时欠下一颗糖,利息则是一辈子。 阅读提示: *男女主年龄相差5岁 *男女主前后期年龄跨度大,感情线是成年后开展的! *女主并非男主初恋 *男女主并非完美性格,但都在努力变好。 *前期女主主动(女追男),后期男主反客为主。 — 主页还有连载奇幻言情《鬼王花下死》 喜欢的宝宝可以看看 文案附下: —白切黑疯批鬼王x傲娇桀骜捉鬼师— 寒矜身为幽都鬼王,执掌万千刑罚,鞭下恶魂无数。她绝情冷意,只因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 暗无天光,寸草不生的幽都莫名长出了凡界才能开的千种灵花。 鬼魂们私底下传言,这是因为寒矜从凡界掳了个凡人回来金屋藏娇 ,借助凡人的阳灼之气滋养花灵。 她囚着他,将他藏于八百里黄泉的最深处。 她要他臣服,要他讨好,要他眼里心底都只她一人。 她以为这样,便是所谓的“情”。 她不喜年年岁岁、温情脉脉,偏喜欢强取豪夺,甜瓜强扭。 众鬼皆道,鬼王大人瞧上位俊俏的凡人郎君了,种花不过是为自己的白日宣淫找了个由头。 * 男主视角: 从前,他是她狱中的囚徒。 她折磨他、轻贱他,强逼他爱她。 他厌她、恶她,恨不得抽了她那张颠倒众生的皮,剜了她那颗毒如蛇蝎的石心。 直到那日,他发现: 她哄着他,同他温香软玉、柔情蜜意, 不过是想先饲着猎物,以待来日。 她要用他的血肉,为她的白月光招幡引魂。 他不过是祭品。 那一刻,本该有解脱之感荡然无存。 他五感交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生长,扭曲得让他恶心。 仇恨、不甘、难以置信,甚至还有嫉妒。 他问:“你养着我,就是为了让那个男人回来?” 她眨了眨眼,笑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回道:“对呀,沈郎。” 她怎么敢—— 怎么敢利用他。 他四肢皆废,残躯败体,纵是匍匐而行, 他也要爬出她的牢笼。 那日,他头也不回地跳入黄泉八百里长河,入人道投胎去了, 虽做鬼王花下伶,绝不为人作嫁裳。 这是他的风骨。 —殊不知,鬼王花下死,做人也风流。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