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生命倒计时从缺德开始》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生命倒计时从缺德开始》作者:放椰【完结】 文案: 某天任务中,加白弥梓被鬼哭狼嚎的敌方异能者告知:你要死啦!就剩一百天可活啦! 围观的下属:? 来支持的同事:?? 还没相认的好哥哥:??? 他本人:呵呵 用五秒解决完所有敌人,加白弥梓冷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英年早逝的事实,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首领亲自下达的任务,拒了; 东京咒术高专的邀请,摆了; 超能力暴走世界毁灭,海豹鼓掌。 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摆烂后的生活如此朴素且美好,就是不知道哪位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给他寄了一本《人生必做的100件事》 备注:就算数学考了零分,你的人生也不是无路可走,加油! 加白弥梓又惊又怒。 混蛋!他明明把成绩单藏起来了,到底是哪个刁民泄露出去的! 好心的陌生人,你等着:) -- 【012.开一家店】 少年一脚踹飞地下交易所的大门,俯视一众目瞪口呆的真酒假酒名侦探,冷漠地抬起了下巴:“我把这家店买了,你们几个,以后记得叫我社长。” 人群中的打工皇帝:今天社长进局子了吗?进了。 【013.拥有一个死党】 糟心同事捧着《完全自○手册》发出桀桀怪笑,一旁的加白弥梓烦不胜烦:死了的同党不就是死党吗? 他勾勾手指:“送你去见鬼,免费的,不用谢。” 太宰:? 【024.高空跳伞】 “我就知道你会飞!” 从三千米高空降落的狂风中,加白弥梓死死抱着好同事不撒手,“看见地上那所学校了吗,把它炸了!” 中也:这就是你拽着我跳飞机还不穿装备的理由? 【045.对家人说我爱你】 尝试无数个开头后,加白弥梓放弃了。 他面无表情:“跟你说这种话好恶心。” 五条少爷戴上墨镜:嘁,也就只有亿点点伤心而已 【095.和愧对的人道歉】 加白弥梓:题出错了,所有人都应该跟我道歉 以上各位受害者:你快住嘴吧! …… 【003.勇敢告白一次】 【029.与网友成为现实中的朋友】 【033.和喜欢的人一起用一个耳机听歌】 网恋奔现,加白弥梓决定把这几项同时完成,和网友约好在甜品房见面 另一边,刚被蟑螂吓得瞬移到南极的二次元之神陷入沉思 [:抱歉,等我两分钟] [:话说,把企鹅当见面礼怎麽样?] 收到消息的加白弥梓:? #弥梓:暗恋对象还是那麽幽默,更喜欢了 #齐神:没想到吧,其实是双向暗恋 -- *有其他单箭头,cp齐神,有齐神在当然he啦 *非常ooc,到处乱创的轻松小甜文,适合不带脑子观看。主角不完美人设,素质不详,横滨胖虎(?) *《人生必做的一百件事》来自网络 内容标签:综漫 齐神 文野 咒回 柯南 轻松 主角:加白弥梓(kahaku_yaazusa),二次元卡密 一句话简介:早上坏,我没有素质 立意:人生总有真情存在 第1章 day1 好消息,你快死了! “撒开。” “不要!一旦松手就会像那边几个人一样,跟切菜似的被你杀掉吧!绝对不要!” “……” 加白弥梓垂眸,难得用正眼看了一眼扒着他裤腿死活不松手的敌人。 “首先,那些人只是被砸晕了。” 太菜了,他压根就懒得出手。 “其次,”加白弥梓通知,“你再不撒手,马上就能享受跟他们一样的待遇。” 敌人身体一僵,哆哆嗦嗦,却攥得更紧了。 “我也不想啊,找不到工作,快在街头饿死的时候被这群人带了回来,没人告诉我他们混黑啊!”她抽抽噎噎地讲述起自己的悲惨过去,情绪上头,“混黑就混黑吧,偷偷摸摸避着点警察就行了。结果他们嫌弃我的异能没用,派我过来偷军-火。天杀的,我长这麽大连便利店薯片都没偷过啊!” 敌方异能者悲从中来,越说越伤心,恨不得拉着裤脚给自己擦眼泪。 真高级啊这个手感,得有她半年工资了吧。 从仓库大门被踹开开始,到她所有的同伴全部趴下为止,满打满算也就五秒。过程太残暴了,她甚至都没看清不速之客长什麽样,身体已经丝滑地跪下求饶了。 不光裤子布料的手感很美好,能隐隐约约摸到的小腿线条也……啊,突然感觉好冷,好像有人在瞪她。 本着“做鬼也要做个明白鬼”的遗愿,异能者心一横眼一睁,颤巍巍抬起了脑袋。 “……啊。” 她大脑空白,嘴巴傻傻地张大,“啊……那个,你好……” 妈妈,我好像看见天使了。 用单身二十年发誓,这绝对是她见到过的最符合“世纪末美少年”这个夸张形容词的人了! 面前的少年乌发雪肤,黑色头发发尾蓄到肩膀。紫罗兰色的眼睛尤其漂亮,形状圆润、眼尾却像猫眼一样微微上挑。 真正的美人都是雌雄莫辨的,这话用在十四五岁没长开的少年身上相当合适。说是美少年,其实当成酷酷的可爱女孩子也没有任何问题。不管是男是女,都想把跟他擦肩而过的空气收集起来当传家宝。 呜呜,死前能看到天使是社畜的福报吗? 少年耳朵上还挂着耳链。黑choker,黑耳饰,黑外套。比一身黑还要漆黑的是对方黑如锅底的脸色,还有俯视下来的看垃圾一样嫌弃的眼神。 异能者刚鼓起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呜呜,妈妈,天使是恶魔cosplay的。 “……松手。”加白弥梓忍耐道:“然后自己找个地方把手举起来等人把你拷走。” 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傻愣着的敌人终于回过神来,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那个,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的异能,一旦身体接触超过一定时间就会被动触发。” “它刚刚好像,已经发动成功了……” 加白弥梓眉心忽然一跳,心中浮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有一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在这异能者满地跑的横滨,港口黑手党未来可期的武装支队队长,并没有异能。 不但没有异能,而且对奇奇怪怪的异能抗性很差,来一个中一个。 最离谱的一次,加白弥梓碰上过一个能把人类无害化的对手。等手下们赶到时,看到的只有一只仓鼠站在尸山血河上的孤傲萧瑟的背影。 就算变成仓鼠也能秒杀一支部队,但这不代表他同意别人把自己变成仓鼠。 种种原因累加,加白弥梓十分、非常、尤其、讨厌异能者。 他不愿再废话,稍微动动手指头,拽着人的衣领子提溜到半空,凝视着对方惊恐的眼神,“说吧,你的异能是什麽?” 异能者磕磕巴巴:“这个,涉及到个人隐私……” “命都快没了还要隐私?” “也不是,其实不是我的隐私……” 加白弥梓忽然偏过头,目光淡淡移到门口方向,“武装三组来了。” “你想被射成蜂窝煤吗?” 啊? 异能者还没反应过来,又见面前少年淡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三秒。” 这次连她也听到了,从仓库密不透风的高墙之外,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和脚步声。 加白弥梓的黑矅石耳钉快速亮起一点红光。 “二秒。” 突然砰的一声重物落地,接着响起陌生男性不耐烦的拔高了的声线:“磨磨蹭蹭干什麽呢?” “一秒。” 就在加白弥梓决定人扔出去的时候,那异能者突然嗷地一声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我说我说我说!” “我看见了——你快死了!” 砰! 加白弥梓眼疾手快,拽着异能者避开直直飞来的已经扭曲变形成炮弹的大门。 飞舞的灰尘中,他看见某个戴着帽子的同事震惊又困惑的脸。 “……还有敌人?” 赭发蓝眼,头戴礼帽,周身暗红色光芒隐隐浮现。 正是港口黑手党的另一块武力铁壁,能自如操控重力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很快注意到了现场,他站在一众横七竖八躺尸的敌人中间,不怎麽友善的视线刺向加白弥梓身后鹌鹑一样的异能者。 后者捂着嘴眼含热泪,极力降低存在感。 中原中也皱起眉:“怎麽还有个活的,你认识?” 加白弥梓瞟了一眼身后,漫不经心:“不知道。走丢了来问路的npc吧。” 第2章 你当我傻子吗。 虽然没说出口,但中原中也无语的表情明晃晃透露出这个意思。 “临时面试了一下,我准备招聘她去后勤部扫垃圾。”加白弥梓脸不红心不跳,“首领不是说人员紧缺嘛。” “首领还说过他没钱发工资了。” 还有这句?加白弥梓疑惑。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扫视一圈,定格在报废成破铜烂铁的大门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满意。 因为中也动作很粗暴,所以就看不出来是他先搞的破坏了。 “辛苦你们善后。”他拍拍手,对着武装小队的人说道,得到了整齐的敬礼和一声响亮的“是”,又转头看向中原中也,“我先走了,下午还要上课。” “……”戴帽子的同事再次露出难以描述的表情,语气微妙,“加白,你还……挺好学。” 加白弥梓从鼻腔嗯了一声,默认了。 “不光要上课,晚上还要补习。” “……”中原中也脸色扭曲一瞬,不理解但是尊重,无奈叹气:“行了,任务我来处理。你加油。” - 去学校之前,加白弥梓先回了趟港口黑手党总部。 在回程的车上,被他拎小鸡一样拎进去的异能者自我介绍叫珈利,横滨黑户,上一份工作经历是被胁迫来偷军火。 据珈利的供词,她的异能具体来讲,类似于神话中的“死神之眼”。身体接触达到一定时间,就能看见对方的真名和剩余寿命。 珈利被黑手党带走之前靠异能在天桥摆摊算命,因为只会算名字和寿命,被人掀了摊子骂晦气,摆摊半个月,倒贴三万日元。 加白弥梓心想这异能确实挺没用,但说晦气也不至于,归根到底是地方选的不对。 这里是横滨。在横滨街头偶遇十个人,有一半是黑手党,剩下三个军警两个间谍,能长寿的才有鬼了。 珈利坦白时,从头到尾都神色惴惴地观察着他,可见在她的算命生涯中如此英年早逝的也不常见。 说到后面,她好似下定了什麽决心,干笑着了两声:“哈哈哈,其实异能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我这几天没吃饭状态不好,可能眼花……” 越说越心虚,到最后直接没声音了,也不知道少年听没听见她的话。 加白弥梓一手撑着头,望着窗外沉思不语。 褪去暴力之后,寂静如断了线的碎珠,在车座间倾泻而下,回响一声比一声沉闷。 加白弥梓从窗外风景上收回目光,眉眼平静,突然问:“具体是多少天?” 珈利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麽。 “一百天。”她下意识挺直背,喉咙因紧张而干涩,“我看见的数字,是一百整。” 加白弥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打开后座置物箱随手抓了一把,给对面扔过去两根珍宝珠棒棒糖。 “到了后勤部,去找一个叫坂口的戴眼镜的男人。告诉他你的异能,他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话音刚落,保时捷稳稳在港口黑手党其中一栋大楼的偏门处停下。站岗的几个黑手党深深弯下腰鞠躬。 车门打开又关上,珈利拿着棒棒糖呆愣愣地站在台阶下。 加白弥梓坐在车内,敲了敲车窗,“我和你之间的对话,知道该怎麽办吧。” 珈利秒懂,再怎麽说她也是在黑手党打过工的。 她竖起三根手指,凶神恶煞地压低声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说得好,”加白弥梓面无表情地拉起车窗,“做不到就拿你喂鲨鱼。” …… …… 当夜十点,港口黑手党名下的高档公寓楼,加白弥梓住处的门铃忽然响起。 正在收拾书包的加白弥梓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喊了声进。 这附近基本没几个人住。如果是上司有事找他,更有效的方法是直接打电话。而会选择直接来他家还很有礼貌地按门铃的人—— 中原中也知道门锁密码。 重力使走进来时,一眼看见黑发少年坐在客厅的毛绒地毯上低头翻看着什麽,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之色,嘴里还在念叨着什麽“见鬼”“混蛋”“炸了吧”。 中原中也:“……” 沙发和茶几上扔着一堆课本试卷和练习册,他随手捡起一本,果不其然比加白弥梓的脸都要干净。 只有第一页上面有字,写的还是名字。 中原中也心里啧了声,放下课本,试图轻松地闲聊:“加白,你以后还要去学校吗?” 加白弥梓头也不抬:“嗯,过两天要把笔记还给班长。” “不是这个。”中原中也撇撇嘴,“我说的以后是高中——咳,你不是在准备升学考试吗?高中时间要比初中更紧张吧,港口黑手党在对外扩张,肯定更辛苦。” “……”加白弥梓沉默,放下书。 他幽幽地盯着中原中也,直到后者都不自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他怎麽了,才木然转过头去,“现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中原中也:“?” “老师说我考不上。” 中原中也:“……” 对不起。 不知道。 打扰了。 中原中也急需一件正事掩饰尴尬,“对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上次军火库抓到的那几个全招了。” 加白弥梓没怎麽在意,“是吗,那还挺快的。” “毕竟肋骨断了两根,害怕再不治疗,骨头扎进肺里就没救了。”中原中也嗤笑,“来挑衅之前就该做好回不去的觉悟。” “我还想你怎麽突然下重手了,”他用有些意外的语气道,“不过节省了不少时间,首领也很满意。” 提到首领,中原中也又想起一件事,“你没去向首领汇报吗?首领还向我问起你来着。” 加白弥梓背对着他整理课本,细长的手指耐心抚平不知道什麽时候弄上的折痕,“没去,在教室坐着上课太累,结束后就直接回家了。” “下次我去跟首领亲自解释。” - 等客厅重归安静,时间也不早了。 学习数据按重要程度分成了三摞,加白弥梓浅浅舒了口气,去拿茶几上的水杯。 刚握住,手心忽然传出电流窜过的刺痛,出现短的如同错觉般不受控制的痉挛。杯子砸在地毯上,水洒了一地,洇开大片湿痕。 “……” 黑发少年失神地盯着那片越来越深的痕迹。 刚才的对话在脑海中倒放,重播。 ——“我还想你怎麽突然下重手了,节省了不少时间,首领也很满意。” “……” 他没想过这样做。 在仓库,还有回程的车上,为什麽会毫无怀疑、心平气和地接受“你快死了”的异能预言呢。 加白弥梓漫无目的地从标记为“超重点”那一摞里抽出一本书,随便拿起一根笔。 打比方来说,就是固定容量的泳池,打开出水口,就算不知道具体速度,但水快流干了这种事肉眼就能看出来了。 只不过之前一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三分钟后。 加白弥梓:“……” 他沉默地盯着随手翻开那一页的课后习题,突然发现这书怎麽拿怎麽烫手。 已知sinx,先求tana,再求cosabc。 ……数学书什麽时候改成英语了? 第2章 day2 ddl怨气比鬼还重 “辛苦了,中也君。” 五栋大楼的至高层,首领满意地收起任务报告书,毫不吝啬地称赞起得意手下:“抓住南区的把柄之后,那片港口便再无后患了。你做的很好。” “为首领分忧是我分内之事。” 中原中也将帽子抵在胸前,微微躬身。 几秒的停顿之后,中原中也再度开口:“首领,这次任务并不算我的功劳。加白行动比我更快,在武装三组到达之前,那些人已经无法行动了。” “弥君啊……”森鸥外扶着下巴,陷入回忆中沉吟,“说起来,每到这个时候,弥君工作都很拼命呢。” 中原中也显然也想起什麽,动作一僵,“……啊,是啊。”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一般来说,以“黑手党”这个血腥黑暗的大背景为前提,如此不同寻常的沉默,显然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沉重且不堪回首的过去。 每年的固定时期,加白弥梓会抛下他名下的武装精锐,独自一人开启疯狂的工作模式。不论是偷袭、镇压、护卫,几近废寝忘食地揽下所有符合条件的任务。不管多麽棘手,都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 然后下个月彻底销声匿迹,谢绝任何打扰。在此期间只有首领能联系到他,连干部都无从得知其踪迹。 等这一阶段结束后,再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小少爷脸色苍白,眼神凶恶,浑身煞气冲天,仿佛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身上又多了八百条人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人不闻风丧胆。 第3章 没人敢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问当事人那消失的一个月发生了什麽。港口黑手党有自己的规则怪谈。 真相只掌握在极个别人手中。 “虽然弥君还年轻,但也要爱惜身体啊。” 森鸥外长长地叹息一声:“每次都把一学年的课业堆到最后一周速成,连续熬夜复习考试,这可不是好习惯。” 监护人忧心忡忡地掰着手指头算数:“算上今年,往后还有四、不对,还有八年学要上呢,等到上了大学恐怕会更乱来吧。” “……” 中原中也忍了忍,还是没对这位望子成龙的家长说出“别担心,您孩子说他考不上高中了”这麽冷酷无情的话。 他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会去劝劝加白。” 森鸥外笑眯眯点头。 一个注定独自站在组织这座金字塔尖的领导者,并不见得会乐意看到心腹属下之间关系亲密的场景。 不过,“靠你了,中也君。” 现在只是个心碎老父亲的中年男人捂着胸口感伤,“弥君越来越不爱跟我聊天了,也没跟我说起过学校的事。呜呜,那孩子连个朋友都没有,该不会在学校被排挤了吧?” 排挤?谁? 加白? 应该不会吧…… 中原中也迟疑,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黑发少年淡漠的脸。 从学校回来后好像也没什麽变化……不对,加白一直都是一副没表情的面瘫脸。明明以前还是会笑会生气的。 难不成真被组团排挤了? 中原中也没上过学,中原中也不了解。 但并不妨碍他对学校起了杀心。 最后还是森鸥外拍板,结束了今天的对话:“等弥君过来的时候,来跟他好好谈个心吧。” 首领和干部候补达成共识,彼此都为接下来的和某人的话打了一肚子草稿。 等着晚上,或是明天的哪个时间—— 然而,整整半个月,加白弥梓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 - 狸猫叼着一片树叶,灵巧地穿梭在废弃的防波堤之间。 海天一色,盈盈蓝蓝,海水冲刷着林立的乱石。随着狸猫的足迹,在杂草掩映之后,一片年久失修的废旧“危楼”映入眼帘。 横滨人杰地灵,多怪力乱神事。混乱造成冲突频发,冲突又使混乱加剧,人如此,妖精邪魔一道也是这样。 豆狸是横滨土生土长的妖怪,虽然实力不强,但好歹祖上阔过,有传说故事和物语传奇傍身,在这片乱土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左数第三个集装箱便是豆狸的小窝,但它在门口徘徊犹豫了好一会儿也不敢进去,硬是用一张猫脸生动形象地流露出愁眉不展四个字。 不但家被人霸占了,它还要陪着笑脸,出门给霸占此地的恶霸买酒。 不辛苦,命苦。 豆狸认命地从门缝里钻进去,在一片设下结界的漆黑中小心翼翼地走向记忆中的墙角,中途差点被几个滚落的啤酒瓶绊倒,愈发胆战心惊,掐着嗓子细声弱气地叫:“大人,大人,我回来了呀……” 无人回应。 豆狸不气馁,再接再厉:“大人,加白大人,您先醒醒呀。” …… …… 好吵。 什麽东西在鬼叫。 加白弥梓头痛欲裂,一口气还没呼出来,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先让他干呕了几下。 头疼得要炸了,眼皮辣得睁不开,肯定肿得没法看。 一动就想吐。 他咬着牙向后一撞,后脑“砰”地重重砸在集装箱的铁墙上,冰冷尖锐的痛感暂且舒缓了他胀热的头脑。 眼睛睁不睁得开都一样,周围一片黑,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加白弥梓这几天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的,醒了就喝酒,喝多了就睡。昏天黑地,酩酊大醉,与外面交替的日夜隔绝。 照这个喝法,竟然没酒精中毒喝死,也是个奇迹。 当然了,因为他很强。是符合一切世俗概念的强悍。 很强,但还是要死掉了。 “……好吵。” 随手柄一直产生噪音的不知道什麽东西的东西扔出去,加白弥梓一手按着太阳xue,碰到了身边的酒瓶,顺手捏了捏。 都空了,他这几天是喝了多少。 ……说起来,到底过去了几天? 委委屈屈的噪音由远及近地爬过来,跟哭丧似的在他耳边嚎:“……大人……您可别喝了……不能再这麽堕落下去了呀……” 堕落? 堕落再怎麽说也是快乐的吧,他现在跟快乐有一日元的关系吗? 加白弥梓张了张嘴想让小妖怪闭嘴,却发现喉咙也肿了,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烦得他捏爆了酒瓶。 小妖怪却不知道抽了哪阵风,忽然执拗起来,念念叨叨个不停:“大人呀,我问了一圈别的妖怪,听说最近每天都有黑衣服的人在搜查,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一波一波的也不见停,查的还越来越严了——莫不是在找您呀?” “咱们这里虽然隐蔽,但照这个架势找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几天呀。大人您要跑还是赶快跑吧,我们几个帮您断后呀!” 豆狸说的这些,加白弥梓一句都没听清,只听见了小妖怪左一句呀右一句呀的口癖,跟念经似的。 他一把捏住豆狸的尾巴,强忍头痛:“……从我来那天,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是、是!差不多两个星期。” 黑手党任职期间无故失踪两个星期,就算人死了也会被先判定成叛逃然后鞭尸。 被酒精浸染的喉咙仍旧如刀割般,加白弥梓吐出酒气,慢慢地扶着墙起身:“我回去了。” 还没迈出去几步,身后的小妖怪就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大人!大人!您的东西忘拿了呀!” “酒不要了,送你。” “不是酒,是……”豆狸语塞了两秒,哭唧唧道,“我不认识字呀。” “?” 豆狸殷勤地捧着他“忘拿的东西”跑了过来,“您刚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后来被您当成枕头了就没敢问……嘿嘿,肯定是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呀!” 加白弥梓接过时愣了愣。 他的手指触碰到硬质的物体,粗糙不平,纹理规律。缓慢上移,还能摸到凹下去的字迹。 一本出现在妖怪属地的书? 加白弥梓大概摸出了几个字,100什麽什麽,脑海中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豆狸不会对他说谎,那麽这本书确实是他带来的东西。 好奇怪,难道他喝醉的时候打劫书店了吗? 加白弥梓暂时放下疑惑,权当拿了块砖头,撞开集装箱的门。 与集装箱内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强烈对比,几乎是推开门的瞬间,他浑身僵住,差点跟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样当场蒸发了。 加白弥梓不得不用砖头挡住头顶的太阳光,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脑袋却像被铁锤一下一下钝击,晕眩和恶心感愈演愈烈。 眼皮更睁不开了,像是焊死在了眼球上。 他在舌根尝到一丝铁锈味,干脆摒弃视觉,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脑海中浮现出景象,不远处有缓慢移动的人影。 刚开始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晃,后来似乎是终于看见他了,专门等待他一般,既不主动远离也不靠近,扮演一个牢固可靠的坐标。 不算远的几步路,硬是走出一股度秒如年的漫长。 抵达坐标的下一秒,加白弥梓一把钳住了离他最近的人影的手腕,用能发出的最大音量说了一句,“送我去港口黑手党。” 然后干脆利落地晕了。 在把地面砸个坑之前,出乎意料,被碰瓷的人影单手稳稳扶住了他。 意识被掐断之际,加白弥梓似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悚人轻笑。明明是笑着,尾音却含着一点莫名的不爽。 总是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者不得不亲自下场,语气轻柔得分不清是宠溺还是威胁: “……怎麽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啊,小弥?” 第3章 day3 看我不爽,你就自杀 再次醒来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医务室。 恍惚的视线对上白色的天花板,一股化学药水味涌进鼻腔。眼皮已经消肿了,加白弥梓愣了十几秒后,缓慢眨眼,视野对上焦。 他慢吞吞抬手,手背淡青色的血管上扎着针。输液管内的透明液体反刍出一抹红,因着他粗鲁的动作稍有回血。 “输的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殷勤地凑过来,“少爷,您已经躺了四个小时了,感觉怎麽样?” “……”加白弥梓闭眼,“聒噪。” “什麽!我才说了一句话啊!” “你的脸吵到我眼睛了。” 穿着黑西装的高个青年讪讪地坐回了原位。 奉命蹲守在病床边的青年名叫别府正晴,乃港口黑手党前途无限未来可期的高层人物——的事务辅佐官。 第4章 从别府眼底的黑眼圈就能看出来,上司失踪这几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作为直属下属和加白弥梓最后一封邮件的联系对象——“别府,去学校把笔记还给班长”——虽然是这麽没营养的内容,别府还是暂时停职配合调查了好几日。 别府和医生交谈了一会儿,拿着检查报告进门,看见病床上枕着手臂无聊发呆的黑发少年,不由心生感慨。 他还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被紧急送到医务室的少年一张脸煞白,体温比冰块还冰,奄奄一息简直能当场出殡,不仅吓得医疗部全员紧急集合,就连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也都中断任务直奔总部。 结果输了半瓶营养液下去,死沉地睡了几个小时后,各项数值都恢复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张嘴第一句就是骂他,这股熟悉又亲切的味道让别府热泪盈眶。 不愧是他老板,奥特曼都打不倒的超级小怪兽。 辅佐官抹了抹欣慰的眼泪,做好一个老妈子该做的所有事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少爷啊,算我求你了,下次离家出走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加白弥梓靠在别府垫的软垫上,插起别府切好的新鲜水果,喝着别府递过来的泡过柠檬的温水,瞥了他一眼:“那你干脆跟我一起走得了。” 别府眼睛放光:“好哇好哇!” 加白弥梓:“……” 喂,这里有个黑手党要叛逃了。 柠檬水润过嗓子后,加白弥梓擦净手,凉凉开口:“把我带回来的人,长什麽样记下了吗?” “您不知道吗?”面对他的问题,别府似乎很吃惊。 辅佐官语速很快地回答:“是太宰大人。” 加白弥梓皱了皱眉,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刻心情就变得糟糕:“他去哪了?” 别府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太宰大人他……”他斟酌着用词,好给这位恶名昭著的历代最年轻干部保留一些体面,“我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太宰大人似乎想和您进行一些友爱的交互——” 别府低头默然:“然后被咒力反弹砸穿一面墙,右手臂骨折,三小时前还在楼上病房接受治疗。” 活该。 加白弥梓冷笑。 他是晕了,又不是死了。身体该有的自动防卫一点都不会留情,骨折已经算轻的了。 汇报完干部大人的不幸遭遇,辅佐官心有余悸,恭敬地递过来一个数据袋:“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了,还有您一直攥在手里那本书也在里面。” “……书?” 接过数据袋,加白弥梓脑海中冒出一个冷静的“?”。直到目光触及封面上的烫金大字时,才隐约挖出点印象。 ……啊,说起来是有这个东西,豆狸提到过。 这次视力无碍,他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这东西比起书,更像一本装帧精美的手账本,封皮一行大字:《人生必做的100件事》 什麽鬼啊? 看着像“书店滞销,帮帮我们!”卖不出去的厕纸。 未等少年秀挺的眉头拧起,一张写着字的纸条从手账夹层中悠悠飘落。一笔一划,字迹工整好似打印体: “我在‘跟你对视忍住不笑’挑战中获得了0.01秒的好成绩,你也快来试试吧!” 加白弥梓:?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莫名其妙一句话是什麽意思,忽觉纸条有异,翻过来竟然还有一行字: “就算是数学考零分的mafia,人生也不是无路可走,加油!” 加白弥梓:。 数、学、不、及、格、的、m、a、f、i、a、 如果说第一行字还能说成是混进了奇怪的小广告,那麽第二行毫无疑问是针对他本人的了。 “……” 病床上,少年安静地捧着书,面如瓷玉,长睫低掩,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合在深色的书脊上。 站在旁边听候命令的别府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毫无征兆咔嚓一下四分五裂的床上桌,和加白弥梓缓缓握起的双手。 滋滋两声,室内光线忽明忽暗狂闪不停。床头柜、水杯、花瓶齐齐震颤,就连根本没插电的心电记录仪都冒出了急速变换纷乱无章的线条。 耳朵隐隐捕捉到不可名状的尖啸声,一惊一乍间恍如大脑出现了幻觉,一切都如同限制级恐怖电影烧钱的演出特效。 救命啊,贞子来了都要吓得从电视机钻回去。别府叫苦不叠,又是谁惹了这位祖宗啊? “啪”地一声轻响,加白弥梓合上手账,面色阴沉如水。 室内一切在此刻恢复如常。 纸条写的没错,他并不是无路可走。 但是这位陌生朋友,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去查查这本书的来历。”加白弥梓对苦瓜脸的辅佐官说道,“还有预约一下,我要跟首领见一面。” “是。”别府早有预料,微微低下头,“首领给过指示,说您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 随时啊。 加白弥梓扭头,上下看了一眼,干脆地拔掉输液管。 “那就现在吧。” - 从医务室到首领室距离不算长,加白弥梓走走停停,足足消磨了半个小时。 他姑且无视了那张差点让他咒力暴走的纸条,翻阅起了《100件事》手账本。 虽然摸着沉甸甸的,但内容并不多。一页上只有一两行字,按顺序标有从一到一百的序号。对于“人生必做”这个噱头,内容多是个人见解,什麽一个人去旅行啦、种一棵树啦、精通一门外语啦、拿一次奖学金啦等等。 翻到一半突然被打断,手机震了一下,接着又连续震个不停。 加白弥梓都快忘了这上面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解开锁屏一看,果不其然被各种各样的消息通知糊了一脸。 先把工作邮件和新闻推送都删掉,点进line,消息已经挤了99+。 最上面是中原中也。加白弥梓上划到第一条未读,是在他出走当天发来的消息。 [中也:刚去找你,家里没人。] [中也:对了……你家门锁换密码了吗?] [中也:加白?醒了吗?] [中也:……我去找你。] 几乎是每隔几个小时,中原中也就会锲而不舍地发来一条消息问他人在哪,是不是发生了什麽意外。 加白弥梓直接拉到最新一条。 [中也:收到了太宰的消息,我在回总部的路上。] [中也:先休息,有事以后再说。] 加白弥梓思索几秒,觉得自己好歹应该报个平安。 [khk:1] [khk:不着急,你慢点走] 虽然他这麽说了,但估计中原中也在飞机上也看不到。 加白弥梓刚打完字,又一条消息仿佛特意掐着时间弹了出来——来自太宰治。 对方什麽话都没说,上来先发了一张缠着厚厚绷带和支架的胳膊的照片。 [太宰:工伤。] [太宰:小纸人躺尸。jpg] [太宰:转告森先生,未来一个月我都要缺席养病了。] [太宰:阴暗爬行。gif] [太宰:明明任性的是弥,为什麽受伤的却是我?](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太宰:?](红色感叹号) 收起手机,加白弥梓迈出电梯,在走廊两侧守卫沉默的注视下来到首领室门前。 咚咚两声。 “请进。” 低沉的声音响起,门推开后,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正放下钢笔,朝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弥君,身体感觉还好吗?”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森鸥外,如今还未到四十,看上去更像一位儒雅随和的医生或商人。据说他是由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上位,如今掌握大权三年有余,刚刚镇压了一场叛乱,但仍有一部分前任旧部心存不满。 加白弥梓认识他的时间要追溯到更早,那是森鸥外还在苦兮兮地当地下黑医的时候。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上位者但凡心眼小一点,都容不得自己落魄时期的见证者在眼前晃来晃去。 但太宰和他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虽然一个成天寻死觅活,一个是真快死了——不管怎麽说,森鸥外确实是一个能称得上优秀的领导者。 “首领。” 长久的沉默之后,加白弥梓平静道:“擅离职守一事,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我愿意承担全部后果。” 醒来后,辅佐官将他失踪后的事情作了报告。 这两周,港口黑手党加强戒备全城搜索,横滨市内氛围一天比一天压抑,几乎人人自危。除了黑西装黑墨镜的mafia在街头巷尾出没外,几乎看不到人影。 内斗形势更为严峻。有创立之初就白纸黑字定下了“任务期间无故失踪,视为叛逃,追杀之”的纪律,森鸥外却只下令寻人,一些高层对此表示反对,颇有怨怼。 第5章 哪怕加白弥梓昏迷中被人带了回来,以守旧派为代表的高层仍旧认为应该按律惩罚,关押到地牢再专门拷问——他们声称要排除被敌方策反的可能,再严苛也不为过。 别府说到此处险些压不住火,骂道这群几十年前就跟在前任首领身边的老不死除了膈应人屁用没有,首领怎麽还不把他们送到个鸟不拉屎的小岛上早登极乐? 加白弥梓冷静地听着辅佐官一句一个屏蔽词,心想不出意外这群老不死的活得能比他还长。 说起来,他跟那几个封建余孽也就开高层会议的时候见过几次,他们真就那麽容不下他吗? 老头子比他的期末大作业还莫名其妙。 加白弥梓收回脑海中飘过的“看我不爽,你就自杀”真心建议,平静地注视着首领的双眼。 森鸥外目光微沉。 半晌,他沉声道:““加白君前去调查关西分部内鬼一事,为防止消息泄漏,故做失踪掩人耳目”。”森鸥外脸色变都不变,“辛苦了,弥君,先回去休息吧。” 由头一早就找好了,几乎是明示,首领只想将此事掀篇接过,安抚下所有人。 “不用这麽麻烦。” 少年站着没动,出声打断他,精致眉眼淡淡看不出情绪。 “——我不想干了。” 第4章 day4 过去多有得罪,都是各位罪有应得 办公室内,加白弥梓顶着同僚灼灼的注视,泰然自若地翘着二郎腿翻书。 “无限期停职是怎麽回事?”中原中也压着桌子问,“是首领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加白弥梓低头分类复印件,“我打算去环球旅行。” 002.一次无计划的旅行 027.一个人去旅行 087.打卡七大洲 不错,一次性能完成三个。他时间不多,要追求效率。 加白弥梓把《100件事》原件锁进了保险箱,扫描了电子版打印出来。办公桌被标着“a.已经完成的 b.短期能完成的 c.需要长期 d.很难完成(待定)”分类的纸张铺满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a类只有9个,还不到10%,让他对这本手账再次产生了怀疑。 “想旅行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吧!”中原中也比当事人激动多了,说话时忍不住拍桌,又生生在拍到桌面前两厘米刹住了。 他沉默片刻,钴蓝眸中溢出一线杀机:“是不是旧派那群人搞的鬼?” “是我自己的意思。” 中原中也置若罔闻,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红叶大姐。” 眼见话题朝越来越危险的方向偏去,同在办公室的另一位同僚无奈叹了口气。 太宰治走近,瞥向桌子上分成三摞的纸,看了两眼就判断出了这是什麽东西。他费劲地拿起一摞——用的左手——翻了一遍,啧啧叹道:““结识不同国籍的朋友”,这条分错类了吧。” 被太宰不动声色挤开的中也:? 中原中也按下把死对头从二十楼踹下去的冲动,头顶问号:“你没头没脑说什麽呢?” 加白弥梓放下复印件,同样抬眼看太宰治。 太宰念出来的那条被他分在a类。 “怎麽了?”他问。 太宰治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嘲讽搭档“长眼睛不长脑子还不长个子的可怜小蛞蝓”,他盯着弥梓不掺一丝杂质的清澈眼神,沉默对视数秒后,放弃了从中分析出什麽的意图,幽幽叹息。 加白弥梓:“?” 太宰治神情更微妙,稀薄的怜悯之心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弥,你根本没有朋友啊。” 加白弥梓:“……”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太宰治故意拖长音节,“我可是有一起喝酒一起合照的挚——友——的。”语气让人忍不住想用拳头轻轻抚摸他绑着绷带的黄金左脸。 昨天怎麽没把这狗的嘴也打瘸? 加白弥梓瞪了太宰治一眼,夺过后者手中的复印件,从笔筒拔出一根马克笔,在“不同国籍”上打了个叉。 中原中也看着他气势汹汹地在上面写字,疑惑地“嗯?”了一声。 068.结识不同国籍的朋友 划掉→ 068.结识不同物种的朋友 哪里不对劲,他拧眉纳罕。 敲门声打断了这场诡异的对话,进来的人是事务辅佐官。别府先向两位黑手党高层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才把手中的清单递到上司面前: “物资已经采买完毕了,这是清单,请您过目。另外在白头衣铺一共下单了20件成衣,其中13件已经打包送到要求的地址了。” 加白弥梓略略看了两眼,确认没问题后又交还给别府,“东西放我家库房就行。” “好的,晚上18点之前送到。” 别府再次朝两位高层客客气气地行礼,离开办公室。 目送辅佐官的身影彻底消失,中原中也拧起眉,眼神中有些许迷茫:““白头衣铺”,横滨有这家店吗?”好怪的名字。 太宰治不知道在想什麽,盯着墙角的垃圾桶一言不发。 “有啊,就在中华街。” 复印件分类好了,加白弥梓把椅子推回办公桌下,从上锁的柜子里摸出两根珍宝珠,看都不看往空中瞎扔一通。 沉思中的太宰治躲闪不及,被苹果味棒棒糖准确砸中受伤的胳膊,脸色一阵扭曲。 橙子味的被中原中也稳稳抓在手中。 不知道这算不算封口费,他听见少年清淩淩的声音响起: “但你们还是不要好奇比较好。” - 深夜,万籁俱寂时分,港口黑手党总部地下停车场内,一辆低调的加长版保时捷早已等候多时。 电梯门开启同时,等候在侧的司机深深向来者鞠躬:“醍醐理事。” 徐行而来的老者手拄拐杖,须发皆白,镜片后眼周布满沟壑。正是港口黑手党内颇为地位的“旧派”魁首。 醍醐正要坐上回宅邸的车,随行在其身后的其中一名异能者保镖忽然站在原地,眼神交流后,在他的指示下接起电话。 听对面说了几句,保镖压住电话,凑到老者身旁低声请示:“理事,传达室收到了寄给您的包裹,需不需要现在送过来?” “包裹?” 什麽包裹敢直接送到港口黑手党的总部? 老者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沉声问:“谁寄来的?” 保镖出乎意料地一阵沉默,直到被醍醐不耐烦地催促,才吞吞吐吐张了嘴:“落款是……是“kahaku”。” “……加白?” 他认知里的“kahaku”可只有一个人。 那个令人生厌的小鬼,醍醐眼神愈发阴冷。 人一旦像蚂蚁一样抱团,就再也少不了算计。勾心斗角,各自为营,成王败寇,在顶着同一个名头的“组织”中早已见怪不怪。 在森鸥外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的继位之前,醍醐资历最深,是炙手可热的下任首领候选人。哪怕现在,他也是与五大干部并列的理事,为代表过去老首领一脉的旧派之首。 旧派一直怀疑森鸥外上位不正,醍醐对新首领的部下们自然也没好脸色。其他那几个小鬼就算了,虽说都带着一股下流人的粗鲁蛮横,但都会主动避开跟旧派的争执。 ……只有那个目中无人的加白。 屡次无视他的暗示明示,公开反对旧派的主张,毫无规矩可言。被森鸥外纵容得越发嚣张,此前屡多冒犯暂且不计,这次竟然连叛逃的事都干出来了。 这小野种到底把港口黑手党当成什麽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森鸥外也是糊涂! 说来不巧,醍醐今日下午才与加白碰过面。对方刚从干部专属办公室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沓文档,在走廊上与外出归来的醍醐狭路相逢。 火烧的晚霞暮光中,少年抬眸:“真巧啊,理事。” 醍醐本不欲理会,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却在走出两步后再次听见少年的声音: “我今天回忆了一下,虽说不是故意的,但过去几年确实对你们多有得罪。” 醍醐拿不准他想干什麽,冷笑:“现在来讨好我是不是太晚了?你的处罚不可能减轻。” “还没说完呢。”加白弥梓似乎被逗笑了,心情很愉悦,“多有得罪,那是各位罪有应得。” “左转电梯坐到天台停机坪,想不开就从那跳下去吧。” …… …… 醍醐只觉浑身血液都往天灵盖冲。 他按着差点被气到心梗的心脏,皮笑肉不笑:“让人把包裹送过来。” 他倒要看看这小野种除了嘴上逞能外还有什麽花招,真要森鸥外包庇他一辈子不成? 十分钟后,下属将快递送到醍醐面前。 盯着看了半晌,老人阴狠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回荡:“就在这里打开。” “是。” 下属头埋得更低,麻利地拆开包裹,露出里面的礼盒。稍一停顿后,解开蝴蝶结绸带,一鼓作气抽出盒子。 第6章 礼盒里的“某物”映入眼帘。 “这……!” 离得最近的保镖忍不住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后立刻紧紧闭上嘴。 礼盒内没有炸弹也没有毒药,只有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好的微微泛着光泽的丝绸,刺绣针脚走线无一不精美,除了颜色有些太素净外,能称得上一份有心的礼物。 ——如果衣服中间绣的不是个大大的“梵”字的话。 白色和服,左上右下,象征着佛陀或是菩萨的梵字*——这明明是件寿衣啊! 彻底的死寂中,保镖大气不敢出,拼命低头装瞎。 “……滚!都滚!”醍醐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张老脸气成猪肝色,双目欲喷出火来,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把这东西给我烧了!!” - 跟暴跳如雷的老家夥形成鲜明对比,加白弥梓在“082.送他人一份体贴的礼物”上打个勾,悠悠然捏着啤酒罐喝了一口。 下班之前,他先点了一份厚切猪排三明治和生啤酒的外卖——刷的别府的卡,未成年不让买酒——没回家,拎着晚饭直接去了附近的山上。 一开始想着完成“010.完整地看一次日出/日落”,后来想来都来了只完成一个岂不是很亏,便干脆从傍晚坐到淩晨,又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准备把日落和日出都看一遍。 都是登高望远的好地方,但总部大楼的天台和山顶感觉不太一样。天台看了想让人跳下去,山顶看了想让人歇会儿再跳下去。 极天处云成一线,从世外切开一抹异色。独自坐在山顶空地的少年身后忽起微风,草叶落花随风旋转。 加白弥梓把被吹起的头发掖到耳后,扒开袋子,把仅剩的没开封的一罐啤酒拿出来放在草地上。 啤酒滚了两圈。 “喝不喝,贡品。” 微风止息,从浅淡的雾气中传出一声嘟哝:“你上交的贡品我可不敢要。” 说话的声音来自脚下这座山的山神,半津主。 虽说叫山神,其实就是活的岁数久了点的妖怪而已。 百年前的妖怪大多诞生于人们的敬畏之心和想象力。现在不行了,大环境不好,行业不景气,再加上横滨群众武德充沛——俗话说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于是传统妖怪混不下去,消亡的消亡,归隐的归隐。 作为横滨境内地位最高的妖怪之一,半津主为了保存力量,基本一直在沉睡,只有加白弥梓过来的时候会苏醒。一人一妖都无事可做,吹着山风喝酒,浪费光阴。 加白弥梓曾说过几次让半津主不必在意他,继续睡觉就行,不然得了老寒腿还要赖上他。但山神是个大犟种,说什麽也不同意,他也就不再提了。 据说人类喝了妖怪酿的酒会被带走神隐,加白弥梓都是自带酒水,半津主会从山洞里抱出他藏了几百年的药酒,各喝各的。 想来妖怪的酒更为浓烈,最后山神总会喝上头,非常没礼貌地对着加白弥梓的脸唏嘘连连: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最适合做“智慧之神”的人类,可惜……唉,唉。” 嗯,最适合。 曾经。 加白弥梓面无表情地把山神杯子里的酒倒了。 酿的速度果然赶不上造的,半津主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痛心疾首,只能眼巴巴看着加白弥梓一个人喝。 细算起来,加白弥梓在横滨的这五年,跟他交往最多的其实是妖怪们。 实力弱的小妖怪对他俯首帖耳,奉若神明,俨然都成为了忠实的狗腿子;实力强的——不对,没有比他强的。 在横滨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当上了妖怪头子,正如在横滨没有人能看见妖怪。 “喔,日出了。” 被半津主兴味的声音唤回神,加白弥梓望向远处的景色。 原本的一线异色在须臾间翻涌,太阳破开青蓝,将天空映成五彩。 日出倒映在海面,山顶望去,将海与天与日出尽收眼中。 霞光落进少年的眼眸中,绽开一簇不熄的烟火。 加白弥梓盯着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咔嚓一声。低头又摆弄两下,将照片传到了他刚注册的社交账号上。 075.记录生活(含社交平台) 是需要长期完成的一条。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发表了一张图片/定位横滨】 发表成功的提示跳出来,加白弥梓正要收起手机时,忽然瞥见右下角多了个惹眼的红点。 他疑惑地点进去。 【栗子kuriko赞了您发表的图片】 【栗子kuriko关注了您】 第5章 day5 摊牌了,我有病 加白弥梓的环球旅行计划不幸夭折。 原因是在他努力把十个不同类型的插头转换器塞进行李箱的时候,不小心跟落在茶几上的数学练习册四目相对。 练习册里还夹着上周月考的数学试卷,除了名字学号外一片空白。 成绩是凄惨的零分。 这不是他的问题,加白弥梓暗暗想,那天他本来想好好考试的,可是刚开考十分钟就接到了总部的紧急联系。 于是不得不在全班同学震惊的注视中瘫着脸提前交卷。 所以,理论上,这张零分试卷并不代表他的全部实力。 绝对不是。 两相对视良久,加白弥梓缓缓扔掉他的十个插头转换器,面色凝重,从书包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根笔。 数学,启动! 一个小时过去了。 加白弥梓对照着答案,给自己判分。 38。 他:“……” 不写了,出的什麽卷子(摔笔) 生了半天闷气后,加白弥梓绷着一张脸取消了飞往苏格兰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原计划里他此刻应该在苏格兰高地的红鹿群里称王称霸,现实却是逆着穿校服的人群走向学校,心情堪比上坟。 现在是刚下课不久的社团活动时间,班里人不多,加白弥梓一个都不认识。 他从后门走进去,在最后两排课桌间停顿了半分钟,靠桌肚里一块雕成王八的橡皮确定了自己的座位。 上次考试他太无聊雕的,只此一件绝世孤品。 “加白……同学?” 加白弥梓刚放好书包,就听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是正巧在教室的同班女生。 他盯着那紧张得直咽口水的女孩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哪里眼熟:“……班长?” 班长顿时长舒一口气,眉开眼笑,“没想到会这时候碰到。对了,课堂笔记我收到啦,加白同学最近身体还好吗?” 加白弥梓上学的地方不在横滨,而是东京的私立冰帝学院。冰帝创校历史悠久,海外留学体系遥遥领先,从幼教部能一路直升大学部,学校里富家子弟不少,一直被戏称为“贵族学校”。 在此插播一条知识点:加白弥梓在学校的人设是连年缠绵病榻的柔弱小白花,以5%的出勤率强势成为冰帝学院三年x班的珍稀物种。 每次出现在班里,别人看他的眼神不亚于看一只动物园逃跑出来的熊猫。 问就是用生病这个理由请假百分百被批准,而且港口黑手党名下就有好几家医院,他的病例条一开一整本,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请假这种事都是辅佐官来做的,加白弥梓只知道自己有病,却不清楚有的是哪种病。 班长对加白弥梓体弱多病的人设深信不疑,担心地看着他。 “……嗯,”加白弥梓含糊道,“麻烦你了。” 班长嘿嘿笑着说了句“我该做的啦”,努力找话题跟珍稀物种聊:“加白同学这个时间回来是来参加社团活动吗?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麽社团呢。” 社团? 加白弥梓也一愣,他是什麽社团来着? 首先可以肯定他一定加入了社团,这是校规强制要求。 他刚入学的时候时间还挺宽松的,一周能来学校两三次。只是后来交给他的任务越来越多,范围和地点也都不断扩大,他基本就不怎麽来学校了,出勤率比数学成绩还凄惨。 冷静点,回忆一下,社团招新那时候他是怎麽想的—— 入学典礼后,加白弥梓拿着塞满书包的社团宣传单回去询问森鸥外的意见,连带着爱丽丝一起探讨,三人一拍即合——要选当然选最强的! 而当时冰帝学院成绩最好的社团是全国比赛第四名的合唱团,备选是全国八强的网球部。 森鸥外撑着脸,笑吟吟问:“怎麽样,弥君,你唱过歌吗?” 国一生加白弥梓认真思考:“合唱应该和在ktv唱歌差不多吧,我去过几次,没问题。” 唱歌,那不是和婴儿第一次呼吸的时候就会哭、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有嘴就行的事吗? “好耶!”爱丽丝抱着比她大两岁的少年欢呼,洋娃娃般的蓝眼睛闪闪发亮,“我想听小弥唱歌!” 第7章 加白弥梓选了首经典儿歌,照着电视上合唱团的样子站好,在森鸥外、爱丽丝、以及一众偷偷摸摸看过来的黑西装的殷切期待下,清了清嗓,高贵开唱: “晚霞中的红蜻蜓——” 30秒后,爱丽丝“哇”的一声哭着冲出了首领办公室。 门板摇摇晃晃,留下一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黑西装。 森鸥外捂着心口,看着地毯上一堆碎成粉末的瓷片渣渣心痛得无以复加,那是他上个月刚从拍卖场买下来的价值一个小目标的古董珐琅花瓶。 尸骨未寒。 “……弥君,”森鸥外笑容勉强,将合唱部的宣传单锁进抽屉最深处,“加入网球部吧。” “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回忆结束。 加白弥梓恍然大悟,原来他加入的是网球部啊。 不过他完全没有关于网球的记忆。等下,冰帝的网球场在哪啊?学校里有这个地方吗? 少年沉默的时间过于长,班长有些担心地晃了晃手:“加白同学?” “……没什麽。” 加白弥梓沉默着,目光虚虚望向教室后门,又虚虚游移到窗外:“……班长,我想问你件事。” “嗯?什麽事?” “被社团开除的话,会留级吗?” “……啊?” - 工作日的傍晚于东京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加白弥梓还是第一次这麽悠闲。 他从学校出来后就脱了校服外套,拽着领带往下松了松,又解开两粒扣子,才觉得没那麽紧绷。 在听到加白弥梓说自己似乎可能好像也许——从来没参加过社团训练时,班长大脑宕机了。 要是别的社团就算了,偏偏是奉行绝对的实力主力、绝不徇私的网球部。她都能想象到网球部那位唯我独尊的部长在加白弥梓的社团评分上重重写下“极差!不合格!”的画面了。 班长哽咽:“加白同学,我,我一定会努力帮你跟老师解释的。” 她握着拳热泪盈眶:“就算真的留级了,你也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啊!”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谢谢?” 加白弥梓觉得班长对他误解有点深。 他对上学的执念并不大,就算真的考不上高中,那也没什麽大不了—— “……” 嘁,混蛋玩意儿,火气上来了。 心情糟糕的加白弥梓准备随机挑选一家餐厅,进行一场灭绝人性的进食。 他默念着“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然而刚念到一半,前路突然被堵住了。 黄黑警戒线将周围五米围起,两辆警车停靠在一旁,上面的警示灯还在闪烁。站在边缘的加白弥梓眼尖地瞥见了证物袋中染血的匕首——以上种种都在表明这里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 事件已接近尾声,嫌疑人被警察不动声色地围起。在所有人的中间,站着一位年纪跟他差不多的黑发蓝眼的少年,正一脸笃定地朝面前神色慌张的成年男子说着什麽。 那少年一锤定音:“你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佐山先生,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加白弥梓抱臂站在角落旁听,大概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非常常规的情杀案。该男子因爱生恨,利用机关将同性别的前任杀死在了他们曾经最爱一起来的咖啡店的卫生间中。 据说凶器捅穿了颈部大动脉,血溅三尺高,满屏马赛克。 在少年侦探的咄咄追问下彻底破防,男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早已准备好的警察走到他身后,对着手表报出时间,拷住了男子的双手。周围响起对少年侦探的赞叹。 加白弥梓注意力全不在此。 他一眼没看那意气风发接受众人赞美的少年侦探,也没看被警察拷走的悔恨不已的凶手,无视了周围来来往往凶神恶煞的条子,更不在意那位据说脑袋和身子惨遭异地恋的被害人。 加白弥梓点开备忘录,一排排文本映入眼帘。 “b.短期完成: ——012.开一家店 ——025.创业(无论失败)” 咖啡店门口,承受了飞来横祸的店主跌坐在地,手上还攥着洗碗布,失魂落魄,完全接受不了事实,看上去整个人都要碎了。 忽然,一片阴影落在他面前。 店主抬头先对上了一双眼尾上翘的猫眼。陌生的漂亮男孩插着兜居高临下,朝他扬了扬下巴: “卖不卖?” 短暂的为眼前人愣神后,店主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谢谢,但是我年龄大了,干不了男模那个工作了。” 加白弥梓:“?” 他后退三步,匪夷所思:“我问你店卖不卖。” 谁问男模了?? 第6章 day6 话糙理不糙 最先憋不住笑的是一旁看热闹的少年侦探:“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在加白弥梓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下,少年侦探尴尬地止住了咳嗽,“你真的想买这家咖啡店啊?”他摸着下巴思考,“虽然这里地理位置还不错,但是刚发生杀人案,明天就上新闻了,没人敢来喝咖啡吧。啊,难不成要改成鬼屋探险?可是面积也太小了。” 被戳到两次痛处的店主捂脸哭泣。 加白弥梓对他自说自话的行为略感不爽:“你谁啊?” “我叫工藤新一,关东的初中生侦探,目标是成为现代的福尔摩斯。”少年侦探非常自信地竖起大拇指,“以后遇到什麽疑难案件都可以找我。” 加白弥梓把这位幼苗福尔摩斯上下扫视一遍。 不认识,没兴趣。 还有——加白弥梓冷漠地指了指马路,“带着你的疑难案件一起,离我的店远点。” 工藤新一噎住。 什麽人啊这是!好霸道,人家也没说把店卖给他吧! 工藤新一在心里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加白弥梓已经转向店主,纤长白皙的手指从钱包里夹出一张冰冷的黑金银行卡:“二十万,卖不卖。” 店主擦了擦眼泪,“少年,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梦想的。虽然这里成了凶宅,以后恐怕也没客人了,但我就算破产也会坚持下去的!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不要小看我和这家店之间的羁绊啊!” 加白弥梓:“美刀。” 店主:“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有缘,这家店就让给你了!” 工藤新一眼睁睁看着店主飞快接过银行卡,生怕加白弥梓反悔似的,在后者慢悠悠踱步的时候,还殷勤地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在一旁嘘寒问暖。 未来的日本警察救世主受到了一些资本主义糖衣炮弹冲击。 ……喂!你的羁绊和梦想去哪了啊!! - 之后几天,接着动用钞能力后,不但整个咖啡厅恢复地锃光瓦亮,风格也按照加白弥梓的喜好重新装修了一遍。 他既然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上学,就开始嫌弃天天横滨东京两头跑太麻烦,干脆购置了一套全新日用品,搬到了东京的房子里。预计在以后的工作日里,学校—家—咖啡店,三点一线,提前享受当资本家社长的快乐。 然而计划的第一步就卡住了——焕然一新的咖啡店迟迟未能正常营业。 挂着“off”牌的咖啡店内,唯一的服务生兼主厨舞树抱着托盘,兢兢业业地等待社长宣判试吃结果。 加白弥梓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甜品和饮料,菜单上有的全都上了一遍。他切开一小块卖相讨喜的小蛋糕,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停顿片刻,他放下刀叉,擦手。 “芝士蛋糕的细砂糖先少放5g试试,柠檬塔先保持原样。” 这家重生的咖啡店,最大的使命就是满足老板的喜好。老板本人即上帝。 一连试吃了十几份有些累了,加白弥梓暂且放过蛋糕,望着窗外人流不息的商业街,陷入沉思:“店名是不是该重新起一个?热闹一点,寓意好一点的。” 舞树大力支持:“社长说得对!您想起什麽?” ““disney”。” “社长说得、呃,社长,我们会被告的吧……” “会被告吗?” “绝对会的。” 好吧。 加白弥梓打开备忘录查找灵感。不得不说起名真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看了没几分钟眼睛就开始疼。他把手机一关,破罐子破摔:“就叫“人生必来的100家咖啡店之no.1”。” 舞树当然赞同老板一切决定,虚心求教:“那另外的99家是……?”星巴克?罗多伦?话说人生真的有必要喝一百家咖啡店吗? 加白弥梓:“我将来的分店。” 舞树:“……” nb。 虽然名字很狂妄,但起码不会被告了。 老板画的大饼虽硬但好吃,舞树含泪咽下一大口,“社长,我也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no.1的!” “有志气,给你奖金。” “谢谢社长!虽然我们成为no.1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有件事可能会严重阻碍我们的发展……” 第8章 加白弥梓托着下巴,紫罗兰色的瞳孔稍稍一偏:“说来听听。” 舞树擦了擦冒出来的汗,底气不足:“……no.1咖啡店的人手可能不是很够。” 加白弥梓恍然。 啊,差点忘了,招聘员工也是创业的重要一环。 就在他思忖要不要把港口黑手党的食堂阿姨挖过来的时候,店门口的风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的清脆风铃声挟在乍起的风中,加白弥梓额前的碎发被吹乱。他一愣,抬手将刘海拨到一旁。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不远处,舞树歉意的声音响起,“我们今天还没开始营业。” 加白弥梓看过去。 舞树对面是一位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粉色头发绿色眼镜,头上左右两边各戴了一个棒棒糖造型的发夹。 奇怪的打扮。奇怪的人。 男生听到舞树的话,略一停顿后,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加白弥梓看着他身上的校服若有所思。 虽然《100件事》写的是创业不论成败,但如果投资进去的钱真的打了水漂,他会很不爽。 买下这家店的原因之一,除了味道还可以外,还有一点正如工藤新一所说的这里地理位置不错。在商业区和学院区中间,靠近地铁口,早午晚人流量大,年轻人多,是咖啡店的主力消费群体。 打定主意,加白弥梓叫住了那名学生,“等下。” 男生竟真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你可以随便点单,不用花钱。”加白弥梓起身,带着探究的视线对上高中生镜片后的双眼,“不过有个前提条件,吃完要对每种餐品做出不少于100字的点评。” 男生沉默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后什麽都没说,默默点头。 见他老老实实地坐下,加白弥梓这才掏出震动已久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嘱咐舞树记录客人的点评之后,才面色不虞地推门离开咖啡店。 目送老板的背影黑猫一样灵巧地跳脱出视野范围,舞树心中感慨,切换成营业状态,微笑着把菜单递过去:“客人,您看有什麽喜欢的吗?我现在去做。” 粉发男生看了一眼店内挂着的时钟,思考了几秒后,简短道:“不用了,我赶时间,现成的就可以。” 舞树本以为他会像刚才一样只点头不说话,此时一道陌生嗓音突然传进脑海,她的大脑短暂迷糊了片刻。 哎、哎?谁在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的…… 等她反应过来,男生已经坐到了另外的位置,从满桌琳琅的甜品中间端起了一份咖啡果冻。 “等、等等!那是——” 舞树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咖啡果冻一勺子消失。 那是社长没吃完的啊! 舞树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被开除的未来。 呜呜,她的奖金,还有老板画的饼。 在她为自己的奖金哭泣的时候,吃下第一口甜品的粉发男生停顿两秒,动作忽然快进,飞速解决完了剩下的甜品。他整个人如同被甜品之神的光芒笼罩,神圣的残影快得让人根本无从捕捉。 他放下刀叉,唇角弧度微不可见地上扬,开口一气呵成:“咖啡微甜,搭配甜食的话可以多加几个糖分选项;芒果慕斯口感再冰一些就更好了;柠檬挞可以烤得再久一点,当然现在也很不错;咖啡果冻,完美;……” 男生语速很快,舞树听得一愣一愣,连忙翻出纸笔,写下的关键词真有几百字。 “多谢款待,”粉发男生神色微妙,“这里的老板一般几点出现?” 舞树咬着笔认真记录,“慕斯,嗯嗯;草莓蛋糕,嗯嗯;老板,嗯……嗯??” - “欢迎下次光临,祝您生活愉快!” 女侍应生送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三分震惊三分敬意和四分八卦,她的内心活动像弹幕一样不断翻滚:“真是人不可貌相……少年,加油啊!” 虽然她的内心想法很冒犯,但看在美味而且免费的甜品的面子上,齐木楠雄大度地决定不予追究。 齐木楠雄拿着书包,伴随只有他能听到的无数路人心音,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照这个速度走回家,能赶上他最近在追的推理剧生放送。 宇宙中存在着无数个漫画游戏的衍生世界,其中知道自己身处漫画的主角占极少部分,而知道自己身处漫画且拥有无所不能的超能力的主角,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正所谓不要跟搞笑番比战力,齐木楠雄作为某部日常搞笑漫画的主人公,是一名比神更接近于神的超能力者。 在小学毕业那天,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是少年jump里被迫害的主角,更是处在一个多作品混杂的联动世界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讨厌麻烦的齐木被迫承担起了最麻烦的工作——维持稳定,必要时拯救世界。 所谓联动,就是一场利用ip效应、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赚了的盛大割韭菜活动。 真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什麽让那麽多人狂热,明明给他带来了指数倍爆炸的麻烦。他每月的零花钱是固定的3000日元,拯救世界并没有额外收入,吃个甜品都要精打细算。神明可真抠门。 “不要这麽说嘛小楠,能看到你主动去交朋友,我感动得差点哭了。友情可是金钱买不到的财富啊。” 老头子扭捏哽咽的声线有点恶心。虽然齐木楠雄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道凭空出现在他脑海的声音,就是掌管他所在的漫画世界的“神明”。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齐木楠雄走在路上目不斜视,“还有,不要用妈妈的语气叫我小楠。” “今天还被人请客吃了甜品,岂不是欠下更多人情了?嘿嘿,小楠就是太傲娇了。” 齐木楠雄手动屏蔽了神明猥琐的笑声。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 绿灯亮起,齐木过马路转弯,顺便发动了他成千上百超能力中最常用的一个——千里眼。 就在他刚走出的那家咖啡店的后巷中,身形单薄的少年倚靠着墙,乌黑碎发遮住了眉睫。 电话另一头自顾自说着话,没有挂断的意思。 一颗石子滚到脚边,被他踩成齑粉。 “如果你打电话只是想说些废话浪费我的时间的话,”加白弥梓抬头,漂亮的眉眼蒙上一层阴翳: “我真的会假装sm把你吊起来打。” 远处的齐木楠雄差点脚下一滑:“……”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也太糙了。 第7章 day7 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天才的主意,”电话那头的太宰治鼓起掌,“弥,你绝对能成为pm娱乐会所的头牌调教师的。” 加白弥梓:“挂了。” “好冷漠啊,”太宰治叹气,“亏我还特意来给你通风报信。” “——旧派对你停职的处理结果很不满意呢,尤其是醍醐理事,似乎在跟政府高层谋划什麽。弥,你又怎麽戳到他们的痛脚了?” “什麽都没干,”加白弥梓回忆,“只是临走前送了他们一人一份贴心的礼物。” 太感动了吧可能。 太宰治毫不怀疑这礼物有多贴心,他不满的角度很刁钻:“为什麽旧派那帮老头子都有礼物,我的呢?” “你想要什麽?” “这样,弥来做一整天我的女仆怎麽样?”太宰治声线忽然开朗,跃跃欲试,“我会好好调教你的。” 加白弥梓:“我说真的,你找个天台跳下去得了。” “多谢关心,我正打算去试试城西边那条河的水温,最近正是适合入水的好天气。” 横滨城西的河。加白弥梓眉心跳了一下,他认识掌管那条河的妖怪。是个少女形态的水妖,看着文文弱弱的,但是有极强极神经质的洁癖,一被人戳到雷点就会突然狂怒发疯,用头发化成的水草缠着入侵者狂甩十圈不止。 “……太宰。”他开口。 太宰治:“嗯?” “没什麽,入水之前最好别吃太饱。” 太宰治:“?” 横滨的高楼之间,落日犹坠,将隔着电流的无声寂静染成暖橘色。 一声低低的叹息响起。 “……小弥,”太宰治远远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声音轻得近乎耳语,“最近先不要回横滨。东京也要注意,有组织在调查你。” 寂静许久,他听见听筒中一声淡淡的“知道了”。 “……对了,”太宰治眸光微动,“听说你买了一家咖啡店?打算改行了吗?” “我在创业。”少年说话的间隙夹杂着一阵风铃声,几乎能想象从咖啡店窗外窥见他的侧脸,“来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黑卡。” 太宰治撇撇嘴:“原来是家黑店。” 还是黑手党本色。 通话结束后,太宰治叹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大衣内口袋。 坐了一整天批文档,他转了转僵硬的脖颈,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第9章 太宰治慢吞吞转身,后勤部部长不大的办公室内,已经跪了一地头冒冷汗心惊胆战的黑手党。 太宰治有许多个称号。双黑,港口黑手党的幽灵,历代最年轻的干部,港-黑监视术和拷问法的创始人。恶迹斑斑,里世界内臭名昭著。 没有人胆敢未经允许直视这位绑着绷带貌似病弱的少年。 干部手中拿着几页文档,声调懒懒散散,似乎在开玩笑,但裸露在外的鸢色瞳孔中却翻涌着一片沉郁: “异能者名录上这位珈利小姐,现在在哪呢?” - 工作日白天,加白弥梓在正常上学。 国语、社会、外语这些学科的成绩都不错,但一到数学和理化这几门就不行了。 他的进度跟别人不一样,老师在上面讲,加白弥梓在下面发了会儿呆,从兜里掏出耳机开始自学。 同学和老师装看不见装得很辛苦,实在是怕一不小心哪句话说的不对,这位小少爷又生病休学。一天安然结束,全班都松了口气。 没错,加白弥梓在学校的身娇体弱人设还没崩塌。 班长每天都会跟加白弥梓分享课堂笔记,还给他加油打气,支持加白同学早日战胜病魔。 能不能战胜病魔不知道,但数学是真的把他战胜了。 看着试卷上满面错误的红勾,加白弥梓忍了又忍,咬碎了三根珍宝珠,才勉强压下了炸学校的冲动。 抛开令人黑化的数学不谈,久违的正常学校生活给他的感觉还算不错。 黑手党有黑手党的做法,学生也有学生的做法。比如同样是走廊相遇,在学校他会喊一声老师好,但在港口黑手党他会直接把没有眼力见的路障踢飞出去三里地。 不愿透露姓名的某干部曾锐评:双标得令人寒心。 这天放学铃响,加白弥梓正要一如既往地翘掉社团活动早退,忽然看见班长面带喜色地朝他招手,“加白同学!好消息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学校倒闭了? “网球部同意不会把你除名了,我们现在去球场那边看看吧!” 原来还没倒闭啊…… 加白弥梓内心叹息,跟在班长后面去了网球场。主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不认路。 冰帝学院网球部不愧是豪门选手,学校总共1600名学生,光网球部就超过了200人,各种训练设施全是国外顶尖产品,壕气冲天。 场上成员做着整齐划一的挥拍训练,加白弥梓过去的时候,正选们都在训练中心做身体检查,只有部长还留在这里。 身材颀长的紫灰发少年正调整球拍,敏锐地捕捉到了动静。他目光锐利,右眼下有一颗泪痣,对上视线时挑了挑眉:“你就是加白?” 迹部景吾,冰帝网球部部长兼学生会长,日本三大财团之一家的豪门少爷。 加白弥梓对他有印象,因为太想让学校倒闭所以调查了冰帝的股东,迹部家占股最多,是他计划的头号大敌。 “你的情况本大爷听说了,”迹部景吾放下球拍,挑剔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以前训练缺席的事先算了,以后记得请假。” 言语间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强势,但还算通情达理,并不讨厌。 加白弥梓对友好的人也很友好。 “以后?”他歪头看向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部员,“我也要像他们一样训练吗?” “……不,先算了。” 迹部景吾头疼地捏了捏鼻根,“你的病是怎麽回事,那个叫,“先天性急性轴索性运动神经病变弥梓症”?” “先天性……”加白弥梓发现不对,眉头一下子皱起,““弥梓症”?” 班长担任解说:“是啊是啊,因为太罕见所以用加白同学的名字命名了,据说世界上不超过五例呢。” 加白弥梓:“……” 他猛地想起,之前让别府给他请假的时候,辅佐官边竖起拇指边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放心吧少爷,交给我一定给您办妥了!” 加白弥梓:。 别府,你完了。 ……所以为什麽这鬼东西还能搞出五例?? 加白弥梓磨牙:“我痊愈了,现在好得很。” 他捡起一颗滚落到脚边的网球,上下掂了掂,“甚至能用网球不小心砸死一名身高一米八体重七十公斤穿黑色西装左利手的成年男性。” 迹部和班长:“……” 这话里公报私仇的意图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既然是网球部的一员,那就听本大爷的安排。”迹部景吾打了个响指,自信又张扬,“下周日有比赛,你负责为本大爷的华丽胜利喝彩就够了。” 周日比赛?这和休息日团建有什麽区别?主办方是故意膈应人的吧? 加白弥梓张口就要拒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线灵光。 于是班长和迹部就看见黑发少年一言不发地从兜里掏出一本备忘录,哗哗翻了几页后突然就问:“这是世界级比赛吗?” 班长:“那个,只是普通的初中社团的全国比赛。” “那换个问法,比赛里面有世界级选手吗?” 班长:“这个,呃……” 迹部景吾“哼”了一声,摸着泪痣自信道:“本大爷迟早会登上世界舞台。” “ok,”加白弥梓啪地合上备忘录,“我去。” “032.去世界级赛事现场”,打个勾。 迹部:“哈哈哈哈哈哈!加白,你这家夥眼光还不错嘛,本大爷一定赢给你看!” 迹部景吾仰头大笑满意离去,加白弥梓看了眼手表“没事我也走了,拜拜”也自顾自走了,班长对着两人潇洒的背影欲言又止,总感觉哪里有误会。 ……算了,这俩人看起来处得还挺好,她还是不多嘴了。 - 老板在日历上随意勾了个日子,于是“人生必来的100家咖啡店之no.1”就这样低调开业了。 舞树忙着根据加白弥梓和那位高中生客人的意见改良配方发明新品。之前发生杀人案的事或多或少还有影响,再加上新店开业完全没宣传,一开始客人寥寥无几。 加白弥梓逐渐体会到日常动画里主角团一起在家庭餐厅学习的快乐,虽然他打开书就想睡觉,压根没学习,在咖啡店坐着除了发呆就是吃小蛋糕,但虚度光阴的行为实在舒服得不行,还抽空完成了《100件事》的好几条。 “对了,社长,前几天说的招人的事。”舞树咽下蛋糕,从pad里点开应聘者的数据,“这几位都通过了审核,您看一下我们选哪位呢?” 加白弥梓一边嘬奶茶里的黑糖珍珠一边在pad上划拉。 前几个都中规中矩,直到划到最后一个,他眯了眯眼。 简历上是一张金发黑皮的大头证件照,唇角微微上扬,十足亲和帅气,光看外表都能当牛郎店看板郎。 姓名:安室透 特长:身体健康,踏实肯干,工作认真负责,具有良好的工作态度及团队合作意识* “也就是说这个人完全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咯,”加白弥梓无情戳破,“那他为什麽来应聘?” 舞树沉默两秒,偷偷说:“这位安室先生本职好像是位侦探,觉得在这里上班会给他灵感,所以愿意降薪入职。” 怎麽又是麻烦的侦探?这人也想当福尔摩斯吗? 加白弥梓对推理文学兴趣不大,如果一定让他选,他更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全员凶手和全员死翘翘的结局甚合他心意。 想到这里,加白弥梓忽然来了劲。 “问问他,”他指着安室透的名字说,“问他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第8章 day8 在?看看腹肌 这几天,米花町的女高中生们又多了一个热络闲聊的话题。 三丁目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名字叫什麽“人生必来的100家咖啡店之no.1”,刚开始引发了一片吐槽,直到后来有人在社交网络上po出了实地探店照片后,吐槽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一颗星给环境,两颗星给香薰和音乐,三颗星给食物和价格,九十九颗星给老板。 客人还少的那几天,老板每到傍晚就换了常服坐在店里,充当气氛组。 平心而论,就算没有奖金和加班费,舞树也是很愿意在店里多待一会儿的。社长有一张伟大的脸,对眼睛很友好。 老板专用座在靠窗一角,少年烟眉漆目,丹唇柔膝,一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标志古典相貌,靠霸道的颜值成为咖啡店必来打卡景点。 加白弥梓经常穿单薄的黑色t恤或薄卫衣,偶尔也会加一点粉色紫色这样活泼的元素进去,基本都是没有logo的私人订制。 t恤领口大,裸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和大片锁骨,好像一点都不怕冷;长短不一丁零当啷的金属项链戒指耳链choker轮换着来,没见过重样的,潮得让人犯风湿。 脸和穿搭一起看,有一种黛玉玩摇滚的美。 他一般坐在专用座一个人听歌看书,摆弄桌子上的装饰和甜品拍照——舞树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社长在经营社交账号——偶尔有大胆的女高中生过来问能不能互fo,倒是脾气很好地应了。 第10章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响起,舞树赶忙抓起手机,果然显示社长的主页一分钟内有更新。没有文案,光秃秃一张图片,图上是公寓草坪喷水器折射出的一道彩虹。 舞树眼疾手快点亮小爱心,但很可惜,狂摇两年奶茶锻炼出的麒麟臂仍旧没抢到首赞。 她抱着手机无能狂怒:可恶!这都已经是第五次了啊!到底是谁在抢她的首赞!! - 加白弥梓正忙着在公寓楼下的树苗施肥。 他搬来东京所公寓的第二天就在“035.种一棵树”那一条后面打了勾。 以防万一,他网购了两棵树苗,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量完肥料重量,又浇了两勺水下去,剩下的就靠树苗自己顽强的生命意志了。 加白弥梓擦干净手,翻了翻自己的主页。 他发帖都不带tag,有时会加上定位。第一张山顶日出,后面是冰帝的食堂便当,操场边的晚霞,咖啡店新品,公园里夹着嗓子嗲嗲叫的流浪猫,还有他家160*100*30cm的珍宝珠棒棒糖收藏柜。 粉丝数在缓慢增加,一开始还无人问津,到咖啡店就有了零星的点赞,有被算法推送来的人好奇地问咖啡味道怎麽样的,还有看见冰帝的定位就评论“少爷v我500日元看看实力”的。 加白弥梓一视同仁地从不回复评论,不管好的坏的只点赞以示朕已阅。 kuriko仍然躺在他的粉丝列表第一位,每次点赞都是第一个。她的主页没发过帖子,倒是收藏了不少甜品店和推理剧合集,不像个僵尸号。 加白弥梓觉得她很有眼光,点了关注后私信发过去一沓咖啡店的电子优惠券。 [kuriko:……这些我可以收下吗?]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嗯]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不想要扔掉就好了] [kuriko:谢谢,我会珍惜的] [kuriko:小猫鞠躬。gif] 加白弥梓放下手机,去拿他两个小时前买的闪送快递。 《100件事》里“d.很难完成(待定)”的分类里,有两条很占用时间。 006.看完1000部电影 020.看完1000本书 不知道谁出的题,这麽庞大的数目显然不适合现在的他。 看书那条勉强还能完成,虽然没仔细算过,但他从小到大看的书也应该有了大几百本,再努努力就能达到四位数;困难的是电影那条,他一部都没看过。 加白弥梓酌情把1000降低到了100,从中古音像店淘了一批蓝光电影碟片。因为没看过自然没什麽偏好,让老板随便往里塞。钱到位,东西很快速地送到了。 包裹拆成了好几个纸箱,快递员拿着单子让他签字,很有服务精神地询问要不要帮忙搬到楼上。 “不用了,放那就行。” 加白弥梓低头核对快递单,随口说完,忽然发觉空气不太对劲。 ……现在快递员的招聘标准已经进化成这样了吗? 覆在他身上的阴影仿佛一座山,比普通人壮了一圈的男人戴着统一的鸭舌帽,制服根本掩盖不住他身上犹如山脉隆起的精悍肌肉。 他注意到加白弥梓的视线,嘴角处一道伤疤向上扯了扯,意味深长:“你喜欢看电影?” 加白弥梓觑了一眼:“不喜欢。” 男人:“哦?” 加白弥梓:“喜欢为难快递员。” 男人:“?” 加白弥梓指着墙角垃圾桶:“你,把垃圾带出去扔了。” 男人:“……” 男人嘴角抽动:“遵命。” 果真是被宠坏脾气的小少爷。 - 伏黑甚尔脱掉制服,车里那个被他打晕的倒霉快递员还没醒。几只低级咒灵盘伏在面包车上,贪婪地嗅着里面咒力的气息,被伏黑甚尔扔了一兜子垃圾吓跑了。 几声短促的滴滴声后,电话被接起,对面的人气急败坏,开口就是责骂他不看时间没规没矩。 “闭嘴听我说,老太婆。”伏黑甚尔完全无视,丝毫不客气道:“我改主意了。三千万不够,除非再加一个零。” 一阵死寂。 对面响起急促的呼吸,紧接着是愤怒的咆哮声,这就是所谓世家贵族不容置疑高高在上的自尊:“你在搞什麽?!不过是让你把那个小鬼抓回来,这都办不到,怪不得会被禅院家除名!果真是个废物!” “随便你,”伏黑甚尔嗤笑,“那任务就让御三家的人去做不就得了。” 想起黑发少年冷淡的面容,这位传说中的术师杀手恶劣地勾起嘴角,幽绿眼中升起一抹兴味:“我倒是挺期待你们会有什麽后果。” …… …… 刚从横滨搬到东京的时候,加白弥梓考虑过要不要在“89.去不同的城市生活”打勾,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来横滨和东京离得并不远,这个家搬得属实没什麽意思。二来他也不怎麽喜欢东京。 此前提到过,妖精邪魔一道的力量随着神秘消散而减弱。而万物有盈有亏,总归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 代替了妖怪的,是一种名为“咒灵”的恶心玩意。 从现代社会越来越拥挤的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怨念的合集,纯粹的恶意。 十几年前,横滨这座城市降下了独特的结界。从此这里能产生咒力,却无法诞生咒灵。结界内奇形怪状的东西全都是妖怪。 而一旦离开横滨,妖怪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与之相反的是高压大都市无处不在数量庞大的诅咒与咒灵。 低等的像毛毛虫,聚集、徘徊、呻-吟;稍微有点智慧的像拥有口器和毒刺的昆虫,带来精神和肉-体双重伤害;拥有类人意识的咒灵最罕见,也最强大,轻易就能进行一场无悬念的屠杀。 不管什麽级别,它们无一例外长得都很对不起观众。加白弥梓宁愿跟奇行种玩pocky游戏也不愿意跟这些伤眼的丑东西对视一秒。因此来东京之后,他会刻意控制自身发散的咒力,确保视野范围内不会出现一只诅咒。 他已经很多年没关注过咒术界的事了,刚才久违的想起了一些落灰的知识点。 加白弥梓把包裹堆在门口,闷声不响地钻进了浴室,过了足足十分钟后才出来,脸色更臭了。 毫不夸张地说,那个冒牌快递员的手臂臂围,基本和他的大腿一样粗了。 真想雇人往他的蛋白粉里倒奶茶粉。 《100件事》之“042.完成制定的减肥/健身计划”。 镜子里的少年捏了捏自己的尖下巴,觉得减肥比健身更折磨身体。 加白弥梓拨通辅佐官的电话,单刀直入:“别府,你在健身吗?” 事务辅佐官狠狠呛了一口:“咳咳咳……少爷,又是谁惹到你啦?” “废话那麽多。” 别府深谙上司的语言艺术,顺着他答道:“我下班了会去健身房锻炼一小时,不过我的健身方法肯定不适合您,不如去问问中也大人吧。” 反正你们都是揍人很疼的小个子,别府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中也?”加白弥梓蹙眉。 跟他靠咒力输出的战斗方式不同,中原中也是真的能用体术把人揍死的。 所以中也平时会锻炼肌肉吗? 思忖到此,加白弥梓挂了电话,打开了和中原中也的对话框。 [khk:在?] [khk:看看腹肌] - 会议室内,看着大屏上本季度宝石线的财务汇报,众人不约而同齐齐倒吸一口气。 黑西装们表情怪异,你看我我看你,愣是谁都不敢说话。 还是地位最高的干部好笑地表了态。尾崎红叶掩唇轻咳两声,拍拍手示意会议暂停:“时间也不短了,各位,先休息一刻钟吧。” “……?”中原中也疑惑地从报表中抬起头,“红叶姐,汇报马上就结束了。” 他这一抬头,才突然注意到,整个会议室的视线都隐秘地落在了他身上。然而回视过去,却只能看到周围人或装傻或憋笑的脸。 中原中也:“?” “中也,”染了蔻丹的手轻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尾崎红叶微笑着加重语气道,“休息一会儿吧。” “还有,其实这种汇报也不需要投屏吧,”尾崎红叶若无其事地对文员嘱咐,“下次直接拷贝就好了。” 漫长的半分钟过去,中原中也终于在满屋子强烈的暗示下读懂了空气。 他腾地站起来,椅子都差点撞歪出去,压着帽檐遮掩含糊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抓起手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从脖颈蔓延向上的红晕遮都遮不住。 会议室的憋笑声逐渐放肆。 “……咳,中也大人当然有腹肌了!我猜有八块!” “几块不重要,问题是发消息的是谁啊,这是可以问的吗?” “嘿嘿嘿~” “嘿嘿嘿~” 第9章 day9 爱上我你无需自卑 第11章 今天是安室透正式上班打卡的第一天。 他的情况有些复杂,简单概括,他目前的任务是套取这家咖啡店老板的信任。 ——安室透,代号波本威士忌,某黑色犯罪组织的干部。 和横滨光明正大的地头蛇黑手党不同,他所在的跨国组织隐匿于黑暗中,与日本政商界牵连极深,保密性极强,哪怕同为干部成员彼此也不相识。 黑衣组织曾不可避免地与港口黑手党打过交道,甚至还交易合作过两次。但世上从不存在永远的朋友,更别说它们只是臭味相投罢了。两个组织的利益多有冲突,撕破脸面只是迟早的事。 未雨绸缪,安室透被组织二把手派来卧底,暗中窃取港口黑手党的机密情报。 经过半个月的秘密调查,比起从底层摸爬滚打的小喽啰做起,安室透选择把目标放在了加白弥梓身上。 这位港口黑手党武斗派高层素来与前代派元老不合,某次任务中无故失联,因此被停职冷处理。 停职这个词就很奇怪,又不是什麽还能跳槽的正经企业,黑手党失败只有死路一条,怎麽可能有滋有味地跑来东京开咖啡店? 安室透探查到的其中一条情报:从外貌和年龄理性分析,加白弥梓疑似现任首领森鸥外的私生子。 不保真,但够野。 不论这条是真是假,以加白在武斗派的地位和首领亲党的身份,绝对有冒险尝试的价值。 黑市中能买到的情报并不多,安室透大概勾勒出了加白弥梓的人格画像:还在上中学的叛逆少年,性格乖戾,喜怒无常,有暴力倾向,根歪苗黑的少年犯。 加白在同龄人一起正常上学这一点,又为上述的私生子论增加了佐证。要知道港口黑手党如今有潜力的年轻人不少,甚至有一个专门聚集二十五岁优秀人才的青年会——这些人里可没有一个正经入学升学的,首领森鸥外自己却是东大医学系毕业。 为了顺利拿下咖啡店的兼职,安室透做了各方面准备,最后把《如何用爱感化少年犯》的犯罪心理书都倒背如流了——直到他收到了“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的最终考题。 安室透:? “好有趣的问题,”面试现场,安室透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假笑,“其实我最喜欢老板了,一天不上班就觉得身上有虫在爬。” 负责面试他的女侍应生一脸震惊。 安室透:“……” 他嘴角抽动,“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不好笑就算了”还没说出口,对面的面试官竟然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安室先生,爱上社长实乃人之常情。” 安室透:“?” 你们这个咖啡店,是正经咖啡店吗? - 面试顺利,当场入职。 安室透换上印着no.1字样的工作围裙,听舞树在前一条条讲注意事项: “每天上午十点开门,晚上九点关门,走之前需要检查一遍总电闸和门窗。” “预热咖啡机闹钟一般是二十分钟,开门前和闭店后各要做一遍卫生,纸巾和洗手液需要定期补充。” “慢慢来,不管弄错了什麽都好商量,啊,但是一点绝对要牢记。” 听到这里,安室透瞬间想起了曾发生的凶杀案,心领神会:“我明白,我一定会对客人保持微笑服务,万一有矛盾会主动耐心调解。” “你在说什麽呢安室先生,”舞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重要的当然是哄社长开心啊,天大地大老板最大。有客人找事就把咖啡浇他头上好了。” 安室透:“……” 安室透感到了窒息。 ……再问一遍,这家店真的是正经咖啡店,而不是什麽传销组织吗?? 若干日子过后,安室透想起面试那天的经历,还是觉得自己当时就应该扔了围裙头也不回地跑路。 他真傻,真的。 - 面试新职员和网球部比赛时间撞了,传销头子选择了后者。 加白弥梓本来想直接打车去体育场,结果刚出门就看见了一位迷路的老奶奶。他想起备忘录中有一条“050.随手帮助陌生人”,于是整了整衣领,掏出墨镜带上,主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 成功地领着老奶奶一起迷路三十分钟。 指挥交通的警察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第四次看见他们的时候,委婉地叫来同事开警车把一老一少送到了目的地。 善良的加白弥梓手举棒棒糖,自罚和警车合影一张。 “能发网上吗?”他p完了图,问旁边的警察。 交警愣了下,“可以倒是可以……”他想起什麽,语重心长道:“少年,下次再迷路的话可以找警察或者别人求助,不要自己乱转啊。” 看把老婆婆累的,一把年纪都累成孙子了。 “我没有迷路。”戴着墨镜的加白弥梓冷酷插兜,手肘擦过交警的制服袖子,“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这年纪的孩子真嘴硬啊,警察感叹,回到警车上后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好像……在车里坐了一整天的腰突然不疼了? - 低阶咒灵蝇头长得像块鼻屎,喜欢缠在人类身上,使其身体疲惫精神不济。加白弥梓忍着把手洗十遍的冲动,老老实实地打车去体育场。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050.随手帮助陌生人”也算是完成了。 他本来就是卡点出发,这下铁定迟到了,于是更不着急,在出租车上悠悠兜风。 那张和警车的合照,加白弥梓给车牌打上了马赛克,又在自己的脸上糊了个棒棒糖贴纸,发到了账号上。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比耶。jpg/发表了一张图片】 发出去没多久,舞树率先评论了一行惊恐的emoji。 后台私信:[舞树:社长!是出什麽意外了吗,用不用我去警局保释你!] 加白弥梓回复这是他做好人好事的成就勋章,想起新员工的事,顺口问了一句。 [舞树:没问题!我有预感,社长你肯定会很喜欢安室君的,嘿嘿]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所以他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舞树:他喜欢你~ov<] 加白弥梓:? 行。 不会当狗腿子的侦探不是好服务员。 正在上班摸鱼的辅佐官的评论也跳了出来:【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警察局/比心。jpg】 [别府:哈哈哈哈少爷,你终于准备把警视厅本部攻打下来了吗?]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光顾着收拾新家,忘记收拾你了]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上班玩手机,你,奖金,无] [别府:??????] 今天天气相当晴朗,墨镜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加白弥梓站在体育场前,后知后觉忘记问迹部球场号了。 入口处竖着两块大屏幕,滚动的字幕显示至少有十六支队伍在不同局域比赛,这还只是初中生的分组,听说高中地区赛也在这里举行。 加白弥梓轻轻地拍了拍迹部景吾的头像,果不其然对方正在脱机中,想来没空看手机。 也不知道进行到哪局了,迹部应该会把自己安排在最后一场单打一吧。 他采用排除法,路过每个有比赛的网球场都雨露均沾地坐了十五分钟,且都拍了照做记录。 屁用没有,但显得工程量很大,给人一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质朴感,跟他的期末论文一样能养鱼。 加白弥梓就这样像国王巡视他的领土一样大摇大摆地在网球场间串来串去,前面几个都很正常,普通人类水准的网球比赛,非常青春热血。 比赛有赢就有输,有人兴奋自然也有人懊悔,还都是正年轻气盛的少男少女,情绪起伏激荡,体育场上空和周遭已经盘踞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咒灵。 加白弥梓每打卡过一个球场,就会简单粗暴地震碎周围的所有诅咒,仿佛行走的剧毒电蚊拍。今日好人好事浓度已严重超标,用过的咒灵都说好。 走到第四个球场时,加白弥梓脚步一顿,墨镜后的双眼微眯,目光头一次认真地看向标有校名的计分板——私立pk学院高等中学vs白水学院。 好干净啊,这里。 ——竟然一只咒灵都没有。 他坐在了pk学院的观众席。想来两所学校的成绩都平平无奇,观众席上除了本校几个学生在喊加油外没有别人。 加白弥梓没摘墨镜,坐在最高处的椅子上俯视全场。 目前比赛已经进行到双打二的尾声。裁判哨响过后,在比分2:0的关键时刻,单打三的男生临危受命,一上场就爆发出了极度的热情和斗志。 “我是不会放弃的!”红色刺猬头的男生脸红脖子粗,怒吼着回击对方的发球,“我们pk学院网球部的全国之旅不能在第一步就停下啊!” 他喊着什麽羁绊啊友情啊就冲了上来。jpg 第12章 热血少年常见,但热血到这个程度,整个球场仿佛都被熊熊燃烧的小太阳点燃了,不仅咒灵不敢靠近,连所有人的情绪都没有一丝阴霾。这时候扔个诅咒下来估计跟扔进岩浆没区别,会惨叫着化作一缕飞烟。 加白弥梓犹如泡在温泉里,困意袭来,掩唇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熬夜看了五部碟片。音像店老板估计是个恐怖电影的粉丝,一百部里有二十部都是经典恐怖片。 一开始加白弥梓还颇感兴趣,备好薯条可乐番茄酱,关灯拉窗帘一气呵成。 这样的兴趣大概持续了三十分钟,他往嘴里一根根塞薯条,心如止水。 意料之中的平淡啊。 最后也记不清是淩晨几点了,总之在安娜贝尔怨毒的注视下,加白弥梓眼皮打架,窝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捏着包刚拆开的薯片。 球场上载来一声声放大招似的怒吼,在这令人血压飙升的asmr中,加白弥梓迷迷糊糊睡过去时,脑海中忽然有一处茅塞顿开。 对了……这个学校的绿色校服他在哪见过。 好土。 第10章 day10 有个脏活,干不干? 最后一声哨声吹响,加白弥梓被吵醒了。 他刚睡醒还有点懵,撑久了的胳膊隐隐发麻,未等他缓过来,就听球场上又响起一阵可惜的叹气,夹杂着几声抽泣。 四面咒灵蠢蠢欲动。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刺猬头男生擦掉眼泪,眼中又冒出了一团燃烧的火焰,然后,直直地看向了场外唯一的观众。 加白弥梓:? 刺猬头飞奔来到他面前,深深九十度鞠躬。被他一路夹过来的队友一脸生无可恋。 “其实我已经注意到很久了,你一直在为我们的队伍默默加油助威。”刺猬头懊悔地大声道歉,“非常抱歉!都是我们实力不足,辜负了你的期待!” 加白弥梓:? 他沉默半晌,终于找到计分板,眯眼看了一会,才道:“比赛结束了?” “比赛是结束了,但是我们的奋斗不会就此停下的!还要为了明年的全国大赛时刻准备!” “哦,那加油。” 加白弥梓站起来就要走。 “谢……谢谢!”刺猬头因他的一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对吧,齐木同学!” 他身后那名队友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他,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 “啊等一下,你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见加白弥梓真的要走,刺猬头男生连忙叫住他,困惑地挠了挠头,“而且看起来也不太像高中生。能问下你的名字吗?” 加白弥梓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不是来体育场补觉的。 他看了下时间。 真好,已经五点半了,回家洗洗睡吧。 “……”加白弥梓说,“不是,不是。” 在得知他是冰帝学院的国三学生之后,刺猬头看向他的本就热切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 “感谢你对pk学院网球部的支持,将来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学校啊学弟!”“啊老师在叫我们了,那齐木同学我们先回去吧”“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学弟,这个给你!”“风里雨里我和齐木同学都在网球部等你!千万不要忘记啊!” 一串丝滑的连招过后,加白弥梓和手中的文化祭宣传单面面相觑。 刺猬头将宣传单塞给他后就匆忙回去了,正劲头十足地把网球筐扛在背上做蛙跳,热血氛围感染了每一个因比赛失利而沮丧的部员,大家纷纷效仿起来,听取蛙声一片。 加白弥梓看了看宣传单,又看了看球场上的一群□□。 还行,比咒灵好看点。 他将宣传单折了两折放进口袋,临要走出球场时,心脏一角蓦地鼓噪、发僵,发麻。 呼吸停滞了几拍。 头顶是一片橘粉的晚霞。流云的羽翼将他笼罩,又悄无声息地吞出。 露在外面的皮肤能感觉到些微的凉意,加白弥梓眨了眨眼,无声地呼出一口吐息。 …… …… 好险,差点因为长得比虫子还恶心的东西暴露了。 被迫合群地跟随网球部一起在球场蛙跳,齐木楠雄忽视了周围路人对他们的指指点点,木然地做一只低调的□□。 “认真地全力以赴的话,只用三天就能将人类全部杀光”——没人知道,近乎全知全能的超能力者,目前十七年的人生中,最大的愿望是做地球七十亿人类中最普通的普通人。 但观众和作者是不可能这麽随随便便放过他的,他的倒霉日常还要继续,愿望也就是想想罢了。 齐木楠雄,今天也在超努力地用超能力假装普通人。 前面那位试图诱拐别校后辈的热血男儿灰吕,是pk学院网球部部长兼他所在班级的班长。网球部的正选替补在比赛前一天扭伤了脚,齐木临时被抓了壮丁。 至于为什麽是平平无奇的他,齐木表示已经习惯。 齐木楠雄的超能力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增加,灵视能力自然也在其中。不过还不稳定,加上镜片遮挡,齐木目前还看不见咒灵。 ——因此未能及时觉察到,因为他自身气场太过强大,周围五十米都没有咒灵敢靠近。 幸好有热血像呼吸一样简单的灰吕在,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如果真的因为这种鬼东西暴露了超能力者的身份的话,齐木楠雄不保证自己不会迁怒。更别说咒灵长得还很丑。 一个不小心手滑把咒灵干成濒危物种也不能怪他吧。 忽然,他的脑海中响起一道故作深沉的声音:“这麽一想,也该到“那个时候”了啊。” 齐木楠雄:“说人话。” “那个就是那个嘛,”神明兴致勃勃,“就是漫画的传统,每过50话就会有新的转校生出现,然后成为常驻角色。那位性格很犀利的小朋友是不是呢?” 神:芜湖!要来了,小楠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 “……放了我吧。” 齐木楠雄对神明的猜想感到头疼:“怎麽想都不可能吧。搞笑漫画就算了,真的会有正常世界的正常人,从贵族中学转到这种连大猩猩都能考进来的二流高中吗?” pk学院一行人终于蛙跳到了体育场的出口,各个大汗淋漓,但精神都很亢奋。干净的一滴汗都没流的齐木楠雄在其中格格不入,但似乎并没有人觉察到他的异常。 有着显眼茜粉发色的少年缀在队尾,在灰吕再次充满干劲地决定长跑回学校时,默默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像撕开的棉絮,凹凸不平,高低起伏,跟刚才的大好天气判若两样。 看来今晚要下雨了。 齐木楠雄移开目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不要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睡午觉啊。 虽然也没有生物敢靠近就是了。 …… …… 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安室透身心俱疲。 倒不是咖啡店工作太累。今天客流量居中,在点单倒水的间隙他还学了一会儿咖啡拉花。 实在是……听了一整个白天源源不断的彩虹屁,他的耳朵都要长茧了。 负责带他的女侍应生性格开朗随和,理应是个能打探到不少情报的任务对象。安室透旁敲侧击、有意无意、暗示明示,不出所料得到了大量信息—— “慷慨大方”出现了七次,“有品位”出现了十次,“平易近人”出现了六次,“气场强大”出现了七次,“漂亮”出现了十九次,“可爱”出现了三十四次。 安室透:“……” 够了,到底有没有人能在意下他这个卧底的死活??再说平易近人和气场强大是能同时出现的吗?? 店里定的食材和新咖啡机到了,舞树在后门外忙着签字验收。安室透在前台看店,麻木地擦着玻璃杯。 冷静点,放平心态,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才第一天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 风铃声和有人闯入的推门声同时响起,安室透条件反射放下玻璃杯抬头:“欢迎——”话刚出口,他愣住了大概三四秒,而后弯起眼睛,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您好。” “初次见面,我是您的新员工安室。” - 加白弥梓手上拎着套圈的战利品。小小的仓鼠笼子,外面罩了层遮光布。 他摘下墨镜,扫了对面金发黑皮笑容明亮的男人一眼:“叫我社长。” 安室透从善如流:“好的社长。您想喝点什麽社长。” “□□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安室透:“……啥?” “这都没记住?”加白弥梓皱眉,重新考虑起延长员工培训周期,啧了声,“珍珠奶茶加冰加奶盖。” 安室透:“……” 安室透:“……好的社长,您稍等。” 虽然脑子不够灵光(社长语),但他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加冰和奶盖的手不抖,铺了厚厚一层。 第13章 奶茶做完,任性的老板已经坐到专属座位上。小笼子摆在靠墙一角,黑发少年盯着pad,神情凝重。 安室透把托盘放到桌前,余光瞥见pad画面停留在日历上——这是在计划什麽? ——加白弥梓在沉思。 他今天中午出门,领着老奶奶过马路;然后去体育场边看比赛边补觉,醒了后在东京街头当街溜子,偶遇套圈游戏大获全胜;再来咖啡店视察,晚上准备把剩下几部恐怖片看完。 一天满满当当地就这麽过去了。 脱离正常学生生活太久,导致他一不小心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今天周日=明天周一。 周一=要上课=要上数学课=要交作业=要交数学作业。 他一个字没写。 完全忘了。 就算没忘也不会写。 他的手指不自觉在桌面上慢吞吞的敲起来。思考片刻后,加白弥梓抬眸,望向身旁一副苦大仇深表情的新员工,回忆起简历上的名字:“安室?” 对上那凉凉的视线,安室透声线不自觉绷紧:“……是。” 少年随意向后仰靠,玻璃珠般透亮的眸似乎能将人心底看穿。 他下巴微抬,神色散漫,“有个脏活,你干不干?” 安室透心跳漏了一拍。 脏活……有多脏?杀人,绑架,还是勒索敲诈?这对黑手党来说可是家常便饭。 ……不,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服务生,应该是字面意义上的脏吧,但愿是去刷后厨的垃圾桶之类的。 “……”安室透谨慎道:“您请说。” “找根铅笔,把数学作业给我写了。”加白弥梓大手一挥开始指挥,“记得保留做题痕迹,正确率控制在80%。让人看出来扣你工资。” 第11章 day11 禁止灵机一动 晚上在家的时候,加白弥梓收到了迹部景吾迟来的电话。被放鸽子的部长声音听着还在不爽,问他下午什麽情况。 加白弥梓如实道:“去给网球比赛加油了。喏。”说着把手机里拍下的照片给对方发过去。 “……加白,”迹部景吾被他气笑了,“你看的是高中生的比赛。” 加白弥梓:“你不上高中吗?” 迹部景吾:“?” “所以比赛结果呢,怎麽样。” “……” 听筒传来一阵不情不愿的沉默,加白弥梓顿时了然。 没赢。 过了一会儿,对面哼了一声:“下次胜者绝对是本大爷。” 加白弥梓:“加油,先祝你能上高中。” 迹部景吾批评他的祝福太敷衍了,不满道我们冰帝难道还有人考不上高中(弥梓:。),祝福起码要当面跟他说吧。 絮絮叨叨又嘱咐了一堆别的,无形中暴露出豪门阔少隐藏的老妈子属性。电话结束之后,迹部同学的心情舒畅了 ,加白弥梓心情不好了。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有人要倒霉。 加白弥梓走向客厅,书桌上摆着安室透奋笔疾书一个小时完成的数学作业。可能解初三数学题对安室来说没什麽难度,但要揣摩老板的喜好并合理控分,难度不亚于证明泰勒公式。 安室甚至贴心地准备了一份答案解析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附在了最底下,说哪里看不懂可以随时问他。 加白弥梓翻了翻,字迹工整,步骤详细,通俗易懂,虽然他没懂。 他用社交账号申请了对方的好友,没用几分钟就通过了。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你好像对初中数学的内容挺熟悉的]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初中留过级?] [私家探侦阿姆罗:……] [私家探侦阿姆罗:搬家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家庭教师的兼职,辅导过国中生^^]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哦]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那你辅导我吧,教得好有奖金]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教不好乱棍打死] [私家探侦阿姆罗:……哈哈] 另一边。 安室透承认在看见第一条消息时他有瞬间的慌乱。卧底之前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关于加白弥梓在学校的表现自然也调查了。要是能成为加白的家庭教师,关系自然能拉近一大步。 他有些诧异,事情朝着他期望的方向进展如此顺利,明明这才是第一天。 安室透:“……” 什麽,这才第一天吗?这股度日如年的疲惫感是怎麽回事? 安室透关掉手机,长叹一声。他看了眼茶几上亮着的笔记本计算机和厚厚的初中生教辅数据,心想自己真该早点睡了。 晚安,除了该死的组织和该死的数学。 世界和平。 - 毫无自觉地折磨了一番社畜的身心,加白弥梓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路过餐桌的时候,他翻开盖住仓鼠笼子的布料一角,歪头往里看了一眼。 还在睡啊,鼠鼠。 他能在套圈摊买仓鼠属实意外。《100件事》中有一条“22.(曾经/正在)和宠物一起生活”,虽然宠物好买,但加白弥梓很清楚自己不是个有爱心和耐心的人。 为了避免日后的血泪教训,离开横滨之前,他还跟两位同僚探讨过关于宠物的话题。 中原中也露出了几分向往之色,斟酌道:“狗吧。聪明又忠心,我挺喜欢狗的。” 太宰治做出了夸张的呕吐动作:“要不龇牙咧嘴地狂吠,要不摇尾乞怜地讨好人类,呜哇,想想都觉得被传染虱子了。” 中原中也冷笑:“安心吧,你这种沼泽里的烂泥是不会有狗愿意靠近的。” 他不想白费口舌,目光灼灼地看向加白弥梓:“怎麽突然想养宠物了,有偏好的类型吗?” 加白弥梓托着脸思考良久,才抬头问:“有没有什麽不掉毛不拆家、爱干净不乱叫、会自己定时吃饭排泄、不需要人照顾的宠物?” 中原中也:“……这个宠物就非要养吗。” 太宰治呵呵一笑:“我觉得有。” 加白弥梓来了兴趣,椅子往前一拉,转向太宰治:“说来听听。” “不掉毛、不认生、不会生病、不吵不闹、甚至都不需要喂食——”太宰治在加白弥梓越来越亮的目光下放下手,笑眯眯:“弥,你把中华街门口那两头石狮子扛回家吧。” 加白弥梓:“……” 中原中也:“……咳。” 最后,话题以加白弥梓掰着指节冷静开麦要把太宰治做成标本而中止。 他从体育馆离开后,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不认识的公园。公园游人不多,有几个小孩子在堆沙子玩,入口处支着一个套圈的地摊。 加白弥梓对游戏兴趣不大,但小贩那副两眼放光把他当冤大头的表情实在令他不爽。他交了1000日元,换了40个圈,用平均2秒一个的速度把地摊扫荡一空。 他没管已经破防石化的小贩,把套到的玩具和小饰品都送给了旁边的孩子们,唯独剩下个仓鼠。小孩子们渴望但是沮丧地表示妈妈不让养,加白弥梓就自己拎着笼子回家了。 看着睡得死沉的仓鼠,加白弥梓想了想,掀开笼子上的布,给仓鼠拍了张照分享到账号,对着刚外卖来的鼠粮研究起来。 仓鼠光吃鼠粮就可以吗?这只看着这麽瘦,要不要加点别的? 灵机一动,加白弥梓走向冰箱。 - 特别关注提示音响起的0.01秒内,齐木楠雄一气呵成地完成了点赞收藏一条龙,盯着电视吃爆米花的动作毫不影响,满意地对着抢到的首赞欣赏了一会儿。 哦呀哦呀,这次是仓鼠吗。确实,仓鼠省心省事,还不用带出去遛弯,是个不错的选择。 齐木楠雄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目光忽然凝滞了。 不对,这只仓鼠根本不是在睡觉,而是昏迷——怎麽回事? 齐木楠雄使用了“千里眼”。 ——找到了。 多次充当博客里背景板的高档公寓里,黑发少年坐在餐桌旁,面前摆了两排种类丰富的鼠粮,对着说明书调配。 齐木楠雄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就算没有养过活物的常识,但好歹认字,应该不会有什麽意外,最紧急的还是仓鼠……等下,你在做什麽?在往仓鼠的水杯里倒什麽? 齐木楠雄发现自己的心放早了。 上面写的字是“氮泵”吧,健身爱好者才会吃的氮泵?先不说你健身的方向已经歪了,理所当然地觉得“人能吃那仓鼠也能吃”那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快住手,鼠鼠会被你养死的。 所幸仓鼠还在昏迷,加白弥梓也没有把它弄醒的打算。他把水杯和鼠粮都放在笼子里,拿上睡衣去洗澡了。 齐木楠雄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去拯救水深火热的鼠鼠。 瞬间移动的冷却时间是三分钟,此时独居的屋主人正在洗澡,虽然他瞬移过去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轻松,但他也是稍微有点原则的。 第14章 ——凭空之间,椅子上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带着绿色眼镜的猫。 变身成猫形态的齐木楠雄,蹑手蹑脚跳到桌子上,三两下拨开了鼠笼的锁。 爪子碰到仓鼠身体的那一刻,他同时看到了被触物的过去,心下一沉。 齐木楠雄拥有复原能力,但这只仓鼠的情况并非简单的“将身体回溯到前一天的状态”能治好的。 在套圈的所有奖品中,套中仓鼠笼的难度最大。这只仓鼠几乎每天都会被摊主带着出摊,从早到晚,风吹日晒。摊主只把这些仓鼠当成揽客的商品,饿了渴了冷了热了从来不管,只提供最基础的水和食物以保证它们不会死掉。白天卖不掉,晚上直接在面包车后备箱的犄角旮旯里塞一整晚。 正常宠物仓鼠的寿命是两到三年,这只年龄不过才六个月,身体状况竟和垂暮老人一样了。 ……喂,黑心商贩,下辈子会遭报应转生到屠宰场的。 仓鼠在超能力者波动的气场下苏醒,小爪子蹬了两下。在齐木楠雄犹豫的间隙,它黑豆般的小眼睛转了半圈,一口气没上来—— 安息了。 齐木楠雄:!!! 超能力者愕然地看着仓鼠,压着鼠饼的猫爪微微颤抖。然而就像是被老天刻意针对一般,令他更加猝不及防的倒霉事立刻接踵而至—— “洗发水……啊、” 一人一猫同时愣住。 屋主人穿着宽松的纯黑短袖短裤睡衣,后颈披着毛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紫色的眼瞳都雾蒙蒙的,显然是洗澡途中出来拿遗漏的东西。 看着凭空闯入家里的猫,他的脸上流露出难得的错愕,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齐木楠雄整个猫都僵硬了。 ……糟了。 该怎麽描述现在的场景—— 一只嗝屁的仓鼠,一只陌生的流浪猫,流浪猫的爪子还压在仓鼠的胸膛上。 灭、绝、鼠、性、 怎麽办,喵喵叫说他在给鼠鼠做心肺复苏吗?很遗憾您的孩子抢救失败了,请节哀。 齐木楠雄一动不敢动,感觉自己无形中背负了杀鼠凶手的沉重罪恶感。 良久过后,在安静得窒息的空气中,他看着加白弥梓放下毛巾,缓缓走向餐桌。 “仓鼠……”少年无视了旁边的大活猫,拧起眉嘀咕,“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来着?” 齐木楠雄:“。” 第12章 day12 兄弟摸两下怎麽了 后来倒也没有真的残忍地把鼠鼠丢进垃圾桶。 加白弥梓去楼下挖了个土坑,就在他种的两棵树旁边,把仓鼠放进去,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他把笼子和鼠粮都埋在了旁边,削了根木棍写上“仓鼠之墓”四个大字,插在鼠鼠的坟头。 等加白弥梓做完这一切,那只奇怪的白猫再次出现了,蹲坐在他身旁,脑袋上下动了动。 加白弥梓莫名幻视这只猫对着仓鼠的墓碑拜了一拜。 他低头,打量一眼:“你还没走啊。” 啊,齐木楠雄在心里应道,刚出去溜了个弯,顺便让套圈贩子体验了十遍仓鼠的人生而已。 他双爪合十:安息吧,仓鼠君。下辈子不要做仓鼠了。 今晚果然下了雨。小雨淅淅沥沥,公寓楼下路灯朦胧,空气透着丝丝凉意。 齐木楠雄抬头看了眼树苗。树叶边缘泛黄,根系萎缩,蔫蔫巴巴。嗯,果不其然也快嗝屁了。 救活树苗比救仓鼠简单多了,不过齐木楠雄下手仍旧谨慎,确定这棵树生机多得都能成精的时候才松手,扭头拍掉爪子上沾到的泥。 没有常识也并非全是坏处,比如加白弥梓压根不觉得一只猫做出如此人性化的动作有何不妥。 他没换衣服也没打伞,屈膝坐在草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搭在膝头。头发眉睫俱沾染水汽,裸露在外的皮肤冷白像一团雾,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发呆。 齐木楠雄心情沉重简直想用猫身叹气。 再淋雨会感冒的。 ……真没办法。 仓鼠的不幸离世也有他一份责任,高冷的猫咪主动低下头,蹭了蹭对方被雨水打湿的冰凉手背。 发麻的指尖迟缓传来一阵毛茸茸的温热触感,加白弥梓发呆中断,皱眉看向这只猫:“仓鼠不能吃了。” 猫:“……” “看我干嘛,我也不能吃。” 猫:“……” 加白弥梓用发僵的手指挠了挠猫下巴,在猫因生理反射露出享受的表情时撤开手(猫:你是狗吧?),站起身,拧了一把睡衣上的水。 衣服掀开时不经意露出大片肌肤,纤薄的少年腰腹侧面看上去细瘦不盈一握,冷白皮下覆盖薄薄的肌理。很遗憾,加白弥梓近期的健身结果不如人意。 那天在他发送了“兄弟,看看腹肌”的友好邀请之后,中原中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回了一句“现在忙,晚上再说”,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加白弥梓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上网搜了好多健身教程。反正他的身体金刚不坏挨得住折腾,便从饮食到作息到锻炼强度,挨个实验了一遍,不好用就删掉。 一周过去,他的收藏夹数目变成了0。 互联网真不靠谱,退网一天。 加白弥梓迈着湿漉漉的步子走进电梯,在金属门的反光下见自己像只掉进水桶的刺猬,湿透的头发黏在后颈不舒服得很,只想赶紧回去洗澡。 电梯关上,没过一秒,又开了。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白猫慢吞吞收回爪子,字面意思的登堂入室。 电梯上升,白猫盯着加白弥梓,眼中隐隐流露出谴责之意。一声不吭的,还莫名有点委屈。 加白弥梓:? 兄弟,摸两下而已,你不会还想要我负责吧? 楼层到了,加白弥梓自己往前走,那白猫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路走进房间。路过门口地垫时还停住了,擦了擦脚才进去。 这感觉相当诡异,不像人养了个懂事的猫,反倒像猫养了个不省心的人。 不省心的人拿上洗发水就准备洗澡去了,临走前打开了冰箱的门,“自助餐,自己吃吧。” 齐木楠雄:“……” 兄弟,你是在叫一只猫自己煮泡面吗? 真是的,本来想暂时赔偿给他一只宠物,看样子被误会成厚脸皮蹭吃蹭喝的流浪猫了。 他牺牲太大了。这事没有五十个咖啡果冻休想摆平。 - 前言撤回,当猫也太爽了吧。 齐木楠雄满足地吃掉第三块小蛋糕,周围都出现了幸福的粉色小花特效。 老天,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应该是一只被有钱人收养的小猫咪、睡在咖啡果冻铺成的八百平米的大床上、每天醒来就有无数美味的甜品送到眼前才对吗,怎麽让我投胎到这个倒霉的灵长目雄性生物身上了? 别管猫能不能吃蛋糕,每个猫体质不一样,反正他可以,非常可以。 浴室水声停了,加白弥梓擦着头发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冰箱旁边埋头吃得正欢的白猫。 他走近一看。 呵呵,真有眼光,把他打算当宵夜的全吃了。 加白弥梓单手拎起猫,把剩余的零食转移到客厅茶几。灯一关,放起今天的碟片。 可能是因为心虚,白猫在他手下乖得像个全糖白面馒头。 今天不看恐怖片,加白弥梓挑挑拣拣,选中了一部美版《忠犬八公的故事》。 这部电影相当经典,就算没看过完整版也多少听说过故事情节,剧透得早就差不多了。 零食人吃一半猫吃一半。随着剧情层层推进,渐渐的,除了电影的对白音乐和窗外雨声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树木抽条,落叶纷纷,四季悄然轮转,只有名叫“hachi”的狗狗始终在车站花坛日复一日地等待。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旁边人的呼吸逐渐匀长。 齐木楠雄忽然感觉到有什麽碰到了他尊贵的脑袋。 少年指尖仍然很凉,声音也低,带着掩不住的倦怠和困意:“……希望你活久一点……但是也别太久了。” “……” 白猫目光闪烁,侧躺在柔软的地毯上,阖上眼皮默然不语。 …… …… “……可算到了呀。天呐,怎麽在这麽高的地方,我恐高呀……” “非常感谢您为我带路……那个,豆狸大人,可以不要再叼我的翅膀了吗?从生物链的角度来讲我有些惶恐……” “哇塞!什麽叫生物链呀?” 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麽背着炸药包? 我要炸学校。 还有太阳,花,小鸟,通通炸了。 被叽叽喳喳的扰民声吵醒的加白弥梓青筋暴起,一把拉开十六楼露台的窗帘。 豆狸背对露台,丝毫没注意,仍在苦口婆心地劝导:“你要考虑清楚,这位大人可比恶鬼可怕多了呀!你这种小鸡仔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呀!” 第15章 加白弥梓用想吃人的视线盯着它:“我听见了。” 豆狸:“噫——!!” 它对面的鸟妖怪刚收好翅膀,连忙对着少年土下座行大礼:“日、日安,弥梓大人!我名水燕,非常冒昧前来打扰您……” “是挺冒昧的,”加白弥梓想把这两只从十六楼打包扔下去,阴恻恻道,“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大概、六点?”豆狸尬笑,“哈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呀,哈哈……哈……” 把它的嘴堵上后安静多了。 水燕跪坐在像感恩节火鸡一样嘴里塞了个苹果安详去世的狸妖旁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看起来愧疚得恨不得吊死在门口。 “说吧,找我什麽事。”加白弥梓按着太阳xue,打量了对面的小妖怪一眼,“你不是横滨的吧。”用的肯定句。 水燕瞬间将豆狸忘得一干二净,啪地一下表演五体投地:“是!啊不是,我确实不是横滨的妖怪……” 水燕原型是燕子,出身古都镰仓——比起横滨和东京,这里的妖灵魔怪更加神秘强大。燕子临水而居,它年轻爱热闹,常常顺着河流跑进横滨玩。 四年前,横滨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典。水燕混迹在其中,却不慎被咒灵所伤掉进了下水道的砖缝,差点死掉时被一位路过的少女所救,待它养好伤后放归。 豆狸嘴里呜呜地叫,一口吞掉苹果,迫不及待开嗓:“我知道,然后你就爱上这个人类了呀,《夏目友人帐》里就是这麽演的。” 水燕不知道夏目友人帐是什麽,它扭捏地绞着手指,红着脸点了点头。 但水燕并非是想搞人妖不伦恋,它生性腼腆害羞,知道那少女只是来横滨度假散心,为了它的伤势已耽误了好几天,即日就会返回老家。水燕做了个护身符,离别前用妖力悄悄融进少女的香囊中,只盼望恩人平安顺遂。 四年一晃而过。然而就在前几日,它的护身符忽然碎了。从对面传来一股强大的、黏稠的恶意。 “那是只很有目的性的凶煞咒灵。”水燕忧心忡忡,像它这种土生土长的妖怪是无法离开出生地太远的,而诅咒毫无理性可言,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我能感觉到涟水小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家人尝试了不少法子,但都无法驱赶走那只咒灵……” 少女形态的妖怪说到最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寻常的驱魔手段对付咒灵当然没用,专业的事要由专业的人做。但妖怪无法求助咒术师,后者要麽根本看不见妖怪,要麽把妖怪当成诅咒祓除,要麽想方设法将妖怪变成自己的式神。 所以来找上他了,加白弥梓冷静想。 虽说这个妖怪们的智慧之神没当上,但他干的事也和智慧之神差不多了,天天打白工。 “……“涟水”,”加白弥梓低低念了一遍,忽然问,“她是不是姓若叶?” 水燕惊喜地双眼发亮,小鸡啄米地点头,“弥梓大人,您认识涟水小姐吗?” 如果是他想的那个若叶家,那能在下水道的砖缝间发现脏兮兮的燕子妖怪也不奇怪了,她家祖上就跟妖怪诅咒之类的有点关系。 四年前的祭典,还是受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邀约才来的。 加白弥梓记不住一般人的名字,能让他时隔四年还有印象,皆因他当时的任务就是与这位涟水小姐有关。 破案了,原来在他跟太宰代替大小姐被绑架的时候,人家正开开心心地在祭典里捡小妖怪。 :) 水燕已经抱着豆狸喜极而泣,眼泪汪汪道:“我就知道传言不靠谱,弥梓大人真是个好人,让我为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是啊加白大人,让燕子给您做牛做马!” “打住,眼泪收回去。牛马也撤回去。”加白弥梓打断它俩,纳闷道:“我没说要帮她吧?” 第13章 day13 是谁给他下了这麽恶毒的诅咒?! 小妖怪齐齐傻了。 豆狸哆哆嗦嗦:“大大大大人……” “喊爷爷也没用。涟水的老家在哪?我最近和未来一段时间都很忙,没有出远门的打算,除了环球旅行。” 水燕刚从沉重的打击种缓过神来,含泪坚强道:“北海道也不行吗?” 加白弥梓:“北海道也不行。” 水燕:“呜呜,其实冬天的北海道和南极差不多的,虽然现在不是冬天,呜呜。”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等会儿,我没去过北海道。我去搜搜。” 两分钟后。 加白弥梓放下手机:“北海道可以。” 认为此事无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摇头叹气的豆狸差点把自己噎死:“……咳咳咳、大人?!” “进来再说。” 豆狸小心翼翼地跳进屋里,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感叹有钱就是好,没注意脚下落空差点跌了一跤。 它赶忙把东西复归原位,定睛一看,原来是地毯上乱七八糟扔着一堆碟片:“《寂静岭》……噫!《闪灵》……噫!《咒怨》……噫!《午夜凶铃》……噫!!” 豆狸苦着脸,颤巍巍道:“大人呀,你现在是这个口味了吗……” 加白弥梓把碟片塞进收纳箱,顺手差点把豆狸也塞了进去。他拎着狸妖的后脖颈,忽然觉得手感似曾相识。 这麽说来,他昨晚是不是被一只白猫碰瓷了?那猫还占了他的蛋糕吃。 他环顾四周,看不见第二个猫影。 算了,不管是妖怪还是动物,跟人走太近都没什麽好下场。 水燕拘谨地跪坐在沙发后面,它从没看过电影,此时对着猎奇诡异的海报发出惊叹的声音:“哇,这个白衣服黑头发的女人,长得有点像矶女姐姐喔,都死不瞑目的。” (注:矶女,又名濡女,溺死海中女子的亡灵所变,用长发将人类缠绕吸干血) 豆狸胃疼:“那是贞子,还有这时候就别想你的姐姐妹妹们了……” “哇!这个小孩也很像座敷童子喔,眼球都黑黢黢的。” 豆狸无力:“那是俊雄……行了行了知道你想家了。” 在它俩没营养的对话中,加白弥梓逐渐回过神,拿起一张碟片端详:“这些恐怖片,都挺无聊的。” 豆狸&水燕:“?” “如果欣赏人类被吓得鬼哭狼嚎涕泗横飞的丑态算看电影的话——” 加白弥梓转头盯着他们俩,唇角缓缓勾起,声线森然,“那我每天都在看啊。” “——看别人在我脚下痛哭求饶的样子。” 豆狸&水燕:你才是恶魔呀!!! 效果甚好,小妖怪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加白弥梓把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掏出备忘录。 过去这段时间,他看的乱七八糟什麽片子都有。恐怖片,科幻片,剧情片,甚至还有爱情片。 虽然他跟爱情片里面细腻敏感的主角共情不了,但是站在欣赏镜头语言的角度,这些电影的高分也不是白拿的。 前天看的那部电影中有一幕画面:一望无际的雪地中,女主角跌跌撞撞向前奔跑,对着连绵的雪山,大声喊出“你好吗,我很好”。 “017.打卡影视中的经典地标” 以他现在的情况没法挑三拣四,总不能去打卡贞子爬出来的那口井。 这部爱情电影中的那片雪地,就在北海道南边的小樽。 虽说现在的季节看不见雪山不是很对味……啊,没准找个倒霉蛋制造一起冤案,就能六月飞雪了呢? 至于谁会成为这个幸运儿—— 两只小妖怪忽感一阵阴风袭来,不明觉厉,双双瑟缩。 加白弥梓收回视线,觉得它俩傻得冒泡。 “今天保洁不过来,你俩在家待着看家,没事干就把地扫了。” -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 数学老师对他交上去的作业尤为惊喜,欣慰地夸他学习态度和结果都有了非常大的进步,继续保持下去,他考上高中的概率就从30%增长到50%了。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老师,我想雇个家教。” “可以呀!但是选家教的时候不仅要考虑教课水平,还要考虑人品哦。新闻上总有心思不正的人,借着家教的由头去诱骗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老师关心地提醒。 心思不正麽。 加白弥梓敛眸,拿回作业本。 那倒也是,找不到第二个比这还歪的了。前几天的假快递员或许能与之一战。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倘若论心不论迹,不管是人、妖怪、还是咒灵,都一样讨厌。 下午最后一节课,加白弥梓请了假早退,顺路买了些礼物。 启程前,狸妖大义凛然地蹲在门口,表示:今日由我豆狸氏看家护院,方圆十里的咒灵绝不敢靠近半步,您二位就安心地去吧! 单纯的水燕感动得一塌糊涂。 第16章 ——水燕不知道,狸之所以被先民们传为妖怪,是因为狸一肚子饿,便会趁着夜晚摸黑潜入村庄农田偷吃。粮食不翼而飞,先民觉得奇怪,才口口相传出了爱捣蛋的妖怪的传说。 狸妖改不掉爱偷吃的毛病,又因是妖身,不惧诅咒,恐怕一路上早已经对东京自助餐一样任君享用的咒灵垂涎三尺了。 加白弥梓冷眼睨着豆狸,直把后者盯得目光游移、心虚地吹起口哨。 你是真饿了,什麽好的赖的都往嘴里塞。 “敢带进来一根多余的毛就把你烤了。”加白弥梓懒得骂他:“滚吧。” “好的呀大人!我去去就回!” 豆狸乐颠颠地滚了。 加白弥梓敲了敲一脸呆傻地“诶?诶?”的水燕:“变回鸟了。回横滨。” - 诅咒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 像学校、医院这种承载了大量回忆的地方,每当人们唤醒那些“不好的记忆”时,这些地方就会变为感情的容器,极易积攒诅咒。* 公寓楼周围干净得堪比白纸,豆狸跑到了更远的地方吃自助餐。 费劲缠斗了一番,最后用幻术拿下了那只外形抽象如世界名画《呐喊》、嘴里还不断尖叫着“老师你为什麽不捞我!捞捞我呀!”的咒灵,估摸实力在2~3级之间。豆狸美滋滋咬断了它的脑袋,大快朵颐起来。 正吃得心花怒放不知天地为何物时,狸猫的身子忽然一轻——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它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真的假的,竟然不是式神,这只咒灵在吃咒灵耶。” 没有礼貌的人类!它的皮毛如此光滑柔软、五官如此端正清秀,哪里和咒灵长得像了呀! 豆狸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跳下去,海拔却突地拔高,一张放大了的咧着嘴笑的少年脸庞出现在它面前。 少年一头银雪似的白发,戴着一副纯黑的透不进光的圆片墨镜,唇角笑意轻佻。 豆狸忽然就僵住不动了。 ——狸类嗅觉敏锐,能嗅出妖怪咒灵人类气息间极细微的差异。 它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颀高少年——它确定自己从未遇见过此人,但对方身上的气息,怎会让它如此熟悉? 少年单手拎着狸妖,墨镜下滑,露出一双映照天空的澄透蓝眸,嘴角的笑意突然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他扭头,对着身后的同伴大呼小叫:“喂,杰,你要不要把这东西吃了?说不定会大补噢。” 豆狸:噫——!! 救命啊!加白大人,有人虐猫呀!! - 回往横滨的车上,加白弥梓倏地心底一阵恶寒。无形中感知到了“某个存在”。 感觉之膈应,堪比在每晚都要抱着睡觉的抱枕里发现了一只美洲大蠊遗体。 他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强硬地把这感觉压了下去。一闭眼,脑海中就是一只欢快地跳街舞的美洲大蠊。 ——混蛋,到底是谁给他下了这麽恶毒的诅咒?! 第14章 day14 是兄弟就来砍我 被蟑螂环绕的噩梦影响了一路,导致加白弥梓心情暴躁,捏爆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只咒灵。 化作原型的水燕头一次知道自己晕车,下车时步子都是歪的。它强打精神和加白弥梓说再见,然后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了河里。 夕阳将落未落,逢魔时分,一只素白玉手捞起落水的燕子。 河岸之下,穿着素色衣裳的桥姬笑着与少年颔首。 (注:桥姬,水妖和水神,痴情女子的怨气所化,夜晚会将人拉进水中溺死) 加白弥梓在河岸边站了会儿,活动活动筋骨,转头去了总部大楼。 他姑且还记得自己在停职期间,换了身低调的黑西装,带上墨镜,在守门人员辛苦装瞎的放水中走了进去。 森鸥外不巧带着爱丽丝在外商谈生意,今天不在首领办公室。加白弥梓遣人把伴手礼送了上去。他为热爱cosplay的首领选了一套亲子装,但和爱丽丝满衣柜的漂亮小裙子不同,这是一套哥特风王子装。 当然了,与之相映射,送给首领的是一套维多利亚风成熟女性裙装。 这下肯定没人能认出来,就算在街头大摇大摆溜达,也能高效躲避刺杀。真是实用性与美观性并存的高性价比礼物。 在他离职后,武装支队交托到了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手里。穿着曳地和服的美丽女子给他倒了杯茶,嗔怪道自己加班的时间又被延长了。 玩笑归玩笑,“中也很挂念你呢,小弥。”尾崎红叶笑盈盈问:“准备什麽时候回来?这里可随时欢迎你呀。” “等我在外面赚到一个1000万再回来。对了,这是我开的咖啡店的传单,有空来玩。” “074.赚到人生的第一个1000万” 虽说港口黑手党账上还在给他开工资,但普通人的人生中肯定不包括靠打架混黑赚到人生第一桶金。 加白弥梓决心白手起家。 “1000万?”尾崎红叶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看着手中的传单思索,“那麽,进展如何呢……?” “快了,”加白弥梓道,“已经赔了100万了。马上就要赔第二个100万了。” 尾崎红叶:“……好的呢。” 经商界失去他,就像鱼失去了自行车。 加白弥梓在高层办公室间串来串去,连吃带拿,还打了一波广告。 走在回廊上,辅佐官在他耳边念叨叨个不停,这段时间没人分享八卦把他憋坏了。 “上个月太宰大人在贫民窟捡了个徒弟回来,训练得可狠了,对着脸邦邦就是好几拳。怎麽感觉太宰大人像是商业联姻后会家暴的那种人呢……冷暴力也是暴力啊。” “还有,太宰大人最近跑后勤部也很勤,据说在实验一个死鬼战术,火并的时候把有毒的尸体朝对面投过去,砸不死也恶心死了。毒,实在是毒,不愧是他。” “森首领最近忙着和政府高层打关系,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合法经营证了,啧啧,这可是先代在位那麽多年都没搞下来的,旧派那群人知道后气得老人味都重了。” “中也大人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五天都在出差,没什麽好讲的。不过最近匿名论坛有个关于他的帖子很火热,打赌他的腹肌是六块还是八块,但是因为没人敢扒中也大人的衣服所以没结果。” “……咦,所以太宰大人有几块腹肌呢?” 别府说到最后嘴都干了,由衷感叹,这麽多奇葩的高层里,还是自己的上司最好。 要是能不扣他奖金就更好了。 加白弥梓跟辅佐官共事两年,早已学会在一堆废话里筛选情报。口中的草莓味泡泡糖啪地吹破,他轻轻皱眉——后勤部?怎麽觉得有点耳熟,他是不是跟这有点什麽关系来着? 正思索之时,电梯灯亮,从里面爬出来一道浑浑噩噩宛如僵尸的身影。 那被吸干了阳气的僵尸嘴里还在念咒般的张合:“我脏了……接下来我要去洗澡,任无情的水流冲刷身体,而我只会坐在浴缸里抱住自己默默流泪……” “哦,忘记我根本买不起浴缸了,哈哈哈哈……草!” 别府面露同情,耳语道:“这个就是后勤部的。看吧,上班哪有不疯的。” 加白弥梓盯着那一身职业黑西装、扎着马尾、面如死灰的女子半晌,忽然道:“站住。” - 珈利条件反射回了声“是!”,站直立正。怂就对了,反正这栋楼里没一个她惹得起的—— 对面的少年滑下墨镜简单看了她两眼,“你,对就你,叫什麽来着?”少年想了想,不确定道:“咖喱?” 来了。这个动听的声音,这个天使一样的脸,这个把人当垃圾看的眼神,而且还把她的名字记错了—— 珈利眼圈一红,一个滑轨直接抱住少年的裤腿嚎啕大哭:“您还活着呢!呜呜,他们都不告诉我您去哪了,我还以为是想不开那什麽了……我好悲伤,每晚都对着您的衣冠冢上香,您能感觉到吗?”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呵呵:“来人,把她拖出去斩了。” “等等等等等!”珈利大惊失色,“我错了,下次不会这麽未雨绸缪了!” 加白弥梓冷笑一声,让辅佐官打开就近会议室的门。 “我不是让你去找戴眼镜的坂口吗,”想到珈利刚才岌岌可危的精神面貌,他问,“坂口终于也疯了?” 珈利:“没有啊,我们的神精都挺好状态的呀,哈哈哈哈哈。” 没救了,重开吧。 异能力者是珍贵的资源,考核后登记入职,再根据异能的特性分配工作。像珈利这种并非战斗系的,平常都会在后方做着和普通成员差不多的工作,不会有人身危险。 但刚才别府的话里似乎提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加白弥梓仍然记得,在听说录用了一位能看见人剩余寿命的异能者时,太宰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神。 第17章 ——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是一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自杀主义者。 不了解何为生存的意义,于是愈发贪恋死亡的香气。 “怎麽办才好,”太宰治以一种沉浸在臆想中的陶醉口吻道,“如果被看到的寿命只剩一天,我会幸福得睡不着的。” 这人也没救了。 “别想了。”加白弥梓制止他不切实际的妄想,冷漠道:“那人的异能力只有触碰才能发动。” ——太宰治的被动异能“人间失格”,能将触碰身体的一切异能无效化。 角落某处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憋笑声。 正在畅想美妙死后人生的干部:“……” 太宰治失去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朝着角落处望去。那一天,总部大楼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被加班支配的恐惧。横滨黑色幽灵的累累罪行又加一笔。 综合以上,太宰对珈利的兴趣应该早就丧失了才对。那他在后勤部折腾人是在干什麽?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港口黑手党给我交五险一金,却不知道领导都不是人,是狗啊。”珈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死了十年的尸体他都让我摸,摸一下不够还要从里摸到外,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异能还能看见负数啊!” “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太宰干部已经不做人了!(哔——)领导!” “真让人惊讶,那在这位小姐心中我是什麽形象呢?” 珈利:“哈!那当然是打工人的仇敌!全体社畜团结起来,联合一致打倒——” “喔,”太宰治笑眯眯道,“打倒什麽呢,还有你今天的工作量完成了吗?” “……打倒其他黑手党,带领port mafia做大做强,这麽艰巨的任务只有您能胜任。”珈利一百二十度鞠躬,语速飞快,“太宰干部下午好,感谢您的关心,我这就去给地下室的木乃伊们登记,不打扰您了!” 她连滚带爬逃出了会议室。 门一开一关,会议室留给了两人独处。 “人渣。” 加白弥梓锐评。 “彼此彼此。”太宰治神色自若,一点都没有被骂的尴尬:“这个异能者,是你救下并带过来的人吧。” 他不知道是刚从哪个爆炸现场回来,脑后看不见的位置绷带沾了一点灰,说话声线都懒懒的。真正的人渣不光压榨别人,心狠得连自己都不放过。 ““不会杀任何人,也不会救任何人”——”太宰治压下拇指和食指,“你要抛弃自己以前说的话了吗?” 不杀人的黑手党——哎,森先生怎麽会答应这麽滑稽的事情呢。 “你想太多了。”加白弥梓道,“我不杀人,只是因为普通人不这样做。” 普通人确实不会一言不合就拔枪爆头,太宰治表示赞同,话锋一转:“但是普通人也不会把人揍到八成死吧?” 加白弥梓:“你就说死没死吧。” 确实没死。 逻辑无懈可击。 “所以,上学也是因为普通人会这样做。”太宰治叹道,“做普通人就那麽好吗?” 明明根本无法理解,模仿也很拙劣,却还是尽一切所能去做,坚决得可怕。 真是,搞得他都有点嫉妒了。 加白弥梓垂睫。 ——一点也不好。 普通人也不好,黑手党也不好,咒术师也不好,妖怪也不好。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人渣,咬一口嘎嘣脆。 他不想再说什麽,拿起外套往外走,又被太宰治叫住了:“没有东西要给我吗?” ……差点忘了。 “你还挺自觉,”加白弥梓用赞许的眼光看他,拿出剩下的传单,一把糊在干部坚硬的后脑勺,“把传单发了。” 干部一声不吭。 看似人还好好的,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 …… “哥哥。” 细弱的、像是猫叫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钻入耳膜。 昏暗的船舱不住摇晃,几乎叫人把五脏六腑都呕出去。在一片模糊中睁开眼,先看见了一双抓着他衣角的遍布伤痕的手。 银雪似的白发早沾上血污,就连眼睛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也开始洇出殷红。 那瘦弱的孩子拽着他的衣角,怕他就此一睡不醒,不住地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哥哥”。 “……哥哥,我会救你出去的。” 听见这天真的话语,他险些笑出来。 …… …… 啊啊,对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拯救。想要救赎什麽,就必须要同等程度的舍弃什麽。规则是公平的。 你明明最清楚这一点。 …… …… 太宰治睁开了眼。 原来如此,他是看见走马灯了。 要是下手再重一点就好了,那他此时就该在三途川的船上欣赏彼岸花了。 太宰治揉着酸痛的脖颈,捡起桌上的传单一看。 “人生必来的100家咖啡店之no.1,是兄弟就来砍我!” 太宰:“……?” 好的,兄弟。 第15章 day15 “我要去抓这世界上最难搞的诅咒。” “咦,这咒灵晕过去了。”五条悟抖了抖狸猫,“咒灵还会晕倒?该不会是听说要被你生吞吓晕的吧。” 他的同伴不紧不慢地走近,身上穿着同类型的黑色制服,黑发扎成丸子头,一缕刘海下是笑眯眯的眼。 “馋了就直说,不要找借口。”夏油杰无情打破,“也不要什麽乱七八糟的都让我吃。” 他们身上的制服,来自日本唯二的咒术教育机关,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诅咒按照由弱到强的级别,共分为4级、3级、2级、1级和特级。而负责祓除诅咒的咒术师同样以此分类,并且会比同级的诅咒更强。 此时正拎着狸猫傻乐的墨镜白毛,和左顾右盼查找自动贩卖机的刘海丸子头,是东京高专最强悍的战力——“六眼”与“咒灵操使”。 啊,我们咒术界好像要完蛋了。 夏油杰扣开饮料拉环,单手给辅助监督发短信:“祓除一级咒灵一只,二级三只——这下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距离约定返校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要现在叫监督过来吗?” 五条悟坐在大学城门口的石阶上,长腿大喇喇地外伸,喝着赤小豆甜汤,说话都黏黏糊糊的:“……硝子是不是说要吃银座的那家可露丽来着?” 夏油杰:“硝子没说,而且她在减肥。” “真的假的。” “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 “真没意思。”五条悟叹气着向后仰,纯黑镜片倒映出上方逐渐浸上夜色的天空,零碎的星子在天幕中闪烁,“明明“老子”都特意到这里来了……” 他的后半句跟赤小豆一样恨恨地嚼碎在嘴里,夏油没听清。 “过几天就好了,”夏油杰假模假样地安慰,“等夏天到了遍地都是咒灵,马上就能过上你期待的脚不沾地的除灵生活了。” 他听见五条悟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于是正打算叫辅佐监督过来的时候,又见这位任性的大少爷忽然跳起来:“好,决定了。杰,夏天你一个人去做任务吧。” 夏油杰:“?” 五条悟挑衅地“哈”了一声,斜着看他:“怎麽,你不行?” 夏油杰:“??” 突然手痒想放出咒灵大干一架。 “——不对,”他看着五条悟的背影,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带歪,“悟,你要去哪?” 银发少年将空易拉罐捏扁,对准垃圾桶,投篮满分命中。他随意朝后一挥手,侧脸唇角勾起:“帮我跟校长请个假。” “我要去抓这世界上最难搞的诅咒。” “悟……?” 夏油杰怔楞。 他想抬步跟过去,余光瞥见那只安详去世的狸猫忽然动了动尾巴尖,悄咪咪睁开眼,用清澈又愚蠢的眼神讨好地看着他。 夏油杰:“……” 悟跟他说这只咒灵不但生吃同胞吃得喷香,还是罕见的幻术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正想着把狸猫抓起来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一震。来电显示他们的班主任,同样是东京高专现任校长,夜蛾正道。 夏油杰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为跑路的搭档打掩护,就听对面先一步传出了夜蛾严肃的声音:“杰,悟和你在一起吧。先回高专,有新的任务来了。” 夏油杰:“……夜蛾校长,这里只有我一个,马上回去。” 夜蛾正道咬牙切齿:“……悟那家夥呢?” “悟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夏油杰打着哈哈,拦下一辆计程车,走时还不忘记拎上装死的狸猫,先发制人打断校长的话,“任务很紧急吗,先和我说说吧。” …… …… “……加白大人?加白大人?怎麽啦,您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呐。” 第18章 长着一对狐狸耳朵、身量只到他膝盖高的小妖怪担心地摇晃着双手。 “……没事。” 加白弥梓回神,对着小狐狸的脑壳谈了个脑瓜崩。 小狐狸双眼变成蚊香眼,抱着脑袋,摇摇晃晃差点栽倒在酒坛子里,被心疼酒的山神眼疾手快捞了一把。 半山腰的树林中,妖怪们顺着石子小径和弯弯绕绕的小溪,不知从哪学来的附庸风雅,要办曲水流觞宴。结果没用半个小时,醉倒了四分之三,有好几个都滚掉溪水里呼呼大睡了。 这场妖怪宴会心血来潮,来得突然,还是因为听说他又要出远门才举办的。小妖怪们依依不舍,用了浑身解数炒热气氛,唱歌跳舞,还热情邀请加白弥梓对唱。 听到这话魂差点吓飞的山神及时拦住了。 加白弥梓倚着鸟居的旧红木,看不远处的山童拉着小狐狸唱起歌谣,旁边一众牛鬼蛇神欢快地打着拍子。 妖怪与咒灵最大的不同,在于哪怕再弱小的妖怪也拥有知性。而一旦这份知性消失,妖怪便会堕落。 实力强大的妖怪领地意识极重,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属地。只有弱小的妖怪会四处流浪。这座山上便居住着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妖怪,被欺淩、逃跑,最后寻觅山神的庇佑。 说不清是因为生性善良,还是因为太过弱小而无法作恶,它们聚集在这里,互相依靠,互相慰藉,直到消散。 在他趴在泥水中、全身的温度随着血液流失、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时候—— 也是这群弱小的妖怪,紧紧围绕在他身边。用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却奇迹般能听懂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连续不断地呼唤着他。 加白弥梓来横滨将将五年,当初救下他时的妖怪们已经消散了一部分了,唯一不变的只有山神半津主。后来没有新的妖怪诞生,但有新的妖怪流浪而来。 以“只眼只脚”作为祭品,成为它们的“智慧之神”,处理妖怪之间的纠纷,总体上是一件得不到回报的麻烦事。 但他既然不是,便不用遵守这些规则。 夜渐渐静了,山鸟拨弄着三味线,用轻缓的声音唱起百年前的和歌。 悠悠宛转的调子里,半津主偷偷把没喝完的小半桶酒埋回山洞,溜到加白弥梓身旁。 “北海道啊,”它长吁短叹,“真是好远的地方啊。”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我忍很久了,为什麽你们都一副我回不来了的表情?” “这就叫“儿行千里母担忧”——唉唉别踹我。” 山神捂着屁股躲开。 “哎,你说起的那个若叶家,虽说我没见过他家的人,但对这个家族有些耳闻。”半津主又叹了口气,说起正经事,却只说了八个字:““祖宗之祸,殃及后人”。” “若叶家早就抛弃了怪异一道,这代不知怎麽回事,灵力返祖,这才让咒灵有了可乘之机。” “说到咒灵,大概也不是单纯的诅咒,怕是……” ——怕是妖怪堕落而化。 这点加白弥梓心中也有猜测。 他这次不能以港口黑手党的身份前去,最适合除灵的当然是咒术师。 用什麽咒术师的身份也要考究,既不能籍籍无名,不然若叶家都不会让他进门;也不能是大名人,不然容易被识破。 如果五年前的知识还没过期的话,当今咒术界,以三个延续千年的古早咒术家族为首:分别为五条、禅院、加茂。而这三个家族,都有自己绝不外传的家族术式。 加茂家的赤血操术,操控血液进行战斗。 ——pass。割腕放血太疼了。再说这种程度哪里值得他放血。 禅院家的影法术,以自身影子为媒介创造出式神战斗。 ——待定。虽然他没有式神,但是可以用妖怪假冒伪劣。 五条家的无下限咒术、“六眼”。 ——怎麽说呢,效果不够炸裂。别说一般人,就连咒术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六眼到底是怎麽回事。 综上所述,既酷炫又唬人,还特别容易钻空子的—— 翌日,加白弥梓做完北海道打卡攻略之后,光明正大地走到了若叶家大门口。 - 若叶家整座宅邸都笼罩在阴云之中。 七日前,家主视若珍宝的独生女忽然陷入不明的昏迷,醒来时却被怪异之物夺走了声音,口不能言。家主寻遍名医,都诊断不出女儿的病因。而自那日后,大小姐时常陷入昏睡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身体每况愈下。 家主心急如焚,在祠堂跪了三日后,今日一早突然一声不吭地出了远门,临走前只对老管家叮嘱了一句“我去一趟京都,亲自去请总监会的人,你在家好好照看小姐”。 老管家在若叶家工作了四十年,对家族的前身略有耳闻,知道家主这是去咒术总监会求情了。 告别家主,老管家心情沉重地守在电话前等待消息。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家主不过离开了两个小时,就有守卫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禀告他“有自称咒术师的人来了!” 管家惊得差点把老腰扭了。 等他一瘸一拐地急忙跑到前堂,看见上首坐着的人时,一颗激动欣喜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原因无他,这位“咒术师”实在太年轻了些。 虽说最重要的术式之一是生来就有的,也不排除天纵奇才的可能,但年纪摆在这里,恐怕没祓除过几回诅咒吧。 好歹也是个咒术师,老管家不好不给人家面子,于是委婉问道:“请问您是……?” 正低头看手机的少年听见动静,抬起一双猫眼看他,冷漠开口:“禅院。” 老管家汗如雨下,掏手帕的手都在发抖:“可是,据我说知,禅院家没有您这个年纪的年轻有为的咒术师啊。” “没听过正常,”少年说得十分坦荡,“我是第25代家主的私生子。” “25代……”老管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25代家主已经亡故十三年了。” 少年一副“你说对了”的表情:“老头临死前抖擞了一把精神*,很正常。他可以,你也可以。” 别说抖擞精神,老管家险些直接去见禅院25代家主——这是他能听的吗? “这这……请容我们去和禅院家核对一下。” 少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禅院家现在的少家主心眼比针尖还小。我比他强这麽多,他都要恨死我了,你现在凑上去问,他怎麽可能告诉你。” 老管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把我当傻子吧”几个大字。 “想证明身份,哪有这麽麻烦。”少年站起身,抬手掐了个印。 老管家不认识术式,只觉得那形状在少年手上,犹如佛手持莲一般,格外好看。 手印合上,少年身后的影子中忽然泛起波纹——一只戴着咒文面具、足有一人粗的银色巨蟒悄无声息地出现。 巨蟒现身的一刹那,前堂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鲜红蛇信探出,每个人仿佛被钟杵猛敲一记,耳中嗡鸣阵阵,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地。 少年打了个响指,巨蟒收回信子,乖顺地缩回他的影子中。浅浅微波后,一切归于平静。“我是来祓除这里的诅咒的,有话可以好好说。” “让我见涟水,”少年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和颜悦色,“不然杀了你全家。” 第16章 day16 你们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哇哦。” 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唯一的女生,家入硝子,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用无起伏的声音重复同期刚才的表现: “也就是说,这位脸上写着“老子天下第一”的五条同学,在放完“我要去抓这世界上最难搞的诅咒”的豪言壮语之后,不仅什麽都没抓到,还因为迟到被老师骂了一顿,现在正在这里生闷气。” 五条悟顶着头上爱的铁拳揍出来的大包,不满地嚷嚷:“还不是因为某个家夥离了我就不行。” 夏油杰:“?” “悟,”他笑眯眯地戳人伤疤,“目前看着比较不行的那个是你才对吧。” 五条悟“切”了一声,将椅背朝前反着坐,不太愉快地晃荡着椅子。 “硝子你又不打算减肥了?”夏油杰拿了一把爆米花,顺口问五条悟:“说起来你到底去做什麽了,半夜才回高专。很重要的事吗?” 麻婆豆腐味的爆米花很是上头,夏油杰沉迷咔嚓咔嚓,询问硝子从哪买来的,又听另一边的五条悟没头没脑问道:“硝子你,有个妹妹吧。几岁了来着?” “小学二年级。不管你有什麽想法都赶紧打住,我会报警。” 以五条悟和小学生没区别的幼稚程度,他极大可能就这个话题和同期没营养地吵闹起来。 但他把玩着桌上的墨镜,一反常态地安静,良久后战术后仰:“如果我说,我也有个弟弟呢?” 第19章 夏油和硝子咔嚓咔嚓吃爆米花的动作一停。 他俩罕见的想法同步,脑内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个迷你size的五条悟——身高不到腰、白毛蓝眼、戴着小圆墨镜、叉着腰叫嚣“老子是天下top2”。 天呐,这麽鸡掰的生物,这世上竟然有两个。 家入硝子歪了歪头,语气微妙:“……你弟弟也是小学二年级?” “比我小三岁……还是两岁来着?记不清了,反正小小的一只。” 夏油&硝子:“?” “真的是你亲弟弟,而不是买小蛋糕送的吗?” “哈哈哈,干嘛这麽说嘛。”五条悟发出了清澈又爽朗的笑声:“姑且还是有点血缘关系的啦。” 什麽哥哥,这不纯纯人渣吗。 “……所以,“夏油杰说,“你昨晚是去看望弟弟君了吗?” “才不是。”五条悟大声反驳,他坐直身子撇嘴,“都六年没见过了,那家夥的咒力什麽样我早就忘记了!” 五条悟纠正:“昨晚我只是想去收服黄金宝可梦,而已!” 夏油杰:……你这不是超在意吗。 作为高专的不良优等生,夏油杰认真学习过咒术界的历史,知道自己的这位挚友出身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这种天天跟扭曲的诅咒打交道、还能延续千年不衰的家族,已经不能用常人的眼光看待了,多少都有些怪癖和秘辛。 五条悟生性叛逆,尤其厌恶正论,平时极少谈到背后的家族。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听他谈起家里的事。 果真很复杂。即便是亲兄弟,连面都见不到吗。 “不说这个了,”五条悟又趴在椅背上,没什麽精神地问,“夜蛾校长说的新任务呢?” 被他这麽一问,夏油杰把纷乱的思绪收回,语气也多了几分认真:“悟,你有没有听说过“若叶”这个姓氏?” “或者说,“禅院”曾经的分支。” - 约二百年前,若叶这个分支的一脉,还没从禅院改姓。 彼时咒术的平衡还未打破,诅咒与咒术师之间的争斗似乎永远无休无止,底层术士死伤率极大,资源却都流向了不缺资源的人。 当时的若叶家主深感被压榨蚕食之痛,于是壮士断腕,自愿剔除了术式,发誓自己及后代绝不会再成为咒术师。若叶这个姓氏便来自他身为普通人的妻子的本姓。 从此若叶一家从京都搬往北海道,凭借奇才的经商天赋,在短短一百年内,就成为了日本财阀家族中迅猛的后起之秀。 然而剔除术式可不像割个阑尾那麽容易,涉及的操作术法极其精密,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残废。当时多有传言,若叶家主与咒灵达成了某个“束缚”,才能如此顺利。而后来若叶家在经商上的无往不胜,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以某种代价,换取泼天富贵。 “……传言是真的。” 隔着帘幛,侍女的传话声仍在继续,“但曾祖父并没有兑现诺言。” “曾祖父与咒灵约定束缚,以后代咒术师的咒力换取顺利剔除术式;又与一只大妖结下契约,每十年献祭一名少女作为新娘,换取地位与财富。” “然而曾祖与大妖结契时,使用的是咒力。术式一旦剔除,作为咒术师的咒力消失,那大妖便再也寻不到兑现承诺的对象。” “曾祖、祖父、父亲这几代都安然无恙。轮到我出生时,却一反常态地带着远超普通人的咒力量。恐怕是约定束缚的那只咒灵被祓除了吧。” “父亲十分忧惧,用了浑身解数保护我到成年,却还是不慎泄露了咒力。大妖夺取了我的声音,作为“聘礼”。” 加白弥梓来的时候,涟水恰好从昏睡中苏醒。 她倒是比这家里加起来的人都要聪明,在听说了前堂发生的事后,第一时间遣侍女过来传话“这是贵客,勿要怠慢”。 涟水无法开口说话,以上都是她先用纸笔写下、再由侍女代为转述。 她连日来被折磨得几乎形销骨立,但仍能看出来是一位清丽端庄的美人。写完最后一行字后,涟水止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漫上潮红,浑身脱力,差点摔在榻榻米上。 侍女惊呼,赶忙扶住大小姐的胳膊。 她身上有极其浓郁的诅咒气息。加白弥梓虽然没有能看到人寿命的异能力,但也能看出来她的性命已危在旦夕。 “你家祖辈有没有提到过献祭新娘的具体日期?” 涟水缓了一晌,写下:“三日之后” 那就对了。如果三日后的零点之前没有解开诅咒,必死无疑。 以上的讲述十分适合当成恐怖片的前传,而按照恐怖片的经典套路,下面的故事应该是:发现自己被贪心狡诈的人类欺骗,愤怒的鬼怪前来复仇,而人类又不死心地找来了道具和帮手,经过一系列你追我打这样那样的故事后,人类和帮手团灭。 作为邪恶必将被打倒的人类一方,加白弥梓不置可否:“脸皮真厚啊。” 此话一出,以老管家为首的人齐齐变了脸色,青红交加。 按照大小姐前面的讲述,明显耍了心眼毁约的是若叶家,理亏的也是他们。 侍女忍不住道:“可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被献祭吗?大小姐明明什麽错都没有,要怪也该怪初代——” 涟水轻拍她的手背,制止了她。 加白弥梓抬头,无温度的瞳孔朝向说话的那名侍女,直把后者看得忍不住打颤。 没有人再说话,和室内落针可闻的静悄,所有人都忐忑地等着他。 “……你说的没错。” 加白弥梓似是赞同地对着那名侍女点了点头,“造成这个状况的元凶,确实是你们那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老祖宗。” “你家用的土葬还是火葬?家里供着牌位没有?” 在场人全都被他这个态度搞懵了,不明白少年问这个做什麽,还是老管家小心翼翼地答道:“是火葬。前代几人家主的骨灰和牌位都供奉在南院的佛龛里。” 挺好。 加白弥梓:“既然那妖怪一把年纪还想换发第二春,那就按照契约内容,给它新娘不就好了。” 老管家:“……啊?” “还愣着干什麽,去把骨灰罐和牌位拿过来。”加白弥梓指挥底下张大了嘴的佣人,“今天遇上我心情好,你家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让我给这俩老东西配个冥婚。” “有请新郎新娘、啧,不对,再来一遍。” 他啪地一拍掌:“有请新郎1号和新郎0号入场。” 佣人们乱成一锅粥,有真的听他指挥往南院跑的,有站在原地转圈等大小姐命令的,还有跑反方向的。 在一阵兵荒马乱中,老管家双眼一翻,终于晕过去了。 第17章 day17 “我会保护你的。” 老管家晕倒后,场面更加鸡飞狗跳。 佣人们真的手忙脚乱搬来了一整个佛龛,嘴里来回念叨着耶稣基督哈利路亚真主安拉祖宗恕罪。 大小姐压根没阻止,甚至在一旁看得还很感兴趣,眼里都放着光。要不是身体硬件不行,恐怕她会撸起袖子亲自下场去搬骨灰罐子。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东西放好之后,加白弥梓挥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离开,服侍涟水的侍女也被带了出去。 和室静下来,涟水的双手搭在膝上,黑长发垂在脑后,端庄的姿态仍挑不出一丝差错。她望着加白弥梓,抿唇微笑起来,嘴角旁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涟水慢慢地在纸上写字:“好久不见,加白君,别来无恙” ——她确实非常聪明,且过目不忘,四年前的一面之缘竟还记得。 四年前,横滨还处于前代的残暴统治下,处处是血腥和暴力,动乱频繁,各种流血冲突不断。 前代首领看中了若叶家的财富,而若叶家主也认为这块土地有冒险投资的价值。两者一拍即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了当时许多的政商名流前来参加。 横滨龙蛇混杂,有着泼天富贵的若叶家俨然一块被狼群垂涎的大肥肉,家主舍不得让宝贝女儿在这个危险的时机抛头露面,但又挨不住女儿的撒娇请求,只好携她一同前来。 于是,港口黑手党提前准备了一批替身,以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后来果然不出所料,竞争对手绑架到了替身,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恼羞成怒撕票。而真正的大小姐则在护送下平安地回到了家中。 撕票事件当事人加白弥梓,堂堂复活。 作为横滨著名黑心无良企业,港口黑手党内适合做替身的孩子并不少。但当时若叶家派来的管事是个鸡婆,一会儿嫌弃这个举止太粗鄙,一会儿嫌弃那个声音太难听,连肤色和手上的茧子伤疤都要挑刺。 挑出去一堆,最后剩下了太宰治和加白弥梓。一个单眼缠绷带,一个双眼缠绷带,管事看着他俩,脸都绿了。 至于为什麽最后的替身是他,理由也很简单——太宰不愿意,所以他就上了。 第20章 加白弥梓:。 是的。他当年比较蠢。 他对成为大小姐的替死鬼这事没什麽感觉,冰冷的金钱关系罢了。 替身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加白弥梓站起来,在房间内打量了一圈,“有没有剪刀?” 涟水一愣,连忙写下:“我差人去取” “还有,”加白弥梓说,“再拿一件你经常穿的衣服。” - 从听说这个任务、到总监会批准前往,竟然花费了足足两天。 咒术界最高权力机构的总监会内,要职多由御三家的人担任。恐怕是因为若叶一支当年得罪了禅院家,任务这才被故意搁置了。 笔直向前飞驰的车内,夏油杰眉头紧锁,压下心中翻涌的厌恶感。 在他一贯的观念中,强者保护弱者、咒术师保护普通人,理所当然。这绝不该是一件为了一己私欲而随意扭曲的事。 得到批准后,他第一时间赶来了北海道,随着早早等候在车站出口的辅助监督去往若叶家的宅院。听说那位大小姐这两日仍和之前一样时常昏睡,好在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愿他来得还不算晚。 与他同行的是高专的学弟。根据总监会的预估,这次要祓除的咒灵不超过一级,且只有一只,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刚进入高专没几个月的后辈性格活泼,心里清楚这次自己只是顺带的,不过还是认真地和辅助监督探讨着任务相关的情报。 “监督小姐,听说北海道神宫的护身符很灵,要什麽时候去排队才好呀?” 夏油杰听着点头,不愧是他的后辈,对待任务、……等下,你在问辅助监督什麽? “……哎嘿嘿,”灰原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只是在想,夏油前辈那麽厉害,任务肯定很快就解决了。” “不要大意。万一那只咒灵是远程战斗的类型,涟水小姐旁边也需要护卫。”夏油杰淡淡道,并没有否认“任务很快就能解决”。 在他心里这的确也是事实。 从咒灵只是夺取了涟水的声音、而非直接杀死来看,这只咒灵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束缚。只要除掉咒灵,涟水小姐身上的诅咒自然会解除。 “还有十分钟,马上到若叶宅邸了。” 辅助监督话音刚落,轿车突然猛烈震动。震源来自脚下的公路——大地震颤,连接两侧的钢筋不堪重负地发出呻-吟,仿佛有什麽在破土而出。 灰原雄吓了一跳,在混乱中紧紧抓住车顶拉手:“怎麽回事,是地震了吗!” 后座的夏油杰脸色遽然一变。 ——他感知到了咒物的气息。 一级……不,不对。 是特级。 而且就在附近。 辅助监督流下冷汗,咬牙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如离弦之箭,很快便驶离了剧烈震荡的局域,但这也证明了这动静绝非地震。 特级咒物的气息再次远去。 “停车!”夏油杰喝了一声。 “灰原,你先去若叶家,我马上过去。” 急促的刹车声后,灰原雄急切从车窗探出头,朝着前辈远去的背影大喊:“夏油前辈,大概多久回来啊?” 巨大的鹰隼咒灵振翅翺翔,夏油杰抓着它的翎羽半跪。 “二十分钟内。”他的声音被风送过来:“如果我没回来,马上联系高专。” - 咒物与咒灵不同,一般是附有猛毒的诅咒力量的残骸、物品等。只要运用得当,咒物也可以以毒攻毒压制咒灵。* 只有咒物并不可怕,要紧的是它携带的诅咒力量会吸引周围的咒灵。这对咒灵来说是大补品,吞掉吸收后实力会有阶段性的跃升,更别说还是特级咒物了。 夏油杰循着咒物的气息,来到了一条山间隧道。 这条铁路线荒废已久,长着稀稀拉拉的枯黄杂草,四周罕为人至,黑黢黢的隧道月光照不进去,深不见出口。 石壁上依稀能辨别出“常纹トンネル”*,是这条隧道的名字。 古时候在大兴土木时,一旦不是很顺利或是频发事故,人们就认为是当地神明作祟,于是献上活人充当的祭品——把人绑在地基的柱子上面再将他活埋,这便是人柱。* 可以断定,这里潜伏着一只或数只强大的咒灵。 磁场被干扰,手机信号受到了影响,时断时续。夏油杰从山路绕到隧道侧方观察时,大概是下车后的第七分钟。邮箱受到了一封新的短信,来自灰原,但内容一直加载不出来。 他举着手机查找信号,同时缓步试探咒灵的领地,不经意踢到了一块石头。 此处静得连风声都没有,那块石头咕噜噜滚落,停在坍塌的石碑旁。 “……!” 夏油杰呼吸屏住,瞳孔惊得一缩,陷入短暂的恍惚。 目光向上——破败石碑上,一位少女正侧靠着在此处休息。一袭秾丽的红色和服绣着精致的金鱼图案,赤足隐没在杂草间。 浓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少女低着头,如画的双眼紧闭,似乎在沉睡,只露出乌发间白皙如雪的一截侧脸。 荒郊野岭,深更半夜,光脚的和服少女——夏油杰的心神不自觉被前方的事物攫取。 离冬天还有大半年,雪女这麽早就出来赶业绩了……? 就在夏油杰愣神的片刻,手机里灰原发来的短信终于加载完毕:[不好了夏油前辈!大小姐刚才被咒灵抢走了!] ……啧。 夏油杰回神,眉头不易觉察地皱起。他把手机收回兜里,忽然有什麽东西在余光一闪而过。 那名奇怪的少女衣襟略微淩乱,雪白里衣从袖口翻出来的那一段上,有暗银色的线绣上的竹叶,恰好是“若叶”二字的变形。 要不是特定角度月光反光,根本看不到。 ……有这麽巧的事情吗? 夏油杰沉默,试探地问:“涟水小姐?” 少女紧闭的眼睫轻颤,幅度极小地朝他的方向微微抬头。 夏油杰还想再多确认几句,又想起如果真的是那位大小姐,那她现在说不了话。 他刚朝着少女走近两步,一阵阴冷的风忽然从身体当中穿过。 眼前倏地变暗,明明是春末的时节,骨髓里却泛起不容忽视的凉意。 ——结界术。这里果然有咒灵。 那少女似有所感,唇瓣微启,朝风的来向侧过头,如白鹭般纤细的颈项暴露在阴冷山风中。 “别担心。” 夏油杰站在了她的身前,可怖却温顺的咒灵被放出,等待主人的命令。 年轻咒术师用温润嗓音安慰道:“我会保护你的。” …… …… 夏油杰身后,“少女”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玻璃珠一样剔透却黯淡的眼中,没有恐惧和惊慌,只有一片漠然。 加白弥梓面无表情地盯着咒术师的背影。 保护你个胯骨轴子。 第18章 day18 “只有强者才配做我老公。” 时间倒回到两天之前。 加白弥梓用“禅院”的身份在若叶家住了下来,有涟水帮忙里应外合,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身份。 老管家本来是想再多问几句禅院家的事,但一对上加白弥梓那副“尔等刁民也配知道朕的名讳”的嫌弃颜,就什麽话都说不出口了。 非常合理。这个让人血压飙升的狗脾气非常禅院。 妖怪约定带走新娘的那天午后,加白弥梓站在池塘边,拿着鱼食也不喂,逗着里面胖成煤气罐的金鱼锻炼。 那条被他伪装成十影法的从影子里钻出来的巨蟒,其实是从横滨土里刨出来的一条白化的“青大将”。本体两根手指头粗细,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冬眠,剩下五天狂吃老鼠。青大将会点幻术,这个程度糊弄糊弄外行人足够了。 加白弥梓找了个陶罐,让它盘成蛇羹,去阴凉地睡大觉了。 庭院中惊鸟器规律地响动,涟水拉开障子门,安静地走到他身边。 她今日气色倒不错,只是藏着心事,几次欲言又止。 那日,讲述完自家并不光彩的发家史后,涟水在白纸写下:“若献祭我一人,能换取整个家族的平安,我自然愿意一试。但此殆害延续后世,非我一力能阻止。恳请您相助,斩断孽缘。” 她撑着病体,郑重地将头叩下去。 加白弥梓瞥了纸条一眼,低头试了试剪刀。 刀刃寒光闪过,大小姐失去血色的嘴唇忍不住哆嗦。 加白弥梓把剪刀一扔,刀尖正好对准她: “把你的头发剪切来。” - 妖怪找人并不是看脸,而是气息。几十几百年对大妖来说弹指一挥,人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改换容貌、转世投胎。 血缘相连的人类身上的气息也相似。 加白弥梓拈着涟水剪切来的一撮长发,经过咒力和幻术的多重加工,他成功将涟水身上的诅咒转移了出来。 第21章 ——这股气血滞涩、进气多出气少、任人搓圆揉扁的感觉,真是好久没体会到了。 他就说这大妖指定有点变态在身上,谁家好妖怪玩放置play啊。 半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了没一会儿,来源自加白弥梓本身的浩瀚无限的咒力,很快让他恢复得一拳能打死三只山神。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他现在说不了话。这是条件束缚,必须解决妖怪本体才能解除。 入夜时分,所有家仆都按照命令躲在房间里,不敢随意走动。替身的事没告诉任何人,加白弥梓让涟水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气息一丝一毫也不要泄露。 他转移了带有大妖印记的诅咒,穿着带有涟水气息的衣物。此刻在怪异眼中,他就是那位背叛的新娘。 送过来的衣服是件大振袖,朱色为底,袖底垂到脚踝,绘羽模样为细细金线绣的金鱼戏水。袋带上有若叶家家纹,但加白弥梓不会系,扔一边去了。 …… …… 狂风忽起,四面的灯霎时灭了。只剩佛龛前两盏忽明忽暗的蜡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苦苦支撑。 若叶家虽不情愿但勉强履行了约定,走廊下摆着两只红色酒杯,斟了半满的清水,敷衍地算作婚仪。 难以描述的黑雾在蠕动,缓慢蔓过墙壁房檐,所过之处留下蜗牛爬行般的黑色黏液。 按照旧式传统,新婚日的新娘会挽起头发梳成发髻,头戴白盖头和面纱,穿上全身雪白的白无垢,意味着从精神到身体都归于“空白”。* 但坐在佛龛前的人随意披着一件宽大的朱红和服,背影清瘦。垂下的黑发被诡异的风吹起,露出完整的如瓷如玉的一张脸,晃动的烛光映照其上,晦暗不明。 黑雾越往里越浓,收缩成三人合抱的大小。它立在庭院当中,半天动都不动,脚底的雾气涌动得更厉害了,掀翻了两只酒杯。 它在犹豫。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也在逐渐焦躁。 加白弥梓心里冷笑:这有你挑的份吗? 要不是说不了话,他真想把这崽种骂一顿。 他站起来,差点被振袖拖地的长尾绊了一跤,心情更差。 少年毫不客气地朝裹在黑雾中的怪物伸出手,招呼狗一样,慵懒勾了勾手指。 妖怪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情奔放的新娘。黑雾呆了片刻,盛情难却,缓慢蠕动向前。 就在隐藏在黑雾下的触手即将把加白弥梓裹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卡了一下。 哦,差点把主角忘了。 加白弥梓无视黑雾往墙角走去,身后的黑雾猛地暴涨数倍,底下似乎长出了无数张嘴,发出愤怒的尖利嚎叫。 他视若无睹,转头把佛龛里的骨灰罐子拎了出来,回头瞥了一眼黑雾,嘴角扯开一丝阴恻恻的笑。 复活吧,你的爱人。 - 辅助监督油门踩得差点飞起,原定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压缩成了三分钟。 在若叶大宅前急刹,灰原雄刚跳下车,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在他心头蔓延。 偌大的庭院门户大敞,还没靠近便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惊惶失措的人声,叫喊着什麽“南院着火了”“人快出来”“不好了!大小姐她——”。 说话的人失手摔了水桶,又是哎呦一声痛叫。 灰原雄当即冲进去,前堂中另外两人正急匆匆地往走廊里跑,那头隐隐能窥见火光。他立刻扶起摔倒的佣人,紧张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麽。 那人似乎是见到了什麽极为可怕的场景,手脚都在哆嗦,抓着他的制服语无伦次:“妖怪……是那妖怪来复仇了!它把大小姐带走了!” …… …… 时间回到现在。 夏油杰全身姿态紧绷,脑内飞快思考着破局之法。 咒术高专登记在案的特级咒灵有16个;入学高专时的级别评定,夏油杰和五条悟同为一级术士。 夏油杰所持有的术式“咒灵操术”,可以将降伏的咒灵收归己用、自由操纵,不论是数量还是实力均可无限容纳。* 目前,他吸收的咒灵数量已经超过四位数。其中,有着强悍硬度的虹龙和能展开简易领域的裂口女是他最强大的单体战力。 眼前的隧道仍在蔓延,夏油杰明明一步没动,身体却已经站到了隧道的中央。 经验丰富的咒术师一眼便能大概判断出对手的级别。夏油杰抬手唤出裂口女,心道今天怕是碰到了硬茬子。 “……涟水小姐。” 死寂的隧道内,少女浅浅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耳侧。夏油杰尽量用和善无害的语气开口:“我召唤出的咒灵会保护你,它们只是长得奇怪了点,不用害怕。” 普通人在极度恐惧的条件下也能看见咒灵,若咒灵的目标就是涟水,那她产生的负面情绪只会火上浇油。 还没听到涟水的回应,咒灵先一步耐不住性子。 头顶无端亮起昏黄的灯光,隧道的尽头陷入循环;接着是一声汽笛长鸣,生锈金属的刺耳碰撞声、令人生厌的摩擦声,离他越来越近。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弥漫在整个隧道。 在隧道侧面的山壁下,一个血脚印凭空出现,接着是另一个,脚尖的方向正冲着两人。仿佛是一个全身流血的人从墙壁中生生剥落,再朝唯二的活人走过来。 有了第一对的出现,血脚印的数量突然指数倍增长。从隧道两侧,密密麻麻,空气都被压缩了,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一眼恐怕能当场升天。 融合了此地数百具人柱被活埋的怨恨,整条隧道已然成为活着的诅咒。撕扯声、咀嚼声、讥笑声、诅咒声,企图将每一个误入的活物彻底拖进地狱。 “为什麽要骗我,为什麽要害我,为什麽要杀我!” “为什麽没有来!新娘,你是新娘,你是祭品,为什麽没有来!” “砸断你的肋骨!挤爆你的心肝!用酒灌,用火烧,用土埋,用镐子锤,用金子砸!” “哈哈……嘻嘻……过来……快过来……!” 无数尖利重复的魔音轻易扎穿耳膜,像一根烧红的钢钉横插进脑浆,搅来搅去。 夏油杰咬紧牙,额前滑落一滴冷汗。 他及时用咒力护罩护住了耳朵,但不管用。看来还是结界的缘故,只要处在这只咒灵的结界内,术式效果就会大幅度削弱。 夏油杰立刻改变了策略,不再关注无形的咒灵,而专注查找结界的突破口。实在不行就来硬的,把咒灵的肚子捅穿。 他手指微动,正要放出虹龙—— 来自身后,冰凉的手指抵在他的后颈,如同毒蛇露出尖牙。 “!” 夏油杰心神猛地一震。 ……啊,差点忘了。 这少女果然—— 最坏的结果就是任务的保护目标——也就是涟水——被夺舍或是死了,任务失败。夏油杰反倒没那麽紧张了,他没动,站在原地,感受后颈上冰凉的触感。 对方没有割断他的喉咙,冷得让人怀疑她是人是鬼的指腹不断移动。 夏油杰:“……?” 怎麽貌似,是在写字? 一个“stop”, 呼之欲出,跃然纸上。 夏油杰:“……” 咒术师沉默着转头往后看。 少女的模样跟之前一样,看不出一丝慌张,头发丝都没乱。朝着他的方向,眼睫微垂。 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少女头一歪,从长袖里胡乱摸索,摸出来一沓皱巴巴的白纸和一根自动笔。 她豪迈挥毫:“你,不许动” 夏油杰:“……” 其实这人跟咒灵是同夥吧? “大小姐,”夏油杰忍不住想叹气,“我们马上就要被咒灵吃掉了。你有什麽想法吗?” 少女:“等” “……?”夏油杰说,“等的意思是,站着别动让肉质更紧实,然后咒灵吃自助餐?” 少女用看二傻子的表情看他,嘴一撇,抱着手臂拒绝交流。 虹龙将两人围起,坚硬的外壳抵挡住了血脚印的进攻,但这样耗下去也不算办法—— “新……娘……新娘……” 一瞬间思考停止,夏油杰倏地朝向另一侧转过头,难以置信。 ——怎麽还有第二个?? 一团像是从沼泽中爬出来的黑雾,从隧道的尽头出现,眨眼间跟他们的距离就缩短了数十米。 黑灰像剥落的鳞片,不断从黑雾身上掉落,雾里面的几百张嘴都在木讷地重复呼唤着某人——“新娘”。 夏油杰:“……”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他的眼神极为复杂地盯着面前老神在在的少女。 思绪像一团乱麻,第一个清晰的念头竟然是“重婚犯法”。 少女听到了黑雾的呼唤,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手中自动笔戳向夏油杰的腰子:“我写,你念给它” 然后刷刷龙飞凤舞地就开始写。 第22章 夏油杰对着她的墨宝辨认了半天,对着新来的咒灵勉强念道:“意外情况,现场多了个抢婚的,但新娘不会分身,只有一个。” “……”夏油杰停顿几秒,脸上流露出一种“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山底”的怪异表情,接着念:“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他的语速越来越慢,语气越来越迟疑,“……你来的正是时候。” 在看到少女写下的最后一句时,他的表情已经从怪异困惑变成了麻木不仁。 “所以赶紧把对面打死吧,”夏油杰面无表情照着念,“只有强者才配做我老公。加油,阿娜达。” 第19章 day19 我不跟傻子玩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围观两个跟他毛关系没有的咒灵打架。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造成这一神奇场面的始作俑者毫无心理负担,可能是困了,靠着石壁连打了三个哈欠。 夏油杰看了看前面尖啸怒吼打得你死我活的血脚印和黑雾,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少女,和同样傻站在一边的裂口女大眼瞪小眼。 过了半晌,他迟疑的声音才响起:“后来的那个、……”他沉默了一下,“那位新郎。是你的式神吗?” 在夏油杰将少女写在纸上的话复述完毕后,黑雾突然暴怒,瞬间弥漫了整座隧道,冲过去厮打起来。两个实力快摸到特级的咒灵打架,一时间咒力浓度飙升到阈值,压得人呼吸困难。 有事这哥们是真上,一点不含糊,养二十年的狗都没这麽听话的。 过了会儿,少女鸦羽般的眼睫才微微掀起。 她歪着头,轻又薄的目光似在打量咒术师。最后懒洋洋地抬起手指,比了个x,示意错误。 用的是中指。 夏油杰:“。” 他眯起眼睛,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十足的狐狸坏水样,说话都在磨着牙:“大小姐,你选中的新郎可能要让我们失望了。” 黑雾显露出颓势。 隧道像有呼吸一样,有规律地蠕动着,脚下的地面时软时硬。而且如果夏油杰没记错的话,两侧石壁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小了十厘米。 ——就好像他们正处在一个生物的胃中。 - 加白弥梓许多年不跟咒术师打交道,今天这一回,对咒术师的刻板印象又变深了。 良莠不齐,人嫌狗厌,运气不好,手一滑早死早投胎。 再加一个眼神也有问题,一口一个大小姐,没看出来他都不想搭理吗? 在加白弥梓的脑海中,咒灵和妖怪的缠斗被不同的色彩区分成两个个体。 有的妖怪诞生时就伴随着恶意与恐惧,如雨女、猫又、青行灯……就连咒术师身边那个长发覆面、嘴能裂到后脑勺的都市传说的原型,也属于这类邪恶强大的妖怪。 在怪异的世界,将妖怪类比为人类,咒灵就是它们投射下的“影子”。 本身越强大,影子也会同步生长。妖怪有善恶,有理性,有自己的职责和喜好,会有各种各样的色彩。 但影子只会是黑的。 当妖怪放弃理性和职责,沉溺在恶念之中,就是所谓的“堕落”。寄宿在它们身体上的黑斑无法逆转,犹如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将原本的色彩剥蚀,最后让它们彻头彻尾地被影子取代。 黑雾原本是妖怪,但它的堕化已经开始,勉强保持理智已经不易。加白弥梓费了点功夫才让它明白,这个连人带盒一共三斤的罐子才是坑害它的罪魁祸首。 以他的观察,这条隧道本身的诅咒吞噬了黑雾妖怪的影子=咒灵,二者融为一体后跟个精神分裂似的,一会儿嚷着水泥太冷你来殉我,一会儿嚷着新娘我要掀起你的头盖骨,最后达成一致——要把新娘当成人牲吃了。 目标统一后,融合咒灵的实力一加一大于二,早就超过了黑雾妖怪。 黑雾被仇人的骨灰一激,实力涨了一截;加白弥梓又跟它做了个交易,让它实力再次涨了一截。但就算这样还是打不过融合咒灵。 电光石火间,加白弥梓一把捏住直袭面门的利器,抬眸冷淡地望向对方。 “抱歉。”咒术师笑吟吟地道歉,却听不出一点诚意:“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的“眼睛”也被夺走了呢。” - 夏油杰在少女仰起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骤然变暗的光线下,她的瞳孔大小却毫无变化。 一开始太仓促,被他忽略了,现在观战闲得没事干,这少女身上的异常之处简直多得数不过来。 夏油杰简单出手试探了一下,结果暗器还没靠近,他的手腕先被扼得生疼。 他暗暗发力对抗,竟然没挣开。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被惩罚性地扼得更疼了。 夏油杰:怎麽回事?!他预料的情况中可没有打不过这一条啊! “你没事就好,”咒术师额前缓缓滑落一滴汗,委婉道,“能……请你松开手了吗?我不会再试探了。” 少女阴沉沉的眼锋如刀,越看越让人心凉。 夏油杰感觉自己要碎了,物理上的。 他沉默,闭眼,深呼吸,能屈能伸:“我错了。” 虽然没有声音,但耳边似乎响起了同期响亮的嘲笑声。 少女轻飘飘地松开了指节,拍了拍手,站起身,行云流水地流露出傲慢两个字。 她盯着咒灵缠斗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在纸上写:“把你的咒灵收起来”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被这麽理直气壮地命令。他天赋高,实力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比拽上天的五条悟好相处多了,但一旦接触久了就知道,这是两个难搞程度不相上下的问题儿童。 如果这句话出现的时机在试探之前,夏油杰会选择不废话直接把她打晕,再独自战斗。 但是现在,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感受,想看这位大小姐会用出什麽手段对抗两只接近特级的咒灵。 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夏油杰召回虹龙和裂口女,耸耸肩,摊开双手:“按你说的做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透露出一股子不顾后果的疯劲,和浓烈得快燃起来的兴致。 少女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隧道中霎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啸鸣,掀起一阵罡风。显露出颓势的黑雾一缩,眨眼间退出了血脚印的包围圈,来到少女身边。 它的身躯已然被撕扯掉了三分之一,再打下去恐怕抗不了半个小时。 隧道里响起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伴随着嘻嘻的令人牙酸的讥笑。脚下、侧边、头顶,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脚印。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少女眉头紧锁,紧咬的下唇浮现出一层血色。 她犹豫半晌,就在夏油杰对她产生怀疑、忍不住要出手的时候——大小姐的眼神在一瞬间死掉了。 她撩起袖子,木着脸把手伸进了黑雾之中。 白皙纤细的手臂没在不停翻涌的黏稠黑雾之中。夏油杰眼皮一跳,恍惚觉得自手肘以下仿佛被一口吞掉了一般。 这错觉没持续多久,大小姐又将手臂抽了出来。 没有伤疤也没有血迹,干干净净的,只是指间多了一枚裹着封印符文的长条棍状物。符文没粘牢,掉了一角,单从那缝隙中泄露出的咒力就让夏油杰神色一变。 咒术师收起轻浮的态度,皱眉认真观察着被掏出来的咒物——不会错,这就是他在车上感知到的特级咒物的气息。 怪不得中途气息消失了,原来是被咒灵吞掉了麽……既然都被吞掉了,竟然还完整地保留着? - 加白弥梓体会不到咒术师的头脑风暴。不光眼神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好想把手砍了。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咒物一角,心中的嫌弃厌恶翻江倒海。强烈的心理影响生理,真的有点想吐。 加白弥梓捏着鼻子甩掉不牢固的符文,露出了里面像从千年木乃伊身上刚割下来的新鲜虎皮鸡爪——一秒不带犹豫甩向半空! “等……!” 夏油杰阻止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 他匪夷所思:把特级咒物喂给实力本就接近特级的咒灵,这是生怕咒灵一直没吃到人饿坏了吗?? 几乎是咒物被扔出去的同时,嗅到这股极具蛊惑性气息的隧道咒灵,终于忍不住显露出了实体,贪婪地扑向这口诅咒中的大-麻。 咒灵: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累堆的白骨出现在他们面前,每处缝隙都挤满了被砸得凹陷畸形的头颅。惨白的人骨在鲜血里浸泡百年,浸着酥软油润的淡红光泽。 尸骸堆积成尸骸,人牲拥挤着人牲,怨气滔天。 巨大的骨掌轰然落下、收拢,咒灵急不可耐,将下颌骨张开到极致—— 砰砰、砰砰。 后知后觉,夏油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也只有他的心跳声。 第23章 四下皆寂,时空静止——不是错觉,是真的停滞了。他的目光仓促地追寻着一道人影。 披着朱色和服的人站姿随意,不设一点防备,以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咒术师的眼光来说,到处都是破绽。 她反抬手背,掌心上方出现了一颗浓缩的、里面还在流动的黑色咒力球。 然后,五指微微收拢。 伴随着诅咒摧心剖肝的惨叫—— ——山崩了。 - 虽然险而又险地召出了虹龙,但隧道崩塌时,夏油杰还是被砸了满头满脸的尘土。 他忍不住咳嗽,标志性的刘海和丸子头一模一把灰。 战斗发生的太突然,结束的也太迅速,夏油杰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手下留咒灵。他还想把这隧道咒灵吃掉吸收来着,现在倒是吃了一肚子土,一呼一吸都是咒灵升天的骨灰。 咒术师们有个常识,名为“术式公开”,意味着战斗时通过公开术式的情报,可提升效果和实力*。 那少女无法开口说话,自然没办法公开术式情报,竟在先天劣势的条件下一击必杀,过程简单粗暴令人发指。 夏油杰看了看四周,整座山像是凭空被人啃了一块,留下好大一个缺口。他脚下的地方本来是陡峭的半山腰,现在可好,成平地了。 夏油杰:“……” 各种情绪翻涌,他甚至有点想笑。 小姐姐,你玩特级咒灵跟玩狗一样,那咒高派我辛辛苦苦一路赶来救人算什麽? 算我倒霉对吧:) - 加白弥梓觉得自己也在犯水逆。 他本来压根不想出手,让妖怪跟咒灵打,自己能夺回自己的影子最好。虽然堕落不可避免,但能勉强维持住理智,临终关怀一波也好。可惜实力怎麽算都差了一截。 他没办法把融合咒灵剥开,只能一块干掉。这下祸害少了,大家都gg了。 黑雾身上,片片黑灰扑簌而下,接触到地面的前一秒悄然融化。 它蠕动着,从脚底吐出了一个瓷质罐子。它应当恨得要把背叛自己的仇人挫骨扬灰,但仇人眼下真的连人带盒重三斤,妖怪又不知道怎麽办是好了。 眸光重新回到少年黯淡的双瞳中,这是为妖怪提升力量所做的交换——先是声音,再是视觉,按原计划妖怪会在午夜时分把拆得七零八落的新娘吞入腹中。 加白弥梓眨了眨眼,挑眉看向黑雾。 摆在妖怪面前的有两条路:1.现在以妖怪的身份升天;2.走,等完全堕落后变成没有理性的诅咒,生死随命。 嗓子里蔓起一股痒意,加白弥梓咳了两声,捏了捏喉咙,不太舒服,他好半天才找到重新发声的方式。 少年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对妖怪说:“自己选吧。” …… …… 夏油杰对照着记忆里的荒山,勉强找到了下山的路。巧得很,他此行的任务对象就站在那处隘口。 咒术师自己都没觉察到松了口气,刚想喊一声对方的名字,忽然有什麽晶莹的东西落在了他的鼻尖上,有羽毛般轻盈的触感。 他一愣,抬手一拈。 那在他的指腹间缓缓融化的东西,竟然是一片雪花。 夏油杰蓦地抬首,才发现这里的视野豁然开朗。 山路围栏的白漆经年后脱落大半,从山头一路蜿蜒向下。满月高挂,夜空明净,没有一丝阴霾;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晶莹之物飘然纷纷,柏油山路上遍地碎银闪烁。 立在月色与雪色之间的背影,独自望向远方。红色的长振袖松松散散,金鱼尾迤逦在地。 这样浓烈的景色。 ——却无端让人感到寂寞。 - 就在两分钟之前,加白弥梓秉持着日行一善的原则,真诚向妖怪建议,为避免它死不瞑目,不如把仇人的骨灰做成马桶搋子送给公厕,既实用又积德。 黑雾倒退三尺,发起了抖。 “你怕什麽,”加白弥梓奇怪道,“妖怪消散后没有实体,又不会有人这样报复你。” 黑雾连连摇头,将骨灰罐子生吞了进去。 雾气张牙舞爪,在半空留下歪歪扭扭的“谢”字。 在午夜到来的前一刻,柔和的萤光取代了沼泽般的黑雾。 不管此前有多少罪孽、愤怒、咒怨,做了多少恶,又欠下多少因果。 消散时都是这样漂亮的光芒。 加白弥梓望着雪发呆,想不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麽感觉是他把妖怪超度了似的? 身后传来人类的脚步声,不知道怎麽又停下了。 这山上没别人,除了加白弥梓就只剩下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咒术师。 一想到这个人他就来气。眉毛下面挂俩蛋,只会眨巴不会看。 “……涟水小姐。”咒术师艰涩地开口。 加白弥梓:不是,你没完了? 他好想举起水枪冲着这人的眼睛猛呲。 最开始的艰涩过后,咒术师的语言功能恢复,说话流畅了许多,“涟水小姐,”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跃跃欲试,“你想来咒术高专吗?” 加白弥梓:“……” 他平心静气地看了一眼此人。 俗话说,要想洗脑别人,首先要洗脑自己。 比如面前的咒术师,虽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但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似乎笃定了不会有人拒绝。 在夏油杰的眼中,他的沉默就是就是想法松动的表现。 夏油杰保持着亲和的微笑,简单介绍了一番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超经意提到“咒术界最强战力都在我们学校,想要什麽都能办到”。 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后,“少女”长舒了口气。 唇角柔柔地向上牵,说出了夏油杰今天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不跟傻子玩。” 第20章 day20 “念写” 我不跟傻子玩 不跟傻子玩 跟傻子玩 傻子 …… 夏油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同一句话。 谁是傻子?傻子说谁? 他大受震撼,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那道刚刚下山的身影去而复返。 “喂,”加白弥梓叫了他一声,“你带手机了吗?” ——他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来超度咒灵的。 他明明是来打卡的! “017.打卡影视中的经典地标” 加白弥梓打量着四周的山。季节不对,这里又没什麽标志性建筑,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哪个影视里的地标。 管它呢,回去ps一下得了。 思及此,加白弥梓伸手在咒术师眼前晃了晃:“醒醒,睁眼了。” 只是小眼睛不是闭眼睛的夏油杰:“……” 他习惯性地露出微笑,“……哦,手机吗?”说着,手僵硬地移向口袋,“用手机干什麽?——呃。” 不妙。 可能是在刚才的战斗中不慎磕到了哪里,手机的开机键按下去后毫无反应,成了一块砖头。 不管是夏油杰还是加白弥梓都沉默了,尤其是后者,眼中的失望和控诉盯得咒术师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加白弥梓:“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让这个世界多一点包容,少一点戾气。这样咒术师就都失业了。 他抬步走向下山的路,“拜拜。” 雪光要消散了,他也该走了。 …… …… “啊…啊…、啊嚏!” 响亮的喷嚏声将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 齐木楠雄收敛起所有表情,有一瞬间,他很想把鸟束从山顶扔下去。 想亲切搭他肩膀的鸟束零太突然被电了一下,“嘶,怎麽降温了?”他打了个哆嗦,摸着后脑勺嘀咕完就忘了,再次笑嘻嘻地凑近齐木:“回去啦齐木同学,大家都等着你开始游戏呢。外面有什麽好看的,不如回去和漂亮姐姐们枕头大战啊。” 鸟束边说边幻想出了自己和女生们亲密贴贴的场景,嘿嘿傻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齐木面色不善,立刻跟他分开了五米远。 “别害羞嘛齐木同学,你凑个人头就可以了。”鸟束再次热情地凑了上来,“咳咳,不过作为我请客的回报,您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只要稍~微~抬抬您的手指头,用下超能力,让女生们不小心摔到我身上就可以了。”鸟束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神许愿,“拜托了,齐木大人!这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 齐木大人:“滚。” 这家夥还真敢说。 就在两天之前,隔壁班的转学生鸟束零太找到他,手上拿着六张滑雪场的优惠券,极力邀请齐木和他的几个小夥伴们一起过去玩。 然而他的心声却在大声抱怨:可恶!本来想和丽丽子她们去的,但是三个人竟然都说家里煤气忘关去不了,再拖下去优惠券都过期了。没办法,只能邀请齐木同学了,三班那几个女孩子也挺可爱的嘿嘿嘿…… 第24章 鸟束零太,一个有着清澈眼神的渣滓。从出生时就能看到幽灵,因此早早从幽灵口中得知了“齐木楠雄是超能力者”这件事。 齐木一度想杀人灭口,最后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勉强放过了这个知情人。 这次齐木楠雄本来也没想理他,但是关门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优惠券,与之相关的信息涌入脑海。 那家滑雪场的客人,能凭门票免费领取限定北海道风味咖啡果冻。 齐木楠雄:……区区限定,怎麽可能让我屈服? 次日的假期,在鸟束零太悲伤的嚎叫中,齐木带着同班另外四个凑数的男生,期待地坐上了去往北海道的飞机。 只是没料到鸟束的运气这麽好,竟然真让他撞了桃花运,是附近学校趁着淡季过来玩的女大学生们。 “啊,你说什麽?”鸟束忽然转过头,跟一团空气对话,“那边的山塌了?有人打架?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下次记得离远一点啊,幽灵又没战斗力,被打死就糟了。啊不对,你们已经死了。” 他跟幽灵絮叨了几句,又想觍着脸拜托齐木的时候,不知道看见了什麽,双眼突然冒出精光,发出了原始森林里猴子发现香蕉的兴奋吼叫:“哦哦哦哦哦!” “齐木同学,你你你——”鸟束双眼放光,颤巍巍伸出手指,“你认识这画里面的女孩子吗?!” 什麽画,哪里有画?这家夥的脑子终于彻底报废了?那真是上天有眼。 齐木楠雄想给难得干了件好事的神鼓掌,手还没抬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确实拿着什麽东西。 超能力者大脑空白了两秒,缓缓低头。 是滑雪场民宿的宣传单,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了出来。 宣传单的设计简约美观,以清透的天空和皑皑雪山风景为底,用潇洒的毛笔字标记了滑雪场的名字和经纬度。 但现在,这张宣传单上却多了一个人的画像。 齐神:“……” ——“念写” 能够将内心所想的东西凭空打印在纸张上,前提条件是需要手持一张纸或类似的东西。施术的一分钟内必须注意力集中,不能停顿,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杂念,否则结果就会出错。* 齐木:“……我在外面待了多久?” 鸟束:“你还说呢!你根本没在屋里面待几分钟好不好?” 齐木:“……” 所以,这是在他使用千里眼的时候无意识画下来的吗? 齐木楠雄心情复杂地盯着宣传单上的画像。 不管是从完成度、人物选取、还是构图色彩等等角度鉴赏,这都是一张完美的大师级艺术品,任何一个艺术家路过都会痛哭着唱一首《one last kiss》。 鸟束零太显然没有那麽高雅的审美。 “齐木同学。齐木师父。楠雄a梦。神。爹。”他用最单纯的语言表达了最朴素的感想,“能不能把这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给我?” 鸟束零太土下座,大声喊道:“拜托您了齐神!我发誓这真的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了!” 齐木楠雄无视了他,有些凝重地盯着画像。 他的超能力自然不会出问题,这上面每一片发着淡淡光芒的雪花都画得令人身临其境。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因为画里的场景不应该被任何一个人看见。 情绪鲜少起伏的超能力者,此刻罕见的感受到了心浮气躁。 齐木楠雄将宣传单卷成纸筒,有画像的一侧朝里,转身,在鸟束傻里傻气的惊叫声中消失不见。 他得去马里亚纳海沟冷静一下。 …… …… 庭院中惊鹿发出规律的声响。 天亮之后,从地窖中出来的涟水安抚好了管家和侍从,将家族事务料理得一丝不苟;又委婉地拒绝了两位东京来的咒术师,派车将他们送了回去。 经过一个兵荒马乱的晚上,若叶宅邸又恢复了平静。 涟水本来想设一场筵席以示感激,被加白弥梓拒绝了,便退而求其次,在廊下摆上了各色精致的小点心,搭配上两壶茶。 加白弥梓看上了那盘巧克力饼干,是北海道很有名的特产“白色恋人”。脆脆的薄饼中间夹着一层巧克力,水色和白色的包装设计也很漂亮。 见他喜欢,涟水含着微微笑意,让侍女去多准备几盒。 侍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后。加白弥梓把饼干掰开,一半泡进了牛乳茶里,一半喂给小白蛇。小蛇像手镯一样,叼着尾巴缠在他的腕间。 加白弥梓忽然开口:“你,其实根本不想被献祭吧。” 涟水的脸色倏地一变。 少女深色的瞳眸幽深晦涩,最终,她坦荡微笑道:“没错。” “前辈的过错不该由我来承担,伦理和家族都不能束缚我。” “我已经成年,过不了多久就能接替父亲的家主之位了。”涟水拿起茶盏,盯着里面上下浮动的茶梗,“我打算在未来两年,将家产全部捐献,再将这里的房子卖掉 。” 说完这几句,她似是卸下一块重担,长舒了一口气。 加白弥梓看着面色轻松的少女:“你就不怕哪里失误,被妖怪吃得渣都不剩吗?” “你不是来了吗,加白君。” 涟水含笑,解开手袋,从里面取出来一枚陈旧的木质护身符。 “我利用了那孩子,”她摩挲着护身符表面的纹路,流露出对往事的怀念,“但愿她能一直做一只自由的燕子。” 涟水生来拥有多于平常人的咒力,却没有继承术式。自有记忆起,成为祭品的命运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高悬头顶。 她想,与其被动的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赌一把。赌一把吧,反正就算输了结局也是一样的。 在成年的当晚,她割开手腕,泄露了包含着自己气息的咒力。 涟水和她的祖辈们一样不信任咒术师。但她知道一个能救她的人。 …… …… “你救了它,它会在你命危时报答你的。” 涟水诧异地回头,在门后看见了一个和她身高相仿的孩子。一张小小的脸,缠在眼上的绷带就占据了大半面积,下巴和唇形的弧度精巧优美,像她在家时最爱装扮的人偶娃娃,本人也同人偶娃娃一样没有人气和血色。 涟水迟疑了:“……你在说谁?” 那孩子呆了半晌,才慢慢伸出手指,指向她藏在衣服里面的手袋。 涟水咽下惊呼,心虚地观察着四周,见没人才放下心。 她刚刚偷溜出去祭典上玩,偶然捡到了一只受伤昏迷的燕子,便悄悄捧到手袋中带了回来。父亲向来不许她跟这类“东西”接触,可得藏好了。 “我不是图她回报呀。”涟水轻快地说,“不过,你都把眼睛挡住了,是怎麽发现的呢?” 那孩子歪了歪头,唇瓣翕动,正要说些什麽—— “弥。” 一道懒散的少年声线横插进来,不容置喙地命令:“去任务了。” …… …… 加白弥梓战术后仰:“……还有这事?” 他完全没印象了。 很好,记仇小本本上太宰治罪加一等。 “自那之后我有暗中打听消息,你的升职之路顺风顺水呢。”涟水笑道,“不然还真想把你挖过来。” “不必了,我不想打工。”加白弥梓回绝,以俯视的角度平静地看向涟水。 “从此之后,你将从世代的束缚中解脱。从此与普通人无异,不会再与妖怪产生任何交集。” 涟水怔愣好半天,点头说了好。 她拍拍手,侍女恭敬地把早已准备好的伴手礼送了过来。 “请务必收下,是我代表若叶家的一点心意。”涟水笑道,“请您回家之后再拆开看吧。” …… …… 其实不用多此一举,加白弥梓早就知道她送的是什麽。 他解开巧克力盒的缎带,里面没有巧克力,取而代之的半方古朴的田黄石印章,刻着“若叶”中的“若”字。 在涟水壮士断腕之前,这半块小巧的印章,能调动若叶家半数的财富和权势。也就是说在起码一年时间内,他能用钞票填平东京湾。 加白弥梓撇嘴,将印章又扔回盒子。 还不如送巧克力呢。 第21章 day21 好感度是?! 加白弥梓结束北海道之行之后,不出所料,本就贫瘠的学业不但都还给了老师,还倒欠三斗。 题目问的:商品进价6000元,经过一系列打折促销后,售价为多少? 他算出来的:-60元。 安室透判卷的时候血压都高了。 他忍了又忍,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人是穷凶极恶的黑手党”“是最重要的任务对象”“是给我发工资的老板兼活爹”,才咽下了差点冲出口的质疑。 安室透叫住了研究新甜品的舞树:“在店门口种两盆豌豆吧。” 第25章 舞树摸不着头脑:“现在的不好吗?”她指的是窗前的一排多肉,“胖嘟嘟的很可爱呀。” 安室透:因为老板的脑子快被僵尸吃完了。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低头钻研那份让人血压飙升的数学试卷。第二题,老奶奶的速度是345km/h……很好,继商业奇才之后是鬼火老奶。 舞树兴冲冲地给社长端上了自己研究的新菜品。据她说,这块千层蛋糕的主料有黑巧克力、咖啡可可粉、焦糖酱、新鲜杏仁,饱含这几日见不到亲爱的社长的思念之苦。 加白弥梓吃了一口,大脑放空了十分钟。 他将另一块打包,叫了个生鲜跑腿,寄给横滨正在加班的太宰治。 狗吃巧克力会死,祝福。 他写半个小时卷子,就奖励自己休息一小时。家里的电影都看完了,加白弥梓一边吃薯片和爆米花,一边看动画片,时不时还伸手撸撸猫。 说来也奇怪,这只白猫自从凭空闯进他家里碰瓷之后,从此就甩不掉了。它神出鬼没,一张小猫脸也看不出表情,对同类猫咪欲罢不能的玩具没有任何反应不说,还表现的很嫌弃。 唯一的干劲体现在干饭上,不吃猫粮,只吃甜点。 一般动物的情绪起伏不少于人类,这只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猫明显是个异类。加白弥梓猜测它是个未开灵智的小妖怪。 灵智未开或半开的妖怪有很多,之前他找来帮忙的青大将就是。不过就算是这种呆傻的妖怪,也会抱怨“昨天的老鼠不新鲜”“知了叫个没完烦死了”,闹点小情绪。 在这只白猫身上,加白弥梓却什麽都感觉不到。 ——他怀疑这猫是个智障。 孩子都这样了,爱吃啥就吃啥吧。跟它讲道理又讲不明白,反倒显得他也不聪明。 安室透:难道你不是? 安室透摘下围裙,已经习惯了神奇的老板和他神奇的猫。天知道他在第一次看见白猫吃奶油蛋糕的时候有多惊悚,结果不但被老板嫌弃了,还被那只猫用同样的眼神嫌弃了。 他逐渐学会无视一切不合理现象。拿着数学卷子在加白弥梓身边坐下的时候,安室透瞟了一眼pad上播放的动画片,心中长喔了一声。 《哆啦a梦》啊。 但愿童年男神能唤醒老板为数不多的良心,让失足少年迷途知返。 “社长,”安室透不得不残忍道,“以这张试卷的结果来看,下次考试你肯定会被留下补考的。” 安室透观察着少年陷入沉思的脸,“不过也有个别的方法,不需要这麽刻苦地学习。”他似笑非笑,压低嗓音道:“有一些很便利的道具……藏着显示器的橡皮、水杯,或者嵌入式无线耳机——应付中学的考试绰绰有余。” 虽然手段不光彩,也很小儿科,但只要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够了。 会上鈎吗……? “……” 加白弥梓沉默了。 他放下笔,仰头靠在抱枕上,目光移向咖啡馆顶灯,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侧目看安室透:“你好熟练啊。” “我的咖啡店不需要这种人才,你自首去吧。” 安室透:“???” 无人注意的角落,白猫瞥了脸色宛如吞了苍蝇一般的金发黑皮一眼。 真拼啊,齐木楠雄想,这种为了理想信念豁出去一切的精神,他这种只求平凡生活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白猫咬了一口栗子蛋糕,胡须极有技巧的没沾上一点奶油,享受地眯起眼睛看动画片。 这一集讲的是主人公尝到被人喜欢的甜头之后,误将讨厌药丸当作好感药丸吞了进去,最后大哭着被蓝胖子拧脸结束。 齐木看着蓝胖子又生气又无奈的脸,心念忽然一动。 ——他的超能力中有个类似的变种。 “好感度显示器”:能检测出别人对自己的好感度或别人对别人的好感度并数值化。* 当然了,他现在是猫身,测出来的自然是对猫的。 比如这条街上流浪猫对他的平均好感度是32,它们对外来者很戒备,看不顺眼,但不会主动找他打架。 吧台后哼着歌的女侍应生,对他的好感度是76,是会任劳任怨地铲屎、就算被喵喵拳胖揍也会傻乐的程度。 这位安室先生对他的好感度是44,有点低啊,难道是狗派吗。 顺便一提,这世界上人类对猫咪的平均好感度为56。 ——好了。 齐木楠雄期待转向最后一个人,尾巴尖摇起了转。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加白弥梓对他的好感度,决定了接下来他还能蹭多少天的饭后甜品—— 数字显现出来的那一刻,白猫嘴里的栗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金发侍应生挑起眉,意外地看了它一眼。 齐木楠雄完全顾不上这个敏锐的男人注意到了什麽,眼前只有那可怜的数字。 “好感度:20” ……20。 ……20?????? - 好感度20是什麽概念,换座位时同桌的女生会发出惨叫,站起来回答问题会被后座抽走椅子,就算在班上没有被当成臭虫欺辱霸淩,那地位也和臭虫差不多了。 20,好小众的数字啊,跟他这个月的零花钱余额还挺像。 齐木楠雄:“……” 无法理解。难以置信。简直荒谬。 这些天的陪伴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他明明是一只柔弱无害还毛茸茸的小猫咪啊,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齐木楠雄耿耿于怀,在餐桌上吃着吃着饭就会突然陷入沉思。他情绪的异常太明显,就连他那对只知道秀恩爱的笨蛋爸妈都感觉到了。 临睡前,妈妈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小心翼翼地给小儿子送了上来。她捂着嘴哽咽:“小楠,不管发生了什麽事,爸爸妈妈都会永远支持你的。” 齐木刚有点感动:“妈妈……” “所以你就放心地去自首吧!爸爸说他会努力工作给你寄钱的,在里面要好好改造啊小楠!” 齐木:…… 谢谢,但不太需要。在你眼中你儿子到底是什麽形象啊? 送走了将信将疑的妈妈,齐木楠雄身心都有些疲惫,早早上床睡觉。 “20” 他倏地睁开眼。 好了。已经三天没有让他撸猫了,就算是猫咪的复仇也已经很严重了。目前最紧要的是把好感度拉到平均值。 掀开被子下床。以防万一,齐木楠雄先用了“千里眼”确认情况。 他看到一片户外的天空,看样子是在横滨,只是背后的树林怎麽冒着火光。 “……” 平时隐藏在眼镜后、超能力者玫紫色的双眼微微睁大。 风轻轻吹起少年黑色的发尾,他漠然地拈了拈指尖上的血渍。 “刚刚不是叫唤得挺欢的吗。”——那不是他的血。 地上的咒术师喘着粗气,满脸是血,狭长的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寒光。 鞋跟无情碾在他试图拔出暗器的手腕,又是一声惨叫。 “继续叫啊,”少年俯下身,对上视线,“杂种。” 第22章 day22 能哭的地方只有…… 002.一次无计划的旅程 027.一个人去旅行 037.做过一次以上公益活动 064.在到过的地方寄明信片给自己 解决完咒灵事件之后,加白弥梓在山脚下随便找了一家小便利店,买了包明信片寄给自己。回东京待了两天后收到了。 相隔的时间太短,所以并没有什麽回忆袭上心头的感慨。他随手柄明信片夹在手账本里,转头去拆这几天积存的快递。 玄关上,一只折纸蜻蜓正在上蹿下跳。 “你说豆狸一直没回去?” 加白弥梓正在拼装号称没有喵喵能拒绝的高级跑步机,随口问道:“半津主也感知不到它吗?” 弱小的妖怪在寻求庇佑的同时,会结下契约以表臣服之心。契主能从中感受到契从的气息。 “山神大人说豆狸的气息被结界阻隔了,”用来传讯的纸蜻蜓忧心道,“只能感知到它还活着。” 豆狸胆子小,但常与人类打交道,幻术用得很熟练,理论上来说一般人根本拿它没办法。 结界……真容易让人想到不愉快的东西。 跑步机差不多安装好了,手里却多出来一颗长螺丝。加白弥梓纳闷地又看了一遍说明书,围着跑步机绕了两圈,还是没找出来哪里安装错了。 跑步机放在靠近露台落地窗的位置,等到白天阳光正好能洒进来。 022.(曾经/正在)和宠物一起生活 第一只仓鼠嗝屁了,第一只猫遗憾地有智力缺陷。虽然加白弥梓压根没想过养宠物,但履历莫名其妙就多了两段失败经历。 他从抽屉里挑出来一串钥匙。纸蜻蜓乖觉地缩成纸片薄厚,飘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第26章 第二次回横滨。 这次为了妖怪的事回去,不能像上次那麽高调,加白弥梓摸准了出入检查松懈的卡口,没有惊动任何一方。 五栋黑色大楼钉在城市中央。横滨的月亮似乎格外大,从天上挤压着这座城市。 这里的黑夜比起白天又是另一个场景。行人仿若游魂,鸟木窃窃私语,余烬和硝烟味经久不散。你无法判断巷中咳嗽的瘦弱少年,到底是暴戾的黑手党,还是一位敏感的诗人。 加白弥梓甫一踏入妖怪栖居的那座山,就觉察出了不对。 他在山门入口处止步,冷冷的风从衣摆灌进去,胸前那块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用来传讯的纸蜻蜓,连一声喊叫都没发出,便在口袋内烧成了灰。 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加白弥梓仰起头。惨淡月色的笼罩下,一颗星星都没有。 巨大的月亮,缓慢流动的浮云,山间淡淡的雾气。 ——还有覆盖了整座山、晦暗涌动的帷幕。 “帐”。 “哦?”挑得高高的男声响起,一道身影从鸟居后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下,“你是这山上诅咒的救兵吗?” “这麽说来,确实有好多个死前都在哭求喊着同一个名字。” 这道身影显露在月光之下,新染的金发,上挑的眼尾,穿着改良成方便行动的羽织袴,面容格外年轻气盛。 咒术师双手笼在袖中,笑嘻嘻地攀谈:“长老们都说横滨这地方有禁制,来一趟才发现根本没什麽大不了嘛。都是一群垃圾玩意儿,弱得要死,真扫兴。” 加白弥梓看着他不说话,冷色月光照耀下,他的瞳孔折射出无机质的光。 咒术师也不恼,同样借着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你是男人?还是女的?”他眼神轻浮,轻蔑道:“既然能进来我的“帐”,就说明你也有术式吧。我可不接受误闯这种借口。” 真吵。 从刚才开始就吠个没完,哪里窜出来乱撒尿的野狗。 “好安静啊。”加白弥梓突兀开口,看向山顶的方向,“这座山的主人呢?” “哈?”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咒术师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啊……你问那个稍微强一点的垃圾是吧。”他搔了搔脸颊,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区区三流货色还敢自称神,当然是把它剁碎了喂诅咒了。” 这样啊,难怪他感受不到半津主的气息。 “帐”遮掩了惨状。整座山太大,咒力微弱的妖怪又太多,咒术师没有耐心去从里到外翻一遍,于是他干脆放了一把火。 掺杂着咒力的火焰很快蔓延,所过之处,稍微强一些的还能发出求饶和惨叫,大多数弱小的,就像口袋中那枚纸蜻蜓一样,一声不响化作黑灰。 有“帐”在就不会有人发现异常。撤掉“帐”之后,不管是副多麽凄惨的景象,都有咒术总监会的人来擦屁股,就算是政府也不能说什麽。 面对自己的杰作,咒术师却很不满:“嘁,还以为这里藏着什麽好东西呢,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他懒得再在这鸟不拉屎的郊区待下去,又喊了对面那人两声,后者却什麽反应都没有,只顾着看烧起来的山火。 要是在禅院家,这种不知尊卑没有眼色的家夥,早就被仆人拖到禁闭室调教了。 蠢笨了点没关系,那张脸很对他的胃口。 “喂,跟我走吧。”禅院直哉嗤笑,施舍般开口:“侍奉我。只要让我高兴,好处自然有。” 听到有好处,那人果然转过头:“哦……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为什麽会找到这里?” “以后要称呼我为“少主”,下不为例。”禅院直哉狠皱起眉头,勉强道,“当然是因为任务。” “好,”那人点点头,“我没问题了。” 禅院直哉满意地扯开嘴角,“那就跟——”我走。 他的话没能说完,整具身体突然一滞,仿佛一块千钧重的陨石砸在他的脊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塌了下去。 咒术师脖颈上青筋毕露,条件反射地使出全力抵抗。汗水滴在脚边一寸寸下陷的泥土中,他的瞳孔缩成针尖一点,因为后知后觉的愤怒而止不住颤动。 竟然用这种卑贱手段暗算他,怎麽敢!! 禅院直哉只觉得自己仿佛陷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沼泽,他每产生出一丝咒力,就会立刻被周围的漩涡压榨得一干二净。 “……吸收别人的咒力?”他咬牙冷笑,按下心悸,在齿根尝到恨极的血腥味,“连术式都这麽下贱。” 那人双手插兜,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离得近才看清楚,漂亮是漂亮,但身材和打扮怎麽看都不像个柔顺的女人。 “……你个杂碎,”禅院直哉嵌进泥里的五指从指甲缝渗出血,双目迸射出怨毒的诅咒,“我不会放过你的。” “都少主了,怎麽还这麽小心眼。”少年对他笑,双眸映着两簇燃烧的幽火,“我还打算放过你呢。” 他的脚步轻落在咒术师被迫抵着地面的头颅前:“下次再见面,我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禅院直哉还没松一口气,忽然凝成实质的咒力当头一击,猛地踹在咒术师的后背! 咒术师呕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眩晕的大脑不断回响着嗡嗡的鸣叫,清晰地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好巧啊,”那低吟仿佛恶魔,“又见面了。” - 透明化的齐木楠雄背靠着树,抱臂交叉在胸前。 他向来尊重他人命运,不管他今天有没有在这里,事情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伪装成普通人过平凡日常就够麻烦了,齐木楠雄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咒术界的勾心斗角里。 余光里,他看见咒术师一次次用脸狂砸石头,一头金发已经被血染红,进气少出气多,再怨毒的眼神也逐渐带上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再继续下去,他真的会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死掉。 齐木楠雄头疼地闭上眼。 真是的,就算是他也只想出了21种完美毁尸灭迹的方法。 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件能做的事。 超能力者的身影消失。三分钟后,浑身湿透狼狈地出现在了山顶。 乌云压顶,轰隆隆的雷声乍然响起,来自太平洋一座荒岛上的阴雨被瞬移到了横滨。 - 一滴水落在脸上,接着又几滴。 加白弥梓摸了摸脸,凉凉的,有些微的恍神。 就差最后半口气的禅院直哉抓住了这个机会,发狠拔出了怀里的匕首,直直朝对方刺了下去。他的咒力一丝不剩,术式无法使用,整个人如同废人,简直奇耻大辱。 手中一空,他的手腕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歪折,掉在地上的匕首被人捡起。 禅院直哉睁大了颤抖的眼,心跳急遽,已经能预想到下一秒皮肉被刀尖划裂的剧痛。 加白弥梓随意转了个刀花,对准咒术师的后心,利落挥下! ——“锵”的一声。 刀刃被另一把匕首拦腰截断。 刀片插进石头里不住震荡,距离咒术师的脑袋只有两指远。禅院直哉久久发愣,脸颊一阵温热,血液从被划破的伤口处涌出来。 加白弥梓看着手里光秃秃的刀把,不解,歪头望向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看了那麽久的热闹,现在才跳出来当正义使者?有病吧? 嘴角有疤的黑发男人对面前的惨状吹了声口哨。他肌肉虬结的上半身盘踞着一只傻愣愣的毛毛虫似的咒灵。男人看向加白弥梓,嘴角咧开笑意,“做个交易吧。” 啊,想起来了,这张脸。 是那天想要偷袭他的假快递员。 “他的老爹愿意出一个亿。”伏黑甚尔随手指着瘫倒在地上的金发咒术师,“你放了他,我也不会对你出手,金额我们平分。”他刚刚用一段录像结束了对禅院家现任家主的敲诈,人质就是家主唯一继承术式的儿子直哉。 禅院直哉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当成了货物对待,在听到男人声音的一刻,他不清晰的脑子霎时陷入狂喜:“甚尔君……!” 是了,甚尔君是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那就不会被这个低贱的术士操控! 禅院直哉一心想要甚尔为他报仇,急不可耐地嘶吼道:“杀了他!甚尔——” “闭嘴。蠢货。” 男人冷冷的一眼让他僵在原地。 ““我也不会对你出手”。”加白弥梓重复对方的话,单纯地感到疑惑:“你算什麽东西?” “……什麽都不算,”伏黑甚尔面带笑容,“不过是个连咒术都不会用的野猴子罢了。” 能从人人嘲笑的0咒力废物成为公认的术士杀手,伏黑甚尔早就丢弃了自尊。他是一条记仇且富有耐心的毒蛇,只待时机,冷不防地将对方彻底咬死。 “要不要考虑我的提案?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拿五千万,不划算吗?” 第27章 “说得好,”加白弥梓说,“我拒绝。” “别说这个废物了。”他踢了一脚半死不活的禅院直哉,冷笑:“打你,也就顺手的事。” 谁说他的术式是吸收咒力了?哦对,这大蠢小子自己瞎猜的。 没有咒力确实难搞一点,但又不是搞不了。 加白弥梓偏过头,觑了沉默的伏黑甚尔一眼:“你还有话说没?” 伏黑甚尔:“……” 不缺钱的小少爷体会不了赌博失败的人间疾苦,伏黑甚尔也理解不了什麽都不用做就能白得五千万的好事怎麽会被拒绝。 禅院家主的转账已经到他的卡里了,吞进肚子里的真金白银不可能吐出来。 必须保住禅院直哉这条命,但伏黑甚尔并不想现在跟加白弥梓打一场——就算真要打,也要做好万全准备,再一击毙命。 伏黑甚尔望着越下越大的雨思索。 良久后,他阴沉着脸开口,“放了这小子,钱全都归我。” 加白弥梓:果然夜深了,都开始睁眼说梦话了。 伏黑甚尔看懂了他的质疑,哼笑了一声:“作为报酬,我给你一条情报。——关于星浆体。” 加白弥梓倏然抬眼,手中的半把匕首被攥成一块废铁。 “你绝对会感兴趣的,”术士杀手幽绿的眼中划过暗光,恶劣地勾起嘴角,“五条君。” …… …… 横滨郊区的山上,半夜无故起了异常怪异的山火。讽刺的是,最先得到消息赶过来的不是消防车,而是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的巡逻车刚开到一半,就被兜头淋了一瓢大雨。山火也自己熄灭了。 着火没什麽稀奇的,但那座山鲜少有人去,天气又没有异常;周围都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他们唯恐是其他组织设下的阴谋埋伏,黑手党最受不了被旁人觊觎挑衅。 加班途中的中原中也从下属的通信器里听到了这则消息。 加一个班也是加,加两个班也是加,反正不差这一个。中原中也干脆给下属放了假,自己开车赶了过去。 到了现场,中原中也差点没看见那座烧得光秃秃的山,只顾惊愕地盯着山门前熟悉的身影。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少年的肩头。重力被操控,雨水隔绝在两人之外,嘈杂的声响也一同隔绝。 “……你在炸山玩?”中原中也皱眉,“脸都弄脏了。擦擦。”他从风衣夹层掏出手帕递过去。 加白弥梓怔了怔,没接,用手背随便抹了两下,“没什麽。” 他大概猜到港口黑手党为什麽会过来。杀人的心情太激烈,忘了“帐”没有施术者咒力支撑后早已消散。 “一些脏东西,已经被赶跑了。你们回去吧。” 他不着痕迹地把肩膀抽出来,往另一条路走去,“别告诉别人我来过。谢了。” 中原中也手下一空,“……加白,你怎麽了?” 回答他的只有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 …… 加白弥梓一口气爬上了山顶。 这山本来就不高,他没记花了多长时间,只感觉刚走没一会儿雨就停了。 山上什麽都没有。妖怪消失后什麽都不会留下。 不会有坟墓棺椁,不会有后人祭拜,很多个生前死去、走过一遭,连名字都没有。一颗尘埃滚落,便这样压死了。 没有人听见弱小的呼声。没有人救它们。不会有人记得它们。 就算在他的眼中,那些妖怪们的面貌也会逐渐模糊。 夜里雨后的风格外清凉,加白弥梓屈膝坐在山顶的空地,身上衣服已经半干。他脱了外套垫在身下,恍惚想起距离上次过来山顶也没多久,他还拍了日出的照片。 从此这里再也看不了日出了。 “……” 沉默间,一团白色挣扎着闯入他的眼底。 加白弥梓垂眸,看见了神出鬼没的白猫。它身上的毛还是湿润的,三角形的猫嘴嘴角向下,不怎麽开心的样子。 加白弥梓一手兜住猫的下巴,迫使猫抬头跟他对视。 “笨蛋,”他语气很冷,“我不会养你的。” - 知道了,好感度20。 齐木楠雄冷脸送上肉垫。 acg界有一句感人至深的经典名言:能哭的地方,只有厕所和爸爸的怀里。 变厕所是不可能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变的。 只能勉强当回爹了。 齐木楠雄回想了一下自家父亲的形象,瞬间被脑海里冒出来的3000页恶心画面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坚决否决,还不如学电视剧里的。 这样想着,白猫忽然后腿直立站了起来,伸出一只前爪,语重心长地搭在了少年的肩膀。 主打一个父爱如山。 齐木楠雄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但猫就没问题了,小猫咪做什麽都是对的。虽然对方是好感度20。 猫的爪子极具人性地拍了拍肩膀,怀着“他肯定感动得要为我献上300个咖啡果冻”的心情,转头对上了少年看神经病的嫌弃眼神,“……你干嘛。” 齐木楠雄:“……” 失策了,不愧是好感度20。 “果然笨蛋,”加白弥梓戳上它的额头,白猫顺势倒在草地上,“我才不会哭呢。” 第23章 day23 眼睛不好就去治 下山路上,加白弥梓搭着外套,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四爪合并,焊在了上面。 看它毛不算长,身材肥美(猫:纯纯污蔑),比平常的流浪猫体型大了一圈,还以为是个实心的,结果抱在怀里却并没有感觉到什麽重量。 走到一半,闭目养神的猫忽然跳了出去,竖着尾巴钻进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后,它把一块灰扑扑的东西叼到了石砖路上。 那是一只已经虚弱得无法化形的赤狐幼崽。它的本体也受了严重的伤,平日光亮的皮毛被烧得坑坑洼洼,后背好大一块血肉模糊的血痂。它勉强将眼睁开一条缝,琥珀色的眼珠蒙上一层灰,哀哀地微弱叫唤。 小狐狸努力张开嘴,去舔他的手指。 加白弥梓沉默半晌,用外套把它裹了起来。 …… …… 东京的房子里堆了好几个买来没用过的宠物窝。比起纯棉或者木头的窝,小狐狸更愿意住在铁笼子里。它将自己蜷缩成一圈,尾巴盖住脸,身上的伤处理过之后,陷入了漫长的睡眠。 醒过来也不愿意走动,喝几口水,食量随着渐渐痊愈的伤势增加;但ptsd严重,极怕人声,门外偶尔有快递员和外卖员路过,走路说话的动静都会惊得它四肢僵直发抖。 加白弥梓第一次尝试自己做饭,险些炸了厨房,气得他把嘀嘀个不停的烟雾报警器掰碎冲下水道了。 第二次做饭,他带回来了一箱泡面。 小狐狸从铁笼子爬出来,钻进了泡面的废纸箱挠爪子玩。 它现在已经学会自己给自己打发时间了,但那天之后始终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叫过一声。 从哪个种族来看,它都尚处于容易夭折的幼年。还没得到生存的能力,就失去了庇护,不管人类还是妖怪都活不久。 加白弥梓咬断泡面,抬手在笔记本上敲了两下。 当务之急是找到被关在结界里的豆狸。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就算你是一条狗,也会有摄像头拍到你抬腿撒尿的瞬间。 他拿到了差不多整个特别区的录像,时间调回到当天,用五倍速看。 排查到第八盘的时候,加白弥梓终于在视频里看到了胖狸猫的身影。 只是——他按下暂停,微微眯起眼。 只是,豆狸旁边那人身上的丑制服怎麽那麽眼熟? 加白弥梓把时间前调。监控里,豆狸和空气大战到一半,突然被人抓着后脖颈提溜了起来。 嫌疑人一号一脸傻笑,呼唤同夥共同作案;嫌疑人二号四处张望,恰巧被监控拍到了脸。 戴墨镜的白毛和丸子头眯眯眼。 比二傻子还二傻子。 - 篮球场上,夏油杰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他的动作出现短暂的破绽,正运着的球立刻被抢走了。 五条悟得意地露出嘲讽的鬼脸,转身一跃。 随着哨声响起,球进了。“game over,37vs41,”裁判硝子举起牌子,“五条-灰原组获胜。” 灰原雄十分捧场地为各位提供情绪价值,热情鼓掌:“五条前辈好厉害!夏油前辈也很厉害!啊七海你也很厉害!家入裁判辛苦了!” 能拍上每一个人的马屁,你才是最厉害的。 今天这场篮球比赛,是灰原看夏油这几天总是无精打采,才临时邀请各位参加的。 夏油杰将毛巾搭在脸上,调匀呼吸。 前几天,他从北海道回来之后,连口水都没喝,直接被叫去了校长室,跟刚从里面出来的灰原打了个照面。 夜蛾正道虽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但对待学生属于面冷心热型,所以哪怕是讨厌正论和高层的五条悟,都能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几句。 第28章 校长室内发生了如下对话—— 夜蛾:“路上辛苦了。根据辅助监督的汇报,你们并没能成功祓除若叶小姐身上的诅咒,这是怎麽回事?” 夏油:“确实是这样,有人先我们一步解决了那只特级咒灵。” 夜蛾:“特级?!等等,总监会预估的不是一级以下吗!” 夏油:“总监会预估错误又不是一两次了……对了老师,我还遇上了特级咒物。” 夜蛾:“什麽!” 夜蛾正道倒吸一口凉气,面色沉凝半晌:“你刚说,特级咒灵被解决了?” 夏油:“是的,您没听错。” 夜蛾:“……特级咒物呢?”该不会也被解决了吧? 夏油:“哦哦,咒物还在,我拿给你看看。” 夏油杰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木盒。 面对那麽高纯度的咒力攻击,一般的咒物早就被击碎得灰都不剩了,但他手中这个极为特殊,似乎无法被物理手段破坏。夏油杰指挥咒灵们挖了好半天废墟才挖出这个东西,重新加固了咒文。 夜蛾正道屏息凝神,随着符纸一圈圈被揭下,看见了一根干枯的手指。 经过验证,此咒物来自于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拥有四只手两张脸的鬼神——“两面宿傩”。 …… …… “夏油前辈,”回忆被打断,夏油杰回神,看见七海正拿着手机朝他走过来,“冥冥前辈问你什麽时候把宿舍后面那只扰民的狸猫带走,再放下去她就要收费了。” “?”夏油杰疑惑,“什麽狸猫?” 七海建人脸上同样不解:“我也没什麽印象。” “不是你带去校长室的那个嘛。”家入硝子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忆道,“五条还让食堂阿姨把狸猫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夏油杰:“……哈?” 噢,他想起来了。 本来以为是个能用幻术的动物形诅咒,但是那一身肉貌似是真实存在的。拎着狸猫回学校的时候,路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等下车到了高专,他径直去找夜蛾校长,那麽狸猫……坏了,忘在校长室了。 “我也有印象,校长很喜欢小动物呢,还给它织了小衣服。”灰原雄举手,“但是它好像不太开心,这几天饭都不吃,都饿瘦了,天天在宿舍后面的院子嚎。” 七海:“原来每天晚上吵醒我的是这个声音……” 硝子:“虐待动物哇……” 同期和后辈们极具压迫力的眼神落在夏油杰身上。 夏油:不知道。抱歉。对不起。 “如果没什麽异常就把它放生吧,还能多啃几只咒灵。”夏油杰起身,“我去跟校长说一声。——悟,把外套给我。” 五条悟正在研究怎麽把波子汽水里的弹珠取出来,敷衍地哦了一声,抓起一边的制服外套朝夏油杰扔过去。 外套稳稳落在夏油杰手中。同时,众人也都听到了什麽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五条悟低头。 在他脚边,是一团皱皱巴巴、一看就是跟衣服一起被洗了的纸。 他有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来,“这个还有用吗?”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一句墨水耐用,竟然还能看清上面的墨迹,五条悟一边嘀咕一边展开,“计程车发票?” 等到夏油杰想起来那是什麽的时候,他双眼顿时瞪大,按着台阶直接跃了过去,“等等!不是,你别念出来啊!” “也没什麽嘛。”五条悟看到他急哄哄的样子,搞事的心情蠢蠢欲动,勾唇清了清嗓:“咳咳……“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他翻过另一面,一字一顿:““只有强者才配做我老公。加油,阿娜达”。” 其他人:“噗——!” 尤其是灰原,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从他那震撼的眼神来看,夏油前辈可靠强大的形象已经碎成渣了。 五条悟趁乱火上浇油:“哇哦,杰,你背着我们玩得好大哦。” 硝子面无表情,朝他竖起大拇指:“不被世俗承认的感情很艰难。加油,阿娜达。” 夏油杰:“……” 天杀的,下次洗衣服一定要记得掏兜。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五条悟揍一顿……! - 在他俩的互殴把体育馆拆迁重建之前,经验丰富的硝子悄悄带着后辈逃之夭夭了。闻声赶来的夜蛾正道震怒,给了他俩一人一个暴栗,并罚他俩去把二年级教室的地都拖一遍。 “都怪你手贱,”夏油杰从工具间拿出两把拖布,幽幽道,“看了就算了,还非要念出来。” 五条悟摸着头上的包,撇嘴,振振有词:“明明就是你自己写的东西,我只是帮助大家看清了你的内心。” “都说了不是我写的了。”夏油杰额头爆出青筋,忍住再给他一拳的冲动。 下一刻,他的长眉皱起,“不过你是怎麽认出来字迹的?”那字写得那麽乱,他当时辨认了好半天才捋通顺。 “用眼睛认的啊,”五条悟随口道,拿着拖把随便推开一间教室的门,“那种东西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夏油杰:……六眼还有这功能? 他不理解也不尊重,摇摇头不再去想。 夏油杰拿上自己那把拖把,正准备跟在五条悟后面去拖地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他思考几秒,谨慎地按下接听。 “喂,你好。”夏油杰尽量保持耐心,“请问你是?” 对面开门见山地报出一个日期和地点。夏油杰脑子一懵。 “想起来没有,你带走了一只狸。”对面冷冷道,“给我全须全尾地还回来。” 这个声音…… 夏油杰按下霎时鼓噪的心跳,稳了稳声线:“你是,涟水小姐?” 对面的呼吸声一下子变重了,像是极力忍耐着做了个深呼吸。 “眼睛不好就去治,”那道声音阴恻恻地磨牙,“你再叫一声试试看呢。” “——信不信我把你变成小姐。” 第24章 day24 谁啊?真不熟 五条悟拖完整个教室的地出来,瞪大双眼,难以相信地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夏油杰:“你竟然偷懒!” “……”夏油杰神色复杂,收起手机,“我得出去一趟。” “借口!事先说好,你那一半的活儿我可不会干。” “知道了,我回来补上。”夏油杰随口应道,他把拖把放回工具间,关上门时忽然想起什麽,侧头问,“对了,悟,你要不要一起去?”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墨镜沿着鼻梁下滑,半张半阖的蓝眸比窗外的天空还要平静深邃。 “不要,”他撇嘴,“又没意思。” - 夏油杰提着猫箱来到短信中的地点,时间已经傍晚了。 这条街区位置很好,又是下班放学的时候,周围商铺的生意都很热闹——除了马路对面这家咖啡店兼家庭餐厅。 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路人都是捂着耳朵痛苦地一路小跑。 夏油杰先是被“人生必来的100家咖啡店之no.1”的狂妄店名震撼了一下,又被玻璃窗内行尸走肉般的店员震撼了第二下。 他谨慎地推开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的下一秒,他的脑袋仿佛遭到了一锤重击。 “呃……!” 和刚才的无辜路人一样,夏油杰紧紧捂住耳朵,紧咬口腔里的软肉才没发出声音,猫箱啪嗒掉在了地上。 ……谁家杀驴呢?! 比锯木头还要惨痛的拉琴声停了,但心灵受到的创伤无法治愈。夏油杰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又听里面的人说道:“小提琴手感好怪啊,换一个吧。给我贝斯。” 安室透面具般标准的笑容出现丝丝龟裂:“社长,已经换了四种了,歇一会儿吧。” ——他要疯了。 这场堪称虐待的行为艺术开始于两个小时前。 那时候他跟舞树换完了班,刚系上围裙准备工作,就见老板推门走了进来,上来先往他怀里扔了一串钥匙。 安室透:“这是……?”抢劫回来了? “我要学乐器,”老板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不知道选哪种好,就把乐器店买下来了。” 015.会一种乐器 036.培养一个兴趣爱好 安室透:“……你开心就好。” 少年一拍手,立刻有员工搬着几个盒子进来,脸上尽是“人生,易如反掌”的喜悦。 “安排一下,那家店要重新装修。”老板扭头对他问,“对了,你会乐器吗?” “……学过一点点,”安室透回过神,换成无懈可击的笑脸,“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入门。” 他苦中作乐地想,教乐器总不能比教数学更折磨人了吧。 事实证明他还是乐早了。 怎麽会有人能把一百万的吉他弹出街头要饭的质感???他眼前都出现几个硬币在破碗里丁零当啷的绝望幻觉了。 第29章 那悲愤交加、刺耳得令人恨不得当场自戕的声音,听完一曲要用毕生去治愈,人的一生中最灰暗最冰冷的时光莫过于此。 安室透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冒出了冷汗。 “……是不是弦没拧紧,”他全靠信念强笑,“能让我看看吗?” 安室透把吉他翻来覆去检查个遍,又亲自上手指导老板拿琴的姿势和力度。 加白弥梓又弹了几个音,问他:“这次怎麽样?” 安室透沉默了。 弦没问题,琴没问题,姿势手势都没问题,那就只有…… 少年一双猫眼还在疑惑地看他:“说啊,怎麽了。” 安室透:“……” 非要我明说吗,我说你这里有问题(指脑袋) 老板觉得吉他手感不好,放下吉他后,他又换了尤克里里、贝斯和小提琴,效果都不如人意。 情况都这麽显而易见了,就算是加白弥梓也不得不放下琴弓。 他环视一圈,纳闷道:“怎麽下午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是不是你业务能力有问题?” 安室透:……为什麽没客人你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他想辞职了。 就在这时,安室透麻木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另一个声音。他朝门口望去,还没看清客人的脸,先被不知道从那窜出来的一团黑糊吓了一跳。 原来是从翻倒的箱子里跳出来的一只狸猫,跟导弹一样弹射起飞,扒着老板的裤腿嗷嗷哭。 安室透:“这猫哭得真胖,不是,哭得真伤心啊。”他观察着老板的脸色,把桌子上的纸抽递过去。 没等加白弥梓伸手,狸猫十分自觉地自己叼了两张,一拱一拱地擦鼻涕。 加白弥梓打量豆狸两眼,确实瘦了,但精神还不错。一想到它在咒术师的地盘被关了那麽久,每天怕不是吓得食不下咽。 “行了,”他终于施舍给夏油杰一个眼神,“你走吧。” 夏油杰:“……” 夏油杰:“打扰了,我想再待会儿。” “现在还可以点单吗?”他礼貌询问,在得到金发侍应生肯定的答复后,翻开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安室透点头记下,对这位把自己解救出苦海的客人和颜悦色:“牛乳茶,冰美式,榴莲千层,就这些吗?” “除了这几个,剩下的全要。”夏油杰同样对他微笑,“麻烦做好了打包。” 安室透:“……?” 安室透:看走眼了,你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这一单少说也要准备一个小时,金发侍应生离开时身上的怨气简直能当场喂出来个咒灵。 夏油杰收回视线,嘴角淡淡的笑意隐去。 ——这里果然很干净。 咒术高专也很干净。学校有结界,咒灵无法进入;而咒术师天生能存储负面情绪不使其外泄,自然不会产生诅咒。从里到外,高专是一片净土。 可哪怕是在这个无菌培养皿中学习、生活、锻炼,夏油杰也一刻都不会忘记咒灵那擦拭过呕吐物的烂抹布般恶心的味道。 同样是干净的,这里和高专给他的感觉却不同。完全舒适、恰合时宜、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都没有区别、仿佛世上从始至终就没有“诅咒”这一存在一样——理想的世界。 不过几天,对面的少年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说细看下脸还是那张脸,但就是哪哪都不一样,让他心情尴尬又复杂。 少年眼睫一掀,回对夏油杰的视线:“特意把我的员工支走,你要说什麽?” “……抱歉,”夏油杰温和的嗓音带上歉意,“之前以为你的狸猫是咒灵,就把它带走了。有什麽能让我补偿你们的吗?” “哦。”加白弥梓低头,看了一眼躲在他椅子后面朝咒术师龇牙咧嘴的豆狸:“它说你现在去大街上跳脱衣钢管舞它就原谅你。” 夏油杰:“……真的假的?” 加白弥梓:“假的,是我说的。但它也想看。” 夏油杰:“……” “对不起,豆狸君,以后我抓诅咒给你吃。”夏油杰选择间歇性失忆,“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件事。” “北海道的事件有点奇怪,”他眸光微沉,声音也低下去,“特级咒物为什麽会出现在那里?我总觉得……”他顿了一下,缓缓道,“是有人故意拿出来引诱咒灵的。” 虽然这麽说出口了,但夏油杰也清楚,他的猜测并没有确切的依据。 特级咒物宿傩手指共有20根,高专保管了6根,作为镇压邪祟的封印物有10根。他无法确定荒山中出现的那根手指,是一开始就在那里还是被有心人放进去的。 只是他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叫嚣着一切事情都没有偶然。 夏油杰的掌心微微出汗,一直注视着黑发少年脸上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结果让他失望了。 “所以呢。”少年的瞳孔中映照出他的影子,冷漠得不近人情,“如果真有这个人,他是想除掉你,还是除掉我。” - 忙碌了一个小时的安师傅,搬着满满当当的三个大号打包袋放到了吧台上。 他的视线微妙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面色阴沉的夏油杰身上:怎麽来消费的看着比他这个打工的还死气沉沉? 狸猫趴在老板膝上睡着了,后者已经给自己放上了动画片。加白弥梓涉猎的范围很杂,速度也很快,昨天还在看爱与希望的魔法少女,今天就开始追美食番《撤退的矮人》了。 “这位先生,你的打包好了。” 被喊了一声,夏油杰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愕然地看着三个巨型打包袋,难得感到一丝愧疚,“……辛苦了。” 安室透:呵呵,不辛苦,命苦。 他仍保持着侍应生最高标准的礼貌:“您一个人能拿回去吗,需不需要我为您叫车?” “没事,”夏油杰指了指手机,“我叫了朋友来帮忙。” 手机里正好传出一道男声:“哈?什麽人生必吃的蛋糕,能比得上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在我心里的地位吗?” 夏油杰不答反问:“你到哪了?” 男声懒懒散散道,“过个马路——啊。” 一阵死寂后,这道声音从手机听筒和门口同时响起,匪夷所思:“人生必吃是店名??老子被耍了??” 夏油杰:“哈哈。” 看见身量颀长的白发少年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夏油杰举手:“悟,这里。” 其实他不举手也可以,店里总共才三个人,想不看见都难。 他的挚友、当今咒术界最嚣张狂妄的天才,手上还拿着电话,像座雕像一样堵着门口。 “……” 五条悟喉结上下滑动,绷直嘴角,慢慢地将手机放回兜里,大步向前。 ——径直略过了好友。 夏油杰一怔,立刻起身想叫住他:“悟?” 五条悟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事实证明,不祥的预感总会成真。 夏油杰看见他的挚友瞪大眼睛,手指着加白弥梓大声嚷嚷:“为什麽要染头发?白毛不帅吗?” “还有眼睛,那是美瞳?我都没戴过美瞳!” “……哈?” 黑发少年的视线从屏幕转移到五条悟脸上。他面色不虞地摘下耳机,不爽地盯着将他罩住的阴影,紫罗兰色的眼瞳深处酝酿着暴躁的风雨:“……你谁啊?” 夏油杰猛咳:“咳咳咳!悟,这样对人家说话不太礼貌吧。”他藏在背后的拳头锤了一下五条悟的后背,无声道:“冷静点!” “安室,”加白弥梓按下暂停,冷脸下令,“把这两人一起丢出去。” 夏油杰:啊?我也要吗? 守在一旁的金发侍应生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失礼了,两位。”他笑容和善,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请吧。” 两方僵持。 “……好得很。”五条悟咬牙切齿,“你等着,老子去染一个更帅的。” 第25章 day25 新一:这股不祥的预感 “悟?”夏油杰追上大步离开的挚友,“怎麽了?你刚才有点奇怪。” 五条悟却像没听见一样,脚步越迈越大,甚至有了几分暴躁的意味。 巷子里,低头打电话的男人没注意左边有人过来,一头撞上了白发少年的肩头。 他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掀倒在地,手机都甩飞了出去,痛叫一声,“你个混蛋小鬼,”气血上头的男人怒吼,“走路没长眼睛吗!” 五条悟脚步顿住,“……哈?” 他微微歪头,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双眼,此刻却布满厚重的阴霾。 仿佛注视的不是个活人,而是冰冷的死物。 “大叔,”五条悟俯身,用两根手指拎起了体重两百斤男人的衣领,轻笑,“你说谁没长眼睛?” 男人悬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出现短暂的空白,又骤然转变成惊遽恐慌的丑态。 第30章 “对、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是我没长眼睛!”男人求饶,双手颤抖地合十,“放……放过我吧!” 五条悟嫌恶地松手。 看着男人慌张爬过去捡起手机、又手脚并用地逃跑,夏油杰皱起眉:“悟,有点过了吧。” 虽然五条悟平时有点嚣张,但绝不会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怎麽了?这麽大火气。还在因为咖啡店的事生气吗?” 五条悟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巷子。 夏油杰实在想不通他在闹什麽脾气,打算强制把发疯的同期带回高专再说其他。这样想着,他慢了一步跟上,却看见白发少年突然一拳砸在了墙上。 水泥墙面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纹,夹杂着破碎砖块的齑粉砸向地面。如果这一拳带上咒力,大概整条街都被夷为平地了。 夏油杰本来想劝的话堵在了唇边,忽然觉得这个背影竟有些陌生。 “杰,”五条悟淡声道,“你回高专吧。” 夏油杰心底生出危险的预感:“……你要去哪?” 回答他的是五条悟径直远去的背影。 …… …… 上过学的朋友都知道,不上学的日子是真爽。 加白弥梓也是在把吹拉弹唱所有乐器都试了一遍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 没关系,他有病。成熟的班主任已经学会自动批病假了。 社交账号也很久没看了。班长和部长都给他发过消息,加白弥梓回了个“喜报:还活着”的表情包,决定下周一回去上课。 他最终在所有乐器中选择了贝斯。加白弥梓本来不太满意,觉得贝斯的音域太低,怎麽弹都只有嘟嘟嘟的声音,音量也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存在感极低。连动画片都没有讲贝斯的。 但安室透力荐贝斯,苦口婆心跟他说贝斯手在乐队中非常重要,也是整个队伍中最受人尊敬的人。一个乐队可以没有吉他手,但决不能失去贝斯手。加白弥梓是他见过最适合弹贝斯的人,简直先天贝斯圣体。 他的表情如此真诚,字字发自肺腑,比面试时候那句“其实我最喜欢老板了”真诚多了。哪怕铁石心肠如加白弥梓,也不得不在一声声夸奖中迷失了自我,迟疑地重新拿起贝斯。 旁观一切的舞树非常震撼:“我不太懂音乐,原来贝斯那麽厉害的吗?” “……”安室透深深地看了正制造噪音的老板一眼,“没错,贝斯就是整支乐队的灵魂。” ——可惜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证明灵魂的存在。* 玩笑归玩笑,贝斯弹得好的大有人在,他的一位好友就十分擅长弹奏乐器。但是加白弥梓的水平……算了,不提也罢。 如果一定要制造噪音的话,那就让噪音小一点吧。 咖啡店出现了非常诡异的情况:只要老板在练贝斯,那店里必然空无一人;只要老板一放下手里的乐器,就会有不知情的客人进来就餐。简称no.1咖啡店规则怪谈。 晚上八点的时候,快关门的店里来了两个勇气可嘉的怪谈挑战者。 “……我受不了了。”五分钟后,工藤新一痛苦面具,“加白,你真的没考虑过自己的问题吗?” 贝斯它在哭泣啊! 加白弥梓:“谁允许你叫我名字了?再说你谁啊。” “我是侦……算了,”工藤新一无语脸,“是路过的热心市民。” “你再弹下去,明天这家店就会因为被投诉扰民停业整改了。” 工藤新一对咖啡和甜品兴趣不大,这次是被在外集训的青梅竹马拜托,说要收集什麽限定特典。他随口答应完就忘了,踢球踢到天黑,在回家路上猛地想起这件事,怕咖啡店关门才急急忙忙赶来,结果一进门就给他拉了坨大的。 “收手吧,”工藤新一诚恳建议,“特典还有三张没集齐,我不想这里以后倒闭了。” 说起来,赠送特典的主意还是安室透提出来的。推出新品的时候随赠优惠券和特典礼物,吸引来了不少顾客——自己卷死自己,俨然是老板最喜欢的那类打工人。 原本今天晚上不是安室透的值班,但卷王就是卷王,安室透积极主动地把同事的工作揽了过来。 ——原因就在另一位客人身上。 “您的意大利面和奶油蘑菇汤,请慢用。” 将菜品递到桌上,安室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低头玩手机的客人。 年轻客人穿着一身似乎刚从晚宴现场离开的黑色西服,苍白的脸上和从衣袖外露出来的手腕上都缠着绷带,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太宰治,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 安室透将这个名字咽下。他回到吧台后,侧身擦拭玻璃杯,借着余光的反射暗中观察。 干部不留在大本营,竟然一个属下都不带、独自跑到东京。太宰来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除了进门一开始和加白弥梓有过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个人连句话都没说。 关系不好?不太可能,关系不好就不会过来了。难道是有什麽内部计划……? 安室透严阵以待。 在场四个人,三个人都是混黑的,唯一一个根正苗红的正义夥伴不但毫不知情,还在劝说邪恶的黑手党放下贝斯立地成佛。 安室透不禁为他捏了把汗,正想过去解围之时,他的黑心资本家老板一拍桌子:“我想起你了,侦探是吧,福尔摩斯的粉丝?” 工藤新一还没来得及欣慰,就见加白弥梓朝他扯起了一个阴森森的笑脸:“我最讨厌福尔摩斯了。” 工藤新一:什麽!!!怎麽可能有人讨厌福尔摩斯!!! 小侦探如遭雷击,道心险些破碎。 “……你这是偏见,”他摇摇晃晃,坚持探寻真相,“不然问问别人——” 在场另一位客人,在工藤新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头。 “……嗯?”太宰治迟钝地眨了眨眼,露出茫然的客套微笑,从蓬松的黑发间摘下耳机,“发生什麽事了?” 工藤新一:“……” 加白弥梓:“呵呵。安室,以后挂上牌子,侦探与狗不得入内。” “好的,社长。”本人也是个侦探的安室透熟练微笑回道。反正不管老板说什麽,只要回好的就对了。 谈话之间,门口又进来了几位客人,似乎是附近的白领。为首的年轻女性化着淡妆,眉眼间有几分疲惫,但还是笑着问他:“您好,请问这周的特典还有吗?” “有的。几位堂食还是打包?” 女人回头看了看同伴,两男一女已经选好桌子坐了进去,毫不客气地拧开了外带的冰啤酒,嬉笑聊起天来。 “真是的,干嘛要来咖啡店啊,晚上就该去啤酒烤肉才对!” “还不是因为由纪穗吗,她还是喜欢这麽幼稚的东西。我有什麽办法。” 女人有些窘迫,压低声音道:“堂食吧。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安室透笑笑,没说话。 咖啡店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一边肆无忌惮大声聊着天,一边陷入心思各异的安静。 工藤新一观察着那桌客人,心里不知为何不太舒服。这股直觉使他没有离开,而是拿着已经打包好的甜品坐在了附近的位置上。 四人的组合,戴眼镜的瘦高个男人和吊梢眼女人聊得最欢,淡妆女人跟着应和几句,另一个胖胖的男人一直在闷头吃饭,只有被喊到名字了才憨憨笑两声。 他们似乎在聊学生时期的八卦,兴致高涨根本意识不到旁边还有陌生人,边挖苦边嘲笑,笑声刺耳。 工藤新一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人数,这个搭配,还有这个看似和谐却隐含种种矛盾的氛围,还有他心里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 “咔哒”一声,加白弥梓把琴箱落锁。 下一刻,在工藤新一眼中,一切就像是调成慢倍速一样,让他困惑中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见,黑发少年拿起桌上没人用的餐叉,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又放在眼前简单瞄准。 手腕一转,就这麽将叉子朝着人的脑袋扔了出去! 工藤新一:原来不祥的预感是你!!! 瘦高男人的眼镜从中间缓缓断开,扑咚砸在了他面前的番茄浓汤里,上面银晃晃的叉子还在摇晃。番茄汁溅在男人脸上,夹杂着从眉心涌出来的血,惨不忍睹。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半晌之后,同伴的女人放声尖叫:“杀……杀人啦!” 瘦高男人全身瘫软,顺着椅子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你在做什麽啊,”他捂着冒血的额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愤怒咆哮,“你疯了吗!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说的没错。” 令在场人没想到的是,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一直存在感不高的绷带年轻人。声音将众人的视线引过来之后,他微微垂下眸,叹了口气,“而且有监控在,说是过失杀人也很困难吧。” 第31章 瘦高男人站起身,脸色阴狠:“等法院传票吧。我要让你全家赔到破产。” “好可怕哦,怎麽办。”太宰治朝加白弥梓笑道,“需要法律援助吗?年龄证明和精神问题证明,还有就算你把他们四个人都杀了也能全身而退的律师团队——” 工藤新一:“……” 安室透:“……” 另外四人:“……” “你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啊!”吊梢眼女人愤怒喊道,“擅自跳出来打断别人说话!” 太宰治彬彬有礼,朝她颔首:“你好。办-假证的。” 女人被他的厚脸皮噎了回去,忿忿不平,和同伴交换了个眼神。 她正要再次开口威胁,却被一声冷冷的“闭上嘴”喝住了。 这场闹剧的制造者从刚才开始就站着没动。 顶灯暖色的光落在他的眉睫肩头,却显得格外冷漠。 “我对你们之间的勾当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有一件事,渣滓。” “——谁教你在我的店里杀人的?” 第26章 day26 如果我死了的话—— 杀人?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一定是有什麽误会,”最先说话的是淡妆女人。她勉强笑道,试图打圆场,“对不起,我们刚才太吵了。” “干嘛要跟臭小鬼道歉啊!”吊梢眼女人喊叫,“叉子可是差点戳中押木的眼睛了,位置再歪一点他的眼睛就废了!不是说什麽杀人吗?这就是杀人啊!” “好啦,押木这不是没什麽事吗。”一直没什麽存在感的矮胖男人站出来,慢吞吞道,“你的嗓子太尖了。冷静点吧。” 眼见同伴竟然如此窝囊,竟然转头指责起了她,吊梢眼女人难以置信,气得手都在发抖。 在他们内讧的时间,工藤新一悄悄地绕到了这桌客人的背后。他低头,在壶嘴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是一起杀人未遂事件,被害人和凶手就在这四人当中。但是凶手想杀的人是谁、是什麽时候下的毒、是想杀一个还是拉着大家一起死……这些事情全都无从得知。 虽然凶案在实施前就被打断是件好事,但工藤新一说不出话,心情复杂地盯着众人身前的少年。 加白是怎麽发现的? 这搞得他这个“福尔摩斯的弟子”脸好疼啊。 工藤新一深呼吸,冷静道:“报警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一夥人之间的争吵。工藤新一端起咖啡壶,“壶里的饮料还没来得及喝。壶嘴能闻到一股杏仁味,根据我的猜测,这是□□的气味。” 一夥人神色各异。从他们的表情中,竟然看不出谁在心虚。 “别开玩笑了!”吊梢眼女人喊,“咖啡壶里怎麽会有毒?难道不是这家店的问题吗?” 再次成为视线的焦点,加白弥梓抬眼看了说话的女人一眼。 “我不喜欢警察。”他说,“你们最好一个个滚出去。” “你,你,还有你和你。”加白弥梓手指点着人头,“劈腿的第三者、传销犯、跟踪狂、贿赂检察官的律师。” 他眼中的嫌恶不加掩饰,“真恶心。滚出去换个地方死。” 啪啦—— 玻璃的碎裂声响起,是有人失手打碎了被子。 几人如梦初醒。一夥男男女女,互相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他们血色顿失的脸。 不光他们震惊,就连和加白弥梓认识最久的太宰,都微微发愣地张大了眼睛。 有人第一个动了。矮胖男人闭上嘴,拿上自己的背包,瑟缩起肩膀,默不作声地走向门口。 还有人不甘心,瘦高男人顶着满头半干涸的血,表情扭曲,挤出微笑,“能不能好好谈谈——” “你们中的某个人买了五克氰化氢,”少年无视了他,平静的声线似乎远隔着一层雾,“咖啡壶里用了三克,剩下两克。” 他对他们的性命毫不在意。既不会救,也不会害。 但他的话像一根扎在手指里的毒刺,痛痒难耐,日日流脓,无法愈合。 ——只有把手指砍下来才能解脱。 …… …… 工藤新一小小地呼出口气,心想自己可能再也忘不掉今晚的经历了。 那一夥儿脸色惨白,看向同伴的眼神戒备又阴暗。如果加白弥梓点人头时说的话是真的,那这几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最后走得很狼狈,出门时因为腿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周围人都冷眼看着,最后还是自己爬出去的,不说滚也和滚着出去差不多了。 “把那一桌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加白弥梓冷着脸,“明天歇业,去去晦气。” 安室透像往常一样应声,但他的表情明显没有平时自然。 安室走出去后,又一个人犹犹豫豫地站到了他面前。 加白弥梓打出一个问号:“你还没走?” “……马上就回去了。”工藤新一好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是怎麽知道是毒药是氰化氢,并且犯人一共买了5g呢? 听了他的问题,黑发少年托着腮,目光一瞬不瞬,盯得新一心底发毛。 最后,他深沉地说:“氰化氢是什麽?” “剧毒的□□,100毫克就能致人死亡。”工藤新一下意识答道,忽然觉得不对,“等等……你该不会是瞎编的吧?!” 加白弥梓不再理会,转头重新点开了动画片,这次看的是黑色小本子,越看越觉得主角的能力很熟悉。 剩下工藤新一一个人苦思冥想,梦里都在复盘今天的事件。 时间不早了。咖啡店前门落了锁,加白弥梓从后门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安室透在箱子里打电话。 他盯着金发男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朝回家的路走。 “好晚了,能去你家借宿吗?” “不可以,自己去打车。” 太宰治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空空如也:“我从酒会偷偷跑出来的,没带钱。”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那你饭钱怎麽付的?” 太宰治心情舒畅地指了指咖啡店的方向,“我和店员借了钱,给他留了一串手机号。” 想也知道手机号不可能是他自己的。 “这种日子好麽?”太宰治轻声喟叹,“就算你不想做黑手党,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烙上烙印了。” “那个金发店员,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歪了歪头,“不光是他,从以前对别人就是这样。森先生虽然不说,但他一直怀疑你眼睛伤好之后就成面瘫了。” 加白弥梓停下,隔着两步远,回头看他,“你会区别对待蚂蚁吗?” 这个时间已经没多少在外游荡的路人了。禁鸣区街上路灯次序有致,时不时开过几辆车。 “其实跟安室待在一起,比跟你待一起舒服点。” “……”太宰治说,“好尖锐的攻击性啊。” “你想知道原因吗?” 太宰治比了个请的手势。 加白弥梓对上他裸露在外的那只眼睛,无声道:“我能看见。” 所有恶意、短处、性质,谎言和真相,就像白纸上的泥水污渍,再清晰不过地呈现在他的眼中。 因为这样的一双眼睛,在他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只要身边的人数量一多,就会头痛欲裂,啼哭不止。家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身体检查也查不出任何疾病,不得已将他送到了偏僻的宅邸养着。家族里的人都希望他顺利长大,身体变得强壮一点,好成为优秀的术士和辅佐者。 后来来到横滨,那双眼睛好不容易不会让他痛苦了,但脑子也被意外撞坏了,忘掉了很多事。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签了黑手党的卖身契。 如果逃跑也不是跑不了。但咒术师和黑手党一样狗屎,甚至后者知道自己是恶人,反而没那麽伪善。 保持面瘫已经很不容易了,难不成还想要他什麽好脸色?那是另外的价钱。 太宰治鸢色的瞳孔猛地颤了颤。 他低头沉默半天,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在你眼里是什麽形象?” 加白弥梓:“一颗泡在浓硫酸里的变异毒海胆。” 毒性一个顶十个。 变异毒海胆:“呜哇——好恶心的形容。” 加白弥梓看了眼时间,“我回家了。别跟着我。” 太宰治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稍稍抬高的声音被风送过来:“就算是蚂蚁,也有例外的那个吧。” 加白弥梓脚步没停,也不打算回答。 …… …… “咦,”神明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小楠,你这几天怎麽没有变成猫了?不是要刷好感度嘛。” 齐木楠雄坐在床上看小说,神情十分冷酷:“一只猫能刷什麽好感。” 他发现自己钻进了思维误区,于是尝试着检测了加白弥梓对其他生物的好感度。 第32章 ——全都是20。 不管是人是猫是狗,众生平等,完美地不喜欢每个会呼吸的生物。 另外,他对咒灵的好感度是10;对妖怪的是……这个还没来得及测。 一提到妖怪,神明也不禁叹起气来了。他虽然有个神的名号,但神也有颇多限制,无法干涉不同属性的因果。在这方面,就是唯一真神也—— “原来你不知道啊。”齐木楠雄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我试过了,时空穿越。” “什、!哎呀我就说小楠是最厉害的,后来呢?” “……失败了。” 并且不止一次,而是三十次。 一两次的失败尚且能以不成熟概括,但当他刻意跳过山火的时间、穿越到更早之前做出改变,还是失败了。 第21次回溯的时候,超能力者的呼吸些微急促,隐约猜到了真相。 ——世界的运发展轨迹类似于大树的根系。 当他从a点跳跃回b点,做出不同的选择,就会从b点重新延伸一条根,也就是发展出了一个平行世界。 但这个平行世界,却是个营养不良的残次品。 变化造成熵增,由有序向无序,维持世界运行的有效能量就会减少,最终连维持生命活动的能量都不复存在——也就是“热寂”。 就像植物生长时,为了让整个植株将来能占据更多的资源,顶端的芽会抑制侧边芽的发育、让其处于休眠状态一样。 ——这个霸道的主世界选择扼杀了平行世界成长的可能。 齐木:什麽世界意识?这不qb吗? 世界意识的做法对几乎百分之百的生物都没有任何影响。毕竟所有人都生活在这个世界,所有人也不会有时空穿越的能力——除了他。 我方英雄惨被ban。 齐木楠雄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霸淩了。他很生气。 “真不容易,”他合上这本无聊的小说,嗓音冷冽,“连一个平行世界都支撑不了,自己又能撑到什麽时候呢。” …… …… 回到家后,加白弥梓洗了个澡,对着冰箱里的速食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想到明天要去上学,他就感觉眼前灰暗。 ——所以当初为什麽宁可不睡觉也非要上学啊? ——哦,因为他那时候想尝试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活着这麽遭罪。 他精神恹恹,躺在沙发上刷视频,头脑放空。 白猫熟练地从十六楼的窗户跳进来,对着笼子里睡觉的小狐狸看了一眼,转头走向沙发。 它不喜欢地毯,向上一跃,落在沙发靠枕上。 在视频的一串串罐头笑声里,加白弥梓被推送了一条新闻,大字标题是:《长期熬夜,东京新宿一19岁男孩深夜猝死》 底下的评论很整齐。 :吓死人了,还好我不是19岁男孩 :吓死人了,还好我不住在新宿 :吓死人了,还好我只通宵不熬夜 :吓死人了,以后再也不看这种视频了 耳边沙沙的,加白弥梓按住白猫挠沙发的爪子。 他仰起下巴,从下对上猫的眼睛。 少年的瞳孔似琉璃疏透:“如果我死了的话——” “就把我吃掉吧。” 白猫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对着他的手背张嘴。 “嘶——” 猫一溜烟跑开,又从十六楼的窗户逃逸了。 加白弥梓看着手背上浅浅的齿痕。 小白眼狼,他还没死呢! 第27章 间章 这是记忆里,他和梓最后一次见面 下人们正在为庆贺他的诞生之日做准备。 几百年才有一例的“六眼”,足以颠覆咒术界的力量,族人为他的诞生不胜欢欣雀跃,倾尽全力地教导、培育、锻炼。 等到五条悟13岁的时候,训练场上,已经没人能站在他的对面了。 作为宴会的主角,五条悟甩开了下人们,独自跑到后院。 前两日刚下了雪,压住了灰褐色的梅枝。残雪白梅间,他一身素色的和服和一头银色的头发混在其中,毫无违和。 后院里扫雪的佣人正在偷懒,扫帚懒洋洋地划拉着脚下的三分地。属于咒术界上流的宴会自然跟他们没什麽关系,但他们也是发自内心地为大少爷开心——因为每年这时候五条家都会财大气粗地多发一个月薪水。 其中一个人得意洋洋地说他要拿这笔钱去赌马,另一个人奚落他的臭手气不如直接捐了。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内容越聊越露骨,树枝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好几个。 心情被打搅的五条悟皱起眉,抬步朝反方向走去。 脚步落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两个下人浑然不觉,话锋忽然一变。 “不对啊,我来之前听说本家有两位少爷,另一个怎麽从来没见过?” 他咂摸着嘴,很为没能到手的另一份赏钱惋惜。 同伴比他多干了几年,了解到的内幕更多。他伸长脖子,看了一圈周围没人,才道:“另一个出生没多久就被送走了,几年都不能回来一次,你没见过正常。” 下人吃了一惊:“啊?为什麽啊?” “据说没有遗传术式,生下来也和常人不一样。前几年还有人在传,小少爷另一半血脉不是人类——” “不是人还能是什麽?难道是咒灵?不愧是御三家,这麽重口味啊。”下人发出夸张的笑声,“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像一只被提着脖子的鸭,脸色涨红,恨不得把头埋进雪地里:“大、大少爷……” 五条悟双手笼在袖中,素色和服一尘不染。他没有生气,甚至连句话都懒得说。底下的两人身上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抖如筛糠。 “滚出去,不许再踏入半步。” 两人清楚自己即将被永久逐出五条家,颤颤巍巍捡起扫帚,惨白着脸滚了。 五条悟站在梅树下,只觉得雪和梅花都无聊透顶。 他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说:“你还不出来?” 360度没有死角的六眼拥有远距离视觉,别说人,连只虫子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廊柱后,果然磨磨蹭蹭地露出来一个同他一样发色的脑袋。 比五条悟矮了一头的小孩,眼睛上缠着绷带,怯生生地躲在柱子后面不敢看他。 跟他炸起来的短发不同,这孩子的银发稍长,发尾柔顺地窝在颈窝,刘海有些淩乱地搭在绷带上。 说来尴尬,关于这个弟弟,五条悟知道的信息可能就比刚才的下人多一点。 “六眼”对大脑负担极重,为了降低无效信息的干扰,五条悟有时也会戴眼罩。 但这小孩的绷带跟术式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为了单纯地遮住眼睛。他生下来和别人不一样,瞳孔不是黑圆一点,而是一道狭长的竖缝,把抱着他的嬷嬷吓了一大跳。长老们用了各种办法检查术式的痕迹,最终一无所获,只好当成先天畸形。 怀揣着“术式等长大后才会慢慢呈现”的期望,没有轻易放弃的长老们又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处特殊。 咒术师和术式和咒力容量都是先天固定的;而咒力的输出不光看容量,一次能输出的速度和大小也很重要。 这孩子拥有大海一般浩瀚无穷的咒力,咒力的出口却被堵塞了。也就是说,一身咒力不但无法使用,还因为得不到宣泄,不断冲击着脆弱的肉-体。 长老们大失所望,一时无法接受——在“六眼”的爆诞之后竟出现了一个畸胎。 哪怕是平庸一点都罢了,怎麽会如此自相矛盾呢? 婴孩啼哭不止,险些把自己哭闭了气。长老挥挥手,叫佣人带下去,送到乡下宅邸养着,能不能养大全看他自己的命。 过新年的时候,如果他们能想起五条家还有个孩子,便会叫过来再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术式萌芽的迹象。可惜每次都失望,渐渐也就麻木了。 “——过来。” 五条悟叫住他,“梓。” 那样多又那样重的咒力,被压缩在孩童小小的身体里,出口却和芝麻一样小得可怜,怪不得弱得连普通人都打不过。 弱就弱吧,五条悟想,反正再弱也没有敢欺负他。 五条悟自诞生起就被当成神子对待,情感淡漠,无法与弱者共情,也不需要跟弱者共情。 他其实也不清楚正常人家的兄弟之间如何相处。 但做他的弟弟,只需要听他的话就好了。 这样想着,五条悟脸色和缓了一些,“到我这儿来,梓。” ——让我看看你。 ——你要记住我。 话音落下许久,那怯弱的小孩却突然生出勇气来了,用力地摇了摇头,扭头就跑。结果没看准路,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抱着脑袋发懵,惨兮兮的。 五条悟:“……” 第33章 蠢啊。怎麽这麽笨? 不能指望这麽蠢的小鬼听懂他的话了。五条悟皱着眉想过去把他拎起来,忽然,走廊后面急急忙忙地奔来一个影子。是照顾梓的侍女。 “梓少爷,您怎麽跑这儿来了呀!本家的院子好大呀,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吓死我了。”侍女哭唧唧抹泪,又惊呼一声,“天啊,您的额头怎麽肿了?” 五条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家夥,怕那群正在找他的佣人被引过来。他最后看了一眼,正打算走,正巧捂着额头的梓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一刻,五条悟忽然想起,他还没真正看过绷带后那双眼睛的模样。 他扭过头,朝另一边走了。 ——这是记忆里,他和梓最后一次见面。 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不是五条悟记忆中那个笨蛋小鬼。浩瀚无尽的咒力淬炼着肉-体,曾经作为桎梏的出口已经消失不见,操控咒力就像捏泥巴一样随心所欲,最大输出量难以估计,要是让五条家的长老看见定会抚掌大笑三天三夜。 也不再需要用绷带遮住异于常人的眼睛。 对上“六眼”探究的目光,那双冷漠的、冰凉凉的眼珠,朝他望过来。 ——一丝咒力运行的痕迹都没有。 第28章 day28 钱又花不完了 眼睛似乎被一双柔软的手遮着,黑黢黢里透着血一样的暗红,怎麽用力都睁不开。声调尖细的哭声像女人又像小孩,哭的内容却听不清。 冰凉的雨滴在他身上,转瞬间被高温蒸发成一丝惨叫的白雾。他的身体半冰冻半滚烫,上一秒还冷得牙齿战战,下一秒却又烫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肉扒开。 噪耳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竟是从他身体里面发出来的;内容也终于听清了,根本不是在哭,而是密密麻麻的细牙贪婪撕扯皮肉的嬉笑声。 “啊!!!” 和室内的惨叫吓得佣人差点从走廊摔下去。他急急忙忙跑去开门,手抓在门框上却突然退缩了。和室里面一片漆黑,任何漏光的的角落都粘贴了厚厚的胶带;一开门,浓重得让人忍不住咳嗽的药味一股脑涌了出来。 即便加了这麽多香料掩饰,隐隐的恶臭仍难以忽视。 佣人不敢进去,跪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少主,您醒了……我把药端过去?” 话未说完,黑暗中一个瓷盘猛地朝他的脑袋砸过来,吓得佣人连连后退。 瓷盘的碎裂声和失去理智的嘶哑怒吼同时响起:“滚!!” 佣人如蒙大赦,滚了。 七天之前,一滩血肉模糊的人型被扔在了禅院家门前。但凡那一天见过这一幕的人都难以想象,那一坨垃圾似的被人捂着鼻子嫌弃的东西,竟然是禅院家身份最尊贵的嫡子。 禅院直哉的伤势太重,被他们手忙脚乱搬进去的时候险些连最后一口气都断了。禅院家用了最好的技术和药物,同时还请来了反转术式的用户为他医治。在外伤内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之后,第二天少主忽然全身溃烂流脓,疼得呻-吟不止。并且这病极端非常,只要有咒术的人靠近,疼痛就会加深,惨叫声能响彻半个宅邸。 家主把直哉安排在了后院最偏僻的房间里,只有平时被禅院术士们视作“废物”“垃圾”“野猴子”的没能继承术式的人去照料。 虽然消息被压了下去,严禁讨论,但家族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要是直哉的怪病好不了,少主的位子就要换人坐了。 不光庶子和旁支心里算盘打得如何如何响,宅院里的下人们也没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现在这个恶疮满身、站都站不起来的烂人,连他们这些下贱种都不如啦! 风言风语没传进禅院直哉的耳朵,但那些猪猡越来越轻蔑恶心的目光,都一分不少地被他看在眼里。 他的喉头又冒出一股血腥味,指甲在榻榻米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该死!!该死!!都他妈该死!!! 最该死的就是乌榷那个老妖婆,在见过了他为此造成的惨状之后,竟然还能笑出来:“直哉,你生了病不去找医生,老身也爱莫能助呀。” 禅院直哉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在说什麽啊?死老太婆,这不是你发出的任务吗?”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样啊!!!” “任务确实是老身发布的,”乌榷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烟斗,“禅院甚尔毁约,老身只能去找旁人。” “但是啊,这任务难道不是你求我交给你的吗?” “太不像话了,直哉,你这样子还能算禅院家的少主麽?” “……” 禅院直哉如坠冰窟。 ——没错。 暗杀任务一开始发布在暗网,来应征的大多是没钱没地位的闲碎咒术师,御三家的人根本不屑去跟野狗抢食。 禅院直哉实力强,加上在总监会的关系,他拥有更多的信息渠道。在从乌榷口中听到“甚尔”这个名字后,兴奋直接砸晕了他的大脑,让他根本没注意其他的内容。 虽然甚尔在禅院家一直被看不起,但直哉自从十岁见过他一面后,一直狂热地将其视作偶像。 现在甚尔已经脱离禅院家了,听说还改了名字,直哉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因此,在听说任务的上一任执行者是甚尔之后,直哉用了一些手段粗暴地截了胡。 任务非常简单,暗杀一个人,用尸体换赏金,跟别的暗杀任务一样无聊。 发布者匿名,禅院直哉也是见了面才想起来,这个身材干瘦佝偻、满头白发勒紧梳成发髻的老太婆,似乎在总监会内地位不算低。 不过什麽人都无所谓,禅院直哉懒得客套,伸手:“要杀谁,照片给我。” 老太婆的回答也很干脆:没有照片。 “……哈?”禅院直哉用了很大劲,才把那句“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忍回去。他语气暴躁:“没有照片怎麽任务,你耍我?你对甚尔也这麽说的?” “甚尔已经不属于咒术界了,老身不必担心他泄露秘密。”乌榷慢条斯理地说,“但是你不行,直哉。” 老人吐出一口烟雾,在狭小的空间弥漫:“老身既然这麽说,那自然有让你辨认的方法。” 乌榷给了他一个滑稽的巴掌大的布娃娃,并告诉他,傀儡娃娃能和目标对象的咒力共鸣,随着距离靠近而逐渐升温,能主动指引方向。 以及一个写在纸上的地名。 一开始果然什麽都没有。横滨有特殊的结界,咒灵无法生存,就算有也是碾碾手指头就会灰飞烟灭的再低级不过的垃圾诅咒,乏味至极。 在横滨溜达了大半天,禅院直哉感觉到了厌烦,开始怀疑这个暗杀目标是不是真的存在。 白天就这样浪费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沿着边境,发现了一座地图上没有标注的荒山。同时,怀里的傀儡娃娃微微发热。 在那之后的事情,荒谬得像个噩梦。 但他遭遇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梦醒消失。 禅院直哉从剧痛中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手脚好像折断了一样动弹不得,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钻心刺骨得痛,旁边有人惊喜地喊道“少主醒了!”,这聒噪的声音让他恶心得想吐。 他抓住了最近的一个人的衣襟,干裂的嗓子只能发出粗粝的气音:“娃娃……呢……!” 被勒得喘不过气的佣人哆哆嗦嗦:“少主,什麽,什麽娃娃?” “把我那天的衣服拿过来!” 佣人忙碌了两个多小时,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件破烂脏污不成样子的羽织袴。 禅院直哉已经完全闻不到上面滋生的恶臭,颤抖着手,用全力撕开粘在一起的衣襟,没找到娃娃,却在胸口的夹层看见了不属于他的灰烬。 那傀儡娃娃,不知何时,已经自燃成灰了。 ——他听见了,在他昏过去之前,甚尔对“那个人”说的话。 五条,怎麽会是五条…… 禅院直哉气血上涌,又呕出一口血沫。 他被乌榷那个老妖婆耍了!!这个贱人,他要她不得好死!! 禅院直哉身上,处处触目惊心。血肉粘连在纱布上,稍一动弹便会流出一滩黑红血水。在层层纱布之下,没人注意、并且本人也看不见的视觉死角——一块胎记似的黑斑正在慢慢蠕动。 …… …… 午后的阳光从露台照进来,烘着小赤狐柔软的皮毛。 跟酣睡的小狐狸不同,豆狸脸上愁云惨淡。 “我回横滨的山上看了看,一点都没剩下了呀。”它唉声叹气,用爪子偷偷抹眼泪,“虽然我本来就觉得半津主那老家夥撑不了几年了,但怎麽会这麽突然呢……唉,它没给自己算过命吗……” 豆狸调整情绪,转述了一些横滨的近况:抑制诅咒的结界还在,还能抗;荒山虽然被火烧了一把,但复苏得很快,已经冒了毛茸茸的绿草茬,烟熏得黑黢黢的树干也长出了新芽。 第34章 横滨和附近的妖怪都很为这一遭横祸感伤,替它们祈福转生。 这感伤不会维持太久。倘若长时间地沉溺于不为自己的悲伤之中,自身就会有堕化的危险。 加白弥梓放下手中的《百鬼夜行录》,鉴定80%可能是现代人伪造的胡说八道。 他撑着太阳xue,静静地听着豆狸说话,在说话声结束后又静默了片刻。 “你们妖怪,活着的时候会诅咒人吗?” 豆狸苦思冥想:“这要看妖怪的出身,比如我,就没有诅咒人这个技能呀。但是如果付出的代价足够的话,就算跟诅咒不沾边的妖怪也能做到。” “代价……” 加白弥梓本来还奇怪,为何那晚山上几乎没什麽反抗的痕迹。 后来他把直哉打成折叠屏的时候就明白了。 山神年纪大了,说话做事都是慢悠悠的,就连诅咒都温吞得难以觉察。 留下的诅咒温柔地蚕食咒术师的□□和咒力,将他改造为一具会呼吸的温床。 他得活着才行。埋到山里,山会接受他。 另外偷窥的那个人,身上确实一点咒力都没有。普通人都会溢散一些微弱的咒力,他的气息却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差别。怪不得被称作术士杀手,正中这群人的死xue。 伏黑甚尔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鄙夷自命不凡的术士。但在加白弥梓眼中,他与那些人没有什麽不同。恶意,贪婪,破坏欲,真真假假,看得一清二楚。 伏黑甚尔跟踪过他两次,一次是在东京的公寓,另一次就是这次回横滨。中间有很长的空白期,可能他还有同夥。 加白弥梓正想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计算机忽然叮叮响了两下。 豆狸凑上去看:“啊,到账一零零零零零零零……” 它还没数完有几个0,已经晕成蚊香眼了,“……加白大人,您去抢银行了吗?” “我怎麽不记得什麽时候抢的。”加白弥梓皱起来,查看汇款方。 看了十秒,他懂了。 是赌马赚的钱,他把伏黑甚尔没下注的全买了,净赚一个小目标。 加白弥梓看了眼账户,挺好,钱又多得填平东京湾都花不完了。 伏黑甚尔真是天生投资圣体,他能不能去买学校的股份啊? 第29章 day29 “你能跟我道个歉吗?” 074.赚到人生的第一个1000万 因为伏黑甚尔的助力,完成度超级加倍。本就宽裕的手头更加宽裕了。 加白弥梓大手一挥,把咖啡店隔壁的地也买了下来,为实现他的伟大计划:制造一根世界上最大的棒棒糖。 032.去世界级赛事现场 目前吉尼斯纪录上最大的棒棒糖在美国,重3吨,糖体加上糖棒足有5.3米。加白弥梓计划打造一个4吨的,就摆在咖啡店的旁边做标志物。 如果他的计划实现,棒棒糖之神将在全世界播撒光辉。神迹降临。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远景,加白弥梓心情非常舒畅,把工作全都推给了安室透。 他算是发现了,安室这人跟个bug一样,只要是交给他的工作就没有做不好的。加白弥梓常常在街上走着走着心血来潮,进门就把人家的店买下来,后续一概把钥匙扔给安室,让他重新装修营业。 安室透身兼咖啡店店员,理科和贝斯私人家教,还有书店、乐器店、电影院、便利店的代理店长——这家夥甚至自己还偷偷摸摸打了两份别的工。 再这样下去,靠这员大将,加白弥梓迟早能成为地球大总统。 周一早上,加白弥梓拿着安室透抄好的作业,压着铃声走进教室。 班里的情况让他有些诧异,竟然空了三分之一的座位;剩下的学生们也大多戴着口罩,精神不振,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早知道他也不来了。 也不光是他们班,整个学校似乎都被流感的阴云笼罩,这几日人都空了一半。连按理说抵抗力最强的运动社团都未能幸免。 挨到放学,加白弥梓看了眼社交账号的消息,拿上相机去网球场。这也是他心血来潮下开发的新爱好。 用来摄影的相机,虽说功能都大同小异,但认真了解就会发现每台相机都各有各的风味。 比如他手里这台,镜头里的背景如刀锋般犀利,人物如奶油般化开——这种目中无人的感觉实在太令人着迷了。 迹部景吾:“……你没对上焦。” 加白弥梓头埋在相机里抬都不抬:“人类只会破坏我的镜头美感。” 迹部景吾:你说得对,但这是网球部宣传照,不拍人难道拍网球吗? 迹部从一堆照片里筛选了半天,看着里面人物糊作非为的五官,没有一张能用的。哼,封面只好用他的写真照了。 今天的网球部训练几乎缺席了一半人,就连正选都只剩下了四个。没来的全都请病假了。 迹部景吾从活动室出来,和旁边的经理商量分发应急医药包的事,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几百年难得出席部活的人影,只看相机不看路,一头撞在了球场边的路灯上。 喀的一声,路灯凹进去一个倒u,成了歪脖子树。 此人却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疑惑地摸了摸头,疑惑地扭头走了,接着低头看相机。 迹部:“……你站住。” 加白弥梓循声望去,许久未见的部长正皱着眉,满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能说吗,比电视剧里更年期的老妈还莫名其妙。 “你怎麽这时候回来了,连口罩都不戴。”迹部怒其不争,“桦地,”他打了个响指,“正好,试验一下本大爷准备的医药包。” 他身边魁梧沉默的桦地跟个替身似的,立刻搬出了一箱医药包。 里面有流感药、口罩、温度计、消毒酒精等等。加白弥梓拿着酒精看了看,“最近生病请假的人很多吗?” 他怎麽记得流感季早过去了。 迹部头疼:“啊。三年级的正选就剩下两个人了,连比赛阵容都凑不齐,这下……”他说到一半忽然僵住,咳嗽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表情隐隐有扭曲的迹象。 加白弥梓看了他一眼,把医药包放回他怀里:“看起来还是你比较需要。” 准确来说,他的眼睛不光是看穿真假。只要是能看到的东西,就能被他使用。 学校一直是容易滋生咒灵的地方,特别是这里的负面情绪产生的原因非常统一,诅咒的实力也不是外面那些游荡的低阶蝇头能比较的。 哪怕今天全都杀干净了,第二天又会诞生出来新的,补货速度非常快。所以对于学校的咒灵,一般选择的都是“压制”,而非“祓除”。 加白弥梓每次上学都会外放咒力,好让那群丑不拉几的诅咒自觉滚远点,别来碍他的眼。今天也不例外。 为了熟悉相机的手感,他挑了很多不常注意的角度,眼角余光偶尔能瞥见一两只蠢蠢欲动的诅咒。 它们好像很兴奋啊。 告别迹部,加白弥梓绕着网球场散步。路边一个百叶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随手抓住一个幸运路人:“喂,这是什麽。” “啊、啊!这应该是自然部的百叶箱,测温度和湿度用的。” 加白弥梓敲了敲百叶箱的盖子,上面挂着一把锁头,敲在箱体上只有咚咚的空响。 穿着网球部训练服的部员咽了咽口水:“你对它感兴趣吗?我可以找自然部借钥匙……” “不用。” 加白弥梓伸出手,在部员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掰断了金属锁环。 门扇颤巍巍地打开,他看了一眼: “空的啊。” …… …… 深夜的教室静得像死了一样。 加白弥梓坐在靠窗的的课桌上,面无表情地打游戏机。 他将自身咒力收敛为0,在诅咒眼里,他这麽大个活人跟这张课桌无异。半夜里诅咒在水泥楼里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堪称辣眼版的生态缸。 整座教学楼都黢黑一片,五颜六色的游戏特效透过屏幕糊在他脸上。加白弥梓把游戏机按得飞快,把敌方小怪当成诅咒嘎嘎乱杀。 忽然有白光透过门窗射过来,接着是敲门声。 拿着手电筒的人穿着西装,发胶打得一丝不苟,似乎在学校的网页上看过这张脸。 大半夜巡查学校时抓到一个夜不归宿的学生,还在教室里打游戏,教导主任似的严肃面孔沉了下去:“你是哪个班的,怎麽还没回家?校门已经落锁了。” 仿佛下一刻就要掏出违纪通知单了。 “知道了,老师。” 加白弥梓懒懒应了一声,把游戏机塞回桌肚,插着兜走出教室时,忽然想起什麽:“老师,校门落锁了,你怎麽还在?” “我有钥匙,”男人言简意赅,“我送你去校门口。明天来办公室找我。” “干嘛明天,有事现在说不好吗。” 第35章 加白弥梓撑住男人欲关上的门扇:“老师,你头上那一圈线是什麽,纹身?” 加白弥梓在学校的人设向来是很收敛的,尤其尊重老师。 于是他用了此生最委婉的语言:“老师,你长得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你能跟我道个歉吗?” 第30章 day30 脑花停止了思考 西装男人想夺回门板的使用权,但憋得脸都红了,额上缝合线状的伤疤活过来似的一跳一跳,硬是推不动。 手电筒砸在了地板上,他脸色铁青:“同学,你的玩笑有些太过分了。” “把你的本体露出来再跟我说话。” 加白弥梓抵着门,侧头往窗外望:“我没感受到结界。用的是疫病的诅咒,还是咒物作用?” 西装男沉默。 在加白弥梓的视角中,他整个人被分成了两个部分:身体的意识已经死透了,全靠刻印在脑袋里的术式驱动,源源不断散发着恶意。 此刻他的大脑正在飞快运转,一边反复思考计划哪里出了纰漏,一边盘算如何把妨碍者抹杀。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今日运气不太好。 现在的社会,人类太多了,无价值的普通人太多了。试验地点击哪个学校都可以,设在这所贵族学校只是羂索的恶趣味——占据了最多资源的上层阶级,在超出认知的力量面前凄惨逃窜时,也不过是只白胖累赘的蛆虫。 羂索尝试通过疫病咒灵污染人类,分析其被同化的可能。地点击在了人员集中、相对好操控的学校,他也伪装成一名教师混了进来。 他计划的很好,但万万没预料到这所学校竟然还有咒术师,明明他之前踩点观察了一个月都没有异常。 ——他还打不过。 羂索:“……”这tm就很尴尬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具身体的术式并不算强大,因此一直混迹在普通人中低调行事,细水长流地推动着以百年为单位的计划。 到底为什麽会暴露?羂索百思不得其解。 恐怕以后也得不到解释了。 “老师,我不想碰你。”那歹毒的小鬼面露嫌恶,“你能不能自己了结自己。” 羂索面上阴晴不定。 他个性谨慎,防身的咒具和咒物数不胜数,其中就有能让他立刻毫发无损转移到安全地带的道具,但束缚条件是周围五米内没有咒力波动,并维持十秒以上。 附近的咒灵已经被黑发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吓退了,所以他要做的只剩下—— “呃……!!” 思绪被打断,羂索险险挡下一击,后脑在巨大冲击之下不可避免地砸在墙上,他清晰地听见了颅骨碎裂的回响。 加白弥梓抽出湿巾擦手指,不想多看那具苟延残喘的尸体一眼,冷冷道:“不是说了我不想碰你吗。” 西装男人捂住往外溢出鲜血的口鼻,放弃了角色扮演,深缓了一口气:“……抱歉,我这就离开。” “是我太不自量力了……但是还是先别杀我吧,学生身上的疫病诅咒我会找机会收回的。” 羂索扶着墙站起来,沾了血污的皱巴巴西装早没了一开始的装模作样:“这里是三年级的教室,这麽说来我确实听说过,有一个经常请病假的学生,名字好像是……” ——加白。 百分百断定是假名。 借着身体的遮掩,他的手中多出一条黑而细的绳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黑绳在瞬息之间抛出。微末之差,一把飞来的匕首刺穿了他的喉咙。 羂索捂着脖颈中间的血洞连连后退数步,咳嗽出一口血沫:“……这种程度,是不会杀死我的。” 国外一整个家族的术士耗费几十年才能编织出这样一条黑绳,能够扰乱进行中的术式。因稀少珍贵鲜少面世,他也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搞来两条收藏。 羂索扶着墙,慢慢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我本来还想,以你的实力,咒术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真意外啊。” 因为极细微的时间差,少年向后偏了一步,但黑绳还是触碰到了他的手臂。 羂索原先的预料,他会因为术式被扰乱而出现几秒的破绽,到时候就能伺机逃跑。 然而现在,他改主意了。 少年确实受到了干扰,黑绳擦过的瞬间,他忽然趔趄一步,像是背后被推了一把、轰然倒塌的积木堆。 羂索的嘴角难以自抑地裂开,隐隐癫狂,眼球的血丝几乎要爆出来——他已经兴奋得完全顾不上这具已到极限的肉-体。 真是意外之喜。 他见过不少天与咒缚的例子,天生以身体的一部分为代价,以加强另一方面的属性。面前少年的咒力强横而霸道,谁会想到他的致命缺陷竟然在这麽简单的地方。 少年抵着墙下滑,黑绳掉在他的小腿上。明明只是把绳子扔出去的事,他却紧咬着唇,唇边溢出一丝血。 羂索讶异,不赞同道:“加白君,你还年轻,怎麽能这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少年垂着头,一言不发。安静下来可爱多了。 羂索向他走近,声线宽和而温柔,仿佛一位熟稔的长辈:“没关系,以后就不需要思考了,交给我吧。” 他会稍微爱惜一下这具身体的。 粗糙的手指捋开碎发,想好好端详这张脸,却摸了个空。 羂索一怔,迟缓地感受到了指骨的剧痛。视线下移,伸出的五指被齐根掰断。 淩乱碎发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也平静得惊人,“……听不懂人话啊,狗东西。” “别碰我。” …… …… 尸体死得不能再死了。不光凉透了,死状也很凄惨。 都是这死人的问题,非要他来动手,他根本看不清哪是哪,胡乱地把咒力全用上了,最后打了个稀巴烂。 不用猜也知道楼道和教室被弄得有多脏。加上旁边血肉模糊的马赛克和半死不活的他,该不会把明早第一个来学校的人吓死吧。 那学校是真的要倒闭了。 走廊墙上有夜光的逃生信道标志,绿色的荧光被糊了一层血,微弱的光映在眼里。 加白弥梓用不出咒力,新鲜的尸体很快引来了一群诅咒。诅咒并不怎麽爱吃人肉,但它们很喜欢以人类作为玩具。有个长着鱼尾的诅咒叽叽咕咕,咬着一截胳膊使劲拽下来,在地板上自由泳。 凉的、僵硬的肉块逐渐丧失吸引力;旁边的人类虽然鲜活,却没有产生半分负面情绪,这令诅咒很扫兴。 随着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加白弥梓能感受到体温逐渐流失。不过这种程度是不会让他死掉的。 只要把干扰术式的绳子拿掉,咒力立刻会冲满他的身体,自动修复伤势。 虽然不会死,但意识在逐渐模糊。 失神之中,他迟钝地感觉右手被什麽东西拱了起来。 冰凉的掌心几乎什麽都感受不到。 “死不了。”加白弥梓没好气道。 他身上的血在干净的白色皮毛留下了明显的污痕,也不知道好不好洗。 这只猫的情感波动向来少得可怜,除了吃他零食的时候,其余时间都跟个人机似的。 加白弥梓闭了闭眼。 奇怪,那它在生什麽气啊。 第31章 day31 网恋吗? 五年前,地球仅此一枚的超能力者小学毕业,按部就班地成为了超能力者初中生。 比他那对不靠谱的笨蛋爸妈还不靠谱的神明,深觉让初中生拯救世界已经不算压榨童工了,于是放心大胆地把这个混杂着异能力、咒力、妖力的世界打包送给了齐木楠雄,当作他的升学礼物。 12岁楠雄:**** 在两万米深的海底冷静思考了一个上午,楠雄瞬移回自己的卧室,认真地列下了自己未来十年的计划: 1.继续隐瞒超能力者的身份,做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2.远离麻烦的坐标,特指横滨及其他常规力量之外的地方。 3.远离麻烦的人物,特指异能者、咒术师、除妖师等等。 4.如果因不可抗力与2、3任意一点产生交集,一定不能被他们发现身份。 5.收藏一万个咖啡果冻(划掉) 从此之后,楠雄开始了得过且过的中学生活。 他做过很多次试验,发现有一些规则似乎触及到了世界基石本身,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可以洗脑全世界“人出生时可以拥有五颜六色的头发”,但无法改变“人类的负面情绪会诞生诅咒”。 同样,明明其他城市都是正常的,但横滨却充斥着暴力和血腥,实际上由黑手党操控。 虽然没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这些超常规的地方似乎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不需要也抗拒旁人插手。总体来看,这个杂糅的世界简直写满了bug,偏偏运行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直觉告诉楠雄,他还是别动这些bug比较好。 第36章 今天世界毁灭了吗?还没有。 鼓掌鼓掌。 - 刚刚说了,横滨是一座混乱的城市。这里属于三不管局域,地头蛇的权力远高于有名无实的市长,黑手党的数量比普通市民还多。 哪个正常人会作死地去横滨旅游啊? 他神奇的爸妈会。 不但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去观光,还手拉着手嘿嘿笑地问他:“小楠要不要一起去呀?” 爸爸唰地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票,超经意地拿起来扇风:“哎呀哎呀,这天可真热呀。” 妈妈很给面子地吃了一惊:“爸爸,你手里拿的是什麽呀?” “啊啊,这说来话长。之前跟我竞争主编的那个家夥,知道自己肯定会输给我了,所以送了几张游轮观光票讨好我,求我不计前嫌。哼,我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呢。” “天呐,爸爸好厉害!” 楠雄:“……” 没错,看上司不爽就把他送去横滨,第二天上司的位子就能换人坐了。 爸爸握住妈妈的手,露出深情款款但其实恶心得不行的表情:“妈妈,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让我们去游轮上重温蜜月吧!” 妈妈感动得捂嘴哭泣:“爸爸……” 两人腻腻歪歪地说了一箩筐情话,整个客厅都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哎呀,差点忘记了,”妈妈忽然想起什麽,“我们去度蜜月了,那小楠怎麽办呢?”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但这时候就不要记得我了。 “不如小楠跟我们一起去好了,正好三张票~” 楠雄一点都不想当电灯泡,他更喜欢待在家里看书吃甜品:“我不……”妈妈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游轮上还有不限量的甜品自助诶,招牌竟然是米其林三星级别的奢华咖啡果冻!” “怎麽样小楠,要不要、诶,小楠去哪了?” 下一秒,全副武装的楠雄拎着两个行李箱瞬移回到客厅,目光坚毅:“什麽时候出发。” - 横滨果然不安定。 一路走来,楠雄预知了三次炸弹爆炸,避开了两辆失控的货车,选择了跟四夥不同组织的黑手党的相反方向。 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楠雄从来没品尝过如此美味的咖啡果冻。他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让爸爸惊恐地抓着妈妈尖叫“楠雄他被鬼上身了啊啊啊”。 好吵,但是没关系,此刻他可以原谅整个世界。 最奢华的咖啡果冻限量一百个,楠雄一个人低调地干掉了四十个。要不是一丝良知阻止了他,他能把全部都干掉。 “吃咖啡果冻吃到撑”成为了楠雄目前的人生中第二幸福的事情。 好了,吃饱喝足之后,他不介意帮这艘游轮改过自新。 偷窃的,下药的,抢劫的,几乎每一层都在上演类似的情节。不愧是横滨。 楠雄一层层扫荡下去,制造了几个小意外,对峙中的几方只觉泯灭多年的良知死灰复燃,纷纷痛哭流涕,罢手言和。 到最下一层时,已经见不到多少人。楠雄站在深舱储藏室的门前。 金属门板沉重,除了门锁还有芯片识别器。 超能力者的视线轻而易举穿透舱壁,在有些年头的杂乱货架后面,看见了两道蜷缩的身影。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没发出任何声音,门开了。 - 被锁在仓库等死的是两个年纪尚小的黑手党,可能跟他差不多大,或者比他还小。 黑衣服那个似乎被注射了麻醉剂,处在昏迷状态。 另一个就麻烦多了。楠雄以为银色头发的小孩也在昏迷,他的眼睛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绷带,华丽的衣饰染着血,又被丢进尘土里,呼吸微弱得难以觉察。 但他竟然还醒着。在楠雄专注于解开手腕粗的镣铐时,抓住了他的衣袖。把超能力者惊得手一抖,镣铐直接捏碎成了八段。 有一些生物是无法听到心音的,比如他最讨厌的昆虫,比如大脑空空的傻子,还比如一些特殊能力者,所以楠雄一直抗拒来横滨。 超能力者心情复杂地转过身体,低下头。 虽然隔着绷带什麽都看不见,但这个角度,应该算视线交汇了。 小孩费力地仰起脸,看着他,迟疑地松开手,又试探地抓住。 来回重复了三次。 “……”楠雄按住他,“我是人。”不是幻觉。 小孩不松手了。他的唇微张,口型嗫嚅,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是什麽人?” 楠雄木着脸:“一个从全世界路过的普通人。” 他掐准时间,手中出现了一个长得像香蕉的道具,像敲地鼠一样对准对方的脑袋敲下去——甚至没忘记给昏迷的那个也补一下。 一下,无事发生。 楠雄:? 我再敲。 敲敲敲。 小孩一手捂着头,另一只手仍然拉着他的衣袖,咬着唇,快哭了。 楠雄:“……”失策了。 “……普通人都像你一样吗。”银发小孩声线委屈,超小声说。 楠雄收起记忆修改器,淡定地嗯了一声。 是啊,这就是人心险恶的现代社会,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走吧。”他将手放在小孩的头上,安抚地摸了摸,将他的身体恢复成前一天的状态。 楠雄简短道,“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 超能力者的身份没有暴露。 楠雄确定了小孩隔着绷带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另一个昏迷的直接排出考虑。 他稍微用了下手段,不管是游轮里还是横滨路上的监控器,所有有关他的画面,全都替换成了另一个人物——红白蓝紧身衣,发光鹅蛋眼。此乃正义的夥伴、光的战士,备受万千观众喜爱的奥特曼。 小孩比他矮了一头,从一开始就像雏鸟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他似乎有好多话想说,但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储藏室不流通的沉闷空气倏地一变,微凉的夜风吹开被汗水黏连的头发。 “到了,回去吧。” 抓着楠雄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留下了一个皱巴巴的印子。他攥得很用力,手指都发着抖。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楠雄沉默了。 他抬头看着天,大脑放空,慢慢地吐出一句话:“你相信光吗?” “……?” 小孩脸上的表情经历了“疑惑”“深思”“恍然大悟”三个阶段。 “你是个很好的人,”他的唇抿着,向上弯起小小的弧度,“我喜欢你。” …… …… 加白弥梓醒来,又睁着眼睡了十分钟,才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肚子里空得厉害,四肢都有一种刚装上去的假肢感,累得仿佛金字塔是他一个人建起来的。 他对着陌生又熟悉的卧室发愣,记忆回笼,总算想起来发生了什麽。 ……他怎麽回的家? 加白弥梓拿起手机,确定他一觉睡过去了一天一夜。而搜索冰帝,网页上并没有关联杀人案之类的社会新闻,冰帝的官网也好端端的,今早还更新了动态。 记忆断片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加白弥梓翻身下床,在露台抓住豆狸:“你看见我怎麽回来的了吗?”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整个嗓子都是哑的。 豆狸两股战战,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如果平常的豆狸有十分的怂包,今天的它就有一百分那麽怂。一点出息都没有。 加白弥梓晃晃悠悠去了盥洗室,镜子里他的脸色比平常更白一点,头发翘起来一丛,穿着睡衣,干干净净的,没有血也没有伤。 他拧着眉头,发了几条短信,确定记忆不是假的,冰帝也确实没有发现尸体。 那天夜里在场的除了他和尸体,就剩下咒灵……和一只猫。 -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谢礼】 配图是整整一百个咖啡果冻搭成的豪华香槟塔。 【栗子kuriko赞了您发表的图片】 【kuriko:[星星][星星][星星]】 【kuriko:[太阳][太阳][太阳]】 【kuriko:[撒花][撒花][撒花]】 加白弥梓洗过澡换了衣服,告别缺蓝状态,满血复活,没什麽表情地翘着腿刷手机。 桌子上摆的就是图片里的咖啡果冻塔。 他跟白猫没有任何契约,联系全靠老天显灵。 露台的窗户开了一条缝,白猫迈着端庄的脚步,兴冲冲奔向餐桌,左嗅嗅右闻闻,幸福地溺死在了咖啡果冻的清香之中。 老天显灵了。 “自己吃吧,待会儿有事问你。” 加白弥梓随口说道,忙着打字。 【你拍了拍'栗子kuriko'】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1]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网恋吗] 第37章 白猫一口果冻噎在了嗓子眼:“……!” 第32章 day32 o(*////▽////*)q 安室透忍不住问:“然后呢?” “她说“非常抱歉,请容我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 舞树:“这不就是……” 安室透:“被拒了。” 太好了,一报还一报。 “可能是话题太突然了!你看,之前的聊天记录也才两三句话嘛,女孩子都会很不安的。”舞树努力为老板找补,“我觉得如果想发展恋爱关系的话,还是多了解了解彼此比较好。” 安室透觉得,只是拒绝而不是拉黑,对方的脾气还是太好了。他观摩过老板的社交账号,像个人机。还是个会发骚扰短信的人机。 加白弥梓用叉子蘸着番茄酱,一边瞄着pad里的动画片,一边在盘子上画了一个哆啦a梦。能看出来没有系统学习的痕迹,但比他玩乐器的水平好多了。 在他脸上既看不出少年怀春的羞涩,也没有表白被拒的尴尬——甚至完全不觉得被拒了。 “她不是说要考虑一下吗,”加白弥梓画完了,又在哆啦a梦的小圆手上加了个更大的圆,纳闷地看半路投降的员工,“为什麽会觉得失败了?” 安室透:我还想问你凭什麽会觉得成功呢。 “你真奇怪,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吗?”一脸便秘表情的小黑脸第一个被老板针对了,“安室,你不喜欢我吗?” 安室透:“……” 安室透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喜欢”。 老板:“呵呵,婉拒。” 安室透:“……”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在《100件事》里,有一项被加白弥梓分为了“很难完成”,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谈一次校园恋爱,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和伴侣一起看鬼片等等。 自己的人生为什麽非要把别人牵扯进来呢,太麻烦了。活着就是不停地给自己找麻烦。 加白弥梓想起来:“对了,我后来群发了。” 发过去之后,kuriko还没回复,他觉得无聊,就给粉丝列表里除了现实亲友之外的人群发了。 他把消息列表摊开:“我还没看呢。” 两位员工一起围观老板的八卦。 未读消息有二十多条,大致分为三类。 :?这破号都有人盗,举办了 :我同意了,亲亲老公先转我500万行吗我想吃点小烧烤 :也不是不行……兄弟,能穿黑丝吗 :1203,今晚八点速来 舞树对着那串数字看了又看,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麽二次元的话吗?” 安室透沉默,在他看来那大概率是一张房卡号。他忍不住想安排一场扫黄打非。 安室透看了加白弥梓一眼,他实在不想哪天被叫去局子保释老板。 加白弥梓对这些回复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条条删除拉黑,顺手又处理了几条工作消息。 这些他都无所谓,不管成功还是搞砸都不会给他的心情造成什麽影响。加白弥梓目前最在意的还是学校那晚的后续。 学校的监控很不凑巧地“坏了”,而他家门口的监控什麽都没有发生,加白弥梓甚至不知道怎麽自己怎麽回的家。 白猫咖啡果冻没吃完就想溜,却发现门窗早就锁死了。 它僵硬地转过脑袋,就见黑发少年托着腮,看它的目光像把它给解剖了。 他的眉尾朝着桌子挑了一下:“还剩那麽多呢,过来吃。” 好霸道。猫含泪(幸福地)狂吃三十个。 加白弥梓等得无聊,拿起一个没开封的咖啡果冻放在猫头上,而后像发现了新大陆,接着又拿起一个搭在上面。 直到踮脚都碰不到的高度了,他后退两步,拿起手机拍了一张。0.4m高的猫头顶1.4m高的咖啡果冻大楼。 这次发出的帖子小爆,点赞量破了四位数。 [:拿给我家猫看了,它说是演的。] [:我不管,世界上怎麽可能有这麽乖巧的小猫咪,就是假的,有剧本!] [:天杀的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的猫] [:先别管猫了,这不是xxx家的咖啡果冻吗,我一个月工资顶多买三个博主竟然拿来搭积木,我要跟你们这些有钱人亲了!] [:博主你还缺猫吗,喵喵喵] 加白弥梓发完帖子之后就没看手机,对着自己的工程欣赏。 果冻醇香美味,鲜奶的甘甜和咖啡的微苦混合得恰到好处,在齐木楠雄目前为止品尝的咖啡果冻中能排到第一,实乃罪孽深重的奢侈佳品。猫身边飘洒起了又甜又软暖融融的粉色小花。 就在它忘乎所以之际,忽然听见旁边有人淡淡地讲话:“你不是会变人,变一个看看。” 猫:“……”如鲠在喉。 虽然那晚的记忆断片了,但还有一些东西能顺藤摸瓜地回忆起来。 吹在身上片刻的微凉的风,还有身下的触感。有点硬,他的额头抵着最硬的一块;空间逼仄,滚烫的呼吸刚呼出又呛回了嘴里。后来倒是没那麽热了,他也彻底没印象了。 总之不是猫,也绝对不可以是咒灵,不然他当场自尽。 看着从加白弥梓眼中威胁意味满满的“你最好说是”,猫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具尸体呢?别告诉我你吃了。” 猫坚定摇头,摇出了残影。 得到这个结果,加白弥梓已经比较满意了。妖怪化人形一般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或者熟悉的,尤其这种脑回路比较质朴的小妖怪。他又不是非要看别人的性癖。 一来确定谢礼没给错对象,二来确定诅咒师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 可惜没能亲眼看到。尸体虽然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始终没看到那人的本体。 不过也没关系。 “尽管去做就好,出了事我负责。” 加白弥梓撕开果冻的包装,拎上冰鲜奶,推给白猫,起身换了件亮色的机车外套出门。 …… …… 一旁的舞树缓过神来:“社长,你怎麽突然想谈恋爱了呢?” “钱多得花不完了,找个人来花我的钱。” 舞树:“……好的。” 社畜哽咽。jpg 安室透怜悯了三秒:“……社长,你有什麽喜欢的类型吗?”他悄悄调查过那位不幸被老板看中的女生的账号,发现比加白弥梓还像人机。一片空白的小号,也不知道是怎麽被推送过来的。 听到他的问题,加白弥梓放下了手机,竟认真思索起来。 “……普通的。”他说,“眼睛能射激光的加分。” 听到前半句的安室透正想微笑,后半句就笑不出来了。 删完了的未读小红点又冒出来一个,加白弥梓低头去看。 [kuriko:好。] [kuriko:o(*////▽////*)q] 第33章 day33 生气了吗?生气了! 一开始想用抱的,奈何对方太不配合,只好换成背的。 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胸前,条件反射地给他来了个锁喉,要是普通人恐怕直接被勒得两眼一翻晕过去了。齐木顶着被谋杀的力道,权当享受免费的颈部按摩。 滚烫的呼吸透过单薄的校服衬衫熨在后背,少年的身体正在进行一场小型的火山爆发。喷薄的咒力在他体内更新、冲击、重塑,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构建起平衡。 走廊和教室恢复成昨天的状态,打了马赛克的尸体却不太好处理。齐木楠雄想了想,觉得这东西恐怕以后还有用,直接把马赛克冰冻起来,转移到了南极冰川。 冰帝学院建在繁华地段,学校和周围隔了段缓冲距离。时间过了零点,万籁俱寂,时不时从草坪传出他讨厌的虫鸣。 齐木把体温调成零下。 白杨树菱形的树叶被路灯映成一片起伏的粼光,一枚小小的月亮从枝叶间隙漏出来。 亮晶晶地洒在少年紧闭的眼睫上。 …… ……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高二开始的学期,学校里处处充满了恋爱的空气。 处在春心萌动氛围里的齐木楠雄非常困扰。 隔壁座的梦原同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喜欢上了他,脑内各种少女漫画的妄想令他无比头大。 齐木楠雄拥有透视能力,平均一分钟能透视一米。无论男女老少,在他眼中一律平等地分解为肌肉和骨骼的组合体。 这项被动能力让齐木的人生中没有任何恋爱计划。高中阶段,他只想不起眼地混过去。 恋爱是不可能恋爱的,暗恋的苗头也要扼杀在摇篮里。终于,经过一整天的暗中较量,梦原同学认清了他俩没有缘分的事实,移情别恋去了。 虽然对梦原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作为像吃剩的口香糖一样被光速抛弃的前暗恋对象,齐木楠雄还是略微地感到了一丝不爽。 神明就是这时候跳出来安慰他的。老头子年纪大了,一天天又不用工作,就爱把八卦当瓜子嗑。 第38章 “没关系,我们小楠魅力还是很大的。”神明宽慰道,“虽然那女孩不喜欢你了,但是还有人一直喜欢你呀。” 齐木一怔,又一凛:“你说谁?” 他的周围还有这种漏网之鱼? 在接下来长达三十分钟没营养的絮絮叨叨中,齐木楠雄拼凑起了重点,松了口气。 “很正常,”他冷静地说,“小孩都喜欢奥特曼。”他隔壁就住着个疯狂痴迷改造人汽水超人2号的烦人小鬼。 “哎,说起来那个孩子,”神明哈哈哈地笑,“他身上牵扯的力量很麻烦噢。不太像这个世界的产物。” 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过去四年了,你现在才说???” “当时看小楠太专注没好意思打扰你嘛,然后不小心就忘了,嘿嘿ov<~” 齐木楠雄被神明突如其来的卖萌恶心得够呛,瞬间从柔软的床上瞬移到了一处荒僻的郊外。 ——横滨。他过去几年一直默默观察的城市。 这些年横滨的治安有所好转,白天大街上来来往往大都是普通市民。但也仅限于明面上,暗地里依旧该打打该杀杀。 千里眼停驻在某一处时,齐木楠雄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再睁开时看见的仍然是这样一副光景。 孩童的身体抽条生长成少年,不管是黑鸦鸦的头发,还是紫罗兰色的无机质的眼睛,又或者冷漠地把成年人拎起来再扔出去的动作,没有一处和他记忆中柔怯乖巧的银发小孩对的上号。 可惜,齐木楠雄想,看来他已经不相信光了。 齐木瞬移到了集装箱的背面。 “这个距离能感受到麽,”他用意识与神明交流,“到底是什麽力量?” 要是对世界没影响他立刻回家睡觉。横滨果然不是什麽适合久待的好地方。 在神明噤声思索的间隙,齐木楠雄稍微调整了姿势,打量四周。 大概是什麽黑手党的偷袭跟反杀,结局已定,俘虏连带着收缴的军火分开被丢进卡车里。月光很亮,将泥土里未干的红褐色照得一清二楚。 走动的黑西装很多,但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枪械碰撞声都是沉闷的。 齐木楠雄断断续续听见了这群黑手党的心音:“又解决了一夥,这是这个月第几个送死的了”“前队长被仇家砍断了脑袋,新队长的脾气怎麽比上一个还差”“好恐怖,他到底怎麽做到的” 少年用手背抹掉溅在脸上的血,月光下,没有任何温意的眼珠轻轻一转。以前遮挡在绷带下的是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猫眼,眉睫如墨,衬得该白的地方更白,瞳孔的颜色也愈发深。 他的瞳孔蓦地偏向眼尾,无视四周忙碌的黑手党,直直钉在齐木藏身的集装箱,有一瞬间与超能力者对上了视线。 齐木楠雄微微睁大了眼。 幸好此时瞬移能力冷却结束,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判断。 他再次回到荒僻的郊外,后知后觉,心脏因为暴露的逼视不受控制加快了跳动。 ……太敏锐了吧。搞得他都慌了,虽然不知道在慌什麽。 齐木楠雄按着心脏让它歇了一分钟,慢慢松开手:“……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小楠,你心跳好快喔,嘿嘿。” 齐木:“……” 他面无表情地将脑袋大的石头捏成粉末。 “咳,我想想……嗯……有些奇怪啊。” 神明疑惑地挠了挠头:“第一次见那孩子的时候,他身上的力量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刚才感受到的只有咒力。怎麽会这样?没听说力量能同化的呀。” 神明百思不得其解。 齐木楠雄闭了闭眼:“算了。” 这不是挺好的,省得麻烦再落到他头上。 …… …… 他就靠坐在门框旁,睫毛垂遮住雾蒙蒙的眼珠,被冷汗浸湿的黑发黏在额前。躯壳还是完好的,内里却早已不成样子。血一开始是从嘴角溢出来,后来变成一股股涌出来,最后是大口吐出来。上半身的制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到处是触目惊心的鲜红。人的身体里原来有那麽多血。 不用说咒术师或是异能者,哪怕是个路都走不稳的三岁小孩,想要摘下那条黑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浑身雪白的猫咪僵硬地站在一地血泊之中,蓬松的软毛被打湿,浸红。 “……奇怪,你在生气个什麽劲啊。” ……谁在生气?他吗? 原来这种大脑空白、血液几乎要从血管里冲出去的感觉是生气啊。 第34章 day34 哪里有狗? 网恋什麽感觉都没有,学校新一轮测试将至,加白弥梓这几天全忙着写作业和补课了。 他突然发现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像普通人一样上学→上课全都听不懂→考试不及格会留级→必须用课余时间补习。 ……那白天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在校园生活中起到了一个什麽作用呢。 上月拍的班级合照发到手里,加白弥梓明白了:噢,原来是造型上的作用。 冰帝校服是西装的款式,整体亚麻棕色调,领带则是暗红色。驳头和下摆的线条裁剪锋利,中间收腰,极显身材。往那一站先不说长相如何,光衣装身量就已经吸引了一大批目光,不愧是传说中一套能抵得上别校一年学费的制服。 正如他之前说过的,拍照不喜欢拍人,加白弥梓也不喜欢自己的脸被拍,所以合照上他的位置恰好变成了一团闪瞎人眼的白光。 舞树为社长美丽的脸没有被记录下来感到一万分的可惜:“班级合照啊,而且还是国中最后一次了……应该很有纪念意义的吧,真是太遗憾了。” 她向同事寻求认同,而安室透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还好吧,我也很少参加合照。” 安室透更在意的是照片上的其他人,一排四是xx制药社长的千金、二排六是oo商事取缔役的小儿子、最后一排中间的更了不得,家里跟□□有点关系……果然棘手的对象身边没一个简单的。 说起来,安室透在这里辛辛苦苦打了一个月的工,虽说跟老板混熟了,但一直没能窃取到什麽有用的情报。他一直用话术敷衍组织,每当上头有人来询问进度如何、觉得他太糊弄的时候,安室透当即反问三连:我卧底这麽久组织给过什麽资源?任务目标什麽性格你不清楚?上一个卧底的难道有我厉害? 问得组织里跟他对接的成员哑口无言。 是的,组织在港口黑手党内试图安插过不少钉子,但还未等他们敲得更深一点,就被港口黑手党轻轻巧巧地拔出来,还给撅断了。 情报组和文职审查极其严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从喽啰做起。而这些低级的喽啰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牺牲品,如果能力强一点运气好一点,就能被派进武装部。 一进去武装部,那麽与加白弥梓碰面就不可避免,或早或晚而已。少年高层的实力深不可测,出任务的速度频率更是强悍到可怕(组织:他妈的他一天天到底在卷什麽),武斗派每一个人都逃不过跟他出任务。 组织半数以上的钉子就是折在了那时候。 因为“战斗表现差”“跑步姿势奇丑”“没有主动跟我打招呼”“左脚先进门”“天凉了让他滚蛋吧”等诸多奇葩原因,卧底从武装部被揪了出来,又踢回最低级的喽啰。 事后组织开失败会总结经验,总结来总结去还是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后的结论是加白弥梓这个人邪门。 听说加白疑似被逐出港口黑手党的时候,组织第一时间发来贺电。 是以,安室透已经是目前为止卧底最成功的了。金发青年似乎觉得这样钓着组织不太好,上报了几个半真半假的情报,好歹完成了本月kpi。 跟组织的对弈占据上风,安室透早上上班都面带着春风拂面的轻松微笑,直到看见老板的那一刻,他笑不出来了,甚至觉得空气中甘醇的咖啡香都变得苦涩。 组织算什麽,这位才是重量级。 最近的生意变得红火起来了,老板却嫌人多了烦,于是咖啡店自上周采用了预约制,一天的客流量在30~50之间。 此时店里没客人,舞树痛苦地抱头:“怎麽可以!你们怎麽不爱拍照!” 她为世界上两张美丽的脸没有被记录感到无比痛心,“正好现在有空,不如我们来合照吧?” 安室透面露歉意:“实在不好意思。” 舞树眼泪汪汪地看向社长。 “我无所谓,”少年托着脸淡淡道,“别发出去就行。” 除了写试卷让他干什麽都行。 一分钟后,舞树欢天喜地将照片放进收藏夹,又忍不住打开欣赏了几次,深深感叹水果机原图直出的美貌。 加白弥梓无聊地转着笔,视线掠过两张合照,忽然想到,他似乎真的没几张照片。 第39章 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不提,声容都是机密;在山上兜风的时候好像被妖怪拍过照。它们不知道从哪捡了台旧的拍立得相机,捣鼓的时候不小心按下了快门,却发现胶片里根本照不出妖怪的身影……他没看自己被拍成什麽样子,那张照片恐怕也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比这更早的记忆里更是没有,什麽都没留下。 不过他的照片应该会在暗网和各大组织的通缉名单上吧。 073.冲洗重要的照片,整理成相册 这一条干脆冲洗他的作品集得了。加白弥梓代表作品:《没有网球部的网球部宣传照》《头顶咖啡果冻的猫》等等。 敬请期待。 下午照旧是补习数学,做题、改错题、接着做题。 一道怎麽也解不出来的空间几何做得加白弥梓直牙疼,他盯着自己算出来的根号下4387,和答案上一个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2,脑门上好像有东西突突得快跳出来了。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丝毫没有眼色地给他捣乱:“喂,给我一杯芋泥波波奶茶,不要芋泥不要波波也不要奶茶”“waiter,你们店好冷清噢,听说这里死过人,会不会有幽灵啊?哈哈哈开玩笑的”“金发那位小哥,你有点挡到我了诶,能走远点吗?” 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签字笔从半空摔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去给龟毛客人送白开水的员工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不是说狗不能进来吗,”老板的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安室,你怎麽守的门。” 舞树左看右看,面露难色,小声解释:“这位客人是预约的vip,而且……一个人占了三十人份的预约额。” 客人惊诧,立刻站起来左右张望:“咦,哪里有狗?哈哈哈,该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在骂你?” 他身量极高,体格也绝不纤细,和成年人安室透站在一起丝毫不露下风。穿着制服黑漆漆的一长条,一站起来就挡了一片光,白发明晃晃得惹眼。 加白弥梓微微眯起眼,“你吃饱了撑得?” “哪有,”五条悟大呼小叫,“我点的餐一直没上,肚子都要饿扁了。” “……这位客人,您点的不要芋泥不要波波不要奶也不要茶的芋泥波波奶茶好了。” 五条悟从鼻腔哼了一声当作应答,绕过那杯冒着热气的白水,压根不在意他嘴里饿扁了的肚子,反而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加白弥梓身边。 他手动把墨镜往下压,露出漂亮的蓝眼睛和高挺鼻梁,探究地盯着加白弥梓——桌上的试卷。 “……就这?” 五条悟难以置信,“就这小学生都会的东西,你写了一下午,还写错了??”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你想打一架?” 来人,把那杯白开水泼他脸上! “不要。”五条悟警惕地后退两步,双手插在裤兜里,坚决地摇头,以示自己文明友好交流的态度,“就这道题,我能十分钟用五种解法做出来,信不信?” 加白弥梓慢慢从座位上起身。 他的身高在和五条悟的对峙中不占任何优势,但他又实在讨厌这种跃跃欲试的挑衅的眼神。 于是他走到一半,冷不丁给了对方一个咒力浓度为0的肘击。 趁着五条悟吃痛得矮下身子,加白弥梓压着他坐在桌前,冷酷地打开了手机计时。 “写。写不出来你学狗叫。” “……啧,”五条悟捂着肚子深吸一口气,“要是我写出来了呢,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扣一分钟,还有8分55秒。” “……喂!” 第35章 day35 “我要报警抓你。” 倒计时的最后两秒,五条悟欠揍地在试卷上画了一个呲牙笑的涂鸦——就这? 他不但列出了五种解法,最后一种还装逼地用了微积分证明这道分值5分的几何题,简称大炮轰蚊子。 加白弥梓冷静地把答题纸翻来看了一遍。 看不懂。就连字都不认识。 五条悟可能是一个学霸,但他实在不是个教书育人的料。 “谁当你学生有难了,”加白弥梓说,“写的什麽**。” 过于直白粗暴的评价伤害了五条悟的小心脏,他拍桌而起:“来来来,你说说看,哪里写的不明白?哪里看不懂?” “先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不就解出来了吗?” 五条悟纳闷,这麽简单的用小脑都能做出来的题目为什麽还需要特意讲? 他双臂抱胸,露出得意猖狂的嘴脸:“哼哼,不管如何老子就是做出来了——你该答应我一件事了吧?” 加白弥梓嫌弃地捏着被浪费掉的答题纸抖了抖,觉得这麽大(物理上)一个人简直幼稚得没边——你们咒术界是真的要完蛋了。 “要是不答应你会赖在地上哭麽,”他懒懒地抬了抬眼,“放。” “抗议,你对我有很强烈的偏见!”五条悟不满,“老子顶多天天在店门口堵你而已!” 加白弥梓:“……你们咒术师一天天都没事干吗?” 抢了三十张vip预约票跑过来写道数学题,没事干就去咬打火机。 五条悟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他的睫毛也是银白色的,覆在澄透的蓝眸上,无端生出冷漠的距离感。这副皮囊在什麽表情都没有的时候很能唬人。 他用舌抵着口腔里的软肉,腮帮子鼓起一块,疏离感瞬间烟消云散成一股子傻里傻气。五条悟朝女侍应生的背影努努嘴,压低了声音,别别扭扭地开口:“我刚看见,你跟她合照了。”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so,你也想跟我的员工合影?” “谁说了!”五条悟磨牙,攥着手机,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靠过来。” 加白弥梓拒绝:“不要。” 这世界上怎麽会有人拒绝他呢,五条悟轻哼一声,“那我靠过去。” 顶着“你神经病啊”的扭曲目光,五条悟揽机自照,手疾眼快地拍了一张照片。 他p图p了十分钟,又加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滤镜,这才满意了。 [天下第一gojo大人:(图片)] [硝子:哦豁] [夏油:……哦豁] 东京咒高二年级的另外两名学生正在上理论课,收到群聊消息时,两人躲着讲台上的老师,在下面对视一眼。 硝子的眼神:五条又在搞哪一出? 夏油的眼神(放大版):……谁知道。 看着群聊里那张粉嫩闪亮还加上了猫耳特效的图片,夏油杰的心情一言难尽。硝子是不认识悟后面的少年的,但他认得,且从对方恐怖得能吃人的表情上判断出此事不是一般棘手。 夏油:错过亿集。 [中年危机秃顶欧吉桑:……悟,这就是你嘴里“必须请假的理由”?] [中年危机秃顶欧吉桑:???谁给我改的备注???] 【群主五条悟将夜蛾正道移出群聊】 [天下第一gojo大人:啧,忘了老师也在了] [夏油:我也很好奇,你去干什麽了……] [天下第一gojo大人:不告诉你xd] [夏油:……好心提醒一下,你后面的人好像要把你刀了] [天下第一gojo大人:嘻嘻] 五条悟放下手机,信心膨胀,这种感觉夏油杰这种独生子是不会懂的。 这就是他作为兄长大人的实力!随随便便被弟弟刀了的还配叫做兄长吗?当然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他会考虑放水的。 加白弥梓压根没理他,低头看新晋网恋对象发来的消息。 他是头一次,明显对面也很不熟练,一开始的聊天内容分别是“早上好”“今日中午的便当”和“晚安”。 好像养了个电子宠物。 最近电子宠物,啊不,电子女友像是程序更新了,会主动发来新的内容:一本纸页泛黄的书。 在kuriko冷清的账号里,确实收藏了很多冷门书单。 [栗子:今天在图书馆翻到了一本很朴素的小说。] 聊天的时候用网名怪尴尬的,所以他们互换了名字。kuriko说她就叫栗子,一个很随意但又有点可爱的名字。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你就叫我神吧] [栗子:喔……好的。神。]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算了] [古希腊掌管珍宝珠的神:yaazusa] [栗子:很独特的发音。]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当然独特了,他自己取的。 后来栗子也没有选择全名,而是截了第一个音,礼貌地称呼他为“yaa君”。 很奇怪,搞得加白弥梓感觉自己也变成了电子宠物,像90年代的拓麻歌子。 栗子的品味向来很偏僻,不管是小说、电影还是游戏,她总能翻到评分软件上都搜不到的名字,并在结束之后做出一针见血的点评。 [栗子:花三个小时看完了全系列,感觉时间过去了三个小时。] 第40章 百科上说:一个优秀的男友起码要做到及时回复,并且不能扫兴,适当的幽默会加分哦。 [yaa:耳朵。jpg] 栗子发过来一段长长的文本,大致内容是系列前三本讲述了男女主人公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后的情感故事,两人一见钟情,互相认定彼此即为自己的灵魂伴侣,但由于各种原因,直到大学毕业才终于表白在一起——到这里已经是第二册结束。 后来两人预备婚礼,作者事无巨细地描写了各种筹备细节,啰嗦得像婚庆公司的推销员,终于忍耐到第三册的最后一章时,却画风突变——男主人公在婚礼前一天突然在车里引火自焚了。 恋爱小说突变悬疑推理,栗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砸蒙了,去查找最后一册时,却发现作者已经坑了十年了——男主人公的自杀自此成为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 [栗子:老实说,我无法接受。] 她的语气堪称平静,但很明显已经到爆发边缘了。 [栗子:如果让你写的话,你会怎麽完结?] 她等待着回复,然而平时基本都在半分钟内回消息的加白弥梓,这次却消失了足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顶着棒棒糖头像的人才发来了消息。 [yaa:如果让我写] [yaa:那就没有结局了] [栗子:……啊?] [yaa:因为等不到那天就退圈了吧] [yaa:退生物圈] [栗子:……不要这麽说。] 玩笑好像开过头了,这次栗子后面都没发可爱的表情包。 他再也不说笑话了,第一没人懂他的幽默,第二真有人把他当傻子。 加白弥梓捂着脸颊,这次真切地又感受到了牙疼。敏感脆弱的牙神经不知道又受了什麽刺激,痛起来时眼前都在眩晕。 知道自己平时吃甜的多,尤其嘎嘣嘎嘣咬碎棒棒糖更伤牙,所以他平时都按时清洁,就是为了延长牙齿的保质期。鬼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他心头窝着火,偏偏有人看不懂脸色凑过来,还顺手偷吃了桌子上他留着试卷写完后犒赏自己的泡芙,口齿不清地跟他说话:“要拔要跟我回去……” ……凭什麽这麽混蛋白毛吃那麽多还不牙疼。 凭什麽。 以痛止痛,加白弥梓用力咬着牙,眼前一黑,眼角久违感到了湿润。 双眼含泪的样子显然让五条悟看傻了,手里的泡芙掉在桌子上都不知道。他还没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以及隐隐的愧疚中回过神,制服领子突然收紧,紧紧勒住了他的脖颈。 好弟弟眼尾泛红,凶狠地瞪着他,活像一只炸毛的猫:“我要报警抓你。” 第36章 day36 阎王叫我三更死,二更我就抹脖子 一阵鸡飞狗跳后,贴心员工从后厨取来了一大杯冰块,用毛巾裹着,让加白弥梓冰敷镇痛。 “还是去牙科看看吧,”安室透善意提醒,“牙齿问题很麻烦的。”而且是真的疼。 看把孩子疼得,脑子又不好使了。 少年浑身低气压,侧头趴在桌子上,黑发被他自己揉的乱了,用裹着冰块的毛巾兜着脸,恹恹的一点都不想张嘴说话。 看来不管是什麽人,生病的时候都会展露出脆弱的一面,小怪兽也不例外。 如果说平时的加白弥梓做事还有原则,那就是让自己高兴,现在的他已经连这条基本原则都抛弃了。跟自己都过不去。 牙齿痛牵连出偏头痛,太阳xue一抽一抽地在跳。他的侧脸被冰块贴得冰凉,有微微融化的水珠,晕湿了垂落的碎发。 从上往下看过去,雪白的毛巾和鸦羽般的黑发纠缠在一起,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颤抖的长睫毛,像落入蛛网的蝴蝶一样颤动鳞翅。 送完关怀的安室透收拾好桌面和冰块,在诡异的氛围中牢记自己的角色,端着东西回吧台,特意留意了一眼站在边上不动的五条悟。 这位看起来也像个混黑的失足少年。 虽然硬件条件已经超过绝大部分同龄人,但五条悟表现的却比加白弥梓更符合少年的特性。他身体微僵,目光游移,几度欲言又止,无意识地掰着指节,完全一副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又拉不下脸面道歉的小学生行为。 “你走吧。” 加白弥梓不抬头,闭着眼。他张不开嘴,只能含糊地喃喃,“以后别找我了。烦人。” “烦人”,短短两个字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许久。 “……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看你。” 五条悟觉得自己从来没说过这麽贴心的话语,但他也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生硬。留下一句硬邦邦的关心,他转过身,停顿了两秒,飞也似的逃走了。 …… …… 【“那位拥有“六眼”的大人,肯定不会像其他术士那样讨人厌的。你们可是兄弟呀,大少爷一定会很喜欢您!”】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什麽时候呢,大概他才刚开始识字。一边翻着《日本妖怪大全》,从一堆图画中辨认着为数不多的汉字时,身边的侍女如此兴高采烈地说。 再过几个小时,他即将出发前往从未去过的本家,参加一年一度的家会。侍女比他要紧张得多,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麽。一会儿说本家的规矩又臭又长,一会儿说咒术师脾气都坏,一会儿说京都的风景更漂亮。 她忽然住了嘴,兴奋地跑到小孩面前:“梓少爷,真好,您终于能和家人团聚了。” 然后,她说出了开头的话。 什麽是兄弟呢?他遇到的咒术师都很粗暴,如果那个人和其他人不同,那麽是因为“六眼”、还是因为“兄弟”呢? 阳光穿不透设置了特殊结界的车窗。在一片黑暗中,他兀自思考刚才的问题。 他年纪太小了,此行名义上是参加家会,实际上一下车就被人带到了宅邸最深处的房间。 无数沉默的眼睛注视着他,给他缠绕上一圈圈画着图案的布条。他们抬起手指,嘴唇抖动,这时身体就会变得奇怪。 身体上的疼痛虽然无法忽视,但还可以忍耐。真正让他痛苦不已的是这些人的恶意。他被绑住无法逃跑,只能任由那些实质的情绪攻击大脑。恶意剜心锥骨,让他的脸色惨白一片。 沉默的注视变得失望,低语的声音不再遮掩。不光要评判商品的价值,还要尽可能的贬低奚落,才能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冷汗把布条浸透了,上面刚画上的图案却根本没有被晕染,还是那样牢固清晰。 忽然之间,一阵冰凉的风破开了门,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我要用这房间,”那阵风说,“滚出去。” 人群发出媚笑。 “是,悟大人。” 他们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失去咒力支持的布条一松,他从空中跌落,狼狈不堪。 风的温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再细微的情绪都会被放大数倍输入他的脑海,但他一时也无法辨别这到底是什麽意思。 太复杂了,这就是“六眼”吗。 ‘脏兮兮的,’他感知到对方的心里如此点评,'快被养死了。' 刚来的时候不脏的,但是真的要死了。 那群人已经走远,可烙印下的痛苦仍有余震。他浑身发抖,喉咙像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瑟缩成一团,简直像刚生下来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奶猫,弱得伸手就能掐死。 嘴里突然被塞了什麽东西,迟钝了很久才品尝出味道。甜味在舌尖晕开,非常纯粹的甜——那是一把星子形状的金平糖。 “还能站起来麽?” 面前的人淡淡地问。 他含着糖,慢慢地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 …… 每一年家会的时候见一次,少主的诞辰又见一次。 见面的次数很少,说过的话也没几句。每次见面都会收到很多糖。 比起别人的待遇,五条悟似乎真的很喜欢他。 但是那种喜欢,和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一只宠物。 他只是理所当然地把有血缘联系的弱小的弟弟当成了自己的东西。直到过去很多年之后,加白弥梓已经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小孩了,五条悟自己跟自己生了一回气,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得意洋洋地对今天谋划的时候,仍旧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生下来就一直听人说“五条家是你的”,长大之后听人说“咒术界是你的”,按照这个轨迹,恐怕再过十年就有人会对他说“世界是你的”了。 要想纠正他的观念太麻烦了,加白弥梓选择直接不见。反正他也没剩多久可活,不想再耗费多余的心力。 左半边脸已经被冰块冰麻了,别说牙疼,都感觉不到牙的存在了。加白弥梓闭了闭眼,拿掉融化一半的冰块。他的心情也跟这半化不化的冰块一样,充满了破罐子破摔的艺术感。 第41章 阎王叫我三更死,二更我就抹脖子。 空置许久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加白弥梓大脑放空,慢吞吞地拿起来。 噢,他说忘了什麽。都怪五条悟。 栗子发了一篇小作文,极力劝解他的厌世情绪,但她明显不会安慰人,整篇作文的思想是“虽然活着很麻烦但死了只会更麻烦所以我们还是先活着吧”以及“以我的经历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能缓解”。 很感人,但加白弥梓那时候被牙痛折磨,没看消息。 于是在他消失的二十分钟,栗子的措辞中逐渐变得焦急,从小作文变成了短句,连敬语都落下了,似乎真怕他想不开自我了解。 一般来说,在网络上的发言可信度本来就低,再加上他们本就不太熟,一般人真的会这麽认真对待一句玩笑话吗? 加白弥梓不可避免地被触动了。他心中动容,觉得栗子老了以后会被人标记卖她保健品。 最新一条消息,[栗子:流泪猫猫头。jpg] [yaa:没事] [yaa:痛得差点死了,但没死] [栗子:撒花] [栗子:虽然甜食很好,不过以后还是少吃一些吧] [栗子:长久来看这样更划算] [yaa:先不说这个] [yaa:你要不要安个防诈骗app?] [栗子:……?] 第37章 day37 文化祭的灾难 上课的时候,加白弥梓沉寂许久的工作账号发来了新消息。 手中无聊转着玩的钢笔掉在了地上,加白弥梓捡起笔,顺便举手跟老师请假去医务室。 辅佐官像一颗豌豆射手,突突发射憋了一个月的八卦:先是横滨近期频繁的袭击事件报告,接着高层人员大换血。最后的消息比较新,就发生在今天。 港口黑手党的旧派之首醍醐理事,于今日淩晨遭遇刺杀,现生死不明。 真的吗,是喜事啊。有康复的风险吗? [别府:这下送给醍醐理事的寿衣算是派上大用了。] [别府:真是高瞻远瞩啊少爷,难道您真的是个天才?] 你才知道? 现在是上午十点,一旦从教室出来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加白弥梓坐在教学楼外的紫藤花长廊,无聊地翻起手机相册。 《100件事》陷入了瓶颈期,这也是他最近对什麽都兴致缺缺的原因。 这上面的一些内容,如果是偶然发生或者顺水推舟,才会显得惊喜和满意。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去做而做,效果则大打折扣。 比如“009.认真道别一次”“030.上一次电视”“060.近距离接触偶像”等等,如果硬要去做的话,一天能做到三百次,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手机相册里,前几天补习时拍下的数学题竟然忘了删,看得加白弥梓一阵恶寒,飞快上滑。 这一滑就滑到了上个月,一堆绿色的球场和比分板闯进他的视线。喔,是去看网球比赛的那天。 他对那块没有咒灵靠近的赛场还有印象,但不多。毕竟走错场地后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等醒来莫名其妙被人夸了一顿,还被塞了传单。 ……传单? 当时随便看了一眼,回头夹在笔记本里了,上面写的是—— 加白弥梓思索片刻,点开搜索框输入关键词:东京、高中、绿色校服、土。 看着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他的心情如实地打出了一串“……”。 怎麽连名字都这麽土? - 私立pk学院高等中学的文化祭如期举行。 文化祭当天是学校开放日,因此这并非只是个班级社团之间互相展示的日子,更是一齐向校外人员展示学校风采的绝佳机会。可以说,文化祭在学校招生行动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班级活动都在教室开展,社团活动则是室外。 兼任2年3班班长和网球部部长的灰吕刚从教室跑出来,他大汗淋漓,站在网球部的摊位上,充满激情地喊道:“大家,作为pk学院的学生,我们今天一定要展现出最大的热情和活力!大家加油啊!” “哦!!!” “一定要在今天的比赛上拿到优胜,招到更多新成员!!” “哦!!!” 适可而止吧,你们的热情已经让这块摊位上的气温上升3度了。 站在网球部热血沸腾的部员之中,齐木楠雄仍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内心无奈地吐槽着。 啊,有人可能会感到疑惑了,齐木又不是网球部的人,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呢? 如果可以的话,齐木哪个比赛都不想参加,只想安安静静地躲在天台吹风。但很可惜这行不通。 自上次临时给网球部救场之后,灰吕就自作主张地将他视作了网球部编外人员。在自由活动的那一刻,灰吕立刻热情地叫住了他:“齐木同学,我们去网球部的摊位上挥拍吧!” “哟,哥们,我们去隔壁班吃拉面吧。”同一时间,一个长相能吓哭整个幼儿园的恐怖男子笑嘻嘻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 齐木沉默的几秒里,又陆续有麻烦精发现了这边的僵持。 在麻烦像雪花一样越滚越大之前,齐木楠雄主动握住了灰吕的胳膊,朝他点头。 虽然网球部二十多个人一起挥拍看起来非常的蠢,但比起后面这几位也不是不能接受。 另外燃堂,隔壁班卖的不是拉面,那是意大利面。 挥拍到第一百六十九次的时候,左前方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又很快散开了。 大脑放空的齐木楠雄朝着那边看过去,蓦地一僵,手里的球拍一下子挥空了。 石板路上出现了一位引人注目的少年,他翻着宣传册,一个人低头往前走。不管是他身上格格不入的别校制服,还是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甚至是旁若无人的姿态,都格外惹眼。 但大家也只是真诚地致以目光而已,并不敢上前搭话——等等,怎麽有不明生物飞过去了。 灰吕握住少年的肩膀,感动得涕泗横流:“学弟,你竟然真的来了!可恶,我们网球部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这就是我们的摊位,要来加入pk学院网球部吗!” 黑发少年挣开了他。可能是外面阳光太晒的缘故,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一言不发的举动也不太礼貌。但只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只是轻轻挣开而不是把障碍物甩飞出去十米远,这简直是世界末日都见不到的亚撒西。 身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偷偷拉住灰吕的袖子用气音说:“灰吕,他身上穿的是冰帝的制服,冰帝啊!” 冰帝的体系从幼教部直升大学部,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怎麽看得上他们这种平平无奇的平民高中。 灰吕语塞。两秒过后,他坚定地拍了拍部员的肩膀,“就算冰帝很厉害,但我们pk学院也不差!怎麽能未战先降呢!” 灰吕反而被激发出了斗志,立志要带领小学弟领略pk风采。他正要行动,体育老师却打了电话叫他去帮忙。 灰吕左右为难,忽然,他不知看到了什麽,眼前一亮。 “齐木同学,”他热切地叫住某个默默想从后面溜走的人影,“不如就由你带加白君参观吧,正巧你们也认识!” 听见这个名字,加白弥梓抬头,瞥了一眼。 绿色的校服和眼镜,粉色的头发和发饰,难以想象这麽灾难的搭配竟然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身上。不过脸还算顺眼。 “还算顺眼”的齐木楠雄被动接下了班长的任务,骨骼关节僵硬得都不会转弯了。 于是,众人只敢远观不敢近攀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对人。 外面实在太晒了,加白弥梓对照着宣传册,指了几个项目问地点,把学长当成谷歌用,最后选择去鬼屋。 粉发男生沉默寡言,加白弥梓被晒了一路也不想说话。两人在微妙的空气中来到了鬼屋。 齐木楠雄站在门口向里望了一眼,预算有限,能改造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比他们班的强。 他不太方便开口,用眼神询问少年。 “进去吧。” 加白弥梓率先走进入口,霎时一片漆黑。冷气开得极大,滴答的水滴声在不远处响起,但却怎麽走都找不到水滴声的来源。还真有些恐怖的氛围。 身后的脚步很轻,也很稳,跟他维持着一段距离。 转过一个弯之后,发出微弱荧光的逃生标志忽然接触不良,幽幽绿光时断时续。脚下踢到了什麽东西,加白弥梓低头,是一个白色的面具。 他捡起面具,还没见过这麽猎奇的长相,遮在脸前晃了晃。 “滋——” 身后突然传出刺耳的警报,转过头时,差点跟默默走在他身后的粉发男生撞上。 隔着镜片和面具,加白弥梓看见对方深色的瞳孔猛地收缩。男生反应极大地向后跌倒在地,仿佛真的看见了恶鬼。 加白弥梓迟疑:“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脚下地板剧烈颤动,空气有如实质般扭曲,整栋楼的钢筋水泥都未能幸免,四周响起学生惊慌的喊叫。 第42章 头顶装饰用的吊灯绳子崩断,直挺挺坠下。 其实就算砸在他身上,碎的也只会是吊灯。加白弥梓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打乱了思绪,皱眉看向窗外。 他站着没动,空着的手却突然被抓住了,接着用力一拽。 没有跌倒在地上,而且跌在了人的怀抱里,虽然这个人的身体比地板还硬。 ……他被人拽倒了? 被人、拽倒了? ??? - 地震很快平息。电路恢复,摔坏的东西也趁乱恢复了。超能力暴走貌似在太平洋上造成了磁场扰乱,但万幸没有人受伤。 ……至于为什麽会超能力暴走。 齐木楠雄永远不会忘记那沉重的一眼。 加白弥梓随手捡起来的面具,外形是一只拥有两对触须、七对关节肢、一对近4000个平面小眼组合而成的复眼的大王具足虫。 那一瞬间,齐木楠雄呼吸心跳骤停,头皮发麻,大脑空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没能控制住超能力。 走廊外,负责扮npc的学生发出一声惊叫:“刚才是不是地震了?!鬼屋里的道具不会摔坏吧,我们熬夜做了一星期呢!” 喂,就因为你们熬夜一星期做出来的这玩意儿,地球刚才差点爆炸了你知道吗? 齐木楠雄暗暗咬牙,满腹怨念。 “……我说。”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时,他还不太能意识到发生了什麽。 “能放开我了吗?” 第38章 day38 《齐木楠雄的幸运》 因为突发的地震,文化祭暂停了半小时,直到警报解除才恢复活动。 在顾客险些差点被装饰吊灯砸到时,npc面如土色,连连道歉。 “还好,”加白弥梓瞟了一眼。 但是,“道具坏了。” 吊灯没砸到他,却刚刚好压碎了逼真的大王具足虫。白色面具被碾得稀碎,胶水粘都粘不起来,只能扫扫扔垃圾桶了。 “面具是谁做的?”他有点感兴趣地问。 “是我,我对等足目有一些研究。”有人羞赧地挠了挠头,“除了这个,我在鬼屋里还放了几个面具当彩蛋呢。” 他话音未落,教室前方突然又响起了滋滋电流声。 路人怪叫:“诶??又来?!” 加白弥梓朝着电流声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打算收回视线,忽地又想起什麽,视线在中间凝住。 他的粉毛导游正非常规矩、非常安分地站在门口,从头到脚写着“我是老实人”几个大字。 老实人齐木,出于人性本善的条件反射,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拉了一把,没想到把自己拉进了沟里。 被加白弥梓微微带刺的目光打量着,他面瘫地维持着人设,坚信自己还没有暴露。 少年跨过杂物,把宣传册递给他:“有什麽地方想去吗,前辈?” 让我选不太好吧,这不是来带你玩的吗,齐木楠雄谦虚地想。 “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加白弥梓把宣传册拍在他身上,“诚实点。” 粉毛前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才慢慢转移到宣传册上。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伸出手,手指在几处摊位的名字依次点过。 ——草莓帕菲,巧克力回转火锅,水果奶油可丽饼。 看来是真饿了。 “走吧,”加白弥梓收起册子,“我请你。” - 理想很美好,然而事实上,从三楼的鬼屋走向室外摊位的短短两百米,竟然被打断了五次。 前四次都是齐木的同学跟他打招呼,并邀请他一起逛文化祭,被齐木摇摇头拒绝了。他们本来还有些遗憾,直到看见齐木身后的加白弥梓,马上变成了恍然大悟。 “那不打扰你了,”戴眼镜的男生肃然道,“齐木,你们好好玩。” 在不认识的可爱后辈面前,大家还是比较想维持身为前辈的体面——简称想装一逼——因此被拒绝后也没做什麽,并没有发生以往那样一连串的灾难效应。 齐木受宠若惊。 原来如此,早说啊,他要把《齐木楠雄的灾难》改名《齐木楠雄的幸运》。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前四道关卡,最后一道关卡稍微复杂了一点。 “齐木,救救我!”从教室里冲出来的海藤崩溃大哭,已经顾不上所剩不多的脸面了,“女生们说人手不够让我穿女装顶上!我不要啊!” “抓到你了海藤!——诶,旁边是齐木?” 齐木楠雄表示爱莫能助,趁着班级委员冲过来把他也抓走之前,拉着加白弥梓闪进了楼梯间。再晚一秒,只怕他也会被抓壮丁。 虽然齐木的性转形态一直穿校服短裙,但这是两码事,以他现在的性别和体型穿裙子只会在高中生涯中留下不堪回首的污点。海藤这种身材娇小的倒很合适。 啊,要是这麽算的话…… “?”加白弥梓蹙眉,“看我干什麽。” 没什麽,只是觉得海藤虽然矮但好歹还能看出来是男生,如果是你穿女装的话估计所有人都会被骗了。 当然,齐木有透视眼,他例外。 透视是被动能力,盯着某处不眨眼时,平均一分钟能透视一米。所以齐木一般避免与人长时间的视线接触,毕竟他也不太想面对一堆活跃的骨头架子。 就像这样,被少年疑惑且不满地瞪了一眼,近得连睫毛都能数清楚。他眼里的这幅景象,下一秒就会变成…… 齐木楠雄一愣。 “我脸上有东西?”加白弥梓问,心说这人怎麽突然傻了。 粉发男生抿唇,偏过了头。 绿色荧光镜片实在灾难,但除了槽点满满的眼镜之外,不难发现他的眉毛修长,发型打理得很整齐,身上的气息也很干净,只是双眼没什麽神采。 齐木平复了心情,正要说走吧去吃草莓帕菲吧,忽然听到身侧响起略带疑惑的声音,“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哈哈,记错了吧,其实我长得有点大众脸。 他尴尬地将唇角弧度下降了五个百分点。 “什麽时候来着……”加白弥梓按了按太阳xue,无果。 有点印象,但不多。 比起人脸和名字,他最先记住的是情绪和咒力。以前术式全自动开启,各种信息一窝蜂地挤进脑子里,不想记住都不行;最近这能力不太好用,除非特别明显的情绪变化,一般都无法主动感知。 他转换思路,问道:“你见过我吗?” 齐木不说话了(其实一直没说过),眉头稍稍皱起,像是陷入为难的思考。 “算了,怎样都行。”见没见过又怎麽样呢。 加白弥梓朝楼梯间下走去,“我也有点饿了,草莓帕菲前辈。” - 外面的阳光没那麽晒了,但也不算凉爽。如果穿着外套在外面走,两分钟就会出汗。 从各个摊位搜罗了一堆食物,带到阴凉处的走廊下,草莓帕菲边缘的奶油已经融化了一部分,不小心流到了手上。 加白弥梓眉心狠狠一跳,本就不多的食欲又降低了几分。 冰激淩是仙品,融化的冰激淩是厕品。世界啊,为了冰激淩,回归到冰河时代吧。 他强忍着把帕菲换到另一只手,要去找地方洗手时,身旁递过来一条手帕。 粉发男生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洗手池离这里很远。 加白弥梓看了看手帕,又看了看他,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齐木自己用手帕给他擦干净了。 “我不想吃了,你还吃得下吗?”加白弥梓问,把一口没动的草莓帕菲递过去。 这种行为很不值得提倡,买了这麽多东西都是加白弥梓付的钱,现在还把吃的也给他,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他敲诈勒索后辈呢——虽然真实情况是反过来的,齐木才是被胁迫的那一个。 答应你一次,下次不许了。 齐木楠雄心情愉快地接过了草莓帕菲。 不过,“可丽饼和蛋挞还没化。”他贴心地提醒道。 “不吃了,”加白弥梓坐在廊下,撇嘴,“吃了牙疼。” 哦,非常遗憾,那就没办法了。 齐木楠雄小心翼翼地将帕菲找好角度卡住,从一堆包装袋里拿出了一个还热腾腾的纸盒,打开竟然是一盒章鱼小丸子,木鱼花还是一卷一卷的。 加白弥梓果然被吸引了目光,“什麽时候买的?我都没印象。” 在你沉迷看海洋研究会的人模仿繁殖期的大弹涂鱼的时候,齐木楠雄心道,幸好这个月零花钱还剩一点。 加白弥梓坐在走廊木椅上,用竹签插起章鱼小丸子,吹吹热气,咬下一口;齐木站在一旁,安静地享受草莓帕菲可丽饼水果蛋挞……以上。 微风穿过走廊,齐木楠雄惬意得眯起了眼。要是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能申请让《齐木楠雄的幸运》多播出几集吗? 可惜,这样舒适的氛围很快被一道大喇喇的声音打破:“咦咦,这不是齐木同学吗?好巧,你也来偷懒啊。” 第43章 齐木楠雄眼神死。 嘁,鸟束。 鸟束零太夸张地扇着风,大倒苦水:“好过分啊,外面热死了还让我去搬道具,那群男生臭烘烘的我才不想靠近呢。” 能离我远一点吗,我也不想靠近你。 “好吵。你谁啊?”加白弥梓放下章鱼小丸子,皱眉朝吵闹的声音望过去,语气不善。 不管在什麽情况下都能反客为主,虽然穿着别校的制服,但说话比本校校长还不客气。 “诶诶?我?很吵吗??” 齐木希望鸟束有点自觉赶快滚蛋。他不着痕迹地挡住加白弥梓的视线,在后者看不到的角度,眼神一瞬间变得阴森:“好了,该干什麽干什麽去。” 鸟束却瞪大了眼睛,偷偷摸摸地拽着他的衣服往远处走出十几米,哆嗦地搭上了齐木的肩:“齐齐齐木同学,刚才你旁边那个人,是不是……” 他自觉地闭上了嘴巴,用心音补完后半句:“是不是画像上的女孩子的兄弟啊?他们两个长得好像哦。” 鸟束双眼发光:“我能去问他要联系方式吗?!”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齐木——呜、呜呜!” 鸟束被突然塞进他嘴里的食物噎得翻白眼,摇摇晃晃地后退,扑街。 鸟束零太,out。 “那个人解决掉了?” 见到齐木回来时,加白弥梓简单地问了一句,手里那盒章鱼小丸子吃得差不多了。 齐木点头。 “记得毁尸灭迹。”加白弥梓叮嘱。 安心吧,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他想鸟束已经深刻理解了。 “接下来去哪?”齐木楠雄问。 “唔……”加白弥梓仰头望着天,漫无目的地思考,“你们的文化祭,有比赛吗?” “我要拿第一。” 第39章 day39 他竟然无法反驳 文化祭里竞技类的游戏不少,像射气球、比赛下棋、投篮等等,但大多是只有胜负没有排名。而且今日活动的时间已经过半,更不好找。 把宣传册来回看了两遍,齐木楠雄才在角落找到了一场尚未开始的比赛:借物竞走。地点在操场。 借物竞走,当然跟普通的赛跑不一样。环节共有五轮,选手们需要在不透光的箱子里抽选纸团,根据纸团上的内容借来映射的物品,通过裁判认可后才能获得相应的积分,并进入下一轮。最先完成五轮者即为冠军。 总之靠运气的成分很大。 加白弥梓没有异议。他突然提出想要参加比赛,是因为想起了《100件事》中的“018.得一次第一名”。在学习上恐怕是做不到了,只能另辟蹊径。 在冰帝的日子他从没参加过文化祭,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游戏,听完规则后若有所思——拿着敌人的首级回去交差,是不是也算一种借物竞走呢? 齐木:算,但你先别算。 两人到操场时,比赛还有十分钟开始,加白弥梓报完名,人数还差一个,他顺手就拉上了齐木。 也是看着粉发男生在参赛名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才知道了齐木的全名。 “那我们就是对手了,”加白弥梓抱着手臂,“齐木楠雄前辈。” 齐木楠雄想叹气。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未见其人,先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哦呼”。 毫无意义的语气词,但只要这个词一出现,就意味着pk学院最麻烦的人出现了——照桥心美,自认同时也是公认的“完美美少女”,被神眷顾的女人。 自带闪光背景,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这种存在感强烈的人绝对是齐木楠雄避之不及的存在。更可怕的是,因为一次偶遇,照桥认为自己喜欢上了齐木,处处制造偶遇。 齐木楠雄头皮发麻,听见“哦呼”就想躲。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比赛名单上,临阵脱逃的话绝对会被旁边这个人诅咒。 加白弥梓觉察到了齐木身上情绪的变化,转而看向嘈杂声传来的方向。可惜,除了一片闪瞎人的光芒外什麽都看不到。 看不到人,但他能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这片操场上微弱的诅咒气息,竟然如潮水般褪去了。 异常现象引起他的关注。这是……自动化净水器? 照桥心美眼尖地捕捉到了齐木的身影,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好巧,齐木同学,你是要参加比赛吗?” “不枉我找了五个人打探,终于找到你了齐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吧,没关系,我主动打招呼千万别幸福得晕过去哦。” 齐木:……饶了我吧。 虽然目标是齐木,但照桥心美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了加白弥梓身上:“这是……咦,你是别的学校的学生吗?看上去比我们要小几岁。”说到这里,她的微笑更加柔和,感染力之强,让周围的人群都露出了朝圣般的感动表情。 照桥温柔地说:“希望你今天在pk学院玩得开心。” 加白弥梓飞快地垂下睫毛,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场景,别过脸,抿唇,淡淡地嗯了一声。 “近看脸也太精致了点吧,还跟齐木同学站在一起,但是男孩子就没问题了。话说他见到我竟然没有哦呼,难道是太害羞都忘了怎麽说话?一定是这样,到现在都不敢直视我呢,真是可爱的孩子。” 为了维持完美校园偶像的矜持形象,照桥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又聊了几句后,她跟两人道了别,朝着礼堂的方向离开了。 在一片哦呼声中,加白弥梓久久地望着照桥远去的背影,思考得入了神。 “比赛要开始了。”齐木淡淡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加白弥梓回神,视线先对上齐木绷直的嘴角。他惊讶抬眼,又倏地笑出来:“比赛的劲头很足啊,前辈,你要认真了吗?” 认真的话地球就要被打爆了小朋友。 齐木楠雄走到起跑线前,还是不懂,明明都是好感度二十,怎麽还有区别对待? - 箱子里的纸条什麽都有,正常的类似“篮球”“学长”“眼镜”,要求稍微高一点的“成绩单”“钥匙扣”“体育老师的哨子”。 比赛一组七人,除了一名不幸抽中“裙带菜”的仁兄,大家都顺利地开始了下一轮。 隔壁赛道的男生是同年级的,得意洋洋地说:“第一名有神秘奖励,我肯定会赢的齐木。” “我可是趁着裁判不注意偷偷做了标记,拿下神秘大奖我就去跟阳子同学表白!” 这麽卑鄙不太好吧,而且我觉得阳子同学也不会答应你。 齐木楠雄本来只是凑人头,准备随便拿个第四名糊弄一下,但既然听到了这样的作弊行为,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齐木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决定给他一个教训,在第五轮的时候替换了纸条。 男生信心满满地打开纸团,本以为胜券在握,可下一秒就傻了眼:“教、教导主任的假发?!” 他憋红了脸,视死如归跑向主任办公室。 另一边,加白弥梓一伸手,路人就乖乖地把解下领带递给他了,脸上还带着迷之红晕。 纸条上写的领带?可他自己身上不也有吗? “不是啊,”加白弥梓随意道,“纸条写的抹布。差不多吧,他自己给我的。” 路人热泪盈眶:“是!回去我就拿它当抹布!” 齐木:“……” 快结束吧,再玩下去整片操场上的人都要被驯化了。 他们同时站在了第五轮的赛点。 “你先吧。”加白弥梓大度地说。 他一般不会改变主意,齐木楠雄知道这时候的谦让是无意义的,于是配合地将手伸进纸箱,随便抓了一张,展开一看。 ……嚯。 加白弥梓正要抽,忽然被人拍了拍。他:“?” 齐木走到裁判身边,将纸条递过去,又走回来,搂住他的肩。 加白弥梓:“??” “这……”裁判捏着纸条,为难地看了又看,表情忽然舒展开,“好,通过了!” “借物竞走比赛的第一名是——齐木楠雄同学!” 加白弥梓:“???” 干嘛啊!他还没开始,怎麽就结束了?! 他错愕地睁大眼,齐木却难得地翘起了唇角。他从裁判手里拿回纸条,正要塞回兜里时,忽然想到什麽,侧头问:“要看吗?” 加白弥梓盯着他面不改色的脸,强将一口气忍了下去,“……要。” 纸条上的内容展现的一刻,加白弥梓哑口无言。 ——“可爱的东西” 可恶。太可恶了。这世上竟然有这麽狡猾卑鄙的家夥,他竟然无法反驳。 加白弥梓气闷,把纸条重新团起来,扔还给齐木楠雄:“真厉害啊,前辈。” 对不起,待会儿把第一名的奖励让给你,原谅我吧。 最后,齐木楠雄拿到了第一名的奖章。 第44章 “让我们恭喜2年3班的齐木同学!”主持人带头鼓掌,“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现在来揭晓最后的冠军奖励!” 观众给力地鼓掌欢呼。 主持人拆开信封,慷慨激昂:“第一名的奖品就是——是、呃,“与校长共进午餐劵”一张。” 齐木楠雄:“……哈?” 其他人:“……” 原本还在羡慕冠军的同学们纷纷一百八十度转变了态度,看向齐木的眼神有怜悯有同情:“辛苦你了,齐木。” 齐木:“……不、等等,这不太对吧!” 人群纷纷散去,徒留齐木楠雄一人品尝苦涩的胜利果实。 加白弥梓这下是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辛苦你了,齐木。”他学着刚才众人的话,坐在长椅上,仰头看齐木楠雄,“但也不算很辛苦吧。” 加白弥梓说:“因为我很可爱嘛。” 第40章 day40 有本事弄死我 齐木楠雄无声叹气,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文化祭还没结束,但加白弥梓收到了新短信。他改变主意,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一直走到学校门口外,“今天很开心,”加白弥梓侧头,“说不定我真的会考虑报考你们学校。” 齐木楠雄心说那你从此就不用学习了,毕竟燃堂那种大脑皮层一片光滑的白痴都能考进来,真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他站在门口,用眼神予以支持。 “你不回去玩吗?” “想吹一会儿风。” 加白弥梓看了眼时间,“那我先走了,拜拜。” 他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可能觉得领带系着也不舒服,摘了领带,又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露出纤洁的脖颈和一圈纯黑的choker。 衬衫是短袖,手腕上又串了两串金属珠链,裸露出的皮肤在日光下透白得晃眼。 加白弥梓走得不快,不像着急的样子,但走路时一直低头翻看手机,大有对路上的车说“有本事创死我”之意。 目送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齐木楠雄垂下的手指微颤一下。之前被强压下去的无数心音仿佛瞬间扩大数倍。早已习惯的吵嚷,这一刻却使他有些心浮气躁。 他逆着嘈杂错落的河水,在沙砾中摸到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自我主义,任性妄为,脾气不好,处处都要人哄着,怎麽看都跟可爱一点都不沾边吧。 齐木楠雄数不清今天第几次想叹气。 他靠着校门外的墙,半仰着头,望着远处的天空。云朵漂浮在天上,也漂浮在他的眼睛里。 这样一个人,和觉得这样一个人还是很可爱的他,到底谁病得更严重? …… …… 今天难得度过了轻松的时光。冰帝应该也是有文化祭的,但加白弥梓之前不是请假就是缺席,一次都没参加过。 时间流向填不满的缝隙之中。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距离异能预言的“100天”,已经过去了整40天。 加白弥梓也不清楚,等到最后的期限自己的身体会变成什麽样子、还听不听他的使唤,所以有的事情能立刻去做的,他也不想拖延时间。 深夜,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笔记本计算机屏幕发出的蓝光。 前两天突然的牙痛让加白弥梓明白,就算是他这种金刚不坏的身体素质,也会日积月累地生锈,有的病该得还是会得。比如吃多了糖和冰的就会牙疼,一直受风寒就会感冒,吃饭不规律胃会受不了……但关灯看手机不会伤害眼睛。 倒不是因为他的眼睛有多特殊,而是——早就坏掉了。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问题对加白弥梓来说都不算问题,所以他遇到的都是剩下的百分之十。今天收到的邮件就是这样。 有关横滨近期的袭击事件,他拿到了新的调查报告。对最初的事件进行溯源,结果意外地排除了黑手党的因素。 也就是说,凶手既不是黑手党也不是军方,一开始抱着玩笑或挑衅的态度,袭击程度并不严重。发生事件的并非只有港口黑手党一处,横滨境内大大小小的组织,都程度不一地有所损伤。 然而后来事情朝着无法阻止的方向发展,本就保持着戒备和怀疑的各个组织将矛头指向彼此,真正爆发了流血冲突。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发不可收拾。 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忙得通宵达旦,作为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看着已然不能从这泥潭中抽身,首领一鼓作气,决定借此铲除那几个跟port mafia对立多年的组织。 前两日,醍醐理事归家途中遭遇刺杀,让高层又召开了一次会议。中原中也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刚从伏击任务中归来,一看桌子上已经堆满了需要他审批的文档。 他签名的钢笔笔尖快冒出火,眼下已浮上一层淡淡的黑色。 中原中也扔下钢笔,闭目,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鼻根,迟缓地思考要不要趁着下一轮文档被送进来之前偷偷去密室睡一会儿——“嘀嘀”两声,来自私用机的提示音让他的眉毛下意识皱起。 谁啊?大半夜还吵他。这麽闲就过来加班。 看清楚备注的那一刻,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真该睡了,都出现幻觉了。 [加白: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加白:睡了没,有点想你了] [加白:方不方便开视频?] 中原中也:……??? 这特麽是什麽新型诈骗吗??下一句就开口借二十万日元那种?? 没等他回复,一个视频通话请求直接跳了出来。 中原中也沉默了五秒,等到对面估计都有点不耐烦了,才心情复杂地点了接受。 屏幕对面确实有一张模糊的人脸,但却是他自己的。应该是对方把手机举到了镜子之类能反射的地方。 黑暗中只有人脸的那一圈亮起白光,中原中也讶然地看见了自己睁大的眼睛,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是什麽地方,就听对面又传出了门禁打开的机械音。 “咦,真开了啊。” 也是没想到人脸识别真的能通过,加白弥梓嫌弃地啧了声,收起手机时瞟了一眼对面的视频背景:“还加班呢。” 语气平平无奇,可莫名的带着一股子怜悯。 说话的时候,中原中也终于看见了他。 跟平常的打扮大不相同,少年戴着鸭舌帽,略长的头发在帽子后扎成一个小揪,碎发微遮住了眉眼。掠过去的镜头一身都是低调的黑,一看就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坏事。偏偏神色淡定,像贼,但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贼。 “你这是……”中原中也无言以对。他在晃动的镜头里努力辨认,“这是,东京的据点?” “答对了,奖励你再加班两小时。” 港口黑手党在各地都设有据点,在众多据点中,东京绝对算得上重中之重。据点坐落在千代田区丸之内的一栋写字楼里,外表是一家印务公司,一天到晚都在打印东西。而在垃圾桶里,那些已经碎成苍蝇腿的文档,有5%的比重绝对不能公布于世。 作为合法企业的印务公司晚上不需要加班,加白弥梓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我不想我的脸被拍到。”他解释。 中也:so,我的脸就没问题吗? “太宰回了消息,却不接视频,可能是被炸死了。”加白弥梓冷静地诅咒,“借借你的,有人发现就说系统被入侵了。” “我说……这借口糊弄别人就算了,首领会猜不到吗?” “森先生当然会猜到。那又怎样,叫他弄死我?” “……”中原中也向后仰靠在椅背,神色古怪,“加白,你现在说话怎麽……越来越自由了。” “可能是因为我不需要上班吧。” 加白弥梓随口一言,轻轻地戳伤了一位成长期青少年的心。 中原中也猛灌了一杯咖啡,在苦涩中找回清醒:“你怎麽突然去据点?” “查点数据。” “要查什麽,我来查再发给你不行吗?” “不太行,你看不懂。”加白弥梓直言。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站起来又去倒了杯咖啡。 据点数据库直连总部,感谢科技,不必去横滨,加白弥梓也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十几年理论上不是很久,但那时候尚处在前代的混乱管理中,很多东西只有一笔代过的记录。 一行行字符飞快划过,加白弥梓终于找到了关键词,正要详细阅览时,却提示需要权限。 “我来?”中原中也下意识起身。 “……不、先不用。”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前代时期的数据,最高权限并不在森鸥外手里,而是醍醐——就是被刺杀的那倒霉老头。 加白弥梓思索片刻,输入账号密码。 “咳、!这不是——”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中原中也猛地止住了话语。 他将手机贴近唇边,嗓音压低:“你在哪拿到的?还有几个小时技术部上班,很快就会发现有人登录过系统,而且还是……” 第45章 中原中也有点说不下去,账号的正主还在icu抢救呢。 “那不正好,”加白弥梓轻描淡写地说,“查出来一看原来是老头诈尸了,哈哈,surprise。” 中原中也:“……” 醍醐倘若冥冥有知,恐怕今晚就会被气死。 ——那真是太好了。 中原中也走神了没多久,忽然见加白弥梓关闭了系统。 “查好了?”他讶然,这麽快? “嗯,本来就没多少。”而且记录者也是外行,描述都乱七八糟的,像讲了个糟糕的恐怖故事。 不过足够给他指了一条路。 结界,加白弥梓默念,咒术的结界。 能让他坦然承认的不足没多少,数学算一个,结界术算另一个。 若是咒力、术式,这样生来就被赐予的东西,在他眼中就像幼儿园拼贴画一样简单。但如果是结界、咒语、封印——这样由术士后天创造并投入使用的东西,加白弥梓从来没学过,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些查不出原因的袭击事件,作祟者并不是人,而是由人诞生的秽物。 横滨这块地方,对诅咒来说简直是自助游乐园。 ——趁着结界还没被完全打破,他得做点什麽。 加白弥梓一身行头完美融入夜色中。他离开写字楼,忽然听见兜里有什麽咳嗽了两声,才想起来视频还没关。 “你还要加班?”这次轮到他惊讶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加白,因为最近的袭击事件,旧派也在考虑撤销对你的处罚。” 处罚?加白弥梓疑惑,他不是自愿辞职的吗? “所以,可能过段时间首领就会召你回去了,你得提前做下准备。” “好好,做准备。”加白弥梓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所以我要回家睡觉了。你打算什麽时候下班?” 中原中也:“明天……不、后天吧。嗯!” 加白弥梓:“……” 就这个b黑手党,他真的有回去的必要吗? 第41章 day41 人是菜菜的,事是多多的 “禅院?谁啊,不认识。” 五条悟一步三个台阶,缀在他身后的监督只得小跑着跟上,又听见大少爷不耐烦道:“找我有事,怎麽他自己不来见我。” 辅助监督满头大汗,弱弱道:“就是御三家的那个禅院,他好像不太方便出来……不过我会转告他的。” “不必了,”五条悟冷漠道,“我没有那麽闲。” “五、五条君,您再考虑一下吧!” 一个转身,白发少年径直走进了高专后面上百年的树林中。辅助监督不敢靠近结界,只得停在外面。 他擦了擦汗,正犹豫要不要等五条悟出来时再请一遍,忽然树林中群鸟唳鸣,风声乍起,爆破的咒力生生在地表撕开一道缝。 辅助监督吓得腿软,冷汗一瞬间浸透了衣裳,决心紧闭上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谁都不想触六眼的霉头,禅院少主的私事,还是让他另请高就吧。 - “这都办不好,你找的什麽废物!” 禅院直哉气急败坏,对着跪下仆从的心窝就是一脚。他这一脚没用咒力,全靠蛮力,踹完自己先气喘吁吁地倒在椅子上,仆从见状,连忙跪着后退出去了。 自重伤濒死被人抬回来后,禅院家大部分人一度认为直哉这个少主已经废了,却不想直哉不知用什麽办法止住了身体的腐坏,咒力也在缓慢恢复。虽全身裹满绷带无法见人,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以及对咒术师来说最重要的术式,其余的都无所谓了,哪管他现在是人还是鬼。 家主整日大醉酩酊,基本不管理家族事务。禅院直哉刚恢复得能下床行动,报复心极重的他就立即处置了那几个想跟他争夺少主之位的旁支。 反正他可从没把家族的庶子当成兄弟,劣等货和劣等货的小孩永生永世都只能给他当仆人。 复仇的毒火钻心,使禅院直哉不复往日的轻浮散漫。他阴沉,易怒,但凡一点不顺心的小事就会让他癫狂发疯。好处是他的咒力增长极快,坏处是他愈发觉得周围人都是废物,只会给他拖后腿。 禅院直哉没想到五条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别说来禅院家议事,甚至都懒得听辅助监督把话说完。 他不会因此怨怼六眼,只觉得辅助监督没用——连传个话都干不好的人去死好了。 没有五条悟,他的复仇计划难以实施。但如果让禅院直哉顶着现在这幅不人不鬼的丑陋面容出现在五条悟面前,还不如杀了他。 乌榷,还有害他变成这样的小鬼——他要引导五条悟把这两人都杀了。 一个是在五条家安插眼线的敌对派头目,一个是从家族叛逃的杂种,以禅院直哉的角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杀这两人的理由。 禅院直哉目光阴冷,想到仇人未来的惨状,忍不住大笑,然而刚笑了没两声就被突如其来的急促咳嗽打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咒力虽然恢复了,可身体一直停留在半腐化的阶段,孱弱无比。 世上哪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就连反转术式都做不到,有的只有等价交换而已。 断断续续地又呕出几口血,禅院直哉瘫倒在榻榻米上,抚摸着急速跳动的心口,心中的憎恨和破坏欲已经将他全部身心吞噬。 绝对不能让禅院家知道的秘密—— ——为了复仇,他跟一只诅咒签订了“束缚”。 …… …… 加白弥梓摆弄着桌上淡绿色的折纸蜻蜓。 豆狸大着胆子在横滨溜了两圈,最后的结论果然——结界出问题了。 妖怪大多隐居,而喜欢与人接触的妖怪本身就带有一定凶性。诅咒诞生的时间尚短,数量又不算多,人类对它们的吸引力远大于妖怪,所以横滨暂时还没有妖怪与诅咒的冲突。 当然,只是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他没有一丁点当救世主的癖好,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责任,受到恩惠就要回报。 加白弥梓的时间不多,但是钱很多,够买咒术师的命了。 他在通信录翻了好几页,对着日期思索一会儿,把备注改成“夏油”,拨了过去。 电话响到第四声被接起。 另一边,高专的夏油杰眼皮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省掉了客套:“找我有什麽事。” 加白弥梓开门见山:“你们学校有没有承包结界的业务?” “结界术?有啊。”夏油杰收拾着操场上的咒具,随口道:“你想要什麽类型的?” “隔绝诅咒产生——能办到吧。” “有些难度,”夏油杰沉吟,“时限呢?没准我可以试试。” “先来个一百年的看看实力。” 夏油杰:“拜拜。不可能。” 对面很疑惑地吸气,“真的假的,这麽菜?还有别人能干这活吗?” “全日本只有两家咒术高专,”夏油杰微笑道,“顺便一提,连续三届的交流会都是我们这所菜鸡学校赢了。” “菜鸡和菜鸡有什麽好比的,”加白弥梓诧异,勉强道,“好了,知道你们是第一菜鸡了。” 夏油杰:“……” 该死的我为什麽要接这个电话。 夏油杰深呼吸,尽力平复心态:“你说的那种结界,确实有人能做到,高专现在的结界就是。但那个人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天元大人。你听过这个名字吧。” 这属于咒术界的常识,对方也是术士,所以不算透露内部情报。夏油杰暗自点头。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道:“听过一点。”顿了顿,又道:“算了,我自己去。” 夏油杰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不太敢相信,但还是出于道德问出口:“你说的是去哪……?” “还能干什麽,当然是把你们的结界拆了。” “……哈?” 夏油杰在荒谬中感到了一丝惊悚。 加白弥梓说话太像在开玩笑,但事实证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所以更**的惊悚了。 “等、等一下,”夏油杰强笑道,“你要是真这麽做了,全校以及整个东京的咒术师都会被警报叫来战斗。” “你们咒术师真麻烦,”少年困倦似的叹息一声,“人是菜菜的,事是多多的。” 夏油杰:善意之举换来一盆脏水,求放过。 “好了,谢谢你,虽然什麽忙都没帮上。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夏油杰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盼着他能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有能正常进去的方法吧,你之前不是邀请我去高专吗?”加白弥梓说,“我改主意了,你再问一遍。” 夏油杰:“……” “谁家好孩子上高专啊,”他和颜悦色道,“加白君,我觉得你非常适合考大学,你看东大怎麽样?” 第46章 第42章 day42 这麽漂亮一张脸怎麽就长了张嘴 夏油杰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一天,两天,三天,然后就忘了。 虽然还是高中生的年纪,但诅咒可不会管对面适不适用未成年保护法。尤其是他的搭档——某个叫嚣自己是最强的白毛,不知道抽了什麽风,待在后山闭关,能拒的任务全拒了,夏油杰只好把五条悟的工作也拿过来,忙得像个陀螺。 他曾好心去探望过好搭档两次,只见原本幽深清净的后山森林被硬生生改造成了裂谷,面相都变了。而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挂在树上,指尖上转动的咒力球随他心意忽明忽暗。 还是看不懂他在干什麽,不过很明显,五条悟对咒力的精细操控力又增加了。 夏油杰也不敢落后,将遇到的咒灵一一收纳,分析特点,改进战术。在任务地和高专来回奔波的间隙,他会在监督的车上休息一会儿。而一旦放松神经,加白弥梓的脸和声音就会像病毒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吓得夏油杰眼都不敢闭了。 这麽漂亮一张脸怎麽就长了张嘴呢,要是他不会说话就好了。 哦,不行,他还有手,还会写字骂人,可怕得很。 今天的任务熬了一个通宵,才捉到了那只只在特定时刻出现的咒灵。哪怕灌了一瓶薄荷水,只有夏油杰能感受到的诅咒恶心的抹布味仍徘徊不散。 伴着清晨寺庙里鸟儿清脆的鸣叫,夏油杰双手插着兜,缓步走进高专。他眼皮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觉,勉强维持着清醒推开教室的门,“……硝子?你来的好早啊,还没上课呢吧。” 棕发齐耳的少女趴在课桌上,眼都睁不开,打着大大的哈欠跟他打了招呼,一看就知道昨晚也熬夜了。 “不是来得早,是根本没回去。” 家入硝子伸了个懒腰:“昨晚陪可爱的弟弟研究了一晚上术式,我已经没什麽能教给他的了。” 夏油杰一愣:“可爱的弟弟……?”高专有跟“可爱”沾一点边的生物吗? “干嘛,你有意见?” 背后灵般阴恻恻的声音让夏油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条件反射往旁边躲,给加白弥梓让出了进教室的路。 少年瞟了他一眼,堂而皇之走进教室。 夏油杰目瞪口呆:“你、不对……高专怎麽会——发生了什麽??” 他就两天没回来,高专已经被入侵了?!不是说有未登记的咒力进入就会警报的吗! 加白弥梓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手臂向后搭在椅背,翘起腿,用肢体语言表达“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了,该滚蛋的人是你”。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诶,”硝子懒懒地拖长声音说,“所以接受现实吧,夏油君。” 夏油杰嘴角抽搐,勉强维持住仪态:“你刚才说,你们昨晚干什麽了?” 提到这个,硝子忽然来了精神,“就是那个,反转术式嘛。”她的手指在空中咻咻地比划了两下,“弟弟君看了两遍就学会了,比你们两个有悟性多了。” 夏油杰心情复杂:“……硝子,反转术式是能随便教人的吗?” 棕发少女微微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摆手:“我要回宿舍补觉了。”她歪头看向加白弥梓,“弟弟君呢,今天什麽安排?” “去藏书室看看吧,”加白弥梓翻着手里随便拿的一本杂志,“我自己就行了。” 夏油杰:我觉得不行。 加白弥梓睇了他一眼,不知想起什麽,忽然勾唇一笑,语带嘲讽:“那麽紧张干什麽,我不会学走你的术式的。” “放心吧,没人跟你抢屎吃。” 夏油杰:“……” 是了,就是这个阴魂不散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语气,绝对是本尊无疑。 硝子回宿舍休息,给加白弥梓带路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夏油杰身上。夏油杰也不想,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自觉地走在去藏书室的路上了。 ……等回去找夜蛾老师问问吧,夏油杰在心底叹气。 “你们学校真的好偏啊,”一抬头就是加白弥梓在抱怨,“怪不得没人来。再说你们就不能搞个文化祭开放日吗?” 文化祭?夏油杰抬头看了一圈,入目全是高立的古树和庙宇式的建筑。咒术高专的对外形象是私立宗教学校,能有什麽文化,出家算吗? 这个想法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声加白弥梓的冷笑。 “那还是算了吧,”他淡淡道,“谈恋爱出不了家。” “怎麽不行,和尚也是能——”娶妻生子的。 夏油杰的反驳戛然而止,他突兀地停下脚步,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 “瞪得再用力眼睛也不会变大的。” 夏油杰:“……” 夏油杰:“不是,你等会儿。” 谈恋爱?谁在谈?和谁谈? 这是哪位勇士在以身饲恶龙? 他踌躇半晌,谨慎地问:“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 加白弥梓:“?你好冒昧啊。” 夏油杰呵呵笑:“还好吧,只是感觉你就不喜欢人。” “确实不喜欢人,”加白弥梓绕过他往前走,“反正也不会太久。” 渣男啊。 夏油杰留在原地,不禁怜悯起了那位姓名和性别不明的勇士。 - 回到校长室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夜蛾正道正好在里面修复他的咒骸们。 夏油杰放下报告书,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名少年,为何会出现在高专?” 夜蛾正道闻言,慢慢将咒骸放回箱箧里。他像是早预料到夏油杰会问出这个问题,神色平静,连音调都不曾改变:“这是高层的意思。” 夏油杰惊讶:“高层……您是说,总监会?” “前两日,总监会来信,说明会有一少年不日前来高专,希望借助反转术式治疗顽疾。” 夜蛾从上锁的抽屉中取出带有总监会特殊标志的信件,扶着额头叹气:“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夏油杰:“?” …… …… “中午好。吃点心吗?” 家入硝子晃了晃手里的大福和咖啡。 加白弥梓坐在一堆半人高的古籍里,翻页速度很快,“觉补好了吗?” “回去就睡不着了。”硝子给自己开了罐咖啡,眯着眼睛看书架上的字。 昨天,五条和夏油都不在,她是独自一人被叫走的。 珍贵的反转术式用户会被保护在安全的地方,然后用生来的能力去救治每一个重伤濒死的同伴。 少年根本没有信上“重病不愈命不久矣”的样子,但这些事情不在家入硝子的考虑范围内,她只需要完成工作而已。 隔着外科手套触上对方温热的肌肤,正要像往常对待尸体那样沿着上腰伸进胸口,少年却忽然抬手拦住了她。 “不用了,”他坐直身子,将卷起的衬衫放下去,重新遮住身体,“我学会了。” 他的手背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划伤,说话间,那道划伤已经恢复如新。 竟然真的有看一遍就能学会的人,甚至她都没有特意去教。 对术士来说,只要不是在瞬息间毙命,学会反转术式相当于拥有了复活挂。 硝子咂咂嘴,有点遗憾带过来的是咖啡不是酒。 “你打算在这堆书里找办法吗?”硝子的声线依旧很平淡,“如果反转术式也治疗不了的话,真的会死喔。” 第43章 day43 旷妈,人是野生的。 “都发霉了,你们没人看书吗?”从藏书室出来的加白弥梓灵魂发问,“一天天看着倒挺忙的,结果全是在流汗啊。” 天呢,高专最大的秘密被你发现了。 刚从训练场锻炼回来的夏油:“……你要查的东西查完了吗?”查完就赶紧走吧,活爹。 “勉勉强强吧,”加白弥梓不太满意,臭着脸在食堂找了个位置,“看懂了一半。” 太好了,夏油杰松了口气,面色都和蔼起来:“没关系,相信自己,你这麽聪明,肯定能很快就能学会的。” 黑发少年用“这还用你说?”的眼神蔑视他,悠悠拿起自动贩卖机买的饮料,单手叩开拉环,一口气喝掉半罐。 等到他把罐身还挂着小水珠的饮料放下,夏油杰才看清那是一罐啤酒。 学校里的自动贩卖机的确有啤酒,但那是为不方便出门的老师们准备的,并且学生禁止购买——虽然每次任务都是生死搏斗打打杀杀,但他们确实还属于不允许饮酒的未成年。 夏油杰表情一言难尽:“你怎麽买的酒,自动贩卖机不是有面部识别吗?” “好像是。”加白弥梓回忆了一下,“踢了它一脚就吐出来了,别说,比某些人听话多了。” 某些人其中之一的夏油:“……” 硝子乐得看热闹,托着腮笑道:“酒量不错嘛,有空喝一杯。” 第47章 谈话间,两人份的晚饭被送了上来。咖喱饭是夏油的,芝士意面是硝子的。 “你不点晚餐吗?”硝子询问,“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容易胃痛。” “没胃口,”加白弥梓把冰凉的啤酒罐贴在脸上,“可能是藏书室的味道有点恶心。” “……那真是不好意思。当然如果你要去投诉校长我们也不会拦着的。” 加白弥梓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罐子上的水珠,指腹被浸湿,来回拈着,等体温把水渍熨干。 他实在闲得无聊,歪头问夏油:“咒灵是什麽味道的?” 夏油杰一口咖喱噎在了喉咙里,猛地咳嗽好几声。 不是哥们,吃饭呢,你就非要提这点晦气事吗? “好奇嘛,”加白弥梓道,“巧克力味的*还是*味的巧克力?” “……”面对眼前香气四溢的咖喱饭,夏油杰有点想吐。而本该与他同病相怜的战友——家入硝子早就在加白弥梓问出第一句的时候,碎碎念着“我们芝士意面是听不得这些的”,麻溜端着饭跑了。 “擦过宿醉呕吐物的抹布味,”夏油杰痛苦地闭上了眼,“不要再随便好奇了好吗?好的。” 这一招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加白弥梓同样脸色不太好看地捂住了嘴。 为防止他再问出什麽大逆不道的问题,夏油杰也赶紧跑了。 食堂里,加白弥梓看着桌上没喝完的半罐啤酒,纠结半天,拿出去浇花了。 …… …… 看懂了和会用了是两码事。 咒术高专藏书室里有关结界的书都被加白弥梓翻了一遍,他现在包括但不限于看完了《咒力结界的定义》《现存结界类型与用途》《各类结界的不足之处》《结界的未来发展》《结界与咒术的关系》。 罗里吧嗦一大堆,就是没有讲怎麽设置结界的。 加白弥梓找了块清净地方,练习学了一天的学习成果。 他想要的最后成果,不但能阻隔领域内诅咒的产生、维持时间久,还能自我更新修复。难度好比让一个刚看完《咒○回战》动画第一集的人去打两面宿傩。 咦,两面宿傩是什麽?算了不重要。 当面前有一个人用起术式,此人的咒力、善意、恶意,所有的感念就像一根有迹可循的丝线,将一切展开在加白弥梓眼前,所以他看一眼就能大致掌握方法。 但现在要做的事不同,他需要凭空创造出一个新的东西,精细度、深度、广度缺一不可。所幸加白弥梓拥有近似无限的咒力,不然别人像他这样一遍遍试错摸索早就压榨得吐血三升了。 他需要以自己为中心画一个圈,圈的内部和外部都需要验证。外部还简单一点,只需要单纯的咒力攻击;但内部却需要诅咒当道具,难度又升了一个档次。早知道在食堂就该踢夏油杰一脚,让他像自动贩卖机一样吐两只咒灵。 头顶月亮已经西斜,估计用不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击碎了最后一个结界,加白弥梓找了棵树躺着,大脑放空,手指都不想动一根。 他的身体还能坚持,咒力也很充盈,但这种心理上的恶心感是消不掉的。他靠在树干上,身下草叶沾露微湿,月光静悄宁静,让加白弥梓不禁思考起了更为深邃的课题。 旷妈,人是野生的。 他终于疲倦地垂下眼睫。在空林的寂静中,一人脚步靠近,落在草叶上竟然无声。 虽然加白弥梓闭着眼,对方也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咒力实在太太太明显了。明亮得似乎能将天空吞噬的颜色,边缘又是淡淡的冷蓝色,像一轮冻结的太阳。 准确来说,加白弥梓看到的并非“咒力”而是“情绪”,最直观的是感知真与谎,更强烈时能听到对方的所思所想。而他看到的东西就能为他所用,这就是他的力量来源。不管是咒术界还是横滨里世界,力量无穷无尽。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加白弥梓就知道自己和咒术师是不同的存在。不仅是咒术师,和妖怪、异能者、阴阳师都是不同的物种。 既然物种不同,那便不会有血缘的牵绊。这麽简单的道理,等五条悟到他这个年纪就懂了。 闪瞎眼的咒力球还磨磨蹭蹭不肯走。 加白弥梓忍无可忍睁开眼:“你能不能滚回去睡觉?” “哈,你关心我。”五条悟咧嘴乐,得意道:“用不着担心,我还能熬很久呢。” “……”加白弥梓起身,“我走了。” 五条悟没回答,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做了特殊标记的石头,放在手上掂掂,感知着上面的咒力残秽,略一思索:“你在施放结界?” 这一句成功让加白弥梓的脚步顿住,“你会吗?” 外出任务连帐都不放的人大喇喇答道:“没试过,但我觉得我肯定会。” “这样吧,你讲给我听听,万一呢。” ——一刻钟后。 五条悟曲起一条腿坐在树桩上,将手上的书一合:“原来如此。” 加白弥梓抬眼看他:“学会了?” “哈哈哈,”五条悟说,“没有。” 加白弥梓:“……我真的想揍你。” 五条悟撇嘴:“虽然还不会用,但原理差不多搞明白了就没大问题了吧。” “这里,”他指着书上的两行鬼画符,“用上相对论就好理解了,将运转时的咒力与静止时的咒力之和进行转化,就好比术式与反转术式相遇,设置好比例,产生完美的湮灭——” “等会儿。”加白弥梓打断他,静默片刻,发自心底地问,“你说的是人话吗?” 五条悟:“……” 五条悟:“别说话,我有办法了。” 加白弥梓:“?” 他看着五条悟掏出手机,点开亚马逊,输入关键词,然后在页面加载出来的下一秒飞快地点击了购买。 随着“叮”的一声响,购买成功。五条悟的手掌罩上他的后脑,报复一样揉了两圈。 加白弥梓拍开他的手,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你干嘛了。” “怎麽会有我这麽好的哥哥,”五条悟摘下墨镜,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我给你下单了爱因斯坦的脑子,不要太感动哦。” 加白弥梓:“?” 第44章 day44 小猫,你可以一起睡觉 高专给vip客户安排了住宿的房间,装修构造和学生宿舍差不多。称不上多豪华,不过作为暂时的住所也足够了。 加白弥梓对吃穿用度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简单总结就是舍得砸钱,是每个人都想遇到的那种一言不合就转账的霸道总裁。不管是出现在港口黑手党还是冰帝学院,永远都精致到头发丝,每天的衣服装饰从不重样,实打实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小少爷。 按照刻板印象,他应当会非常嫌弃高专宿舍并勒令校长马上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然后穿着浴袍摇晃着红酒杯,冷漠地俯视脚下的高专。 事实上也确实很嫌弃。只不过这里本身的存在过于讨厌,其他细枝末节反倒不重要了。 他住进这间朴素的宿舍,懒得做出任何评价。加白弥梓靠在床头,床板和地板全是硬邦邦的木头,被子整齐地叠在一旁从未动过。算起来他快三天没合眼了,但就是一点都不想睡。 高专偏僻得与世隔绝,让他久违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他住过远比这里糟糕的多的地方。 刚到横滨,被穷得揭不开锅的地下医生捡走,每天只能吃半生不熟的泡面,晚上睡觉都要和别人挤在一张病床上。 狭小阴暗的地下室里气味混杂,消毒水味、分不清是血还是床架生锈的腥气、隔着一张窗帘传来的截肢病人的呻-吟,每晚上都在做重复的噩梦;在噩梦中遽然惊醒,才发现自己那一半被子全被抢走了。 这段艰难的日子持续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森鸥外成为了港口黑手党前代首领的私人医生。他终于能有自己的床了。把显眼的白发染成黑色,总是紧紧跟在森鸥外身边,别人都觉得加白弥梓是森医生的私生子,给某大龄炼铜癖编造了一段凄美be的风流韵事。 森鸥外:百口莫辩。 太宰治一边搅着烧杯里的降压药一边叹气:“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到森先生留着笨蛋小弥的原因了。大家都猜弥长得像你那位薄命的红颜知己呢。” 加白弥梓的身世来历被八卦很好地掩埋了下去,只有森鸥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对着爱丽丝气哼哼跑掉的背影无力伸出双手,森鸥外跪在地上以泪洗面:“所以是你在造谣吗,太宰君,为什麽不说弥君是你的兄弟呢,那孩子不是一直叫你哥哥吗?” “不——要——”太宰治拖长声音抱怨,又往烧杯里倒了半瓶升压药,“我才不要这麽笨又这麽弱的弟弟呢。” 他手里的烧杯呈现出诡异的色彩,像童话故事里女巫的毒药。缠着绷带的女巫幽幽扭转脖子,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弥,来尝尝我的新配方吧,这次肯定能死的。” 第48章 加白弥梓“哦”了声,老老实实地接过,皱着鼻子喝掉,没死。 太宰治向后瘫倒,生无可恋。 “下次再试试吧,”加白弥梓单纯地安慰他,“下次就死了,哥哥。” 后来没过多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森鸥外继任首领,二是是精神控制系异能者梦野久作被收编。这两件事之后,他的身体成功地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行运转术式。睡觉不盖被子也不会生病,甚至都不再需要睡觉了。 从那之后,加白弥梓不再跟着森鸥外或太宰治。 战斗于他来说不需要耗费什麽力气,堵塞已久的塞子被拔掉,近乎无限的咒力能在任何战斗中无往不利。偶尔出现了棘手的异能者,但也仅限于“有点麻烦”的程度而已。 人心和情绪会具象化地呈现在他眼中。在港口黑手党里,空气像煤焦油一样黏稠浓黑。哪怕是曾经最干净的地方,也被这无孔不入的污秽冷酷地侵蚀了。 本以为会作为黑手党死掉,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年幼时被困住的地方。也许他也该跟这里做个了断。 正巧,上次订的寿衣还剩十几件呢,拿过来送人不得把他们感动死。 闲也是闲着,加白弥梓又翻出了那本《100件事》,从头翻起。 003.勇敢告白一次——算完成了吧? 011.拿到驾照——看来只能拿碰碰车驾照了。 026.有一道拿手好菜——他倒是泡的一手好泡面……等等。 加白弥梓盯着第26条,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正认真思考这想法的可行度时,身下地板忽然晃动了一下,同时窗外传来一声不大却足够清晰、直直震进耳膜内的钟声。 虽然不知道这声音具体什麽含义,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东西。加白弥梓一点都不想管,本想装作无事发生去关房间的灯,然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团熟悉的白色毛茸茸从门缝窜了进来,跳上了他的床。 有段日子没见的猫努力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缩成一团,猫毛狂乱。 加白弥梓:“……” 得了,他现在知道钟声是什麽意思了。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麽,皱着眉,沉默地盯着白猫,直把小动物盯得发毛,又忽然不忿地嘁了一声:“我就说这学校不行,还不承认,连只猫都看不住。” 猫觉得他说的很对,顺势趴在被子上,无辜地咪了一声。 齐猫:我好柔弱啊。jpg “你来这做什麽,”加白弥梓撸着猫头猜测,“来吃咒灵?” 白猫刚软下去的身体一下子抗拒得毛都炸开了。 “那就是来找我了,”加白弥梓满意地撸了撸它的下巴,“好狗狗。” 齐猫:“……”真变狗了你又不乐意。 这个陌生又漫长的夜晚终于来了点能当作慰藉的东西。 加白弥梓环视一圈,才发现这宿舍是真的简单,他就算想干点什麽都干不了。在行李箱翻了半天,从夹层找到一包奶酪糖。 加白弥梓剥开糖纸,“小猫,你可以吃芝士奶酪。” 猫感动地张开嘴。 “不给。”加白弥梓把奶酪糖塞进自己嘴里。 “……” 齐木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猫),平时都是在心里吐槽,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连吐槽都这麽苍白的情况,除了六个点他竟然不知道该表示什麽。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加白弥梓含着糖,看了眼窗外的方向,抬手关掉床头的灯。 他掀开叠放整齐的被子,把白猫一整个囫囵塞进去,自己也侧身躺了进去。 视野骤然陷入一片温软的黑暗,加白弥梓把猫按在胸前,感受到猫科动物比人体略高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布料传递过来,觉得新奇,又去摸小猫薄却敏感的耳廓。 被玩弄的小猫身体僵硬,半天都缓不过来。 “有人过来了。” 加白弥梓轻道。 脚步声不算明显,停在门前半晌没有动。又过了一会儿,才响起温和的声音:“加白君,你睡了吗?” 加白弥梓恍若未闻,眼睫阖着,脸半遮在被子下,像抱枕头一样抱着猫。 第45章 day45 弥梓:我不吃猪食 东京高专的结界昨夜发出警报:有未被登记在册的咒力出现在学校内。校内所有记名术士和辅助监督全都在召集,搜索到天亮,结果在训练场的屋顶上发现了一只晕死的蝇头。 这种低阶诅咒绝无可能自己穿透高专的结界,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把它带到了这里。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麽,混淆耳目还是虚张声势?总之谁也不清楚。 监督和学校管理层又去清点了忌库和封印室,什麽都没少。 此次事件被校长夜蛾熬夜写进报告,交付给总监会。但大家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估计没有后续了——总监会那里积压的问题难道还不够多吗? 第二天面对加白弥梓时,夏油杰简单讲述了事情经过,关键部分含糊带过。这次倒不是因为要保守内部消息了,只是单纯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觉得自己已经了解加白弥梓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拥有强大术式和咒力的天才,却并没有咒术师的归属感;不仅如此,言语中还有对咒术界的鄙夷和恶感。 非常棘手的问题儿童,但夏油杰早没了一开始想把他引上正途的想法了。正义感也是分人的,他怕自己再跟加白弥梓交流下去,用不了多久就道心破碎了。 虽说如此,但夏油杰也不想看到对方因为对咒术界的恶感而成为诅咒师的那一天。 把昨晚的事说完之后,夏油杰观察着黑发少年平静的脸色,顿了顿。 加白所在的校外人员安置处,是最该被排查的地方。第一次敲门没有回应,他本意想搞出点更大的动静,却被五条悟拦住了。 “不在这里,”半掩在墨镜下的六眼眸光清明,全无倦意,“别打扰他了。” 夏油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什麽德行我还不知道吗,装温柔人设给谁看呢? 他还想再说什麽,却被五条悟生拉硬拽地带走了。 走出安置处几十米远,夏油杰停下脚步,“悟,你是不是有点奇怪?” “有吗,还好吧。”五条悟还端着架子,刻意说得风轻云淡,“兄长关心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你算哪门子的兄……啊。” 夏油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他慢慢地抬起手指,细看还有轻微的颤抖,指了指安置处的方向:“——?” 五条悟快乐地揽住他的肩:“诶呀~这被你看出来啦。” 夏油杰脸色没变,但眼神已经一片恍惚,忽然抬手对着五条悟的脸挥出一拳。 ——在距离1cm的地方被无下限术式挡住了。 不是梦啊。 该死的,还不如做梦呢。 五条悟莫名其妙:“干嘛,你羡慕嫉妒我?” 夏油杰从震撼中勉强回过神,皮笑肉不笑:“只是觉得你们不愧是兄弟。”——都一样气得人牙痒痒。 但说实话,除了气人这一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了。 五条悟忽然探究地盯着他看:“杰,我忽然发现,你……” 夏油杰:“?” “忽然发现你有时候还挺会说话的!下次能不能在梓面前说?” 夏油杰:“……” 高专警报解除之后,五条悟没有跟他一起回宿舍,而是神神秘秘地往食堂方向走。夏油杰没管他,准备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做了三个噩梦,好不容易重新酝酿出睡意,意识模糊间忽然被人摔门的声音惊醒,那一刻,夏油杰真的起了杀心。 他浑身冒着黑气去找隔壁的五条悟拼命,却听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几个小时前还热情似火的亲情,冷战了。 原来五条悟偷偷摸摸去食堂,是为了亲手做一份爱心早餐。他忙活了好半天,特意把成品放在了保温饭盒里,像田螺姑娘一样把早餐摆在加白弥梓房门前,期待着对方反应。 没等多久,加白弥梓就打开了房门,差点一脚踩在饭盒上。 桃心形状的便签纸画着小人比耶的抽象自画像。加白弥梓皱眉,揭下便签,打开饭盒盖子,只看了一眼,利索地扔了回去。 “谁的猪食扔这了。” 躲在走廊后暗中观察的五条悟气得仰倒,当即放下狠话,在加白弥梓给他的爱心早餐道歉之前,绝不跟他说一句话。 弥梓:你最好说到做到。 夏油杰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十分钟,才在五条悟的强烈要求下去和稀泥。 直接谈起这个话题似乎有些突兀,夏油杰做了半天铺垫后,好声好气地先问了一句:“你吃早饭了吗?” 加白弥梓今天没看结界书,而是跟家入硝子借了张人体解剖图。他的笔尖漫不经心地虚虚划过图画上的人体肌肉组织时,夏油杰后颈生寒。 第49章 “没吃,”加白弥梓道,“我不吃猪食。” 夏油杰装模作样地开口:“再怎麽说,把悟辛辛苦苦做的早饭说成猪食也太过分了。” 加白弥梓从解剖图里抽空抬起眼,对他冷笑,“呵。”他点开手机相册,扔过去,“你自己看。” 夏油杰:“就算让我看也……呃。” 对着一团马赛克,夏油杰沉默了。 “马赛克是你p上去的吗?” “它就长这样。” “……真的不是p的吗?” “它就长这样。” 夏油杰:“……” 夏油杰:“其实我觉得也不全是你的问题。” “开什麽玩笑,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加白弥梓放下笔,语调缓慢地盯着他,“这坨马赛克,五条悟,还有你,都应该给我道歉。” 夏油杰中了一枪:“那个,为什麽我也要……” 加白弥梓:“你觉得呢?” “……”夏油杰果断低头,“对不起,我这就去揍那个混蛋。” 他从教室落荒而逃,想赶紧走,正欲拉开门时,门却自己开了。敞开的缝隙外却什麽都没有。 夏油杰一愣,发现自己忘了看脚下。 一只白猫正站在门口,脖子上项圈的形状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它还戴了一副浅绿色眼镜。不过因为是一只干净漂亮又毛茸茸的小猫,所以这些奇怪的搭配都显得可爱了。 白猫轻轻松松地叼着一个比它还大的盒子。 夏油杰低头看着猫,猫抬头冷淡地看着夏油杰。 夏油:“……?” 他试探地给猫让出了一步路。 猫微微点头,从教室正门口走进去了。 好拽啊,高专什麽时候多了这麽只目中无人的猫……? “它是我的。” 加白弥梓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就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下一句却不是对他说的:“小猫,把他发卖了。” 第46章 day46 网恋奔现(上) 结果到最后,加白弥梓还是没弄明白“扼制诅咒产生的结界”的原理。 他不懂没关系,有人懂就行了。毕竟人类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制造和使用工具。 这个学校里会呼吸的东西都是他的工具。 “练习结界术?老子为什麽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五条悟还在为早饭被说成猪食的事耿耿于怀,很不爽地翘起二郎腿,语调冷酷:“我拒绝。” ——简直跟小孩一样斤斤计较,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还不快来哄我!”的怨念。 “你在发什麽脾气呢,”万恶的甲方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委托,不要把情绪带入到工作里。” “哈?我怎麽不知道,谁同意的?” “……那个,”夏油杰勉强地笑了一下,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硬着头皮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早上夜蛾老师把委托内容发给你了。” 这次他有幸就在夜蛾边上,亲眼见证了“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到底有多多。 五条悟当然是不缺钱的,但他会听夜蛾老师的话;高专理论上也是不缺钱的,但各项经营和报销他们几个忘记放帐导致的骚乱实在是太烧钱了。 于情于理,五条悟都得负起一部分责任。 五条悟不信邪地翻开手机,然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看到别人过得不好,加白弥梓的心情就会美丽一些,因此也比平时好脾气了许多。 “怎麽办,你不接受的话就没人能干了。”他悠悠开口,一张嘴就是画大饼,“如果可以早点完成这项工作的话,剩下的时间我还没安排呢。” “去哪好呢,”加白弥梓托着下巴,询问似的望向五条悟,“五条家怎麽样?” “……真的?” “当然。” 五条悟忽然起身,双手插在兜里,不屑地“切”了一声,“区区结界,老子两分钟就搞定了。——你就在高专待着别乱跑,等我回来。” 加白弥梓对着他豪迈的背影棒读:“太厉害了,加油咯。” ——也跟小孩一样好糊弄。 最强做到这份上,也是大牌小耍上了。 确定五条悟是真的去了后山,夏油杰忍不住问:“……这就完了??” 倒不是说不让五条去,但好歹别这麽轻松就被ko了吧??夏油杰如鲠在喉,他在期待什麽…… 加白弥梓看了眼时间,无视了五条悟的嘱托,拍了拍手起身,“我也走了。” 夏油杰不好拦他,出于礼貌问了一句:“是有什麽事情吗?” “是啊。”加白弥梓大方承认,甚至一改往日的折磨人为乐的恶毒抖s形象,对夏油浅浅地莞尔一笑。 这个微笑的美好程度足以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晨间细碎的日光跳动在他的眼底眉间,漂亮得像个妖精。 夏油杰后知后觉,他只是嘴巴坏,人还是美的。 加白弥梓轻松地说:“我去约会。” 夏油:“哦,去约会、” 夏油:“……” 夏油:“啥???” - 这事情就发生在在高专的这两天。 这里实在太偏僻、太无聊了,周围又太空太大,连打游戏都很没意思。 看结界注解书看得双眼发木的时候,加白弥梓放松的方式是去找他的电子恋人瞎聊。 仿佛看见了npc面板的好感度在一点点往上涨,加白弥梓突发奇想,给对方发了一句“我们要不要见面”。 此时此刻,尚维持着猫咪外形齐木楠雄看见这句话,冷汗唰地下来了。 小猫颤颤地抬爪擦汗,隔着虚空控制手机打字。 [栗子:不太好吧……我可能不太方便] [栗子:长得不太方便] [弥梓:没关系,我也是] 你是个鬼。 齐木楠雄继续打字。 [栗子:那个,是不是进展有些快了呢,我还没有准备好。] [弥梓:说的也是] 齐木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对面的后缀从“正在输入中”变成空白。 [弥梓:可是,我没多少时间了] 齐木:“……” 完了,半夜想起来都要扇自己一巴掌。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现实里一只小猫邦邦在脑袋上敲了两拳。经过长久的犹豫和挣扎,超能力者最终妥协,打字:[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来吧。] ——虽然这麽回复了,但他本人是绝不可能出现的,这事关超能力者最大的危机。 虽然他还是不能读取加白弥梓的内心想法,但是对方的能力太不讲道理了,反倒是他的秘密极其容易暴露。 不能放鸽子,齐木去不了,只能找别人伪装他了。 思忖片刻,齐木楠雄直接用心灵感应千里传音:[在吗?有事找你帮忙。] …… …… 约定的当天,相卜命掐着自己的大腿疯狂憋笑,“楠雄你,为什麽是一只猫啊?” “啰嗦。变形需要两个小时,时间来不及了。” “所以我说为什麽要变成猫啊,你这两天还请假了——啊,难道是必须用猫的身体才能拯救世界的设置?” 看着说着自己都信了的黑皮辣妹,齐木楠雄悲凉地想叹气。 相卜命,有着一头金色卷发和晒成巧克力色的皮肤,是一名预知能力者,通过占卜术得知了齐木的超能者身份,和鸟束零太一起拉着齐木成立了“pk超能力者联盟”。 虽然齐木并不认同这个联盟,但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有时能帮他一些忙。 等等,鸟束除外,还是让他去死吧。 相卜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咽口水。她的金色卷发被齐木的超能力拉直染黑,成了优等生一样的黑长直,鼻梁上还挂着一副无度数的黑框眼镜。 齐木本来想把黑皮也顺便一键变白,但是相卜强烈反对,只好保留。 他自言自语:[没办法了,说栗子是非洲混血吧。] 相卜欣赏着自己的新形象,“楠雄,你喜欢这一口?我是不介意啦哈哈。” “……”齐木楠雄放弃辩论,“相卜,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啊,嗯……嘶,那个,要干啥来着?” “立马给我回去。”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别赶我走嘛。”相卜抱怨,“但网恋就算了,竟然还扮成女生……” 相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楠雄,你是那种阴暗地躲在手机后面幻想天降女仆的宅男人设吗?” “停止你的脑内妄想,我看的到。” 相卜命用纸巾擤了个大大的鼻子:“太伤心了楠雄,你都有我了为什麽还去网恋?我没有满足你吗?” “别说让人误解的话。”齐木今天没有吐槽的心情,他看了眼时间,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记得少说话,有别的问题我会用心灵感应帮你的。” 第50章 相卜一边挠着头发牢骚“这麽麻烦拒绝不就好了”,一边拿上包包哼着歌走出更衣室。 约会地点在一条很受学生欢迎的商业街里,这里有着琳琅满目的手作店铺,格外受女孩子欢迎。 相卜命信心满满,给自己加油打气。她可不仅是来帮齐木的忙的,更是来和情敌pk的。 没错,齐木楠雄是她占卜出来的命定之人,不会让给任何人! 气势汹汹的相卜命,在来到约定地点的那一刻,路上盘算半天的伟大理想瞬间被她忘在脑后了。 “不妙啊,楠雄,”她捂着嘴,咬牙小声说,“这孩子气场超强啊。” 相卜口中的“气场”,是人的生命力、运气、潜力等等的综合。只要看到一个人的气场,就能大致了解此人的感情,性格,强大与否。 [冷静点,这是正常的。倒是你,别表现得这麽明显。] “诶、正常的……?”相卜小声嘀咕,旋即甩了甩脑袋,“好了,我要开始表演了。” 相卜轻咳了声,努力装成拘谨的样子,靠近坐在室外咖啡厅里低头翻看杂志的少年:“你好,请问你就是……” 黑发少年抬头,看着她,眼中明显浮现出疑惑。 相卜卡壳:“我是、是、额……” [你怎麽了?]用千里眼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齐木皱眉,[自我介绍很烫嘴吗?] [你还问我!!]相卜在心里咆哮,[为什麽不告诉我这孩子长这样啊!!] 齐木难得卡了一下:[……长相很重要麽?] 与此同时,少年指了指对面的空座位,相卜只好僵硬地坐下,她在心里疯狂念叨:[糟糕糟糕糟糕,坐下以后看他更可爱了啊,皮肤好嫩,好想摸摸看。] [……喂!] 深巷里还保持着猫咪形态的齐木忍不住站起来,[相卜!] [没办法啊,人家就是喜欢强大又可爱的东西。可恶,我会努力忍住本能的。] 相卜刚在心里承诺完,一抬头差点吓得把椅子掀翻——少年不知何时竟然俯身靠近了她,近得几乎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和毫无瑕疵的脸。 加白弥梓按住摇晃的扶手,从她耳后的头发上拣起一片细小的碎叶子,“有东西掉上面了。”他随手扔下叶子,又坐回原位。 “啊……谢谢。” 被美少年轻轻松松撩了一下,相卜捂嘴哭,[楠雄,我觉得我忍不住了,我出轨了你会原谅我吗?] [……你在逗我吗?]齐木楠雄从心底感到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到他又问了一遍,[你在逗我吗?] 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但从外在来看,他可能红温了。本来还在他周围吃东西的两只野猫似乎警觉到了危险,朝齐木低吼个不停。 “有想去的店吗?这条街上的。”加白弥梓侧头问她,视线在相卜粉嫩嫩的美甲和贴满水钻的包包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相卜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勉强挤出害羞的微笑,“你说就好。” “那去美甲店吧。” “啊?”相卜吃了一惊,“可以吗,男生都不爱去这种店吧,而且美甲的时间很久哦。” “没关系,走吧。” 加白弥梓率先从座位上起身,走在前面。 相卜与他保留了两步的距离,松了口气,偷偷比了个耶:[楠雄,看来没暴露!] 齐木楠雄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与相卜相反,他感受不到一丝轻松。很想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却又不得不一直用千里眼盯着那边的情况,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相卜进到美甲店里,简直像鱼回到了大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她和美甲师沟通选哪款的时候,加白弥梓也时不时参与进来讨论几句。 他似乎更偏爱酷一点的风格,而相卜喜欢辣妹风,两者有一些异曲同工处,最终一起定下了一款粉黑色系的美甲,添上了手绘的蝴蝶图案和碎钻。 这一画就画了三个小时,效果让相卜喜出望外,当然价格也很美丽。正当她准备付钱时,加白弥梓拿着饮料回来,先夸了一句美甲,接着自然地说:“账单已经付过了。” 相卜惊了:“这、这不太好吧!” 他似乎有些累了,平静的眉眼有一丝倦意,语调略低:“我有些事,今天先送你回去吧。” 加白弥梓顺手谈了一辆计程车,给司机了几张面额最大的钞票:“送她。” 相卜就这样戴着新美甲稀里糊涂地坐上了计程车,等司机开出去几百米,她突然想起自己这趟出门不是来做美甲的。 相卜心虚地呼唤齐木楠雄:“楠雄,我表现的怎麽样?” “糟糕透顶,”齐木无情地宣判了她的死刑,“你完蛋了。” “怎麽这样……!” 不理会相卜的哀嚎,齐木楠雄踌躇片刻,将千里眼转回到加白弥梓那边。 果然是假的,根本没有事要去处理。 少年又坐回了一开始的室外咖啡厅里,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他把手机放在指尖转圈,不像消磨时间,更像等人。 平常过于自然地使用超能力,面对这种超能力无计可施的情况,齐木楠雄反而比普通人还要胆小。 猫咪垂着头,雕像一样僵着不动。 …… …… 咖啡最后一缕热气消散了。 加白弥梓不喜欢苦的,无聊时往里面扔方糖玩,现在冷下去,又甜又苦,更不想喝。 他按亮手机,快速浏览,删掉一些信息。 ——忽然,一片阴影落在了他面前。 加白弥梓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学校制服的粉发女生。 等等,怎麽又是这个该死的绿色校服?这是第几次了啊? 粉发女孩什麽都没说,先跟他鞠了一躬。 “……” 加白弥梓叹了口气,收起手机:“真是……我都准备给你打分手费了。” “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是不是觉得亏大了?” 第47章 day47 网恋奔现(中) 站在面前的女生,气息干净柔和,有着一头淡粉色的柔顺短发,无框眼镜后的双眸形状漂亮,却没什麽神采。 她面色沉痛,再次鞠躬道歉。 加白弥梓平等地不喜欢人,对女孩子的态度会稍微好一点,也仅限于那麽一点。不会动手,但也绝不会多费口舌。就像刚才面对相卜命时那样,因为自己不想继续下去,所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 能留出一下午的时间等一个毫无保证的约会,知道自己被骗了也没有拆穿、反而给对方留足了反悔和解释的时间——加白弥梓往后余生的耐心和好脾气估计都用光了。 在最后一刻从猫变形成女性的齐木楠雄,化名齐木栗子,弯腰鞠躬时偷偷瞄了一眼加白弥梓的手机界面——防窥屏。 没关系,区区防窥屏怎麽难得到超能力者,他可是三天就能将人类全杀光的男人——女人。 稍微做了一些能让物理学发出悲鸣的改造,齐木悄悄定睛。 嚯。 停留在和栗子的聊天界面是真的,正要输支付密码也是真的。好险,幸好他来得早一步。 来不及为错过的天价分手费哀悼,现在的最大的危机是,他,齐木楠雄,再不干点什麽马上就被甩了。 “对不起,”齐木选择老实,“如果生气就骂我吧,或者打得轻一点。” “骂你?你还有这种爱好?”加白弥梓纳闷的声音传来,“怪不得社恐。” 齐木艰难地:“……嗯。” 被拆穿的是齐木栗子,跟他齐木楠雄有什麽关系? “道歉的话就免了,”加白弥梓道,“有别的想坦白的吗。” 粉发少女脸上漫起一层极浅的红晕,依旧是面无表情,垂下的目光飘飘忽忽。 她并没有张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加白弥梓耳中:“我不需要,这个。”她稍微抬起手指,指着屏幕上普通人中了赌马一等奖才能看见的数字,“所以……”不要分手费,不要分手。 剩下的话像是在舌头上打了死结,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 正常人哪有说话不张嘴的,又不是腹语术,但正不正常、是不是人,这种小问题加白弥梓都懒得考虑。 他盯着少女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看脸是看不出来的,他从来不记脸,还是确认咒力更快一些。要是以前,光看一眼就能确定身份;后来知觉下降得厉害,靠直接接触也能辨认。但现在这种做法都做不到了,并且至今没有解决方案。 那女生一顿,旋即坚定地甩头否认。 好吧。 有些微妙的小插曲过后,相对无言。还是加白弥梓先展开了备忘录。里面是一份三千字的约会攻略,当然不是他写的,而是听说他要去约会的辅佐官死乞白赖塞给他的,包含了别府个人的经验之谈和心得感悟。 加白弥梓在这坐了一下午,连目录都没看完。他胡乱翻了几下,发现其中大部分如参观展览之类的都来不及了,着实没什麽参考意义。 第51章 “有想去的地方吗,”他的目光在栗子修剪圆润的淡色指甲上掠过,“美甲?” 求你,不要再提了。 齐木面瘫的一张脸隐隐冒冷汗,故作镇定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表示自己都可以。 最终,选择了最俗套的选项。 ——“去看电影吧。” 现在已经转向夏天,加白弥梓今天不仅穿的全黑色,还叠穿了两层,棒球服和高领卫衣,跟旁边穿着短袖短裙的栗子一对比,活得像两个季节。 他起身之后,齐木当即愣住。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虽然他变成女性后身高矮了点,但也不至于需要抬头才能看清脸啊。 齐木的视线默默放低。 如果不是昨晚上拔苗助长的话,只能是马丁靴的作用了。 约会小技巧,偷偷垫内增高。 没料到加白弥梓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认真,有种诡异的反差萌——当然对别人来说只有诡异——齐木楠雄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为了贯彻对“不起眼”的追求,齐木本人的身高是pk学院高二年级所有男生身高的平均值,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具体数值是一百六…… 齐木楠雄突然笑不出来了。 加白弥梓换上马丁靴后,竟和他差不多高。而齐木目前高二,中规中矩,弥梓今年国三,还在生长期。照这个趋势,不用一年,可能过两个月就会超过他。 齐木楠雄:“……” 非常恐怖,兄弟。 超能力者陡然被这个冲击性的事实惊出冷汗。他不禁思索,难道是pk学院风水不好、男生们集体发育不良吗?这麽说来冰帝男生的平均身高基本都在170以上,更有甚者,才国二就已经到了一米九。 ……难道,他迄今为止引以为傲的“平均值法”一直搞错目标了? 齐木楠雄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他沉重地决定,今天回家拔一下骨。相信长高个几厘米不会对他的平静日常造成什麽影响的——如果有,那就把全校男生的骨头都拔一遍。 在齐木的耿耿于怀中,他们来到了电影院。 今天来的不巧,没什麽新电影。要麽是重映,要麽是名不见经传的冷门。 加白弥梓最后选了一部动画片。 正值淡季,放映厅稀稀拉拉地坐着十来个人。按理说能直接挑视野最好的位置,但加白弥梓眉头一皱,选了最后一排。 他本人也不理解:“攻略为什麽提醒一定要选最后一排?” 齐木:……你这攻略正经吗? 齐木楠雄很少看电影,无孔不入的心音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欣赏影片内容,更过分的是在购票阶段就被售票员剧透了。 眼下看的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少女误入神灵世界,为了拯救家人而踏上冒险之旅的故事。属于每个人都清楚剧情走向,但还是会乐意进电影院贡献票房的经典之作。 齐木怀抱着两桶满满的爆米花,左右开弓。 最后一排确实好,小声说话也不会打扰到人。 “本该去看爱情电影的。”加白弥梓照着攻略念:“氛围到达顶点时,女朋友的情绪很容易被感染。在她动情时,你就可以趁机揽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安慰,让感情升温。” 噢噢,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业务不太熟练。 齐木放下爆米花,配合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镜片。 “剧情太感人了,我都想哭了。” 说罢直勾勾看向加白弥梓,好像在说:好了,到你发挥了。 加白弥梓:“……” 目前电影刚演了个开头,主人公的父母在大快朵颐时被变成了猪。 他面无表情地抓起一把爆米花:“你不像哭了,你像馋了。” 齐木虚心接受。 刚出锅的爆米花味道很好,他忍不住又拿一把时,不经意瞥见了攻略的后半句。 “友情提醒您:水到渠成时可以拿下一个kiss哦!顺便本垒打也不是不可以,记得准备**哦,比心” 齐木楠雄手一抖,爆米花掉在了地上。 ……这段也要演吗? 第48章 day48 网恋奔现(下) 明净的夜空中,主人公搭乘着白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部好电影,齐木楠雄放下爆米花桶,由衷评价。 虽然时不时还是有心音打扰观影,但比起前几次看电影的经历已经好上太多了。 观众都很有素质,没有嬉笑打闹,没有突发杀人案,没有黑手党闯进来扫射,也没有身上有缝合线的生物挑选幸运儿摸头杀。最小的观众才两岁,不哭不闹,坐在妈妈怀里沉浸地嘬奶瓶。干得好。 片尾曲放完,放映厅重新亮起了灯。 加白弥梓咬碎嘴里的棒棒糖,瞥见身旁粉发少女满足的表情。 他的共情能力很差,如果说别人的倒霉还能引起一些兴趣的话,眼下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氛围,他的情绪愈发如静水一潭难起波澜。 说是“满足的表情”,其实栗子还是那副面瘫脸,只是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柔和了,体现在味道上,类似从薄荷咖啡变成了七分糖薄荷奶茶。 说来也巧,加白弥梓已经基本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变化了,更别说还是这麽细微的改变。然而栗子却整个被加粗加大,想看不到都不行,可能这就是天赋异禀吧。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电影还好吗?”加白弥梓问。 栗子矜持地点头,将膝上的黑色外套叠起来,准备要还给他。 电影院内冷气开的很足,两小时的影片结束后,外面已见暮色,而栗子只穿着单薄的校服。 “留给你吧,”加白弥梓随口说,“反正是通用款。” 坐久了有点困,他打了个哈欠,脖颈上高领卫衣的金属拉链跟着晃起来。 栗子抱着外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加白弥梓对这些东西是真的不在意,来回推拒才会让他觉得烦。 栗子只好收下,低声说了句谢谢,尝试穿在身上。 外套稍微有些oversize,由不同款式的黑色布料拼接而成,在光下走还会反光,属于乍一看低调但其实潮得不行。穿在眉眼安静内敛的jk身上有点突兀,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的衣服。 电影票可以用来抽特典扭蛋,需要在大厅排队,免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穿着黑外套的粉发少女站在队伍中间,双手垂下交叠,面不改色心不跳。 只是她的情绪从七分糖变全糖了。看来很喜欢。 有品味,加白弥梓大为欣赏,这件衣服他挑了好久呢。 抽扭蛋的队伍不长,后面又排了两三个人,很快就到了他们。 齐木楠雄屏息凝视,认真地转动着扭蛋机的旋钮。虽然他对自己幸运e一事心知肚明,但还是像每一个赌徒一样抱有一丝期待,万一今天转运了呢。 扭蛋滚了出来,他低头正要去捡,太阳xue忽然闪过一丝轻微刺痛。 什……? 齐木楠雄愕然地看向身后的小孩,和小孩手里那陌生又熟悉的发卡——变成女性后,他头上的超能力抑制设备也应景地变成了一对粉色发卡。 牙都没长全的小孩抓着发卡上的球球,高兴地拍手,说话都漏风:“草莓莓,甜的!”说着还想往嘴里塞。 喂恶魔,住手——! 虽然齐木楠雄非常努力地想把发卡夺回来,然而现实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了下去。 他的超能力究竟增长到了什麽地步,连齐木本人都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一旦能力失控,哪怕眨一下眼就能把这座电影院瞬间掀飞到天边去。 为了避免此等惨剧,齐木只能将全身放空,代价是连一根手指他都动不了。 身体失去平衡跌倒的下一刻,他的手臂忽然被拉住,身体顺势朝着反方向倒去。没有摔在地上,而是砸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唇擦过一片柔软的事物,在大脑空白的这几秒,少年清冷的声线抵入耳中:“不舒服?” 好问题。外形还是柔弱少女的齐木被迫软软地靠在加白弥梓怀里,一颗心比死了三天的还凉。 超能力者大失败,终。 ……总之,得赶紧想办法先把发卡拿回来。 情况紧急,齐木的身体却仍然不能动弹。正在进退两难时,加白弥梓像是能听到他的心音一样,目光下撇,微眯了眯眼,对着小孩不客气道:“你手里的东西,还给我。” 小孩就算听不懂具体的话,光听语气也害怕了,嘴巴一扁就要哭。 “敢哭就把你生吃了。” 加白弥梓认真的表情像是真吃过。 齐木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暗示小孩。 小孩子眼眶里的眼泪打着转,干咧着嘴不敢出声,泪眼朦胧地把长得像草莓的发卡递过去。 发卡重新回到头上的那一刻,齐木楠雄受宠若惊,感动之余又有些暗爽,头一次发现原来为虎作伥的感觉如此美妙。 第52章 他摇晃着站直身子,加白弥梓也恰好松开了手,双手插兜站在队伍外:“能自己走吗?” 齐木点头,迫不及待想离开这片灾难之地。 刚迈出一步,脚下清晰地传来咔嚓一声——瓷砖被踩碎了。 抑制器被拔掉的过程还是产生了影响,齐木楠雄并不能像之前一样自如控制力度。他又僵在原地,在加白弥梓疑惑的目光投过来之前,飞快地用溯源能力修好地板。碎掉的瓷砖立刻焕然一新,锃光瓦亮,干净得恨不得能舔上一口——溯源成七年前了。 齐木:哦……嚯…… 这下他是真老实了。 走到一半忽然cos起雕像的少女或多或少吸引了一些路人的注意。加白弥梓拿着两颗扭蛋,也很难理解。 他蹙眉打量了几秒,又走回栗子身旁,又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脸。 齐木被他盯着心底发毛,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麽缓解尴尬,比如他不是脑子有病只是脚有点麻——少年忽然低下了头。 超能力者的瞳孔蓦地一颤。 周围忽然哗然一片,“我还想看电影呢,怎麽停电了。”路人在抱怨。 原本明亮的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一下子放大数倍。数不清的淩乱而冗杂的心音在大脑里堆栈穿梭——即便如此,齐木还是听见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的钝响。 这声响来自他的胸腔。 没有前摇,零帧起手,少年温软的唇瓣粘贴他的唇。不带任何情欲、纯粹的肌肤相贴。 超能力者的大脑宕机,称之为17年人生里最严重的危机也不为过,男德危机。 听不到的心音,难以理解的举动,齐木还没能反应过来——当然反应过来了也没用——在加白弥梓的气息撤离时,下意识地追寻。 “好了,”加白弥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回去吧。” - 过了很久,齐木楠雄才品味出他的“好了”是什麽意思——他失控的超能力恢复平常了。 “那个……你是小楠的朋友吗,他现在不在家哦。” 妈妈怯怯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齐木猛地停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家,以栗子的形象。 ……啧,忘记变回去了。 “诶?!你就是小楠!”妈妈瞪大了眼睛,“我刚想说,小楠什麽时候有了这麽亲近的朋友呢。” 妈妈的语气稍微有些失落,作为毫无芥蒂地爱着楠雄的家人,她是真心希望楠雄能交更多朋友的。 抱歉,妈妈,朋友的话题下次再聊吧。 齐木楠雄解除变形,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时,心情愈发复杂。 超能力者的马甲大概是被掀了,他猜测,但是栗子应该还是安全的——不,也不能确定。 这一天的约会,他费尽心思,先是找人假冒,又是变形成女生,途中经历了险些超能力暴走的惊险时刻,最后达成了“初吻”的人生成就。 齐木:“……”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麽关系? 第49章 day49 好兄弟是不能亲嘴的 齐木在床上翻了个身。 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的超能力者内心展开了一场博弈,左边一个天使,右边一个恶魔。天使小人说既然亲了那当然就是恋人了呀,魔鬼小人说兄弟就是兄弟亲个嘴怎麽了,天使又说那你和燃堂会亲嘴吗。 齐木楠雄:? 他霍然起身,看着被打出百万暴击倒地昏迷的魔鬼小人,内心无比惊悚。 天使双手合十,散发出虔诚的圣光,“楠雄,你一个人纠结没用啊,恋爱需要两个人努力才行。”它善意地提醒,“万一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呢。” 谢谢你,我清醒多了。现在请你消失。 实话果然都是难听的,尤其这句话勾起了齐木楠雄不太美好的回忆。在他还是一只蹭吃蹭喝的猫的时候,曾检测过加白弥梓对齐木(猫形态)的好感度,答案是冰冷麻木的20。 唯一能使他得到安慰的一点是,加白弥梓对所有生物的好感度都是20——所以人真的会愿意和好感度20的对象谈恋爱吗?异食癖? 一开始,齐木只是把网恋当成对方心血来潮的过家家游戏而已,毕竟初衷就是为了完成手账本上的任务。事实上确实也是心血来潮,但过程却让他很意外。此子恐怖如斯。 齐木点开栗子的聊天框,停留在“我到家了,今天很感谢”和对面发来的一个ok手势。 总觉得不太对。 可惜贫瘠的感情经验提供不了任何助力,齐木思考良久,最终放弃了。 他颓然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一时想要是能听见心音就好了,一时又想还是听不见为好。在这样无意义的纠结中,他打开了“千里眼”。 在电影院门口分别之后,加白弥梓没有回高专,而是打车去了他的咖啡店。 现在他正坐在老板专属的位置上,旁边是两名兢兢业业等待老板指示的员工,似乎在讨论一些店内即将开展的新活动。 真努力,休息日还自愿加班,要不然人家能当老板呢。 “……怎麽说,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感觉。”加白弥梓把pad递给金发员工,“方案还是改回第一版吧。” 真是精益求精,严格要求,齐木一时间能想到一百个词夸他。只是员工的表现不太让人满意,在听完老板的话后,黑脸侍应生的脸变得更黑了。 你干的明白吗?干不明白让我来。 “……好的,收到。”对远方的怨念一无所知,安室透挤出一个微笑,“社长,好几天不见,我都有点想你了。” 加白弥梓头也不抬:“拍马屁也不会给你涨工资的。” “怎麽会,我说的是真心话。”安室透假笑,“您去出差了吗?” 加白弥梓新开了一局游戏:“去坐牢了。今天越狱出来看你,感动吗?” 安室透:不敢动。 他一时竟然分不清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毕竟以加白弥梓的身份还真他吗的有可能。他额上流了两滴汗,尴尬微笑道:“不愧是社长。那我先去改方案了,您忙。” 加白弥梓忙着玩消消乐。等安室透落荒而逃的身影钻进后厨,他才放下手机。 游戏欢快的bgm还在继续,他的手臂搭在后面,垂下手,全身的重量靠在椅背,目光漫无焦距地虚虚落在窗外。 一切一如往常,悠闲的什麽都不用思考的傍晚,咖啡和甜点醇厚的香气,安宁而又让人向往的氛围中—— 他一点都不开心。 齐木一愣。 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 …… …… 来到港口黑手党之后,加白弥梓比爱丽丝还像吉祥物。爱丽丝好歹都是有战斗能力的,但他没有任何锻炼的细胳膊细腿连开个枪都会把自己伤到。 森鸥外很忙,要在首领室待十几个小时批复文档,时不时还要伪装成普通市民在横滨巡视,能跟加白弥梓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太宰治也很忙,在审讯方面展露了非凡的天赋后,首领又交给他几条宝石走私线。说来已经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森鸥外目前似乎还没有交给加白弥梓工作的打算。毕竟他没有任何战斗力,以前生长的环境又太单纯,跟人打交道都很困难,还是个眼睛需要缠绷带的残疾——一言以蔽之,看不到这孩子身上的未来。 所以加白弥梓只是听说他们在忙黑手党的事,却并不清楚那到底意味着什麽。 第一次冲击发生于黑色大楼的异能暴动事件。 咒力宛如漆黑的暴风雨,将偌大的一层楼吞没。憎恶、怨恨、恐惧和绝望,一个人的精神崩溃像开头那块多米诺骨牌,不顾一切,只想将所有人所有事物都破坏殆尽。 最令人忌惮的精神系异能者暴走,被他诅咒的人全部精神沦陷,意识失常地将刀尖对准自己,将此地染成血红色的地狱之景。 幼童尖锐高亢的笑声,和曾是下属、同事的人的凄厉惨叫,通过监控传来有些失真,仍令人遍体生寒。 从未料到q如此突然的暴走,所以唯一能克制精神系异能的太宰治还在欧洲处理业务。 “首领,太宰大人预计四个小时后才能赶到。”事务官满头大汗,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我们该怎麽办……?” 为了将损耗降低到最小,q所在的楼层已经被封闭了,这也意味着在太宰回到横滨之前,他们无法解救被困在里面的成员。 森鸥外站在单向玻璃外,俯视着大楼内部的惨状,一言不发。 加白弥梓站在他黑色的大衣之后,他的眼中看不到具体的事物,却能看到所有咒力的来源和轨迹。 身旁森鸥外的内心同样是一片冷酷的漆黑,这个人已经如机器一般计算多久才能让港口黑手党恢复原状了。 加白弥梓虽不懂,但品尝着周围人情绪的味道,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第53章 他拉住了森鸥外的衣袖。在后者低头看过来的时候,伸出另一只手。 除了眼睛,之前的伤势已经养好了。掌心白皙柔软,五指纤细,连茧子都没有。 在首领的注视中,这只手在空中虚虚一握。 ——“看到的东西就能为自己所用” 这场暴乱的中心,跪坐在血河里、大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的q,忽然停止了动作,疑惑地歪头抽气。 在咒力的层面上来说,异能者与普通人无异,他们的感情、情绪、谎言与真心,就像一扇没有锁的大门,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普通人无法再体内存储咒力,他们的负面情绪会溢出、吸引、聚集,直至成为诅咒。 加白弥梓并不懂如何打断异能力,但是他可以将所有的咒力都夺走。如果这项才能早一点显露出来,他大概也会被五条家保护起来吧。 光是q还没结束,包括底下自相残杀的黑手党,他们在失常的幻觉中爆发出的浓烈咒力都被一一掠夺。 异能力没有被打断,只是那些人刚在幻觉中产生出的痛苦,就立刻被抢走了,有多少算多少。就像去拧一块湿漉漉的海绵,但海绵下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沙漠,不管拧出多少水就会被立刻吸干,而海绵又能存储多少水呢。 精神被压榨到极致,疲惫的人体会自动晕厥。 q看着自己的猎物们一个个双眼翻白倒下,瘪了瘪嘴,满怀怒气地查找罪魁祸首。 这里没人能看到诅咒,自然也没人知道加白弥梓干了什麽,玻璃墙外的人群因墙内的变故陷入骚乱,还是森鸥外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下令向楼层内投入麻醉弹,重新封印q。 玻璃门打开,能致人昏迷的白雾霎时将血色的楼层弥漫,训练有素的异能者队伍冲了进去。 森鸥外仍然站在单向玻璃后,他垂下眼,唇边重新挂上笑意,温和地抚上加白弥梓的肩头。 “弥君,你做了什麽?” …… …… 他的能力就像生命线一样,从开启的一刻开始倒数。两年前轻轻松松能做到的事,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虽说体内的咒力仍旧像海一样无尽无量,打起来也不会输,但是这些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世界的力量除了咒力之外还有很多种分类,妖力、灵能力、异能力、超能力,加白弥梓的能力不属于其中,似乎又包含其上几种。 妖力能转化成咒力,这两者却与异能力泾渭分明;超能力和异能力有些像,但并没有特定的名称……样本太少,他也没有研究出具体的规律。 以前看一眼就能操控,后来需要近距离触摸,如果再退化,恐怕就得□□交换了。 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体内等待转化,体感上来说像一块会发光的史莱姆。在电影院的时候,确实是栗子先碰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气息,才让加白弥梓想起一直以来的“熟悉感”是什麽。 但是怎麽记得在游轮上救他的是个男的? 算了,性别是自由的,性癖也是。 加白弥梓发了会儿呆,又刷了刷手机,果然在附近的帖子里刷到了有人吐槽电影院的突发停电,看时间没停多久,在他们离开后就恢复了。 啧,犯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看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抽的扭蛋还在兜里没打开。 “抽到的是……啊,图鉴上没有。” 加白弥梓又拿起说明书读了一遍,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手里的小徽章。 真稀奇,主角隐藏款。 他还以为会抽到汤婆婆呢,刚才安室透又在心里吐槽他黑心资本家了。 隐藏款啊,隐藏款诶。 加白弥梓挑了个角度,借着店里完美的打光,对着扭蛋拍了张照,传到了自己的账号上晒欧。 - 不得不说,加白弥梓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齐木楠雄低头看着手里狞笑的汤婆婆,“……” fine,黑心资本家。 幸好他的超能力不识货,等价交换用的是小铁皮本身的价值而不是市价,不然他还得把这星期的零花钱搭进去。 “莫西莫西,楠雄?” 相卜大喇喇的声音传来,“这个距离能听见吧。” “……”齐木楠雄收起扭蛋,“有事?还有不要把心灵感应当成电话。” “这不是方便嘛。”相卜命打着哈哈,心虚地问道:“那个,后来糊弄过去了吗?” 齐木疑惑了几秒,才想起她说的是什麽。真是的,一下午发生的事太多,他都快忘了。 “嗯嗯,”他敷衍道,“挂了。” “等等等等等!”相卜连忙拦住他,也顾不上心虚了,“新美甲超好看,当时太匆忙忘记说谢谢了。其实我还想跟那孩子合个影来着,呐楠雄,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我会转达的,”齐木楠雄客气地说,“不能。” “……你心眼好小啊。” 相卜命吐槽,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楠雄,你还记得我的能力吧,我能看到一个人的“气场”。” “我回到家后又回忆了一下,怎麽说呢……那孩子的气场很强,但是生命力却很弱。——啊,还没有出现死相,所以近期应该不会发生。” “好歹不能见死不救,我想总得找机会提醒一下。”相卜问,“楠雄,你准备怎麽做?” 第50章 day50 我的房子还蛮大的。jpg “你是?那个谁来着。” 五条悟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我该认识你吗?” 坐在他对面的生物,实在不能称之为人,遑论咒术师。 漆黑宽大的外袍将此人全身包裹,动作间偶尔有露出来的部位,也会像是被烫到一般仓促地收回手。他身上处处都缠着写有咒文的绷带,连脸上都不例外,只露出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眶周围皮肤皴裂。 简直像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别开玩笑了,悟君。”禅院直哉的声线在颤抖。他一开口,身上难掩的腐味愈发浓烈,“我是直毗人的儿子直哉。” 五条悟对禅院直哉此人全无印象,哪怕后者特意提到了禅院家家主,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浑身酒臭味的糟老头子而已,更别说直哉了。 尤其现在,禅院直哉身上的咒力简直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他自身的咒力被可怜地挤压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维持这具肉-体能像常人一样自由运转的力量来自另一种不同的咒力。这分明属于两人的力量毫不兼容,杂乱无章,鬼知道这小子到底干了什麽。 五条悟难掩嫌恶地掩住了鼻子。 禅院直哉看到了他不加掩饰的嫌弃和蔑视,身体颤抖,咬着牙忍下了羞辱。 强者总是有特权的,比如甚尔,比如六眼。 “悟君,”他仍旧柔声开口,意识到对方的不耐烦后,选择直接切入正题,“五条家是否还有遗落在外的血脉?” 五条悟并不客气,天空般的眼瞳里尽是冷漠:“有还是没有,跟你有什麽关系。” “总监会的老家夥们不安分,同为御三家,我们自然应该站在同一阵营。”禅院直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前段时间我因为任务出去了一趟,从几个诅咒师口里,听到了一些有关于五条家的事。” “当然,我并不知道真假,只是觉得悟君有知情的必要。” 他紧盯着五条悟的脸,身体不自觉前倾,“——总监会的某位高层,正在暗网悬赏那位出逃的五条家血脉。” “术式是术士家族最重要的传承,如果落在外人手里,保不齐会闹出什麽混账事。尤其出手的还是一直跟五条家不对付的总监会。悟君,你要当心啊。” 五条悟托着腮,闭上眼睛根本没看他,慢悠悠地讽刺道:“我怎麽记得,禅院家和总监会的关系很好来着?” 如果夏油杰在场,一定十分惊讶,连咒术界常识天元大人都不知道是什麽的五条悟,竟然会记得他最不屑的权力相争的琐事。 禅院直哉僵硬了半天,才慢慢露出一个苦笑:“实不相瞒,我变成现在的模样,正是中了总监会的圈套。他们伪装的太好了。” 他情真意切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被信任的属下背叛、被总监会折磨的故事,苦于没有证据才无法揭露那群老东西的罪行,为了避免五条悟遭遇同样的背刺,才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赶来高专。 听着他的话,五条悟只嗤笑一声。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禅院直哉,“谁教你的,把我和你这种货色相提并论?” 禅院直哉好半天才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是我的错,悟君比我强大多了。” “你想来我这里告谁的状?” 五条悟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但已经足够直哉喜出望外,他强压□□内翻滚的暴戾情绪,快速压低声音:“总监会的专务,三流家族出身,不知道靠什麽才当上了专务。名字叫乌——呃……嗬呜……!” 第54章 话未说完,禅院直哉突然呕出一口黑红的血。 他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哀嚎,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翻滚。 好热,好烫……!他仿佛被扔进滚烫的火炉里,炽热烈火烤炙着每一寸皮肉,血液很快被蒸发干净,他甚至能极近恐慌地感觉到,自己腐烂的皮肤已然烧成灰,一片片掉落。 五条悟看着底下丑态尽出的禅院直哉,就算再不愿意搭理他,也不禁皱起眉。 就在刚才,另一股陌生的咒力笼罩了禅院直哉全身。很明显,有人在远处算计了他们,那人要禅院直哉死。 五条悟烦躁地啧了声,隔着无下限把禅院直哉拎起来,直至双脚离地,收紧力道。 在烈火焚身的剧痛中,禅院直哉仍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窒息感。 他奋力挣扎,却被五条悟冰冷的眼神钉住:“死之前,先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 - “社长,这是这个月的营业额。” 兼任会计安室透保持着微笑,“合计亏损三十万日元。” 主动揽下会计这份工作时,他的想法很黑暗:这家压根不赚钱的咖啡厅或许只是个幌子,用来洗钱,或者藏一些不便人知晓的账目。如果能拿到真正的账本,或许他能从其中窥见一些秘密。 加白弥梓问都没问一句,直接让舞树把保险柜的钥匙甩给了他。 安室透接下了老板沉重的信任,耗时三天,不眠不休,熟练了会计的技能后,也理清了这几本账簿。 无情的真相摆在他面前——这他吗就是个富二代资本家开着玩找乐子的店,仅·此·而·已。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乐子竟是我自己。 加白弥梓拿起账簿翻了两下,看见数字和符号就牙疼,匆匆扔回安室透手上,“拿远点,晦气。” 安室透习惯了他的任性,整理好账本,露出一个心事重重的苦涩微笑:“社长,我可能要请一段时间的假了。” “噢,请多久?”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以后就不来上班了。” 以他本来的计划,卧底的时间还要更久一些。但是组织等不及了,据说是上头某位人物异想天开,要求日本境内的代号成员展开一项新的长期任务,内容具体是什麽还不清楚。 安室透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组织的风格虽然极端,但从未如此荒谬。到底什麽任务要全日本的成员一起进行? 加白弥梓给消消乐按了暂停,不满地看着安室透:“你不来上班,我压榨谁?” 安室透:“……”你好歹装一下呢。 “是这样的,咖啡店的工作只是兼职,我还有另一份工作。” 加白弥梓思索,“私家侦探?” “……那也是兼职。” 光兼职就这麽多,看来给他的活还是少了,加白弥梓难得感到了一丝懊恼。 “这样吧,你原本的工作是在哪上班,”加白弥梓认真道,“我把那家公司买下来,你还给我打工怎麽样。” 安室透: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也不光是你,还有你以前那些同事,都过来给我打工。你的话……就当监工吧。” 安室透:……突然感觉也不是不行。 诱惑太大,他差一点就要答应了,好在最后一秒理智险险地刹住了车,遗憾地拒绝了这个邀请。 等安室透历尽磨难地请完了假,加白弥梓又不高兴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账本和日程表。 以前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事事有辅佐官提醒还不觉得,等他一个人了才发觉自己的记性确实不怎麽样,于是一不知道干什麽就翻这些东西。 他正看着,手机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栗子:猫猫探头。gif] [栗子:下次还可以一起出去玩吗?] 约会啊……电影看过了,还能干什麽? 加白弥梓翻出辅佐官发给他的没用的攻略。 [弥梓:来咖啡馆吧] 他拍了一张咖啡馆的照片。 [弥梓:我常在这里待着,累了可以直接回家] [弥梓:对了,我的房子还蛮大的。玩累了就直接睡觉,没问题的] 看到这里的齐木:……? 到底是谁追谁啊? 第51章 day51 就这麽水灵灵地出现在高专 加白弥梓懒得跑,又在家里玩了两天游戏,成功把消消乐打通到第一千关之后,才打着哈欠给高专打电话催进度,以甲方的角度亲切地问候五条悟任务完没完成,没完成的原因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 接电话的是夏油杰。 他还是第一次见关系这麽复杂的兄弟,要说关系好,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说不好,他还从没见过五条悟这麽有耐心。 哥俩真有意思,就是能不能放过我? 夏油杰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自己问悟吗?” 每一个正常的人,在半夜收到甲方发来的消息都会心肌梗塞,搞得他都焦虑了。 “要是有你没你都一样,那还留着你做什麽。”甲方冷酷地说。 夏油杰:“……” “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我也不是什麽恶魔。”加白弥梓话锋一转,善解人意地说:“这样吧,我有个新的任务给你。” 夏油杰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什麽任务,说完当即反应过来又中了圈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回去跟你说。很简单的,两秒钟就做完了。” 夏油杰不太相信,还是勉强回复了一句好吧。在挂断之前,他忽然想起什麽,好奇地问了一句:“对了,你的约会进行得怎麽样了?” 对面停顿了几秒。 “……为什麽要告诉你,”加白弥梓纳闷,“你有经验吗,处男。” “噗咳咳咳咳!”夏油杰一口水喷出来,狂咳不止。 他心中刷过满屏不太雅观的语言,怀疑了自己,又怀疑了世界,最后归于刻骨铭心的懊悔:真该死,他为什麽非要多那一嘴,不问不就什麽事都没有了吗?! ……不对,这根本不是他的问题! 夏油杰缓了半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 挂断电话之后,他在训练场上找到五条悟,脸色凝重地问:“悟,你弟弟多大了?” 五条悟还在改进结界,面前操场坑坑洼洼地摆着画着咒纹的小石子,盘着块小石头随口道,“快15了吧。怎麽,你要给他生日礼物?” 快15,那就是还没到。 要是加白弥梓的网恋对象也是未成年还好一些,万一是成年人…… 都刑啊,刑点好。 夏油杰对着天空感慨了一会儿,回过神,问旁边突然停下动作的五条悟:“对了,你刚刚说了什麽?” “——生日。”五条悟倏地抬眼,“生日送什麽?” - 得知结界术式差不多完成之后,加白弥梓就这麽水灵灵地出现在了高专里。 这几天的太阳都很晒,空气里有了入夏的味道。加白弥梓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墨镜,好心地带了一些店里的蛋糕,车速飙到最大,站在高专的门口时冰袋都还没化。 五条悟早早收拾整齐,就等着他来,起身就要出校:“走吧!” 加白弥梓站在原地不动,把墨镜抬下,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你要去哪?” “不是要去展开结界吗?”五条悟也匪夷所思。 “谁要你去了,就在这里弄。” 加白弥梓敲门似的在他身上敲了两下,“把无下限撤了。” 从一开始,重构横滨结界的任务他就没想过交给别人。他只是不会做题,但是考试又不用非得会做题。 会抄也行。 越高级的结界术越需要复杂的脑内操作和细致入微的咒力操控,绝非一般人能完成。五条悟在咒术方面是个货真价实的几百年难遇的天才。 穿着高专制服的白发少年虽有不满,但还是低声念出了咒语,浩瀚而又强劲的咒力自他脚下延伸,如潮汐一般将教学楼笼罩。 没有了无下限的阻碍,加白弥梓抓住了他施术的那只手,静静感受细如蛛丝的咒力如何编制出一张周密的蛛网。 半晌之后,汹涌的咒力逐渐平息,暗色的结界也变成透明,彻底融入脚下的土地。 加白弥梓放开了手。 “这就行了?用不用我再来一遍?”五条悟不死心。 “够了。蛋糕在那儿,自己吃去吧。” 加白弥梓挥了挥手,没去管他气鼓鼓的脸,在教学楼外绕了半圈,抓到了潜逃未遂的夏油杰。 黑发咒术师微笑着留下冷汗:“你们结束得好早啊。” 加白弥梓不置可否,开门见山道:“你有没有那种没什麽用的小咒灵?最好生命力强一点、胃口好一点的。” “有是有,”夏油杰迟疑道,“你要这个干什麽?” 加白弥梓呵呵:“做点心。” 夏油杰:“?” 第55章 孩子,这并不好笑。 “快点吐,”加白弥梓催促,“需不需要我打你两拳。打哪,肚子?” “不用了不用了!”夏油杰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谁告诉他释放咒灵是从嘴里吐的啊?! 长这麽大,夏油杰还是第一次听见这麽奇怪的要求。 他压下尴尬,忍气吞声地放出了两只蝇头。 加白弥梓退的更远,恶寒地捂住了嘴。 小小蝇头像条被扔上岸的鱼,无助地在地上扑腾。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把这两条诅咒装起来的容器,加白弥梓皱着眉头,又走回教学楼。 夏油杰牵着两条蝇头,跟在他后面叹气,特意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真的成功了啊,这结界。 “要我解开跟这两只诅咒的契约吗?”他询问。 “不用,”加白弥梓道,“用完了还给你。” “……要不然你还是别还给我了。” 教学楼里,五条悟还无聊地靠在椅子上,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背着我——唔唔!” 加白弥梓拿起蛋糕堵住他的嘴,“别说话,快吃。” 五条悟刚把嘴里的奶油咽下去,又一块送到嘴边,下意识地张嘴咬住。好哥哥沉浸在被投喂的飘飘然晕乎乎的幸福感中,把一盒蛋糕都吃完了。 加白弥梓拿起硬纸做的蛋糕盒,自言自语:“就这个吧。”他朝夏油杰招手,“把咒灵放到这个盒子里。对了,多放几天它们不会饿死吧,需要冷藏吗?” 夏油杰目瞪口呆。 最后,两只蝇头在蛋糕盒里可怜地拥挤,加白弥梓尤嫌不够,把冰袋也扔进去了。 正在夏油杰想着他这麽嫌弃一会儿怎麽把这东西带走的时候,加白弥梓打了个响指,立刻不知从哪跳出来一只狸猫,点头哈腰,殷勤地背着蛋糕盒走了。 “……”夏油杰在震撼中找回理智,“既然如此,你直接在外面抓两个诅咒不就好了?” “外面的不干净,有传染病怎麽办。” “刚才那只狸猫会怕传染病?” “我还有别的猫呢。”加白弥梓理所当然道。 夏油杰:“……好的,是我疏忽了。” 他想起来了,加白弥梓身边还出现过另一只猫。但是说实话啊,如果后面那只猫和咒灵对上,惨的应该是咒灵吧。 “什麽猫?”捕捉到关键词的五条悟凑过来,“有我可爱吗?” 他问的很随意,但加白弥梓捏着下巴,认真地把五条悟上下看了一遍。“你不行。太大了,手感不好,而且毛发不够旺盛。” “切,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大的才好呢。”五条悟不满道,“而且我的头发很多!还不掉毛!” 说着说着不知怎麽绕到了发色的话题,“还是白色好,”五条悟说,“我看不爽,你把头发染回去行不行?黑色太土了。” 突然中了一枪的夏油杰:“……等等,黑发又怎麽你了?”他硬气地站在加白弥梓一旁,“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啰嗦。” 加白弥梓把墨镜一戴,冷酷地把他俩都推开,“我走了。” 五条悟挪动脚步:“这次回东京,还是横滨?” “横滨吧。” 白发咒术师咂摸着这个地名,忽然道:“有空的话,我可以去吗?” 加白弥梓脚步一顿,隔着墨镜看了他一眼:“随便你。” 第52章 day52 你是一个好人 老板要去临市出差,归期不定,唯二的侍应生还请了长假,咖啡店决定暂停营业。 虽然经营两个月亏损一百多万,但是有钱难买开心,这家店对加白弥梓来说简直是最宜居的地方了。除了睡觉,他在家和学校加起来的时间都没待在店里多。 舞树抹泪:“呜呜,社长,你真的要辞退我了吗?” “只是不开业了,你还是能回来的。”加白弥梓从钱包夹层拿出钥匙,“毕竟当时续租了五十年。” 从各种漫画小说的先例来看,东京实在算是一座危险级别s+的城市。加白弥梓签合同的时候未雨绸缪,还买了一份可观的保险,理赔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天降陨石、外星怪兽、奥特曼变身、巨人攻破玛利亚之墙等等。 按照自己的心意装修的感觉真好,下次有空他要再买几家店。 今天不营业,加白弥梓收拾自己的东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课本和几张没写的试卷,还有一沓变成涂鸦画的草稿纸。 吧台内煮着咖啡,香气溢在空中。在最后的这半天里,舞树努力地把窗户擦得一尘不染,给自己留个纪念。 悬在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响起。 “对不起,客人,今天没有开业……”舞树对着误闯的客人解释情况,等到看清对方的脸时,吃惊地“咦”了一声,“是你诶,我有印象,是第一天的那位客人吧!” 因为印象太深刻所以至今还记得,真有缘分啊!但是来的时间都不太凑巧…… 加白弥梓吹破草莓味的口香糖,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按理说今天并不是休息日,也还没到高中生的放学时间,但是握着门把手的少年穿着熟悉的绿色制服,背着单肩制服包,头顶熟悉的粉色头发,还戴着那副熟悉的绿色眼镜。 虽然加白弥梓不太记人脸,但是这麽多次后还记不住也有点说不过去了。 齐木楠雄还没进来,但也没打算出去,淡定地对加白弥梓点了点头。 加白弥梓:“……第一天?哪次?” 舞树:“是我们还没开业的时候。社长你忘啦,你还让这位客人帮忙测评来着,我们薄荷味的咖啡果冻就是这麽改良的。” 加白弥梓的表情从空白变成了疑惑,又从疑惑变成思考,最后终于串联起了脑海内的几个碎片。 “……”他哑口无言,闭上嘴巴,鼓着脸盯着齐木,本来有着尖下巴的脸都鼓圆了,似乎在问“你怎麽不早说”。 在觉得你可爱的人眼里,就算是生气都像在撒娇。 齐木楠雄终于占领了道德高地,形象都变得光辉伟岸了。 他浅浅勾唇,知道不能逗过头,善解人意地发送心音:“没关系,我太普通了,长得有点大众脸。” 加白弥梓不置可否,让舞树去准备一些甜品。 “今天不营业吗?” “嗯,以后也不开了。”加白弥梓从座位上起身,“不让你白来一趟,我拿点纪念品给你。” 他指了指楼上,“在上面。” 二楼的空间比较小,再加上员工有限,一直没作为营业局域开放过。里面有两个小房间,堆放着加白弥梓上次买的乐器和一些杂物。 木质的楼梯不算宽敞,两人一前一后,踏上转角之后,下面的人就看不到楼上的情况了。 加白弥梓低头看着手机,忽然道:“今天不穿裙子吗?” 齐木心说是啊,今天就不穿……哈? 超能力者险些一脚把楼梯踩塌,从未有过一刻如此怀疑过自己的耳朵。 “……抱歉,你说什麽?”他抱着一丝期待,装傻。 “不记得了?也没几天吧。”加白弥梓微微笑,楼梯的高度差恰好能让他俯视,“你的女时候。” 齐木楠雄从站了没五分钟的道德高地上无助地摔了下去,摔得稀碎。 “kusuo,kuriko,名字也很像啊。”加白弥梓怀着求知的心情虚心提问,“另外几种性别也能变吗?” “……” 齐木楠雄的马甲岌岌可危——不,应该说已经□□了。 他身体僵硬,忍住没问“你还想看什麽性别”,在装聋作哑和坦白从宽之间头脑风暴。 魔鬼小人急得跳脚:“快用记忆消除器敲他!超能力者的身份不能暴露!” 天使小人也急得不行:“就是,不能再犹豫了楠雄!快强吻他让他闭上嘴!” 齐木:? 头上太阳xue一突一突的跳,上次这麽难熬还是在排队买仅剩3个的咖啡果冻但前面有4个人的时候。他面前少年平静的眼睛,像一面透明的镜子,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麽?” “隐瞒身份,”齐木顿了两秒,听见自己的声音以另一种形式出现,“骗了你。” “骗了我?” 加白弥梓的疑惑不似作伪。 他皱起的眉头很快舒展开了,靠在门板上,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大概我们对欺骗的定义不太一样吧。” “在我眼里,你倒是很诚实。只是我没有认出来你而已。”加白弥梓轻声道,“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怪我呢。” 事实上完全没有。 自从在电影院有过身体触碰后,他就把齐木的咒力,或者称之为力量、超能力、气息——这类虚无缥缈,却像指纹一样独特的东西——牢牢记住了。外在的变化并没有影响。 此时这股气息在经过短暂的凝滞之后,忽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高涨了起来。 第56章 加白弥梓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齐木没什麽表情的脸,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有点生气的样子,外表和内心完全联系不到一起。真深藏不露啊,超能力者。 这下连他也有点拿不准了。加白弥梓踌躇片刻,掏出了一句压藏多年、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你是个好人。” “……” 他看见镜片之后齐木深色的瞳孔茫然了一瞬,然后,忽然笑了出来。 和之前那种只微微勾起唇角的笑不同,这次是真的在笑,边笑还边无奈地看着他,无声叹气。 “……笑什麽!”加白弥梓不高兴。 他什麽时候给过别人这麽高的评价了! 齐木楠雄抿嘴,不笑了,但眼神比平时柔软了许多,“闭上眼睛。” 照做岂不是很没面子? 加白弥梓撇嘴,将头转向一边。他没有闭眼,只是目光盯着脚下的楼梯,心想今天这楼梯可真楼梯。 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睫毛,在视线陷入黑暗的一刻,有什麽粘贴了他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正当以为这就是内敛的超能力者的极限的时候,加白弥梓都做好了拍拍他的肩头表示“没关系,一秒钟也很棒了”的准备。 楼梯下传来舞树走动的声音:“社长——蛋糕做好了——你在吗——” 加白弥梓后背骤然一松,他身后原本上锁的杂物间被超能力者微抬两下的手指轻松打开了。 他向后踉跄两步,被抱住了没跌倒,还没站稳,门又被重新锁上。 这里很久没人来过,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空气里一股久未流通的陈旧味。 落在唇上的吻忽然转变了方式,穿过唇齿,含住了舌尖。 加白弥梓虚握着桌角的手倏地攥紧,下一刻,又被人用跟这个吻毫不匹配的强硬姿态打开。 他的手心不受控制出了一层汗,对方的体温却始终是平静的温热。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前所未有的未知的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加白弥梓的额头抵在齐木的肩膀,平复淩乱的呼吸。额发都被蹭乱了,齐木像是给小猫梳毛一样,给他捋回去。 小猫缓了过来,接受了现实,开始发难:“所以,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麽关系吗?” 齐木楠雄:“……?” 他忽然涌起不妙的预感。 “我先有了女朋友,名字是栗子。” 齐木楠雄:“……” 他好像知道了。 加白弥梓从他身上离开,此时应该甩出一沓钞票奈何没带钱包,只能将拇指和食指捏成圆形,向外微动:“楠雄,你当小三。” 齐木:“……” 他不忍直视,喉结一滑,艰涩道:“……趁着你女朋友还没回来,我们继续吧。” 第53章 day53 这麽爽怎麽不早说 杂物间的门打开一道缝,光透进来了一小部分,总体还是很暗。 加白弥梓站在聊胜于无的灰扑扑的镜子前面,专心地解缠在一起的项链。十条非常细的金属细链,垂在锁骨上的时候像一把流苏,但此刻纠缠到了一起,经过加白弥梓长达三分钟的耐心梳理,从一绺变成了一团,还是实心的。 要不是挺喜欢这条项链,他真想一把扯断了——到底是怎麽缠上的啊? 齐木楠雄掩唇闷咳一声。他大概想起来是怎麽回事了。 人在太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自己都觉得迷惑的行为。比如打电话时手里特别想抓着点什麽,电话结束才发现一盆仙人球的针都被拔秃了。超能力者现在也能跟人类迷惑行为共情了。 ——比方说,接吻的时候,一开始只是轻轻握着下巴,指腹的触感几乎要和薄薄皮肤下的温度融化了。 不知道某次谁的动作幅度大了一些,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了少年白皙脖颈中央的一小块凸起。在那个瞬间,齐木很明显地感到了弥梓的身体一颤。 ——敏感点。 在意识到自己非但没有歉意反而感到一种恶劣的兴奋的那刻,齐木想,他恐怕不能像妈妈期待的那样成为一名正直阳光好少年了。 起码这时候不能。 他的小指轻轻一勾,挑起项链,有意无意地在那片肌肤擦过。 加白弥梓僵得不敢动,疼当然是不疼的,但触电般的痒让他的骨头缝里都蹿过电流一般。想把人推开又忍住了。在一个交换呼吸的短暂空隙,他仰头喘息,咬住嘴唇想要转移注意力,可下一刻又被抵住了,气恼地在齐木嘴上咬了一口。 是的,齐木楠雄下唇的位置现在还有一个浅浅的齿印,似乎还残留着清甜的水果糖味。 他咳了一声,“我来吧。” 加白弥梓正好解得烦了,“我把项链摘下来。” “不用,这样就可以。” 加白弥梓往前挪了挪,前倾,撩起碎发,把脖颈完整地露出来。 齐木楠雄半跪在沙发前,接手了烂摊子。 超能力大概两秒钟就能让链子乖乖复位了吧,但没人提,也没人用。 从这个角度,加白弥梓垂下眼,就能越过齐木的绿色眼镜,看到整齐的眉毛和眼睛的形状,但具体的还是看不见。 他的手指点在镜框:“这个,接吻的时候不应该摘掉吗?” “……是超能力,直视的话会把人石化。”齐木无奈解释。 加白弥梓:“喔,美杜莎。” 齐木:“……” 美杜莎贤惠地继续解项链——不是,这玩意怎麽缠得这麽紧? 废了半天劲,齐木楠雄从一团乱麻中解救出了一条,刚想缓口气,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忽然毫无征兆地被挑起来了。 “等等、别……!” 超能力者罕见地露出一丝慌张错愕,匆匆别过头,双眼紧闭。 石化是被动能力,一天之后才能恢复,且期间的损伤在恢复后不会修复,总的来说是个很棘手的能力,齐木也觉得很麻烦。 失去了眼镜的遮挡后,整张脸被对方细细打量观察。意识到这个事实后,齐木楠雄的面瘫脸都有些难以维持了。 他用超能力给自己降温再降温,整个人像一块柔软的冰块一样,被加白弥梓稀奇地扯来扯去。 估计他玩得差不多了,齐木用和缓的语气商量:“弥梓,眼镜先还给我吧。” 加白弥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把眼镜放到他手上。 在超能力者睁开眼之前,他在齐木的眼睑处亲了一下,跟吹气一样轻。 齐木楠雄正要戴眼镜的动作一顿,降温降得更多了。 他向石化眼道歉,再麻烦的超能力也是超能力,比如现在,闭上眼刺激多了。 怪不得梦原同学天天想着谈恋爱,原来这麽爽,怎麽不早说。 哦不对,他现在不是在恋爱,正牌女友是栗子,他是小三。 更刺激了。 等到一切整理完毕,杂物间也恢复成进来之前的样子,已经又过去了半个钟。 缠成一团的项链到最后也没解开,加白弥梓把它摘了放进兜里,希望明天睡醒一看它已经想开了。 他理了理碎发,忽然想到什麽:“下次什麽时候见?” “都可以。”不可以就瞬移。 “栗子呢?” 齐木:“……” 齐木:“她说她也可以。” 加白弥梓眯起眼笑了。 “楠雄,你是个很好的人。”他把一开始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我不是,我很自私的。” “大概一个月之后再见吧。” 第54章 day54 喵喵喵 加白弥梓回到港口黑手党的消息,港·黑内部反而是最晚知道的那一个。 首领以株式会社社长的身份参加东京商会的晚宴,手下们本想像之前一样找个替身代替他,却被首领拒绝了,理由是就算是驴也挨不住每天十六个小时关在办公室批文档,他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手下无奈,只能多加了几名异能者保护首领的安全。森鸥外欣然同意。 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淩晨两点,首领搭乘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门前,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去,所有人肃然低头行礼。 中原中也比首领的车早到半小时,刚从南美洲的某个岛屿飞回来,不见半分疲态。他跟手下闲聊,得知首领参加晚宴的消息,刚好有些事想要汇报,便在门口等候。 车灯闪了两下,中原中也最先摘下帽子,抵在胸前,带着忠心与敬意低头行礼。 车门打开,眼角余光瞥见一双精致的皮鞋、包裹住脚踝和小腿的黑色长袜、和皮带样式勒在膝下的袜夹。 中原中也:? 对方的脚步极轻,又很快,叼着棒棒糖,一脸无所叼谓,路过中原中也时还敷衍地拍了拍他的头,“平身吧。”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重力使的行礼。 中原中也:“???” “加白?!等下,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在首领的车上?” 第57章 加白弥梓回头,跟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中原中也这才注意到慢吞吞从后座爬出来的首领。森鸥外公主抱着爱丽丝,金发小女孩在他怀里睡着了,像是被外面的声音吵到,梦里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森鸥外一脸幸福得快要升天的表情,有点不忍直视。作为属下还是不要在这时候打扰他比较好。 中原中也顿了顿,在去找已经走进大楼里的黑发少年之前,先去询问了随行的异能者晚宴情况。 加白弥梓上次穿这种华丽风格的礼服还是两年前,那时候他的眼睛还不太方便,衣食住行都是森鸥外包办的。从爱丽丝五花八样的小裙子上就能看出森鸥外的喜好,主打一个华而不实奢侈浪费。 今天的打扮倒低调了,绸缎白衬衣和领结,黑色腰封和短裤。在夜宴场里,配上他一言不发又兴致缺缺的脸,傲慢得理所当然。 他站在森鸥外身旁,径自将面前讨好地与森鸥外攀谈的男人递过来的红酒端起,在一众若有若无的视线中一饮而尽。 男人的脸色霎时变得不太好看。 森鸥外朝男人笑了笑,纵容笑道:“我家这孩子脾气不太好,还请多担待。” 一些知道他身份的商会成员目光交接,面面相觑。 ——早听说过森首领喜欢萝莉,男萝莉也喜欢吗? “有了这麽个靶子在前面,后面就没几个人自讨没趣去找首领聊生意了。”下属a讲述道。 “但是想跟加白大人品酒的人变多了。”下属b补充。 下属a:“没错,快结束的时候还有人不死心,加白大人嫌他烦,把红酒泼他脸上了。” “什麽,竟然有这种事!”下属b很生气,“他说谢谢了吗?” 下属a也生气了:“没说。真没礼貌,呸。”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知道从第几句开始就听糊涂了,但看着黑西装们义愤填膺的表情,他甚至有了一瞬间的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他战术性退缩,觉得还是直接问加白弥梓比较好。 - 淩晨两点,港口黑手党大楼内不少地方还亮着灯,加班重灾区在后勤部。 加白弥梓的权限已经恢复了,顺畅无阻地走进办公室,看见了废寝忘食双手在键盘敲出火星子的事务官坂口安吾。 他旁边还有个穿着职业套装萎靡不振的女性:“领导,休息一会儿吧,我害怕用异能测出你死期将至了。” “你在说什麽呢珈利君,要是这些工作做不完,就算过劳死了也是要带到黄泉路上赶ddl的。” “……领导,你的冷笑话已经恐怖到能报警的程度了。” “呵呵,很可惜,警察是不会拯救mafia的。” 这场惨绝人寰的对话让加白弥梓的心情都变得开朗了。 为了能持续地从别人的悲剧中获得更多的养分,他友善地开口:“给你们点个宵夜吧。” 珈利瞪大了双眼,眼泪像高压枪一样喷射:“是真的加白大人吗!好久不见了呜呜呜。” 坂口安吾也吃了一惊,他现在的级别远低于加白弥梓,连忙站起来打招呼,结果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倒。可怜的卑微打工人。 加白弥梓象征性地慰问了两句,跟珈利招招手,叫她出去说话。 “你的异能开发到什麽程度了?” 珈利的异能——靠一定时间的接触,能看到一个人的真名和死亡日期。 “诶,这个吗。”珈利挠挠头:“虽然还是没有战力,但是在应用方面获得了很多扩展。比如只摸碎肉判断尸体的身份啦,对人异能延伸到动物身上啦,还有看到的死期能不能更改啦……” 加白弥梓打断了她:“结果如何。” 珈利的眉毛纠结成一团,又展开:“实验次数并不多,但是这十几次的结果表明,如果是普通人,死亡日期不变;如果是异能者,在被其他的异能者杀死的情况下,预测可能有误差。” “加白大人,”她犹豫道,“您要再测试一次吗?” “……” 加白弥梓沉默了一会儿,“先不用。等我需要的时候会叫你的。” “在那之前保证你自己还活着就行了。” 珈利感动得更想哭了。 看着加白弥梓的背影,她还是没忍住甩着手绢含泪高喊了一句“您也是!”,感情充沛的女高音把里间神经紧绷的坂口安吾吓得又是一个趔趄。 - 一个月具体是多久呢。 加白弥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文档全都被收起来了,家具上全都盖上了防尘的白布。他将桌子上的白布扯下来,每一扇窗户和门都打开,高楼的夜风穿堂而过,将月光搁置在此处。 他这几十天养成了一个不知道干什麽就翻手机备忘录的习惯,一翻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手账了。《人生必做的100件事》又完成了很多条,进度涨了一大截,最主要的原因在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恋爱上。 明明是他说的一个月之后再见面,但先感到寂寞和莫名低落的也是他。 过去也没多久,他的心态完全变了。要不是有不得不亲自去做的事等着他,加白弥梓根本不想在横滨多待。 以前还可以忍耐,但现在已经不想一个人待着了。 求地球明天爆炸教程。 加白弥梓没穿外套,衬衣也只有薄薄一层,体温逐渐被风吹走,屈起的纤细双腿在淡淡薄纱般的月光下冷如白瓷,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办公室在二十层,大楼高度防护,不设有任何能攀援上的设备,静得跟死了一样。 寂静的深夜里,突然闯进了一声喵喵叫。 “……?” 加白弥梓循声望去。 ——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猫,正在礼貌地用爪子敲窗户。 “……”加白弥梓拍了拍桌子,“过来。” 颇通人性的白猫跳上桌子,卧在他的腿上。比人体略高一些的温度像一块烤化了的棉花糖。 加白弥梓低头,下半张脸埋在猫身上。猫动了动,痒痒地蹭着他的脸颊。 “怎麽没开灯,”中原中也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加白,你——”他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也不知道是人吸猫还是猫吸人。 一人一猫同时睁开眼,幽幽地转头盯着他。 中原中也:“……你先忙。” 第55章 day55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自加白弥梓从横滨搬走之后,中原中也一直记挂着他的情况,这时追上来也是想问问他最近如何。眼下看见加白弥梓活蹦乱跳精神状态良好,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作为同僚和私下的朋友,他们之间鲜少询问彼此的私事,也没打听过对方的过去,认为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维持在一个恰当的平衡。 中原中也一直认为他们有这样的默契。 可今天的加白弥梓一点都没get到他的心情,盘腿坐在办公桌上,撑着脸歪头看他,开口就是一句:“中也,你为什麽选择留在港口黑手党?” 啊,这是可以问的吗? “哪有那麽多为什麽,”中原中也低声道,“我认同首领的理念,于是忠诚他,共同实现他的构想。” 加白弥梓沉默地点点头。 这种坚定的、值得为之奉献自己一生的理想,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 他不想欠人情,所活到今天全是为了“回报”。所以去帮助妖怪,所以加入港口黑手党。 人情是最难测量的东西,偏偏他的眼睛能将一切无从比较的虚无抽丝剥茧,化为真实。 之前加白弥梓把自己这双眼睛的独特能力告诉给了太宰治,虽然说的很模糊,但靠太宰那一刻都不停息运转的大脑,基本就能从回忆和他的行事中推测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太宰在那之后有没有告诉森先生、两人又如何计划,就不关他的事了。 反正今天见到森先生时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应该说,在不涉及立场这种敏感的问题上,森先生对他都很包容。 有软肋,就除掉软肋;有别的归属,就一同毁掉。 也许以后的港口黑手党会好一些吧,但以前和现在,这个组织需要的必须是绝对的忠诚。 加白弥梓很怀疑,如果他真的找了个普通人做男朋友,而这件事恰好被森鸥外知道,倒霉的穷小子第二天就会变成死小子。 加白弥梓能感知到自己身体里力量的变化,主要表现在眼睛的能力上。之前他已经不能辨别出别人的谎言和真心了,但这几天不知怎麽又恢复了一些。趁着这股力量还没消散,他主动联系了首领,与他一起参加今天的宴会。 事实证明,虽然他不喜欢里世界,但确实已经适应了。 “这麽晚了,你还回家吗?”中原中也看了眼时间,接近淩晨三点,离第二天的工作时间也不远了。 “你得有两个月没回去了吧,房子都没叫人打扫过,”中原中也啧了声,“来我家吧,次卧是干净的。” 第58章 “反正离得近,等白天了再回家收拾也不迟。” 加白弥梓皱眉。 休不休息倒是其次,但他确实不想在港口黑手党的办公室待着,这个选择似乎听着还不错。 中原中也正等着他回答,忽然看见加白弥梓怀里那只猫耳朵动了动,从办公桌跳了下来,三两步走到他脚下。 中原中也:“?” 直觉让他警惕这只外表柔弱的生物:“……干什麽。” 人和猫的悲喜并不相同,尤其这只猫还长着一张面瘫脸的情况下。猫咪抬起脸,宠物墨镜下的眼神高冷无光。它伸出一只前爪,但并不情愿接触人类,用爪缝间尖锐的半透明指甲点在了中原中也的鞋面上。 ——“断る” 中原中也:“???” 这麽强硬冒犯的语气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而现在,竟然出现在了一只猫的嘴里??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震惊这猫会写字还是愤怒这猫在骂他,声线都有些不稳:“……加白,这只猫你从哪捡的?” “?” 加白弥梓疑惑:“怎麽了?” 坚定的狗派中原中也冷笑:“胆子很大啊。” 他正要把这只猫干的好事和盘托出,余光忽然瞥见白猫身子一扭,正对着加白弥梓开始晃尾巴尖。 来不及唾弃这种两幅面孔的卑鄙行径,中原中也突然愕然——他昂贵手工皮鞋上写着“拒绝”两个深刻大字的划痕竟然消失了。 “你干什麽了?”加白弥梓低头问,伸出手指。 猫咪不出声,只蹭了蹭他的指尖,尾巴垂了下去,看着比旁边的人类委屈多了。 摸了一会儿猫,加白弥梓才笑了一下。“我先不回去了,”他对中原中也说,“今晚上先去住酒店。” 加白弥梓三言两语把中原中也劝了回去,对方走之前的表情很明显还想再说些什麽,最后只低声骂这只猫心眼子太多了。 “今天有点奇怪。”中原中也走后,加白弥梓把白猫抱了起来,看着它的眼睛。 白猫毫无反抗之意,用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腕。 “你是被楠雄使唤过来的小妖怪吗?” 气息很像,但他一直看不穿白猫的心音,只有偶尔能感知到一些情绪变化。但今天的情绪变化也很奇怪。 用味道来比喻,有点茶里茶气的。 ——[猜对了。] 深夜三点,躺在家里床上还没睡着的超能力者,发出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的喟叹。 光等待下次见面的日子就够辛苦了,难道真的要他什麽都不做吗?当然,为了不违背约定,他没有用本体前去——虽说变身之后谁也看不出来,但楠雄觉得作为男友首先应该具备说到做到的素质——而是选用了迂回战术。 先制造出和本体能力一致的分身,再由分身变身成猫。这下不仅遵守了承诺,还解决了情侣异地恋最棘手的问题。 人怎麽能这麽聪明。幸好他是超能力者。 比方说刚才,齐木楠雄一直用千里眼观察分身和弥梓的交互,他和分身本质上是一个人,互传心音,感觉像一场代入自己的vr游戏。 这项能力需要取下抑制器使用,因此齐木楠雄只用过一两次。唯一的缺陷是分化出来的个体会与本体有着些许差别*。 “……”齐木楠雄觉得平时的自己没有这麽茶。 “做过头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坐直,用心音警告分身。“还有,别贴那麽近。” 猫咪灵活的尾巴尖在加白弥梓的手腕扫来扫去,它还是那副面瘫脸,动作却变得大胆又热情,用湿漉漉的鼻子去靠近少年的鼻尖,在后者诧异的注视中,缓慢而又亲昵地磨蹭。 [说什麽呢,我不就是你,你不想这麽做吗?] [还是说,楠雄,'我'在吃醋?] 齐木楠雄头一次听着自己的声音这麽令人血压飙升。 撤回前言,这个办法糟糕透顶,分身是绝对无法跟本体等价的。——到底怎麽做才能让这个试图ntr他的分身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到银河系之外? “诶呀~我回来了小楠,有没有想我啊?”房间里响起许久未见的神明的荡漾声线,“这次度假真是太舒服了,难怪大家都爱去夏威夷。就是不知道为什麽有个爸爸一直在教儿子开车开快艇开直升机和开枪……现在的小孩真是太危险了,楠雄你可不要跟他们学啊。” 神明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里,忽然惊奇地“咦”了一声:“小楠,你头上好多汗呀,发生什麽事了?” 齐木楠雄:“……” 第56章 day 有本事把我开了 加白弥梓在港口黑手党名下的酒店住了一晚,满打满算休息了三个小时。vip套房有一整面落地窗,视野完美地将横滨海景概括其中。 一过七点,美丽的清晨,加白弥梓站在美丽的落地窗前,打通了辅佐官的电话,美丽地通知他起来上班。 别府话都说不利索了:“是真人吗,少爷,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加白弥梓:“你做梦会梦见上班?” 别府:哦,那没事了。 简单告知了辅佐官时间和地点,加白弥梓挂了电话,收拾起为数不多的行礼。 他这次从东京回来基本什麽都没拿,换洗衣物都是酒店买好给他送上来的。酒店不知道他平常的风格,送来的是一套标准的黑手党穿搭——经典的黑西套装,甚至还配了一副黑手套和黑墨镜。 个别地方的尺寸稍微松垮,其他大体合身。加白弥梓穿上之后,觉得这身简直太适合去参加葬礼了。黑手党总是要跟“死亡”联系到一起的。 氛围都烘托到这了,找个人死一死不过分吧。 把自己拾掇好了,加白弥梓又去找自己的猫。 白猫跟他一起去的酒店。刚上车的时候还热情地缠着他索要贴贴,后面半路突然跳车跑远了,等再回来的时候跟被雷劈了一样,炸着毛,整只猫蔫巴巴老实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情绪很正常。 临睡前,加白弥梓在床头柜给它放了个毯子。晚上还好好地趴在那里,等到醒来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现在加白弥梓还不知道这只猫的名字,而擅自给妖怪取名意味着结契等一系列麻烦事,他也没考虑过。相逢全靠缘分,还有超能力。 说起来,加白弥梓昨天翻备忘录的时候,点进去“不可能完成”那项里看了一眼,其中“90.当爸爸/妈妈”让他又陷入了思考。 倒也不是不行。 其实只要他在港口黑手党喊一声“谁想喊我爹”,就能收获上至80岁下至10岁的一众便宜儿子女儿,但他不喜欢人,也不喜欢别人喊他爹。 妖怪更是算了,妖怪和人类是没有结果的,也继承不了他的遗产。 但是动物貌似可以,据说还有富豪死后将上亿家产全数留给了自己的宠物的先例。 ——让白猫当他的好大儿,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加白弥梓不确定白猫还在不在房间,听见壁橱里有动静传来,他尝试地呼唤了一声此猫的学名: “——猫?” 壁橱里传来了爪子在纸板上划拉的声音。 等加白弥梓打开壁橱关着的门,映入他眼帘的确实是一只猫,但却是一只身上有斑点的橘色三花猫。还是个公的。 加白弥梓:“……” 三花猫一张猫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尴尬,讪讪地收回爪子。 加白弥梓关上了壁橱。 “喵——?!” 无视三花猫惊恐的叫声,加白弥梓看了眼腕表。 他也该出发了。 平时还不在意,但加白弥梓刚刚决定把白猫当成儿子,又被放了鸽子。这家夥有点太自由了。 他决定等猫回来的时候好好调教调教它,要让它知道,小猫与主人的关系是最复杂的关系之一,像君臣,像师徒,像夥伴,却唯独不像父子。主人的眼睛是小猫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主人的称赞是小猫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加白弥梓一边想一边按电梯下楼,至于房间里还被关着的三花猫,早被他忘了。 - 横滨郊区的荒山,经历过一场莫名的山火后,愈发人迹罕至。 上次的警戒线还没撤掉,细算起来也没过去多少时日,红色指示牌的边沿却落了厚厚一层灰,已经有了侵蚀老旧的痕迹。 荒山郁郁葱葱,杂草长到齐膝高。稀稀拉拉的几棵树还枯着,布满烧伤的枝干上缠绕着茂盛的藤蔓。 一踏入山门,便觉一股阴冷感扑面而来。 “这里这些天一直是这样吗?” 豆狸连打了三个喷嚏,苦着脸道:“我每隔三天来山上看一遍,这里的阴气越来越重了呀。” 普通人类受不了这种阴冷感,不愿意踏足。而没有人类产生负面情绪,诅咒更不会形成。理论上,竟在钢铁森林的人类都市间制造出了一处孤岛—— 第59章 可如果这样的话,这空气中浓郁的咒力又该如何解释? 加白弥梓能感知到山上有一些小妖怪的气息,应该是山火之后才诞生或搬过来的,问它们也得不出结果。而荒山不算活物,他的眼睛对不具备知性的物体不起作用。 能传达荒山本体的意识和情绪,要是这座山有代理者就好了…… 代理者。 加白弥梓微微一愣。 他抿起唇,就在脚下找了块地方,拨开杂草,运行起结界术式。 他一点都没有搞清楚这东西的原理,只是按照记忆里五条悟使用时的每一个步骤和过程重复操作,一次次加大咒力输出量,竟然真的成功了。 覆盖住横滨摇摇欲坠的结界,隔绝咒力产生,恢复原状。 加白弥梓又在荒山周围多加了两层结界。荒山内部存蓄的咒力被结界罩住,在他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消散不了又出不去。 豆狸左嗅右嗅,捕捉空气中的气息,半晌后张开嘴发出一声尖啸。它这次也是豁出去了,冒着冲犯高阶妖怪的风险,声音中传递着妖力,呼唤弱小的同胞们。 沉寂之后,一声、两声,不同音色和气息的非人之音——山林中逐渐响起微弱的回应。 在小妖怪们出现之前,加白弥梓径自走出山门。 - 加白弥梓第一次输出如此大量的咒力,饶是他体内的咒力容量接近无限,此时也有些吃不消。 补充咒力需要时间,在此之前,他一下都懒得动。 仓库里陈列着十数具尸体,都是前段时间的不明袭击事件的受害者,在异能者的操控下还维持着死后不久的状态。 冷气森森,加白弥梓大略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死于结界泄露的咒灵之手。 诅咒的存在本来就是秘密,就算在外界,知道的人也是极少数。横滨久不受诅咒的侵染,港口黑手党内基本没人知道这一力量的存在,遇到这类事件,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加白弥梓想,以森鸥外的城府和手段,想必早晚会追查到咒灵的存在。他该怎麽在这一事实被揭露之前,把这件事完美地解释过去,并且实现利益最大化—— 用一句黑手党大忌的话表示,比起组织的利益,加白弥梓更倾向于自己的意愿。 就算是森鸥外平时对他再包容,触动到最根本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是那又怎麽样。 黑手党的刑讯室固然有无数种比杀死更折磨人的手段,但是他本来就快死掉了,这些又有什麽用。 倒计时还剩下30天。钟声敲响前还有一个月。 加白弥梓站在仓库中央,俯视脚下的尸体。他一言不发地发呆,周围的黑手党不敢说话。 辅佐官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在加白弥梓身侧耳语:“后勤部派人来了。” 加白弥梓点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什麽:“醍醐理事的伤势怎麽样了?” 差点忘了这位,如果他也是被诅咒所害,那正常的医疗手段是救不回来的。 所以——不要浪费资源了,早点埋了吧。 “还没与世长辞呢。”别府语气复杂,“……少爷,你先把脸上遗憾的表情收一收。” “借过、借过一下大哥们,我是后勤部的。” 珈利费劲巴力地从一堵黑手党们挤进来,喘了一大口气,只敢小幅度地开心摆手打招呼:“加白大人,又见面啦!” “怎麽是你,”加白弥梓纳闷,正眼看她,“后勤部没人了?” “这不是情况特殊吗,上头的人派我再来一趟。”珈利傻笑摸头。 根据她的讲述,尸体刚被发现时她就被派过来检查过。异能得到的死因是“脾脏破裂”、“失血过多”、“惊惧而死”等等,更扑朔迷离了。 在加白弥梓来仓库调查之后,她立刻被后勤部派出来充当助手。 此次为核对死因。加白弥梓看着她面容苦涩地把手放在一个又一个尸体上,一边念佛经,一边再次得出了相同的结果。 “其他几个倒是好理解,但是“惊惧而死”是怎麽回事?”辅佐官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别人闯入的痕迹,黑手党怎麽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异能者看不见咒力的残秽,自然没有保护尸体那般保护残秽的意识。有段时间过去了,尸体上残余的咒力痕迹所剩无几。 这种强度的诅咒,绝非几天能够形成,也不像单纯误闯进来的。 啧。 加白弥梓不可避免地往阴谋论的方向上想,蹙起眉的时候整个人周围气压骤降。这时,忽然一道声音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响起:“加白大人,我能摸摸你吗?” 他:? 其他人:!!! 加白弥梓缓缓抬头:“你再说一次?” 珈利欲哭无泪,举起双手证明清白,“我洗过手了,里里外外搓了五遍呢。”她虔诚道:“就一分钟……不、三十秒就够了。” “你想死吗?” “不摸我死不瞑目!” 加白弥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露嫌弃,但真的把手腕递过去了:“只能摸衣服。” 反正衣服又不是他的。 珈利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差点把那一截衣袖供起来。 加白弥梓跟她保持着距离,转头看见辅佐官一脸谄媚:“少爷,那我可不可以——” “滚。” 第57章 day57 神明:祝99 ——不会让你死的。 收回作孽的分身之后,齐木楠雄按着发酸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在不改变既定事实的前提下,他进行过几次时空穿越,在某次遇到了燃堂的父亲,他知道,后者将在三年后死于一场车祸。 “这是已经定好的事实。过去不是可以随意改变的,而且即使我告诉他。他也可能不放在心上。”当时的齐木楠雄想。 说他消极也好,冷漠也罢,人有自己的因果,世界运行有自己的隐形规则,擅自改变他人命运的后果难以估量。哪怕只是一个a或b的选择题,不同的选项衍生出的蝴蝶效应足以天翻地覆。 ——以上,是截至上个月的想法。 要问他和上个月有什麽不同,大概是他告别了十七年的单身时光,不再是一个人了吧。 是一对了。 齐木楠雄低头擦拭着镜片,基本上初中后就露出来过的眼睛瞳色深刻,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暗紫色。 “过去不可以改变,但现在的命运还来得及——不,就算不可以改变也要改变。” “到你发挥的时候了,”超能力者把眼镜重新带回脸上,“神,去和世界意识谈判。” 神呆滞地指着自己:“啊?我吗?” 齐木:“那我自己去?” 神明:“……那还是我来吧!” 来不及怀念美丽的夏威夷风光,神明在极短的时间内接收了他出门度假这些天的剧情发展,惊掉了下巴。 得到了超能力者的建议“先把下巴收起来吧,这麽摆着有点恶心”。 神明心情复杂,眼眶含泪,不知是该感叹“把普通人当野猴子看的楠雄竟然也会有情窦初开的一天”还是“这任性的混小子真的清楚自己在干什麽吗”。 “我没有把普通人当猴子看过。”齐木楠雄更正。 “而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神明尴尬地咳了两声。他还是挡不住蹭蹭上涨的一颗八卦心,颇为自得:“看吧,我早就说了那孩子一定喜欢你,对吧,对吧?” 齐木楠雄想起上次在咖啡厅的事。一层的服务生小姐还在疑惑地嘀咕“怎麽两个大活人一眨眼就不见了”,加白弥梓正目不斜视,转身下楼。 而他跟在后面,当时心里就在无声谴责这个冷漠无情的人。哪有情侣刚确定关系就要异地分开一个月、中间还不可以联系的?虽然齐木没有恋爱经验,但这已经是但凡智力正常的人类都接受不了的霸王条款了。 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意吗,到底有没有人为他发声? 答案当然是求人不如求己。齐木放慢了脚步,第二次用出了“好感度显示器”。 显示器跳动着,最终停留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齐木楠雄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反复揉眼,确定了三次。 “小楠,你笑得好恐怖哦。”神明忍不住嘀咕。 “?” 齐木楠雄摸了摸自己的脸,噢,真的在笑。 没办法,你要是知道他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说正事。如果情况真的很糟糕,我可能需要时空穿越。虽说会尽力避免产生平行世界,但并不能保证成功。” “也就是说,你想要插手那孩子的命运。”神明叹息一声,语气都沉重下去:“这在杂糅世界的风险太大了,搞不好的话,你和他的命运就会像打了死结一样彻底解不开了。” 第60章 齐木楠雄:“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神明:“???” 齐木楠雄:“咳,没事,当我没说。你继续。” 神明:“哦……” 神明如坐针毡,感觉自己不应该在屋里应该在车底,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麽继续,只好苍蝇搓手站起来:“我还是先去了解一下杂糅世界的情报好了。小楠你就,嗯,吃好喝好,祝99。” 齐木楠雄:“?” 没听懂,但他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 “啊啊对了,小楠,你的小男朋友是异能者、咒术师、还是妖怪?” 齐木楠雄微微一怔。 …… …… 安室透默念着号码,在拍卖场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落座的一刻,他在座位的缝隙间,斜眼看见了左前方一位戴着礼帽的女性,帽檐上点缀着两只华贵的绿色孔雀翎。 安室透佯装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侍者赶忙上来收拾。 “请换一壶锡兰红茶,不需要茶具。”他说。 前座戴礼帽的女人耳尖极细微地动了动,侧过头来,与他对视。 ——陌生的脸。安室透微笑着眨了眨眼。 这是组织上周安排给他的差事,与另一位素未谋面的成员一起参加这场拍卖,互为帮手。安室透的任务是拍下一条克什米尔蓝宝石项链,另一位的任务是什麽他暂时还不清楚。 但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若只是普通的用钱就能买到的拍卖,怎麽会一口气派出两名代号成员合作。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安室透猜测临时搭档在组织的资历要比自己高得多,并深得高层及“那位先生”的信任。 侍者送上新茶,安室透道了声谢,活动了下姿势,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场硬仗。 除了本身就态度暧昧不清的组织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压力倍增,那就是——此次拍卖会的地点,安排在了横滨。 也难怪组织派了两个人过来了,说不定其中哪几个工作人员也是他们的人。 横滨境内,黑手党远比政府权威。比法律和道德更坚固的是黑手党的纪律。开设在这种地方,足以见得此次拍卖会的某些商品有多见不得光。 拍卖会预计三个小时,在座的男男女女均西装革履珠光宝气,估计人数有一百人,分散在场馆的座位里。 出于曾经的职业素质,安室透落座前特意观察了场馆的消防设施和安全信道。 他目标的蓝宝石项链顺序在前半场,安室透顺利地用一亿五千万日元将其收入囊中,响槌成交。 前座的礼帽女人全场表现的都十分淡然,时不时在几件名贵珠宝上举手示意,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漫长的三个小时即将结束,拍卖会终于呈上了最后一件卖品。 安室透坐直了身子,一心二用,同时盯着女人和会场——她至今还没有拍下一件卖品。 “感谢诸位的参与,相信大家的期待值已经到达了顶峰。下面揭晓的是本次拍卖备受期待的最后一件商品——” 随着拍卖师高声的宣告,一座被黑布改得严严实实的笼子被推了上来。 这是……当众贩卖人口? 安室透不禁皱起眉,难怪要在横滨进行了。 虽说别的地方这类地下拍卖场也不少,但可没有哪个敢如此张扬。 他盯着搭档的女人,后者裹在手套里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 黑布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揭开,笼子中的果然是一个人——不,该说是人型的生物。 全场哗然,惊叹和议论声纷纷响起。 侍者们退下,拍卖师身后的大屏幕将笼子内的事物展现得分毫毕现。笼子中的“少女”瑟瑟发抖,身上的布料单薄近乎透明,毫无保留地展现她的异于常人之处。 她的后背生长着一对蝴蝶般斑斓美丽的翅膀,还有一双如精灵般尖尖的耳朵,四肢纤细苍白,像是童话里跑出来的梦幻产物。而她有着羊一样温驯怯懦的眼睛,一字体的横瞳,为梦幻的童话蓦地添上了妖邪的色彩。 透过屏幕,再外行的人也能判断出那绝非科技或人工的结果——最后一个拍卖品是天生的怪物。 这一发现另全场兴致高涨。 拍卖师抬起双手,示意与会者安静。 “正如诸位所见,拍卖品并非你我的同胞。这是一个全新的、未被人类观察和探索过的种族。很可惜,虽然我们对这一美丽的生物并不了解,但她们毫无疑问已经灭亡了。” “我们将其命名为“妖精”。最后剩余的数量——不会超过这个数。”拍卖师张开其中一只手的五指。 有些东西本身的价值并不足以让人心动,但在加上“珍惜物品”的头衔之后,反倒催生出了占有的欲望。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有限,经过试验,物理攻击对妖精无效。”说着,拍卖师拔出一柄锋利的小刀,隔着笼子准确命中妖精的脖颈,后者发出一声惊叫。 刀子掉落在地,而妖精本该被割断的喉管毫发无损。 “当然,拍卖结束后,如果想用枪·弹进行试验,我们也不会阻止的。”拍卖师谦逊道。 “这种生物的外貌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拍卖师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它身上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也说不定。”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在座诸位名利权势都不缺,欲望被满足后,唯一的烦恼就只剩下如何绞尽脑汁地延长这种美妙的享受——也就是说,尽一切手段延长寿命。 安室透头上浮出虚汗。 除他之外,所有人的热情几乎是瞬间就被点燃了,他身旁一个胖男人迫不及待站起来出价:“我出五个亿!” “五亿五千万!” “五亿六千万!” “六亿!” 前座,戴着礼帽的女人仍旧不紧不慢,优雅地举起出价牌——二十亿。 安室透不禁想苦笑,原来目的在这里啊。长生不老,就算是“那位先生”也不能免俗。 二十亿的叫价一出,场面有了接近一分钟的停滞,才有人不服输地喊出了“二十亿一千万”。 明白这里没有自己发挥的空间,安室透反倒放松了下来。多亏了这场胡闹的拍卖,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非人生物的存在,三观刚被摔碎又被迫重建,现在他都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安室透屏气凝神地观察着笼子里的妖精,她的面庞与稚嫩的人类少女无异,流露出的神色也是极具人性的惊惶。妖精裸露出的皮肤光洁如新,但从拍卖师的口中,不难猜想到她经受了多少折磨。 刚才绷紧的神经牵连得太阳xue发痛,安室透扯扯嘴角,端起一杯凉透的红茶一饮而尽,压压惊。 妖精的拍卖以四十九亿日元结束,胜利者自然是戴礼帽的女人。拍卖师说的模棱两可,为了这麽一个尚不知其能力的生物一掷几十亿,就算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 具体的商品交接要在拍卖结束后。安室透刚刚起身,还没站稳,门口突然传出“砰!”一声巨响。 坚固的门扇和周围的墙壁齐齐被撞碎,效果足以媲美威力最强的炸弹。 灯光霎时熄灭了,四周陷入黑暗。衣着华贵的富人们惊慌尖叫逃窜,场面乱成一锅粥。 大门后,两列训练有素的黑西装迅速将场馆包围,高声喊道:“port mafia例行检查。” 你家巡逻直接把场子端了? 安室透半蹲在座位下,用力眯起眼,紧盯着烟尘中独自前行的模糊身影。 还没等他辨认出那是港口黑手党的哪名成员,他身侧的黑暗中忽然有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安室,你在外面就干这种工作?” 第58章 day58 透子:你看我像不像傻* 这个声音和语气,安室透觉得他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内心创伤。 按理说安室透应该已经和黑暗的会场融为一体了才对,他不清楚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加白弥梓是怎麽准确来到他身边的。一个比较糟糕的猜想,对方早早就盯上了他。 暴露了吗?……真难猜啊。 安室透强行镇定下去,飞快地瞟了一眼四周的席位。果然,那女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临时搭建的搭档情吹弹可破。 黑手党的厉呵和人群的喊叫声使现场一片狼藉。惜命的只想逃跑,不了解横滨内情的人还试图反抗。安室透亲眼看到那名在报纸上接受过专访的名流被一根飞来的布料横穿胸口,鲜血溅了还未反应过来的同伴一身。 拍卖会敢在横滨举行,难道不该早就和港口黑手党打过招呼了?看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啊。 安室透脑海中隐约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测——难不成,为了独吞利益,负责人根本没和港口黑手党商量? 也许是谈崩了,也许是根本没谈,总之这麽多人在这里出事,拍卖行算是把两边的梁子都结下了。 第61章 但现在可不是为拍卖行操心的时候…… 加白弥梓悠悠的声音响起:“怎麽不说话,见到我太激动了?” 是啊,激动得想把自己埋了。 安室透嘴里的话反复咀嚼,愣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他的声线绷紧,憋出来一句惶恐的问候:“社长,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您没事吧?” “说什麽呢,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的吗。”加白弥梓语中含笑,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让安室透头皮发麻,“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呀。” 金发青年的心脏跳得飞快,手心攥出一把冷汗。他悚然发现,以少年阴晴不定的乖僻性格,根本判断不出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已经抱有了杀意。 安室透微僵的手指碰触到手机,做好了随时发送“我已暴露”的准备。 “……是这样吗,抱歉,我不是很清楚。”他含混地说。 “我来当然是因为我有钱了,”加白弥梓说,“倒是你怎麽会在这里,你又没钱,参加什麽拍卖。” 安室透:“……?” 是错觉吗,他好像被轻轻地羞辱了一下。 加白弥梓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安室透被噎得说不出话的脸,漫不经心抛起一枚小巧的印章。 来拍卖会是临时决定,没有邀请函,又不能强行突入,好在他想起若叶家的信物还扔在抽屉里。把这个一亮出来,懂行的人自然笑盈盈地将他迎进去了。 说起来他本来还在仓库调查遇袭的尸体,怎麽会突然跳转了片场呢。 ——原因在尸体的死亡时间上。 最先遇害的两人,死亡时间和横滨结界松动的日期对不上。也就是说,他们并非死在诅咒手里。 那就奇怪了。 调查进度被迫暂停,眼见这条路走进死胡同,加白弥梓向辅佐官确认:“不明袭击的所有涉及者都在这里了吗,还有没有别人?” “死的人都在这里了,”辅佐官把名册翻得哗哗响,突然想起什麽,停下动作,“还有一位……倒是还没死。” 加白弥梓按下大楼高层的电梯,在一番好言相劝下,成功以德服人,使得旧派那帮老家夥说出了醍醐理事所在监护室的地址。 动静闹得太大,别人想装不知道都不行。首领曾试图劝解,让加白弥梓先松开把副理事吊起来的绳子、有话好好说,没料到却被副理事本人阻止了。 副理事面如金纸,颤抖着掏出手帕擦汗,几次都没能成功:“……我说,我说。” 这幅丑事被戳穿后才有的狼狈之态,在加白弥梓的敌人那方很常见,但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港口黑手党内部。 首领愣了片刻,看当事人都同意了,默许了他的做法。 出人意料,传说一直在监护室抢救的醍醐看上去和平常并没有什麽区别。闭着眼的老人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就像是睡着了,但他身上插满的管子和满室看不懂的仪器又似乎证明并非如此。 加白弥梓示意珈利使用异能。 “醍醐,”珈利紧皱着眉道,“死亡日期是,2天又14小时后。” 加白弥梓高看了她一眼:“都能精确到小时了,挺厉害。” “嘿嘿嘿……唉、等下。” 傻笑的珈利突然清醒:“不不不,这个家夥快死了啊!” 加白弥梓没理会她,而是在醍醐身上进行了一些实验。结果证明醍醐的死亡时间不会改变,就像是被写在死亡笔记上了一样。 事发当日,醍醐理事乘坐的车辆遭遇不明袭击,一名护卫当场死亡,另一名护卫撑着最后一口气联系本部。在救援到来前,昏迷中的醍醐先一步被旧派的人带走。 醍醐暗中的勾当,恐怕不是一时兴起,看来还是要回去好好敲打一下副理事。 不过,“2天又14小时,是有什麽事要发生吗?” 珈利一脸茫然。 “……”加白弥梓:“算了,我问别人。” 他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给情报部、武装部、后勤部统一发送了紧急邮件,把2d14h压缩成2d10h。 多日不见的太宰治忙里偷闲,给他发来了慰问短信:[这是老玩家回归礼包吗?] [khk:还有空发短信,你也去干活] [太宰:唉~不要~] [太宰:但是我可以送你个人,让他干双倍也没关系] 论黑心还得是太宰治。 思绪回笼,加白弥梓随手将印章扔回兜里,站起身:“走吧,这里的味道好难闻。” 安室透哑然,只好跟在他身后。 昏暗的光线下五指都看不清,淩乱的桌椅、杂碎的器具石砾、间或几具还冒着热气的尸体,加白弥梓像是有感应一般,轻巧地穿过障碍,一路走到侧门口。 “我们要去哪?”安室透忍不住问。 “外面都是黑手党,哪都去不了。” 安室透:“?” 安室透:“那这是在干什麽?” 加白弥梓没回答,脚步一顿,遗憾地对着月亮叹气,“对不起,我是被胁迫的。” 只见他停下的前方,一支黑手党小队静候已久。一时间,所有人沉默的视线全都投到了两人身上。 安室透大脑出现了长达三秒的宕机。 你说谁?谁胁迫?胁迫谁? 大兄弟,你说的是日语吗? 为首的少年年纪不大,裹着黑风衣,苍白的脸上表情却凶得很。黑得不见光的瞳孔掠过安室透,芥川龙之介对着加白弥梓微微点了点头。 安室透敏锐地捕捉到:“……社长,你们认识?” “既然认识那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还没说出口,就见加白弥梓扭头反问芥川:“我们认识吗?” “在下和加白先生素不相识。”芥川硬邦邦地说。 加白弥梓朝他摊手:“我就说吧,我是被胁迫的。” 安室透:“……” 你看我像不像傻*。 好消息,他好像没有暴露;坏消息,他好像被当成狗耍了。 “好好改造,”加白弥梓拍了拍安室透的肩,“重新做人。” “要是你能活着回来的话,欢迎你回咖啡店继续打工。” 更坏的消息,他好像要被港口黑手党带走了。 说罢,加白弥梓不再理会头脑风暴心情焦躁的前员工,摆了摆手,转身又走入黑暗的会场。 芥川龙之介就是太宰治送过来替他打白工的人,不知是太宰从哪个犄角旮旯捡回来的,具有极其彪悍的异能。缺点是脑回路比较轴,一心想得到太宰的认可。 连无偿加班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有这种毅力,加白弥梓相信芥川做什麽都会成功的。 该说不说,太宰治确实帮了他一个人情。 加白弥梓从来都不喜欢战斗,只是有时候动用武力是效率最高的方法。战斗带来不了任何快感,更多的是不想输和活下去而已。 有芥川在,省了他很多事。 拍卖师最先被控制住,可惜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情报。加白弥梓来到后台时,满身是伤的拍卖师被按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他。 加白弥梓一眼都没看他,径自来到笼子前,在名为妖精的生物面前驻足。 确实和妖怪和咒灵都不一样,属于另一种气息。但是否真的免疫物理伤害和长生不老还有待商榷——倘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成完美生物了吗。 羊眼的妖精瑟缩在笼子一角,在拍卖师不甘的呜嚎中慢慢抬起脸。 珈利这几天挂件似的跟在加白弥梓身后,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小心翼翼地贴近了妖精的翅膀。 加白弥梓安静地站在一旁,能感受到妖精心灵的混乱。一字体的横瞳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咦,”珈利疑惑地抽气,“我看不到这孩子的名字,为什麽……?” 妖精的瞳孔蓦地睁大了,它忽然不顾一切地想往前爬,身上与笼子相连的锁链牵扯得哗哗作响。 它盯着加白弥梓,似乎想要说些什麽,却尽是微弱又混乱的絮语。 “看不到名字,”珈利的声音染上慌张,“但是死亡时间却很清晰。” “还有三秒……?” 妖精无声地流出黑色的血泪。 眼白被染黑,唯有那双眼睛,仍旧如诅咒一般死死睁大。 加白弥梓抓着珈利的衣领把她扔了出去。 下一秒,妖精浑身的血肉蓦地化为一滩黑色的淤泥,只剩下一对翅膀。美丽的蝶翅陷在污泥中,逐渐被玷污、吞噬。 所有人被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尤其是还在拼命挣扎的拍卖师,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彻底瘫软在地上。 加白弥梓望着那对翅膀,直至所有梦幻的色彩被淤色取代,他才别过头,像是累了,揉了揉眼窝。 下属低着头请示:“加白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麽做。” 加白弥梓摸着发烫的眼睑,随意“嗯”了一声,“接下来没你们事了。” 第62章 醍醐,妖精,还有黑衣组织。 还有别人牵连在这里面吗? 第59章 day59 哥:常回家看看 得到安室逃走的消息的时候,加白弥梓并不感到意外。 “按照您的指示,把安室和其他人质关进了一辆车里。在出发后的十五分钟,这辆车突发故障——事后在轮胎上检查出了弹孔——在这期间,整辆车厢的人质全都逃掉了。” “安室身上的追踪器,在定位离开横滨边界时反应消失了。还需要接着调查吗?” 对于这次失误,辅佐官面带懊恼。 加白弥梓淡淡说了句“不用了”。 追踪器这东西,但凡混过黑的人多少会有点警戒。能坚持到安室离开横滨才被发现,属下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毕竟安室不是真的跟他表现的一样人畜无害。 现在,安室大概已经被原搭档带走,接受黑衣组织疑神疑鬼的盘问呢吧。 加白弥梓知道安室透是卧底,安室不敢知道加白弥梓知道他是卧底,加白弥梓知道安室不敢知道他知道他是卧底。 幽默的冷笑话。 整个车厢的人质都被安上了追踪器,就算黑衣组织去调查,也不会觉得安室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 毁掉追踪器之后,他们应该觉得自己稳了吧。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拍卖会场被拆迁,后勤部的成员们勤勤恳恳地进行登记和清理。赃物该如何处理,和拍卖所又进行怎麽的交易,那就是别人的工作了。 加白弥梓靠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喝下午茶,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计算机,只点开了一个网页,显示的是东京地上地下的复杂地图。 他又不是真的和安室透哥俩好,拍安室的肩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咒力连接在他身上。从昨晚到现在,加白弥梓一直没合眼,维持着咒力线的输出。 就算有咒术师在附近也很难看清楚,一根极细的没有实体的丝线,在他的脑海中绘出安室的行迹。 没有任何技巧,全靠咒力量大。听懂的咒术师都哭了。 不过这样做的弊端也很明显,加白弥梓必须一直保持清醒维持咒力输出状态,不能切断,也不能切换。 换句话说,除了喝喝茶晒晒太阳这种不需要体力和脑力的事之外,什麽都不能做。 加白弥梓咬到一颗黑糖珍珠,眯起眼看地图。线的另一端在长达四个小时的沉寂之后终于动了。按照地图上的位置,表面上是一家儿童福利院。 这是终于想开了,准备把自己捐了? 私人电话响起,加白弥梓瞟了一眼,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接起:“喂。”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请问现在有时间吗?” “喂狗吧。”加白弥梓挂断了电话。 此号码锲而不舍地又打了一遍。 加白弥梓不耐烦地开麦:“喂你也行。” “你敢说我都不敢听,”电话对面不可思议地拔高了声音,“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开玩笑吗?” 这次他的嗓子没有像第一通电话那样矫揉造作地夹起来了,五条悟怒气冲冲:“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现在我生气了。” “好吧,”加白弥梓说,“其实我早就认出来了,现在你可以消气了。” “哦。”五条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好像没问题。 他停顿了几秒,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语气:“结界术你用过了吧,效果怎麽样,要不要我帮忙?” “还行。需要的时候会找你的。” “我也觉得还不错。”五条悟笑了两声,话锋一转,“试了下手感,还挺坚固的诶,不愧是我创造的术式。” “……?” 加白弥梓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不,不能说预感了,这多半已经是事实了。 失误了,他还以为五条悟只是单纯打骚扰电话的。 “你来横滨了吗,”加白弥梓声音微沉,“这里的人不知道诅咒的存在,收敛点。” “我很低调啊,脾气超好的。”五条悟不满道:“刚刚有好多人想跟我合照,我都同意了耶。” 这可太**低调了。 “这里环境不错嘛,果然没有诅咒呼吸都通畅了,”五条悟发表了一番观后感,“听说横滨的中华街很有名,等休假了再来好好玩一次。” 加白弥梓不信:“你有休假?” 五条悟“嘁”了一声:“本来是没有的,但过几天有个任务,这一票干完就有了。” 他忽然想起什麽:“对了,任务结束之后,跟我回一趟五条家吧。”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麽。”flag插满了。 加白弥梓仰靠着晒太阳,日光的方向偏移了一些,透过他细碎的额发照进剔透的瞳孔里,分毫毕现。 “不去。我怎麽想都想不出去那儿的理由,没心情。” “你多久没回去过了啊,家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装修都换了好几次,现在的绝对值得一去。” 穿过电话,少年的声线略有失真,冷淡得空气都有一瞬凝滞: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五条悟果然安静了。 加白弥梓想,以他这样没遇到过什麽挫折、唯我独尊又肆意的性格,能降下自尊去应和甚至讨好别人,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几次三番的拒绝和冷待,快把本来就不多的情分消耗光了。 “真会给人泼冷水啊,梓。” 五条悟的声音也淡了下来,几乎能想象到他无表情的脸,一定会把之前那些找他合照的人全都吓跑。 加白弥梓做好了被挂电话的准备,放下手机。 “那麽,不是御三家的五条,而是五条悟的五条。” “——回这个家吧。” 加白弥梓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彼此间蔓延的沉默被一声刺耳的急刹打断。 加白弥梓蹙眉,从位置上起身,望向声响传来的位置。 一辆车速极快的货车直直冲进被围起的警戒线,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划痕,周围的黑手党急忙闪躲,对准货车的要害拔出抢。 枪声如同暴雨,而驾驶座的司机却像是昏迷了一般趴在方向盘上。失去控制的货车横冲直撞,最后竟直直冲向加白弥梓的方向! 另一边的五条悟显然听到了这动静,好像大声地说了些什麽,但加白弥梓并没有留意。 货车的油箱被打穿,眨眼之间,火苗就蔓延了车身。 在这辆同归于尽的炸·弹爆炸之前,加白弥梓忽然抬头,望向了另一个遥远的方向。 对面楼顶的玻璃有一丝异样的闪烁。 ——狙击手的子弹对准了少年的头颅。 - 爆炸声掩盖住了他人的惊怒呼喊。 纤细的手捡起不知什麽时候甩飞出去的手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只有指尖沾上了一些灰尘。 “嘘,小声点。” 身后,一头撞向废墟的货车燃起烈火,黑烟将目光染得晦暗不明。 周围一片死寂,黑手党们脸上的惊慌还未褪去,已经全都死死低下了头。 只有五条悟不在现场,还在急迫地问刚才发生了什麽。 “一场不幸的车祸。” “你问肇事者去哪了?”加白弥梓看了一眼燃烧的货车,“不太好找,运气好的话还能收集一些肇事者碎片。” “我没事,挂了。” 没给对面说话的时间,他干脆利落地将手机关机。 狙击手是抱着一击必杀的目标开枪的,在最后关头,加白弥梓稍微偏了下头。 子弹穿过眼球,预料中的血腥爆头场面并没有出现。 他捂着右眼,毫发无伤一般,一滴血都没流。 少年随便朝一个人伸出手:“把你的通信器给我。” 下属不敢言语,迅速拿出通信器递过去。 仅仅那麽一个瞬间,他不小心对上了少年的视线——剩余完好的一只眼,是一片无机质的冰冷漠然。 第60章 day60 好哥哥+1-1 “差一点就射穿脑袋了,”太宰治叹气,端详着加白弥梓的脸,“该说你命大呢,还是心大呢。” “真好啊,好羡慕。”他的声线充满了幽怨:“那个狙击手还活着吗,能不能劳烦他也冲我开一枪呢。” 加白弥梓拿着一柄小镜子观察自己的脸。镜子是从随行的下属那里借的,粉粉嫩嫩还贴了最近正火的小猫表情贴纸。 太宰治懒散地推理着底下一群长相凶神恶煞的黑手党哪一个有这麽反差萌的爱好,就见镜子被挪开,闪闪亮亮的可爱小猫脸后是另一张阴沉的小猫臭脸。 “哇哦。”他无意义地感慨。 “眼睛难受吗,要不要借给你绷带?”太宰治体贴地询问。 如果忽略他说这话时指间漫不经心地拈动着一颗义眼的行为,场面还能勉强称一句温馨。 第63章 漂亮的玩偶之眼,闪烁着无序的光芒,比起工具更像是收藏的艺术品。 太宰治拿起义眼,放在面前仔细观察——如果这一幕被下属看见的话用不到第二天就会传出干部大人有分尸癖的传闻——恶趣味地自言自语道:“我曾听过一本小说的内容,女主角换上了玩偶的眼睛,从此能看见死亡的颜色。” “弥,你的眼睛,会看见什麽呢?” 加白弥梓确认了镜子中的自己跟平常一模一样,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才有心情听太宰治说了什麽。 一听又后悔了,太宰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不由得想他来的路上怎麽没被西北风噎死。 死亡的颜色是什麽不清楚,反正他两眼一黑,看不到太宰治的未来。 “换下来的那只扔哪去了?” “不要浪费。交给技术组了,剩下的部分还能改装成定位器。” 加白弥梓如实点评:“听着有点恶心。” 太宰治笑了两声:“毕竟是对你来说意味非常的礼物嘛。” 原先那对紫色的义眼,是森鸥外送给加白弥梓的礼物,作为正式加入黑手党的象征。怎麽不算意义非常。 现在回忆起来,太宰治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可怜的小孩跪在地板上,身体颤抖不止。 遮住半张脸的绷带被眼泪和鲜血浸湿,嘴唇咬出了道道血印,也不肯发出声音,身体颤抖,几近昏厥。 “欢迎加入港口黑手党,弥君。” 太宰治站在首领室的门口,想要敲门的手缓缓落下。 他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森鸥外,又看向低着头的小弥,忽然很想知道,那沾满泪和血的一塌糊涂的脸,是鲜活的,还是冰凉一片。 “要不要换个颜色呢?” ——回到此刻,太宰治微笑着提议。 加白弥梓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没事干就去找个厂子拧螺丝,实在不行就去跳河。” 太宰治跟个毒气弹一样,自从他来到这里后,不光敌人,连下属都主动退避三舍了。 加白弥梓在三十米外找到了借他小镜子的下属,正想把镜子还回去,就听见太宰治幽幽叹气:“以前那个会乖乖说谢谢哥哥的小弥去哪了——诶,你见过那孩子吗?” “……”加白弥梓停住了脚步。 他改变主意了,将镜子打开,放在太宰治面前,“你看见了什麽。” 太宰治眨了眨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若有所思:“看见了好一个潇洒英俊的美男子……怎麽了?” 加白弥梓不答,将镜子偏移了20度。 “太宰先生!”黑色风衣的芥川面带戾气,激动地从人群中冲出来。 太宰治:“……呃。” “以前那个不负责任又胆小自私的哥哥去哪了。”加白弥梓收回镜子,语带嘲讽,“哦,原来就是你啊。” 太宰治:“……” 他现在有一点理解那些在加白弥梓脚下痛哭流涕“饶过我吧……!”的人是什麽心情了。 - 副理事约加白弥梓共进晚餐,地点定在一家隐蔽性极高的料亭,被后者不留情面地拒绝:“谁要和你一起吃饭。要麽在办公室,要麽免谈。” 无奈,心虚在前的副理事只能悄悄来到加白弥梓的办公室,憋了十分钟什麽都说不出来,直到加白弥梓不耐烦要把他轰出去,他才抖着嗓子道:“醍醐理事,之前……确实和黑衣组织有一些交易。但是合作没持续多久,因为一些分歧,已经彻底断了。” 加白弥梓撑着半边脸,抬起眼看他:“分歧?” “大概是分赃不均吧,”副理事含糊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一点倒没说谎,副理事没有醍醐那样抢夺首领之位的野心,只想背后敛财,这种没油水可捞的差事他从不参与。 “醍醐私下养着一只妖精,你知道吗?” “妖精?”副理事愣了愣,旋即竟然放松地笑了出来,“说的是醍醐大人的小宠物吧,我见过几次,除了漂亮外没什麽特别的。” 他的未尽之意很明显:倘若那宠物真的有什麽神奇的能力,醍醐怎麽可能早早丢了性命。 加白弥梓脑海中整理目前的情报:醍醐拥有一只妖精,而黑衣组织想得到这只妖精,他们之间发生了某些冲突,导致妖精从醍醐手里落到了拍卖场。 经过对比,醍醐在监护室咽气的时间,和妖精自爆的时间一致。 这可不像主仆情深啊。 加白弥梓收回思绪,对着副理事下逐客令。 副理事踌躇着不想离开:“那我的事……” 加白弥梓回忆半晌才想起来,副理事是被他要挟过来的。 不好意思啊,他折磨过的人太多了,记不过来。 “不用担心,”黑发少年露出了漂亮的笑容,“你私自利用港口黑手党的宝石线运毒这件事,我不会告密的。” 看着副理事如释重负千恩万谢的脸,加白弥梓没说出后半句——因为首领已经知道了。 在组织中工作,除了能力之外,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像这样蠢钝如猪的废物,只是碰巧遇上好时机又站对了队,就轻轻松松走到了副理事的位置上。可惜他的运气不能一直好下去了。 纵观港口黑手党遭遇的不明袭击的整个过程,找出真相并不重要。对首领来说,重要的是旧派党首已死,仅次于醍醐的副理事不仅不成气候,还给他送来了这麽大一个把柄,从此先代遗留的势力不足为惧。 现在森先生应该心情不错地在顶楼开香槟庆祝呢吧。 加白弥梓打开办公室的窗户,风灌进来,吹得纸张哗哗作响。 不知怎的,他独自待着的时候,总会想起笼子里的妖精死死盯着他的最后一眼。 那是诅咒吗?但是为什麽要诅咒他? 就算是诅咒,在他身上似乎也没什麽影响。那天之后加白弥梓又去找了一趟珈利,后者兢兢业业,用过异能后一咬牙道:“加白大人,您还剩44天。” 加白弥梓:“胡说,我记得明明是24。” 珈利小声:“看是我看到的就是44嘛……” 加白弥梓不信邪——难道他的数学已经差到100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了吗?那还不如被诅咒了。 他掏出计算器和日历又算了一遍,清清楚楚,24没错。 珈利反而乐了:“这是好事啊,有一就有二,没准您能活到100岁呢。” 加白弥梓不说话。 珈利安静了一会儿,扭捏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不知道该不该问……” 加白弥梓:“那就别问。” 珈利闭麦了。 光看表情加白弥梓就知道她想问什麽——为什麽他会在这麽年轻的时候死掉,为什麽对自己快死的事实无动于衷。 早就提到过,加白弥梓能感知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流动,当力量用光了,身体这具容器自然就撑不下去了。 ……等等,力量? 这麽说起来,不知道为什麽,他体内的力量似乎真的多了一点。 正当加白弥梓又蹙眉陷入思考时,一只折纸蜻蜓颤颤巍巍地进入他的视野。 来自豆狸的传讯,避开了所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悄悄来到他身边:“大人呀,山上一些妖怪商量着搬迁到镰仓去,您有没有时间来看它们最后一眼呀。” “而且,那个特别的日子也快到了,想和您商量商量,我们把宴会办得隆重一点呀。” 豆狸说的特殊日子,是以前山上的妖怪还在时,每年固定的庆祝——庆祝加白弥梓的到来。 弱小的妖怪们太需要一个“智慧之神”了。虽然加白弥梓没能成为,但他承担了“智慧之神”大半的责任,被妖怪们信赖并发自内心尊重着。它们为他的到来感到快乐。 加白弥梓实际上来到横滨的日期在一年的末尾,可那时候太冷了,并且于他来说称不上什麽好事,他并不喜欢那个季节。 于是妖怪们遵循他的意思,把宴会放在了相反的季节,那是他的“诞日”。 在这个怪异式微的年代,妖怪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说是宴会,其实也只是找个理由聚在一起,跳舞唱歌喝酒。 祭妖的舞蹈逐渐失传,颂神的乐声残缺不全。而今年,连酿酒的那个都不在了。 这就是它们要搬迁去镰仓的原因吧,起码那边更适合妖怪生存。 加白弥梓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有钱吗就办宴会。” 豆狸:“嘿嘿,没有,只好去偷了,嘿嘿嘿。” 加白弥梓:“……” 他忍住把折纸蜻蜓揉巴揉巴冲下水道的冲动,抽出一张黑卡:“卡给你,去买酒。” 豆狸大喜过望:“这这这怎麽好意思呀——大人您喝啥?” 加白弥梓沉吟,掰着手指头:“威士忌,伏特加,朗姆,金酒,葡萄酒,龙舌兰。” 豆狸连忙做笔记。 第64章 加白弥梓:“这些全不要。” 豆狸:“……” 它老实地把刚记上的笔记擦掉。 加白弥梓忽然想到什麽:“等下。” “买一打最贵的波本,”他把黑卡扔出去,“我要拿它放烟花。” 第61章 day61 “眼睛” 在审查室待了大概八个小时的时候,房间里的黑衣人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便告知他可以离开了。 安室透除了将实情一一汇报之外什麽都没做——主要也没有他发挥的空间——镇定地度过了任务失败后的排查期。 不知道上面的人调查出了什麽,他直觉组织又会在加白弥梓那里碰壁。可以理解,但凡有点人性的生物在他的老板面前都会被或轻或重地折辱一番。 出了审查室,门外早有人等候。 金发女人墨镜移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意义不明地感叹了一句:“还不错,波本。” 安室透礼貌微笑。 他认识眼前的女人,或者说世界上不认识这女人的人很少。谁能想到,赫赫有名风光无限的大明星,竟是国际犯罪组织中的一员,并且地位还不低。 看到贝尔摩德的那一刻,安室透明白了,拍卖会上弃他而去的搭档就是她。 贝尔摩德虚情假意地关心了两句,便扔给他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洗澡收拾一下,换套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安室透身上还是拍卖会那天的西装礼服,经过了被当成人质押送、货车爆炸、回到地下据点审问等一系列事件后,早已变得灰头土脸破破烂烂。 他稳稳接住礼盒,不动声色:“要去哪?提醒一下,我可是刚刚被记录了一次任务失败。”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墨镜遮住了她意味深长的神色:“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目的地很偏僻,一路驶向荒山野岭,安室透险些要怀疑自己是被带来杀人抛尸的,就是不知道是抛的还是被抛的——直至最后一个拐弯,一栋精致的英式庭院出现在眼前。 平坦的草坪,大片不属于日本气候产物的天然□□植被;装饰着藤蔓和花朵的秋千附近,一群孩子正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秋千上坐着一位金发的女性,正拿着手中的书念诵着什麽。孩子们似乎非常喜欢她,簇拥在她身边,听得入了迷,推秋千的动作渐渐停了。 庭院被不可思议的平静惬意的氛围笼罩,金发女人为孩子们诵读诗歌的场景,简直比童话还像童话。 等到金发女人不经意侧头,将垂落的秀发捋到耳后时,安室透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重重砸下。 无疑是美丽绝伦的一张脸,如瀑的金发几乎垂到脚踝,海蓝眸中自带怜悯的光辉,简直是一座具有温度和柔软的美神雕像。 可带给安室透震撼的却不是她的美貌,而是——随着女人的动作展露出来的精灵般的尖耳、与被藤椅遮挡的透明翅膀。 “她”是一名“妖精”。 贝尔摩德戴上手套,从保险箱里取出宝石项链,仔细地装在盒子里,“你的任务也不算失败,起码这条项链拿到了。” 安室透勉强稳下呼吸,粗粗看了一眼,果真和他拍卖下的那条项链一致。 但他还是不懂:“为什麽带我来这里?”重音落在“我”上。 贝尔摩德放松地倚着车窗,闻言轻笑:“闪耀和美丽的东西会让flora高兴,但很遗憾,她并不喜欢我。让她强颜欢笑会让那位先生会不满的,就由你代劳了。” 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安室透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贝尔摩德轻飘飘地说:“不然你觉得这次任务为什麽会派给你,当然是flora的意思。”她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大概是因为你这头金发吧。” “……我需要做什麽?” “很简单,”贝尔摩德的声音如同咒语,“逗她开心就好。” - 与妖精交谈起来比安室透想的容易。 flora和笼子里的妖精不一样,她健康、优雅、通情达理。 见到安室透僵硬地走来,她微微惊讶,旋即温声让孩子们先回去休息。 等到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离去,妖精看见了安室透手中的项链,顿时惊讶又欣喜。 “啊呀,谢谢你,我很喜欢。” flora的笑容比价值连城的克什米尔蓝宝石还要闪耀,“安室先生,一路过来辛苦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她亲自斟茶,安室透连忙婉拒。 先不说茶里会不会有毒,单就让跟boss关系匪浅的对象给他倒茶,谁喝得下去。 安室透努力放松,尝试着从庭院中名贵的鲜花上开始话题,拉近彼此的关系。 flora远比外表看上去单纯,聊天的语气也是孩童般的天真无邪。她对这座庭院如数家珍,聊着聊着就抱怨起了这里位置太偏僻,很多名贵的花儿运过来时已经枯萎了,害得她好伤心。 安室透不动声色:“说来,福利院为什麽会选在这里呢?要是位置在市中心的话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吧。” “先生说我的身体不太好,不适合住在人太多的地方。”flora有些失落地叹气,转而露出花露般温柔的微笑:“先生太爱操心了,从几十年前就这样,我只好听他的话。” ——几十年。 拍卖师高亢激情的声音在耳侧回响—— 不老不死,真的存在吗? 安室透掩下震撼的思绪,环视了一圈,好奇似的说:“flora小姐,刚才那些孩子们好像很喜欢您呢。” 不知道哪个关键词让flora脸上的笑意加深:“我也很喜欢孩子们哦,和他们在一起,我的眼睛都变得更加明亮了。” “说起来,我一见到安室先生也觉得很高兴呢。” 一阵风吹来,孩子们编织的花环被吹落在了洒水器留下的小水坑里,flora却浑然未觉,一双海蓝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安室透。 外表人畜无害的妖精,在这一刻突然令安室透警铃大作。 “我的荣幸。”他尽量让声线和刚才一样,顿了顿:“说起来,这些孩子们是一直在这里陪伴flora小姐吗?” 妖精疑惑地摇了摇头,“之前不知道,但他们15岁之后就会离开了。” 安室透下意识问出一句“去哪……”,话未说完,忽地看见妖精脸上的笑意变淡了。 当她失去笑容的那一刻,瞬间从鲜活的人又变回了雕塑。 安室透及时止住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flora站起身,蓝宝石项链被她随意地勾在掌心,雪白长裙和金子般的长发显得她愈发美好圣洁:“下次请带来更加美丽闪耀的东西来见我吧。” …… …… 横滨,荒山。 乡下妖怪喝不惯洋酒,一个个转着圈醉倒,不知姓甚名谁。 另外豆狸一有钱是真飘了,买的全是数一数二的名牌货,度数也一个比一个高,导致大家坐一起还没咂摸出美味,先发了酒疯。 有的妖怪并不靠近,只斟了一杯酒,对着加白弥梓遥遥一拜便离开了。它们更加强大和独立,目前没有搬家的打算。 离别的日子不伦不类,庆祝的日子啼笑皆非。 波本威士忌没能放炮仗。加白弥梓拿了两根仙女棒插在琥珀色的酒瓶中,旁边的鸟妖用羽毛上的火点燃棉芯,霎时噼里啪啦,金光灿灿十分漂亮。 一只独眼小妖怪抱着比它还高的酒瓶走来,眼神透着一种清澈的愚蠢:“大人,你是人类吗?我喜欢人类!” “哦。”加白弥梓又换上一根仙女棒,眼都没抬,说,“我不喜欢你,玩去吧。” 小妖怪“哇——”的哭着跑掉了。 豆狸蔫蔫的:“大人呀,你把它们弄哭了,我还要去哄呀。” 加白弥梓侧目:“那你也哭。” 豆狸:“嘤。” 它站起来,抖抖尾巴上的草屑,正准备趁着月色正好嚎一嗓子,张嘴却因喝迷瞪了破了音,惹得周围的妖怪们一众哄笑。 加白弥梓从剩下的酒里面挑挑拣拣,拿了瓶没开封的年份最长的葡萄酒,走到另一边的山坡吹风。 不管哪种葡萄酒都不太对他的口味,少年坐在树下,眯起眼,喝一口,往地下倒一杯。 酒不多,很快就见了底。 然而就在加白弥梓把瓶子反过来、倒下最后一滴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酒液落在土壤上,像是落在烧红的铁锅上一般,发出“呲呲”的灼烧殆尽的声响,变成了一缕白烟。 天色忽变。 原本的明净的月色被混沌污浊的瘴气屏蔽,黑雾以恐怖的速度弥漫,好奇地抚摸着这座荒山。 远处隐约传来野兽的啸叫和呼喊,明明距离不远,被黑雾一拦,却瞬间被隔开了几千米。 黑雾的漩涡中心还是黑雾,这形状和气息让加白弥梓感到眼熟,和若叶家出现的妖怪很像。 第65章 “这样啊,你堕落了啊。”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以不合常理的时间复活的荒山,找不到来源的咒力结界,一切还要追溯到禅院到来的那天晚上。 山神避而不战,选择以自身的堕落来保护弱小的同胞。它也并没有死去,而是以寄生的形式留在了禅院直哉体内。 堕落的妖怪会变成诅咒,救无可救。 “为什麽要回来。” 你不回来的话,我就可以当成什麽都不知道。 黑雾舞动的幅度更大了,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兴奋地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风穿过树林的呜咽声。 加白弥梓捂住眼睛,眼球深处的灼烧感已经无法忽视。 - 五条悟还待在横滨的五星级酒店里,刚刚应付完了班主任的电话和同期的幸灾乐祸。 马上就要开始“保护星浆体”的任务,夜蛾正道也不好骂他,只能绷着脸关心了两句。 五条悟心不在焉,嗯嗯啊啊的敷衍,听得夜蛾又是一阵火大。 把班主任的唠叨及时止步在电话外,五条悟将手机往沙发里一扔,胳膊一伸去拿桌上的横滨特产甜点。 吃了几样都一个味道,五星级酒店外横滨港的风景也看腻了,明天就回去吧。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加白弥梓已经根本不和他联系了。 当他是为什麽来这破地方,五条悟忿忿地咬了一口白天排队买的有明洋菓子——这个让人火都没处撒的犟脾气是谁惯出来的啊? 十分无聊,他起身去拉窗帘准备早早睡觉,忽然在落地窗外看到了一点异常的颜色。 普通人对城市边缘的异常一无所知,但在“六眼”看来,无异于在白纸上泼墨。 五条悟拧起眉。 ——横滨,不是没有诅咒产生吗? 他思考了0.1秒,原本拉窗帘的手拧开了窗户开关,从酒店的最高层一跃而下。 …… …… 黑雾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最强咒术师游走在充满咒力瘴气的结界内,比回家了还要自在。 期间,五条悟遇到了一二三……总之好多个抱着他的腿哭的小东西。 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不像咒灵那麽恶心,抽抽噎噎的样子还有点可怜,一张嘴口吐人言:“大人啊!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啊!” 一开始,五条悟还会大惊失色:“你谁啊,别碰瓷。” 后来他就熟练了,“认错了。松手,不然揍你哦。” 有灵性的小东西泪眼朦胧,抬头看清他的脸,“噫——!”惊叫着跑掉了。 还有一些比较傻的,脑子转不过弯,仍旧傻愣愣地跟着他后面。 黑雾里落下一片片雪花般的黑灰,五条悟隔着无下限把灰揉碎了观察,发现这似乎是木头燃烧后遗留的灰烬。 他兀自来到黑雾最深处,正准备给这个没眼色的咒灵一点教训,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五条悟一僵,旋即又放松下来。 也是,他都注意到了,没道理制造结界的加白弥梓发现不了。 虽然来横滨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 “梓”刚念出第一个音节,一股冷意蓦地缠绕上了心脏。 少年低着头,垂落的黑发几乎把他苍白的脸全都遮住了。极致的黑与白间,刺目的殷红从他紧紧捂住的眼眶中涌出去。 “……梓?” 五条悟的呼吸停滞,他本身要向前走的动作也停在原地。 错愕过后是愤怒,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痉挛,恐怖的咒力极尽压缩,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在隐隐扭曲。 黑雾像被烫到一般,发出一声四不像的尖叫。 “……别出手。” 加白弥梓如梦初醒,哑声重复道:“别出手,哥哥。” 鲜血从他的眼眶下涌出,但他的眼睛仍然平静得不泛涟漪。 …… …… 浑浑噩噩,只能看到浓郁到近似黑色的血雾。 好痛,好痛,睁不开眼。 耳朵费力地捕捉到了叽叽嚓嚓的动静。 “……身上有好强大的力量,好舒服!” “好舒服!好喜欢!” “让他成为我们的“智慧之神”吧,已经好久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但是这个人类流了好多血,不赶快止血的话会死掉喔。” 救救我。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谁都好,怎麽样都好,救救我,救救我。 叽叽嚓嚓的声音安静下去了,忽然,它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太好了!我们要有智慧之神了,再也不用受欺负了!” “太好了,智慧之神会保护我们的!” “快快,叫山神大人来,快完成契约吧!” …… “啊……” “啊啊。” “你不能成为我们的神。” 这次换成了更加清晰的声音,在沉重地叹气。 ……唉。 ……为什麽不可以? 不要,救救我,你们想要什麽都可以。 刚才所有的声音,都在遗憾地重复: “不行啊。” “不行不行不行。” “你,” “没有眼睛可契约啊。” 第62章 day62 男人不可以不行 临近放学时下起了雨。开始时淅淅沥沥,等到大部分人走出学校后才变大,齐木楠雄刚好赶上倒霉的这一批。 他今天一直频频看手机——不,应该说最近一个星期都在频频看手机,反常到了白痴如燃堂都察觉到的程度。 “抱歉,老师,暂停一下。” 齐木楠雄打断了正在向他提问的老师,本来昏昏欲睡的同学们全都惊醒了,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 齐木楠雄心跳频率比平常加快了20%,按亮开机键的力道比平常超出了30%,带着自己不敢察觉到的期待,上面显示的消息是—— [xx咖啡首席福利官:点我领券,220日元畅享新品咖啡~] ——我再也不会买这个牌子了。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兜里:“老师,你可以继续了。” “哦……哦,好。” 放学之后,他听到了班上那群自以为装得很隐蔽的人聚在一起小声蛐蛐他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觉得,齐木同学最近好奇怪啊。” “没错没错,每次我想找他聊天他都在看手机,到底为什麽呢……” “啊哈哈哈,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诶——真的假的?!”异口同声。 恋爱大师梦原知予霸气地一拍桌子,笃定道:“绝对不可能,谈恋爱的人都是捧着手机嘿嘿傻笑的,哪有苦大仇深要把手机盯穿了的啦!” 我的脸很苦吗?那真对不起。 “说的也是,该不会是齐木同学的家里人出事了吧。”照桥心美担忧道。 现在还没事,但是再忍下去我就要出事了。 “也有可能!可恶,我竟然才发现。大家,我们一定要帮齐木渡过难关啊!”海藤哭着说。 我回家了。 趁着他们没注意,齐木楠雄快速走出了教学楼出口,在拐弯处又遇到燃堂这事先忽略,总之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家门口。 加白弥梓上次出现,是在社交账号上对他发了一句【不许出现,什麽情况都不准】。 开玩笑,堂堂超能力者会这麽任人摆布乖乖听话吗? 他会。 收到信息的那一刻,齐木楠雄大脑中忽然一阵短暂的尖锐刺痛——似曾相识的某种糟糕预感。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直觉告诉他还是照做比较好,不然真的会被讨厌。 不能出现的话,那用千里眼—— “刺痛” 齐木:“……” 一时的失败没有让他放弃。千里眼不行,那就灵魂脱体—— “刺痛刺痛” 齐木:“……” 他不信邪地把能派上用处的能力全都想了一遍,直到最后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刺痛警告般一次次加剧——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太苛刻了吧?!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啊,神! (神:中间) 齐木楠雄尝试着给弥梓发消息,但他的账号再也没登录过。有粉丝在之前的帖子下询问博主去哪了怎麽最近没有更新,齐木把寥寥的帖子和评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中的烦躁和郁气只增不减。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入睡,每晚他都抱着手机,在水深八千米的海底孤独地数鱼。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真是被拿捏得一败涂地了。 被讨厌还是次要的,齐木楠雄怕的是,如果他违反了短信上的话,加白弥梓身边会出现一些极端的情况——具体是什麽,在反反复复的预感带来的刺痛中始终看不清楚。 混沌的风暴眼,分不清来路,也没有去处,处在“窒息”和“活着”之间的微妙平衡。只看一眼,就觉得孤独得快要死掉了。 第66章 ……他绝对不能让这幅场景出现。 每天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齐木盯着那彻底灰掉的头像,心想就算用漂流瓶现在也该漂到横滨了。 ——我认输了,可以让我去见你吗? ——好吧,不可以也没关系。 只要你没事就好。 …… …… 今天的雨不算特别大,齐木楠雄本来带了伞,要不是卡车路过时,燃堂大喊“哥们我来保护你!”然后一巴掌把他的伞扇飞的话,他今天本来是不用淋雨的。 浇成落汤鸡的齐木楠雄站在门口,正要掏出钥匙开门时,放在裤兜的手机忽然传出短促的震动。他不抱什麽期望地点进去: 【我想确定一件事。】 齐木一怔。 他下意识地把账号id确认了好几遍,第一个感觉不是高兴激动或是终于松了口气,而是“怎麽这次的短信带上了句号,今天心情不好吗?” 他还没来得及动,面前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啊呀小楠,怎麽淋成这样,”妈妈一着急都忘了他有超能力,“快进来快进来,我去给你拿毛巾。” “不用——”齐木楠雄的瞳孔陡然震了一下。 不算大的客厅,沙发上,心心念念的黑发少年正巧仰起头来看他。外表和记忆中无异,柔顺地垂到肩膀的墨色发尾,秀气的眉和眼尾微微上挑的猫眼,纯粹不带有任何杂质的目光,都是一个最标准的“加白弥梓”。 但眉眼之间过于空了,开心或者生气、难过或是厌倦,一点情绪都没有。 加白弥梓看到了齐木,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怎麽会这样? 齐木楠雄说不出现在是什麽心情,他听到自己分明的心跳声,下意识迈向少年的位置。 “给,小楠。”妈妈的声音唤醒了他。 妈妈拿着毛巾,悄悄对楠雄使了个眼色,眼泪汪汪地把声音压得超低:“那孩子太可怜了,小楠你一定要帮帮小弥呀。” “……?” 面对着眼含热泪面带希冀的妈妈,齐木楠雄:“……我会负责的,妈妈。” ——虽然现在的场景很像提前见家长了,但是稍微有点遗憾,齐木很清楚并不是。 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有加白弥梓主动来家里找他的实感。 “我的房间在楼上,我带你去。” 脱掉了湿外套,齐木楠雄朝少年伸出手。 加白弥梓看了表情镇定毫无破绽的齐木一眼,把手搭了上去。 柔软的温度,一抓到手里就再也不想放开了。 妈妈站在客厅里笑眯眯地跟上楼梯的两人说再见,齐木楠雄听到她心里正在感慨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虽然情况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你说得对,妈妈。 顺手关上卧室的门,齐木还没松开手:“这里随意——呃、!” 毫无防备的超能力者被一把推倒在地上,错愕得根本来不及反应,柔软的唇瓣就堵上了他的唇。 唇是软的,人却带着尖锐的棱角。加白弥梓在他的嘴角咬开了一小道口子,血腥味被稀释后,竟尝出了一丝甜。 齐木楠雄大脑空白了长达一秒,当即按住少年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主动和强势还没发挥出来,加白弥梓推开了他的手臂,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唇,落下一层淡淡的红。 下一刻,探出舌尖,像是品尝般舔去手背上的湿痕。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 超能力者的喉结上下一滑,僵在地板上不敢动,他注意到此时的姿势非常危险——加白弥梓跨坐在他的腰腹,没有起来的打算,抬起的视线恰好与他相撞,然后,解起了他的腰带。 齐木楠雄:“??!!” 他险险地捉住了加白弥梓的手,再继续下去就不能播了。 加白弥梓皱起了眉,对他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为什麽,”他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不行吗?” 齐木楠雄的脸色很精彩。 加白弥梓顿了顿,意有所指:“看来不是这样。” 第63章 day63 心理已经很变态了,身体一定要健康啊 黑色的发尾贴在白皙的后颈,齐木楠雄伸出手,将这纤细的美貌拢在手中,尚有水汽带来的些微潮湿。 “你等了多久?” “比你等的要短一点。”加白弥梓道。 他身上皮肤是温凉的,额头却滚烫,吐出的喘息像在刀尖滚过一圈,明知危险却有诱惑着坠入陷阱的魔力。 也有人没有被蛊惑,而是清醒地选择了继续。 “你发烧了,”齐木楠雄的叹息从喉间溢上来,直起上半身,“我去拿药。” “不要。”加白弥梓油盐不进,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不吃药,降温总可以吧。 齐木楠雄把手背温度调成冰块,想去摸他的额头,又被躲开了。 “不要这个,”少年的目光中似乎结了一层霜,“要你。” “唾液,血液,□□,”他用平静的脸和声音吐出了某些惊悚的词语,“我要这些。” 齐木楠雄沉默了十多秒:“……” 他一言不发,在手腕内侧虚虚比划了一下。超能力者有意识地操控,没让鲜血一下子涌出来,递到少年唇边。 加白弥梓迟疑了一下,才俯下脸,双唇粘贴伤口,慢慢地吮吸。 血的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去,就算是超能力者也不能让血变成草莓牛奶味。垂下的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上面的表情满意与否,但齐木楠雄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细心,珍惜地舔掉每一滴。 不疼,但是心痒痒的。 齐木楠雄抬手将加白弥梓的碎发撩到耳后,静静看着他将眼睛紧紧闭起的侧脸。 不知道过去多久,唇瓣还贴在手腕上,不再动作。 齐木楠雄意会。 “够了吗?” 加白弥梓尚在消化,唇色殷红,闻言睫毛颤了一颤,慢吞吞点头。 齐木楠雄跟着他点了点头,“好。” 说罢,他在少年猝然睁大的眼瞳中吻了上去。 切开血管是为了满足你的需求,而这个吻却是出于我自身的意愿。 他能感觉到加白弥梓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直至落到他的怀里。 一滴泪砸在齐木楠雄脸上。生理性眼泪也好,难过或高兴也好,“没关系,”他轻轻抚摸加白弥梓的头发,“有超能力者在呢。” 加白弥梓总算笑了一下。这一下,忽然让他从之前那种冷漠空白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 “超能力者,”他轻声呼唤,“我想看鲸鱼。” 齐木楠雄:“鲸鱼……?” 加白弥梓:“鲸鱼。” 好吧,齐木楠雄想,感到荣幸吧,鲸。 他揽住加白弥梓的腰,眨眼之间翻天覆地,两人从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东京瞬移到了遍布冰川的北极群岛海岸线。 其实有不少距离更近的地点,但齐木楠雄想找个冷一点的地方,顺便给加白弥梓降降温。喝了他的血之后,人倒是精神多了,但额头的温度仍然烫手。 加白弥梓能够自愈,之前受伤都是这样过来的,而且远比药物和科学手段更高效。可效率再高也会难受。 他们此时正移动到了一座冰川的下方。旁边,一头体长二十二米的弓头鲸正在舒展它的尾鳍, 深邃得不可思议的海底,庞大得不可思议的生物。在这流动的深蓝海面之下,世界截然不同。 难怪手账本上说人生一定要观一次鲸。 “真厉害,像一座岛。”一层温柔的水膜隔绝了他和海水,加白弥梓伸出五指,弓头鲸就在手指的缝隙间缓缓游弋,“它会想吃掉我们吗?” 齐木楠雄瞥了鲸一眼,“不会的,它说它吃饱了。” 他在地球各处瞬移的次数太多了,对各种生物(除了昆虫)司空见惯,此时注意收敛了威压,才不至于让周围的生物被食物链顶端的压迫力吓跑。 不过这头鲸的心理活动还真够烦的——“咦,两坨小鼻噶”“好饿啊,我没吃饱啊”“不对,谁在说话?!”——你才反应过来啊? 齐木楠雄在衣兜里摸了半天,摸出这个月剩下的一千日元零花钱。他手指微动,纸钞很快变成了两个朴素的戒指。 金属锗制成的戒指,他偶然发现这东西能够抑制被动读心能力。 齐木楠雄神色微妙,轻轻咳了一声,“弥梓。” 加白弥梓第一次看见鲸,还沉浸在好奇的观赏中:“嗯?” “这个给你。” 齐木楠雄尝试着锗戒指套在少年白皙的中指上。戴上之后,有些满意地欣赏着成果。 没什麽用,但是很好看。 你说对吧?鲸。 鲸:有鬼在说话啊啊啊啊啊啊—— 他残忍地无视了弓头鲸的惨叫,熟练地把另一个锗戒指套在手上。 第67章 事先声明,他对“不同手指戴戒指的含义”这种商家搞出来营销的噱头没有任何兴趣,也从来不想了解。但是坐在他隔壁位置的是恋爱脑技能点满的梦原同学,在她各种各样的幻想中,齐木楠雄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这些无用的知识。 加白弥梓的注意力也从鲸转移到戒指身上。这指环单看有点朴素过头了,跟他平时的风格不太搭配,但换个风格也挺好的。 只是——他摘下指环,从中指换到无名指,最后戴在了食指上,这才满意,手感终于对了。 看到这一幕的齐木楠雄:“……” 还好他不是心思细腻敏感的青春期少女,不然看到这一幕心都碎了。 哈哈,还好他不是。 齐木:“……” 梦原同学,你的情感之路充满挫折是有原因的。 正郁闷之际,齐木楠雄忽然感知到家里卧室外有动静。 加白弥梓拉住他的手,头埋在男友胸前蹭了蹭,“回去吧。能骑着鲸回家吗?” 大胆点。你都打算骑鲸了,为什麽不干脆更过分一点,直接骑我呢? 超能力者难道不比鲸好使? 齐木楠雄叹了口气:“好。” - 回到卧室时,敲门声恰好响起,伴随着妈妈温柔的嗓音:“小楠和小弥,要吃水果吗?” 齐木楠雄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妈妈眼睛都亮了,紧张兮兮地小声问问:“怎麽样小楠,补习没问题吧?” 挺好的妈妈,都补到床上去了。 ……等等,什麽补习?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妈妈也很惊讶:“诶,小弥不是来找你补习功课的吗?那孩子说一直以你为榜样,想和你考同一所学校,但是分数还没他的岁数高……”妈妈说着都哽咽了,“太可怜了……” 楠雄:“……是的,妈妈,我们刚才在补习。” 最后,齐木楠雄神色僵硬地端着一盘水果和两杯牛奶回到了卧室。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补习啊。 加白弥梓正坐在床边打哈欠,揉了揉眼,脸上有明显的倦意。 “吃点东西再睡吧。” 齐木楠雄投喂了几颗草莓和葡萄,正要把牛奶递过去时,加白弥梓摇了摇头:“楠雄喝吧,你还要长身体呢。” 齐木楠雄失笑,同时心头涌上暖意。 “保重身体,不要把身体累坏了,”加白弥梓又说,“我还要玩呢。” “……” 第64章 day64 如果我变成蟑螂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一次约会一垒二垒,第二次约会直奔三垒本垒。 这进展怎麽看都不太对吧? 但在妈妈询问他“要不要把客房收拾出来呢”的时候,齐木楠雄微微踟躇了一下,还是回道“不用了”。 齐木楠雄第一次回自己的房间还要加油打气,他拿着一套连吊牌都没拆的新睡衣——据说是去年买的,但他对此毫无印象——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表现无懈可击,但齐木其实很需要一个人看穿他平静表象下一颗害羞内敛的少男心。 ——当然会害羞了,就算是超能力者,说到底也是青春期的人类男性,只不过让他情感波动的阈值比较高而已。 这麽一想,弥梓好像根本没有这种情绪。不管是表白,还是亲密接触,全都坦坦荡荡。 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本来99%的傲和1%的娇就够遗憾了,怎麽连这1%他都没解锁? 头一次认知到严重的危机,超能力者裂了,但是没完全裂,还能机械性地敲门,“要先……”洗澡吗。 话一出口就哑了火。 加白弥梓蜷在床榻的一侧,呼吸均匀,已经酣然入睡了。 不管怎麽看都是超越性别的可爱的脸,短发长发都很合适,男装女装也都漂亮。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脸。虽然这麽说对那些被压榨的受害者不太好,但他是真的觉得加白弥梓性情恶劣颐指气使的样子也很可爱。 齐木楠雄当然遇到过性格差劲的家夥,一向抱着“能远离就远离、被牵连就暗暗让对方吃个教训”的想法,说到底他也不是什麽胸怀宽广的圣父,反而相当程度的记仇。 为什麽面对加白弥梓时没有这样做呢,那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齐木是真心觉得他很可爱。 不是滤镜,是事实,就像他吃到人生中的第一口咖啡果冻时就明白了此乃人间至味一样。 你问为什麽别人尤其是某个三重身份打工仔不这麽觉得?没关系,毕竟世界上人那麽多,不可能每个人的喜好都一样,我这个人还是很礼貌的,祝你卧底顺利,没品的家夥。 齐木楠雄阖上门,又陷入了无意义的苦恼:要不要叫醒他? 魔鬼小人呵呵一笑说随你便吧我不管了反正你没有一次听我的,天使小人激动地说要要要童话里睡美人都是这样被王子吻醒的。 “什麽王子……?”加白弥梓打了个哈欠。 齐木楠雄:“?” 别吓我,你能听到啊??? 时代变了,睡美人自己醒过来了。 加白弥梓虽然睁开了眼睛,但还是很困。他已经连续好几天精神一直绷紧,一放松下来困倦就如排山倒海。 趁着还没睡过去,他点点头走进浴室,像乌鸦冲凉一样快速地十分钟解决了洗澡的事。 结束得这麽快,头发自然没吹干,这项工作落到了同居对象身上。 而拿着吹风机的齐木楠雄,也在一瞬间想起自己为何对那套睡衣没印象了。那貌似是去年圣诞节爸爸送他的礼物,上面印着爸爸在外偷偷养的那只橘猫的大头照。 丑爆了。全靠人撑着。 加白弥梓没发表反对意见,纯粹是因为太困了,估计他都没看衣服上是什麽图案。现在他坐在镜子前,眼睛越眨越慢,渐渐又闭上了。头一歪,靠在了齐木身上。 剩下齐木独自面对镜子里少年恬静的睡颜,心情刚好起来,又不经意瞥见了睡衣上丑猫的大头照,“……”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割裂过。 非要印猫的话印齐猫不行吗?现在就喵给你看。 吹风机呼呼作响,温暖的热风穿过指间纯墨色的发丝。加白弥梓蹭了蹭,低低地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你不想问点什麽吗?” 比如这段时间消失去干了什麽,为什麽又突然出现,为什麽向他索要血液,问题太多了。 “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正式地介绍过自己。——是不是对于超能力者来说是多余的?” 齐木楠雄略一思索,关掉了吹风机。房间一下子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我的名字是齐木楠雄,超能力者。今年17岁,生日是8月16日。”齐木的声音清晰分明,“家里人除了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外,还有一个血缘上的哥哥,除了他以外别人都很好相处。” 齐木楠雄停顿了两秒,接着道:“那家夥说不定什麽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如果你遇到他,别搭理他就行了。” 加白弥梓疑惑:“为什麽?” “空助是个抖m,”齐木楠雄冷静地说,“怕你把他骂爽了。” “?” 加白弥梓沉默了,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是吗,轮到我了。”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背脊也在慢慢挺直,可见这是一个多麽难搞的问题。 大家族的私生子,咒术界的叛逃者,现役黑手党高层,咖啡店老板。 加白弥梓的眉又舒展开了:“这些都不重要。”他侧了下身子,抱住齐木楠雄的腰:“非常,非常喜欢你。” 天生的眼睛能够让他看见人们所有的谎言与真心。这是人类不该拥有的能力,作为报应,如果人类获得了这种眼睛,是不会有什麽好结果的。 肉-体上适应不了的疼痛尚在其次,精神像是被丢弃在了无尽的风暴中,无法融入,无法理解,无法共存。一点善意并不能在此风暴中支撑多久。 如果有谁能把他从风暴中拉出来,那就只有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了。 “谢谢你曾经救了我。” 那样闪闪发光的灵魂,见到的第一眼就欢喜得不得了。 “……说起来,我好像很多年之前就说过“喜欢你”了,”加白弥梓抬起头,眯起眼,为多年前的自己讨要说法,“被无视了?” 齐木楠雄匆匆避开他的视线,手背掩着唇,答非所问地含糊说了声“还好”。 哪怕不刻意感受他的情绪,这副鲜少出现的狼狈模样也很说明问题了。 “好感度显示器”里,加白弥梓对他的好感是100。 而两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他刚走进家门的那段时间,加白弥梓的情绪好像在来的路上已经全被掏空了,言语温存间摇摇欲坠——即便是在那个时候,好感也没有降下去。 100不是他的极限,而是显示器的极限。 齐木楠雄刚刚调整了好感度显示器的参数,先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数值变成101了。 第68章 不是像爸爸妈妈那样争谁爱谁多一点这种幼稚的辩题——好吧,稍微有一点。 他想叹气的同时,也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再也不会放手的程度。 不可能不在意,不可能不悸动,不可能不沉沦。 齐木楠雄低头,额头相抵,在加白弥梓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也喜欢你。” 这时候不能摘下眼镜真可惜——两人同时想到。 “如果某一天,我陷入困境的话,请一定要救我。”加白弥梓轻声道,“如果是你的话,做什麽我都不会反抗的,粗暴一点也没关系。” “好任性的请求。”齐木叹道。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就算这样你也会喜欢我吗?” “嗯,会喜欢。” 齐木回答的太自然了,反倒让加白弥梓没反应过来。他沉默了两秒,又仰起脸问:“如果我变成虫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齐木:“喜……啊?” 这是什麽死亡命题? 齐木楠雄强忍住想象惨不忍睹画面的冲动,摸摸他的头,“变点好的。” 加白弥梓“嘁”了一声,不满:“要是楠雄变成蟑螂了我也会……”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沉默了。 “楠雄,你不要变蟑螂。” 齐木楠雄:“?” 是犹豫了吧?是犹豫了吧! 第65章 day65 不就是昨晚上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然后第二天起床穿错衣服了吗 早上八点,齐木楠雄睁开眼睛,在闹钟响起来之前把它按掉。 窗帘全都拉上了,房间因此显得昏暗;空气静悄悄的,有一种惬意的倦怠感。 身旁的人还在熟睡,睡相极好,不吵不闹,连姿势都没变过,一时间感同身受地理解了某些人群对等身人偶的喜爱。如果有睡美人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他睡得太沉了,一方面让人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会不禁产生“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的忧虑。 齐木楠雄轻手轻脚地下床换衣服——说起来这个学非上不可吗?要不然请病假得了。 扣扣子的时候,衣袖扯下去一截,露出手腕上昨晚新添的伤疤,他愣了愣。 这种程度的伤,用超能力两秒就能愈合如新了,但似乎留着也不错。 光线彻底暗下去的夜里,纤细的手指在结痂的伤口上抚摸,正是贴近脉搏的位置,酥麻的痒意顺着心脏的收缩被送往四肢百骸,令齐木楠雄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血液从身体里被吮吸舔舐的一刻,头脑微微眩晕、发热。 这道淡红色的结痂简直是对良心的拷问,吸血是这麽色情的事情吗? 齐木楠雄换好了衣服,俯身探了探加白弥梓的额头,体温已经正常了,睡这麽沉估计是体力消耗太大。 加白弥梓迷迷糊糊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要去做什麽。” “在想要不要去学校,”齐木楠雄如实道,“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学校……叫什麽来着?” 齐木楠雄干脆坐在床边:“pk学院。” 加白弥梓蒙在被子里,神志不清地已读乱回:“对,ak学院。” 班长听到要哭了。 可爱得简直不讲道理,但是可爱就是这样的。齐木楠雄只想摸摸他头发乱翘的小脑袋。 加白弥梓翻了个身,被子一卷,把头严严实实地埋在了里面,“拜拜……” 话没说完又睡了。 齐木楠雄:“……” 昨天晚上还要霸王硬上弓呢,现在连摸一下都不让了。 好伤人…… - 齐木家的客厅,一对夫妻正在拉着手深情对视。 “爸爸,今天也好帅气呢。” “妈妈也是,漂亮得让我都舍不得出门了。” “爸爸……” “妈妈……” “借过一下。”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从两人中间穿过。 “呜哇!”爸爸吓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楠雄你怎麽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超能力啊,你还没习惯吗。”齐木楠雄理所当然。 “早上好,小楠。”妈妈笑眯眯跟他说完早安,忽然咦了一声,歪着头疑惑道:“总感觉小楠今天有点不一样呢。” 不愧是妈妈,一眼就看穿了。 爸爸小声嘀咕:“哪里不一样了,我看还是那个把人类都当猴子的臭小子。” 爸爸也会呼吸。 齐木楠雄好心提醒:“上班要迟到了。” “呜哇!怎麽不早说啊楠雄你这家夥!”爸爸手忙脚乱地去拿公文包,鬼哭狼嚎,“妈妈我出门了!” “一路顺风。”妈妈温柔地对着爸爸的背影挥手,又想起什麽,叫住楠雄,开心中又有些小紧张:“小弥还没起来吗,我准备了早饭喔,不知道合不合那孩子的胃口。” “他有点累,还在休息,早饭我拿上去就好。” 齐木楠雄这麽说,心思却不受控制地飘远——弥梓似乎是从□□中获得能量,喝下的血能代替食物吗? 如果血液可以,那其他…… 打住,不能再想了。齐木楠雄啊齐木楠雄,你怎麽能如此堕落,先前给自己良心的拷问你都忘了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五分钟后。 齐木楠雄跟妈妈道别,步履轻快地出发去学校。 事实证明,早饭可以被更高效的能源取代。 - 一路上安静得不同寻常,齐木楠雄这才想起昨晚上的锗戒指还没摘,便干脆不摘了,久违地体验了不被繁杂心音打扰的生活。 走进校门,爬楼梯,来到教室,在座位上课。平静安详的日常中,有一件事让齐木楠雄稍微有点在意。 ——今天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比平常多了12%。 是个和“换新发型被朋友认出来”差不多的数据,但问题就在于他的头发既没长又没短,衣服没穿反,走路也没有同手同脚,问题出在——啊。 在盥洗室的镜子上,齐木楠雄终于发现了今天被人注目的原因。 ……他系错了领带。 pk学院的夏季制服领带,是和外套色调一致的浅绿色,比平常的稍短一截,只到第三颗纽扣的位置。 但现在被他戴在身上这条却是乍一看黑色、细看泛着微微深蓝光泽的真丝领带,和身上普通到有点土气的校服格格不入。 这是…… 海藤鬼鬼祟祟地接近了齐木,左右观察确定没人之后才搭住齐木的肩:“你果然也发现了,齐木,dark reunion的邪恶力量又增强了。” 他自以为随意但在外人看来无比明显地瞥了一眼齐木的领带:“没错,看来我们必须解开一部分封印,才能守护学校。” “哟,哥们!”燃堂大喇喇地举起大拇指,“新衣服真好看。” 谢谢,我也觉得挺好看的。齐木楠雄和颜悦色地对燃堂点了下头,难得对他感到欣慰。 “啊啊笨蛋!不要说出来啊!”海藤惊慌失措,跳着要去捂他的嘴,“这是封印,说出来就没效果了!” “什麽封印,你说哥们的新领带?”燃堂一脸费解地挠了挠头,“这不就是昨晚上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然后第二天起床穿错衣服了吗?” 齐木楠雄:“……???” 他惊悚地后退了半步。 燃堂忧郁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唉,还以为我会是哥们的唯一呢。” 别说鬼故事了,求你。 “什、什麽睡在一张床上——”海藤脸色爆红,话都说不利索了,“燃堂你在说什麽羞耻的东西啊啊啊——” 燃堂没理他,凑近盯着齐木,“哥们,你嘴上怎麽还破了个口子,是不是上火了?” 齐木惊悚地又后退了半步。 恐怖的单细胞生物燃堂,仅仅靠直觉就猜到了事件的真相,齐木楠雄从心底里感到佩服。 但也到此为止了,不该说的的他一句都不会多说的。 齐木想趁机溜走,悄悄转身——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听到刚才对话的照桥心美:“好、好巧,齐木同学你也在这里啊。” 一点都不巧,这里是男厕所门口。 ok,更完蛋了。 齐木楠雄不由反思,早上为什麽没把戒指摘下来。 好吧,还是有点舍不得。 照桥也看到了他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又盯着他唇角的伤口,眼中怀疑更甚。 现在解决这个麻烦事件的方法有两个:一,说他只是早上匆忙拿错了领带,嘴上的口子是昨天吃饭不小心咬到的; 二,承认他玩的比较花。 “……我有点不舒服,”齐木楠雄对几人核善地说,“失陪一下。” ——今天果然就该请病假。 第66章 day66 他好像知道自己特别可爱 鼻尖蹭着柔软的毛绒枕头,加白弥梓从漫长的一觉中醒来。 第69章 睁着眼瞳茫茫然然地对着天花板发呆,闻到被子和身上干净的柔顺剂的淡香,精神又松泛下去。 楠雄的房间和楼下齐木妈妈的身上的气息一样,温柔又暖和。 加白弥梓转了个身,闭眼时大脑放空,确定已经没有睡意时才睁开眼,从床头柜上拿起备用机。 他把手机撬开,从侧面拈出一张识别卡,重新插了进去。 未读消息又攒了99+,加白弥梓一概无视,从一众红点中好心情地挑了最不重要的一条回复。 发送人迹部,时间上周,内容是提醒他社团考核到了,有空的话回去补测。 迹部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体弱多病身残志坚”上,半个小时后又发来一条:[算了,改成2000字感想吧,特例一次。] 过了两天后又变成了[1000字,不能再减了。] 加白弥梓点开这条老消息,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复:[报一丝,最近有点忙] 现在正好是上午的课间,很快收到了回复。 [迹部:本人?] [加白:1] [迹部:这麽一句话太随便了吧,好歹说个理由,本大爷再考虑] [加白:忙着谈恋爱呢] [加白:啊不,忙着住院来着,我好柔弱啊。jpg] 迹部无语的心情足足让他沉默了三分钟:[……我说你好歹撤回一下呢] 怪不得楠雄伪装身份都要去上学,在不涉及到学习的时候学校可真好玩。说来在咖啡厅的时候也很好玩,有贴心的会吹老板彩虹屁的员工,还有被老板搓圆揉扁也只能微笑面对的员工。 以前没考虑过以后的事,但现在不得不要考虑一下了。学校的功课和考试,经营咖啡店,处理和港口黑手党以及五条家的关系……怎麽越盘越多? 好麻烦。 加白弥梓又在床上滚了两圈,成功把头发摩擦成炸毛,幽幽叹了口气,躲在被子里点开个人账号的置顶。 [弥梓:楠雄] 并没有什麽迫切想说的,但是就是想做,哪怕只是简单喊个名字。 是不是该加一句“早上好”呢。 [楠雄:早上好。] [楠雄:我请了假去医务室,还挺安静的。] 加白弥梓:……? [楠雄:不用担心,装的。] [楠雄:本来想直接请病假回家,但总觉得一旦这样做了就会上瘾。可怕。] [弥梓:说得对,还是安心上课吧] [楠雄:啊……好,放学见。] [楠雄:流泪猫猫头。jpg] 顺便一提,表情包用的猫是齐猫自己。虽然看见自己其他形态的脸出现在聊天记录里怪怪的,但是肯定不能用别的猫,这个家的毛茸茸有他一个就够了。 齐木楠雄试图用齐猫唤回加白弥梓的心。 三二一,没有反应。 齐猫一败涂地。 齐木楠雄心情惆怅,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时,忽然见对面的头像动了动。 [弥梓:楠雄,你午饭的便当带了吗] 没记错的话,和书包一起留在了教室了。 但是——齐木楠雄一下子从医务室的床上坐直,敲字回复——[好像忘记了。抱歉,弥梓,能帮我送一下吗?] [弥梓:耶] [弥梓:流泪猫猫头。jpg] 用的和他同款表情包。 难怪上午要遭受折磨,原来回报在这里等着他。我原谅你了,神。 齐木楠雄重新躺会医务室的床上,只觉这个世界值得一些好脸色。 加白弥梓停顿了一会儿,发来了新消息:[我有件事不明白] [弥梓:[图片]……这是啥?] 昨晚的睡衣还穿在身上,清清楚楚把黑t上橘猫挤眉弄眼的大头照拍了进去。 [楠雄:……对此我也很抱歉。] [楠雄:放学去买衣服吧?] 非常好提议,但昨天的衣服都拿去洗了,而让加白弥梓穿着这件睡衣出门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慢吞吞地打字:[楠雄,能穿你的衣服吗] 齐木楠雄秒回:[务必。] 加白弥梓安心地打开衣柜。不得不承认,男朋友的衣品还是不错的,大部分都是简单又不是风格,不知道怎麽混进去的斑马纹外套除外。 基本都能穿,至于尺寸的差距差不多挽两圈袖子就可以了。 但是目前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加白弥梓又是一句招呼没打擅自离开的横滨。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揪着这一点不放,他可能再次被认定“叛逃”了。 加白弥梓不确定森鸥外的态度。之前多次包容,都是创建在他对首领绝对忠诚的基础上的。但是现在……森鸥外也该对他的异常做出判断了。 可以的话,加白弥梓想打扮成在监视器下堂而皇之地路过也不会被认出来的样子。 - 午休铃响起之后的五分钟,齐木楠雄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堵在了拐角。 金发双马尾的女生笑容灿烂:“齐木前辈,你也要去食堂吗,我们一起吧?” ——梨步田依舞,pk学园一年级生,为了“好歹要赢过照桥心美一次”正在锲而不舍地攻略齐木中。 齐木楠雄已经摘下了锗戒指,梨步田的头脑风暴正一字不漏地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一起吃饭最容易拉近关系了,不仅可以了解到彼此的口味喜好还能请客给下次见面留机会,中途做出点可爱的动作或者干脆装作不经意身体触碰,这还不把这个四眼宅男狠狠拿下——” 原来如此,学到了,谢谢你。 齐木楠雄对她的语气和善不少,止住了她想要凑上来的动作:“不好意思,我有约了。” “诶——”梨步田的脸色僵了一下,坚强地微笑,“也是高二年级的前辈吗?正好,我特别喜欢喝前辈们聊天,可以让我加入吗?” 令人赞叹的毅力,但是搞错方向了。 齐木思考用什麽方法拜托她。 正当这时,教学楼外的拐角,一处小小的骚乱也传入他的脑海。 “早听说一年级有个超可爱的女生,嘿嘿,是我喜欢的类型。喂你们俩,别跟我抢啊。” “你上啊倒是。不过我看身材要是更有料点就好了。” “你懂屁嘞!……才更好呢。” 刻意消音的词汇和男生们不怀好意的哄笑声,清晰无误地表明了这是一群渣滓。 齐木楠雄微微皱了下眉,他并不希望这里的平静日常被破坏。很遗憾,学校里出现了蟑螂。 暗示松崎老师去转角检查,顺便给他们个教训吧。 ……咦。 一年级有名的女生——梨步田不是在他对面吗? 正当齐木想悄悄使用千里眼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微妙的、熟练得不该出现在这所学校学生身上的饱含烦厌的“啧”。 “蠢猪,谁让你随便跟我说话的。” “你、你说什麽——?!你知道我们是谁——” “脏死了,蠢猪三号。把嘴闭上。” 哦呼。 这可真是…… 齐木楠雄忍不住轻笑。 “齐木前辈,”梨步田还在倔强地搭话,“你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件事怎麽样?” 齐木诚实道:“抱歉,我没听到。” 保持微笑的梨步田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齐木简单跟她说了声再见,转身要下楼。忽然,转角外的骚乱停止了。 巧的是,“少女”将长发拨到脑后的时候,隔着二楼走廊的窗子,恰好与齐木对上了视线。 加白弥梓愣了一下,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笑眼弯弯,唇角弯弯,如果用尺子测量,会发现弧度都是惊人的一致。旁边搬着箱子路过的学生眼睛都看直了。 齐木楠雄停下了脚步,站在窗子旁边,一瞬间想过自己为什麽不能直接跳下去。 ——他好像知道自己特别可爱。 ——当然了,有人不知道吗? 第67章 day67 多谢款待 二楼走廊的空气已经被梨步田崩溃的心声刷屏了:[这是什麽状况我不接受!这个学校已经有一个照桥心美了怎麽又多了一个邪恶的黑长直!!可恶啊我的情报网根本没有这号人,神你是不是在故意跟我作对啊啊!!] 她身旁这位真正的卡密撒嘛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同情,再多就没有了。 齐木楠雄视线仍对着窗外,加白弥梓身后,刚才那几个试图调戏“一年级学妹”的男生们正在面红耳赤地对墙倒立,以行动证明“少年的脸红胜过一切情话”的含金量。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阴影轻晃,邪恶黑长直伸手拢住长发,指尖拈起吹落到头发上的花瓣,美好得宛如galgame里的cg。 是的,我们超能力者就是要看这个才有力气拯救世界。 齐木楠雄愉快地跟道心破碎的梨步田说了声再见——虽说梨步田多半没听进去——迫不及待转身下楼。 午休时间,外面阳光热烈得刺眼,大多数学生都在教室里,没什麽人路过。户外的热意落在身上,齐木楠雄加快了脚步,走到加白弥梓身旁,自然地挡住了走廊可能投射过来的视线,常年无表情的脸上唇角浅浅勾起:“怎麽穿了这件?” 第70章 齐木栗子的校服,也不能不算他的衣服。 pk学院统一的浅绿色水手服,短裙,过膝袜,搭配墨黑的长发和捉摸不透的人偶娃娃脸,效果好得简直可以用恐怖形容。 虽然不是预想中的男友外套,但是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流下感动的泪水——“你做的好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发量可观的长发在阳光明媚的夏天有点太奢侈了。 加白弥梓脖颈今天什麽装饰都没带,脖颈和锁骨一片连通的雪白,被长发盖住的后颈出了一层细腻的汗。 他顺势搂住齐木楠雄的胳膊,果然感受到一片令人舒适的清凉温度,忍不住把脸颊也粘贴去,语气自然:“可爱吗?” 可爱到旁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 “回答正确,”加白弥梓说,“奖励是请我吃冰激淩。” “太感谢了。” 齐木楠雄就这麽豪爽地拿出了本月全部的零花钱(注:3000日元)请客。 途中,加白弥梓对男朋友的财政情况做出评价“没关系,少少的也很可爱”,并且用珍贵的3000日元买了两个冰激淩和一板豪华咖啡果冻。 之所以由齐木请客,主要是加白弥梓第一次穿水手服的制服,没找到口袋,所以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想起带钱包,身上穷得可怕。 超能力者的自尊心受挫了半分钟,很快就自我调理好了。如果他想的话全世界的钱都是他的,但他却没有这麽做,可见囊中羞涩其实也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再说了,要不是这样,他们有机会在学校长椅上一起吃冰激淩吗? 牵着手离开的时候,齐木楠雄还能听到倒立的小混混难以置信的心声:[是不是幻视了,为什麽我会看到一个四眼和my天使拉上小手了,可恶啊我比起那个四眼到底差在哪里!!呜呜,心跳好快啊,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 疑似大脑充血晕过去前的幻想。 齐木本不愿搭理他们,但秉着严谨的习惯,他敷衍地检测了一下这个人的好感度——82。 ……你来真的??? 不可能,死心吧。 没过多久,松崎老师的暴喝声依稀传来:“你们几个家夥,在这鬼鬼祟祟做什麽呢!” “噫!是松崎——别倒立了快跑啊!” 好了,现在你的心跳更快了。玩去吧。 午饭是在走廊下的长椅上解决的。加白弥梓对正餐没胃口,只慵懒地靠着齐木楠雄的肩膀小口小口吃冰激淩。有超能力者在,根本不用担心奶油化掉的问题,真好。 齐木楠雄幸福地挖下一勺咖啡果冻,先送到加白弥梓面前,被推回来了,又幸福地送进自己口中。 在幸福加倍的悠闲时光里,被甜晕的大脑还保留了一丝理性。 [相卜,现在有空吗?]——隔着一栋楼向同班同学传递心音。 正在教室里打哈欠的相卜命一下子吓清醒了,[呜哇吓我一跳,诶是楠雄啊。对了对了,听班长说你去医务室了,我还想去看你来着,身体ok吗~?] [我很好,但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相卜双眼亮了:[竟然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说。] [你先从教室出来,右手边拐弯,顺着走廊往前走,数到第三扇窗户停下,从窗户往外看。] 照做的相卜拉开窗子,一脸茫然:“什麽都没有啊,楠雄,你叫我做什麽?” [嗯,就是这个位置,视线往右偏30度,再向下——可以了。] [你能看到人的气场吧?帮我看一下我身边这孩子。] 相卜用“把大夥叫出来就为了这点事啊”的语气噫了一声,“好吧,我尽量。” 她搓了搓手,一气呵成,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半晌,她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楠雄,你们[哔——]过了吗??!!” 说话能不要这麽让人误会吗? 不过连这个都能看出来,齐木楠雄也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因为你们两个的气场有一部分融合——等等等等,这不就是真的[哔——]过了吗,那我岂不是失恋了?!” 齐木楠雄点头:[好,除了气场其他的东西呢,生命力和运气之类的。] “好歹给我点时间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啊,”相卜咬牙切齿地抱怨,但还是认真地再次观察起来,“我看看……颜色不同啊。本来颜色的生命线很短,但是被另一个颜色补上了,不过新的摇摇晃晃很厉害,很不稳定。嗯!判断不出来。” 果然,只靠一次血液交换就想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还能改变就是好消息。 [谢谢你,相卜。]齐木楠雄真心实意地道谢。 相卜捂着心口悲伤,“楠雄你这家夥不声不响的结果这麽厉害,[哔——]和[哔——]还有[哔——]都做过了,小看你了。” ……所以能不要再用误导性的词汇了吗?明明我的恋爱到目前为止还是很纯洁的。 齐木楠雄结束了和相卜的交流,松了口气,重新拾起幸福的心情准备把剩下的咖啡果冻一口气吃光——啊……我果冻呢? 加白弥梓含着勺子,眼神无辜:“你一直发呆,叫你也不回,我就吃掉了。” 齐木楠雄:“……” 没关系,让我们恭喜这个咖啡果冻! 楠雄好像要碎了,加白弥梓感慨,拿出一个新的,“再开一个吧——唔、”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树影浮动。 良久之后,齐木楠雄松开了他的唇。 “多谢款待。很甜。” 第68章 day68 “抖s和抖s在一起是不会获得幸福的” 加白弥梓没在学校里待多久,大概等到pk学院的午休结束铃响起后就准备离开了。 他从长椅上起身的时候,齐木楠雄也跟着站起来,手里还帮他拿着冰激淩,“接下来去哪?” 加白弥梓长长“嗯”了一声,思索:“打算去买点东西。昨天太匆忙了,没来得及买伴手礼。” “没关系,爸爸妈妈不会在意这个。”齐木楠雄把冰激淩递给他,“不如买点你喜欢的。” “喜欢你。” 齐木楠雄:“那就——啊、” 齐木楠雄:“——?” 表白的话信口拈来,偏偏加白弥梓一点都不害羞,打直球和呼吸一样自然。 也对,他骂人的时候也是这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对不擅长与人交流还有点口嫌体正直的超能力者来说,直球就是最大的麻烦。 虽然麻烦,但是这一点也很可爱。嗯,这样最可爱。 超能力者轻轻咳了一声,把乱飘的思绪胡乱掖回心里,把冰激淩递给加白弥梓,后者一鼓作气咬了一大口冰激淩球,还没咽下去,忽地“嘶”了一声,脸皱作一团。 那一瞬间直冲天灵盖的酸疼,差点把加白弥梓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牙疼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狠心把嘴里的冰激淩一口咽下去,再想去对抗该死的牙神经的时候,却发现一点都不疼了。 回过神来,齐木楠雄的指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虽然什麽都没说,但目光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很沉重——“牙疼,没办法,只能戒甜戒酸戒冷了”。 加白弥梓的天这下才是真塌了。 他体内的自愈能力只有在身体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嗝屁了”的时候才会运转,比如发烧到四十多度、大量失血、内脏破损等等,区区作息不规律和随心所欲吃甜食导致的牙神经敏感,自愈系统根本不屑一顾。 死咒力,你倒是动啊。 “我也有错,”齐木楠雄叹气,把冰激淩放回保温盒,“不该买这个。”怎麽能被一时的美色迷惑双眼。 “冰激淩先由我保存,这段时间先不要吃这种甜冷的食物了。” 美色眼尾一抹淡红,眉毛似蹙非蹙,倔强又惹人怜爱的猫眼里倒映出他的脸,小声地问:“……棒棒糖和蛋糕呢。” 齐木楠雄的信念有一瞬间的动摇——开玩笑,当然没有。 “这两个也不可以。”冷酷的回答。 加白弥梓一口气堵在胸口,向下拽了拽齐木楠雄的领带——其实是他的领带——让后者不得不俯身,用了些力道撞向他的唇。 齐木楠雄“嘶”了一声,反应过来,有点好笑地搂住少年薄薄的后背。 上课铃已经响过去5分钟了,加白弥梓闭着眼,置身在喜欢的气息中。 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楠雄的气息都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是头顶着雪外冒冷气的笔直松树,尝了才会发现,树尖上覆盖白雪的是糖霜。 这是超能力也无从知晓的事情。 - 迟到超过15分钟的话就变成缺席了,齐木楠雄赶在死线前回到了教室。 平时不起眼的乖学生罕见迟到,老师倒也不会为难他,说了句下次注意就让齐木回到位置上听课。 乖学生坐到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惆怅地想到底什麽时候放学。 第71章 跟困在学校的齐木楠雄不同,翘课翘习惯了的加白弥梓,就算不在自己的学校,翘课的态度依旧自然坦荡。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人很少,加白弥梓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低头搜索“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里应该准备什麽礼物”。 还没搜出个所以然,绿灯亮起,自行车铃铃地从身边路过,他正准备走过马路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加白君,可以打扰一下吗?” 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正笑眯眯地跟他挥手。 - 放学的前一秒,齐木楠雄收到了一条无署名短信。 [楠雄君,抖s和抖s在一起是不会获得幸福的。] 删除拉黑。 齐木楠雄拿上书包走出教室。 手机又响了一下,他心里啧了一声,对这位匿名的好事者感到略微的不耐烦。 [楠雄君,你的小男朋友是在混黑吧,好可怕啊,所以说你们还是早点分开好。]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有一个问题——谁问你了? 就算匿名了,这股一靠近就令人烦躁的感觉也没有第二个人有了。 但那家夥是怎麽知道……算了,以空助的变态程度,估计家里不知道被他装了多少个隐藏摄像头。 一生致力于和超能力者的弟弟分出输赢,但屡战屡败,自暴自弃下跳级去了剑桥——齐木空助,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天才,齐木楠雄现在用的超能力抑制设备就是他发明的。 可惜是个变态。 正因为这家夥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齐木楠雄早就想到他会来打扰自己的恋爱,可还是没想到他动手这麽快。看来空助的变态程度又提升了。 似乎料到了他在想什麽,短信这次也不装了。 [啊呀楠雄,我用了54种方法检测,你们俩的适配度最高的一次只有32%诶。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好歹要相信科学吧。我可不记得我的弟弟是个恋爱脑。] 齐木楠雄终于停下脚步,回复了短信。 [你嫉妒了?] 对面闭嘴了。 虽然成功打断了空助的骚扰,但按部就班走路回家的计划也被打乱了。随着人流走出学校后,齐木楠雄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屏蔽住身体,先确认了下家里有没有异常,确认没有后直接瞬移回家。 加白弥梓好好地在房间里,桌子上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饮料,他拿起一个正要往杯子里倒,就见楠雄突然出现在面前,咦了一声。 中午穿的水手服又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长发也变回去了。眉眼没变,少女的特征模糊掉之后,气质发生了相当大转变。 如果是这幅形象,肯定不会有小混混敢来搭讪。 见加白弥梓的心情似乎没有被打扰过的样子,齐木楠雄心下稍缓。他把书包放在一旁,装若无意地问:“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麽吗?” 加白弥梓眨了眨眼:“是说那个叫空助的人吗?” 齐木楠雄差点呛到:“咳咳、”那家夥——! “我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他了,”加白弥梓托着脸,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路上买了瓶汽水一样,“一上来就自顾自说了好多话呐。” 齐木楠雄即道:“不用把他的话放心上。” 加白弥梓跟着他的话点头,又开始调配自创的饮品,摇晃着玻璃杯,忽然道:“他说楠雄其实不想要超能力,等到消除器制作出来之后,你会选择放弃超能力。” “还说如果只需要利用能力者的血液维持生命的话,还是趁早换人比较好。” 齐木楠雄:“……” 齐木空助,虽然日本和英国距离9500公里,但是用超能力只需要半秒钟,你给我等着。 第69章 day69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堵着路,没有走的意思。他脸上挂着假笑,大胆地说着一些不知所谓却十分冒犯的话。 “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却很老练呢,加白君。你恶劣的性格大概是恶劣环境培养出的产物吧。哎呀,周围人一定深受其害吧。” “提前说明,我可是很开明的。不管你是男是女还是其他95种性别,在做什麽见不得光的工作,反正楠雄都不在意,我就更无所谓了。” “但是有一件事希望你明白——楠雄是特别的,非要说的话就是神。没有一个人配得上他,凡人就跟猴子一样只会拖他的后腿。” “我想想,你需要定期吸超能力者的血?漫画里不都是这麽演的嘛。放弃楠雄吧,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呐,我这麽说你能理解吗?如果还有羞耻心的话,还是趁早收拾包袱滚蛋比较好哦。” 听着男人喋喋不休的话,加白弥梓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真是变好了,竟然能平心静气地把这一大堆垃圾话听完。 虽然这金发男长了张很欠揍的脸,说话也很欠抽,但加白弥梓能感觉得到,这人说的是真话。起码是他认为的真话。 果真欠揍。 “……哎,你在听吗?” 齐木空助说的口都发干了,对面的少年一直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视他如空气,搞得他一腔激情全都错付了似的。 虽然和数据上有些许不同,但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女装估计是个人癖好吧,齐木空助没什麽兴趣。他自认耐心,再次微笑地面对盲人似的挥了挥手:“hello?もしもし?你好?ciao?” 绿灯时间已经过了,加白弥梓收起手机,朝空助走过去。 齐木空助可不会开朗到认为他是过来握手言和的。 果然,下一秒,笑眯眯的金发男人额前流下两滴汗,举手示意:“那个,加白同学,你的黑色尖头中跟真皮皮鞋好像踩到我了。” 漂亮的鞋跟轻抬,鞋尖碾下时,齐木空助脸上的汗流得更快了。 在他的牙齿再次挤出聒噪的声响之前,少年歪了下头,幅度不大。 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来纤细无瑕的线条,黑睫掀起,眼眸透得像镜子。 “你是真的变态呢。一想到会惹我生气,就兴奋起来了?” 太自我的人就这样,就算用“眼睛”看到了他们的真心,也全是些个人色彩强烈的臆想。 加白弥梓咋舌,无趣地移开了视线:“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不然就要错过回收日了。” “而且,你的情报也不对。”他漫不经心道,朝对面闪烁着红灯的丰田车挥了挥手。 齐木空助还挂着那副笑脸,并没有超能力的他已经快被踩得说不出话了:“……这是干什麽呢,加白君。” “第一次见面,想起来我应该请你吃顿饭。” 警车停下了,警笛还在响。两个警察从车上下来,朝着这边喊道:“那位金发的男士,请配合一下调查。” 齐木空助汗如雨下:“等下,哈哈哈,这之间是不是有什麽误会——” “是啊,误会还挺大的。” 在齐木空助被警察带走之前,加白弥梓没礼貌地对着他的脸叹气:“谁说是血液才行了。” 齐木空助:“等、……哈???” 他保持着被雷劈一般的表情,被警察以“妨碍公共秩序”的罪名带走批评教育了。 所以,其实齐木空助并没有口无遮拦说出“楠雄想要放弃超能力”这件事。这家夥虽然是个变态,但也很清楚哪些是秘密和底线。 这是加白弥梓在他那二百分嘈杂混邪的真心中掌握到的唯一有用的情报。 人们向来爱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有毁灭世界的手段,也要承担起拯救世界的责任。 更别说,齐木楠雄是个嘴上嫌弃身体诚实的好孩子。 就是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才很喜欢他。 “……我不反对。”回过神来,加白弥梓看着手中挂着雾气的透明玻璃杯,里面装的是他心血来潮混搭在一起的维生素饮料和蒸馏酒,“有没有超能力都没关系。” 在这附近买酒有点麻烦,营业员不像横滨的混惯了,搞得他也费了一番劲。说起来,调半天了,他还一口都没喝呢。 “……这些太遥远了。以空助现在的能力,想要做出超能力消除器还不现实。” 超能力者以刻意轻松的语气说:“而且,我对现状很满意,还没有改变的打算。” 这是真心呢,还是谎言呢。 如果现状能一直保持不变的话,就不必称之为现状了。 “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楠雄,在讨论现状的时候,要把我和我带来的影响排除掉。” 加白弥梓又倒了10ml的浓缩葡萄汁进去,“也不一定要超能力,异能力和咒力都可以转化。” 他的意思很明显——超能力是最优选择,却不是唯一选择。 肩上多了些力道,加白弥梓不得不收起支在桌子上的胳膊,脸和身体一起转了过去。 一直都隔着眼镜,却是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看到对方幽深的眼神。 第72章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在这种地方上较真就没完没了了,“反正血液就可以,把他们敲晕了当血包就行了。” “我知道。那也不行。” ……这算什麽。 加白弥梓哑然:“楠雄,你生气了吗?” 遇到的人多了,不管多莫名其妙的变脸他都见惯了,但这麽难以理解的还是第一次。 这难道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吗,每个人都能去做想做的,就算是血包也会有报酬。要是在里世界招募,献血名额都要抢疯了。 他的眉头无意识皱起来,身子扭了下,想要从这种难言的氛围中脱身,但总被肩上的力道压回去。 并不算强硬,可是总比他挣脱的力气多一分,搞得加白弥梓有点不爽。 “生气,或许吧。” 齐木楠雄低声道:“我在想,你什麽时候才能意识到,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这个事实。” 第70章 day70 小猫把我按床上不让我上学校 他大概心情不好,才买了这麽多酒和浓缩果汁,调酒的比例和手法全都随心所欲乱搞一气。 装柠檬汁的杯子歪倒在桌上,和酒精一起蒸发,醺醺然的空气里染上极淡的甜。 加白弥梓抽了两张纸揩桌子,烙了一圈淡红印子的手腕仍在微颤。 如果是他自己喝下这杯用高浓度酒浆为原料的鸡尾酒,肯定不会醉。但问题就在于,平常跟他喝酒的都是面不改色的老酒鬼,是以,加白弥梓压根没想到“人喝酒,就会醉”这麽简单的道理。 更别说,齐木楠雄是个低调做人、遵纪守法、且滴酒未沾过的高中生。 喝下他调的这杯酒应该是超能力者截至目前的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了。 粉发男生倚在床上,手背搭在额头,摘了眼镜,双眼闭着,眉头微微皱。他的脸上浮动着淡色的薄红,虽然和平常一样没什麽表情,平静的面孔底下似乎涌动着暗潮。 加白弥梓悄悄地去碰他的手。睡着的齐木楠雄手指微动,像鱼咬饵一样圈住他。 二十分钟之前,被一杯酒干趴的超能力者还是清醒的时候,说出了恋爱漫画里男主角一样帅气的台词。 按照漫画里的发展,闹脾气的女主角应该会有一页大特写,睁大漂亮的眼睛,伴随着“诶……?”的心声,心跳加速,脸颊在不知所措中染上羞恼的红晕。 可惜当事者本人,一不觉得自己有闹脾气,二听着这话也没什麽反应。 加白弥梓说:“楠雄,放开我。” 齐木楠雄稍微松开手,他借机把自己的肩膀夺回来了。 “等一下,等我把这个弄完。”加白弥梓低下头,接着往那杯鸡尾酒里倒薄荷水。 齐木楠雄挪了挪位置,靠着他在桌子旁边坐下,有点郁闷地把膝盖收起来,看着那杯饮料(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酒)。 最后的一步,加白弥梓觉得颜色不太满意,又倒了三分之一瓶可乐,揭开糖纸放进去一颗夹心葡萄糖,才有点高兴地举到齐木楠雄面前,“我自己做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盯着那装满不敢恭维不可名状液体的玻璃杯思考了两秒,齐木楠雄缓缓接过,嗅了嗅,闻到清新的水果味,尝试着喝了一口——味蕾受到冲击,那一瞬间的记忆好像删除了。 齐木楠雄不死心地又喝了一口,试图在其中品出些什麽高雅的味道。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喝了半杯,这时候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但他只以为是热的,解开了两颗纽扣,暗暗呼出一口气。 “很独特,很有冲击性,也很有创意,”最后,齐木楠雄这麽评价,“——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加白弥梓沉默了,起身去摸他的额头:“楠雄,你是不是酒精过敏?” 坏了,真的有点烫。 不是要起名吗,齐木楠雄想这麽说,但他的嘴巴突然不太受控制了。 加白弥梓撩开刘海,头抵着他的额头,罕见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猫一样的眼睛盛着一点光,像流星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他的温度要比他凉得多,有一股清冷的柠檬香,凉丝丝的。 齐木楠雄喉结上下滑动,没由来的干渴,后知后觉自己燥热得不太正常, “楠雄,还能正常说话吗?” 加白弥梓心里打鼓,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齐木楠雄抓住他摇晃的手,点头:“真可爱。” 加白弥梓:“、?” 事情很不妙。 法律中似乎有“禁止未成年饮酒”这一条。 糟糕,楠雄应该没犯过法。 加白弥梓拣一个没用过的杯子倒纯净水,掺了点柠檬汁,喂给齐木楠雄。 后者乖乖喝了,又听他的话回到床上躺下。然后在加白弥梓起身要去拿毛巾的时候圈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我没事。”——口齿清晰,说话利索,楠雄的酒品看来很好。 齐木楠雄没松开拉他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头,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又停住了:“等一下,神有话跟我说。” ——完蛋了,脑子已经坏掉了。 十几秒钟过后,齐木楠雄的眉头紧紧皱起来。看来神说的话不太好听。 加白弥梓用自己的手背一下一下去贴齐木的手背,借此分开他的注意力:“那家夥说什麽了?” 按这个世界上复杂的设置,就算真的有神明也不奇怪。但不管是什麽物种,他都不喜欢。 “他说……”齐木楠雄按了按太阳xue,“他说他同意我亲你,但是**和**还不行。” 加白弥梓:“……”没救了吧,这神。 再说谁管他同不同意了,啰嗦。 加白弥梓偏过身,手撑在床沿,去碰了一下齐木的唇角。这样轻轻的触碰本质上和拉手没区别,但更柔软和无害,就像小动物交换气味一样。 “……要补充吗?” 齐木楠雄脸上酒精熨出的红晕已经很明显,手指穿过乌黑清凉的发丝,喉间轻轻喘息。 说起来,不管是加白弥梓来找他,还是齐木空助使坏,都是由这件事起的头。空助痛心疾首地对他说“楠雄你被利用了,哥哥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先让这家夥滚一边去,单说利用这个词,其实也没错。 他得利用此前被他视作“夺走一切、不幸源泉”的超能力,并对此感到庆幸和隐秘的欢喜。 “还好。”加白弥梓感受了一下,“但是多了更好。” - 时针转了一圈有余。 顽强的生物钟还是让齐木楠雄在闹钟响起前张开了沉重的眼皮。脑海似经过了一场暴风雨,七零八落的记忆全都断了片。 这一夜的表现绝对称不上烂醉。第一次无意尝试了酒精,齐木楠雄就决定把这个东西拉进黑名单。 在他能重新思考之前,先觉得胸口沉闷闷的。 据说睡觉时如果有重物压在胸口就会做噩梦,鉴于他完全记不起梦的内容,到底是不是噩梦这一点无从考证。 但是压在别人身上睡得会很香。 一团黑甜的乌云躲在他的怀里,似乎察觉到齐木醒了,把脸又转向里面,模模糊糊地说:“不许动。” 从黑名单拉回来也不是不行。 齐木楠雄有一点睡久了的头疼,听话地放松了身体,闭上眼努力把断片的记忆串起来。手指勾住了柔软的发尾。 要先从颜色奇怪的饮料说起,中间神明好像出场打了个酱油,最后是一个正面看不到的角度,在后颈和肩膀的连接处、反复吮磨留下的暧昧痕迹。 齐木楠雄:“……” 哈????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后背惊出冷汗。 还没等他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摆在床头的闹钟嘀嘀响起,起床上学的时间到了。 齐木楠雄立刻把它按掉。 “今天不要去了好不好。”加白弥梓和抱玩具熊一样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比齐木更像赖床的学生。 齐木楠雄把闹钟扔进沙发缝里,在不敢置信和拷问良知之间选择了舒舒服服摆烂,“好。” 第71章 day71 《主动直球系把我的人生都害了》 在被窝里磨蹭了一会儿,确定把最后一点睡意也弄飞了,加白弥梓头对着枕头锤了一下,拿起衣服去浴室。 睡衣的领口虽然宽敞,但背后全被头发遮住了。他走得太果断,齐木楠雄根本没机会确认那一个越界的kiss mark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里的幻想。 用千里眼透视浴室?不太好吧。 稍微看0.1秒。 ——等下,这下不就跟鸟束没区别了吗? 冲完凉的小乌鸦又快速地飞出来了。加白弥梓穿的薄针织毛衣,脖颈露出一截白衬衫的衣领,下半身搭配黑色短裤,露出的腿部线条纤细光洁。穿着这一身昨天新买的和哪个季节都对不上的套装,衬得背后的浴室都像杂志拍摄现场。 还差点什麽,加白弥梓在口袋里翻,摸到一枚硬质微凉的戒指。 第73章 “我帮你戴上。”齐木楠雄说。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根浅米色的丝带,将锗戒指从中穿过。齐木楠雄捧起颈后的黑发,将丝带系上结,细心地藏在领子下,又将前面的戒指摆好,正好变成了一条项链。 加白弥梓享受着全套待遇,赞叹起男朋友的审美意识,摸了摸项链,问:“这条丝带是哪里的?” “咖啡果冻的袋子上,我把它收藏起来了。” “这麽正式?好吃吗。” “毕竟是5000日元一个的咖啡果冻,”齐木楠雄指间绕着他的黑发,脸色却笼在淡淡的阴悒里,“完全不。那家店一个月之后就关门了。说实话,存活的时间超过了我的估计。” 他依旧面瘫脸但满腹怨念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拯救世界的伟大超能力者形象,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男生,当然要比所有的高中男生可爱。 他看不到背后齐木楠雄的动作,但估计丝带后应该是打了个小蝴蝶结。加白弥梓摸摸戒指,又摸摸丝带,很喜欢这个搭配,“现在我是咖啡果冻了,你要把我吃掉吗?” 齐木楠雄手抖了一下。 苍天可鉴,就算做那种梦,绝对不全是他的错。 加白弥梓仰起脸,额发由于重力往两侧滑,露出清晰的含着笑意的眉眼:“好吃吗?” 齐木楠雄绷直了身子,手背抵着唇。全身骨骼里似乎都有一簇电光流过,噼里啪啦,刺激得大脑都微微眩晕。 那枚花费5000日元罪大恶极的咖啡果冻的味道已经在记忆里瞬间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丝带系成的轻盈蝴蝶,和蝴蝶歇落的面颊。 和心中强烈的悸动相反,他俯下头,像对待易碎的宝物一般,落在眼睛上的吻一触即离。 《主动直球系把我的人生都害了》——不愿透露姓名的齐木先生着 加白弥梓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捂着耳朵嘟哝:“这算什麽回答……” 语气不太满意,耳尖薄红的热意却从指缝里溜出来。 这真是不亚于地外生命的新发现,齐木楠雄意外地挑了挑眉,心里感叹,动动手指用意念画下这一幕。 加白弥梓捂着耳朵把自己隔绝了半天,才放下手,没事人一样提议:“我们去外面吧。” ——约会。 一次朴素的约会。 他没什麽特别想去的地方,之前的约会攻略也全忘了。哪里都可以,只是想去外面走走。 “楠雄,你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好像是有的,齐木楠雄思考了一下,除了学校和家里外,他休息时间会去附近的咖啡馆,还有公园里看书,非常普通的爱好。 加白弥梓拿着两包薯片:“我们去公园吧。” 时间是不上不下的十点钟,公园没几个人,草坪上喷水器独自洒着水,旁边有几只鸽子蹦蹦跳跳。 加白弥梓拿着薯片喂鸽子,然后在鸽子跳过来抢的时候,把薯片喂进齐木嘴里。 被溜了好几次,鸽子虽然傻也反应过来了,生气地扑棱着翅膀要跳走。 [走什麽,接着玩。] 无形的唤起基因中恐惧感的声音,伴随着咔嚓咔嚓嚼薯片的背景音传进几只鸽子花生大的大脑。 于是加白弥梓就看见刚才还气得要啄他的鸽子突然变得比鸡还温顺,咯咯哒咯咯哒地跑到他脚边跳舞。 “啧,好像精神失常了。” 他看着鸽子杂技慢吞吞地吃薯片,有点吵闹的动静忽然从公园的另一角传来。 那里有一架秋千,两个小孩正为了争夺秋千的使用权辩论得脸红脖子粗,最终决定靠公平的猜拳游戏,由幸运女神来决定胜负。 “石头,剪刀,布!”异口同声后,两小孩同时露出了剪刀。但是现场却出现了第三个人的手势,战场就是这麽风云莫测。 “啊,我赢了。”加白弥梓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拳头,对败者挥手:“拜拜。” 两个小孩瞪大眼睛——你是谁啊??? “不、不算,”戴眼镜的男孩涨红了脸,“这是三局两胜的。” 另一个鼻头贴着创可贴的男孩小鸡啄米地附和:“没错没错。” 加白弥梓没意见:“那继续吧。” 两小孩对视一眼,刚才的矛盾不复存在,立刻达成同盟。 一局后。 “我赢了,拜拜。” “五、五局三胜!不对,是七局四胜!” 两个小孩不屈的黄金意志,在连输二十次之后,屈服了。 他俩手拉手喊着“妈妈我要回家”哭着往反方向跑。 加白弥梓坐在秋千上张望:“真的哭啦?” 齐木楠雄立刻鼓掌,声线含笑,礼貌又不失夸张:“太厉害了,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一般啦,”加白弥梓难得谦虚一次,说的大实话,“还是比不过前辈296胜0败58平的记录,还是前辈更厉害。” 一句话把前辈说得脸都红了。 他平常都直接喊齐木楠雄的名字,偶尔喊几声卖乖撒娇似的“前辈”,都是故意的。 齐木楠雄轻咳了两声,拨动秋千的绳索,“都是过去的成绩了,不值一提。” “要记下不能跟前辈猜拳,输了我也会哭的。” 真的吗,那我可就要认真了。 “……”加白弥梓打了个寒战。奇怪,他都穿这麽厚了。 如果对搭档推秋千的技术够信任,手是不用握着绳索的。加白弥梓拿出刚刚在公园入口买的泡泡棒,借着风吹出五彩斑斓的泡泡。 泡泡颤巍巍地飞高,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颜色,过不了几秒就会破掉,他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跟这一刻、跟这些转瞬即逝的泡沫相比,他计划要做的事是那麽不值一提。 加白弥梓收起泡泡棒,任由微风扬起碎发,思忖着该如何开口,齐木楠雄却先一步说了声“抱歉”,看着手机,表情有点头疼:“爸爸说他下楼踩空摔骨折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加白弥梓愣了片刻,才记起来说“没事”。 齐木楠雄把手机放回口袋,头歪了一下,忽然答非所问道:“可以电话联系吗?” “好啊,”加白弥梓说,“你来找我也可以,但是要悄悄的。” 齐木楠雄唇角微扬,露出淡淡的笑,摸了摸他的头:“我先走了。” 加白弥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公园的路好像一瞬间就走完了。离开视野范围之后,他移回视线,对着天空眨了眨眼,又拿起了泡泡棒。 一簇簇,一蓬蓬,天真烂漫。 沉稳的脚步声从后靠近,又停下。“差点没找到这里,”来者感慨,被无视了也不觉得尴尬,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看,这些可以吗?” - 齐木楠雄双臂环胸,安静靠在墙后,确认没人能看见他。 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停在公园门口,下车的男人金发黑皮,面色凝重,对着短信确定了三次才走进去。 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很会打工,——但一定没他会打。虽然齐木还没打过工。 走进公园前,安室透还谨慎地观察了下四周有没有监控,直至看到已经停止的秋千上的人影,才松了口气。 他面带微笑,对着加白弥梓说了什麽,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齐木楠雄没有偷窥的癖好,但这种事看了也不是他的错。很不幸的,他清晰地看见了袋子里装着一盒珍宝珠棒棒糖和冰激淩大福若干。 齐木楠雄:“……” 这好吗,这不好。 第72章 day72 我也略通一些拳脚 下属最通人性的一集。 加白弥梓随便拿起一款,冰激淩杯摸着沁凉,杯壁外挂着一层小水珠,不知怎麽的又打了个寒战。 “算了,我没有心情。” 安室透耸了耸肩:“好吧。”那只好他自己吃了。 加白弥梓之所以叫他来,事情还要追溯到昨天,买酒之前。 之前就说过了,他当时身无分文,兜里比脸还干净。不能留下网银流水,一分钱没有却想买东西,要麽借要麽抢。穿着这麽一身标志性的校服,做什麽都不方便。 综合考量之后,加白弥梓在通信录里滑了一圈:port mafia的人排除,咒术高专的人排除,学校的同学也排除。 ——啊,没人了。 身边竟然一个可用之才都没有,加白弥梓都觉得有点难受了。 幸福是靠对比出来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去找个人报复一下。 他点开许久未联系的安室透的对话框,发了个伸手的表情包:[给我钱] 对面显示状态在线的绿点快速地亮起,又更加快速地暗掉。账号的拥有者陷入了不小的精神冲击中,纠结了半晌,才上线发来一句询问。 安室:[……?] 安室:[是本人吗,是的话拉黑了。] 加白弥梓:[?] [安室:哈哈,我开玩笑的^^。要多少?] 第74章 加白弥梓:[不用这麽麻烦] 加白弥梓:[你帮我付账就好了] 他用安室透的账号买了束鲜花和一盒高档点心送给齐木妈妈,又去加急订购了几瓶基酒,还虚心地清缴了安室的意见:[你觉得现在市面上哪一款酒比较有前途?] 安室透的每一个笔画打得都很谨慎:[不清楚呢^^我平时不怎麽喝酒] 加白弥梓平静地发过去一个名字:[bourbon.] [给你一个立一等功的机会怎麽样?] …… …… “所以叫我来什麽事?少爷。”安室透问,语气不像之前在咖啡店打工时候那麽卑微了,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洒脱。 他说话时,也在默默观察周围,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小镇,明明就处在热闹的东京,却有一种将全世界隔离在外的质感,一踏入这里,他的心情都不自觉地放松了。若不是加白弥梓给他发来了地图,他此前从未留意过还有这麽个地方。 安室透话里带刺,但没想到加白弥梓早习惯了被当成大少爷,并且真的拿他当奴隶使唤。 “你的用处可多了,比如说帮我付账单,开车,打下手,绑架,埋尸。”加白弥梓每说一项就收回一个手指,“好好干。” 安室透:“……” 原来如此,并不是要他得一等功,而是让他成为别人的一等功啊。 告辞。 “去开车吧。”加白弥梓没理他,径自朝出口走去,“去京都,三个小时能到吗?” “……我有个问题。” “问吧,虽然我不一定答。” “为什麽我要听你的话呢,”安室透双眼微微眯起,脸上的微笑并不真切,话语中似乎带着叹息,“我的时间不多,如果没什麽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关于这位油盐不进的任务对象,安室透曾在空暇时间和好友抱怨过,本以为对方的态度会和自己一样觉得头疼,却见好友皱起了眉,沉吟道:“zero,你说的那位少年,做事很粗鲁麽?” “是啊,光我知道的,他在交际场里直接翻脸的次数都不算少,每次都要所属组织的首领来擦屁股。说到底那并不适合武力派上场吧。” “然后呢?” 安室透愣了一下,“什麽然后?” “翻脸之后——被他羞辱过的那些组织怎麽样了?” 话说到这里,安室透也认真回忆起数据:“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被吞并的、破产的、被合夥人背刺爆出丑闻的——都没有好下场。” “简直跟被故意报复了一样。”他半开玩笑道。 好友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有一个猜测,并没有依据,随便听听就好。” “每次都帮胡闹的下属收拾烂摊子,就算是盲目溺爱的父母,也该觉察出不对劲了,再说那毕竟是能当上暴力组织首领的人。” “会不会,那个少年是故意的?” 是为了刻意营造闹崩的状况而演的一出戏,还是真的不计后果的胡闹,除了当事人,全都无从知晓。 安室透曾试图把真相往前一个上面靠,但经过这些时间跟加白弥梓的相处,他可以肯定,加白绝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就算是演的,多多少少也是他真的想这麽做。 “……”加白弥梓也不走了,抱起手臂看他。 少年点漆似的眉眼,面无表情的时候,似乎连感情都被一并抽走了。 “如果听不懂我的话,”他开口的时候,简直跟复苏的诅咒人偶一样让人汗毛倒立,“我也略通一些拳脚。” 安室透:“……” 这是真的恐怖片。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高峰段了,”安室透冷静地看了一眼时间,“事不宜迟,现在出发吧。” 出于优秀下属的自我素养,他习惯性地又问了一句:“对了,去京都做什麽?” 这个问题看来在能回答的范围内。 加白弥梓走在前面,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有仇报仇,有恩——好像没有。” …… …… 在咒术师眼里,京都最多的特产是傲慢的世家。 他们大多数不屑于和平民咒术师来往,更别说普通人,因此宅邸都建在远离都市的地方,四周设有一旦有咒力涉入就会发出警报的结界。 咒术高专尚且有个宗教学校的名号,就算是自命不凡的咒术世家,也明白大隐隐于市的道理。诸如御三家,在不知道咒术界存在的普通人眼里也只是有钱又傲慢的华族后裔。 总监会的副监事乌榷,住在位于半山腰的老宅里。宅邸的门前、院墙、屋顶,全都贴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交缠的草绳间缠绕着古铜色的铃铛,一旦有陌生咒力闯入,整座沉睡的老宅就会被齐齐唤醒。 她深居简出,行事低调,除了总监会例行会议外极少出门,如有紧急事情需要商议,都是由别人亲自上门拜访。 最后一丝日光沉下去的时候,乌榷的宅邸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佣人禀报,禅院直哉杵在门前不肯走,嚷嚷着要见她。 自禅院直哉任务失败、反而把自己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之后,隔段时间就要来找她歇斯底里地发一次疯。实力不济,眼界短浅,性情极端,乌榷冷眼看着他,只觉得禅院家御三家的位子该换人坐了。 这次却有些不一样,禅院直哉差佣人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 乌榷烦不胜烦,早想把这个累赘一脚踢开。听了这话后,让人把禅院直哉引到前厅,她自己则坐在厚重的帘幕后,闭眼拈动着手里的咒文珠串,只等直哉先发一通疯。 帘幕后传来古怪的“嗬嗬”声,像哭又像笑。 珠串齐齐从中间断裂,乌榷猛地睁开眼。 纱帘被锋利的咒力刮成碎片,腿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磨牙般的声响,乌榷呼吸一窒,眼前发黑,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咒力碾压破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她的胸口被人踩住,稍微一动就能听到肋骨摩擦声,动弹不得。 看见乌榷凄惨的模样,禅院直哉终于感到一股复仇的快意,想要哈哈大笑,却被身上缠绕的黑雾不耐烦地掐住脖子,浑身抽搐起来。 这个蠢货……! 乌榷瞬间明白了,禅院直哉所说的“最后一次”,竟然是触犯咒术师的禁忌,勾结外人来报复她。 乌榷憎恨得恨不得生啖其肉,她又呕出一口血,浑浊的眼珠获得稍许清明,慢慢转动,最终定格到一张有些熟悉的冷漠面庞上。 怎麽会觉得熟悉……?啊……原来如此…… 乌榷剧烈地喘气,一个个字从牙齿里挤出来:“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五条家知晓麽?” “我听不懂,能说的再具体点吗?” 加白弥梓俯下身,脚下力道随之加重,“我觉得还是你的罪孽更深。为什麽要杀我?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第三次。” 想杀他的人多了,但总监会的烂橘子还排不上号。 他来报仇,线索在禅院直哉身上,毕竟这麽蠢的暗杀者还挺少见的。托山神的福,它下在禅院直哉身上的诅咒让着家夥还留着一口气,并且轻而易举地就把背后的真凶供了出来,甚至都没用上逼供。 第一次暗杀交给伏黑甚尔,第二次交给禅院直哉——不、不对,伏黑并不是第一个。 乌榷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叹息,“是啊……为什麽第一次没能永除后患。” “要是我当时没有顾忌那麽多,在你最弱小的时候,把眼睛剜下来的那一次——就该把你这个祸害杀死。” 第73章 day73 【发起了视频邀请】 最容易想到的猜测,当年他遭遇的刺杀,会不会只是场乌龙? “六眼”横空出世之后,想要暗杀五条悟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只是碍于五条家严密的结界和五条悟本身强悍的力量,均以失败而告终。 相比之下,加白弥梓的价值简直接近于没有,他在五条家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清扫花园的用人。没人会盯上他。 事情过去很多天之后,才有路过的咒术师发现了残秽的痕迹。发生在城郊的一场骚乱,被认为是觊觎六眼赏金的“实力不济的暗杀者”,就此揭过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麽,加白弥梓也记不太清过程,只记得痛。但是到底有多痛,也不记得了。 照例庆贺“六眼”的诞生,照例从五条家的宅邸离开。路上突然遇到地震般的剧烈颤动,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内,火光和黑烟猛烈席卷。 用炸-弹偷袭,并不是咒术师一贯的手段,却很实用。陪伴他的侍女躺在血泊中,张着涣散的瞳孔,叫他快跑。 可是没能跑掉。他太弱了,没有术式和咒力,比普通的小孩子还要弱。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眼前模糊黑红一片,奄奄一息,恍惚间觉得血要流干了。身下一阵阵颠簸,似乎在一座行驶的密闭车厢里。 “好香……都快死了,我吃一口也没事吧……” 第75章 黑烟呛进气管里,一动就咳嗽起来。加白弥梓费力地抬起手指。 他还没干什麽,那声音先吓了一跳:“噫——!你听得到我说话?!” 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反复念叨着“了不得了不得,人类竟然能看到我”和“但是这人类小孩还是快死了啊”,在兴奋和纠结中反复横跳。 最后,它“哎呀”一生,重重一叹:“小孩,我帮你一次,你可要回报妖怪大人的恩情啊。” 行驶的车厢突然急促刹车,他的头重重磕在车厢一角,昏迷前,依稀听见了隔着障蔽的两声尖叫。 很久之后,狸妖在山神的宴会上自吹自擂:“本大人略施小计,那群人以为你变成厉鬼了,喊着什麽诅咒啊,尸变啊,就把你扔下车了。嘻嘻,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报应呐!” 救他的是豆狸的前一代狸猫妖怪,按照人类的伦理关系可以称之为父亲,但妖怪的传承并不靠血缘,力量也一代代衰弱。 在那之后,就是横滨的故事了。 “喂,醒醒。” 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确保老东西就算装死也会痛得睁开眼,加白弥梓松开她,打定主意出去就要换一双鞋子。 他接着审问: “为什麽,为了六眼?” 乌榷疼得目光涣散,呕了一口血沫,嘴里喷出阴森的冷意:“你杀了我吧。” “哦。”加白弥梓反问,“你在教我做事?” 又道:“想得倒美。” ——读心术真是人类的天敌。加白弥梓的眼睛并不能做到将一个人的心中所想转化成文本那样精确,他所能见的只有谎言和真心。这并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不被人知的秘密,藏在深处的恐惧。心口相悖,言不由衷,虚情假意,一切都是血淋淋活生生的。 ——所以,不是因为六眼。 也是,毕竟他和五条悟的差别实在太大了。伪装成针对六眼的暗杀更容易,也不会引人注意。 但是乌榷竟然不知道他的眼睛的用处。 更荒谬了,耗费这麽多心力筹谋,要一双没用的眼干什麽?简直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无视掉用怨毒视线盯着他的乌榷,加白弥梓抬头,叹了一口气。 真恶心,所以他才不想来。但是不解决的话,拖着只会更恶心。 “你还要留着他吗?” 加白弥梓看着天花板,悠悠问。 他身后只有一个人,和一只诅咒。 诅咒忘记了前尘往事,寄生在咒术师的身上,懵懵懂懂,像一个纯恶的婴孩,高兴了便折磨宿主,不高兴了就暴躁地折磨宿主,每次结束后,禅院直哉的身上皮开肉绽,全是自己挠出来的惨状。 禅院直哉憎恨又无可奈何,是他与诅咒结成了束缚,依靠诅咒的力量活着,自身却成为了盛装诅咒的肉罐子。 诅咒很听加白弥梓的话,黑雾欢快地涌动。 “是麽——你玩吧。” 黑雾迫不及待,驱使着并不情愿的禅院直哉靠近了地上乌榷的躯体。 它只伸出一丝,刺入乌榷的血管,地上的老人猛然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起来。血液好似一瞬间蒸发了,滚烫的岩浆从内而外烧灼着肉身。 她突然不动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缩成了一个木头做的人偶。 被诅咒不耐烦地催促,禅院直哉哆嗦着去捡起木偶。触碰的刹那,脸上表情凝固,又触电般甩飞出去——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手肘以下全变成了黑漆漆的烧焦枯木。 “……那老太婆逃跑了,跑了!”他口齿不清地低吼,匆忙用膝盖爬过来,乞求地去抓加白弥梓的衣袖:“别放过她,让她不得好死!” 真恶心。 人类不该拥有的眼睛与人类的身体相互排斥,眼睛否定身体,并且试图将其抹消。他的存在是相互矛盾的,只能等这一场斗争分出胜负,才知晓自己被判给了哪一方。 但是乌榷挖走了他的眼睛,相当于从外部强行制止了这场斗争,身体获得了胜利,咒力和术式才有了输出的出口。现在加白弥梓还有的看穿谎言的能力,只是“眼睛死后留下的尸体”。尸体不会反抗,不会斗争,不会再让他痛。 但随着时间消耗,会渐渐磨损消减。 磨损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生命倒计时也来到了终点。 加白弥梓没理他,也没让他碰到自己。他睁眼看着弥漫在厅堂的黑雾,轻声道:“谢谢。” “我会杀死你的。” 黑雾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在榻榻米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跳舞似的足迹。 - 加白弥梓离开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司机很听话地还停在原地,没有弃车逃跑。 安室透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麽,看见他出来后松了一口气,多多少少也有点真的担心,上前关怀了两句。 加白弥梓直言:“你好啰嗦啊。” 安室透:“……” 他磨了磨后槽牙,问加白弥梓接下来去哪。 看着天色,加白弥梓犹豫片刻,对着搜索引擎一个个筛选:“去酒店吧,最近的五星级,开个总统套房。再给我点几份外卖,要米其林三星。——对了,最好再买个swich,晚上太无聊,我的忘记拿了。” 安室透:“?” 安室透含蓄地微笑:“要不你还是下车吧。” 加白弥梓:“切。” 最后的成果,没去成五星级酒店,去了一家京都特色的民宿旅馆;米其林三星变成了明治超级杯冰激淩;switch自然也没有,老板娘看他一个人可怜,让旅馆的猫陪他玩。 带着湿意的清凉的风吹进来,老板娘去关木窗,加白弥梓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开始轻得听不见,没用一会儿,雨声便淅淅沥沥地敲着窗。 一辆橘猫窝在垫子上眯着眼睛假寐,看着不像是能陪他玩的体型。加白弥梓舀了一勺冰激淩,吃进嘴里才想起来他不能吃又冰又甜的东西。 “……” 吃都吃了,只好毁尸灭迹了。但是切记犯人是安室。 在雨声里,心事愈发不知何去何从。 加白弥梓盯了一会儿橘猫,发现后者假戏真做,打起真呼噜来了。他放下冰激淩杯,慢吞吞地掏出手机。 有几条新消息,在公园分开之后陆续发来的楠雄的消息,大意是汇报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麽,又提醒他按时吃饭,注意牙齿,一个人住的话记得锁门关窗——果然早有准备他会偷偷溜走。 加白弥梓点了下输入框:[可以打电话吗] 楠雄君竖起了大拇指:[好的] 加白弥梓:【发起了语音邀请】 电话接通的一刻,跟齐木楠雄温和的说着“我在”的声线同时传进来的,还有淅淅沥沥的流水的声音。 加白弥梓“咦”了一声:“楠雄,你在干什麽呢?” 东京今天的天气预报没说会下雨吧。 齐木楠雄打字回复:[稍等] 声音一下子暂停了。 齐木楠雄:[刚刚在洗澡,现在可以了。] 加白弥梓:“?哇。” 加白弥梓:【发起了视频邀请】 齐木:? 第74章 day74 过分的要求 这恐怕不太行。 齐木楠雄有点苦恼。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一只猫。而且也不在浴室,正偷偷摸摸地躲在民宿外。 他隔绝了雨层,咳了咳清嗓:“抱歉,现在不太方便,下次吧。” 加白弥梓:“嘁~~~~~~~~~” 他翻了个身,“楠雄,该不会是在做什麽坏事吧?” 没错,齐木楠雄要做一件超坏的事情。 “没什麽可看的,”他换了个姿势拿手机,用可爱的猫脸说出了大胆调情的话,“不如下次自己来摸摸。” “……?” 加白弥梓把屏幕倒扣在胸前,一瞬间怀疑起男朋友是不是被盗号了。 不对,声音是本人。 楠雄什麽时候学会说骚话了?可恶,这不应该是他的词吗。 “……嗯。”加白弥梓含糊应了一声,掩饰加快的心跳,换了个话题,“明天也去上学吗?” “不出意外这几天都是这样,没什麽特殊安排。你呢,会很忙吗?” 加白弥梓眯了眯眼,看着窗外淋漓的雨汽:“我在外地出差,要多久不确定,要是一星期能结束就好了。” “但是如果结束不了,我也会先回去的。”保险起见,他体内“生命活力”还需要补充一次。 “好,有事随时叫我。”超能力者做出了令人安心的感言。 毫无怨言不求回报地又给摸又给魔,加白弥梓硬挤出来的一点良心都要过意不去了。 “没有别的要说的吗,”他抱着枕头恶魔低语,“过分的要求——之类的。” 隔着屏幕传过来的笑意比以往压得更深一些:“说了你会答应吗?” “当然了。” 第76章 加白弥梓悄悄把手机贴近耳朵,不禁期待起到底有多过分。 “这样的话,”男朋友沉吟片刻,“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吃甜食和凉食。不准熬夜,按时吃饭,不能用零食代替,酒也要少喝。还有……” “先这些,回来我会检查。” 加白弥梓:“……”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太过分了,”他心寒,“我不要和你说晚安了。” “对不起,我太得寸进尺了。”齐木楠雄秒道歉,用古文里文绉绉的语气道,“但是弥梓大人会遵守的对吧。” “而且,不说晚安的刑罚是不是有点太重了,还请您通融一下。” “那早上的问候取消,”加白弥梓负气,“哼,晚安。” “晚安,”对面低低地应答,可能是超能力的影响,加白弥梓竟觉得这声音近在咫尺一般:“会做个好梦的。” - 挂了电话,白猫蹲在屋檐下,圆眼睛盯着旅馆门口铃兰花形状的雨链。 等到窗户透出来的微光熄灭,雨声催眠,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甩甩尾巴尖,走向无人的街道。 齐木楠雄留了个心眼,变成猫的形态默默观察事态发展。 他看着加白弥梓把司机留在山脚下,独自闯进了位于结界深处的宅邸,快速结束了一场碾压式的战斗。 超能力者目前还没有开发咒术能力,并不能看到庭院中徘徊的诅咒。以门外汉的视角来看,是一种神清气爽的暴力。 加白弥梓几乎不用术式,也很少用体术。单单靠咒力输出,对于咒术师来说本该像空气一般习以为常的存在,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空气淹死呢。 咒力爆破掀起一阵风,吹开少年的鬓发,清晰露出不含感情的眉眼。咒力的余波落到他身上都变得安静乖顺了,浮动着雪粒落下的清冽气息,很难相信那竟然是由负面情绪产生的能量。 不需要超能力者出手,加白弥梓一个人就能把事情搞定,这种单打独斗的场面他都想不到输的可能。而且他自有一套逻辑和计划,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像是想一出是一出,实际上—— 实际上也是。 乌榷留下一具烧焦的傀儡娃娃代替自己,本人拖着重伤的躯体逃跑了。好在齐猫反应迅速,往她身上加了点料。 虽然他对咒术这东西不太熟,但区区“一个月后全身毛孔流血而死”这种程度的诅咒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京都有唯二的咒术类学校,为首的几个传统咒术世家在这里都有宅邸,尤其御三家。换句话说,如果京都沦陷,大半个咒术界都要跟着gg。 等到东方变成蟹壳青色,下了整夜的雨只剩下空气中的水汽,白猫甩了甩全身的毛,再次变得柔软蓬松。它嗅了嗅自己,确认只剩下好闻的小猫味。 它隔着门板对民宿的原住民传音。 胖橘猫打了个哈欠,灵活地给它留了条门缝,自己开出去喝水了。 加白弥梓醒过来的时候,双眼迷蒙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10:58 挺好,他就知道会睡过头。 拾掇完自己,他打开笔记本,有以下没一下地点着键盘,思考接下来该先做什麽。 加白弥梓一边放大京都的卫星地图,一边给五条悟发了条语音消息:“你什麽时候回来,我在京都。” 五条悟:[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加白弥梓:? 这家夥发了十几张自拍。 五条悟:“我在冲绳耶,顺利的话大概明天吧。”从声线就能想得出他嘻笑的样子,“怎麽,想哥哥了?” “想无下限了,总之快点,”加白弥梓说,“我要学这个。” 五条悟:“啊?你不会吗?” 加白弥梓:“啊?我会吗?” 无下限术式是五条家祖传术式,术式本身并不算十分稀有,家族也有其他人遗传到。问题在于施展无下限需要极为缜密的咒力操纵,因此只有六眼持有者才能使用,其他人就算遗传到了术式也没用。 “将一段距离无止境地无限缩小”,原理涉及什麽阿基里斯什麽收敛什麽无穷级数。昨天在车上的时候,加白弥梓调出百科仔细研读了一会儿,转头把pad递给安室透:“这个“厂”是什麽意思?” “我上班的地方。”安室透保持微笑。 “——那是根号。” 好险,差点就被加白弥梓搞懂了。 总而言之,由于种种原因,他暂时放弃了自学。 无下限也说不上是多好用的术式,贵在特殊性。加白弥梓有一个想法:如果把咒力当成实质性的物质,填满无下限的空间,是不是相当于他拥有了无数层透明的茧。 透视:平均透视速度为一分钟一米 石化之眼:无阻隔地直视目标时会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生物进行石化 如果有了无下限的“茧”,那麽透视将永远不会看穿身体,石化也永远不会落在茧里面。 没错—— 加白弥梓想要学无下限,只是为了能毫无顾忌地谈恋爱。 谁想到和男朋友贴一下还需要学数学呢,他光是看到这两个字就#头晕#恶心#胸闷#浑身无力#焦虑#抑郁# 五条悟在忙星浆体的任务,但他和他的搭档都有点叛逆,并不打算按照总监会的要求将星浆体送去同化。 “盘星教的教众被控制起来了,真是,要被恶心吐了。”五条悟声音里透出嫌恶,“这群又蠢又坏的家夥为什麽不能干脆宰了。” “听不懂,不清楚,不了解。”加白弥梓打断了他的话,“我可是要普通地考高中再普通地考大学最后当一个普通的有钱人的。” 五条悟:“?” 五条悟:“你是怎麽说出这麽辛酸的话的?”再说普通的方法考得上吗? “快点回来,”加白弥梓勉为其难道,“我不会等太久。” 从名字是伏黑的男人那里拿到的情报,包括星浆体的用途、盘星教的计划、还有内网的暗杀悬赏。他把这些情报交给五条悟,之后要做什麽全随五条悟的意。 等到京都的事情结束之后,加白弥梓跟咒术界就毫无干系了,也算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五条悟在那边叹了口气,声线散漫:“回去啊……等到回高专就要成为咒术界的公敌了吧。梓,要是我和杰被通缉了能不能窝藏一下我俩?” “你谁啊,为什麽会出现在我的手机里。挂了。” “太冷血了吧!刚刚还撒娇让我教你无下限呢,太伤心导致我都忘记无下限怎麽用了。” “好吧,要听实话吗。”加白弥梓退了一步,“你现在去查一下,我应该已经被通缉了。” 五条悟:“?”竟然连被通缉都比他快一步? 你是这个[大拇指。jpg] 咒术界和黑手党虽然都是暴力为主,但却有个很大的不同。异能者有专门的机构,有关于港口黑手党一众高层的履历全都登记在案,是货真价实的在逃犯罪人员,只是官方没能力抓而已。如果想脱离黑手党,除了要应对组织的追杀外,还需要洗白履历。 而咒术界由总监会制定规则,既不官方也不正式,还需要特别掩饰咒术和咒术师的存在不能被人知晓。千年来都是这麽过的,竟然没一个人提出异议。 就算上了总监会的通缉名单,也不会妨碍加白弥梓吃吃喝喝上学开店,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会有被苍蝇黏上的不适感。 挂了电话,门板被什麽东西敲了敲。 加白弥梓看过去,看见能干的小猫叼着他的午饭走了进来。他现在看到这只猫妖已经不会惊讶了。 加白弥梓把白猫抱起来,豪放地摸了一遍,“什麽时候来的?”低头一看:真厉害,奶茶都是无糖的,其他小猫做得到吗? ……等等,无糖?那还喝什麽奶茶? 昨晚上的电话内容忽然在脑海里重播了一遍,睡一觉已经全忘了的加白弥梓:“……” 齐猫露出了庄严的微笑。 第75章 day75 可以靠在猫宽广的胸膛上 待在京都民宿的这几天,加白弥梓重新跟港口黑手党联系,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让情报部门帮他调查正事。 乌榷害他,只是为人做事,源头还在别的地方。加白弥梓心中有大概的猜测, “会全力调查,一旦查到立刻给您回复。”下属说,“您还有什麽吩咐吗?” 他一旦和港口黑手党联系,不管联系的是谁,基本相当于首领也知道了内容。 “帮我和森先生带句话,”加白弥梓想了想,“告诉他我还是想上学。” 下属:“啊?……哦哦,好的。” 这些阴谋、陈年旧事、人与人的关系,如果用咖啡果冻做贡品去拜托神明(男朋友版),加白弥梓操心的这些事都能立刻被放逐到大西洋上漂流了。 像因果这种东西,普通人是不用怎麽在意的,但对身为神秘一方的妖怪精灵之类的存在格外重要,死了都要被因果束缚。 第77章 所以加白弥梓宁愿自己耗费更多时间精力去处理,也不想让对方插手——让楠雄沾上这些东西就不好了。 而且也不能过度依赖超能力。 有了计划之后,等待情报部门联系和五条悟任务结束的这段时间,加白弥梓没事干,为了未来打算,他刷起了网课。 猫平时就守在他身边,时不时就会在加白弥梓无聊的时候打猎来几块小零食。加白弥梓也不知道它是怎麽猎来的,正好懒得出门,便把身上的证件钱包胡乱全交给了猫,叮嘱它记得避着咒术师和诅咒,小心别被警察抓走。 猫可靠得令人感动,要是小点心不是无糖的就更好了。 加白弥梓刷了两天网课,感觉比过了两年还漫长。每过半个小时必须暂停休息十分钟,不然就会浑浑噩噩心力交瘁,杀伤力堪比港口黑手党研究了好几年的新型武器。 身心被折磨到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齐猫伟岸的身影就出现了。 齐猫,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温暖又柔软,毛茸茸的,自带白噪音似的富有节奏的呼噜声,好像在说:“人,如果你累了可以靠在猫宽广的胸膛上。” 加白弥梓遵从了内心的声音,湿润着瞳孔把脸埋在毛茸茸里,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猫控,只是喜欢这只猫而已。 并且讨厌学习。 齐猫就这样幸福地当着陪读。 两天之后,他遭遇了危机。 ——因为请了太多天病假,他的朋友们决定这天放学后一起来探望居家养病的齐木同学。 等到齐木楠雄无意间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一夥五颜六色的家夥已经聚在学校门口朝他家出发了。 怎麽办,施法打个雷能让他们各回各家吗? 齐木楠雄意识到,他这两天日子过得太爽了,世界意识看不下去,想了新点子折腾他。这就是身为搞笑漫画主角无言的痛吧,唉。 齐猫用前爪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准备速战速决。 完美伪装第一步:找个托儿。 齐木楠雄传音给鸟束,得到回应后把他瞬移到了房间。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齐木楠雄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见,怎麽你看着更像是生了重病的那个?” 鸟束零太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里失去了高光,死气沉沉,幽怨地盯着他:“都是因为你啊,齐木同学。” 齐木楠雄:“?” “我已经知道了!幽灵都告诉我了!齐木同学,你上周和女孩子在小树林kiss了对吧!” 都当幽灵了还这麽八卦,齐木楠雄心里吐槽,再说这都多久之前的剧情了。 “太不公平了,为什麽齐木同学会比我先找到女朋友啊!”鸟束痛哭流涕,“你是不是用超能力威胁人家了对吧,幽灵说你把人家都弄哭了!岂可修!” 好好说话,不要诽谤。 “……咳,还好吧。”他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脸稍微有点红,“也没那麽厉害。” “没在夸你啊!!” 鸟束痛哭命运的不公,哭完一抹脸,老老实实收起堪比咒灵的怨气,五体投地跪在地板上土下座,气沉丹田:“求你了,齐木大人,用的什麽催眠app请分享给我吧!” 都说了没有那种东西,□□画看多了吧你。 齐木楠雄用念力把他拎起来,“给你介绍女生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鸟束双眼发亮:“真的吗齐木神?” “看你表现,”齐木楠雄掂了掂手里的凶器,“失败的话你就没戏了。” 完美伪装第二步:布置好现场。 齐木楠雄靠在床头,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下半张脸,时不时咳嗽几声。 鸟束装模作样地给他量了量体温,递给围在床前的同学们。海藤凑近看了一眼,被吓得差点破音:“45度!这不是很很很不妙吗!!” 鸟束看了一眼体温计,摆手道:“你看错啦,是38度。” 海藤将信将疑,“啊,真的。”他挠了挠头,“可我刚刚看的确实是45……” 齐木楠雄:哎呀,手滑,不好意思。 “那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吧,”照桥温柔地说,“齐木同学这几天没来上学,大家都很担心呢。” 看到照桥,齐木楠雄又想起了在学校系错领带的事情。照桥虽然听见了燃堂的虎狼之词,心里也对他有了点怀疑,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还没放弃。 不但没放弃,照桥还生出了几分危机感,想借着这次探病的机会,一鼓作气把好感度刷满。 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燃堂嘴里塞着香蕉,口齿不清地说:“哥们,有木有什麽想次的,我给泥带来。” 没有。话说你香蕉是哪来的? “哦,探病的。” 你还知道是探病的。 “齐木同学怎麽会突然发烧呢,”梦原知予问,“最近也没有流感和换季什麽的,难道是太累了?” 顺带一提,梦原已经放弃了和齐木楠雄的恋爱幻想,转而暗恋上了海藤。 完美伪装第三步:高超的随机应变能力。 齐木楠雄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虚弱地咳了两声。他从枕头下拿出笔记本,一笔一划开始写字。 鸟束凑过去念:“因为……” 海藤:“情绪波动……” 梦原:“太激动了……” 齐木楠雄没再写下去。 “抱歉,各位,我有一件事没跟你们说。” 梦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脸色突然变红了,“该不会是恋、恋……”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的恋爱脑都没什麽用,但这一次还真的说对了。 齐木楠雄点了点头:“我现在正在和喜欢的人交往。” 空气惊得安静了片刻,借着爆发出了人类原始的爱看热闹的起哄声:“噢噢噢!” 海藤脸色通红:“竟、竟然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燃堂:“交往是啥?” 照桥石化了三秒,在别人注意到她之前顽强恢复,保持微笑,声线有些抖:“诶、诶——那真是太好了,齐木同学。” 梦原兴奋得双眼发光:“齐木同学的女朋友是我们认识的人吗?同校同学?还是别的学校的?是同龄还是成熟一点还是年纪小的女孩子呢?好在意——!” “校外的,”齐木楠雄抵着下巴沉吟,“是男孩子。” 空气再次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整齐响起震惊的“诶——!!!” 其中最吵的竟然是鸟束:“哈??!!什麽??!!” [闭嘴,]齐木楠雄用超能力把他的嘴关上,[再说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个鬼啊!刚刚不还说是女孩子——]鸟束脑海中的尖叫暂停,[……师父,难道你脚踏两条船?不愧是超能力者,能不能教教我!] 你快滚吧。 “什麽意思,哥们你原来是女哥们吗?”燃堂的脑回路不足以支撑他思考这麽复杂的问题。 “你不要说话了!”海藤脸色通红地捂住他的嘴,“齐木是男的,他的女朋友也是男的。啊应该叫男朋友了……” 齐木楠雄心想其实他也可以是女的。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照桥,她一瞬间想通了“有我这麽完美的美少女在身边齐木竟然会喜欢别人”“齐木原来喜欢男生”“那就说得通了果然不是我的问题”,露出了闪亮的笑容:“虽然有点惊讶,但是我会为你应援的,齐木同学。” 燃堂终于在众人的解释下明白过来了,“哥们,难不成之前你对我……”他神色复杂,摆出忧郁的造型,“抱歉,我还是喜欢身材好的女人。但是哥们的话我勉强也能接受,唉,闭着眼吧。” 你还勉强上了。我不接受,求你闭嘴。 接二连三地接收了炸裂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才不好意思地向齐木表达了自己对他这份恋情的支持——“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对了,要好好养病啊,我们都等你回来!” 面对这帮麻烦精,齐木楠雄难得有些感动。 没事,等你们走我就痊愈了。 天色暗了下去,朋友们道别离开。鸟束特意留在最后面,神神秘秘地在齐木楠雄耳边问:“师父,你和你的男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他挤眉弄眼,“有没有内个,就是内个啦。”鸟束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把你猥琐的表情收一收。 虽然鸟束有收敛声音,但明显效果不好。前面的人还没走远,差不多都听见了。海藤整个人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通红一片,都往外冒烟了。 齐木楠雄看了他们一眼。 除了嘀咕“待会儿去吃拉面吧,照桥同学你吃不吃拉面”的燃堂,其他人全都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很喜欢,非常喜欢。” 在鸟束困惑“啊?我刚问的是这个吗?”的声音里,齐木楠雄说了声再见,关上门。 第78章 ……好了,他活动了下发僵的肩膀,终于结束了。两个小时比两天还累,好在圆满解决了。 齐木楠雄愉快地摘下口罩。 回去当猫吧,喵。 第76章 day76 伤害喜欢的人的事他做不到 五条悟没穿制服,很装杯地穿上了高领衬衫和薄风衣,戴着依旧显眼的墨镜,长腿一迈像个刚落地的外国模特,敲响了民宿的房门。 他敏锐捕捉到了房间里有人在说话,这声音在敲门声之后很快停了,内容听不清,但总感觉莫名熟悉。 门开了。 五条悟还想潇洒地打个招呼,一见加白弥梓的模样,一下子把墨镜摘下去,难以置信地来回打量好几遍:“……有谁欺负你了?!” 少年乱翘着几根黑发,眼尾被狠狠揉过似的发红,精神萎靡,睡衣压出了好几道褶皱,开门的身形都摇摇欲坠。 不对劲,一百分的不对劲。 “……”加白弥梓沉默两秒,又把门关上,“等一下。” 一阵乒铃乓啷后,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又变成了精致到头发丝的美少年,重新换了套衣服,甚至还能闻到身上淡淡的奶油云朵似的甜味。 加白弥梓嘴角向下,面无表情:“走吧。” 一副“莫挨老子”的冷脸配上这种奶糖味香水,五条悟权当他是在撒娇了。 五条悟朝里面望了两眼,没看见有人,随口问:“刚才在和谁视频?”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加白弥梓冷笑,“升学考试,你考过吗?” 五条悟:“?哇哦。” 五条悟:“我这麽完美的人唯一的弱点竟然被你找到了。” 专科在读·真没考过试·男高满不在乎,看着弟弟刚打理好的黑发有点手痒,伸手就被后者一脸不爽地拍开了,“这有什麽可担心的。” “虽然我没考过,但是我都会呀。” 加白弥梓拳头硬了。 为了突出自己作为欧尼酱的性价比,五条悟笑嘻嘻地还想显摆几句,刚一张嘴却被不知道什麽东西撞了一下小腿,自己都惊了,脱口而出:“旅馆还养猪?” 一辆橘色重卡从他脚上轧了过去,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又缓缓开走了。 在他愣神的功夫,门缝里又钻出一只匀称灵巧的白色猫咪,三两下跳进了加白弥梓怀里。戴着项圈,看着像家养的。收敛起指甲的爪垫柔柔搭在少年的臂弯上,以一副“我好柔弱啊,jpg”的姿态被公主抱。 五条悟歪头,从脑海里搜刮出有关“猫”的记忆。 说起来好像是听谁说加白弥梓在养猫…… 白猫的长胡须抖了抖,扭头,视线正好和他对上。 五条悟:“?” 没看错吧? 一只猫竟然在对他笑? 猫会笑?? 还是嘲讽的笑??? 加白弥梓没注意,顺手挠了挠猫的下巴:“走吧。” 五条悟却站着没动,“这是你的宠物?”他抱臂哼了一声,“感觉一般,不如刚才那只猪。” “别理他,”加白弥梓盖住猫耳朵,“嫉妒使人丑陋。” 白猫柔弱地夹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胡须还在一抖一抖。 五条悟和小动物相性还不错,是个下雨会给流浪猫撑伞的好心人,但他从来没遇到过感觉这麽微妙的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一路苦口婆心,从“这麽个小东西被诅咒吃了都不够塞牙缝”劝到“它自己不会走吗为什麽非要你抱着”再到“你看它的毛都掉你身上了”。 加白弥梓像个被迷了心窍的昏君:“都是白的,怎麽不说是你掉的毛?再说话离我远点。” (齐猫:就是,他才不会掉毛。) 在一边倒的碾压局势下,他们来到了五条院邸的外围。院落坐落在供奉着祖先菅原道真的天满宫附近,设了几层结界,防止普通人误闯。 护送星浆体的任务被五条夏油这对好搭档搞得稀巴烂,夜蛾正道虽然焦头烂额,但也不会放任总监会带走他的学生。换句话说,东京咒术高专会站在他们俩这一侧。 五条家更没有放弃家主的道理,只要“六眼”在,他们的希望就在,其他的全不重要。 因此激烈地分成了三派,以保守派为主的要求严惩违反命令的几人,以五条家和东京系为首的认为该让他们将功补过,其余保持中立。 星浆体事件还没争论出个结果,又闹出了件不堪的丑闻——总监会副监事乌榷失踪,家中只搜到混乱暴躁的残秽,次日乌榷被总监会宣布死亡。 堂堂二把手,竟然落得个家中横死的结果,并多半是被相识的熟人用了极残忍的手段分尸带走。总监会上下动荡,发出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 乌榷的死还在其次,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羞辱至此,咽不下这口奇耻大辱。 未来可期的兄弟俩站在写着姓氏的表札前,一时无话。 “进去吧,”五条悟声线低沉,“就算跟全世界为敌,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 加白弥梓:“我为什麽要跟全世界为敌?” 等待处罚中·五条悟:“这你别管。” 少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最高通缉中·加白弥梓:“那你也别管。” 好兄弟一生一起走。 五条悟率先推开门,一身现代装扮和百年的和风庭院格格不入。路上偶尔见到几个佣人,远远隔着便弯下了腰行礼。 加白弥梓抱着猫走在后面,身影几乎被完全挡住。直到走近了,佣人才发现家主身后还带了客人,微微惊诧,又恭敬地低下头去。 宅子还是以前的宅子,人的气候几乎全变了。 有关这里的记忆早已所剩无几。陈年旧岁的一场场雪过后,在咒文封印的昏暗密室,身上针扎似的刺痛绵绵不绝。淡青色的血管里裹着冰碴。回忆起当时的气味,加白弥梓的呼吸声变重,头又在隐隐作痛,压抑的不快浮上心头。 一点不合时宜的压迫感从手上载来。 加白弥梓缓慢地回过神,只见他的手指被猫咬着不松口。 白猫的犬齿不像猫妖该有的尖锐,反倒像打磨过,尖端钝圆,压在指腹上,留下了一个小红印子。 加白弥梓盯着手指,神色逐渐凝重:“你……” 他捏住猫的下巴:“是不是吃甜的把牙吃坏了?” 猫:“……” 猫舔了他一口。 粗糙倒刺滑过指尖的感觉很新奇,有点像磨砂纸,不痛但是很痒。 “先去道场吧,教你无下限。” 五条悟的声音遥遥传来。 障子门拉开,里面是别样的空间。 白猫从他怀里跳下去,落在榻榻米上,摇了摇尾巴尖。 …… …… 四下安静,日头悄悄偏移了方向。 加白弥梓出来时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扶着门框。淡淡的汗被风一吹,顷刻干了,只剩下微微湿润的发尾。 他的唇抿着,脸颊透出薄红,累的。 到最后他都数不清到底放出了多少咒力。无限的空间啊,还真是无限的。 又累,又困,肚子也饿了。 五条悟从他身后出来,过程中震惊的情绪被一次次刷新,到最后也麻木了。无下限术式并不难,虽然关于原理的内容加白弥梓一句都没听懂,但他只要照着身边的成功案例复制粘贴就好了。耗费大部分时间的是如何用咒力填满这片无下限。 没人想过这麽做,也没人做得出来。中途好几次五条悟都以为加白弥梓的咒力已经拧到一滴都不剩了,可少年又硬生生撑了下去。 直到最后,术式成没成功,他们也不清楚。但有一个条件是清楚的——如果想要维持这个状态,必须时刻外放咒力,处在无下限的动态平衡中。 “真辛苦啊。”五条悟将手掌放在少年的头顶,这次没被反抗——看来是真没力气了——“为什麽要做到这种程度?” 付出的辛苦远大于回报,为什麽还要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加白弥梓眯着眼,只想睡觉:“哪有那麽多为什麽,因为爱情。” 五条悟很不礼貌地捧腹大笑。 加白弥梓的睡意都被他吵没了,瞪了他一眼,捏着鼻根清醒:“我的猫呢?” “哈哈哈咳——不知道,流浪去了吧。” 五条悟不走心的话刚说完,白猫就像神奇的宝可梦一样回到了院子。就算在五条家的结界里,它依旧来如自如,步履轻快,搞得五条悟又不高兴起来了。 加白弥梓打开它叼着的包装袋,能量饮料,桃子味的;刚烤出来的小饼干;最近很火的一款巧克力。反正都是五条家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我的份呢?”五条悟伸手。 加白弥梓拆开饼干,把塑料袋放到他手上:“垃圾扔了。” 他本来打算回旅馆,但身上出了汗不舒服,只好退一步,留在这先洗个澡。刚洗完,头发都来不及擦干,体内疲惫感汹汹袭来,让加白弥梓的眼皮都睁不开。 第79章 体内几乎被掏空的感觉,真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夜半时,加白弥梓突然从深眠中醒来。深夜寂静,大脑还处在半晕眩中,唯有心脏的鼓动格外明显。 他费了些劲,按压着心脏的位置,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 睡意全无。 手臂碰到一团温柔的毛毯,毛团拱了拱,从被子底下钻进来,占了紧挨着心口的位置。 加白弥梓摸着像睡眠安抚玩具一样的猫,贴着脸,低声喃喃:“你说楠雄在做什麽呢……” “好想见他。” ——楠雄在你怀里呢。 齐木楠雄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大变活人,但还是克制住了。他心里默念了十遍“要对不良诱惑说不”。 就算加白弥梓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会给他披上衣服,再问他冷不冷。 抱歉,伤害喜欢的人的事他做不到。 “下次去找楠雄,你跟我一起去。”加白弥梓对猫说。 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啊? 第77章 day77 齐猫:兽性大发 “你去了哪?” 朗姆的质问声从传讯器里传出来的时候,安室透的脸色变了几变。 “去调查了一些事,”他持着和以前一般无二的声线,不疾不徐,“加白——啊,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任务对象,他在横滨的踪迹断了,我有点在意。” “任务先放一边,”朗姆冷声道,“有别的工作交给你。” “来这个地址,有人会告诉你怎麽做。” 虽然用了变声器,但还是能听出来这位组织二把手的不快。 朗姆心机叵测,疑心深重,是离“那位先生”最近的人,安室透从没想过会这麽快跟这个大人物搭上关系。 ——到底是什麽工作,让朗姆急迫到如此程度? 带着经纬度坐标的邮件被查看后自动销毁。安室透不敢耽搁,发动车子前,犹豫一会儿,还是给加白弥梓发了条“有事回去。现金在笔记本里。”的短信。 他不是打工的吗,为什麽要给老板转钱?跟加白共处几个小时,安室透觉得自己的三观又被带跑了。 导航一直到东京都,穿过繁华的都市,抵达中心,他被带去了寸土寸金的大楼顶层别墅。 能俯瞰整座都市夜景的落地窗应当是一大卖点,现在却全被黑纱遮上,别墅被昏暗的光线笼罩。 安室透认出了坐在玫瑰前抚弄长发的人——妖精。 flora金砂般的长发像是吸走了大厅里所有的光,随着梳子摆弄,金发反射的柔光不断变换着角度。 妖精看见他来很是开心,不吝言辞地与安室透交谈起来。至于后者,早在电梯里就被门童多次提醒过进去之后他该说什麽。 “好久不见,”安室透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您的美貌越发耀眼了。” flora果真绽放了笑脸:“谢谢。我也喜欢你的金发。” ——没错。就是这麽个荒唐的理由。 日本是组织的大本营,成员大多是黑发黑眼的亚洲人,安室透的混血面孔就显得格外出挑。 flora喜欢明亮梦幻的颜色,喜欢昂贵精致的首饰,喜欢孩子对她纯洁的爱慕,对自己的容貌更是近乎痴迷。对环境的高要求自然也上升到了人——有碍观瞻之流,一概不能靠近她。想来朗姆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被赶出去的。 贝尔摩德倒也符合要求,但flora对她总有一种微妙的敌意。于是朗姆退而求其次,把安室透叫了过来。 flora最近频繁做起噩梦,醒来总要大发脾气,疑神疑鬼。对妖精完全溺爱、满足一切予取予求的那位先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安室透的任务很简单,哄flora开心。 flora想要自己是特别的,美丽的,受人喜爱的。那就让她如此认为。 妖精生活在仅为她一人编织的童话中。 安室透哄孩子一样的话术起到了一些效果,flora安分了两天。 而两天之后,她又开始莫名的焦躁,并且以不可逆的速度恶化。她在中庭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停梳理长发、检查瞳孔的色泽、清洁翅膀,哪怕外人看不出任何区别。 她甚至对花房送上来的带着露珠的玫瑰大发雷霆,认为那是在嘲笑她褪色的容貌。 安室透试图在她情绪正常的时候交流,想弄清楚其中缘由。 “这里,这根头发变成深棕色了。”妖精惶恐地紧攥手指,丝绸般光滑的长发被攥出扭曲的褶皱,“还有翅膀,颜色是不是比昨天更黯淡了一点?” 看不出任何不同,可能人类与妖怪的眼光无法比较。 在极端的焦躁和被害妄想下,任凭安室透再怎麽巧舌如簧,赞美之语也不能再填补她空虚的心,妖精不谙世事的天真面孔一寸寸龟裂。 被门童带出门的一刻,安室透还能听到中庭传出来的瓷器破碎的声音。价值连城、曾博得美人一笑的宝石饰品也被狠狠掷在地上。 “这些没用的东西我已经看腻了!”妖精尖锐的声音变了形,像在嘶吼,“我要得到永远、永远不会褪色的光辉!” 她已经病入膏肓了。真的有能医治她的“光辉”吗。 …… 在安室透离开之后,沉寂已久的粗粝电波从镶嵌的画像后传来:“flora,我的孩子,把眼泪擦干。” 妖精拨开淩乱的长发,泪眼朦胧:“我知道,我知道你把它藏起来了。把它送给我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喜欢什麽东西都会送给我。” “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妖精了,而我是您的。”妖精哀哀乞求,“如果褪色我会痛苦地死去的,您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把那双眼睛送给我吧。” …… 妖精是自然的触觉,与人类天生处在对立面,这一物种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灭绝了。剩下的这几只,也与最初的模样相差甚远。 flora是从世界的缝隙中漂流到此处的。如今的环境,毫无疑问不适合妖精生存,在她被人类世界的空气污染至死之前,幸运地遇到了一个为她永恒的美貌而倾倒的男人。 男人慷慨、富足、深情,为她量身打造了一个符合她所有喜好的伊甸园。她只需要在玻璃罩子下保持光辉,flora认为那是一段相当美妙的日子。 可惜妖精全然不会进步,也不会创造,能认知善恶但不理解善恶。这样无法改变的本性,使flora不得不去查找新的刺激才能维持美丽的外形。 宝石、黄金、画作、歌曲,天然、人工。靠着男人富可敌国的金钱,flora度过了一百年。 妖精的身姿不受岁月侵蚀,依旧美丽而优雅,也令行将就木的男人愈加痴迷。他费尽心血延长寿命,以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姿态陪伴在她身边,满足妖精的一切需求,只为见证这份美丽。 四年,在妖精漫长而无聊的生命中和昨天没区别。 四年前,也可以说成一眨眼之前,flora感知到了其他妖精的存在,这令她坐立不安,充满危机感。并且更恐怖的是,她发觉自己有了褪色的前兆。 她无法容忍,请求男人杀死除她之外的第二只妖精。 男人答应了她。不久之后,却告诉她搞错了,她感知到的并不是妖精。 “我的感觉怎麽会错呢,”flora困惑不解,“如果不是妖精,那又是什麽?” 男人没说话,示意下属将一个盒子打开。 flora不禁瞠目结舌:“这是……” 她着迷般,想要伸手去触摸。 就在碰到的前一刻,盒子又被收了回去。 那是一双眼睛。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动物。清冷剔透的颜色,比一切宝石还要炫目,远超过以往百年所有珍宝美色。稀奇的是,这双眼睛并不会让人感受到任何不适,只会被巨大的震撼所摄。 ——一双来自妖精的眼睛。 flora被惊艳的同时,又难掩嫉妒。她的双眼虽然同样美丽,却只有美罢了,早就在漂流辗转的过程中失去了独特性。而这双眼睛却还未被污染,保持着妖精原初的属性。 消弭嫉妒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占为己有。 …… 破碎的瓷片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流出,flora怔楞片刻,将血珠涂抹在散落的玫瑰花瓣上。娇艳的美貌让人沉醉。 她的翅膀已经在褪色,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这双眼睛。 - 从迷蒙的梦中醒来之后,再也酝酿不出睡意。 加白弥梓盯着gps地图上的坐标,若有所思。 他待在旅馆里的时候,安室透那边的进度突飞猛进——如果安室知道他身上被放了异能专用定位器,一定会感动哭吧。 没有正式名号,只因为成员都穿黑衣,而被称呼为黑衣组织。追查乌榷近十年的关系网,最后靠着一笔巨额银行流水,指向了这条黑暗中的沟壑。 这种组织惹人烦的地方就在于太分散,很难一网打尽,并且成员之间基本没联系,想要顺藤摸瓜的难度也很高。 第80章 要是能抓住首领就好了,可惜狡兔三窟,情报部门竟找不到任何关于黑衣组织首领的信息。 情报部部长愧疚得想要切腹自尽。 “没关系 ,”加白弥梓安慰,“早猜到了,废物点心。” “非常抱歉!” “加白大人,”情报部部长不敢确定地迟疑道,“您是想对黑衣组织直接动手吗?” “我什麽时候那麽粗鲁了,当然是——嘶,打电话的时候不许咬我,舔也不行,不然我咬你了。” “……” 情报部面面相觑。这这,午夜剧场啊,是他们能听的吗?第二天不会被灭口吧! “留下痕迹怎麽办,又得换衣服……啊,你们还在啊。” 情报部部长低下脑袋:“非常抱歉,在下刚刚走神了,什麽都没听到!” 工作期间走神是怎麽好意思这麽大声说出来的,加白弥梓纳闷。 他按住一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蹭得他发痒的白猫,“先这样,你们接着加班吧。” “是!祝您夜生活愉快!” 加白弥梓:“?” 他倒是很想问问加班的夜生活愉快在哪,但对面挂电话挂得飞快,好像后面有狗在撵。 他转而审问猫,彼此保持着距离:“为什麽给我捣乱。” 猫站起来晃尾巴。 “不许撒娇。” 猫萎靡了。 奇奇怪怪的,但是还可以包容。 加白弥梓摸了摸它的头:“是不是困了?不用管我,自己去睡觉吧。” 猫不气馁地去咬他的手指。 “都说了自己去——呃、……哈。” 加白弥梓大脑忽地眩晕了一下,四肢使不上力,撑着床板才没倒下去。 真糟,他按着太阳xue,耗光的咒力还没补充上来。 本该慢慢地循序渐进,但他太心急,想一次解决,这才导致身体过载。 补充也需要时间。 加白弥梓手背搭在额头上,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睡觉吧。” 猫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习惯性地给自己找了个好贴的位置。 ——你知道我在床上有多厉害吗? ——能让你睡一整天。 第78章 day78 r什麽18? 加白弥梓对着桌子上的面包发呆。 一小时晨练完把早饭换成三盒甜点心顺便处理了两小时家族内部文档的五条悟晃悠过来,“有那麽好看吗?” 不管怎麽看都是个超市里随处可见的普通牛奶面包片。 加白弥梓不与凡人争辩。 面包片当然是普通的面包片,但是隔着透明包装袋,正中央印着一个清晰的爪印。 五条悟没认出来正常,但他是不会认错的。这个尺寸和形状,加白弥梓都能想象到白猫小心地收起指甲,把肉垫压在面包上,再用力一按——留下一个完美的小猫爪印。 加白弥梓:“……” 不妙,是不是有点太可爱了。 在他从沉沉的一觉里醒过来之后,身边已经没有了白猫的影子,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生气,总归心情低气压。 但起床看见桌子上的猫爪面包时,低气压一下子泄走了。 能够理解猫是自由的生物,可总这麽不声不响的消失,叫人很难不耿耿于怀。以前无所谓是因为加白弥梓连自己都不在乎,但现在已经决定要好好活下去,就无法不关注身边的事物。 他觉得得和楠雄商量一下,好歹让白猫学会写纸条。 到最后面包也没舍得吃,放在了行李箱夹层里。 离开京都之前,加白弥梓特意去了趟天满宫,拜了拜名义上的祖宗学问之神菅原道真。 把硬币投进钱箱之后,他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麽。 五条悟盯着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他念的是串数字。 “不是普通的数字,是学号。”加白弥梓严肃地纠正他,“不这样神怎麽知道是谁给了香钱。” 五条悟:“……说真的,认真到这个程度我倒有点佩服了。” 出了天满宫,预定的车准时在外等候,可惜司机不是安室透。 没关系,加白弥梓已经决定带着他的份一起努力。至于怎麽努力先别管。 他坐在后排戴着眼罩闭目养神,没等到车子开动,身侧先传来一道开门声。五条悟长腿一迈坐进车厢,空间顿时拥挤了起来。 “一个人也是回,两个人也是回,我还可以陪你聊天。”他对着加白弥梓的黑脸笑嘻嘻,“多难得的机会啊。” 加白弥梓面无表情地戴上眼罩和耳机:“你掏钱。” - 成功从猫变回人的齐木楠雄换上校服,在学校安分地待了一上午。 他有预感今天会发生点什麽,猫的形态太束手束脚了,谨慎地在早上就变了回来。 果然,午休时收到了弥梓的消息:[楠雄,今天我去接你放学吧]。 真怀念,上次放学被人接还是幼儿园,幸好变回人了。 齐木楠雄回复:[我倒是没问题,但是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很累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弥梓:没事] [弥梓:想早点见到你] ……不妙,又被打了一记正中红心的直球。 [弥梓:但是学校门口是不是有点显眼?] 齐木楠雄从直球带来的心跳加速中回过神,一想确实如此,如果不是立刻瞬移到外面,一定会被围观。但这样一来接他回家这件事就失去意义了。 他思考片刻,发送位置:[不如来这里吧,正巧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弥梓:诶……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他发过去的是距离学校一个街口外的书店,地理位置原因顾客大半是学生,装潢文艺,走进去第一眼就会看到货架上的热门漫画和小说。店里错落有致的书架,播放的柔缓钢琴曲,是个非常适合校园恋爱偶遇、约会、增进感情的场景。 ——以上信息均来自恋爱大师(自称的)梦原同学。 说真的,虽然梦原同学自己的恋爱经历不提也罢,但她的心音确实给了齐木楠雄很多启发,并且实用效果也不错。齐木楠雄都想向她交学费了。 心不在焉地上了一下午课,课间无声解决了器材老化导致的学生受伤事件,放学铃响后婉拒燃堂海藤吃拉面的邀请,独自走出校门,齐木楠雄的日常就是这麽朴实且无华。 但是,事情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他没走回家的路,转弯去了反方向的书店,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家店。 放学后的书店最热闹,全都是追这周新连载漫画的学生,就算声音不大,可心音就够乱了,“啊啊猜错了,没想到凶手竟然是xx”“呜呜呜连载三年a君和b子终于告白了”“离结局还剩两话主角竟然变性了作者你疯了吗”…… 这就是他不来书店的原因,满怀期待却总被无情剧透的痛苦没人能理解。 但是今天,齐木楠雄无视所有心音,终于能挺直胸膛走进这罪恶之地。 店里果然人不少,一眼望过去有好几个和他身上相同的制服。同班的高桥看见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噢,齐木,你也来偷看这周的jump啊。” 如果还用“来书店是为了白嫖新漫画”这样狭隘的眼光看待我,你可是会受伤的。 齐木楠雄不是很想理他,点了个头绕了过去。 [我到了]的消息发在二十分钟前,弥梓应该在哪个角落看书。发个消息提醒一句比较好,但齐木楠雄不想打扰他。 果然,绕了一半,在最里层的书架旁边,他找到了那个身影。 看来是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了不起眼的样子。宽松的黑色卫衣,带着兜帽,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一点白色口罩的边沿。加白弥梓站在书店最里面一角的r18专区,倚着墙翻阅手里的漫画,时不时还要合上书思考几秒,再低头继续看。 天花板柔和的暖白光歇落在安静的面庞上,样子比刷网课的时候还认真。 这种难得的日常感也很棒。 齐木楠雄不由欣慰。让他看看是什麽看得这麽入迷——等等。 ——r什麽18? 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 这和上课讲的不一样吧,梦原老师! “啊。” 在齐木楠雄因过度震惊陷入宕机状态的几秒,加白弥梓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他眨眨眼,拉下口罩,对着多日不见的男朋友露出天使一样令人神魂飘忽的微笑。如果不看他手里那本封面重度马赛克加粗感叹号的书的话。 “……” 那怎麽了,齐木楠雄艰难地说服自己,天使也是要生活的。 [天使小人:呜呜,楠雄你能这麽想人家好欣慰哦。] 你闭嘴。 加白弥梓拉住他的校服袖子,考虑到书店的氛围,他说话时压低了嗓音,尾音像一把小刷子似的勾得耳膜痒痒的:“楠雄,看我,有什麽不一样吗?” 第81章 眼神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他,齐木楠雄心都化了。 这题他非常有信心。 第一,要发觉跟平时不同的发型;第二,好好地从头看到鞋子;第三,对方说一句话要回三句;最后,注意对方的手是不是还空着。* 卫衣实在太宽大了,袖子盖住了大半个手掌,只露出白皙的指尖和一点最上面的指节。齐木楠雄顺势握住那段手指,手感太好,没忍住捏了捏。 “今天也很可爱。”说完,他又补充道:“真心话。” 加白弥梓露出稍微有点困惑的表情:“虽然说得也对……”但想问的不是这个来着。 没压中题目?齐木楠雄眉头微皱,无奈叹气:“好吧,额外的糖只能吃一口。” 加白弥梓:“……总感觉,我被看扁了啊。” “我这几天可是在严格遵守的,甜的和冰的都没吃。”一只手被拉着,加白弥梓用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检查的话……回家再弄吧。对了,我有证人。” “楠雄,那只白猫有没有去找你?” 齐木楠雄:“……或许吧,哈哈。” “……其实我对它了解的也不多。”他缓慢地说,“没错,我们不太熟。” “这样吗,我还以为是你养大的孩子呢。”加白弥梓偏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男朋友的脸,“给我的感觉很像,楠雄变成猫的话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如果没有主人的话,我想养它——” 齐木楠雄也是明白犯人面对滔滔不绝推理的侦探是什麽心情了。 他决心不能再被动下去,低头凑近加白弥梓的耳朵,不再用心音发送,而是微张开口,低声道:“我就在你面前,心里还要想着别的人吗。” “……说起来,是不是快到那个补充的时候了。” 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语多了几分朦胧暧昧。齐木楠雄放在少年后背的手稍稍使力,半成品拥抱中的最后一道缝隙也被填满了。 在书店的最里侧,两人相处的空间,加白弥梓不说话了,把脸更深地埋进齐木楠雄的肩膀下,加深这个拥抱—— “站在那边干什麽呢齐木——呜哇,全是□□画,太急色了吧你这家夥。” 齐木楠雄:。 谁把电灯泡放进来的? 加白弥梓松开了手,侧过头看电灯泡:“认识的人?” 恐怕把他的长相误认成了女孩子,高桥脸都红了,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你、你好,我是——” “不重要的人。”齐木楠雄即答。 大家都喜爱的高桥同学已经成为永远怀念の高桥氏了。 听到这个回答,加白弥梓也没兴趣理电灯泡了:“回家吧。” 他拿起放在旁边没看完的几本漫画:“等我结下账。” 他们两个自然地手拉手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一头雾水自我怀疑的高桥同学留在了r18区。 等待结账的队伍中,加白弥梓忽然想到了什麽:“对了,楠雄有喜欢的吗?一起买了吧。” 没拿篮子,他把书抱在怀里。齐木楠雄只看了一眼,触-手,囚-禁,调-教,强-制,人-外——几个大字强悍地冲进他的视网膜:“……” 他脸一红:“先这些就够了。” 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不够再说。 第79章 day79 卡密:这很坏了 出门结账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 “那个……”店员一脸为难,看着少年纯真坦然的脸,始终过不去良心那一关,“购买这几本漫画的话,需要确认下年龄哦。” 能在大白天坦荡拿出r18瑟瑟漫画并理直气壮表示“我要这几本,啊,对了,有同类型的推荐吗”的强者还是少数。 强者被规定压倒了。 没守过法的加白弥梓用“还有这事?”的疑惑目光投向齐木楠雄,后者对他点了点头,无奈笑了下,从他手中抽走漫画:“我来吧。” “抱歉,可以帮我重新结下账吗?” 店员松了口气,虽然这个看着也不像成年的样子,但大差不差,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好歹不会到被请去局子里喝茶的程度。 “这是您的找零,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齐木楠雄数了数手里的零钱,还可以去便利店买两串团子。茶团子的甜味不会很重,软的吃起来又不会伤牙。 这麽一想,他转头问旁边的人:“有喜欢的团子……”说到一半声音止住。 他有点好笑地问:“为什麽这麽看我?” 加白弥梓歪着头,和发色颜色一致的兜帽把额发压得更低了一点,“怎麽说呢……”斟酌着思考的样子,下一刻帽子上冒出两只猫耳也毫不突兀,“楠雄,刚刚有点帅。” “……” 齐木楠雄的心情萧索:“买黄色漫画的时候很帅吗?” “是付账的时候啦,”加白弥梓把手背在身后,“很可靠,有一种“只要他在就可以放心了”的感觉,很帅。” 他点了点心口:“那几秒心跳都加快了。” 齐木楠雄也是从来没想到过,第一次听恋人夸他帅竟然是在他掏钱买r18黄漫的时候。超能力者应对直球的能力还有待加强。 下次干脆把店里的小黄漫都买了、不,分批量买。 “……说起来,怎麽突然看起这类型的漫画。”不擅长应对夸奖的齐木楠雄换了个话题。确实很在意,他从看到的第一眼就想问了。 “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教程,”加白弥梓翻了翻小票看上面的名字,“这就是恋爱吧。” 不,绝对是有哪里搞错了,健全的恋爱是不会出现触手囚禁调教强制人外这些字样的。 想要恋爱教程,也就是说:“对现状不满意吗?” “倒不是说哪里不好,但总觉得可以变得更好。” 加白弥梓微微蹙眉,罕见的因为烦恼鼓起脸颊,瞄了他一眼又撤走,低声道:“想要更加亲密一点,这样不行吗?” 这样的表情都不能说少见了,而是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来过。能够自然地表露出不满,又完全不会让人厌烦,只会加倍地心生怜爱和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神态把握得相当恐怖。 虽然加白弥梓本身并没有意识到,但看来他其实很无师自通撒娇这一套。 还有一点,撒娇要向真正在意你和一定会有回应的人撒才有用。 神志不清的齐木楠雄被勾得差点答应了。 险而又险,脑海内的天使和魔鬼两个小人竟然统一了战线,异口同声制止他。 魔鬼:“住手!禽兽!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才是魔鬼!” 天使:“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贫富不是问题,但是法律是!楠雄,不要想不开啊!” 一番话如雷贯耳。 齐木楠雄稍稍清醒了些:“说的也是。” 他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天使和魔鬼小人以为他去南极反省去了,正松了口气,又见世界第一超能力者倏地睁开眼:“我查过了,法律中并没有一条禁止。” 天使&魔鬼:“……” 我以为你去反省了,结果你竟然是去钻法律的漏洞了!! “有点奇怪,”齐木楠雄按着太阳xue说,“恋爱在霓虹中学生之间本来就是非常常见的行为,为什麽会觉得不成年就不被允许呢。” 天使:“啊嘞嘞……” 魔鬼:“你这麽一说……” 说的对吼,到底为什麽它们会有“这样做是禁止的!”的想法呢……?* 齐木楠雄:这很坏了。 留它俩思考,齐木楠雄深呼一口气:“以这些漫画为标准,有点困难……需要的时间太久了。” “诶,多久?” “起码三年吧。” 听到这个数字,加白弥梓的失望溢于言表,嘴巴弯成“へ”型。他低头把小票丢进袋子里:“算了,先留着吧。” 三年后都有新花样了。 “……困难是用来克服的,”齐木楠雄缓缓道,手放在兜帽上拍了拍,“让我研究一下。” 加白弥梓蹭了蹭他的掌心:“说得对前辈,请多指教前辈。” 小打小闹玩了会儿,加白弥梓才想起正事:“对了,这次能去我家吗?离这里大概……电车三十分钟。” “也不错。”话题终于来到了齐木楠雄擅长的领域。他说这很简单,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超能力者打了个响指,一瞬间两人出现在了东京高档公寓的客厅里。 瞬移不需要打响指,不过齐木楠雄觉得这样会很帅,呀嘞呀嘞。 加白弥梓表示“楠雄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可惜只有一个。” 要是量产型就糟了。 “不用可惜,”齐木楠雄说,“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只为你竭诚服务。” “那麽,我要下达命令了。” 偶尔cosplay一下的齐木楠雄“请”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居心叵测的主人推倒在了沙发上,只剩下讶然的一丝抽气声。 第82章 柔软的真皮沙发外包深色的罩布,被两人压出一片褶皱。平时加白弥梓打游戏乏了就在上面睡觉,大沙发盛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加白弥梓支起上半身,感受了一下手下的触感:“哇,这是腹肌吗?” 这时候就不必用疑问句了。 齐木楠雄还有点懵,印象中这是第二次被用这样的姿势推倒了,看来他很喜——不对,这麽快就要实践了吗?他还没看教程…… 尤嫌不够刺激似的,加白弥梓摘下兜帽,露出完整的脸,独断专行地拉开外套拉链。 情急之下,齐木楠雄只来得及思考一件事: 妈妈今晚不用做我的饭了我在外面吃我开动了—— “看我,不能眨眼。至少三十秒。”加白弥梓命令。 齐木楠雄动了动手指:“三十秒够吗。” 加白弥梓“嗯…”地思考:“应该够了吧,透视人体的话。” 齐木楠雄:“?” 怎麽感觉事情发展的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到了三十秒,加白弥梓迫不及待问:“怎麽样,透视有穿透我的身体吗,有没有看见骨头?” “没有。”齐木楠雄道。眼中的事物停留在表面,始终是那张表情认真的可爱的脸,再持续下去会变得更可爱。 “那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加白弥梓满意,“下一个实验要摘掉眼镜试试看。”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踟蹰。透视的影响并不大,他真正在意的是石化,这才是重中之重,万一失败的话…… “啊,”加白弥梓突然想到,“我要不要先站到空旷的地方去?” 不然楠雄被石像压着也太不方便了。 齐木楠雄摇了摇头,握着他的腰:“就算是石像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石像。” 说得好对,竟然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 加白弥梓搭向他的眼镜,轻声道:“如果真的变石像了,要好好爱护我。” ——第一次和这双暗紫色的双眼对视。 加白弥梓的身体僵了僵,能够感觉到本来无形的咒力在变重,变成一张薄薄的壳。就像一层一层的花生衣,如果有剥落的声音一定是脆的。 他缓缓活动着脖颈和肩膀,适应这外来的重力:“成功了……?” 暗紫色的眼睛中眸光忽动。下一秒,忽然凑近了。 额头相抵,近得呼吸都能缠到一起的距离。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 第80章 day80 “早上起床之前都要一直抱着我” 第二天是周六,难得的假期,加白弥梓身体力行“不想你走”,伏在客厅的矮桌上制定周末计划。 在他刷帖子写日程的时候,齐木楠雄跟家里打电话报备。 妈妈听说一向不擅长和人交流的儿子“要在小弥家留宿”后感动得差点哭了,立刻保证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在爸爸“诶诶诶楠雄不回来周末的大扫除怎麽办!”的哀嚎声中关心地问:“小楠,你们两个出去玩的话零花钱还够用吗?” “没关系,”加白弥梓百忙之中抬头,“我有钱。” “怎麽能让弥酱请客呢!小楠,我给你转了钱,你们两个一定要玩得开心哟!” “嗯,我知道了。” 妈妈还不知道他已经走上人生捷径了。这活儿一般人干不了,还好他不是一般人。 看完账户余额,齐木楠雄虔诚地关掉手机,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随便点,我请客。” 加白弥梓郑重地把备忘录递给他。 齐木楠雄拿过来,入目第一行大字:“挑战一天不用超能力” 他:“?” 这是什麽针对他的smplay吗? “普通人的一天应该怎麽过,楠雄不想试试吗?” 可恶,心动了。 “要出门吗?”齐木楠雄有点犹豫,“如果只是在家里——” “要出门,”加白弥梓干脆地说,“厨房没有吃的,得去买一点。” 他明白楠雄的顾虑,虽然过去十多年并没有滥用超能力,但这份力量对他来说已经像呼吸眨眼一样自然了。如果停止使用超能力,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擦肩而过、面对面交谈、不小心相撞——这些人们习以为常的情景,于他而言全都是未知的。 未知就会有恐惧。如果读不了他们的心音,谁能分清楚街上走着的到底是人还是蟑螂。 加白弥梓明白这一点,拍了拍胸口:“我保护你。”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以靠这里。” 齐木楠雄得弯腰才能靠上去。他挡着脸,露出染上暖色的眼睛,估计自己此时的动作多少有点做作,于是更加做作地叹了口气:“如果是你的要求……” “没错,我的要求。”加白弥梓摸了摸男朋友的头发,从衣领下拉出项链,他给锗戒指重新配了一条细链,摘掉链子后把锗戒指拿出来,“正好带着这个。” 他是认真的,这下齐木楠雄只能吃下这口软饭了。 齐木楠雄将锗戒指套在右手无名指,世界安静下来那一刻,超能力者变成了一日限定普通人。 加白弥梓草拟的日程表非常有生活气息,不愧他翻了半天帖子攒经验,包括但不限于:逛超市,买晚饭材料和过夜需要的生活用品;去服装店买睡衣;一起做饭吃饭;晚上看电影/唱k/打游戏/写作业(超小字)。 齐木楠雄边看边点头,“有什麽想吃的吗?或者,会做的?” 加白弥梓举手:“我会泡超好吃的泡面还有烧超好喝的开水。” 齐木楠雄:“好的,当我没问。” 齐木楠雄:“我会用咖啡果冻机做超好吃的咖啡果冻。” “那晚饭吃这个?” 虽然很想同意,但齐木楠雄还是遗憾地说了不行,不过当饭后甜点可以。 最终敲定的菜单是火锅,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只需要在水开的时候把食材丢进去煮熟就行,大概。 没有用瞬移,而是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走在去超市的路上。天色微暗,失去繁杂心音的世界一时间静得有些不习惯,于是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与他十指相连的纤细手掌上。 微微用力,连接着脉搏的心跳从紧密贴合的皮肤中传过来,与他胸腔中的鼓动形成奇妙的共振。 他想,只要能握在手中,什麽都不重要了。 “和我在一起,会很显眼。” 平淡的闲聊似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齐木楠雄侧头望过去,只能看到帽子下一截翘起的鼻尖和形状姣好的唇线。 少年晃了晃交握的手:“刚刚路上就有好几个人回头看了。” “所以,如果要一起生活,会很辛苦。” 加白弥梓自认做事挺低调,奈何他这个人放在这里什麽都不干就与低调无缘了。 普通的高中生不会和黑手党扯上关系,也不会这样的人交往。如果还想要继续在一起,就不得不做出取舍和牺牲。 “确实很辛苦,”齐木楠雄赞同,“被人在背后吐槽“那个眼镜凭什麽和这麽可爱的孩子交往,混蛋眼镜”。” “……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我的男朋友确实可爱到了让我遭人嫉恨的程度。” “……” “那个,戒指?” “这麽明显的嫉妒不需要读心就能看出来了。”齐木楠雄习以为常。 加白弥梓没话说了,他咬住唇,把兜帽往下拽,挡住脸不给人看。 被ban了超能力,混蛋眼镜不能传音,只能开口询问:“弥梓,你害羞了吗?” “……不许说。”加白弥梓攥了攥握着的手威胁。 “好吧,”齐木楠雄略有遗憾,“其实还有一些话想说。” “……说一句还是可以的。” “这种程度的觉悟早就做好了。”齐木楠雄反握住他的手。区区被人围观,他连物理和平世界让所有黑手党和咒术师光荣上岸都考虑过了。“不用担心我。” 话说回来,他的表现这麽让人没有安全感吗?看来真得找点教程学习了,齐木楠雄反思。 加白弥梓往下拽了拽他的袖子,在后者侧过头之后,快速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把帽子拉下去了。 齐木楠雄:“……” 学,今晚就学。 - 经过兵荒马乱的一顿火锅,等收拾好残局之后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两个人依次洗了澡,换上刚烘干好的睡衣。这次挑选的是情侣款,简单的宽松黑t,上面印着相配的猫猫头和猫猫爪。 处理食材、吃掉食材、收拾食材,竟然会让人这麽疲惫,倒在床上就懒洋洋不想动。(还有一个可能是床垫实在太软太好睡) 卧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按下开关后窗帘自动撤向两边,月光半明半暗,蒙上一层纱影。 在这片温柔的纱影中,加白弥梓闭上右眼,牵着齐木楠雄的指尖,引到他的眼睑上。 第83章 薄薄的,微凉的皮肤。 底下略硬的触感, “是现在的监护人送我的。” 森鸥外继任首领那一天,忙得根本没空休息。加白弥梓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他,临近午夜的时候等到了太宰治。幽灵似的少年打着哈欠,拖着长长的黑色大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缎带装饰的小礼盒:“森先生、现在应该叫boss了。喏,给你的。” 打开盒子,入手冰凉滚圆,一摸就知道用了昂贵的材质。 森鸥外并不知道他以前的眼睛是什麽样子,猜测中掺杂了一些自己的喜好,定制了一副义眼。于视力上毫无增益,完完全全的装饰品。 但这样一来,就省的加白弥梓天天在脸上缠绷带了。 “他救了我,所以我为他做事。得有四年了吧,差不多快还清了。” “我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用不用另说,得先拿回来。” 在他这里,恩怨人心都是可以丈量的东西。尚且懵懂的时候和探索空虚生命意义的太宰治待在一起,加白弥梓就隐隐明白他们是不同的,或者说和“人”是不同的。 他的目的非常清晰,他的人生就是为此而存在——回报所有被人给予的恩惠。 被妖怪救了,那就保护它们。被森鸥外救了,那就听他的命令。哪怕很清楚他们并非同类、也无法开诚相见,哪怕一点都不喜欢、一点都不开心,也会去做。 幸好,对他好的人很少,不需要偿还太多。 加白弥梓对那双眼睛的感觉很复杂,它给了他洞穿人心的视野,也强行扭转了生命的螺旋,使其只能为了一个目的奔波。 虽然是生来的一部分,却和他本人的存在矛盾。如果当年眼睛没有被挖掉,他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眼睛被挖走了,熬了几年依旧会油尽灯枯。 没有的话会死,有的话会早死。 无话可说,他都无语了。 “如果……能够把原先的眼睛换回来,我应该可以掌控它。” 加白弥梓试探着将手掌合拢,询问唯一的听众:“你觉得呢?” “拿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可到底要不要用,我还在考虑。” 他的恋人有茜红色的粉发,整齐的长眉,葡紫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常抿起的柔软的唇,总是冷静克制的表情,在印象里时不时会露出淡淡的笑意。 指尖漫无目的地描过这些轮廓,他自己好似也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熟悉的香气拉近了。 加白弥梓垂下眼,睡衣上的洗衣液的柔和香气,和他身上是一样的味道。 他半曲起的手掌抵在胸膛上,感受到了和往常不同的剧烈心跳。 对方身上汹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填满,连呼吸中都浸满了情绪的雾气。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低低的声音在那麽近的地方传来,“他们不会再碰你一根汗毛。” 坦白起了反作用,他不想要保护。 想要你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超能力者也好,普通人也好,有关心你的朋友和亲人,有平淡幸福的未来。 可脑海里自私的那部分又在作祟—— 只想让这个人一直喜欢我。 五年后要喜欢我。 五十年后也要喜欢我。 就算我再不能看你、再不能说话,也要一直一直喜欢我。 ……怎麽办才好。 加白弥梓喃喃:“……早上起床之前都要一直抱着我。” 第81章 day81 “可以让它的牺牲更有意义。” “下午好,我把楠酱送回来了。”加白弥梓把粉玫瑰花递过去,“这是楠酱和我一起选的。” 齐木妈妈捂着嘴,眼中闪动着感动的泪光:“谢谢,我好开心……” “这次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阿姨特意准备了你喜欢的厚蛋烧和布丁哦!” 加白弥梓没说话,闭着嘴巴,猫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楠酱。 盯—— 齐木楠雄扶着额头放宽底线,“少吃点的话可以。” 他对疑惑的妈妈解释:“小弥要保护牙齿,不能吃太多甜的东西。” 齐木妈妈惊讶,语重心长:“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哦小弥。” 她看向两个人,长舒一口气,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呢,那妈妈就放心了。” 亲过小嘴的关系能不好吗。 周日下午,度过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周末后,加白弥梓提出要把他送回家。 齐木楠雄说没关系他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回家但是真的非得回去不可吗。 “没办法,周一要上学。”加白弥梓算了算,“我过几天也得回学校报道了。” 再不出勤真拿不到毕业证了。 生活回到正轨之后就不能再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对齐木来说)老请病假也不是办法。超能力虽然方便,但也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像前两次那样打视频电话吧。”加白弥梓提议。 齐木楠雄点点头,给手机设置提示音,正要锁屏时手指忽然一顿:“……弥梓。” “嗯?” “你有照片吗?” 照片?加白弥梓支着下巴回忆,“入学的证件照倒是存了。” “请给我传一份。还有其他的吗?” 加白弥梓边翻手机相册边疑惑地问为什麽突然要照片。 “你看,”齐木楠雄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大胆地暗示,“不觉得待机画面太空了吗。” 加白弥梓听懂了。 “可以哦。”他大方地说,“水手服,女仆装,兔女郎,猫耳,cosplay,都可以。” 齐木楠雄:“……” 那个,我们聊的是一个话题吗? 但是也不讨厌就是了。 下次 ,下次。 “有生活气息一点的怎麽样?” 这要求,加白弥梓把相册翻了一遍,只找到一张他和警车的打卡照,脸还被贴纸挡住了。 生活气息比生活还难啊。 “……”齐木楠雄无意识地摩擦着指腹,像是闲聊“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一样故作若无其事“……我倒是有几张。” 加白弥梓:“?” 超能力者掏出找零的硬币,手上的物体交换了好几次,最后剩下一本笔记。 在少年好奇的注视下,他忍着羞耻、镇定地翻开。 笔记本是空白的,里面分开夹着几张照片、应该说画像。 纸张材料各不相同,有滑雪场的传单、从作业本上规整撕下来的草稿、还有专门用来画画的素描纸。 作画时间各不相同,里面的主角毫无例外是同一个人。 最早可以追溯到,深夜里荒废许久的半山隧道上,空气中漂浮着雪光似的片片莹白,画面的主人公披着朱红色的和服,黑色长发被风向后吹起,露出一张五官熟悉的脸。 剩下几张有他坐在咖啡馆、搅着汤匙看动画;下一张依旧是在咖啡馆,算数学算到晕厥,趴在桌子上补觉。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楠雄,你……”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些画像已经画好了。” “——这麽说你会信吗?” 加白弥梓:“……” 齐木楠雄:“抱歉,当我没说。” 到底是谁先挑起的这麽尴尬的话题?哦,是他自己。 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本打算压箱底一辈子的东西拿出来公开处刑,这下他的形象岂不是堕落成痴汉了吗? 一想到自己今后的风评将会降低到和鸟束一个档次,齐木楠雄的心情就沉重不已。 加白弥梓翻看着几张画像,“为什麽会画我呢。”画像的时间他们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乍一听跟审问似的,可他的表情和语气又是那麽平静自然,眼神坦荡纯粹,又像是单纯地学术交流。 “问为什麽……”齐木楠雄语塞,思考良久,低声道:“没办法不去在意你。” “太狡猾了,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了吗?” 加白弥梓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原谅你了。以后把笔记本填满吧。” 不光被轻易原谅还被奖励了,干得好齐木楠雄。 加白弥梓保持着坐在他身上的姿势,空出一只手去拿笔记本,“楠雄喜欢哪一张?” 非要选一个的话,齐木楠雄沉吟,翻了两页:“这张吧。” 趴着睡觉那一张,很有生活气息。睡觉还要气鼓鼓地皱眉头,可爱得心跳都变得像咖啡果冻一样q弹爽口。 感受他身上淡淡的甜蜜的气息,加白弥梓第一次无法理解他的男朋友,只觉得痛苦的回忆又浮现了。他至今还记得午睡梦里被动点p穷追不舍,比贞子伽椰子俊雄加起来都要恐怖。 但是看着楠雄很高兴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泼冷水,只能提醒设置壁纸的时候比例放大一点,把桌子上罪恶的练习册截掉。 晚饭之后,加白弥梓准备回家。齐木楠雄拿着打包的布丁起身:“我送你回家。” 第84章 “那不就又绕回去了吗。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这怎麽行,好歹要把小弥送到方便打车的地方。”妈妈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嘱咐,“小楠快去。” 不愧是妈妈,一开口就这麽让人拒绝不了。 “这样麽,”加白弥梓想了想,“那楠雄送我到上次的公园吧。” 目送两人出门,齐木妈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挥手:“一定要再来吃饭哦。” 街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他们没怎麽说话,只是像小孩子一样勾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 “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齐木楠雄戳了戳他的手心,“路上注意安全。” “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锗戒指,“这个还是由你保管吧。” 加白弥梓伸手由他戴上。 手指细长白皙,柔软没有茧子,指尖泛着淡淡的健康的粉,套上什麽装饰都没有的素戒更显得干净漂亮。 锗戒指的尺寸稍大一点,戴到指根才不会轻易被甩下来。 齐木楠雄觉得他得攒钱买个更好的。 以他现在的零花钱……也就不吃不喝攒个几年吧,哈哈。 “戒指?楠雄在意这个吗?”加白弥梓疑惑,“我来买——” “哇!改造人汽水超人2号!”小孩的声音欢呼雀跃,“你怎麽在这里,要去打倒坏人了吗!” 齐木楠雄:“。” 失策了。 没能及时捕捉到心音的是把他视作电视上改造人汽水超人疯狂崇拜的邻居孩子游太。小孩兴奋地跑到他面前:“晚上好,改造人汽水超人2号,今天妈妈带我来公园玩!” 小孩直白天真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脸上逐渐浮现出困惑。 他拽着齐木的衣角偷偷问:“改造人汽水超人2号,你旁边的是新角色吗?感觉像可乐男爵的手下,你不要被他迷惑啊!” 齐木楠雄:“……” 他的眼神逐渐生无可恋。 反派颜的加白弥梓不负期待,面对陌生又自来熟的小孩,他面无表情,皱起眉头,冷飕飕的眼神透露出嫌弃。 游太哆哆嗦嗦:“改、改造人汽水超人2号,我们报警吧。” 你这不还挺三次元的。 嫌弃归嫌弃,但加白弥梓好歹什麽都没干,抱着手臂不太高兴地站在一边,有点像着急去买新玩具但是妈妈却一直和邻居太太聊天只能噘嘴生闷气的小孩子。 齐木楠雄心头一软,低声问:“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怎麽办?” 加白弥梓想都不想:“踢飞。” 真诚的好孩子。 “既然是邻居就没办法了。”加白弥梓啧了声,对着游太说:“小孩,你喜欢甜的东西吗?” 游太左看右看,最后在齐木楠雄鼓励的目光下才大着胆子回了句喜欢。 ok。 加白弥梓从兜里掏出一根珍宝珠,“这个是限定口味,想吃吗?” 游太眼巴巴点头。 “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懂吗?” 游太一脸懵懂,加白弥梓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手腕一摆——棒棒糖朝公园里平抛飞去,准确掉在长椅上。 被当成小狗忽悠的游太下意识哇了一声,跟着棒棒糖跑了。 这下没人打扰了。 加白弥梓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走吧。” 齐木楠雄觉得棒棒糖的问题更值得讨论。“那麽喜欢吗,”他无奈,“最近有没有牙疼?” “很久没吃了。”加白弥梓鼓起脸。 “以前挺喜欢的,现在也喜欢,但是不一样。” 他从另一个口袋又掏出一根珍宝珠,放在齐木楠雄头上,和伪装成发夹的超能力抑制器对比:“不觉得这两个东西很像吗,都可爱。” 可爱的是抑制器吗? 齐木楠雄脸微一热:“确实有点像。” “对吧,所以我才带着。它们还有代号,那根是sai,这根是kuo。” “……”,加白弥梓抿唇,声线低低,“sai它,牺牲了。” saiki·kusuo:“……” saiki·kusuo:“……虽然很遗憾,但我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 加白弥梓问的“怎麽挽救”刚冒了个头。 齐木楠雄低头温柔地含住了他的唇。 “可以让它的牺牲更有意义。” - 如果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入睡,第二天早上,齐木楠雄模模糊糊听到了闹钟的声音。 他一向醒的比闹钟早两分钟,今天却意外地睡过了头。他想关掉闹钟,一睁开眼,迟钝地察觉出了不对劲。 身体沉重,颈部僵硬,眼皮酸胀,使不上力气,太阳xue突突的阵痛。 医学上管这叫“发烧”。 ……真的假的,他,发烧? 意识又一阵模糊,他倒回床上,强撑着用心音通知爸妈。 …… “爸爸!怎麽办,小楠身上好烫!” “别慌妈妈!总之先在楠雄额头上打个鸡蛋——啊,熟了。” “小楠!不要勉强自己了,先喝药,今天就在家休息吧!” 不行,他还有什麽事要做。 这样挣扎着,齐木楠雄的意识却陷入更深的黑暗里。 第82章 day82 “希望他也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破晓时分,港口黑手党大楼守卫按例进行交接。为首的黑西装例行公事般地确认完身份后,刚想开口与同伴闲聊几句,不经意间朝大厅内随意一瞥,刹那间,他的脸色突变,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其他黑手党成员瞬间警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原本空荡无人的大厅之中,不知何时竟诡谲地出现了一道少年的身影。 黑发黑衣,身姿纤细,在淡薄的光线映照下,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失血的苍白。他支着手臂,斜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仿若在假寐沉思。 ——是那位许久没出现在横滨总部的脾气不好的大人。 “怎麽办,要去行个礼吗?”一人小心翼翼地提议。 “还是别了吧,肯定会被骂这都发现不了简直是当饭桶,”同僚连连摇头,“你想被骂吗?” “想。”声音中隐隐带着一分期待。 “???” 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过后,他们决定饭桶到底,佯装不知情,度秒如年地等待一位能打破僵局的人出现。 漫长的等待后,一辆车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大楼前。随着刹车声响起,一个身影从车上踏出,守卫们见状,顿时如释重负。 有人偷偷看了眼时间,心中暗自咋舌:那位加白大人在那里足足坐了一小时零十八分钟,连姿势都未曾变换过。 被下属们用比平常热情了三倍的炽热视线迎进去的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刚想敲打他们认真工作,目光却忽地一凝,瞳孔微微睁大:“加白……?” 回过神来,他板起了脸,语气生硬:“你在这儿做什麽呢。” 加白弥梓掀开眼皮,扫了一眼:“等人,不是你。” “那你等吧,我走了。” 中原中也留下这句话后,径自按下电梯按钮,心中却暗自生恼。 就事论事,不能把私人感情代入到公事里。加白弥梓好几次一声不吭地消失、擅离职守,在组织的规章里已经算重大违纪了,理应交给首领亲自处理。 于私,中原中也更恼火,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他?擅自跑掉又擅自跑回来,养不熟的野猫吗?所以他才喜欢狗啊! 绝对要给他个教训,他在心里暗暗想。 ……话虽如此。 半个小时后,中原中也端着咖啡下楼,看见加白弥梓依旧静静坐在大厅里,闭着眼一动不动,像个睡着的雕像。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看到冷漠的或雕像,打了个哆嗦又退出去了。 中原中也有点看不下去,决定打断尴尬的空气。但是在他出声之前,加白弥梓手腕上的手环突然嘀嘀响了两声。 时间恰好到了早上八点整。 黑发少年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随手起身,径直朝门外走。 “你要等谁?”中原中也见状,眉头紧皱,“如果是boss,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我还有事要忙。”加白弥梓脚步不停。 “不让你走会怎样?”中原中也箭步向前,抓住他的手腕,“加白,认真点做个说明。” 加白弥梓低头看了看被紧紧扼住的手腕,能清晰地感觉到中原中也没有用异能,只是单纯的格斗技巧。这技巧在训练的时候干部有教过,但他没听。 “要打吗?”他指了指手腕。 “谁要和你打啊,再说打坏了账算在谁头上。” 中原中也忍不住啧了声:“说正事,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第一次用这麽强硬的态度注视着这个被他视作弟弟一样的少年。 在相熟的同事里,年纪比他还小,不怎麽说话,一说话能把人气死。闭嘴时的外表真的很有欺骗性,一个人坐在那里,哪怕只是坐着发呆,看着也又乖又可怜。 第85章 而且,加白对太宰爱答不理的态度,让中原中也莫名感觉有点解气。 港口黑手党内部,每当谈论武力,总会不可避免地提到他们两个人,但他们的战斗方式却截然不同。加白弥梓并不崇尚黑手党一贯推崇的暴力美学,他在战斗中几乎没有什麽大幅度的动作,全凭借压倒性的“特殊能力”。 当时负责暗杀特训的干部就曾指出来过,像他这样过度依赖单一的能力,迟早一天会被逼进绝境。 “能做到再说吧,” 少年毫不在意,踹开地下室上锁的门,声线似嘲讽,“加油。” 站在门边的中原中也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狂妄得令人血压飙升的小屁孩,绝对不能和他分在一组。 至于这个印象是怎麽转变到后来的“好歹比跟太宰强”“这家夥不会把自己作死吧”“搭档也不是不行”,具体的情形也说不好。 中原中也曾委婉地跟森鸥外提及,加白的工作方式是不是该变一变,好歹练练体术,别每次跟人打招呼的时候都踩着人家的头。 虽然他也没什麽资格评价别人嚣张,但是真的太嚣张了。 然而,坐在上首的黑发男人只是无奈地叹气,摊开双手:“我可劝不了弥君啊。” “那家夥不是只听您的话麽” 虽然很想这麽说,但中原中也又咽了回去。 ……搞不懂。 加白弥梓做事想来随心所欲,有些行为在他眼里都算得上出格。首领每次都头疼着苦笑“那孩子脾气不太好”,却从未真正阻止过他的行为。如此看来,在这两人的关系中,地位更高的那一个反而处于弱势。 是这样吗? “……中也。” 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中原中也从短暂的回忆中猛地拉回来。 总是挂着“我不高兴”脸的加白弥梓,此刻正用他那副剔透冷淡的眸光将中原中也上下扫视了个遍。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你怎麽变这麽啰嗦了,你是我妈吗?” 中原中也:“……你以为谁害的啊!” 不说还好,一说中原中也也觉得烫手——现在的情形就像老母亲苦苦阻止不孝子把家里最后一笔钱拿去赌老虎机。 还阻止失败了。 他下意识确认自己下手的力道,确定不可能被挣开。 然而下一秒,却惊愕地看见加白弥梓转了转手腕,竟然没怎麽费力就将手抽了出来。 “中也,”少年不紧不慢地把衣袖挽了两圈,神色平静地说,“帮我转告给森先生。” “我会带给他想要的东西的,就和以前一样。” “希望他也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 …… 安室透手疾眼快地关闭了来电震动。 但短促的震动声在寂静的车厢中被放大了数倍,像一截颤颤巍巍的白烟,刚冒出头就被副驾驶座上的独眼男人敏锐嗅见。 “怎麽不接?”朗姆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质问。 “广告推销的,”安室透单手稳稳控着方向盘,镇定自若,“最近老接到这种烦人的电话。” 朗姆冷哼一声:“情报员的保密能力也不过如此嘛。” 朗姆对安室透的观感不怎麽样,其中缘由在于住在高塔上的妖精。 不知道flora又喝了什麽药,总之,她的精神状态暂时恢复了正常。当她的眼睛不再只顾盯着镜子里的容颜后,又开始觉得寂寞,央求boss找些人来给她解闷。 安室透就这麽被挥之即去召之即来。 童话需要美丽的公主,需要英俊的王子,也需要唱诵赞美诗的孩子。 安室透上一次来到高塔中的房间时,妖精的身边正坐着两个精致乖巧的小孩子,一个金发,一个银发,他们依偎在flora身边,就像点缀在妖精身边、衬托其亲和美貌的两盏壁灯。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袭上心头。这幅场景让安室透想起之前在郊外福利院见到的画面,那里的孩子们露出的是真情实意的幸福微笑,而眼前这两个孩子却像是任人摆弄的木偶,被刻上了永远上扬的僵硬嘴角。 安室透已经对讨好flora的技巧得心应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妖精都这样,但flora的大脑意外的单纯,只要一直顺着她的心意、时不时插上几句恭维和赞美,就足够哄得她开心,套出他想要的情报。 比如有一次,他在夸赞flora的头发比金砂还要炫目后,状似无意地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至于我的金发就暗淡多了,幸好您不嫌弃……对了,flora小姐,当初为什麽选中我呢?” 在唱片机美妙的歌声中,flora微微歪着头,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半晌后,她徐徐展开一抹微笑。 “大概是因为,你身上的气息有一点熟悉,又不至于熟悉到令我讨厌。” “如果那气息和我太过相似,不就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吗?” 在妖精神气的微笑中,安室透仿佛能看到她内心的想法——“怎麽会有比得上我的存在呢”。 安室透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想到是这样。之前有类似的情况吗?” flora正要说话,却被朗姆的敲门声打断。 没等到回应,朗姆擅自进门,不悦的眼神冷冷扫过安室透。 看来问到不能提的话题了,安室透保持着微笑对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flora看见朗姆,皱起眉头,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好像朗姆的脸吵到了她似的。她神情优美地扶着额头,不去和朗姆对视,让他以后带个面具再进来。 朗姆的嘴角不受控制痉挛了两下,咬牙慢慢低下头去。作为组织的二把手,恐怕他从没得到过这样羞辱式的态度。 但就算是那位先生的心腹,他依旧不得不卑躬屈膝地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妖精道歉。 出门前,独眼男人阴鸷地盯着安室透看了一眼。 在那之后,朗姆指定了波本威士忌在非任务时间做自己的直属手下,这也是他们今天共处一车的原因。 …… 安室透从回忆中回过神,目光重新聚焦在前方的道路上。突然,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车子前方,他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剧烈摇晃后终于停了下来。 安室透的心脏急速跳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待看清来人,他的耳中“嗡”的一声,一颗心同时沉下去。 只见加白弥梓双手插兜,透过车窗与他对上视线,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说“敢挂我电话你死定了”。 安室透在心里苦笑。 拜托,社长,看下场合啊。 朗姆的独眼微微眯起,目光在安室透和加白弥梓之间来回扫视,透露出浓浓的狐疑与警惕。 他当然认识加白弥梓的脸,也调查过安室透的履历,知道波本上一个任务就是去港口黑手党的高层身边窃取情报。 他们走的本来就是条偏僻的路,这一路都没遇见过别的车。朗姆本来没放在心上,现在却警铃大作——难不成是这小子安排好的? 这里不是混乱的横滨,但凡敢使用异能,第二天就会上异能特务科的关照名单。除非加白真不想在港口黑手党混了,不然不会轻易对别的组织出手。 一息之间,朗姆心思转过几轮。 他沉声吩咐安室透:“你去处理,别耽误了时间。” 安室透应了声是,平静外表下,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他推开车门,朝着加白弥梓走去。 在朗姆看不到的角度,他立刻无声地用眼神示意。 ——你在干什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然而,情况紧急之下,安室透都忘记了,加白弥梓从来不是会听话的人。 “劫车啊,不像吗。” 少年淡漠的嗓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同时向他走近。行动方式没有防备,动作间的弱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紧绷的氛围。 “你还是算了,级别不够。” 堪堪听见这句话音,安室透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无形的钝力倏地敲在他的后颈,四肢百骸一麻,意识断然消弭。 第83章 day83 “一张完完全全的天真的白纸” 在安室透眼中还夹杂着惊愕和难以置信,身体缓缓倒下的那一刻,加白弥梓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扶他一把。 思考了一秒,还是算了。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岁数大的睡不着。 朗姆坐在副驾驶位上纹丝不动,外套下的肌肉紧绷,暗中握住内侧的通信器。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处在明显不利的处境下,面上也不会有丝毫显露,只是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得吓人。 他的内心可没有表面这麽平静,被冒犯的屈辱和愤怒如海啸般翻涌,气息浮躁焦灼。如果扔两只蝇头在地上,恐怕会像水蛭似的拼命爬到他身上。 第86章 “在通风报信?”加白弥梓开口,“能不能叫点有用的人过来。” “……”独眼男人冷哼一声,嘴角咧开一个歪斜的弧度,“听说port mafia近来花了不少心血讨好东京商工会议所的会长,万一失败,扔进去的钱可都打水漂了。” 加白弥梓简单粗暴地打断他:“别叫了,我没兴趣。” 叽里呱啦说什麽呢,听不懂。 朗姆预备的阴险狡诈的谈判被噎死在了喉咙眼,目光愈发不善。 加白弥梓自顾自绕过了昏迷的安室透。 妖怪诞生便知晓自己是妖怪,诅咒孵化就知道自己是诅咒,只有人生下来不知自己是人。 他第一次睁开眼睛,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自我认知。 他既不是纯粹的人,也不是纯粹的妖精。真正的妖精不会为人心的善恶所蛊惑,但他会因此痛苦;真正的人不会单纯到除了“目的”外一无所有,但他必须一次次地重复着同样的蠢事。 妖精生来就有目的,一旦失去目的就会迷失,成为一滩受诅咒的黑泥。比起善和恶、正义和道德,它们最优先考虑的从来都是自己的目的。其他的一概所有事物,虽能理解,却满不在乎。 加白弥梓的“目的”,是回报恩惠。 当然了,以他的样子,估计也没几个人猜得到那是在报恩。 当有人施以恩赠,需回报同等程度的反馈。 说到底,什麽才是恩赠呢?降下雨露,同样的一件事,干涸时是恩赐,涝渍时是灾害。 苦难是否算给予? 加白弥梓对上升到哲学层面的问题没兴趣,他的做法非常简单——别人对他做什麽,就用同样的方式报答回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麽做的,偶尔发生没控制好力度搞重了的情况。但是没关系,他又不是好孩子。 一直以来都是这麽做的…… 只有一个人,当他想要回报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痛苦。 思及此处,加白弥梓心情好,看朗姆的秃瓢都顺眼了。跟个卤蛋似的。 “……你想要什麽。”朗姆强忍怒火,从牙缝里挤出。 “叫你家大人来,”少年的话语像是在命令,“告诉他,我要跟他聊聊关于妖精的事。” 朗姆眼中霎时迸现出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杀意。 为了让朗姆能安心地和他的boss进行加密通话,加白弥梓贴心地替他打开了上锁的车门,从外面。 哗啦——! 玻璃碎片向车厢内四处溅落,划破了独眼男人脸上的伪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十几秒后,朗姆脸上缓缓流下几道血痕。 “出来。” 站在门外的少年轻声道。 失去车窗的遮挡,浓墨般化不开的眸光慢慢转到朗姆身上,深得像漩涡。 朗姆内心疯狂咆哮着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独眼用最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少年的脸,他从座位上缓缓离开。 走出去几十米,他才在一面破旧路牌的遮掩下,掏出了特制的加密通信器。 不到五分钟,朗姆易容下的脸色发白,神情差到了极点。 他为之奉献了一辈子忠诚的“那位先生”,冷酷无情,野心勃勃,深谋远虑。 ——唯有在关于妖精的事情上失去了理性。 …… …… “这是加白的留言。” 中原中也将清晨那番话转告给森鸥外。 坐在首领室的黑发男人沉默了许久,像是陷在了深深的思考里。 等森鸥外整理好了思绪,神色似有些消沉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到中原中也身上,恍然道:“对了,中也君要比弥君晚来一年呢。” “所以不知道当初的情况……”森鸥外声线低沉。 意识到首领要对自己说些什麽,中原中也微微低头,做出恭听的姿态。 “弥君、那孩子的性格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森鸥外慢慢揉着额头,仿佛从久远的回忆里摘出了已经泛黄的脉络,“胆怯,怕生,不敢和人说话,更别说出手伤人。是一张完完全全的天真的白纸。” “前代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我遇到了不知第几次暗杀。但那天很不凑巧,除了杀手外,房间里只有我和弥君两个人。” 森鸥外微微眯起眼:“那算是他的第一次任务,出手还不会控制力道。” “……从那之后,弥君的性格就变了。” “不狠心的黑手党完成不了任务,更无法生存。虽然我和他都明白这一点,但我想,或许有更温和的方式。” 森鸥外叹息道:“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 “怎麽会是您的责任——”中原中也脱口而出。 没错,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黑暗里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为了生存,没有对错可言。 中原中也一开始认识的加白弥梓就已经是后来的样子了,至于森鸥外描述的“白纸”,他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既感到不可思议,又有些茫然。 向森鸥外行礼过后,重力使离开了首领室。他心事重重,以至于都没发现,最讨厌的搭档就站在他身后的走廊。 “……上位者还真是狡猾。” 一具隐藏在黑暗帷幕里的幽灵,轻轻笑出了声。 每一句都是真话,可偏偏漏了几句没说,真相就成了另一个模样。这也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吧。 “为什麽不进来说话呢,太宰君?” 森鸥外的脸上挂着和他相似的微笑。 太宰治婉拒了首领的好意:“还是算了,我没有事情要汇报。只是不小心听到了几句压箱底的陈年旧事,勾起了一点点回忆罢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个来暗杀您的杀手……是您安排进首领室的吧?” 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一点,还把一直贴身带着的爱丽丝留在了楼上的房间。把自己的性命暴露在尖刀下,是孤注一掷地在赌—— 当然不可能了。 冷意从森鸥外惯常的微笑中渗出来。 就在这一刻,毁掉你一直以来的坚持,放弃你的信念,什麽都不用再去想,只需要成为我的刀。 没错,我们没有什麽不同,今后你只有我了。 等护卫队迟了一步赶到,首领室已经被风暴冲击得破破烂烂,几个杀手无声无息地歪倒在地上。 文档的纸页飘飘洒洒落满地。 这怜悯的、便利的雪,覆盖了暗红色的地毯,也覆盖了同样颜色的流淌的血液。 太宰治站在门外——他记得很清楚,是和此次此刻同样的位置。 他垂下眼,看到那个孩子在哭。 瘦弱的孩子垂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声音。以为早就干涸的伤口又流出血,从眼窝里流出的血和泪混在一起,渗透了脸上的绷带,洇出淡红的痕迹。 一滴一滴淡红顺着鼻梁坠落,砸在膝下的白纸上。 森鸥外用手帕压住手臂上被纸页划出的伤口,摆摆手,让下属把那几具不知死活的此刻拖出去。 看到这一幕,太宰治的心情出奇地平静。他抬眼看向森鸥外,在首领没有表情的面目下,模模糊糊地又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脸。 和他脸上一模一样的笑脸。 “你是怎麽想的呢,太宰君。” 熟悉的笑脸再次浮现。 “……” 回到现实,太宰治不免有些失望。 “如您所见,我被弥讨厌很久了,恐怕说不出什麽有价值的建议。”太宰治秉持着游离的忠心,礼貌说道:“不如期待弥回来之后会做些什麽吧。” “希望他也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相识多年,他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讨加白弥梓欢心的东西。 就是离开这里。 …… …… 加白弥梓脚步一顿。 他停下,前面带路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停下。 加白弥梓恶寒地抱住手臂,向四面看了一圈。除了光秃秃的墙壁外什麽都没有,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半分。 ——这个恶心的感觉,一定有人在偷偷讲他坏话。 第84章 day84 [可以叫我p雄。] 这里是黑衣组织掌控下的一处医工实验室。该说是谨慎还是被害妄想呢,作为科学代名词的实验室外,竟然罩着来自古老术式的“帐”。 身份核查权限限制这些都不必再说,估计里面还有针对异能者的设备。不过他没有异能,感觉不出来。 加白弥梓对“帐”多看了几眼。 第一层帐针对普通人,降低注意,防止误闯;第二层针对咒术师,一旦踏入帐中,体内的咒力就像上了一把锁,满足特定的条件锁才能打开。 要想成立如此强悍的束缚,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同等程度的巨大。 外界的光完全透不进去,走廊充斥着高大钢筋水泥建筑物独有的阴凉感,加白弥梓跟着走了几圈后,脚步逐渐沉重,心律加快,眉心不自觉皱起,看头顶的荧光灯都觉得碍眼—— 第87章 走累了。 有咒力在,加白弥梓在能从北海道徒步走回横滨;没有咒力,他连两百米都不愿意迈开尊贵的双腿。 自己的身体用起来竟然这麽陌生,为什麽他要做这种事? 加白弥梓一声不吭地止步。引路人略慢半步,不得已跟着停下。 无视了引路人警惕询问的目光,加白弥梓抬手敲了敲就近的一面门。咚咚的回响让他有些走神,自从发现用门板轻轻敲响敌人的脑袋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之后,他很久都没这麽礼貌地上手敲门了。 “没人在呐。” 加白弥梓用眼神示意引路人:“开门。”他一分力气也不想多用。 穿着白大褂的组织成员沉默,能看出到他的面罩后都沁出了汗,僵硬良久,最终还是替反客为主的人质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备用会议室,还没装修过,墙壁天花板包括桌椅都简单地刷成了白色。明晃晃的灯一打开,空间霎时变得逼仄压抑。 加白弥梓拉开主位的椅子。 黑发黑衣的少年闯进白煞煞的房间,悠然地占山为王,像是给空白的幕布割开了一道口子,切口后淌出来的是墨色的发和流丽的眼。 桌椅全是硬的,坐下也不舒服。加白弥梓手臂支着桌子,无聊中思考制造出这帐的咒术界叛徒会是哪一个。 没记错的话,他在进来那一刻确实感到了熟悉。 熟悉在他这里不算一个好词,意味着他和那个人见过面、有过交集,而他认识的人基本都等同于麻烦。 在加白弥梓掩着哈欠、思绪漫无边际地跑远之后,过了约莫一刻钟,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 朗姆压抑着愤怒的脸出现在门后,他脸上的伤刚刚处理过,还没来得及修复易容,脸色一边泛青一边发白,看着有种诡异的滑稽,可惜加白弥梓对着这张怎麽易容都有碍观瞻的脸实在笑不出来。 朗姆的耳朵上带着微型耳麦,以男人只敢用眼神表达愤怒、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来看,耳麦里传来的会是谁的命令不言而喻。 两个深呼吸间,朗姆愤怒的神色逐渐消退,他的唇角扯动,皱纹下的双眼深处浮现出浓郁的傲慢。 只要进了这个地方,不管眼前的小鬼有怎麽样古怪的能力,都跟一只待宰的兔子没区别。再怎麽嚣张,也就只有这时候能蹦跶了。 在榨出他知道的所有情报之后灭口,也跟捏死一只兔子一样简单。要怪就怪他自己作死吧。 咒力被限制后的疲惫让加白弥梓提不起精神。 但是,正因为咒力被强制下降到0,眼睛看到的“视野”,比任何一次都清楚。 虽然是藉由妖精眼表现的能力,但并不拘泥于眼睛的形式,他的身体比预想中更适应这样的“视野”。对于朗姆心中翻滚的恶意以及种种咒骂,他平静地没有任何感觉,连厌恶都产生不出来。 情绪的产生在减弱,还是赶快解决吧。 朗姆轻哼一声,在会议桌对面拉开椅子,传出一阵与地板刮蹭的刺耳噪音。朗姆吐出一口气:“在——” “你闭嘴,”加白弥梓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蹙着眉,“总监会的副监事,叫什麽名字来着。” 朗姆脸孔下的血管出现奇特的鼓胀。 “算了,不重要。”加白弥梓自言自语。 “那家夥也在这里吧,”他玻璃似的眼珠轻轻转动,轻飘飘掠过的余光不带温度,“地下,还是顶楼?” “……” 朗姆盯着他,重重冷哼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聪明人的缺点就是容易想多,套他一句话,他多疑得能把这栋楼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怀疑一遍。从朗姆起伏略显淩乱的心绪中,加白弥梓顺带想起了叛徒的名字。 戕害同族,收受贿赂,最重要的是出卖高层内部绝密情报。 身为统率咒术界的总监会的高层干部,乌榷干的事要是被曝光出来,她所在的保守派绝对第一个跳出来跟她划清界限。 冒着被处极刑的风险,乌榷绝不会在咒术会中躲藏,而她最后又确实逃跑了。 本来加白弥梓对乌榷跑路去了哪没什麽兴趣,但看到朗姆后,他觉得给组织添点堵也不错,最好能把朗姆气得微死。 这里的帐多半也是乌榷设下的,好歹活了那麽多年,就算是老鼠也该学会猪突猛进了。这座帐的束缚确实很棘手,要是闯进来的人是别的术士,不知道有没有除了拳头外的第二种离开方法。 加白弥梓手撑着下颌,比之前长了点的额发遮住眼睫,留下一小片阴影:“乌榷快死了吗?” 朗姆面色蓦地一变,他喉部的肌肉剧烈地收缩颤动。 他似乎很费力,出了一身冷汗,从喉管中传出来的是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当然活着了。” 非男非女,不辨老少,似乎在野兽的嘶鸣里掺混进了人类的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声音在笑。 “听说你们之间有一些不愉快,真遗憾……你要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吗?” 加白弥梓对着朗姆现在的模样,皱起眉。 妖精眼的适用范围很现实,必须在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亲身所在的地方。如果隔了面屏幕,或者让他人代为转达,那麽什麽都感觉不出来。 朗姆的命令者似乎也是个急性子的家夥,不等加白弥梓回答,他就打开了房间的投影。 画面视角是房间里的监控,依稀能辨别出有个人形物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地起伏证明她还尚存一息。 稻草般杂乱苍白的头发根根枯槁,裸露出的皮肤布满了暗褐色的斑痕,深陷的皱纹仿若干裂的河床。她身上插满了管子,液体流入身体,流出时带着内脏的碎片。在这等折磨下,老人竟然还睁着浑浊无光的眼。 就在此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拉着,她的眼球机械地、迟缓地转动,空洞的目光直直穿过监控镜头。 “——” 乌榷年近七旬,上次见她时和外表保养的和50岁差不多。而监控画面里的老人,就算说120岁也有人信。 短短一段日子,竟陡然衰老了这麽多。 “很可悲,对吧。” 朗姆再次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不管什麽样的人类都逃不过的命运,一步步看着自己的身体衰败腐烂。” 加白弥梓定定地看着他,忽地弯起嘴角:“不好意思,我不太懂,毕竟我很年轻,还能活很久。” 那一位生没生气不知道,朗姆却先像被踩了一脚的狗似的气急败坏:“没教养的野种,适可而止!” “唉,你知道的挺多呀。” 加白弥梓笑意加深:“上一个这麽叫我的人,已经投胎去了。” 朗姆一滞,用更晦暗阴狠的目光慢慢转向他。 “虽然本来就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了,但一下子被刺杀死掉还是太突然了,你说对吧。” “我没有一点点为醍醐复仇的意思,不如说他死的正好。”加白弥梓声线放柔,“——合作吧。” “前任理事能做的事,我也可以。你们给他的报酬,我也很感兴趣。”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凝滞的空气中似乎长出了刺,朗姆的脸色都开始变得灰败。 朗姆看起来很急迫地想要解释什麽,但碍于加白弥梓在场,只能恨恨地闭上嘴。 再次响起的声线不复刚才的平静,淬着冰冷的寒意:“你来的目的,仅此而已?” 加白弥梓听到这话也不高兴了,什麽叫仅此而已,他好不容易说了那麽多话听狗肚子里去了? “你这家夥好没礼貌,我都这麽有诚意了。” ““诚意”?” 对面将这个词反复咀嚼,“这就是你的诚意?” 气氛降至冰点,加白弥梓却浑然不觉一般地点头。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醍醐和你们早有勾结,但现在他死了,我想替代他的位置和你们合作,有什麽问题? 没错,没有问题。 朗姆看加白弥梓的眼神和看死人无异。 “还以为你有什麽本事,看来是太高估你了。” 让那位先生在个愚蠢的小鬼身上浪费那麽多时间,不知道要他死几遍才能赔罪。 朗姆飞快出手抓住了少年的胳膊,用力极狠,几乎要在纤细的小臂上挖出几个洞。 看着少年吃痛中仍然瞪着他的表情,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愤怒、恐惧、痛快,全都在此刻爆发。 朗姆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去死吧。” ——就是这样。 集中爆发的负面情绪,打开咒力的来源,拿到了。 加白弥梓都想在心里夸他一句真棒,真是一条好狗。 右手臂被狠狠拽过去,椅子背撞翻,他不由得踉跄了两下,抬头瞥见房间的门被打开,守在门后的成员走进,交给了朗姆什麽东西。 加白弥梓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用从朗姆那儿薅来的咒力打开体内的禁制——解开的那一刻施术者会受到反噬,但是看乌榷的样子,应该也说不出话了。 第88章 枯涸的咒力重新在体内流动,至于朗姆手里拿的是绳子,手-枪,还是毒药,都没关系。 因此,当针管的尖锐刺破皮肤,加白弥梓低头走了会儿神,慢半拍才发现,在最初的细微刺痛后,一切都暂停了。 朗姆的面部还停留在冷酷的狞笑上。他和他身后的组织成员,全都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雕塑般一动不动。 这种不科学的现象—— “楠雄,”加白弥梓茫然地看向四周,“你在吗?” 等待了几秒,略显生硬的回答直接传进脑海: [他不在。我是分身。] 分身?好像听说过。 加白弥梓屈起腿,虚虚环住膝盖:“那要怎麽称呼你?” 分身礼貌地说:[可以叫我p雄。]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有点难听。” p雄:[……] “但是我会忍一忍的,”加白弥梓问,“那麽p雄,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受人之托。]p雄简短地说。 [如果你受伤会很难办,请不要做这种让他和我都困扰的事。] 第85章 day85 世界上一等一的大麻烦 清冽淡漠的嗓音,不是从嘴里发出来,而是一个眼神就能直接传进对方的脑海。因此靠声源判断位置也不可能。 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分身后的能力数值不可避免地有所下降,但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无所不能的。 虽然加白弥梓心里清楚对方只是将身体透明化了而已,但他独自坐在地上,抬头只看到身旁两具恶感的僵硬人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全都在空气中被拆解得失真走样了。 分身和本体并不是1:1复制,他们有自己的思想,细节上差异很大。 加白弥梓不讨厌这个分身,但此情此景,让他喜欢起来也有点困难。 幸好p雄没露脸,不然加白弥梓看见他也会觉得怪怪的。 他掸了掸衣服上并没有沾到的灰尘,五指合拢又张开,咒力如细流般汇入四肢百骸。感觉差不多已经能正面pk一头成年野生非洲象,加白弥梓看组织两人的目光就像在看非洲象脚下的排泄物。 被针头刺破的皮肤沁出一滴血珠,加白弥梓面无表情地用指腹拈去,不抬头地对着空气问:“p雄,时间暂停能维持多久?” [理论上没有限制,]清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以防被察觉,最好在五分钟以内。] [你想做什麽?] “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其实不确认也可以,但是有句话叫做来都来了。 加白弥梓一边回忆一边描述:“地点就在这座楼里,地下室有和病房一样的房间,里面——” 他忽地止住声音,停顿三秒,冷静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p雄“啊”了一声,模棱两可地回答:[或许吧,看到了一些。你继续。] 不把话说清楚的最讨厌了,这家夥到底偷偷跟了多久啊? 加白弥梓不允许自己对着一团空气生气,那岂不是看起来蠢透了,但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忍着。少年双臂环胸,臭着脸说他要去那里上坟。 [明白了。] 话音刚落,就有东西从后面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咒力被激得小小震了一波,加白弥梓条件反射地紧绷身体——什麽啊,原来站在他后面。 p雄的距离感还挺强的,哪里都和楠雄不一样。 [到了。] 像是播报一样,肩膀上的轻微重量随之消失。 昏暗的病房中,福尔马林也难以掩盖那一丝丝腐烂的味道。白色的病床上躺着姑且还能称之为人的容器,维持着咒力的游走输出。 加白弥梓无视了乌榷忽然激动起来的目光,隔着病床三米远,眯着眼观察对方的咒力。 现在还没有异常,“帐”也在正常运行。一切都是创建在压榨乌榷的生命力上,恐怖的衰老速度足以证明这一点,撑到现在全靠身后那点科技,组织倒是很舍得。 “大脑和眼睛都还好好的啊,”加白弥梓嘟囔了一句,“这里的主人对你还挺大方的。” 老人眼底的仅存的一点微芒几乎要燃起来,就算此前有再大的野心和欲望,经过无日无夜的折磨后,连自我了断的后路都全部被截断,只要能解脱,让她向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可以。 “那就来聊聊天吧。” 少年唇角带上一丝笑。 咒术界是个极度排外的阶层,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如果身上没有术式,在咒术师眼中就是“蝼蚁”和“累赘”一样的存在。 虽然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低人一等的普通人,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不是不能低下傲慢的头颅。 乌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本身家世和术式都不算出彩,靠着黑衣组织的财富四处打通关系,才一步步成为了总监会数一数二的高层。 她行事小心,比起任务的完成程度,更在乎自己的安全,对任务之外的事从不过问,多年来一直未曾暴露。 组织交给她的任务大多是利用咒术的力量对政商界的人物进行暗杀或拉拢,她做起来心安理得,唯有一次,任务对象是咒术界的人——御三家一个存在感微薄的私生子。 在那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乌榷大为惊诧,黑衣组织竟然掌握了她都不知道的情报。 咒术师私下非切磋的袭击被明令禁止,尤其当时乌榷正处于晋升的关键时期,一旦暗杀同胞的事暴露,不但仕途就此中断,还会招致五条家为首的仇恨,得不偿失。 深思熟虑下,乌榷雇佣了一批外界的杀手。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没料到最后一步却引来了诅咒,险些惊动总监会,好在被她压下了消息。乌榷暗骂外面的人就是不中用,派手下把剩余活口全都处理干净了。 万幸,组织想要的“那件东西”并没有沾染上诅咒的污秽,合作照常愉快。 乌榷顺遂地当了三年总监会副监事,直到一次偶然机会她才得知,当年被挖掉眼睛的私生子,不但没能如所有人所愿成为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还很猖狂地在横滨那片混乱之地活跃着。 这简直是足以毁灭她和组织多年的利益关系的沉重打击,乌榷不可能主动交代自己过错,她必须趁着组织发现之前,除掉这个祸端。 ——事情到此清晰了。 在朗姆以及他主人的观念里,和他们对话的加白弥梓,还仅仅是port mafia名下的走狗这种程度而已。 “多亏了你够自私,省了我好多麻烦。” 加白弥梓俯视着目露乞求的乌榷。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进行多久,只有他在说话,乌榷连眨个眼表示赞同或否认都费力。不过也没关系,也不需要她说话。 老人枯瘦如枯枝的手指微动,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指尖颤抖向外,想要请求他关掉旁边的呼吸机。 以她现在的状态,关掉呼吸机后都不用一分钟,就能让这具行将就木的躯体彻底回归尘土。 终其一生都自以为利用别人,最后却被榨干到一滴血肉都不剩,这样的命运称得上互相成就了。 少年微张的口中,红舌轻轻划过齿列。 “可惜,如果你那时候杀了我,我就可以杀掉你了。” 他似乎说了个冷笑话,但冰凉的空气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加白弥梓不再看她:“活着吧,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短短几分钟,乌榷仿佛又苍老了十岁。悲哀、绝望、愤怒,情绪都成为了一种奢侈,浑浊不堪的双眼木愣愣盯着天花板,意识仿佛被抽空了。 加白弥梓回到门口的位置,还没表示些什麽,熟悉的重量又落在了肩头。 这次停顿的时间长了些,还不熟练地拍了拍。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拍我也不会吐金币的。” p雄:[……] 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会议室,头顶的监控也被谨慎地维持在了暂停状态。 加白弥梓向后转身,朝着模糊的方向伸出手,因不确定而显得茫然:“你在哪里?” 不管对内对外都嚣张得理所当然、从来不会动摇的人,这种主动暴露脆弱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放着不管的话好像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p雄沉默了几秒,斟酌着放上了自己的手:[我在这里。] 安慰一下就马上撤开,他本来是这麽想的,却看见那张惹人怜爱的脸上眉梢轻轻一挑,反手将他用力一拽。 超能力者,他,竟然被骗了——? 读不到心音的可怕生物……! [等——呃、] 透明化的身体依旧存在实体,再怎麽样也是超能力者,用多大的力气也不会拽得动他的。而少年似乎明白这一点,他只是想确定p雄的具体位置。 如果取消透明化,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少年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89章 但并没有。 加白弥梓的手抵在看不见的分身胸前,试探地触碰,摸到衬衫上一枚圆圆的纽扣。 “制服……” 也对,今天是上学的日子。 “你是从学校过来的吗?” p雄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的身体紧绷,并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哪怕还隔着一层衣服。 加白弥梓闭着眼想事情,过了一会儿,张开长长睫毛勾勒的眼睑。 湿润的瞳孔准确地对上了超能力者的双眼,被看穿的错觉让后者心跳蓦地一紧。 “楠雄现在怎麽样?有好好待在学校吗?” [这点大可放心。] 加白弥梓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眼:“虽说楠雄一直想着我的话我会很高兴,但是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的身边全是些烂七八糟的事,恶心,烦死了。” “分身的思想和本体不同步对吧,”加白弥梓对着手下那粒圆纽扣警告,“在解决之前,不准把今天的事告诉楠雄。” p雄:……认真的吗? 没听错吧,他是在教唆一个“分身”对“本体”撒谎? p雄不知道第几次沉默,委婉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麽关系,生气的话我一个人承担,你就说被我胁迫了。” 加白弥梓说:“明白了吗,我现在正在胁迫你,同意就呼吸。” p雄试图憋气。 “好的,那就这麽约好了。” 加白弥梓视若无睹(本来就看不见),松开他的衣领:“这是我们的秘密,今天什麽都没有发生。” [……如果他一定要知道,我是无法阻止本体的。] “不会的,因为那样我也会生气。” 加白弥梓回到朗姆身边,取下后者手中的针管,随意摆弄着问:“离五分钟还差多久?” [刚刚好,还剩十四秒。] p雄无声叹气。 真不愧是我。 一找就找了个世界上一等一的大麻烦。 第86章 day86 只是稍微可爱一点的蟑螂而已啦 像是计时器“叮”的一声响,细而刺的电流倏地在太阳xue间穿过,安室透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 瞳孔快速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弹起的上半身硬生生被扯住。他躺在一张带有束缚的病床上。 房间狭窄,最显眼的是个戴着黑色渔夫帽和黑墨镜的粗壮男人,正打着哈欠,下一秒就要倒过去似的,困倦地往已经堆满烟屁股的烟灰缸里又按下一个。 病床上的动静引得渔夫帽男人耳朵迅速一动,他的听力明显比在室内还戴着墨镜的视力好得多。 “你什麽时候醒的!”伏特加惊讶地差点蹦起来,咳嗽两声,尴尬地悄悄把通信器藏在背后。 安室透被动躺在床上,冷静地等伏特加汇报完消息走到面前时,晃了晃手腕。 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起,他皮笑肉不笑:“这是什麽意思?” 安室透的一只手被拷在扶手上,别说他几分钟之前还昏迷着,就算醒了也没法靠自己离开这间房间。 伏特加大概是把波本苏醒的消息汇报给了他的老搭档,神色明显镇定许多,听到安室透带着刺的牢骚,他咧开嘴:“别着急,等会儿就把你放了。” “不过嘛,前提是查出来你没问题。” 安室透耸了耸肩,“好吧。”他移动了下坐姿,一只手被拷着不方便调整靠背,视线不虞地瞟向伏特加,无所谓道:“现阶段我还算组织的一员吧。” 伏特加干笑:“当然。” “能加个靠枕吗,”安室透打断他,换着角度看向背后的床板,抱怨,“这里太硬了。” 伏特加站在原地没动,匪夷所思,怎麽会有人大祸临头了还会在意背后有没有垫子? 伏特加还是去拿靠枕了。 “谢谢,”安室透微笑,“能再帮我倒杯水吗?” “……”伏特加瞪大双眼,波本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他产生了错觉,任务失败被怀疑是卧底的人其实是他伏特加吧。 伏特加匆匆逃出了病房。 安室透对他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才这种程度的使唤就受不了了,水平差的太远了,他可是连加白弥梓百分之一的难搞都没表现出来。 当然像加白这种天赋型选手确实不多,安室透已经放弃去理解加白弥梓的脑回路,显然那里并不对他开放。 安室透用自由的左手仔细检查后脖颈,平滑的皮肤,没有伤痕,没有肿胀。 敲击后颈使人昏迷的桥段虽然很常见,但除非对人体构造和力度技巧的掌握极其精湛,不然绝对做不到。这种细致活安室透见得不多,组织里敲人闷棍都是往死了敲的。 他不清楚自昏迷之后究竟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又是怎麽被锁在了房间里,但综合种种表现,加白弥梓的计划里应该没有“去死吧安室”这一步。 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创建起了惺惺相惜的情谊……才怪,只是加白弥梓使唤别人绝对没有使唤他顺手。 安室透看着手上的半幅手铐,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行行记录在脑海中浮现,关于加白弥梓的机密情报:与森,与太宰,与中原,仅组织所知的港口黑手党接近百次的任务记录。 这是安室透早就熟背的情报,此刻一一复现,恍如隔世。 不会死亡,不会失败。 如有魔力一般,他无端确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 …… 漂浮在空中的p雄不寒而栗。 听不到心声太恐怖了,这个人和蟑螂有什麽区别?体型娇小,思想未知,战斗力成谜,到处乱跑。 好吧,他长得可爱一点,不然p雄绝对不会用手去碰他的。 但是光有可爱弥补不了p雄的心理创伤,他必须要向此世界的超能力者敲诈一半收藏的咖啡果冻。 继续保持着透明状态的p雄,眼睁睁看着加白弥梓在时间流速恢复前的十几秒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针管,扎在朗姆的屁股上,将透明液体全推了进去。 手法粗暴毫无技巧可言,是放在医院给人打点滴百分之二百被投诉的水平。这一针有多疼只有朗姆的屁股知道。 加白弥梓嫌弃地把针管乱丢在一边,时间恢复的那一瞬,他已经摆好之前跌坐的姿势,低头用碎发遮住眼睛,只露出紧咬的唇。 演技很勉强,但好在保持了五分钟怪异姿势早就四肢酸痛还被扎了一针的朗姆根本顾不上他。 朗姆脚下一麻,头也发昏,险些一踉跄,低头只看见加白弥梓痛苦地捂着小臂,身形还在细微颤抖。 对手的弱小让他轻蔑,也懊悔不早些动手。 “把他关起来,”朗姆笑意阴鸷,“先留着,别弄死了。” 他要等着看加白在港口黑手党究竟份量几何,“你最好祈祷,你的森首领能拿出足够的宝贝来救你。” 少年咬得泛白的唇瓣微松开一线,又再次咬住了。 ——他想说什麽? 死心吧,做梦,抑或更简单粗暴地骂两句? p雄跟在他们身后,有些走神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感觉就像他在一部小众推理小说里代入主角进行推理。 特制的门紧紧关闭,头顶监控闪着一粒亮点。 少年环抱着双膝,头埋下去,像是入睡般闭着眼。 他是知道有个人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此刻却全然忘记了一般。 p雄自觉地没有跟他搭话。 但又实在无聊,得找些东西打发时间,所以——我们来对话吧。 对,没错,我和看到这里的你。 也许有人猜到了,也许根本没人注意,我的名字,p雄。 parallel-world’s 楠雄。 平行世界的齐木楠雄。 我并非楠雄的分身,而是货真价实、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超能力者。而本地的楠雄正在我的世界中。 至于事情为什麽会出现这样的发展,太麻烦了,还是等“我”回来再进行说明吧。 种种原因,我和“我”暂时交换了时空,现在受另一个我所托,来保护他的小朋友。 世界上没有一种语言能准确描述出我听到楠雄说出“弥梓是我的男朋友,我不在的时候拜托你保护他”那一刻的心情。 [……你认真的吗。]我无力。 [像开玩笑吗。]他很冷静。 此刻我意识到,虽然都是楠雄,但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我们倒是可以互相读取对方的记忆和感情,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太愿意。 简直像发情期驱逐同类的雄性,我对自己一下子陌生了。 [我能听到,]他提醒我,[用词有点露骨了。] 我诚恳地说了抱歉。 [没关系,]他说,[其实还挺准的。] 我:[……] 我不敢苟同。 这一幕离神很近,但离人类已经很远了。 ……扯远了,总之,请把这段当成我和你的秘密。 第90章 另一边稍微可爱一点的小蟑螂,啊不,“我”的男朋友,动了一下,难道终于睡醒了吗。 但是—— p雄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疑惑,不敢确定,甚至想摘下眼镜揉一揉眼。 他的视线中,为什麽那一位少年,变成了白色的样子? 第87章 day87 [楠雄的分身和本体你觉得哪个更好?] 门口传来指甲划过黑板似的刺耳噪音,安室透倏地抬头。 自伏特加离开后过去了多久?门口站立的人显然不会是去而复返的伏特加。 在令人牙关打颤的剐蹭声中,那扇合金的防盗门被硬生生破开了一个口子,伸进来一只血淋淋的利爪。 宛如丧尸电影的画面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愕然失语,安室透认出了那只手——准确来说是手腕上缠绕的价值千金的蓝宝石手串,此刻糊上了一层黏稠的血,光彩诡异而黯淡。 爪子仍大致保持着人手的形状,尖锐的指甲暴涨,原本光滑的皮肤已经开始外骨骼化,像昆虫的甲壳一样。 它呆滞了片刻,呆滞地从里侧去转动门把手。 flora进来了。从它的神情上看,溅在衣裙和翅膀上的血液一定不是它自己的。 说到翅膀,原本透明的蝴蝶翼翅染上了破败的青灰色,光是看一眼就觉得不适。 flora的耳朵、瞳孔、翅膀、发色和手足,全都发生了毛骨悚然的转变,圆润的瞳孔被拉扯成竖瞳,眸光浑浊,金发也失去了光泽。难以想象这还是那个连掉了一根头发都要尖叫的视美貌如生命的妖精。 而它现在的模样别说美丽,甚至称得上骇人。它脸上却仍然带着微笑,锋利的指甲划断了手串上编织的金线,宝石喀啦啦掉了满地也浑不在意,僵硬地朝安室透走去。 是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异变,还是已经崩溃到精神错乱了? “安室,”连唱歌似的嗓音都变得嘶哑,“你怎麽躲在这里呀。” 安室透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flora用爪子捏断了他的手铐。 它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金发青年,笑意愈发愉悦,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闻过自己身上的味道吗?” “还没有成熟,不知收敛,纯洁,可憎。”flora鼻尖微耸,靠近安室透的脖颈轻嗅。 它身上有一股连绵阴雨后草叶腐烂的腥气,几欲作呕,“和我已经一点都不一样了。” “谁为你留下了气息,谁给予了你烙印,谁在世界的尽头呼唤。” 难以理解的话语伴随着愈加强烈的腥气喷涌而出,flora悬在空中的长指甲能轻易捅穿他的喉咙:“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安室透脸色变了几变。 “抱歉,我不知道……” 他勉强地开了个头,却被妖精神经质地打断。 “够了,够了!我知道!”flora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用力便扯下一大把枯黄的长发,它反复念叨:“没错,没错,我知道,只要找到它就好了,只要把抢过来就好了……” 它自己没有察觉,但安室透却能清晰地看见,它的翅膀悄无声息地长出了青黑骨刺。 美丽的妖精,无垢的妖精,永恒的妖精——已经全然堕落成怪物了。 …… …… p雄很想当成自己眼花了,但很可惜,地球上所有人都可能眼花,除了他。 加白弥梓又变回了老样子,而那一瞬间,雪白色半透明的头发和睫毛,让他整个人都笼在一层雾蒙蒙的虚影中,仿佛伸伸手就能搅碎。 好端端的人会自己变色吗,想想都不可能吧。 p雄心底产生一股危机感。答应好的事,中途出了大岔子,岂不是他负全责? 不行,起码他还在这里的时候不行。 p雄试图与加白弥梓沟通,但就像他无法理解昆虫为什麽要进行恐怖的变态发育,他也无法理解眼前的少年为什麽要变异。 [你还好吗?] 闭眼睡觉的加白弥梓用手捂住了耳朵。 p雄:[……] 到底要多昧良心,才能说出有这种性格的孩子“简直像天使一样”的话。 据他对加白弥梓并不完全的观察,他大概属于“只要我开心,谁痛苦都可以”的类型,但加白弥梓又总是不开心,也许在楠雄身边的时候会好一点。 说到楠雄,那家夥还没结束吗? 他了解自己的做事风格,并不担心自己的世界出什麽差错,只是时间拖得越久不可控因素就越多。 各种意义上的难办。 不光是楠雄,他自己这边也一样。 p雄比楼中守卫先发现了异常。他脑海中空白了几秒,恶寒于竟然发现了比昆虫还要恶心的生物。 拖拽着身形前进,所过之处留下黑色的黏液,那种东西还能称之为生物吗? 地下室入口最先发生了骚乱,他看到守卫头冒冷汗,拼命联系最高级干部朗姆却始终无人接听——没办法,仰仗能让一头野生成年非洲象陷入昏迷的麻醉剂,被扎了一针还对此毫不知情的老头恐怕怎麽也叫不醒了。 怪物意识清醒,目标准确,忽略了周围对它攻击的守卫,直直地冲进去。 “为什麽结界不起作用,”有人大喊,“老太婆不是还活着吗!” 嘈乱的动静和各种情绪失控的心音,决堤似的涌进他的脑中。 p雄不可避免地感到些许烦躁。 就在此时,加白弥梓睁开眼,朝他看过来,目光清亮。 “有东西过来了吗?” p雄简单描述了外部的状况,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劲:[你早就知道?] “猜的,”加白弥梓说,“这种生物能够感知到同类,说实话有点恶心。” 这种生物?同类? p雄一怔。 [这和你突然变成白色有关系吗?] “白色?”加白弥梓皱着眉,看起来才知道有这回事。 他脸色凝重,看得连旁边的p雄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胸口一紧。 “我问你个事,不许告诉别人。”加白弥梓咬唇道。 [你说。] “变成白色之后,我……”加白弥梓沉吟。 “——和现在哪一个更可爱?” p雄:[放心,我不会……] p雄:[?] p雄:[哈?] “如果是你,黑色和白色喜欢哪个?”加白弥梓不依不饶。 p雄:[……] p雄:[这是这时候该问的问题吗?] p雄:[我不在意外表。] p雄:[还是现在的吧。] 其实白色的加白弥梓什麽样子他没看太清楚。 他的回答不知道有没有让加白弥梓满意,后者从鼻腔里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加白弥梓确实不知道自己变成白色之后什麽样子。 他以前是银白的头发和透蓝的眼睛,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黑发没什麽不好,这几年也习惯了。 “我说,p雄,”加白弥梓做出批评,“你不应该说“不管哪种都很可爱”才对吗?” [……]p雄缓缓开口,[那麽,楠雄的分身和本体你觉得哪个更好?]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看着他问:“没有你吗?” p雄的心情小小被搅动了一下:[……加上我也可以。] p雄想的很完美,设身处地才能体会道德困境。但有一点他忘记了,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楠雄最好。”加白弥梓一秒都没有停顿。 p雄:[。] 所以加上他的目的是? “我不想让分身垫底。” 第88章 day88 在那一天,故事的开始 “我要,用最鲜艳的胭脂涂抹双唇, 用最华丽的桂冠装饰长发, 用最透亮的宝石点缀肌肤。” 说这话时,flora已经沉浸在关于未来的美妙幻想中,轻飘飘地,天真地露出微笑:“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仍然准许你侍奉我。” 离开,然后呢,然后去哪? “当然是去外面,去那个可怜肮脏又弱小的人类世界*。等到了那时候,妖精只剩下我一个了。只有我是独一无二的。” 你说的到时候,具体还要等多久? flora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妖精呆立在原地。 如果它的外表还和之前一样,一定不乏陌生的好心人来关心“您遇到什麽麻烦了吗,为何一直自言自语?” 妖精苦苦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乌丸的身边已经不能待了,它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把他的样子都忘了;最重要的是答应好的事,这个男人竟然现在也没有做到,妖精很生气,决心给他一个教训。 所以它要到外面去,它坚信以自己的美丽和独特,一定能俘获众多心甘情愿匍匐在它脚下的侍从。 唉唉,外面的世界连空气和水都被污染了。它想要出去,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是了,flora终于想起,它就是为此而来的。 第91章 只有高贵的妖精才配拥有,看穿谎言、映照真相的眼睛。最最重要的宝物。 真希望那双眼睛和它的金发相配。 flora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喜地歌唱,它轻哼着难以辨别的旋律,走进了钢筋水泥的牢狱。 …… …… [它好像逃掉了。]p雄转述在楼内的情况。 [监控里看不到它的影子,楼内的实验室都加上了权限锁。部分人员在紧急撤离,留下的手里都有武器。] [武器很奇怪,形状像水枪,应 该不是对人使用的。] “大概是和外面的结界同种原理吧。”加白弥梓半阖着眼说。 咒术对诅咒和妖怪一类都有作用,以他自身来看,对“妖精”这类早已灭绝、被世界排斥的生物也有影响。 加白弥梓又把咒力收起来了,他本来不会这招,多亏了朗姆搞的结界,只要把之前的身体情报再复制一遍就行。 心不在焉的话从嘴里流出来:“它的目标是找到某样东西,也是我的目的。等找到那样东西,它就会来找我了。” 就这几十分钟的事,早晚会见面。加白弥梓本来想自己过去找那只妖精谈谈心,可失去咒力的副作用比他猜测的大得多。他现在连话都不想说,嫌张嘴累。 “你身上有没有带糖。”加白弥梓抱着一丝期望。 p雄的校服口袋空空如也,连换物都用不了。 加白弥梓嘴动了动,没出声。p雄大胆揣测应该是在骂他。 “……算了,”加白弥梓对空气伸手,“抱我过去。” p雄脑袋转了45度,看了看加白弥梓伸出的手,又看着他的脸,迟疑:[怎麽抱?] “随便。”加白弥梓有气无力。 [好吧。] 一只手从少年腰部后方穿过,另一只手则从膝盖下方伸入,手掌一下子稳稳托住了他的身体。 加白弥梓混沌中一惊,下意识攥住了手边的布料,又摸到了制服的硬纽扣。 公主抱。 [这样最方便,你可以放松一点。]p雄让他别抓那麽紧,脖子要被勒断了。 “……楠雄都没有这麽抱过我。”加白弥梓小声嘀咕。 是吗,那真抱歉。 少年的身体慢慢软下来,眼睛又闭上了。接触之后才发现他的体温烫得惊人。耳后那一片肌肤透着薄红,脸色反而白得异常,近乎透明。 怀里的重量也很轻。 [这也是你的计划?]p雄忍不住说。 话一出口就发觉不妥,虽说他没有这个意思,但听着太像质问了。 黑发少年没听到。他掩着脸,连同外界的一切都屏蔽掉了,虚虚地自说自话——22层和23层之间还有一层楼,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 加白弥梓不小心真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妖精拖拽着脚下的淤泥、闯进密室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仍然困倦:“为什麽不早点叫我。” [我在看着。] p雄实话说:[没发生什麽事,就是有点难看。] 他们现在在22层的楼梯间里,估计自大楼建成以后就没几个人走楼梯,地上厚厚一层灰,p雄不得不和地面保持了5厘米的距离漂浮。 加白弥梓从怀抱里下来,鞋跟哒地磕在地面,隔着严实的金属门望向走廊一侧:“现在呢?” p雄收回手,淡淡道:[怪物,和一群怪物。] 存储了咒力和简易术式的武器确实发挥了作用,加剧了妖精的污染程度,它变得更为暴躁易怒,脚下的淤泥也更加晦暗不祥。 22层是生物实验室,里面关着的是动物、人类、精灵、还是机器,很难分辨清楚。 “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妖精,很快也就没有了。” 加白弥梓想到了之前在地下拍卖所遇到的那一个,被当做珍稀资源的商品,应该是藉由某种手段人造的。妖精并不靠有性繁殖,取用它身上的细胞可以复制一批又一批,比给猫狗配种还方便。复制品继承了妖精的所有缺点,优点却只有外表这一项。 如他所想,妖精根本不在意复制品会如何如何,那些既不是它的后代,也非从属,而是被它视作排出身体的污物。知道细胞被乌丸拿走进行秘密研究之后,它既不惶恐也不恶心,反而更加得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耗费数十年心血却一无所获的模样,那样会更加凸显它的珍贵与独一无二。 并非妖精离不开乌丸,而是乌丸深深依赖着它。在男人使用无数种药物延长寿命、却仍然大限将至的一天,他不得已给自己移植上了妖精的细胞。 没有任何排异反应,顺利得不可思议。从这一天开始,作为人的部分已经死掉了,留下的是一具永远不能见光的傀儡。 实验室里的复制品被怪物锋利的爪子轻易撕碎,连用作研究的仪器都未能幸免。在满地狼藉中,怪物焦躁地踱步。忽地,它依稀留有几分蓝色的双眼盯住了墙上的挂钟。 p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不亚于一个族群那麽多的蟑螂同时在他面前摇晃触须和6条毛腿。 他有点想瞬移到南极冷静一下。 加白弥梓瞥了他一眼,p雄情绪波动太明显,都从透明的空气里溢出来了。 他最后拜托了p雄两件事:1.把楼梯间和实验室上锁的门打开;2.之后什麽都不要做。 大门为少年敞开,满目的不堪让他嫌恶地皱起眉,加白弥梓盘算着是把这里一把火烧了好还是干脆炸了省事。 妖精如今的形态聚集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特级咒灵来了也要自叹不如。它尖尖竖起的耳朵敏锐捕捉到了有人闯进来的动静,但——它看不到。 “谁在那里!什麽东西在那里!!” 它抱着头,崩溃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声浪将玻璃哗地震碎一地。 不再能看到,不再感知到。残留的唯一纯种妖精,不属于这个世界和时代的生物,从此不复存在。 “还我。” 加白弥梓简短开口,“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对于它,愤怒或是厌恶又或怜悯都属于浪费。妖精不会反思自己的恶,怪物更不会。 作为为数几个知晓妖精本质的人,加白弥梓会“回报”它。 他俯下身,在稀碎的玻璃渣之间捡起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碎片,吹去上面的尘土浮灰,伸出手:“你看。” 妖精一时怔住,呆呆地顺从着他的视线低下头。 在模糊的反光中,它彷徨不安,低头窥见了一张丑陋好似变异物种的怪脸,登时尖叫出声:“啊!” “何等污秽、何等丑陋之物……!快来人,把这东西丢出去!!” 那一瞬间,它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娇柔,也仅仅一瞬间,又变成了摩擦出的金属般的尖啸。 怪物不停翻滚,濒死嚎叫着。它好痛苦,五脏六腑好像从内部开始融化了。 它不怕死,怕的是失去光辉,怕的是褪色,变得不在特别。活着的“目的”消失了,巨大的落差令它绝望。 “绝不容许……我要诅咒——诅咒你们每一个……!” 加白弥梓随手扔掉玻璃。 他看着不断挣扎着呕出淤泥的怪物,眉眼无波无澜,一如面对过去的很多人,很多事。 “诅咒也不差你一个。” 眼眶泛起熟悉的灼热与刺痛。 感官一时混淆,加白弥梓还以为自己被刺激得生理性流眼泪,正想这也太让人误会了,一摸眼睛却仍是干的。 那就好。 他又摸了摸眼睛,眉头绞紧,不得不从妖精僵硬的爪子里把盒子拽出来。 照着吩咐静静在楼梯间等待的p雄,看着少年打开了小巧的金属匣子。 比起盒子里的东西,他的视线更多聚焦在少年平静的脸。 没来由,p雄忽然想起之前无聊时在图书馆翻阅的一本小说,主人公是名叫杜尔拉汗的爱尔兰精灵,驾着无头马,抱着自己的头,执行死神的职责。* 而在它的头被盗走的那一天,故事开始了。 盯着少年的侧脸,他忽然开始不规则地心悸,就像以往无数次预知的前兆。 ——p雄没能看到最后。 耳畔突兀地哗然巨响,双眸猝然睁大,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他被强行从这个世界中抽离出去。 第89章 day89 把苦日子过好比较重要 结束的时候没看到p雄,这家夥太不厚道了,跑路都不说一声。 盒子大小刚好够加白弥梓一只手握住,带走之前他打开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假货。他没见过真人的,但见过爱丽丝把玩和她长得差不多的洋娃娃。 这孩子有时候会干出点很恐怖的事,一个用力娃娃的四肢便分崩离析。圆球形的树脂咕噜噜滚到一边,虹膜分毫毕现,精致冷漠。 盒子里的眼睛和人偶眼差不多,加白弥梓几乎没好好看过它长什麽样,刚才也是匆匆一瞥。痛苦又美丽的眼睛。 第92章 加白弥梓在往下数几层楼找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守卫。他善心大发,把人救醒了。 糊了满脸血的守卫大脑震动轻微断片,他还没想起来我是谁我在哪,就听面前有一团黑影,和善地用又硬又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脑袋: “喂,去找个定时炸-弹来。” - 放好炸-弹,在地下入口处,加白弥梓见到了狼狈的安室透。 金发青年好像一路逃难过来似的,外套上沾了大片黑漆样的污渍,头发也灰扑扑的变了色,模样惨到加白弥梓都忍不住侧目。 安室透刚从光怪陆离的梦里醒过来,头痛欲裂,让他不得不弓起身大口喘气。 “怎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加白弥梓同情并且远离了他两米,“也没过去多久——” 说到一半,他自己先愣住了,“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 手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能定位的耳钉也没戴,看着外面泄出来的天光,加白弥梓忽然失去了对时间流过的感受。 “两天,”安室透咳嗽了两声,仍觉得嗓子有灰堵着,“再加七个小时。” 他勉强地站起来,看着门内门外的惨状,又看了看干干净净有胳膊有腿的加白弥梓,本就疼的脑袋更无法思考了。 “你看起来……”安室透语塞,“还,好?” 加白弥梓用目光鄙夷之,问他周围有没有车。 “我试试看。”安室透叹气。 刚才有一波研究员慌张地从这里逃走,他趁乱拿到了一只手机。眼下被加白弥梓盯着,安室透用临时手机打通了“那一边”下属的号码。 “我是安室,”用最快的速度打断对面下属的话,安室透后退几步观察大楼和周围的建筑,报出一串地址,“能不能尽快安排一辆车过来接送?” “我要跑车。”加白弥梓跟他说。 “……行。”语言太苍白,安室透不带感情地复述:“安排一辆跑车。” “要一辆粉红色的。”加白弥梓又说。 安室透:“……安排一辆粉色跑车。” 加白弥梓挺满意,带了一点笑:“再找一个司机。” 安室透:“再找个司……” 他忽然愣了一下。 加白弥梓随手扔给他一串钥匙。 “朗姆在二十五层的房间。” “二十二层有炸-弹,大概……”加白弥梓估算了一下,“还有二十分钟爆炸吧。” 安室透一时说不出话。顾不上头痛,一时间内心惊涛骇浪。 二十分钟,足够他去查找并“救下”朗姆,但如论怎样都来不及拆弹。 “我知道了。” 安室透定了定神,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加白弥梓对他微微一笑,非常陌生地礼貌回答了他。 安室透受宠若惊,竟然有点不习惯。 “先把你自己的苦日子过好吧,这个比较重要。” 安室透:“……” - 叫来的司机是个穿西装戴眼镜,看着一板一眼的青年,他身后几个人都和他打扮差不多。 对着加白弥梓,眼镜男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虑:“那个,请问,安室先生在——” “楼上跑酷呢。” 加白弥梓没管呆愣的眼镜男,径自来到跑车旁,后者也顾不上满腹疑问,赶快打开了车门。 风间在赶来的路上接到了第二个来自上司降谷零的电话,听筒另一侧喘着气,简洁而迅速地留下了几句叮嘱: “别问,尽量别说话。他让你做什麽就做什麽。” 风间严阵以待。战战兢兢地上车,战战兢兢地询问对方要去哪里,丝毫不敢轻视这位少年。 加白弥梓蹙着眉思考:“京都……不,算了,还是回东京吧。” 一串冷僻的名字从他嘴里蹦出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风间打开导航搜索,才知道这麽奇怪的名字居然不是编的。 目的地很不巧和出发地在对角在线,不安装警灯的情况下,开车过去要接近两个小时。 加白弥梓一手托着脸,另一手无聊地抛着盒子玩,没有沟通的兴致。 风间牢记着降谷先生的叮嘱,一刻不敢大意。 时间格外漫长。 少年忽地啧了一声,左顾右盼,最终转到风间脸上:“车里有糖吗?” 风间愣了一下,“有,有的,我找一找。”趁着红灯的空隙,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盒薄荷糖,“请用。” 加白弥梓勉为其难地拿了两颗。 糖就是糖,无糖就是无糖,无糖薄荷糖是要干什麽? 糖是硬糖,他咬下半粒含着,瞥了一眼风间,大发慈悲:“想问什麽就问吧。” “不不不不不。”风间疯狂摇头。 “我让你问就问,快点。”黑发少年不耐烦。 风间:“……” 降谷先生,您没告诉我,“别问”和“照做”这两条矛盾了该怎麽办啊? “那就失礼了。”风间小心翼翼,又不敢显得太焦虑,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一个自认合适的切入点:“您一直拿着的盒子是什麽呢?” “噢,”加白弥梓低头瞥了一眼被他抛着玩了半天的盒子,“里面是刚走私的器官,还新鲜的。” 风间:“……” 降谷先生,我好像选错了,救救我。 空气比之前还要死寂。 等到加白弥梓嘴里的半粒薄荷糖全部融化的时候,车子停在了高专所在的山下。再往前一点就是私人领地禁止入内。 风间照加白弥梓的吩咐拨通一串号码,接电话的是个语气不太好的磁性男声,风间刚做完自我介绍,对面就冷漠地说“你找错人了”并挂断。 风间眼睁睁看加白弥梓的脸黑了一个度。 接着他拨通了第二串号码,这次接电话是是个语气温和且同样好听的男声,风间报上名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对面礼貌地说“现在有些事在忙请找别人吧”并挂断。 加白弥梓身上的黑气要溢出来了,无差别针对挂电话的两人与无辜但没用的风间。 “电话给我。”他冷冷道。 通话再次接听,对面不耐烦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不是说找错人了吗?你该不会是骗子吧,我要报警了喂。” “警察已经来了。” “开门,”加白弥梓冷漠道,“我是fbi。” 第90章 day90 做错事也是别人把他带坏了 时值正午,蝉振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夏油杰终于写完了上次任务的检讨书,正要在最后一行签上自己的大名。 旁边坐着的五条悟检讨一字未动,嘴里口香糖的甜味消磨干净。 “要是小时候对他再好一点就好了。”他忽然说。 夏油杰手一抖,墨水滴下来,签名变成了夏油●。 他无声叹气,把检讨往旁边一扔,熟稔开口:“怎麽了?” 一开始他还会震惊一下,两天下来已经习惯了。 “你看,小孩在外面被欺负了,不都是回家找大人撑腰吗?”五条悟舌尖抵着腮,越想越郁闷,“他为什麽不来找哥哥哭一哭?只要他跟我说一句话,什麽样的摆不平,又怎麽——” 又怎麽会把自己养得这麽差。 夏油杰点点头,以示对好友的认同和理解:“这些话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 “噢?”夏油杰意外“然后呢,加白说什麽了。” “他说太恶心了让我走开。” 夏油杰:“……我感觉,加白的性格有点别扭。他可能是在害羞。” “是吗,”五条悟把早就没味道的口香糖包在糖纸里丢出去,“哈”了一声,“其实我也是这麽想的。” 等这话再次转回到加白弥梓耳朵里,从“一般的恶心”变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恶心”。 三天前,加白弥梓从装着妖精尸骸的大楼里出来,搭乘公安警察的顺风车,来到了东京咒术高专的门下。 安顿自己也好,处理盒子里的眼睛也好,无论如何都要用上隔绝咒力的结界。 临时手搓来不及,只能拣现成的用。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坚持穿过高专的一层层结界再倒下,已经是极限了。 最近这段日子,五条和夏油两人,因违反总监会规定,被暂停了咒术师资格,勒令留在学校里反省。五条悟当然不屑,他琢磨出了一种新的术式,正好在后山训练;夏油一边当陪练,一边洋洋洒洒写万字检讨。 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他们术式研究正到了瓶颈期,再加上总监会一直派人来催促他们“表清态度”,满腔火气无处发泄,倒霉的风间就这样撞上枪口。 手机振动一声,五条悟扫了眼新消息,握着手机站起身:“我先过去了。” 夏油杰一愣:“去哪?” 五条悟没回头,摆了摆手:“宿舍。” 是家入硝子发来的短信。 第93章 作为目前唯一精通反转术式的珍贵医生,家入硝子第一天就被五条悟拉了过来拜托帮忙。 室内气温阴凉,少年额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洇湿的黑发淩乱地贴在颊侧,瞳孔也像是被汗沾湿了,焦距模糊。 他张着嘴,呼吸放到最慢,一口一口地吐出气,一点声音都没有。 家入硝子摘下手套,揉了揉眼,又确认了一遍:“好奇怪啊。” 这孩子不是学会反转术式了吗,怎麽没法治愈自己? “五条,”家入硝子抬头,询问阴沉着一张脸的同期,“你的“六眼”能看到什麽?” 五条悟常戴的墨镜被他胡乱塞进了兜里,剔透的双眼中倒映着窗外天空丝丝缕缕的云雾。 他冷冷地盯了一会儿。 “咒力很多,但是很淩乱,”咒术师每说一个字眉头都要更皱一分,“没有目的,也没有被引导,四处撞来撞去。” 家入硝子瞠目结舌:“那不是大事不妙吗?” 加白弥梓此时尚保留着一丝清醒。 “不用管,”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带着颤抖的气喘,“让我待在结界里就行了。” 五条悟看起来要气炸了,幸而理智更胜一筹,知道现在最紧要的不是管教弟弟不知道从哪学坏的脾气——等这阵过去了他绝对要拿罪魁祸首放风筝。 “……我去和夜蛾说。” 五条悟硬邦邦说完地走了。 加白弥梓身体松懈下去。 按照他说的,从这之后的几天几乎一直在睡觉。睡着也不会做梦,身心陷入暂停的状态,少有的清醒时刻倒提起了一些精神,还有力气骂人,他感觉还挺好的。 家入硝子纠正,说那不叫睡觉叫晕过去了。 刚发完短信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远远就望见五条悟捏着两罐啤酒,跟她招了招手。 硝子一人独占两罐,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先发出满足地喟叹,再慢悠悠地打小报告:“手术准备已经完成了,但是那孩子不肯做,你有什麽办法吗?” 家入硝子见到“眼睛”的一刻就被深深迷住了,不吃不喝研究了整整一天一夜。这种之前没有之后更不会再有的独特构造,与咒力既矛盾冲突又能互相调和,还是能带来巨量咒力的开关,简直够她发表一篇吓死全咒术界的学术论文了。 “就这样抠出来~再塞进去,手术就完成了。”硝子从实验室出来后,用手指比划,跟两个同期讲解手术过程,直把夏油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能别说的和给闹钟安电池一样吗。” “大概原理是这样啦,到底行不行还是要跟加白君商量。” 结果,加白弥梓不同意。 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同意,他连犹豫都没有,只说:“现在还不行。” 他说完,没去看其他几个人的脸色,提醒着补上一句:“有人会来找我。” 哦。 五条悟从两句莫名其妙的话里听懂了,有人会来找他,所以不能手术。 这人姓什麽叫什麽?男的女的?长什麽样?和你是什麽关系?为什麽过来?知道怎麽来吗? 凭什麽确定会来?这个人值得你这样做吗? 五条悟要气笑了。 他很想把加白弥梓骂一顿,但一看到弟弟苍白的小脸,仰头看他时又大又圆的眼睛,像个还在幼年期的小动物。 他还小,什麽都不懂,做错事也是别人把他带坏了。 五条悟决定把账全算在“某君”的头上。 听完硝子的话,五条悟又想到了这位未曾谋面不知姓名的敌人,一时只觉得拳头痒。 “先保持现状看看。如果情况不好,我会强制让他手术。” 他把头发乱抓一通,仰倒在草坪上:“啊——烦死了。” 下午继续新术式的练习,位置从后山训练场改到了学校前庭,正好是结界的入口。 苹果朝着五条悟的脸砸过来,最终稳稳停在一厘米外。五条悟拿下苹果掂量,思考下一步怎麽运转才能把咒力发挥极致。 风和日丽的下午,安静流淌的时间,年轻的咒术师们聚在一起闲聊。 出现了一道不和谐的噪音。 结界没有发出任何警报,但是门外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孤楞楞的人类的影子。 粉头发,戴眼镜,穿着制服,年纪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平平无奇毫无特色,一看就很老实连说谎都不会的一张脸。 硝子:“咦?” 夏油:“诶?” 五条悟:“……哈?” 他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左边的夏油又看看右边的硝子,最后,目光不得不狐疑地落在粉发男生身上。 五条悟发自内心,灵魂提问:“这位同学,你走错了吧。” 第91章 day91 只要你向我伸出手 微风吹过,窗外一阵阵蝉鸣。 齐木楠雄从睡梦中惊醒。 闹钟显示下午两点十六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书桌,书柜,电视,盆栽,床,一切都好端端地摆放在平常的位置。 似乎只是不小心睡过了头,比平常的午睡起床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后背虚浮着冷汗。被单不知什麽时候被攥住又松开,留下一片深深的褶皱。 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着苏醒,属于这个小镇细碎又懒洋洋的心音逐一步入脑海,跟他过去几天经历的截然相反。 在不同的世界,在不同的维度,那股胃部被揉搓、揪紧般的痛楚,难以抑制的反胃感,过去十七年从未感受过。 齐木楠雄的右手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两下。 过去是不可改变的吗?未来是早有迹可循的吗? ——命运,是被神注定好的吗? 轻快的推门声突兀打断了超能力者的思绪。 “太好了,你终于醒啦楠雄。” 闯进来的是齐木空助,他脑袋上不知道又套了个什麽诡异的仪器,只露出一双眼:“你发了好几天高烧呢,看起来没被烧傻嘛。” ……发烧。齐木楠雄恍惚了一下。 想起来了。那天早上莫名其妙的一场高烧,才让他和别的世界的自己联接上。 “怎麽叫都叫不醒你,爸爸妈妈急得不得了,让我赶快回家来看看。”齐木空助一边解释,一边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一听到可爱的弟弟出事,我可是马上就劫持了最近一班飞机飞回日本了。” “楠雄当时的情况真是吓了我一跳,你看,这里还有照片呢。” 齐木空助把屏幕递到粉发男生面前,大呼小叫:“额头上煎熟的鸡蛋竟然是心形,你是恋爱脑吗。” 齐木楠雄把他的手别开。 “你还有事吗?” “好冷淡啊,”空助摊开手,“我还等着你说这几天去做什麽了,又是“拯救世界”?” 不,原因并没有那麽了不起。 齐木楠雄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里连指缝都干干净净的。 “我只想救一个人。” 空助的笑声在面具后显得暧昧不明:“咦,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地球上没有第二个家夥能这麽准确地踩到他的痛处了。 “和爸妈说一声,我没事。”齐木楠雄掀开被子,下床:“我出去一下。” “啊,等一下。”空助像才想到什麽似的喊住他,从书柜上拿下个小盒子,“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做出能完全消除超能力的设备了。” “本来想做成■■的形状,但考虑到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情况,还是算了。” 空助厚着脸皮无视了旁边的死亡凝视,表情颇为遗憾,“下次,下次有机会再做。” 齐木楠雄盯着盒子里造型正常普通的发卡看了一会儿。 “只要戴在头上,超能力就会彻底消失,无法复原。” 齐木空助露在外面的眼睛笑眯眯的,催促他:“不是有事要做吗,带上这个一起吧。” …… …… 咒术高专的结界并没有对他发出警报,大概是之前做猫的时候留下的咒力被记录了,这次变成人钻了空子。 高专的几个学生似乎很相信结界,都以为他掉头下山去了,压根没想到齐木就在结界里面。 在外人眼里,齐木的普通人伪装已经炉火纯青,怀疑路边的狗都不会怀疑他。另外,瞬移这件事也想不明白。 不过话也不能说满。比如长得最高的白头发黑墨镜的咒术师,对他的排斥最明显。他的眼睛也很特殊,没准这时候已经发现了什麽。 另一位咒术师看着从头到脚写着“我好普通好平凡好弱小”的齐木,怜悯地跟他说这里是私立学校不能随便进入,顺着台阶就能走回公路上去搭车。 齐木楠雄看了对面三人一眼,沉默了几秒,向他们微微低头。 之后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希望三人能体会到他的意思,未经允许擅自进入他也有一点抱歉——大概小拇指的指甲盖那麽大吧。 第94章 封闭的病房,为了照顾里面人的睡眠,窗帘全部拉上了。只有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应该是谁离开之前忘记关了。 齐木楠雄没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睡着的少年侧身,朝向外侧。他的头发,脸,身体,呼吸,血流,一切都鲜活而柔软。 齐木紧紧绷着的思绪忽地松了。 - 轻轻地拨开前额的短发,抚摸过眉骨、眼窝,薄薄的眼睑,睫毛。 打扰人睡觉最讨厌。 加白弥梓把头扭到另一侧,拽着被子蒙上去。 醒了之后已经不想再睡了,但也不想睁开眼。久未活动的手脚发僵发凉,心跳也如梦初醒地狂跳起来。 “我来晚了,”温热指背碰到他颤抖的睫毛,“对不起。” 不想听这个。尤其不想听这句话。 加白弥梓恶向胆边生,按住那只动来动去的手,拉到嘴边,一口咬住。 他为了节约体力整日昏睡,根本没什麽力气,咬人跟抱着磨牙差不多。犬齿磨着虎口之间的软肉,用力了,也只留下两个尖尖圆圆的小印子。 加白弥梓感觉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外面的声音像在叹气,被咬着的手不反抗,摸了摸他侧边的脸颊:“牙有没有疼?” 这一句更不想听。 他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睁开眼睛,先把齐木楠雄上下里外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不会因光线变化的眼瞳始终又大又圆,和小猫一样看得人心软,底线一降再降。 加白弥梓盯着从异世界旅行回来之后的男朋友,从对方身上品尝到了一股莫名苦涩的情绪。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不喜欢。 齐木的眉眼依旧平静,含着微微的笑,在加白弥梓开口之前先揽住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 加白弥梓把脸贴在他肩头,声音显得闷闷的:“手疼不疼?” “再咬一次吗?”说着还伸手过来推荐,“手腕这里软一点。” 加白弥梓:“……”谁把我男朋友调成m了? 他现在需要的难道是一截任咬任挠的手腕子吗,他需要把之前差的skinship都补回来。能主动一点抱抱他,摸摸他,亲亲他就更好了—— 加白弥梓环住齐木的腰,忽然碰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方块。 像装戒指的,但他已经有戒指了。 没来得及想下去,齐木楠雄忽然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询问—— “啊,那个啊。” 加白弥梓从他的怀抱中退出去,想起来也松了一口气:“以后不再需要了。” 之前,因为咒力枯竭,需要从齐木的血液里补充能量,至于其他的□□行不行还遗憾地止于理论这一步。 实操起来很麻烦,他也不喜欢血的味道。在最在意的人身上割开一道伤口,让对方的血流进嘴里、身体里,加白弥梓的性-癖还没有恶劣到能从中获得乐趣。 更重要的,是为了未来做打算。 也许不再会使用超能力的未来。 也许能完全摆脱过往的未来。 加白弥梓扬起唇角:“我知道了,能避免咒力枯竭的方法。” 他以为楠雄该和他一起高兴,但一瞬间,捕捉到的却是楠雄晦涩而动摇的目光。 加白弥梓愣了几秒。 然而很快就想通了。关于楠雄离开的这几天去了哪里,干了什麽,又为什麽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再清楚不过。 加白弥梓跪在床上,直起身,这样他比齐木还要高半个头。一反常态,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楠雄,你见到了吗?”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他,可能性倒也没那麽多。 和楠雄交换的p雄,显然和加白弥梓没有交情,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他们并未相遇。 如果当初能保留住眼睛,两种不兼容的力量也必会在他的身体里斗争,自我意志的胜率微乎其微。 “所以,我变成怪物了。” 最坏的结果,已经堕落成和黑衣组织豢养的妖精一样的结局。 ……那也丑得太绝望了。 加白弥梓低下头,额头和齐木轻轻相碰:“……你去救我了。” “如果我陷入困境,你会像超人一样,从天而降来救我吗?” 就像以前约定过的那样。 齐木楠雄动了动,将加白弥梓垂落的黑发掖到耳后。 “是。” “但是我失败了。” 所以才会有动摇,怀疑,自责。 失而复得,小心翼翼。 “……我应该提前解释一下的。” 加白弥梓垂下眼,“拯救我,不需要做什麽。” 只要见到你来到我身边,只要你向我伸出手。 已然是满心欢喜。 第92章 day92 正文完 交错的浅浅呼吸煽动着情绪。 在这样的气氛下,想要融为一体的朦胧愿望更加强烈。 咚咚咚——敲门声。 “加白君,你醒着吗?”夏油杰微微扬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加白弥梓:“……” 加白弥梓:“……刚醒。” 他声音中的低气压被门外的人理所当然地当成了起床气,夏油心领神会,继续和善地问:“硝子好像把东西落在里面了,方便我进来吗?” “……” 齐木薄薄的唇落在他的锁骨上,亲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加白弥梓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嗓子,断断续续,对着门外说:“等我两分钟。” 齐木唇边有隐秘的笑痕。 他站起来,帮加白弥梓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透明化。 ——袖子却被抓住了。 “为什麽要躲起来,”加白弥梓看着又有点生气,“就因为我们在偷情吗?” 他没有收敛音量。 夏油杰一口水喷出去了。 他一边狼狈地擦脸,一边发誓再也不要站在别人门外喝水了。再厉害的咒术师被一口水单杀的概率都不是零,尤其是毫无防备被塞了满嘴八卦的情况下。 ……这门还能进吗? 等等,悟知道吗? 夏油杰还在头脑风暴,没耐心的加白弥梓直接拉开了门。 冷不防打了个照面,夏油杰尴尬地跟他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只想拿上笔记本赶快离开。 一进到房间里,余光不可避免窥到另一个人的身影。还没等夏油感叹“原来是真偷情”,忽然,他的脚步先停了下来。 目光凝固,一瞬间的错愕后。 夏油杰震惊地盯着眼前的粉毛:“是你——” 粉毛点点头,解释却不是对着他的:“刚才在校门口的时候,和他们几个碰上了面。” 说完,他的视线才转移到咒术师身上,一张脸找不到任何表情:“初次见面,夏油君。” “……所以说,你不是误闯进来的。”夏油杰眉头紧锁,“你应该离开了才对,学校也没有其他的入口。” 最重要的是,结界没有任何反应。 加白弥梓站在他身边,抱着手臂,提醒他:“有什麽事,记得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夏油杰:“……” 在他们三个之中,有一个人是多余的。这人是谁呢,好难猜啊。 加白弥梓朝门外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咋舌:“……那个谁呢。” 不管“五条”还是“悟”,这名字都挺烫嘴。 夏油杰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悟他不太放心,在检查学校的警报。” 至于五条悟因为什麽不放心。 夏油杰终于找到了硝子遗漏的笔记本,对着封面认真研究,心想这笔记本可太笔记本了。 “那位五条同学,”他对面的罪魁祸首粉毛终于发话了,说得很委婉,“好像对我有一些误会。” 加白弥梓一下子拧起眉毛。 夏油杰很想插一句“有什麽事记得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就听加白弥梓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哼,小心眼,幼稚鬼。我们不要理他。” 夏油杰:“。” 粉毛很顺从地点头,看起来就像从不让老师费心的成绩中等的乖学生,而五条悟就是放学路上恶声恶气让他掏出零花钱的小混混。 ——有些人的直觉天生厉害,乖学生心想。 是误会,但其实也是事实。如果把他和弥梓的关系告知这位义兄,恐怕五条悟对他本来就可怜的24点好感度(注:满值100)马上就能掉到负数了。 路上看见会故意无视,聚会会刻意不叫他,不得不坐在一起吃饭也会横眉冷对兼冷嘲热讽…… 嗯?齐木忽然感觉剧情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外公就是这麽对待爸爸的。原来如此。 “那个,”有着奇怪刘海的咒术师嘴角抽动,拿高笔记本,勉强笑道:“那我就先把笔记本拿过去了。” 第95章 “再见,加白君,还有——” “齐木。” “好的,齐木君,你也再见。” 夏油杰迫不及待离开。 “等等,”加白弥梓叫住他,“让硝子来一下,我有话跟她说。” - 夏油杰离开后,加白弥梓顺手拉开了窗帘。 他的生物钟很混乱,也不知道在高专待了几天,秉着不想欠人情的主义,他估算出一个绝对丰厚的数字作为房租兼结界的使用费。 港口黑手党给出的月工资比一级咒术师的年收入都高,加白弥梓了解到这个事实后心情跟吃了蟑螂一样。 再次坚定了远离咒术界的决心。 但港口黑手党也不会再待了。 想到这里,他难得有些恍惚。 “弥梓。” 加白弥梓抬头,对上齐木楠雄的视线,仍然能在他脸上看到很淡的笑。 “给你看个东西。” 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正是刚刚加白弥梓看到的小盒子。 “……”加白弥梓心情复杂,“我也有话对你说。” 齐木楠雄歪了歪头:“坏消息?” 加白弥梓:“超坏。” 齐木楠雄“唔”了一声,摘下眼镜,又重新戴好,正襟危坐:“我准备好了。” 加白弥梓:“……如果,我变成了穷光蛋,甚至还可能有负债的话,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齐木楠雄:“?” 齐木楠雄后仰:“稍等,我考虑一下。” 加白弥梓:“喂——” 加白弥梓鼓着脸,去捏齐木楠雄的脸颊。 “没瓜系,”被当成解压捏捏的齐木楠雄口齿不清地安慰他,“我的零发钱可以滑债。” “那真要还一辈子了。”加白弥梓倒在他怀里乱蹭,侧过头,看到那个小盒子:“这是什麽?” 齐木楠雄轻喘:“超能力消除器。” 加白弥梓不动了,眸光凝在一点。 盒子打开,是个款式很简约的圆形发夹,正常到不像出自齐木空助之手。 齐木楠雄把发夹放到他的掌心:“你想要我换上它吗?” 超能力者把能轻易改变自己命运、甚至整个世界命运的开关,交给加白弥梓,任凭他的意愿。 但是他想要楠雄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是楠雄的愿望是由他来决定。 选择陷入了循环。 还有一个,被刻意略过的话题——楠雄对他换回眼睛一事的态度很微妙,大概是不赞同。 加白弥梓抓着齐木的肩膀不说话,喉咙像堵了什麽。 太坏了,怎麽能这麽坏,谁把他的楠雄带坏了? 想了一圈竟然找不到犯人。 齐木楠雄轻轻摸上他的眼睛,手指的温度是清凉的,熨帖走眼眶的烫意。 “你接受那双生来就有的眼睛,从此成为你的一部分,不再分离吗?” 哪怕带来的痛苦远大于快乐,无人理解,时时哭泣。 “……当然,”加白弥梓咬着牙说,拉着齐木楠雄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将自己的心跳最毫无保留地呈现,“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是好是坏,全盘接受,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那麽,这也是我的答案。”齐木楠雄低声说。 是好是坏,全盘接受,甘之如饴。 就这样过去许久,加白弥梓情绪平复,含着一根葡萄汽水味的棒棒糖补充糖分,忽然想起来还约了人来这里。 家入硝子进来的时候带着墨镜,摆摆手表示自己是个盲人什麽都没看见,让他们不用管她继续就好。 “楠雄,”离开之前,加白弥梓对他说,“不会失败的。”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傲气,笃定又自信。 “我知道,”齐木用最平常的语气说,“我爱你。” 家入硝子没忍住转过头去,很辛苦地控制自己保持表情。 他说的太过自然,加白弥梓甚至没意识到他说了什麽,嗯了一声,转头去拿手术道具。 他大概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而那时超能力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加白弥梓呆立原地,半晌后,忽然低头捂住嘴。 黑发遮住通红的耳朵和脸颊。 …… …… 齐木也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踏入了一条既不存在于此方,亦不存在于彼方的长河。 这里萦绕着诸多的过往碎片,主干之下还有无数分支,既像河流,又像树木的根系。 这里是寄宿着“神明”的地方。 经过一次前往异世界的经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似乎很久没听到过你的声音了。]齐木楠雄对着“神明”说。 [因为已经不需要我的出场了嘛。] 神明的声音依旧和蔼,从无形中传来:[世界已经因你的意志而改变了,小楠。] 齐木楠雄随手抓住一块围着他转来转去的碎片,闪动着莹莹柔光,内容却看不到,这是“未来”。 [你想去做什麽?]神明与他闲聊。 [我要回到过去,]齐木楠雄简单地说,[去送一份礼物。] 某一天,某个地方,你捡到了一本没有署名的手记,它的封面上写着——《人生必做的100件事》 你疑心是不知何时塞进来的垃圾广告,随手一翻,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纸条: “我在‘跟你对视忍住不笑’挑战中获得了0.01秒的好成绩,你也快来试试吧!” “就算是数学考零分的mafia,人生也不是无路可走,加油!” 这是一份让你很生气的礼物,你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位“好心人”找出来,给他点好果子吃。 我和你的故事开始了。 正如你所说,我或许真的有一些恶趣味。 我也不清楚,在别人看来,这是怎样一个故事。 如果你能幸福就好了。 只要你能幸福就好了。 这就是故事的意义。 …… …… 强烈的风将教室屋檐上的铃铛吹得齐声作响。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铃声哗啷,花树纷纷摇乱。 齐木再次出现在院落中央。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心无旁骛,仓促,悸动。 手术根本不费什麽力气,“妖精眼”迫不及待地和加白弥梓融为一体,就像最开始那样,相依相偎。 远远的,少年抬眼望过来。 银白头发,淡蓝眼睛,拉长的菱形竖瞳。充满非人感的双眸,让他的面容都虚幻诡艳起来。 少年适应着新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歪头,调整视线,一一映射。终于露出了微笑。 下一秒便落在了有着熟悉气息的怀抱之中。 “我还没有照镜子呢,”加白弥梓说,“现在是什麽样子,会奇怪吗?” “不奇怪,”齐木楠雄回答,“很漂亮。哪里都很漂亮。” 加白弥梓现在的样子,不笑不动的时候,就像一座雪砌的雕塑,连体温都是偏低的。 白色的少年微微抬头,索要一个亲吻。 阳光从花叶影间穿斜而下,眸光格外明亮,尤其动人。 在花叶随风晃动时,用不能再保持平静的声音说: “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