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反诈骗》 第1章 《新概念反诈骗 / 新概念诈骗》作者:鱼三竖【完结】 文案: 楚弃厄,一个在诈骗游戏里惜字如金的疯批大佬。 玩家对峙他喝红酒加苏打水。 boss设局他赴死。 玩家杀人他竖大拇指。 反派发疯他给予最高评价——榜一的肯定。 就连系统崩溃,他都能把广播喇叭拧下来,随手丢出副本。 一切原则为能动手决不动嘴,能杀人决不伤人,能揍人他两眼放光。 不仅如此,在玩家眼里,楚弃厄还是个怪人,沉默寡言,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偶尔一些长话语还是沉默许久过后说出来的。 玩家:虽然不明白这是不是他成为榜一的诀窍,但应该与之逃不开关系。 ———————————————————— 直到某个副本开启。 他们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用手掌写字,然后念:“楚——阿——” 于是面容青涩的楚弃厄,长袍落身,盯着手心里的血痕,重复念着。 “楚——阿——” 玩家:…… 原来是文盲。 ——————————————————— 楚弃厄:看似话少狠戾疯批美人实则心软爱世人冷笑话唯一冠名商 师灵衣:看似风流玩弄人心笑面虎实则敏锐真挚当代竹条编织大师 名字在前的是受 原名《新概念诈骗》 必读阅读小指南: 1.游戏架空,非校园文,大学虚构,无原型。本文诈骗设定为私设。拒绝诈骗,诚信做人。 2.慢热文,攻第二章 才出场,比较晚。有点点群像,感情线占比不小 3.切勿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走近科学!热爱科学!塔罗牌剧情设定是私设,只做牌意解说。故事剧情有玄学成分,一切为了剧情服务(痴笑) 4.本文以韦特塔罗体系为基础设定,其余设定均为私设,偶尔会出现雷诺曼。 5.塔罗牌一共78张,其中22张主牌(大阿卡那)以及56张副牌(小阿卡那),文中副本主角皆为大阿卡那牌,与主角团和玩家的牌可重复,但无塔罗牌意联系,是私设 6.大部分副本会在文中或文末标明使用塔罗身份牌,除非忘记了。如不明白塔罗身份牌的也无需深究,只是借用塔罗设定,并无过多含义。 7.拒绝诈骗,请下载反诈中心app,警惕诈骗团伙,从你我开始。 8.如果此文不合胃口,及时更换,切勿执着观看 9.谢绝写文指导,阿里嘎多 打工,努力更文。没更新就是在加班。 其他时间在修文,完结后会精修 2023.3.05截 内容标签: 年下 无限流 悬疑推理 爽文 玄学 美强惨 主角:楚弃厄,师灵衣 一句话简介:虽文盲,但榜一 立意:埋头苦干出结果 第1章 “吱呀——” 木门被一阵风吹开,满是腥臭味的风混着湿意一并拍打在众人脸上。 血液顺着厚重蜘蛛网滴落,巴掌大的蜘蛛蠕动肢体向下爬了几下又被不明物体打落,掉进一盆血水之中。 血水冒着热气,指甲飘在其中被蜘蛛挣扎压入盆底。 濡湿的触感令蜘蛛失重,而坠落下来的不明物体则将它压下死亡的终点。 那是一根食指,残肢,没了指甲露出猩红的肌理。 “哒——哒——哒——” 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异常清晰,随着台阶,壁灯一一亮了起来。 没人走在楼梯上,也没有人推门。 偏偏,门被打开了。 尖叫声,求救声,以及咽喉被割开后血液溅出来的声音。 混在期间,脆弱又绝望。 一人捂着喉咙,怒目圆睁,抽搐着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血液很快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溅出来的血在他的唇上,他尝到的最后食物,是自己的血。 “又死了一个……又死了!” 混乱中有人哭喊着诉说事实,不顾身后墙面多么肮脏。这是他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墙后没人想要自己的命。 很快。 大家抱着团靠在一处,盯着另一边死亡的人相护取暖。 除却门边角落里坐着的男人。 他像一座雕像,闭眼睛不看任何事物。 他溶于这个环境里,一点也不突兀。 这是第十个死在他们面前的人,没有人来杀人,只要门被推开,就一定会有人死。 无人会想以这种方式死亡,如同校园里的那些尸体一样。 是别人踏上成功的石头,站上胜利巅峰的踏板。 “阿诺娜,回来吧。” 门外传来沉重绵长的年老女性声音,她像是飘在每一寸的空气里。 门,莫名就被敲响,声音重现。 “阿诺娜,回来吧。” 如鬼魅钻入脑子里,不断在耳畔倾诉,婉转惋惜。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每死一个人,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声音。 徒然。 男人撑在膝头的手微微动了动,继而睁开眼。 一个男生哆嗦着手臂,闭了闭眼,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最后大着胆子指向门口。 刚要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耳畔传来另一个人的低语。 “不想死就闭嘴。” 怕,怕极了,男生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哪怕是门外声音结束,他也不敢出个响。 灯唰地一下重新恢复,昏黄的环境下,男生看见捂自己嘴的人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作出嘘的动作。 那人衣服上写着——辛裴。 于是他收回视线,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衣服名字,用嘴型道:“何羽桃。” 辛裴没说话,扫过他的名字又将视线落在何羽桃黑色外套的口袋上。 那里装着一张底牌。 勾起嘴角笑,辛裴第一个起身把窗打开,他回头问何羽桃,“你属什么的?” 何羽桃愣抬头,见辛裴面带笑意,又加上他救了自己一命。 “羊。” 辛裴似乎没听见,他自顾将窗尽数打开,入目的是个大庄园,一眼望不到路的尽头,只有天边晚霞。 红霞照亮布满周边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满腔血腥。 回头去看蹲在墙角的一群人,这些人看着好似目光怯懦,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实际呢,他们从校园尸堆里爬出来,拿着底牌上了火车来到这里。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 【请抓紧时间进入副本】 【副本获得资格——击杀一人或取得他人底牌】 男人的指尖点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 很久过后,抬手将门关上。 听得“嘭”的一下关门声。 他侧耳去听一旁的情况。 辛裴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血腥味咽入肺腑,朝何羽桃勾了勾手,意示他过去。 出于谨慎,何羽桃没起身,往后退了一点想找个东西靠着当安全感,却不想还没站稳就被人猛地推了出去。 摔在血水坑里,满身是血。 手掌还破了皮。 何羽桃心里只能默默说着倒霉,而后试着活动手指坐起身。 身后传来几声嘲笑,全然不复方才的害怕。 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辛裴想做什么,一个人杀一个人也是死,一群人杀一个人也是杀。 这里的大部分人是无故死亡,而那根残指的主人则被他们做食物入腹。 活下去,总要残忍些的。 何羽桃闭着眼睛,抿唇咬牙撑手爬起。 力气不太够,试了几下也没能稳当爬起,这里的血水不知道多久了,又湿又滑还很臭。 朦胧间他依稀看见坐在门边的怪胎女同学在盯着自己,目光冷淡。 继而运动鞋阻了他大半视线,一只手伸向自己。 何羽桃抬头,见辛裴朝自己笑。 他说:“分明可以活着,为什么要找死呢。” 他说得温和,同聊家常一样,徐徐道来。 何羽桃一下子反应不及。被辛裴的手压住了手臂,另只手掐过脖子,将自己反掐在地。 再一次溅起血水,无意中喝了口的何羽桃呛得满脸通红。 辛裴抬头扫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别插手,这不是你们能抢的。” 那群人里面也不过七八个人,就是想抢也得辛裴同意才行。 辛裴一个人就能打十个,他们这七八个人里有男生有女生,哪里打得过跆拳道社的人。 见他们纷纷露出不敢的眼神,辛裴才道:“我只要底牌,他,给你们。“ 他低头看向挣扎的何羽桃,把他的底牌从口袋里抽出,手指开始用力。 喉咙一阵干涩的疼令何羽桃说不出话,他的视线里见不到任何人,唯独那个怪胎女同学。 看她缓缓起身,立于门边,看向自己。 第2章 然后走到窗边。 她什么也没说,但好像说了什么。 何羽桃似乎闻到了窗外清新的空气和刚下过雨的大地气味。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临死前的幻觉,可他……不想死。 动了动唇,何羽桃竭力控制自己表情,他凭着直觉面向辛裴,突然开始不断重复一句话。 当一个垂死的人忽而不再挣扎并不断重复话语时,人就会非常好奇这样的人会说出什么话。 辛裴低头去听,屏息仅能听见微弱的气声。 骤然。 疼痛席卷辛裴耳朵。 他能感受到血液顺着耳根流至下巴处,但他动不了,只要他手腕用力,辛裴的耳朵就加倍的疼。 何羽桃咬住辛裴耳朵,抬手握拳重力向他背部捶去。 捶得辛裴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 一个翻身,何羽桃便占了上风。 最后一个拳头对准辛裴的太阳穴,何羽桃咬着牙。 “其实,我属虎。”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蠢蠢欲动的人,哑着声音但低沉开了口,“谁死不是死,想进副本就看谁先杀了他。” 此时这些人才明白,活到现在的,哪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何羽桃言罢,率先按住辛裴的脑袋拿了自己的底牌以及另一张底牌,再踩着辛裴的背踏过。 人迅速涌上来,何羽桃后退着退出。 凄厉的叫声很快在每个角落里响起,哀求与痛苦不断袭入耳中。 何羽桃看见窗边的这个怪胎女同学扯动一丝嘴角。 衣服上写着,楚弃厄。 很奇怪的名字。 楚弃厄看着何羽桃满身是血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 看起来文弱的男生也是杀人的一把好手。 何羽桃扶着墙咳嗽又干呕,大概不适应新鲜血液散发在空气的味道。 [玩家楚弃厄、何羽桃获得副本资格] ?? 底牌只有一张,怎么会有两位玩家获得资格?! 争夺残肢的玩家瞬间停止动作,他们惊讶扫过何羽桃又看向窗边的怪胎。 这个女生,一直不参与活动,怎么可能是获利者,而且她是个女生!女人啊! 【请获取副本资格玩家前往餐厅处领取塔罗身份牌】 门被打开了,楚弃厄扫了眼后抬脚离开。 全然不顾后面的何羽桃。 何羽桃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他实在是身体不适,但又怕被女同学看不起。 走出门那一瞬间,木门重新关上,在偌大的古堡发出嘭的一声。 与此同时,壁灯一盏盏重新亮起。 餐厅的标志很明显,一个骷髅头放在盘子里就是代表餐厅的意思。 何羽桃偷偷去瞄楚弃厄,他想不通,一个女生见到这种东西为什么不会害怕? 虽然他长得高,又漂亮。 路过壁灯时,楚弃厄还停下伸出手指摸了摸。 光透过明亮玻璃打在楚弃厄脸上,映出他琥珀色瞳孔,额上的蓝色坠链抵在眉心,链子延伸垂于耳边。褐色自来卷发至下颚处,碎发抵在额前的碎宝石边上。 他抬眼朝何羽桃看过去,左眼下眼睑贴近瞳孔处有颗痣,极其之浅,像还未落下的眼泪。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却异常清冷,眉眼无笑,周身漠然。 红褐色外袍披在身上,里面穿了一条宽松长袖裙子,白色,腰间系着银白色腰带,腰间有颗红色宝石。 手腕上露出显眼的老鹰纹身。 何羽桃不禁上去搭话,“同学,你……是少数民族的吧?” 没回话,楚弃厄只是默默扫了眼何羽桃,再放下手,朝着壁灯一处按下去。 灯黑了一盏。 何羽桃咽了下口水,短时间的失明让他心头有些慌,但这里是个说真话就会死的世界,他必须镇定。 眨眼,开口:“少数民族的女孩个个都漂亮,楚同学你又好看又聪——” 话没说完,楚弃厄转身就走。 走入另一盏壁灯旁重复动作。 何羽桃觉得奇怪,跟上去也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 很正常的壁灯开关。 皱了皱眉,又看了眼自己的鞋,抬脚试探性的点了下前面木板,就见一支箭措不及防朝自己射来。 吓得何羽桃赶紧贴墙,眼神对上楚弃厄的嫌弃,意思不言而喻。 她在鄙视自己。 何羽桃不敢轻举妄动,眼看楚弃厄摸过几个才慢慢寻到规律。 见他移到另一边抬手去摸壁灯,就摸到有个突出的骷髅模型。 关掉没有骷髅模型的灯,就是正确的。 何羽桃在心里默默感叹一番,忽而想起自己被辛裴掐着的时候,楚弃厄看着自己还走到窗边。 难不成不是让自己求生拼一把?! 蹭到楚弃厄身边,何羽桃清了清嗓子。 “楚同学,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楚弃厄依旧不回话,迅速按下一个无骷髅模型的壁灯。 在短短的几分钟相处中,何羽桃大概明白了,楚美人长得漂亮又高,但又有什么用,她不说话,也不理人,也许是说不了话,听不到声音。 她是个聋哑人。 何羽桃突然有了同情心,手努力做出手语,实际上全是瞎比划。 “楚弃厄,这次的合作是我们共同完成,没有你暗示我反杀,我成功不——” 话未说完,楚弃厄的眼神杀了过来,冻得何羽桃后两个字怎么也蹦不出。 何羽桃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听不到搞不了,交流困难还不如不交流。 正想着就看见楚弃厄不耐烦地抬起中指与食指,在墙面敲了几下。 有点规律又觉得敲得随便。 像……什么暗号。 就那么一瞬间,何羽桃恍然明白了什么,带着一丝不确信的语气。 “难道……你……一开始是和辛裴……合作……吗?” 敲的那几下是……摩斯密码?! 所以,不论谁赢,最后这场杀人夺取底牌的竞争里始终有楚弃厄的参与,甚至于,他是主谋。 所以,他可以获得进入副本资格。 何羽桃一下子不说话了,盯着楚弃厄继续关壁灯的动作沉默着。 他以为的帮助不过是他人临时起意的更换人选罢了,他根本就没有帮助自己,他只是利用了自己。 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78张塔罗牌之一。 楚弃厄也没想多言,迅速关完灯自顾往餐厅走去。 他双眸颜色太浅以至于始终有些冷淡的情绪,扫了眼餐厅门正对的窗户,习惯性的开了窗又吸了两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 转身刚要开门就见何羽桃先行一步打开门,没说一句话自顾进去。 餐厅的里面与外面丝毫不同,里面有一个手风琴,没有人演奏,但有音乐传出。 楚弃厄只听了几个调就判断出曲子是送别。 送别谁,不知道。 楚弃厄将视线移至餐桌的人身上。 人不算多,目前四个。 加上自己与何羽桃,不过六个。 每个餐位前都有一份餐具,但很奇怪,餐桌前空了一个位置,无人入座。 楚弃厄跨入餐厅,大门自动关闭。 【玩家集结完成,请前往副本——有娀】 【本次副本前结算底牌,正在加在剩余有效底牌】 一套韦特塔罗牌出现在餐厅正前方的屏幕上。 78张。 按照大阿尔卡那牌和小阿尔卡那牌排列。 这里的每一张牌都代表一个人或者说……是一条命。 如同卡牌一样的背面,正面却丝毫不同。 每张塔罗牌都有正逆位之分,有些正逆位意思差不多,但有些便是天壤之别。 在此之间,学校里抽取出来的78张牌为底牌,每张牌代表一种天赋,归属玩家,随正逆位摆放不同而切换天赋。 规则仅有一个。 底牌丢失,意味着生命值丢失,人就会死亡。 楚弃厄眯着眼睛,抿唇看屏幕上的塔罗牌不断刷新。 而后在一张魔术师上停下。 背后传来一声略微低哑的女声。 先是嘲讽一下,继而拖长了音, “这么说,我们之中有人拿了大阿尔卡那牌。”她抬眼与转过身的楚弃厄对视,笑里藏刀,“不错啊,运气……真好。” 第2章 透过若隐若现的光线,戚茜深邃的长相艳丽,鹅蛋脸,杏眼,酒红色的卷发在肩上添了几分诱感。 她抬手,纤长手指缠绕头发,向后靠着,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打量一番楚弃厄。 面对戚茜明显的敌意,楚弃厄反倒没什么感触,看了眼她自顾移开视线。 他不喜欢坐在人多的地方。 起身走到窗边,重复之前的动作,打开窗看着一望无际的绿植发呆。 大约是楚弃厄表现的太过不在乎,这种敌对气息愈发浓烈。 第3章 “七七,算了。不就是被骗了一回,你这也安全出来了——” “安全???!” 戚茜拍掉对方的手,一甩长发拍桌子站了起来,她指着楚弃厄的背影。 “老娘信了他的邪才会被这种人骗了底牌,狗东西,把我的底牌还给我!” 被拍掉手的蓝简自己揉揉手,她抿唇,叹了口气,“那你骗的也不比她少……” “你说什么?!”戚茜瞪她。 “你不能这样伤害一个女生。”蓝简义正言辞地说,她眨眨眼,“而且还是个漂亮姐姐。” 没话讲,戚茜到底是做不到对女生真发火。 气鼓鼓坐下,盯着楚弃厄背影吃餐盘里的牛排,妄图用手里的刀叉隔空杀了他。 此时,屏幕上的塔罗牌又换成命运之轮,继而是吊人,死神,节制…… 一套塔罗牌几乎全部展现了个遍,直到最后一张钱币侍者结束。 “嗯?好奇怪。” 蓝简嘟囔着,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套塔罗牌,把面前的碗盘尽数推至另一边,然后抽出魔术师,放在楚弃厄身后比对一番。 这是蓝简自己的塔罗牌,不是游戏发的。 是她自己画的,更薄,画面更温和。 阳光更能透过牌面勾勒出牌中的人物。 楚弃厄微卷的褐色头发被风拂开,红色外袍,白衣里衫,一切都与魔术师这张牌不谋而合。 除了那条额链。 蓝简募然睁大眼睛,瞳孔震了震,不敢置信再次确定了一番。 只见楚弃厄转过身,额上的链子随着动作而移动。 这一刻,蓝简有个荒谬的想法。 或许……魔术师牌上的那条白色抹额就是楚弃厄此时戴着的额链。 这里面谁对塔罗最熟悉,无非就是面前这个满脸写着震惊,指尖捏着那张魔术师颤抖的她。 自从上大学后就开始玩塔罗,塔罗牌有多少张,每张代表什么意思,正逆位不同牌意,组合牌意,牌阵等,蓝简闭着眼睛都能摆出来。 但这是她进游戏以来唯一一次在现实里看见了塔罗牌中大牌中的神。 “魔术师。”蓝简轻声道,目视楚弃厄走来,“他复活了。” “什么?”戚茜不明白。 话落。 手中的牌被来者抽掉,楚弃厄扫过手中魔术师的牌,眼底意味不明。 抬眼,盯向蓝简。 分明是没有情绪的眼神,蓝简却偏偏看出一丝警告的意味,一激灵儿回过神后立马低头收拾塔罗牌。 见蓝简低头,戚茜看了眼在对面坐下的楚弃厄后偏头,指尖点在蓝简洁白袖口上。 她问,“谁复活了?” 蓝简摇头,不敢说话。 蓝简移开椅子面向屏幕,继而转移话题。 “塔罗牌一共78张,我们这里七个人,屏幕出现的却有72张牌。所以——” 所以有一个人是没有底牌的。 屏幕出现的72张是其余不在场玩家的底牌,方便玩家锁定自己需要的底牌。但塔罗牌一共是78张。 剩下六张底牌全部隐藏。 但这里却有七个人…… 她不敢说太多,眼睛浅浅扫过楚弃厄后又迅速离开。 一阵沉默后。 “所以,我们这有一个人没有底牌。”餐厅最边上的男生开口。 他举起杯子抿了口红酒,继而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在每个人身后经过,手指落在何羽桃坐着的椅背上。 划过,一条淡淡深色划痕出现。 接着他又走向戚茜,一边说一边扶她的肩膀。 眼镜在他脸上显得有些阴翳,遮盖住精明。 “没有底牌却进了决赛圈,我很好奇。” 他拍了两下戚茜肩膀,垂眸看着蓝简茫然无错的表情,笑出了声。 红酒在杯子里摇晃,映出猩红。 抬手,将红酒一饮而尽,他走上台阶,在屏幕前站定。 “我猜一下,七个人,除去我们五个已经互看过底牌之外,也就是新来的两位没有看过。” 他说着,指尖划过楚弃厄和何羽桃。 最终他在楚弃厄方向停下动作,拖长声音嗯着。 “魔术师,数字1,无限潜力与创作力,会有意外的惊喜。大阿尔卡那,还是正位牌。”他说着,继而喟叹一声,宛若叹息状,“我就不行,圣杯侍从的我还是个逆位,帮不了我什么。” 移动手指,在何羽桃方向停下,他继而挑眉,“很明显了,你没有底牌。” 何羽桃心下一惊,捏紧裤角。 先不论这里明明除却自己和楚弃厄以外只有四个人,但对方却说有五个人。 哪怕他承认自己是那个唯一一个没有底牌的人,也无法逃过死亡。 这些人,就是奔着进副本前搞死一个人为主,或者说,他们在试探如何进入副本。 何羽桃深吸一口气,想着,赢来的底牌不能算作自己的牌,在任务结束后自动作废,除非是在副本之中。但此时的他,还坐在副本没有开始的轮船上,四面都是汹涌浪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沉默了。 餐桌上的气氛也陷入僵局。 谁也不愿意第一个领取塔罗身份牌。 这里的胜利者早早明白,枪打出头鸟,极有可能在不曾破解出对方底牌之前就死在谎言之下。 何羽桃眼神扫过面前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进副本前开始检举。他转头看向屏幕,觉得很是奇怪,这里不算副本吗?那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争吵? 蓝简不太在意这里是否有人没有底牌,她只惊讶于项茗的谎言张口就来。 他们五个人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底牌,而这里唯一一个不在的玩家师灵衣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楚弃厄脸上冷得能结霜,没有一丝被拆穿身份的窘迫。 抬手替自己倒了杯红酒,又兑了点苏打水,气泡在杯底弥漫开。 浅尝辄止。 酒不过刚入喉,他指骨便有了些许粉色。 斜睨着,淡漠的,盯向屏幕前的人。 “项茗,你醉了。”戚茜率先打破僵局,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也平淡许多,“先进副本。” 很明显,戚茜并不想知道谁是那个没有底牌的倒霉蛋。 相比之下她更想进入副本,堂堂正正击杀他人,而不是在这里靠着谎言欺瞒杀人。 瞪了眼项茗都没起作用,戚茜竭力压制自己怒意,她刚转身就看见楚弃厄朝蓝简伸出手。 指尖勾了勾,视线落在其手中的塔罗牌上。 蓝简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楚弃厄要自己的塔罗牌,于是道:“你想找什么,可以告诉我。” 楚弃厄不开口,只盯着蓝简,直到她避开视线,把牌往前一推,不忍直视。 过了几秒又迅速瞟了眼正在看牌的楚弃厄,她小声道:“我的牌认主人的……” “让她浅做一下你塔罗牌的主人,反正她也不会玩。”戚茜讥讽道。 嘴上说着,眼睛还不停往那边飘。 只见楚弃厄抽出一张月亮牌,一张正义牌,一张愚人牌,一张女祭司牌,一张宝剑八,圣杯王牌。 然后扫了圈面前的人。 顺手抽出那张魔术师。 他把每一张牌都拿起来对着众人比对,而后把牌一一放在每个人面前。 他知道戚茜的底牌。 学校那次欺骗,他早就把底牌还回去了,只是戚茜一直认为是自己抢了别人的底牌才拿到副本资格的。 于是圣杯王牌放置在戚茜面前时,看见她面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这种情绪很快,几乎转瞬即逝。 在楚弃厄将将抬脚要放置第二张牌的时候,戚茜开了口。 “何羽桃没有底牌。”她道,闭了闭眼深呼吸,重复着,“他没有底牌。” 何羽桃心下一惊,他太过熟悉这样的场景了,因为他经历过许多遍。 当拿到一个人的底牌后,只有两种方式踢人出局。 第一种,杀人。 第二种,检举。 在广播处检举他人底牌并按下按钮,系统将判定正确后,被检举者剥夺底牌,死亡。 如若错误,检举者死亡。 按钮就在项茗身边,自己手里有一张底牌,但他们说自己没有底牌。 不明白是诈自己说出自己的底牌还是真的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底牌的人。 捏着手心,他堪堪开口,就听见一道随意的声音响起。 “我检举项茗,他是宝剑八。” 说着,屏幕面前的广播按钮被按下。 “嘀——嘀——嘀——” 广播发出判定的声音。 【检举成功,玩家项茗底牌暴露,剥夺底牌】 刹那间,灯光如同破裂一般暗下,餐厅陷入一片黑暗,屏幕前微亮的灯光依稀能看出项茗倒下的身影。 他连喊叫都来不及,血液溅了出来,温温热热,湿得叫人发颤。 第4章 血液慢慢流向餐桌,血腥气息钻入每个人的鼻间。 钢琴曲依稀还在演奏,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出了类似风箱的呼吸声。 只进不出的,异常艰难。 垂死挣扎着,妄图自己能活下去。 他抓住地板的手终究在最后一次吸气中失了力,砸在地面,再无生机。 直至屏幕上那张宝剑八定格慢慢变成灰色。 随着屏幕上塔罗牌的变化,尸体化作一滩血水,仿佛项茗没有来过一样。 朦胧模糊间,楚弃厄觉得那个检举者在看自己,视线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 很怪,像是认识自己。 【下面发放本次副本塔罗身份牌,请检举者代为发放】 戚茜啧了声,撑着自己脑袋自言自语,“早知道我一个健步跑上去检举何羽桃了。” “那现在躺在这的应该就是你。”检举者淡笑着说,他继续道:“拿好身份牌,不要让我再检举成功。” “切,进副本不能检举队友。”戚茜道。 黑暗中,坐在位子上一直不发言的陆品前突然发言。 他点评道:“坐收渔翁之利。” “谁让我一出来就看见坏人。”对方有来有回。 发放身份牌,他最后走向楚弃厄。 楚弃厄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的气息,藏着梅花香气,没有一丝血腥味,他甚至能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 非常带有攻击性的长相。 眉下有颗朱砂痣,眼窝深邃,鼻梁精致高挺,生得一副含春相,一身白色长袖风衣。 他将牌递给楚弃厄,轻启唇,故意道:“我怎么记得,魔术师是男人啊……” 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桌面,青筋突出且有力。 窗外透进的光打在师灵衣这张脸上,如同世上最后一抹月光洒在血色玫瑰上。 致命的诱惑力。 他歪过头看向楚弃厄,带着狐狸媚感的桃花眼笑得眯起,淡黄色蜻蜓耳骨夹贴于左耳,随着他的动作,流苏落在肩上。 楚弃厄知道他,空青大学校草,全校都找不出一个的天生浅发和瞳孔浅金。 因为天生发浅,睫毛也是白色。 这样的一个人,眉眼却深邃,睫毛浓密,桃花眼标准,眼睛是少见的浅金色。 “师灵衣。” 师灵衣笑道。 楚弃厄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除去身上极淡的红酒味,便是明显的疏离。 只见面前这个男人轻轻笑了起来,倾身,他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躲,于是抬手强硬按住他脑袋。 强势,带有不可抗拒的强势。师灵衣的手掌极热贴在自己耳上,指尖缠绕住自己耳下的碎链。接着,颈部被温热气息包裹。 他听见师灵衣道:“死了一个不够解气?女魔术师……你玩太过了……” 声音低沉且缓慢,一字一句仿佛都在告诉楚弃厄,我知道你想杀这里所有人。 第3章 从引导蓝简说出他是魔术师开始。 每一步都朝这些人置于死地。 流苏落在楚弃厄的锁骨处,有些凉意。 抬眼望去,又见师灵衣眸底含笑。 他的笑捉摸不透,似在拿捏人心,又对自己的猜测志在必得。 他在威胁自己。 几秒后。 楚弃厄对上师灵衣的眸子,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而后道。 “楚弃厄。” 一字一句说得极重。 风顺着碎发拂过,将他的戾气尽数展现。 话刚落,其余人皆是一脸错愕。 楚弃厄???他??? 男人?! 不能吧?!他长得那么漂亮???他长得这么漂亮居然还是个男人???是这个世界疯了??? 戚茜瞪大了眼睛,用力眨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楚弃厄你在干什么?!” 不在乎其余人的七嘴八舌,楚弃厄将椅子往后推,划拉出刺耳的声音,起身绕过师灵衣,走向项茗先前坐的地方。 而后抬手,推开面前的餐盘,露出一个按钮。 半点迟疑都没有,径直按下。 他早早看见项茗座位旁的按钮,这个项茗,根本就不是玩家。 【欢迎进入副本游戏——有娀】 【请谨记,此处厌恶谎言】 系统播报声在此地各个角落响起,一同响起的还有何羽桃的声音。 “怪不得一直进不去副本,原来是要找替死鬼。” 楚弃厄偏过眼,恰好望向师灵衣。 灯光闪烁觥筹交错之间,二人视线对上。 下一秒,面前恍若白昼,冲击每个人的视觉感官。 楚弃厄不禁抬手遮住眼前眯着眼睛去看,他看见,前方有东西在地台冉冉上升。 “阿诺娜……回来吧……” 副本开始前听过的女声再次响起,她念着听不懂的语调,像是某种咒语,模糊又熟悉。 钢琴声断断续续响起,楚弃厄总觉得这手风琴的声音与餐厅里的不同,它带着沉重与低哑的语调,像是录进某个收音机中再播放出来的感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风吹动衣襟,面前所有东西皆消失不见,徒留地台上的东西。 黑色的,棺椁。 四边雕刻了符咒,最中心是镂空的鹰图案,展翅高飞又欲坠落。 流沙往四周散落,整个场景诡异至极。 铃铛响了,空灵异常,伴着断断续续的手风琴弹奏的送别。 女声混在其中,低喃,高昂,犹如进行一场荒诞的庆典。 光线随着音乐逐渐弱了下来,眼睛慢慢也能看清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模糊不清的沙土,飞扬着。 楚弃厄只沉默了一瞬,抬脚,顶着风向往前走去,他额前的宝石反射出蓝色的光,微微低头,坠子在摇晃。 他在棺椁前站定,望着里面的尸体,指尖摸到棺椁边缘处,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半响,闭上眼,在棺椁前跪下,用带有老鹰纹身的手覆盖棺椁,与那只鹰重合。 棺椁在慢慢移开,棺壁内印出一抹白。 巨大的风力似乎吹破女声的尖锐,铃铛响得愈发大声,钢琴声太过细碎。 “阿诺娜!往生的神!请您!带领我们死亡!” 女声戛然而止,回声不断撞击每个人的耳膜。 戚茜眯着眼睛,头发被吹乱,她稳住身体看着跪在棺椁前的楚弃厄。 他那样孤身。 像是坠落凡间的细小微尘。 衣袂飘动,身上那件红色外袍被吹起覆盖在棺椁之上。 似乎在惋惜,惋惜什么,就连楚弃厄自己也不知道。 很久过后,风逐渐停止。 沙尘布满每个人的视线,所见之处满是金黄,沙土飞扬。 太阳照在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戚茜抬手遮住额头,抬眼朝远处望去。 只见在百米处有一座城,黄土,残破,岌岌可危立在那处,同垂暮的老人守在家门一般,上面写着两个字——有娀。 这里如此之静,仅有风声与沙土被吹起的沥沥声陪着这座城。 陆品前上前一步看向不远处的楚弃厄,他偏头问师灵衣,“他没有底牌的概率有多少?” 顺着视线去看,师灵衣抬手点陆品前的脑袋,而后笑道:“就算他真的没有底牌,你能有几分胜算玩得过他。” 棺椁前的楚弃厄跪在那处,风沙飞舞,将他外袍吹起,他伸手解开自己额头上那条额链,继而放在棺内。 他不在意那条链子,回过头时神情冷漠。 额间那抹印记暴露眼前。 红色的,一小朵花瓣。 他朝众人走去。 是胎记,蓝简看得出来。虽然是花的形状,但楚弃厄似乎并不那么喜欢,否则也不会用额链遮住。 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戚茜说话。 “他真的是魔术师吗?!额头那个胎记是……魔术师的印记???不是,他这么明晃晃把底牌丢出来,是不是太跋扈了点?!” 陆品前摇着头,无法解释,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看不出真假,说不定他的底牌是别的,但他偏偏伪装成魔术师。 看着楚弃厄,陆品前只觉得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谎言而存在。 从他推开餐厅的门开始,再把矛头指向何羽桃,接着故意让项茗指认何羽桃没有底牌,最后使戚茜改变立场,以及不否认自己被误认女生。 但他所有的动作皆不隐藏,就好像,是故意让人看出来的。 视线扫向何羽桃,陆品前沉思一番后问他,“他是怎么获得副本资格的?” 何羽桃啊了声,挠着脑袋不太好意思,“和我一起骗了一个人。” “怎么骗的。” 第5章 “我拿了底牌。” “那他呢?” “他……”何羽桃闭眼缓了缓情绪,无奈看向陆品前,“他骗了我,借我的嘴和其他人的手杀了那个人。” 措不及防的,身旁传来一声笑。 陆品前瞪了瞪师灵衣。 师灵衣道:“一点血都没沾,又能摘得干净,是他的作风。” 见状,戚茜撅起嘴不满地道:“怎么?听师校草的意思,你俩很熟?” “不熟。”师灵衣看向楚弃厄的方向,而后轻声笑道:“很快就会熟了。” “色坯子。”戚茜骂他,摇着头叉腰评价,“得亏你喜欢男人,碍不到我,否则,你俩我一个都不放过,通通抄写反诈骗宣传手册十遍。” 反诈骗宣传部部长戚茜高昂着脑袋,亲眼见楚弃厄走到自己身边。 被吓了一跳不禁后腿一步的戚茜就差把害怕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为此她还不小心踩在陆品前的鞋上。 听得嗷一声,戚茜知道身后有人,不自觉挺挺胸脯,语气略微有点虚。 “干什么!突然吓人!” 楚弃厄只道:“口袋里的丝巾,给我。” 我擦,这什么火眼金睛???这都知道??? 戚茜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扫了好几眼楚弃厄,她道:“你不是魔术师吗?可以自己变啊。” 楚弃厄扯动嘴角,当戚茜说了个笑话配合浅笑一下,迅速伸出手盯着她。 当楚弃厄是女人的时候,戚茜只会觉得他漂亮,不会有其他心思。但一旦知道他是个男人,难免就有一些心慌。 拜托,谁能拒绝一个一米八六的漂亮男人对着自己要东西…… 虽然不情不愿,但至少还是给了。 纱巾不算长,戚茜也只是拿来绑头发。 入了楚弃厄的手倒显得有些小了。 说了句谢谢后,楚弃厄便没再开口,专心在额头绑纱巾。 戚茜受不了楚弃厄这么有礼貌,立马回了句不用谢就拉着蓝简走人。 两个女孩一走,陆品前和何羽桃也抬脚跟上。 于是,原地徒留一个绑纱巾的楚弃厄和一个看楚弃厄绑纱巾的师灵衣。 看了许久过后,师灵衣忽而伸出手指朝楚弃厄道:“楚同学,过来。” 楚弃厄听见了声音,停下手转头去看。 就见师灵衣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走到自己面前。 师灵衣略微感觉有些头疼,无奈笑开,将楚弃厄额头上的纱巾摘下来,连带举着的双手。 握住楚弃厄的双手,准确来说是禁锢住,再用纸巾仔仔细细把楚弃厄脸上的沙擦了去。 他道:“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原住民,轻车熟路。” 楚弃厄想自己擦又被师灵衣紧紧扣住手,脸色已然不是一般的差。 冷着臭脸,他道:“检举一个npc,有什么好处。” 原本想利用一个npc,把戚茜一众人钉死在副本开始前,偏偏杀出个师灵衣。 替楚弃厄擦沙子的手顿了下,师灵衣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点头,“能让你记住我,也不赖。” 楚弃厄不想说话了,他要不是想用师灵衣的纸,他一定此刻把面前这个笑得春风拂面的人的底牌抢了丢进绿洲。 纸巾的磨砂感触到楚弃厄的唇,连带师灵衣指头的温热。 “楚弃厄,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不是魔术师的人。”师灵衣专心替他擦唇上的细沙,他抬眼与之对视,“你猜,我死了,谁会是下一个知道的?” 楚弃厄撇开他手臂,抬手把纱巾绑在脑后,径直朝棺椁走去。 他跟在四个人身后,走得缓慢。外袍扫在沙漠之中,平添几分异域。 抬头,恰好有只老鹰飞过,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许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目的,唯独他没有。 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 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青空大学。 他的面前,是青空大学的学生,此刻他们不仅是同伴更是对手。 “啊!” 尖叫声打破楚弃厄的出神。 他眨眼回神朝戚茜那边望去。 戚茜被吓得坐在地上,连连远离这个可怕的东西。 “掀此棺者,死。” 陆品前念着,弯腰伸出两根手指去探,捞了半天也没捞到什么,除却楚弃厄刚才放进去的额链,便是各种骨头。 但偏偏,棺里躺着的是一具完整的干尸,容貌,腐烂程度,衣着,皆栩栩如生。 陆品前道:“女性,十八岁,一米六八。” 接着他叹气,转身看向何羽桃,“要是有手套和仪器,兴许还能挖出更多信息。” 何羽桃:??? 他捂着嘴含糊不清地问,“冒昧一问,同学什么专业。” “法医。”陆品前轻描淡写,紧接着又指向师灵衣,“刑侦。” 刑侦专业的师灵衣则抱胸点头,虚心承认。 他解释道:“在我检举之前,一直在屏幕后面的暗道里找线索,只是没想到系统这么简单粗暴把我们带进副本。” 何羽桃尴尬笑了笑,侧身给师灵衣让开位置,作出弯腰手势。 “大佬,请。” 师灵衣刚要动身,脸色突然一变,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他道:“我想,我们应该跑不了了。” 话落。 自远而近的呼声传来。 乌泱泱一群人,西欧装扮模样,他们手里拿着棍子冲出来。领头的首领指了指他们这六个人,声势浩大。 戚茜站了起来,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她把蓝简揽在身后。 “躲着,别动。” 那座城的城墙上站着两个人,身着鲜艳,气度也不凡。 眯了眯眼,楚弃厄盯着城墙上其中一人,女子像是感受到了目光,也回望过来,还点了点头,笑得温和。 她启唇,用口型道:“欢迎您,我最尊贵的客人。” 第4章 系统播报。 【身份牌——女祭司、皇帝、王后、教皇已出现】 【请玩家尽快还原故事真相并找出真正的阿诺娜后在有限时间内争夺身份牌,身份牌持有者可在副本内使用其技能】 楚弃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直到黑布被拿开,面前才有一丝光透进眸子。 这是一个监狱,满满腐烂味道刺激感官。 静待了会儿,眼前逐渐恢复光亮。 楚弃厄眨眼,偏过头去看。 两米五的墙面上有一扇极小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的枯草上。 血,湿漉漉地沾在枯黄垂死的草,顺着血迹去看,就见另一边的墙面有一片喷射状血迹。 前不久死过人。 身后传来几声异响,楚弃厄迅速回头踢腿,脚背绷直打在来者胳膊处,疼得对方哀嚎。 “我去,你哪家武馆高就啊?”何羽桃抱着胳膊顺势坐地上哭丧,“怎么能反应这么快……疼死我……” 楚弃厄收了腿,垂眸瞧了眼何羽桃暴露在空气中的红肿胳膊,没出声。 在何羽桃抬头再次表示不满时移动了脚步。 鞋子踩在枯草上发出窸窣声音,才不过跨出去两步,楚弃厄凛冽偏头,三两下冲到暗面处对着墙面上的黑影打过去。 速度快得能听见风声,但偏偏,有个人比楚弃厄反应还快。 只见师灵衣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自黑暗走出,光线隐约落在他脸上,白色睫毛垂下印下一片阴影,光线照在唇角,露出那抹笑。 “打不过会武功的。”他说,往前走一步抓住楚弃厄的手腕,“给个求饶的机会?” 楚弃厄挥出去的拳头还停下半空,手腕传来的温热触感令他有些觉得发烫。 自顾收了拳,敛去眼底的暴躁,转身去看门口。 监狱里没人,空荡荡的,除却他们三人再无其余人。 楚弃厄只上前捏住外面的锁,动了几下,铁链就刺啦作响。 另一边胳膊疼的何羽桃也不顾疼感,捂着耳朵就要站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刚要开口就见锁连着锁链一齐掉在地上,而后见楚弃厄回头盯着自己,那张漂亮脸蛋上满是无语,他再伸手那么一推。 门……开了…… 这操作看得目瞪口呆,这不会真的是魔术师吧,怎么开锁技能都会。 何羽桃不敢置信,揉揉眼睛又看看楚弃厄,再从楚弃厄那张冰山臭脸上移到地上的锁。 锁开了,这是事实。 没等何羽桃开口,楚弃厄就像是大发慈悲一般,开了口,“没锁。” 这锁就没锁上,虚虚绕了几圈而已。 背后传来师灵衣的几声闷笑,惹得楚弃厄回头瞪他。 不打自招,师灵衣拖着声音解释,“不能给魔术师添麻烦,免得楚同学动脑子了……” 脸更冷了,周围温度都有些凉的可怕。 何羽桃也不开口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楚弃厄和师灵衣不对付。 第6章 他俩的事儿最好别掺和,否则不是被楚弃厄打死就是被师灵衣坑死。 师灵衣此人在空青大学,最会的就是口蜜腹剑,鼎鼎大名的玩心大佬。 所以,最好,远离。 何羽桃看着楚弃厄先抬脚走,又见师灵衣跟上,然后自己才抬脚。 出了牢房的三个人走了小半会儿才看见唯一一小片天空,原以为能出去了,却不想门口有人闯入,继而冲着楚弃厄喊。 “他是主犯!王后要见他!” 接着,涌入大批兵士再次把他们绑起推着走向监狱。 楚弃厄冷眼看了眼身后被自己推开的门,继而盯向面前抓着自己衣服又不敢用力拽的领头士兵,忽而觉得好笑。 怎么会用这么拙劣的方法顺理成章见自己。 一路上,楚弃厄被绳子绑住手,动弹不得。抬起头去看这座用黄土堆砌起来的城池,这里人烟稀少,多为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见不到一个。 他与师灵衣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读到了这个信息,于是师灵衣开了口。 “我看有娀很繁华,是来做生意的。” 领头的士兵撇了他一眼,从上至下看了个够,最终扯了扯他的宽松风衣,鄙夷不屑地说:“你当我没搜过身?” 被当场拆穿的师灵衣非但不心虚,反而笑了起来,他故意拖慢了脚步,满不在乎。 “外乡人送钱都不要,傻子一个。” 士兵没再开口,那双碧蓝色的眸子盯着师灵衣瞧了许久,沉默着,势必要从他眼底看出撒谎的痕迹。 只可惜没有。 师灵衣侧过头,用只他一人看得见的嘴型道:“我在衣服内侧放了块小金子。” 士兵半信半疑去搜,果然摸到了。 神色一滞便将金子藏进铁甲袖口里,他在师灵衣的注视下开口,用了个极为官方的口吻。 “近日祭司继位,年轻人自发前往祭祀台。” 点了点头,师灵衣露出明白的表情,接着又问:“祭祀台在哪?” “是呀,祭祀台在哪儿,外乡人也能去看吗?”何羽桃顺势往下接话。 士兵见这三个人不像是封烟城的细作,于是道:“在有娀的东方,最高的地方,是祭司所在。” 楚弃厄听着,忽觉耳熟,他闭上眼,默念出下一句。 下一秒,浑厚的男性声音从士兵的口中发出。 他的话语同楚弃厄默念的那句话,一字不差。 “有娀国的女祭司,她会为我们,带来光明与幸运。” 楚弃厄心下一落,睁眼朝那个士兵看去,而后将袖子拉紧,盖住手腕上那只老鹰。 这是与女祭司棺椁上一模一样的老鹰。 顺着视线看过去,他们看到最高的那处挂着一块红布,在满是黄色沙土的地方,异常显眼。 士兵也注意到了,他难得见到这么友善的外乡人,又因为拿了金子,一时之间也话多了起来。 他解释,“那是在给迷路的孩子指引方向。” 祭司在最高处,她能保佑有娀国所有子民。 “你们的女祭司,叫阿诺娜?”何羽桃猜测道。 进副本前一直听见阿诺娜的名字,棺椁上也写了名字,那具干尸上装扮上就是少女祭司的模样。 可当何羽桃说完,士兵们皆脸色一变。 领头士兵立刻喝声,“有娀国明令禁止,不可再议论前祭司名讳,外乡人更不允,违者杀。” 楚弃厄抓着明令禁止细细品了品,又被领头士兵拽着往前走。 因为何羽桃犯了禁忌,谁也不敢多言。 融洽氛围一扫而光,士兵们也只顾完成任务,进了大殿就把人丢进去,把门关上走人。 何羽桃被留神被推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只能像虫子一样蠕动一番费劲坐起。 他看着师灵衣和楚弃厄默契得像孪生兄弟,一个解完绳子又替另一个解。 他道:“其他人会不会来不了了……” 师灵衣眉头都没皱一下,迅速给楚弃厄解完绳子,对何羽桃说:“这么善良怎么进的副本?他们死了不是对你有利?” 何羽桃被哽了下,半句话说不出,最后只憋出个替我解个绳子。 他差点忘了,这个地方是以欺骗为生的游戏。 再也不开口,何羽桃麻溜爬起就往角落钻,生怕把自己祭天,真是怕了这两个疯子。 一个副本没开始前就骗自己杀人,另个直接检举玩家,疯子。 俩疯子凑在一块儿。 看了会儿大殿,说是大殿,也无非就比监狱好点,好歹有些装饰。 地是理石砌的,柱子上还雕了花纹,很怪异扭曲的花纹图案。 楚弃厄伸手去摸,指腹擦过粗粝的石子柱,只觉得这花纹不简单,他想再看一会儿时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外乡人,我知道你。” 转过身,楚弃厄见另一侧走上来一个女人,长裙飘然,白色卷发落在腰侧,头戴王冠走上来。 白色长裙很薄,勾勒出女人的身材。 女人抬手,裙尾一侧便顺着动作微微上升。她的中指红宝石戒指与裙尾相连,露出里裙的藕粉与其间偶尔露出的白足。 她笑着,靠在王座上,单手撑脑袋,碧绿色眸子望向楚弃厄,深邃长相明艳大气。 可楚弃厄一眼就认出这是谁,戚茜。 他上前,还没动身就又听女人开了口。 “外乡人,此处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她慢条斯理,似嘱托又似警告。 何羽桃也看出来这是谁了,好半天都没接受戚茜坐在王座上的模样。 “不认得我了?”女人道。 顿了顿,抬起双腿换了姿势,洁白无瑕的腿在王座扶手上随意荡着,她背靠在另一侧,轻轻闭上眼。 “魔术师,擅长戏法愚弄人,一旦把别人当蠢人时,自己便成了小丑。” 殷红的唇一开一合,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她是戚茜又不是戚茜。 隔了小半会儿,她才慢慢道:“我是博布索,这里的王后,记住了,外乡人。” 高傲,居高临下。 博布索看着一言不发的几个人,她忽而觉得好笑,于是笑了起来。 笑得身子东倒西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等她笑完后才重新站起来,望向楚弃厄,满是未消散的笑意。 她就喜欢看外乡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无论是不满,怨恨还是恐惧。 她都喜欢。 “阿诺娜在哪?”楚弃厄道。 博布索身子一僵,继而走向楚弃厄面前,刚伸出尖指甲还没碰到楚弃厄便被推开。 楚弃厄冷眼看着博布索将目标转向一侧的师灵衣。 长长的指甲混着玫瑰花香轻划过师灵衣的胸口,一路往下。 博布索带着娇而媚的语气说道:“我尊贵的客人,你也是来寻找阿诺娜的么?” 师灵衣抬眼瞧了眼楚弃厄,继而淡笑着将博布索的腰搂住,他还之更柔情蜜意的神色与语气。 “谁规定不能找她?嗯?” 长发混在师灵衣的外套上,连着白纱一同被风吹至身上。 何羽桃看着师灵衣和博布索腻腻歪歪那样不禁无语,在他看见楚弃厄眼底明显嫌弃表情时更加不掩饰自己的无语。 然而博布索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外乡人会倒打一耙,她被禁锢着,身子一动不能动。 半响。 她被师灵衣拥入怀中,后脑被他的大手按住,接着耳畔响起他的低沉话语。 “别动那个外乡人,听清楚了吗。” 不是疑问,是肯定,是威胁。 博布索的身体明显一僵,她想挣扎却被师灵衣死死按住。 在外人眼里,他们相拥,可博布索知道,此时自己的脊梁已经开始痛了。 她听见了他说的话,知道是哪个外乡人不能动,那个漂亮的魔术师。 他长得像有娀人,是很好的献祭者。 扯了扯嘴角,她抬眼与面前的男人对视,从那双眼睛里,她看到了满眼不加掩饰的威胁。 何羽桃看着面前含情脉脉对视的二人,凑到楚弃厄身边,他小声地说道:“校草到哪儿都放不下魅力,连npc都不放过。” 扫都没扫上一眼的楚弃厄稍稍偏了身子,躲何羽桃的靠近。 他回头朝师灵衣看去,只看见上扬的唇角与眼底的柔情。 谎话,玩弄心思,他天生适合这个游戏。 但,他不喜欢。 将视线移开,楚弃厄沉默了半响,抬手在那根石柱上摩挲,碎沙落在他手上,接着指骨一顿,屈起的食中二指点在一处的雕刻。 他闭上眼,再细细感受,最终蓦然睁眼。 只是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着师灵衣怀中的博布索缓缓笑了起来,她鲜红指甲落在师灵衣的唇珠上,而后回头,与楚弃厄对视。 第7章 “我最尊贵的客人,欢迎你来到这里。”一字一句地说,她将所有字眼在齿间碾碎,“这里,是你的葬地。” 话落,美艳动人的王后正在如灰烬一般脱落,风一吹便散在空中消失。另一侧王座开始颤抖,带动整个宫殿,无数的黄沙从顶板流下。 何羽桃看得心惊,也顾不得楚弃厄会不会嫌弃了,抱住“救命稻草”的手臂,喊着:“救命啊!楚弃厄!你想想办法!你不是魔术师吗?!把我变出去啊!” 头埋进楚弃厄胳膊里,何羽桃就跟鸵鸟一般,死都不抬一下头。 震动感愈发得大,他都能听见耳边的东西倒塌的声音。 很快,他耳边便除了风声再无其他,他被师灵衣提着后衣领拽着丢进王座后面。 师灵衣冷声道:“爬。” 爬什么?!这时候了还骂人?!!讲不讲礼貌?! 只是此时何羽桃再顾不得其他,刚要闷头爬,一回头才发现,那里有洞。 黑漆漆的,还透着一股子血腥味。 何羽桃眼一闭牙一咬往前爬,反正这段时间闻过的血比吃的饭还多,他已经对腥臭味脱敏了! 没爬多久,眼前逐渐看到一丝光亮。 他不禁大喜,回头朝楚弃厄看去,但一见那张死人脸就没啥好心情。 收敛了点喜悦,他道:“前面有光。” “我没瞎。”楚弃厄回他。 “……哦。” 爬出洞,入眼就是潮湿的洞穴,极其阴冷,在这满是黄沙的地方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存在。 何羽桃松了口气,手上的灰也往脸上抹,他回头朝楚弃厄伸出手想拉他出来。 楚弃厄明显因为这举动怔住,只是很快他又恢复至从前的神情,自顾爬出洞。 此时何羽桃才发现自己满手污土,正撇嘴暗骂自己自作多情时,手便被后面的师灵衣握住。 师灵衣端着温和语气,笑着对他道:“谢了,何同学。” 不知怎地,比起楚弃厄的冷淡,反而是师灵衣的温和让自己莫名有些俱意。 不自在地说了句不客气,何羽桃又回之笑容,而后麻溜跟上楚弃厄。 这里的光线很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路。何羽桃也是摸索了好一番才跟上了。 只是一个不慎,撞人后背了,鼻子疼出眼泪,又不敢嚎,只能揉着鼻子喊了句,哎呦。 面前的楚弃厄骤然停止脚步,几秒后,他左转走到一处拐弯地方,从墙面的一处拿了东西。 火光照亮洞穴,何羽桃这才看到楚弃厄看的东西是什么。 火折子,只不过不是他们古代的样式。 将火引到一旁的火把上,火顺着火把之间连接的线,一瞬间,整个洞穴明亮如昼。 何羽桃惊叹,“这……不会缺氧死了吧?” 师灵衣觉得好笑,于是问:“那你怎么看到光的?” 话落,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有光线进入洞穴说明这里离出口不愿,那必然有风进入。 摸摸脑袋憨笑,何羽桃不太好意思,他道:“我是法律系的,法律在这里也用不太上。” 难不成他要在玩家骗了别人的命和底牌时冲上去苦口婆心地说,同学,根据刑法第266条规定,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你现在涉嫌…… 想想都觉得这样做离死不远。 叹了口气,何羽桃问楚弃厄,“楚同学,你是哪个系的?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啊?” 专心致志看墙面的楚弃厄随手拿了跟火把直接扫在何羽桃面前,隔绝他俩二人交流。 何羽桃被迫后退一步,那火星子都快沾自己衣服上了,太吓人了! 但又见楚弃厄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他就又觉得奇怪。 于是他再次跨步走到楚弃厄旁边,严肃地说,“楚弃厄,我觉得,你是好人。” “不是。”楚弃厄回答的很快。 不含任何情绪,就连脚步都没能顿一下。他的世界,好像包不住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事。 何羽桃追上去,“你是。你当初救了我,而且你刚刚觉得我怕黑,而且你——” “我是好人。”师灵衣伸出手指点点何羽桃,抬下巴道:“也夸夸我啊。” 何羽桃回头看了眼师灵衣,刚要开口就被楚弃厄打断。 “他也不是。“ 师灵衣的笑意拖长,他疑惑地哦了声,问楚弃厄,“楚同学好好看看,哪儿长得不像好人啊?” 楚弃厄没开口,只是眼神自上往下扫了个彻底,最终转头就走。 这般无视轻蔑的态度都没惹恼师灵衣,他依旧目送楚弃厄离去,等到了一定程度后又缓缓抬脚,仿佛已经形成习惯。 何羽桃与他对视,投去个同情的表情。 接着开口,“学长,您是大三的吧?您从前有见过楚同学吗?” 师灵衣点头闷笑,“见过……见过很多次……” 在中秋游园会上,在夜晚操场,在无人问津的小径上,他见过很多次。 只是每一次,他都只身一人。 “他比您大吗?前几届的吗?学啥的呀?”何羽桃又问。 师灵衣的视线扫了过去,唇角挂着笑却不觉得有方才那样温和。 只听他道:“记得他是你学长就行。” 了然的何羽桃没敢再问,抬头看着楚弃厄的动作,只见他的指腹落在岩壁上,拿火把靠近,不一会儿就见有水珠状的东西滚下来。 抬头,就见头顶的岩壁也渐渐凝结成珠。 何羽桃顺着视线往上看,又学楚弃厄的动作摸旁边的岩壁。 不摸不要紧,一摸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水珠阴湿岩壁,分明就是涂了蜡。 他道:“这里所有地方都涂了蜡。” 楚弃厄点头,随手拿了另一侧的火把递给何羽桃。 “烧了。” 何羽桃接过火把,他看了看楚弃厄怎么做的,于是自己也试了起来。 试了半天都没见有反应,身后的师灵衣接过,“不是让你烧完所有的蜡,只是看蜡下面的东西。” 东西?有东西? 何羽桃睁大眼睛去瞧师灵衣聚集火的那一处,很快,那一小块蜡被慢慢融掉往下流,而里面的黑紫慢慢变得金黄。 有字。 师灵衣停下手,侵身去看,也一样看见了字,他道:“是宫殿石柱上的字。” “智。”楚弃厄道。 他举着火把一步步走近,顺着那个字往下烧,而后道:“智者,三千水,昏者,一千水。” 师灵衣看着楚弃厄还没烧那么多就已经念出底下那些,不禁笑道:“听楚同学这么念,考古系的?” 这里写的字都奇形怪状的,似花纹又像古文,很是难辨认,如果不是对这个东西有研究,基本认不出。 只见楚弃厄面色不改,回头对上师灵衣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上面还说,胡说八道的人一定会死。” 何羽桃连忙捂住嘴,“真的?” “假的。“楚弃厄回答。 他就像讲了个极其冷的笑话,没有人觉得好笑,他自己都不觉得好笑,但他偏偏讲了。 半响后,何羽桃慢慢出声,礼貌性的呵呵两下,“好冷……” 楚弃厄继续回头看,将火把烧完剩下那句话。 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师灵衣和何羽桃勉强补全字,大概率是和楚弃厄讲得一样。 于是师灵衣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进了洞穴,知道火把在哪儿,知道这里是蜡,知道蜡下有字。 一个从未进过副本的人,会表现如此娴熟么?答案显然是不会。 楚弃厄没回复,只转身举着火把走,他道:“墙上的,是女祭司的墓志铭。” “就这几个字?” “满墙都是。” “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何羽桃心跳加速,望着眼前这个像洞穴一样的地方,心里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果然,他听见师灵衣在后面说。 “阿诺娜墓,埋葬阿诺娜的地方。” 第5章 楚弃厄听着,眼前浮现出棺椁上躺着的干尸。 她已经死了,有娀国最年轻的女祭司。 迎面听见局促的水流声,三人已然走进洞穴中心。 此处有一道瀑布,还有小溪。 溪面上仅停留了一艘小船,船不算新,有被用过的痕迹。带着绣纹图案的红布铺在船上,船头的立柱雕了只鹰,与楚弃厄手腕上的鹰一样。 楚弃厄将火把移近船边,他抬脚踩上去。 船身瞬间晃了起来,水波向外一圈圈打去,荡出一片水渍,打在师灵衣鞋边。 低头,觉得这水颜色深得像血。 迅速抬手按住楚弃厄手腕,师灵衣将手中的火把丢了出去,火光在一瞬间迸发。 这个洞穴内,热量几乎席卷整个地方。 第8章 “谁!”师灵衣低喝道。 火把将墙面的蜡燃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蜡烛气味,似寺庙香火鼎盛时期的呛人。 师灵衣的眼神凌厉,没了之前半点儿笑意,那双含情眼尽是警惕。 比起身边的楚弃厄,反倒多了几分戾气与骇人之意。 楚弃厄垂眼看向手腕,他微微挣了挣却被师灵衣抓得更紧。 “嘘。”师灵衣没回头,他轻声道:“先上船。” 接着他没放手,楚弃厄也没动。 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何羽桃见状,麻溜儿爬上船,他紧抓楚弃厄的衣袍,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不远处正在燃烧的火。 半响。 他抬头问楚弃厄,“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类似猫叫的声音,又似婴孩啼哭。 一点点朝他们这边移动,带着火烧断木头的声响。 “嗒——嗒——嗒——” 楚弃厄渐渐眯眼,看清来者。 自火光中走出一个男人,手中抱了只白猫,白瞳。 修长指节揉过猫的毛发,中指上那枚戒指,楚弃厄记得,博布索也戴了。 所以,他是有娀国——皇帝。 伦克巴英俊脸庞被火光照亮,照进那双灰色瞳孔中,他含着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身上金黄色披风沾了一丝火光,很快,猫跳下怀抱,亦步亦趋绕过伦克巴身子,将那一丝火光当作玩具,扑面了。 伦克巴笑着,弯腰抱起它,夸着,“好孩子。仑图” 仑图慵懒伸着懒腰,在前面带路。 它走到师灵衣他们面前,先是绕着楚弃厄走了一圈又用爪子摸了摸白色袍子。 喵了两声,就跳上船,寻了个干净地趴着不动。 伦克巴笑着,他的眼睛没有焦距,脸部朝向仑图。 “他很像阿诺娜,是不是。” 仑图喵了声回答他。 伦克巴点点头,他的转头动作有些缓慢,眼睛落有似无看向楚弃厄。 慢声慢气地说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外乡人。” 楚弃厄没回话,盯着伦克巴的双眼看。 几秒后,伦克巴用略感抱歉的话语,他说:“我很多年没见过外面了,上次出城还是因为迎娶王后的时候。” 他说着,摸索上船,坐在白猫身边。 白猫跳上他的膝盖,把他的膝盖当作枕头趴着眯眼睡,而伦克巴则淡笑着抚摸自己的猫。 “陆品前。”师灵衣喊他。 只见伦克巴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继而恢复如初,“陆品前这个名字好耳熟……” 他抚摸猫的手指一如既往,没有什么破绽。 师灵衣盯着伦克巴看了一会儿,静默了两秒,继而跨上船将面色冷漠的楚弃厄一并拉上去。 坐上船那一刻,师灵衣就能感觉到楚弃厄对于面前的伦克巴有很大的敌意。 这种敌意是不加掩饰的。 船,慢慢移动。 红色的水泛起涟漪,身后火光逐渐小了…… 载着他们一行四人往下游去,终于在五分钟后看见了天空。 这里满是芦苇还有蒲公英,这里有水流和湿润的土地。 一片芦苇扫过伦克巴脸庞,他还能闻到土壤的清香味。 “阿诺娜曾坐这艘船外出并给有娀带回了火,就在三年前,我还记得当年她穿的白裙,红褐色卷发上绑着一条白布,就像……你一样。” 他说着,目光转向楚弃厄。 楚弃厄眼神在一瞬间改变,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待见面前这个和善男人,大概,他觉得自己像阿诺娜吧。 手背突觉感到一瞬暖意,楚弃厄低头去看,是师灵衣。 安慰似得拍了两下后松开手。 师灵衣道:“传言国王很是不近人情,今天见到——。” 话没说完就被何羽桃扯了下袖子,低声问,“你不要瞎说啊,你又不知道他叫啥。” 师灵衣握住何羽桃扯自己袖子的手,一点点掰开,他侧过头解释,“万能话术,你没团建过吗?松开,不然下去。” 委屈巴巴的何羽桃被迫松手。 伦克巴轻轻笑了起来,他将猫递给一侧缩身子的何羽桃。 猫在何羽桃手边有些不安分,哈了好几次让他压根不敢伸手。 “别怕,亲爱的孩子。”伦克巴道。将猫放在何羽桃膝盖上抚摸着,“他跟了我许多年,不怕人。” 何羽桃都想哭了,不是猫怕人,是他怕猫啊…… 一旁的师灵衣抬手覆盖在猫的眼睛上,他歪头问向伦克巴,“国王来过这里?” 伦克巴点头,目光更加无神,他侧头感受风拂过脸的触感。 “今天,是特图司继位的时间。” 他说着,伸手拂过芦苇。 抱胸观察很久的楚弃厄静静瞧着,他转头看向被遮盖住眼睛的猫。 白猫有些暴躁,好几次试图张嘴咬人,但被师灵衣的衣服尽数塞住。 勾手,楚弃厄单手捞起那只猫,白皙手指勾起小猫的下巴,与那双白瞳对视着。 他看见,猫眼里的惧意。 扯下额头上的丝巾绑在小猫眼睛上,接着单手按住它的四肢,抬眼,楚弃厄以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向伦克巴。 “还有多久。” 一瞬间,伦克巴的脸上僵住了,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话。 瞳孔无意识动了动,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弃厄学着之前伦克巴抚摸猫的手势,不太熟练地平铺。 从猫的后脑袋摸到尾巴尾,最终将指尖放在猫下巴处。 等着猫歪头朝哪边叫,再感受它在自己膝上踩几次脚。 楚弃厄盯着伦克巴那张脸,问:“国王是个瞎子。” 猫对着伦克巴叫了一声,继而又踩两次脚。 无非是和猫配合,只要自己猜测,就能感受大概,再借猫的眼睛去看。 看不真切,也能说出大致样子。 忽而,伦克巴笑了起来,爽朗笑声在船上发出。 他道:“外乡人,你和阿诺娜一样聪明。” 一样聪明的……令人讨厌。 话落。 另一侧发出几下鼓声,直冲天地。 伦克巴问他们,“对于有娀的欢迎仪式感到满意吗?我的客人们?” 笑声从芦苇钻出,人声逐渐汇聚。 楚弃厄侧眼看去,芦苇两旁站了很多人,他们鼓掌,欢呼,说着人听不懂的话语。 船到达了尽头。 博布索在等他们。 她带着初见时得体笑容,单手扶在肩膀上,弯腰行礼,“欢迎回来,尊敬的伦克巴国王。” 余下民众也一一下跪,齐声喊:“欢迎回来,尊敬的伦克巴国王。” 伦克巴站起来,朝他们微笑,披风飞扬,如同战胜归来的战士。 他是他们的王,是他们唯一的王。 勾了手,白猫从楚弃厄手中挣脱,跑向伦克巴脚边。 博布索抱起它,替它解开丝巾,看着伦克巴下船来到自己身边。 他单手捧起博布索的脸庞,轻轻吻下去,而后笑了笑。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与你分离。” 博布索也笑,“愿主保佑你我。” 伦克巴浅笑着,将手放在博布索的腰上,他回身对其他人道。 “他们是我的客人,要参加继任大典。” 身后几位穿白色袍子的人行礼,“是的,王。” 于是楚弃厄他们被半请半包围着推向了继任大典。 那里的人比想象的人多,或者说,超出了楚弃厄原先的判断。 他以为一座城再如何老龄化都不至于所见之处没有几个年轻人。 但没想到年轻人很多。 在等待期间,除却一个靠外袍就能混进有娀的楚弃厄之外,师灵衣和何羽桃都被要求穿上有娀服饰。 白色带纱的袍子,同样的金色发冠,却展现出不一样的两种气质。 一个像清冷国师,一个像街上小贩。 何羽桃无语了,长得高了不起…… 骂骂咧咧穿完衣服,坐在楚弃厄身边生闷气。 他当然不会指望楚弃厄会安慰自己,他不坑自己都算好的。 等了小半会儿,楚弃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伦克巴的猫抱起,又将身上丝巾解开。 还没回身就听见何羽桃道:“这猫怎么找到这儿的。” 楚弃厄没回话,递过去丝巾。 有点被吓到的何羽桃惊讶指着自己,“给我?” 点头,楚弃厄道:“系腰侧。” 何羽桃受宠若惊,不可思议,他觉得很奇怪,这种就像是一个平常坏事做尽的同学突然改邪归正,像一个杀人狂魔一下子为自己挡刀还跟自己说要好好活下去的即视感。 连忙点头道谢的何羽桃眼泪都快感动出来了,他双手捧着,有些颤抖。 刚要系上去,就听见后面师灵衣说话。 第9章 “你系上你就死了,他骗你的,让你做替罪羊。” 何羽桃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实在不敢相信,楚弃厄会让自己做替罪羊。 接着,师灵衣看了眼明显不悦的楚弃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何羽桃身上。 “穿这个,别着凉。” 讽刺的眼神出现在楚弃厄眼底,他摸着猫,默默举起来和猫对视。 他道:“黄鼠狼给猫拜年,彼此算计。” 何羽桃迷茫了。 此时,楚弃厄又道:“仑图,以后好好做猫,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 仑图喵了一声,爪子点了点楚弃厄表示自己明白了,先把它放下来再说。 有的时候,面对楚弃厄的冷幽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刻他在对着猫讲话,谁知道他为了内涵人能蹦出什么词汇。 何羽桃推了推师灵衣的手,道:“谢谢学长,我还是不穿了。” 师灵衣看着楚弃厄一本正经望着猫,忽的笑了起来,随手把衣服拿在手上。 他眼睛没动一下,只道:“夜里凉,容易生病。” 被两头耍的何羽桃真觉得无语,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和这两个人一块儿啊,还不如和其他人一样失踪呢。 面对两个轻而易举就能要了自己命的人,何羽桃实在是感谢系统说明了这个副本不能击杀玩家,不然就他们几个,都不够塞牙缝。 麻溜提脚走人的何羽桃顺手捞走了仑图,就怕下一秒楚弃厄会抓住他胳膊,硬生生给他套上那条丝巾。 望向走路不稳的何羽桃,楚弃厄神色未变,他摊开那条丝巾重新折叠绑在额头上。 遮住花纹,一同连情绪都隐藏。 “燃生命之火,享丰富人生。”师灵衣说着,亦步亦趋走向楚弃厄,顿了顿,“还有……重生的爱。” 顿然,楚弃厄指骨微滞,只是很快他便道:“听不懂。” 轻到近乎气音的笑自师灵衣喉间发出,他摩挲着手指,抬手将楚弃厄额头上遮了一半的印记的丝巾向下拉了些。 有些发热,点在花纹上那一刻,如同炙热的火触到一般。 楚弃厄抬手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眼神逐渐燃起怒意。 面前这个人,端得一副风流浪子,实则步步为营。 躲在背后做黑手的,必死。 师灵衣似乎被楚弃厄这副神情吓到了,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如初。 他靠在门边,耳边的耳骨夹上蜻蜓落在锁骨,平添几分不羁。 “气什么?气我拆穿你计划还是不让你击杀伦克巴,或者……气我知道你额头上的,是风信子?” 话落,楚弃厄的手指缓缓握起,咬牙挥了出去。 这拳又凶又猛,只往师灵衣喉结打去。 师灵衣反应算快,侧头躲过了。 拳打在了门框。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楚弃厄是真的生气了。 抬手抓住楚弃厄手臂,往后滑了一道再扣住手腕,接着手腕屈力试图将他往自己这边拽。 手腕的力很重,楚弃厄低头瞧了一眼便反手伸掌打了过去,并踢腿往师灵衣膝盖踢去。 师灵衣抓住了打过来的手腕,却没躲过那一踢。 这一踢直接让他脱力跪了下去。 还不够。 楚弃厄脸色冷得像寒冰,他借着师灵衣的手推过去,又在胸口打了一掌。 师灵衣被打得胸口奇疼,半天没能咳出不适感。 单手撑在地面,师灵衣揉了揉自己胸口,爬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他埋怨道:“真打啊……” 兀的,胸口被楚弃厄抓起被迫对视。 “离我,远点。”楚弃厄咬字又重又狠,带着十足的寒意。 因为疼痛而泛起细汗的师灵衣望着这般认真的楚弃厄突然笑了,他伸手扶上楚弃厄手腕,说着。 “那真是不巧……你长得就对我胃口。” 话落,楚弃厄的手腕被一道极其重的力气抑制住,来者伸手在楚弃厄腰间一揽,再还了一掌。 楚弃厄撞上了门框,师灵衣还怜香惜玉,拿手给楚弃厄的脑袋垫了下。 此时,二人位置对调。 楚弃厄坐在地上被禁锢,而师灵衣则跪在地上处于上风。 “我保证不动你。”他道。 用牙带手撕下袍角一边,他将楚弃厄那只受伤的手抬起,看着骨头上破皮带着血,眉头皱了皱。 轻轻吹开伤口上的碎屑,又用衣服擦了擦脏的地方。 还没把布料覆上去,楚弃厄就又出拳要挥了出去。 师灵衣大概早有准备,抬手按住他的拳,无奈抬眼看过去。 他把布料当绷带给楚弃厄包扎。 “破坏规则的后果谁也不知道,切勿冒险。” 他说着,手法娴熟。 楚弃厄望着师灵衣低眉顺眼,专心致志给自己包扎的样子,他蹙眉,问:“你在教训我?” 手骤然停了,师灵衣抬头去看楚弃厄,见他满是不悦,突觉楚弃厄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必定接受不了别人批评他,于是放柔了声音哄着人。 “好好好……我啊……是教训何羽桃,先对对词。”笑意在唇齿间挥之不去,师灵衣发了逗人的心思,于是问楚弃厄,“大魔术师有没有哪里不满意想改的?” 楚弃厄被哽住,垂着眼睛半僵硬地抽回自己的手。 刚抽回又被师灵衣不满地啧声,再次拉回把剩下的包完。 “脸皮薄。”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楚弃厄充满怒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为了避免再次被打,师灵衣还是不惹事了。摸摸鼻子,转移了话题,“阿诺娜不见踪影,先别急着杀人。” 楚弃厄没说话,只看着眼前这个人。 骤然回过神,他眨眼,将所有情绪全部隐藏。 “我一定要他们死。”楚弃厄开口。 抽回早已包扎好的手,站起身,睥睨望向师灵衣,弯腰与之对视,一字一句地说。 “拭目以待。” 他转身,扯下手上的布,再也没有回头。 风沙吹动他的衣袍,将他手中那条沾满血迹的布一并吹散,往西边去,混进黄沙中,直至不见。 就好像,方才所有情绪尽数随着黄沙被埋入深处,他还是之前的楚弃厄,疏离,冷淡,漠视人命。 祭祀台前人群众多,篝火早已架起,各色的灯挂了一路。 不远处火红的云霞慢慢涌动,顺着喜悦而来。 师灵衣到的时候,何羽桃坐在左侧,一个人畏畏缩缩的,朝其他人点头露出尴尬而礼貌的微笑。 要不是他手里抱着仑图,师灵衣都以为他是混进来的。 而旁边坐着一个与世隔绝的楚弃厄,捏着酒杯,冷眼看着面前这群跳舞的有娀人。 他看见自己了,又移开视线。 何羽桃见到师灵衣就跟看见救星一样,连忙招手给他让座。 师灵衣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二人之中。 还没坐稳就听见何羽桃说话。 他捞起师灵衣破了的袍角,惊奇地问:“学长,你衣服怎么破了?还有血?” 师灵衣侧头去看,恰好和楚弃厄对视。 他就好像忘记了先前楚弃厄如何说着拭目以待,笑了笑,单手撑在桌上,眼神盯向始作俑者。 “助人为乐,人不领情给我挠的。” 这挠……都挠出血了……好狠的人…… 何羽桃嘶着嘴,仿佛伤口挠在自己身上,嘶着还用手抓抓脚踝。 “何羽桃。”楚弃厄突然喊他。 没反应过来的何羽桃懵逼的应了声,等他反应过来那可是楚弃厄在喊自己时,脸一瞬间爆红,结结巴巴好几次才把话说完。 “楚、楚同、同学……你有事直接说、说嘛……不要喊我名字……怪、怪吓人的……” 楚弃厄脸色果然臭了些,但没发火,只道:“和他换位子。” 这个“他”很显然,说的是师灵衣。 瞄了眼师灵衣表情,又看向楚弃厄,何羽桃最终向恶势力低头。 刚坐到位子上就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人死盯自己。他看向楚弃厄,楚弃厄喝着水,又猛然转头看向师灵衣,师灵衣在看篝火。 奇怪了……难不成中邪? 正想着,被熙攘声音强硬回神。 十个少女抱着一块板排着队走上祭祀台,她们统一装扮,长裙飞扬,赤足。 她们额头上皆戴着一条额链,大致模样像……楚弃厄之前戴的。 所以,楚弃厄到底是怎么做到还没进副本就已经成为“本地人”的? 不自觉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楚弃厄身上,看见他额头上绑的丝巾,不紧好奇,把印记究竟是什么东西。 “再看,我不介意把你献祭。” 楚弃厄冰冰凉凉的话像鬼魅一般发出。 打着寒颤,何羽桃暗骂自己有病,摸到老虎尾巴了。 第10章 再次麻溜和师灵衣换位子,何羽桃此刻只想远离老虎。 师灵衣坐在那抱胸笑他,“有胆子了?” “残了总比死了好 。”何羽桃小声道,有些迫切,“换不换?!” 于是师灵衣还是坐到了楚弃厄身边,为此他还专门解释。 “是何羽桃求我的,我这个人善良,爱帮助人。” 然后被楚弃厄丢了个白眼才渐渐闭嘴。 楚弃厄眸子神色很淡,侧头盯着这些少女。 少女们抱着木板站上祭祀台,她们面容姣好,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双眼里却毫无情绪。 面前的火光映在她们眸子里都没能露出一丝生机。 火,越发大了。 月光渐渐替代云霞,为这场景添上几分诡异。 在第一抹月光撒落有娀国时,她们开始念祷告语。 听不懂的话语,整齐而轻柔,如泛死的人发出的最后求救,带着绝望和不甘。 “伟大的神,请将第一抹月光当做施舍,赐给有娀。请将最有天赋的祭司,赐给有娀。有娀,会以同等代价汇报您,最伟大的神。” “我等自愿,为有娀的繁荣昌盛付出代价,请让我的血沾满有娀,这是,我的荣幸。” 血确实沾在有娀,因为少女们的血撒如同雨一样落在每个有娀人的身上。 她们占据高处,却以血滋养底下的民众。 楚弃厄在祭祀台上的少女自杀时就要起身躲开,又被师灵衣拽了把,退到他身后。 听得何羽桃一声惊叫,楚弃厄又把何羽桃一齐拉过来。 这一刻,何羽桃终于明白为什么要他们穿白色的袍子,为的就是血溅在身上更加瑰丽。 他的手指不停颤抖,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自杀,还是拿刀自刎,血大片溅下来…… 第6章 闭上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何羽桃才敢睁开眼。 闻到空气里浓郁新鲜的血液味道。 他微微侧脸,想看看现状,还没动身就听楚弃厄说。 “你会后悔的。” 血迹喷洒在碗里,血好似一种调味料,能增添食欲。 这里没有一人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们像是经历一场神的洗礼,接受着神对他们的怙恩。 神之怙恩,以血为介。 手腕上猛地一热,刺痛楚弃厄。 他低头,见老鹰图案上沾了一抹血。 血顺着指缝下坠,滑向指尖,最后滴落白袍上,浸染红色。 眼前狂欢依旧,他身处其中,只觉得冷。 少女倒在地上抽搐直至失去生机,她们拥有世上最漂亮纯粹的眼睛,她们是祭品。 一切恢复平静,人声渐弱,一个人被推上了高台。 此人身着紫色巫袍,满身血迹,奄奄一息。 她被绑在木桩上,双手打开,呈十字架的形状,手腕上的血顺着痕迹流了一路。 彼时,民众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他们齐声高喊那人的名字,楚弃厄听得出来,叫的是……特图司。 特图司动了动眼睫,竭力将肺脏中的疼痛呼出,她抬眼,透过人群,她看见了那个与自己一样的人。 他额头上的花印,就算有布挡着,也依旧红得耀眼。 扯动唇角微微笑了起来,她动唇。 “月亮降临那日,你将痛不欲生。” 楚弃厄看清她的唇语,脑中一痛。 耳边传来何羽桃颤颤巍巍的声音。 “我现在……可以睁开眼了吗?” “不能。”楚弃厄道。 抬手将何羽桃的脑袋连带身体一并转向师灵衣,自己则往上走去,他挤开围堵在前方的人群,摒弃周围浓郁的血腥味,与她对视。 他直视特图司湛蓝色的瞳孔,眼底毫无惧意。 “是蓝简!那是蓝简!”何羽桃偷偷睁眼,他喊,说着就要冲上前,“她都受伤了。” 他推开人群往里跑正要上台就被楚弃厄拦住。 楚弃厄单手挡着何羽桃,没有回身,他试图从特图司的眼底探究个仔细。 只可惜没有。 “楚同学,这是蓝简,你见过的,那个玩塔罗牌的同学。”何羽桃抓了抓楚弃厄手臂,抬头,“有印象没?” 楚弃厄没有回答,只身走上台阶,一步又一步,靠近台上被绑着的特图司,在她面前停下。 他扯下额头上的丝巾,撕成两半,将特图司两侧手臂上的伤口包住。 侧耳,他道:“带我见阿诺娜。” 特图司艰难转过头去看逐渐浸湿的丝巾,她忽而笑了。 眸子里只有笑意,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阿诺娜死了。” 楚弃厄听完面上没有流露一丝情绪,他抬手便掐住特图司的脖子。 指尖不断收紧,身后涌上嘈杂的声音。 特图司的脸色由惨白转向通红,她有些呼吸不上。 眼泪自她眼中落下,眼底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道:“阿诺娜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我不在乎。”楚弃厄道。 人群争吵试图上前解救他们的祭司却因为楚弃厄掐住特图司的脖子而将这个想法搁浅。 无奈之下,他们仅能抓住何羽桃。 何羽桃这个倒霉蛋手无缚鸡之力,比起趁早撇清关系的师灵衣,何羽桃承受了大部分的摧残。 “神将降罪于你。”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他颇为有威严,“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妄图伤害祭司的罪人。” 楚弃厄骤然松了手,回身看向他,额头上的印记明显异常。 面前的老者眼神一怔,还没说话便见楚弃厄有了动作。 他轻微扯动嘴角,道:“埃达,我找你很久。” 话落,他看见直面射过来一支箭,穿过埃达,笔直地朝楚弃厄射去,接着穿过他手腕上的老鹰图案,击中他身后的特图司。 不知道哪里来的箭,没有人知道。 面前所有的人和景都好似被一支箭剥夺了存在的权利,如同剥开一层雾,消散于眼前。 这支箭就像是虚空时空打过来的,在楚弃厄身上任何痕迹都没留下,只觉得手腕有些火辣,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楚弃厄!”何羽桃睁大了眼,二话不说挣开束缚就往那边赶。 也是那一瞬间,楚弃厄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像被抽走了一样,他在下坠。 眼前浮现错综复杂的场景,模糊且真实,他抓不住,和他的人生一样,淡得近乎看不见。 月亮降临的时刻,你将痛不欲生。 特图司的话语回荡在他耳边。 他来过有娀,他一定来过。 坠下去那一刻,倒在师灵衣怀里。 不远处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混乱,嘈杂,吵得楚弃厄一口气又猛地提起,眼前逐渐清明。 “楚同学,你没事吧?” 何羽桃爬到楚弃厄身边,抬手摸了摸他额头,觉得还行,不算发烧吧应该,于是打算摇一摇身体。 刚触到楚弃厄的衣袍就被制止。 楚弃厄站稳,眼一斜,激得何羽桃愣是不敢有动作。 算了,还是不摇了吧…… 何羽桃悻悻收回动作,改动作替楚弃厄拍拍灰。 远处马蹄声渐进,还有几声女子的惊叫。 何羽桃打开门,看见火光映着人的惊慌,到处是逃亡的场景。 他们这是……回到了三年前…… 不远处走来一个人,蓝白袍子,面容清丽,红褐色卷发,左手上拿着一柄弓箭,神情悲戚走在路中间。 有人撞向她,将她单薄的身子撞得站不稳,额角散下几缕头发,火光将她双眸照得明亮,亮得如同天上的月亮。 她没有穿鞋,双脚满是血迹,踩在她一直庇佑子民的鲜血中,一步一步踏上了祭司台。 有娀乱了,因为她。 阿诺娜踏上第一层台阶,裙角被一个小孩抓住。 小孩的身边躺着一位母亲,一位伟大的母亲。 天真懵懂的孩子眼巴巴望向阿诺娜,阿嫲说,穿蓝色外袍戴鲜花冠手拿弓箭的人就是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很厉害,能保护所有人。 “祭司大人,阿嫲睡着了,我喊不醒她。”孩子口齿都带着奶音,裙角却抓得紧,“您可以帮我叫醒她吗?” 阿诺娜愣了下徒然笑了,蹲下与孩子平视,她柔声:“孩子,闭上眼,月亮消失的时候,阿嫲会醒来。” 话落,孩子果然有了犯困的迹象,但她努力摇头,伸出小手去摸阿诺娜脸颊上的伤口。 “阿诺娜,你流血了。” 阿诺娜似笑非笑,“嗯,我流血了。” “阿诺娜疼不疼。” 孩子用袖口替她拭去干了的血以及眼泪。 阿诺娜闭上眼,她是有娀最年轻的祭司,如今却要依靠一个稚嫩孩童的肩膀。 抚过孩童头发,阿诺娜道:“阿诺娜不疼。” 第11章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孩子一字一句地回答,“特图司,阿诺娜,我叫特图司。” “好。” 阿诺娜牵起孩子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祭司台。 祭司台的四边都有火苗,阿诺娜让特图司站在一边,把手放在眼睛上捂住,自己则抽出背后的一支箭,左手抬起弓,干净利落得射向其中一人。 随着哀嚎,那人从马上摔下来。 祭司箭有去无回,只有在生死之间的大事,祭司才会射出此箭。 “谁再妄动,此箭便会刺穿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锁在地狱。” 话落,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 阿诺娜站在祭司台上,扫过底下的每个人,包括处于祭司殿门口的楚弃厄等人。 “上天降罪,吾甘愿受罚。尔等待我死后,不可再生事端。” “近日孩童失踪,有娀国人心惶惶,您已带我们求过上天。您是祭司,是有娀的未来,您会为有娀带来幸运。您不可有此想法。” 阿诺娜听后笑了,眸光闪了闪,她道:“同时,也会带来厄运。” “吾将已献于上天,所有杀戮与污血都随我而去,愿月亮照亮你们。” 有娀最年轻的祭司,她是有娀的未来。 她会为有娀带去幸运,同时也会带来厄运。 她死在了祭司台。 祭司自戕在祭司台,温热的鲜血溅在身旁捂眼睛的特图司身上,像她阿嫲的血一样,烫得她心慌。 特图司想睁眼却听阿诺娜微弱的声音,“抱歉特图司,不要睁开眼睛。” 特图司乖乖闭着眼睛,她能感受到有湿热的指头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留下血液。 “从今往后,你是有娀的祭司,你是有娀的未来。愿你清澈初心,愿神赐予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特图司没哭,只点头。 阿诺娜笑了,拔出胸口的箭头朝楚弃厄那边丢去。 因为痛,她没了气力只能趴在地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 抬起头,动了动唇。 突然。 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就连何羽桃都有些错愕。 等他们缓过神来便看见有娀国的祭司被一个红袍男人刺入腹部。 鲜血溅在楚弃厄脸上令他不自觉闭眼,再睁眼时,血液顺着睫毛下淌。 【玩家楚弃厄刺杀女祭司】 楚弃厄脸上淡薄,半点情绪都没有露出,单手扣住阿诺娜的后颈将腹部的箭头刺得深了几分。 沾满血的手掌按在楚弃厄的红袍上只留下一个湿濡的印子。 阿诺娜几乎带着气音维持声线。 她道:“欢迎回来。神,会庇佑您的。” 楚弃厄没有回话,将箭拔出,血液又迅速染红阿诺娜的蓝色袍子。 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望向楚弃厄的眼神平静悠长,像看一位故人又似有些畏惧。 她露出的手臂上也有一只老鹰,和楚弃厄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楚弃厄起身,却见阿诺娜道:“月亮降临时刻,你将痛不欲生。” 皱眉,是阿诺娜直至死亡唯一看见楚弃厄露出的神情。 是疑惑,是不解,而后释然。 楚眼睛撇过一旁的特图司,而后把箭丢向台下,眼神望向不远处的师灵衣,只有短短几秒便收回心神。 他杀死了祭司。 楚弃厄杀死了祭司。 何羽桃惊得脑子快要爆炸,眼睁睁看着楚弃厄被带走。 “他是不是疯了?!楚弃厄他是不是疯了?!” 师灵衣靠在墙边,抱着手臂望向楚弃厄离去的方向。 “是疯了。”师灵衣评价着,眼底隐隐透出笑意,“你猜他为什么杀祭司。” “还能因为什么,找死呗……” 话落,何羽桃立马就悟到了,偏头看向师灵衣就见他与自己对视着,这一眼让何羽桃直接炸毛。 “我靠,不会吧,不是,为啥啊?活着不好吗?!” 何羽桃觉得好冷,冷到打寒颤。 师灵衣点头赞同,但目光深远,他看着聚集在祭司台的零星几个人,转头抬手点了点把脑袋面向墙壁思考人生的何羽桃。 “不去看看吗?“师灵衣道。 何羽桃头晃的跟摇摆车一样,“不要不要,我不理解,我不去。” “有什么不理解的,人求死不是只能等死。”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千方百计进了副本又要在副本里死了。”何羽桃语气闷闷,“要是这样,当初他就不应该救我。” 一个人自己都没有想活下去的想法,为什么要在告诉自己生活有希望后又自己求死。 这不是给了希望又绝望吗…… 低低的笑传入何羽桃耳中,师灵衣道:“任何在副本外的死亡都不算真正的死亡。他要的,是死于沙土,了无痕迹。” “什么意思。” 师灵衣挑了下眉,没再回答,只侧身绕过祭司殿,在台下捡起那枚带血的箭头,然后从后门离开。 何羽桃跟了上去,他问:“怎么不说话了呀?打哑迷你这是。” 师灵衣答非所问,把箭头递给何羽桃。 “收好。” 何羽桃啊了声,连忙双手捧着,虽然他仍旧不解师灵衣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这箭头也是很关键的东西。 万一那边的人过来找物证,没有杀人工具也只是代表有嫌疑,又没有真正定性。 乐呵呵收着箭头,何羽桃道:“学长,你打算去救楚同学了?” 师灵衣顿了下脚步,望向何羽桃手中捧着的凶器,他点头,“你不开心吗?” 何羽桃当然开心,能在副本救一个人算一个,总不能因为他求死就真的让他死吧,这多不好,人家还救过自己的性命,怎么说也得还他一命。 只是走着走着就不对劲了,越走越偏,连个屋子都没有。 “学长,我们……不是去救人吗?” 师灵衣往前走了几步,口吻随意。 “不是我们,是我。” 何羽桃猛然清醒,中了他的计!刚要转身就跑,脖子就挨了一下,耳边是师灵衣逐渐模糊的声音。 “下辈子尽量不要碰见我。” 这俩都是疯子!逮着他一只绵羊薅的疯子! 监狱内,阳光月光照不进窗子,楚弃厄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的伤口渗出血,轻轻一动伤口粘着衣服,撕扯得疼。 没有太多情绪,楚弃厄的眼底一片死灰,在他有限的记忆里,痛是一种常见的感触。 抬眼去看前方,大概是忌惮,所以他这个牢房无人驻守。 杀了祭司的人就代表与神明作对。 这样的人会死无葬身之地。楚弃厄明白,但更多是无谓。 耳侧多了些动静。 楚弃厄看见一个人扛着东西走进,接着那人站在自己面前,没说话,只望着自己。 接着发出一声笑,他说:“怎么半死不活的。” 他轻轻松松解开楚弃厄左手上的铁链,单手抱住腰让楚弃厄整个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再去解右手的铁链。 “师灵衣。”楚弃厄在他耳边说。 师灵衣指骨落在楚弃厄后颈处,不轻不重地嗯了声,他耳上的蜻蜓流苏落在楚弃厄锁骨处,痒得发疼。 “你又骗人。”楚弃厄有气无力地说。 地上的何羽桃手里握着箭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分明是被师灵衣骗了。 “不会有人在意谁杀了祭司,他们只会在意谁握着凶器。”师灵衣单手扣住楚弃厄腰侧,平静说道:“我不想你死,阎王都收不走。” 腰侧有些发疼,楚弃厄皱眉,推开师灵衣,自己站稳脚跟,走到何羽桃面前蹲下。 箭头上全是血,楚弃厄抚过那枚箭头,耳边仿佛又想起阿诺娜死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月亮降临的时刻,将痛不欲生。 半响,他拿过箭头,转身道:“给你两个选择,把他带走或者你死。” 师灵衣靠在墙边,歪头表示听见了但不选择。 他嘴边挂着笑,看了眼楚弃厄又看向地上躺着的何羽桃。 “他说他欠你一命,所以我带来了。” 楚弃厄抬眼回望,抬手一扬,箭头坠在地面的声音刺耳异常,惊的整个监狱都在回荡声音。 “我不介意你们陪葬。” 十几米外侍从听见声音匆匆赶到监狱时便看见已经自由的楚弃厄,靠在墙边笑得如沐春风的师灵衣以及一个被声音惊醒的何羽桃。 何羽桃望着面前的楚弃厄,啊了声,“我去!我不会死了吧!” 楚弃厄道:“在路上了,忍着点痛。“ 何羽桃:…… 崩溃了,真的崩溃了,何羽桃的头好痛,他就这么看着侍从越来越多,然后火把把烛火点亮,光刺得他眼睛发疼,爬起来揉揉脖子又见师灵衣拍了下自己肩膀。 他语重心长,“准备好了你就第一个吧。” 第12章 生生打了个寒颤,何羽桃默默挪到一边埋头装死。 楚弃厄站在监狱内,看见墙壁上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来者慢慢走下台阶,来到楚弃厄面前。 他开口:“阿诺娜是有娀最伟大的祭司,你得陪葬。” 楚弃厄盯着面前的人许久,才开口。 “埃达。” 埃达抬起手放在眼前,借助指缝去看楚弃厄。 光线忽明忽暗,烛火被吹动,带动楚弃厄背后的影子,指缝正好落在楚弃厄额头上的印记,几秒后,他徒然道:“等你许久,lys.” 不是拼音,是很纯正的外语。 楚弃厄蓦然蹙眉,显然对这个称呼熟悉。 “lys?璃斯?”何羽桃露出疑惑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楚弃厄胳膊,“你外号啊?” 看了看楚弃厄又看了看埃达,又问:“你俩认识?” 第7章 楚弃厄抿唇不语,盯着埃达看,抬手用指腹抹过嘴角的血迹,他苍白的唇色沾了一抹红,显得尤为突出。 自讨没趣的何羽桃无奈耸肩,低声自语,“行吧,我就是欠的。 ” 明明知道楚弃厄不会回答他,他还要去问,这下好了,尴尬了。 正想着,耳边就向起系统的声音。 【请在二十四小时后前往祭司台将故事还原】 二十四小时,何羽桃抬起头去看窗外仅透出一丝的光亮,他现在根本无法判断时间。 侧头去扯师灵衣,何羽桃小声问:“怎么办啊就剩一天时间了。” 师灵衣好似不跟他们一队,懒散靠在墙边把玩自己耳上的蜻蜓耳夹。 在听见何羽桃问自己时间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抬眼,用那双眸子凝望楚弃厄。 他猜楚弃厄三秒后就会打人,于是移开视线对何羽桃说:“你猜,等会儿这个教皇会挨几拳?” 何羽桃:? 竖起三根手指,师灵衣道:“三、二、一。” 话音刚落,一声闷哼响起,不是楚弃厄的,是站在埃达面前的侍从。 对方反应不及直接被楚弃厄打断了牙,大口大口的血从口腔里吐出,趴在地上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冷冷扫过师灵衣,楚弃厄反手给了另一侧的侍从一拳后抽出侍从腰间的剑,提着,继而抛起。他把剑当箭直直挥向门口赶来的侍从,击穿心脏。 血液喷溅在墙壁,监狱本就血腥味重,如今却觉得空气弥漫的全是血味。 楚弃厄面无表情一步步踏向埃达。 埃达神色一滞,不禁问道:“lys,你——” 不过吐出半个字就被楚弃厄一拳挥过来打得脸颊生疼。 楚弃厄下手根本不会手软,提起埃达的衣领按在地上打。 连连响起的拳头声与逐渐弱下去的闷哼声交相辉映,直到楚弃厄彻底出了气,才停下动作。 彼时埃达早已吐了几回血,奄奄一息得厉害。 “你,不诚。”楚弃厄说。 欺他,骗他,还妄想把师灵衣这一行人牵扯进来。 埃达指节抓住楚弃厄的衣服,透过衣服他能摸到纹身所在的地方。 咳了几声恍然笑了,“lys,我是骗你。”他说,“那也是你自找。” 血液借助埃达的指腹按在楚弃厄手腕上再渗进布料,埃达怪异的笑声透过耳膜传入耳中。 这样的笑愈发古怪,像疾风袭过细小山洞时发出的声音那样。 也是在这样的一瞬间,楚弃厄感到埃达死死攥住自己的手使他无法挣脱,身边不断涌进侍从,每个人眼神空洞,直逼楚弃厄走去。 低沉诡异的声音回荡在监狱中,伴着手风琴的声音。 男人的话响起。 “来吧,lys,死在有娀,你将永远消失。” “就在明日,明日是你的死期。” 楚弃厄手腕骤然被人拽住,老鹰纹身依旧,飞扬,昂首,试图冲破牢笼。 他被包围,密不透风。 突然,一只略带些脏的手扣住自己手腕,遮盖住纹身,何羽桃挤开这些魔怔的侍从蹭到楚弃厄身旁。 他道:“跟我走。” 猛地,楚弃厄回过了神。 埃达的力气逐渐大了起来,抓紧楚弃厄就要往下拽。 围过来的人愈发的多,楚弃厄看了眼何羽桃。 他说:“不需要。” 抬手把何羽桃推了出去,朝师灵衣方向看去,继而起身挽袖子。 露出双手,白皙的,脆弱的,能清晰瞧见血管的手。 任凭埃达将他拉进死亡。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他只要地狱。 埃达胸口起伏,露出胜者的笑容。将楚弃厄往下拽。 紧接着,侍从把楚弃厄按住,逼迫他朝教皇跪下。 红袍沾了血污,白袍满是伤痕,楚弃厄本就卷的头发懒散落在颈侧。 他仰头,看似仰望,实则睥睨。 埃达不甘示弱,直视楚弃厄,笑意愈发绽放,顿了片刻,冷声开口:“带过去。” “是。”众人应着。 押着楚弃厄就要走。 路过师灵衣时楚弃厄目不斜视,也不顾何羽桃伸出的手径直往外走去。 “楚弃厄……楚弃厄!你疯了吗?反抗啊!你不是很能打吗!”何羽桃喊着,只能眼睁睁看见楚弃厄从自己身旁擦过,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他被师灵衣拽着后衣领。 师灵衣的表情仿佛很希望楚弃厄赴死一样,懒洋洋靠在一旁,顺手还把门口的火把给点燃了。 烛火之下,映得师灵衣那双金眸愈发明亮,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歪着身子对埃达说道:“送个别,不过分吧?” 他不等埃达同意,径直走上前站定。 挡在楚弃厄面前。 火光微弱,映在楚弃厄额间的印记上只觉得风信子愈发鲜活。 师灵衣扫过他眉眼的每一处伤口,伸手,指腹点在印记上,轻轻一触继而离开,转瞬即逝的温度在指尖滚烫。 顺着他眉骨向下,指尖刮擦到楚弃厄下巴的伤口上。 故意的,楚弃厄有些不爽,瞪他。 师灵衣道:“疼就要喊。为什么不喊。” 虽是在问,实则陈述。 蜻蜓耳夹被师灵衣拿下,他替楚弃厄戴上,轻拂他耳窝,直至流苏坠在肩上。 手掌绕至楚弃厄后颈,他比楚弃厄高些,轻松就将他拉至耳侧。 轻声,耳语。 “骗人不是好习惯——”师灵衣的唇轻触楚弃厄耳垂,一字一句地从齿缝挤出几个字,“你在骗我。” 掌心的压力迫使楚弃厄仰头去对视,师灵衣的眼底有戏谑有警告。 奈何楚弃厄不是个会怕的主,冷眼与之对视。 终是师灵衣败下阵来,垂下白色睫毛,轻笑了声后恢复面色,抬手替楚弃厄整理了番衣服,又调整好耳夹。 他什么也没说,只摸过耳夹与耳骨。 师灵衣指尖绕过楚弃厄的发将它挽至耳后令蜻蜓耳夹能全部展现。 金色蜻蜓在楚弃厄耳上平添几分生机,在死灰一片的白中寻出一丝别的颜色。 楚弃厄眸子里闪过几分不解,却也没说话,他望着师灵衣,对方的指腹轻轻擦拭自己下巴伤口处的血迹,而后轻声道:“去吧。” 更不解了。 楚弃厄被带走后,师灵衣没露出任何一丝着急,他甚至没有显露出一点情绪。 何羽桃猜不透。 这是第一次,何羽桃无法从师灵衣脸上判断出情绪。 白色睫毛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金黄甚至与瞳色混为一体,师灵衣缓慢眨着眼睛,最终抬手摸了摸耳,那里已然空了。 蜻蜓的离去似乎带走了师灵衣一半的灵魂,总之何羽桃是这样认为的。 很快,人走得差不多,只留下埃达和何羽桃他们。 何羽桃看见师灵衣所有的动作都慢了许多,眨眼,转头,与那位叫埃达的教皇对视。 埃达瞧了师灵衣许久,他手握权杖一步步走向师灵衣,有些愤慨:“你的眼睛,是别人的。” 师灵衣猛地笑了起来,有些不屑。 他又恢复至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双桃花眼眯了又眯。 “这么生气啊……难不成……是你的眼睛?” “你……” 笑声回荡在监狱中,师灵衣倾身靠近埃达,慢慢敛去笑意。 “我父母的眼睛,好看吗?” 何羽桃:!!! 心里咯噔一下,何羽桃没想到师灵衣会这么坦率的直言眼睛是谁的,而且,师灵衣此刻这个样子,像是要把埃达生吞活剥了。 也不知道埃达是触犯了师灵衣哪个雷点,让师灵衣这样的人会对他充满敌意。 顿然,师灵衣抓住埃达举起的一只手,极其用力,势必要把他胳膊卸下来一般。 他生得高,本就有压迫力,现下是何羽桃也不敢上去拦。 第13章 只见师灵衣步步紧逼,逼得埃达连连后退,手掌被捏得发麻逐渐通红失去知觉。 “想要眼睛?”师灵衣仍旧一副嘴角上扬的模样,可笑意却未达眼底,手上逐渐用力,说得话也令人畏惧,“可以。我是从他们脸上挖下来的,你可以试试,从我脸上亲手挖下我的眼睛。” 他们,指的应该就是师灵衣的父母。 何羽桃看得心惊,几次想开口但见师灵衣这副模样,喉咙发紧得厉害,冷汗频发。 一个敢从自己亲生父母脸上挖眼睛的人,还有什么疯狂的事做不出来。 双手合十,何羽桃默默感谢上苍,给了他一张不会讲话的嘴。 会不会讲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否在关键时刻闭嘴。 绷直身体站在一边,何羽桃眼见监狱大门关闭,完了,彻底出不起了,后路断了。 他面露难色看向埃达,试图对他说话,不过刚张嘴就听见师灵衣冷声话语。 “怕了?有娀国的教皇怎么会怕?”师灵衣缓缓收了笑意,周身冷得白色睫毛活像是结了霜。 “除非,你不是教皇。” 话落,埃达瞳孔骤然放大,他转身想跑又硬生生被师灵衣扣住脑袋,反手一按,拽着他头发径直撞在墙面。 血迹瞬间溢出,沾在墙壁上,成为新鲜的血液印记。 师灵衣蹲下,与埃达面对面相看,在他混沌眼神中瞧出一抹躲闪。 伸手,在埃达袍子里面扯出一张牌,教皇牌,正位。 牌很锋利,师灵衣将其卷起,靠近埃达的下巴处却见他躲了一下。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师灵衣说,语气不好不坏。 抓住埃达头发稳住脑袋,接着用牌的角抵住埃达的下巴。 一个眯眼,牌角没入埃达皮肉,只听得惨叫。 叫声令师灵衣很不悦,不禁皱眉,他一声不吭用牌割开一层皮,再一点点上移。 皮被剥开,鲜红的肉便露了出来。 埃达疼得浑身颤抖,他硬是连发声都发不出。 师灵衣警告他,“别流汗,渗进肉里更疼。” 此刻的埃达哪里会听得清这些,只是抓住师灵衣,试图求饶。 “不用求我,这是你应得的。”师灵衣语气冷淡地说。 整张脸被剥开,血淋淋的面容暴露在眼前。 师灵衣摊开那张皮,扫了眼跪在地上面目全非的人,他单手推开后起身走到一旁烧水的炉子边,将皮丢进炉子清洗。 何羽桃看见这一幕直接腿软坐在地上,他扶着墙不敢看师灵衣,扫过不远处到在地上的血人更是想呕得厉害。 干呕了两声又惊觉师灵衣在看自己,立马捂嘴,努力克制干呕得念头。 何羽桃扶着自己发软得腿想跑到监狱门口,只是走了几步路又跌下,好巧不巧摔在埃达身旁。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几欲发呕。 何羽桃想起身,还没动就被埃达抓住了脚,惊叫一声后立马强迫自己冷静。 他声音还在抖,“大哥,我就是个打酱油的,你可别搞我,你这样是寻衅滋事罪,一般会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这就已经算一次了啊,要是多次可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还、还得罚钱……啊!” 害怕到了极致,何羽桃二话不说就开踹,直到师灵衣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胆小还学刑法?” 师灵衣拎着那张洗好的人皮,蹲在何羽桃面前,他啧声,按住何羽桃脑袋。 那张人皮在何羽桃面前笔划了一下,眼中露出些许嫌弃,于是起身走到一边自己把人皮贴上脸。 何羽桃被吓得不轻,眼睛都愣住了,望着面前血淋淋的人硬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师灵衣把人皮贴好后何羽桃才恍然回神,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叫,师灵衣闭眼稳了稳心神。 “是你!辛裴!居然是你!”何羽桃喊着,他看见了辛裴依稀露出的模样,大喊起来,“你没死!” 师灵衣转身,见何羽桃猛扑上去扯着辛裴的手就要看清楚。 何羽桃越看越清晰,这就是辛裴,进副本前想要自己身份牌的人,他居然也进了副本?! 抬头,与师灵衣对视,此刻的何羽桃才明白师灵衣说楚弃厄是来求死的意义。 在这个游戏,连死亡都可以是欺骗。 辛裴躲着何羽桃,又疼得不行,喊叫不出声只能挡住自己的脸。 “你假扮教皇,为什么?!”何羽桃道,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欺骗罪。” 师灵衣一哽,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笑。 他整理好脸上的人皮,走到辛裴面前。 “看来你是被系统选中送给我们的炮灰啊。”他说,“谢谢,你可以完成你的使命了。” 说完,师灵衣就把辛裴给绑了,绑在先前楚弃厄待过的地方。 辛裴啊了声,抓住了师灵衣的袖子,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能不能,救我出去……” 师灵衣道:“你献祭楚弃厄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放过他。” “我也只是……想活着……”辛裴道。 他想活着,有错吗。 师灵衣面色不改,只淡淡看了眼辛裴。 他道:“比起你,我更想某些人活下去。” 毕竟,一个人越想求死,师灵衣偏偏就不想让他。更何况,辛裴既然这么喜欢做npc,那就永远别出副本。 师灵衣冷笑,扯过辛裴身上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 “我会替你,好好做这个教皇的。” 他的脸已然换成埃达的脸,师灵衣系好带子转身取下墙壁上的火烛,而后站在监狱门口,冷着脸,将火把丢在离自己两米处的地方。 那里的干草烧得很快,黑烟从外飘进监狱。何羽桃连连咳嗽,挣扎着往师灵衣那边走,“你要自杀啊?” 师灵衣站在监狱门口,拾起还未燃尽的干草,丢向监狱内部。 他每走到一根蜡烛前,便抬手打翻让它掉落。 很快,蜡烛烧了大半监狱,火,几乎是他们见到的唯一场景。 何羽桃咳着,目视辛裴,他抬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出师灵衣的声音。 “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死了,但在这里,他还活着。”师灵衣道,一字一句地说:“而我,断了他活下去的最后机会。” 没由来的,在这火光堆满房间的地方,何羽桃竟觉得冷,他转身,对上师灵衣的视线。 周围满是火,他站在其中,纹丝不动。 他像撒旦,勾魂,杀人,无恶不作。 没有理由。 不用理由。 何羽桃跟着师灵衣出去了,准确来说,是跟着埃达出去的。 夜晚,总是黑暗无比。 何羽桃扶着墙缓了缓神,看着师灵衣毫无感觉的往祭司台那边走,莫名感叹,师灵衣真的很适合谎言,他总能做到毫无破绽,仿佛他就是真理。 师灵衣单手拿着权杖,衣袍上染了点血,他头顶戴着帽子,双边带子下垂至腰侧,花纹袍子在他身上显得稳重。 他瞧见了,远处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楚弃厄。 何羽桃跟了上去,低声问师灵衣,“怎么办?楚同学似乎很虚弱。” 师灵衣没回话,只盯着楚弃厄,朝他走去。 月光照在地面,影子被风吹动。周边传来众人低声的呢喃,他们双手握在胸前,低头虔诚得为她们死去的阿诺娜祈求往生。 这种呢喃像遥远的呼唤,带着某种古怪的曲调。 突然。 “圆月!”有人说。 楚弃厄低垂的眸子恍然一怔,他费力抬起头,月光太耀眼,有些晃眼。 手腕处的纹身在发烫。 阿诺娜说错了,月亮降临之时,他没有痛不欲生。 乌云被吹散,圆月的光照在楚弃厄身上,冷意十足。 楚弃厄闭上眼,他听见乌云涌动的声音,听见风过树动,听见血液在身体里流动。 他还听见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那人叫他。 楚弃厄。 睁眼,楚弃厄看见埃达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楚弃厄的眼神瞬间换了,变得敌意狠戾。 师灵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笑着上前一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他说:“楚、弃、厄。” 语调与楚弃厄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第8章 他自顾笑了起来,细细观察着楚弃厄的一举一动,从眉眼扫过顺着肩膀扫下去。 待看完楚弃厄身上的伤口,师灵衣才端起一副教皇的作派。 转身,面向有娀国的民众,他高举权杖扫视周围所有人。 他说:“外乡人,杀祭司,辱有娀,应赐——” 拖长尾音,师灵衣嘴角扬起笑,眼尾撇过站在一边的何羽桃,他回头与楚弃厄对视,薄唇一碰。 第14章 “祭。” 他要死,师灵衣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活下去。 此话一落,民众无一不赞同,他们对教皇做的所有决定,只有同意没有反对。 “天佑有娀。” 单手贴于胸口,齐声高喊。 月亮的光愈发照亮祭司台,楚弃厄被绑在木架上,忽而觉得可笑。 指尖朝师灵衣勾了勾,楚弃厄直视埃达。 他眼见埃达迟疑了一瞬后走向了自己,弯腰将耳朵靠近。 “有娀国所有失踪的孩子,都是我杀的。”楚弃厄的语气虽然有些虚弱,但不至于讲不出话。 师灵衣指尖一滞,瞬间反应过来楚弃厄想做什么,但他来不及阻止。 “有娀所有失踪的孩子,都死在我手中,我,就是来杀你们的。” 声音不算有力,楚弃厄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位,颇具压迫感。 纵使他被绑在十字架上。 他需要这里所有人都听清楚,他,楚弃厄,不止杀了阿诺娜,还杀了那些孩子。 他是有娀的罪人,是万恶不赦的罪人,是堕进地狱岩浆魂飞魄散的罪人。 现场在楚弃厄说完后,如死一般寂静。 几秒后,有人高喊:“杀了他!” “杀了他!” 为有娀无辜死去的阿诺娜和孩子报仇! 愤怒总是容易被牵动,一触即发。师灵衣凝望面前的楚弃厄,眸子里满是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再动身,或者说他也在见证楚弃厄的自我死亡行为。 谎言总比诚实迅速,也比真相真实。 楚弃厄是递刀人,他们是刽子手,杀的是楚弃厄自己。 在人群中,楚弃厄看见了特图司背着那把弓箭,小小的,安静的,不言不语站在一旁。 她好似看穿了楚弃厄,冷漠地凝视楚弃厄,如同凝视一个过路人一般。 眉间一抹鲜血象征着阿诺娜的存在,她还那么小,她仍旧那么小。 “阿诺娜不喜欢他。”她说。 楚弃厄双眼微微眯起,审视面前的小孩儿。 脆生的话语落在滚烫的叫嚷声中犹如一泼凉水浇得人瞬间失语。 这是他们的新祭司,阿诺娜亲自替她点上的祭司血。 在众人凝视下,特图司一步步往前走,“我以有娀的旨意诅咒你,在月亮降临时刻,你将痛不欲生。” 楚弃厄看着特图司朝自己走来,不知为何,心口泛起一阵空,像是迅速坠进深渊。 眼前那抹鲜血在他眼中幻化成了花,如同他额头上一样的花,绽放,妖冶。 就好似,她便是自己,她就是楚弃厄。 褐色卷发,风信子,老鹰纹身,长袍。 楚弃厄脑中骤然听见一道声音,不是自己的,是他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 ——在楚家祭坛上出生的弃婴,是楚家最后的祭品。 楚家…… 一瞬间的头痛欲裂,楚弃厄手腕的纹身冷不丁烫进他骨头缝中,疼得站不住脚。 “看呐,他真的感觉很难受哎。” “圆月,是圆月!” “月亮离我们好近,月亮真的降临了!” 师灵衣抬头去看,月亮比起之前大了至少一倍,他又将视线转向楚弃厄身上。 身旁传来何羽桃小声的说话声,“诅咒……灵验了?” 神色一凝,师灵衣正要开口就听见楚弃厄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竟然生生挣脱了全部束缚。 因为疼痛跪在地上,血液顺着手腕往下流,滴在祭司台上。 一滴……两滴…… 指节屈起,指甲发白。 许久过后,他才抬头与师灵衣对视。 “楚家,和这里,什么关系。“ 他问埃达。 师灵衣鲜少在楚弃厄脸上看见迫切的神情,他很想解释。 但此时的师灵衣只能站在那,与跪在地上的楚弃厄对视着。 袍子随风飘动。 忽然。 楚弃厄抓住他的袍角,他又说:“告诉我。” 师灵衣蹲下,与楚弃厄平视,“你只姓楚,仅此而已。” “他根本不只是姓楚。”特图司说,转过身直面师灵衣,“教皇您忘了吗?有娀从前的祭司死在了楚家。” 楚弃厄的瞳孔有一瞬间收缩,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继而收了动作。 这些都被师灵衣看在眼里,伸出的手在下一秒顿住继而收回。 这样的楚弃厄依旧冷淡,哪怕是因为特图司这一句话印证了楚家与有娀的关系,他也同样察觉不出一丝异样情绪。 他孤独得像把自己包围起来的小孩,没有任何直视世界的勇气,像缩在角落里的皮球靠着冰冷墙面给予安全感。 随着铁箭落地的声音,楚弃厄的身边多了一支断箭,是刺杀阿诺娜的那柄断箭。 楚家,是楚弃厄一直渴望知道的存在。 半响,他说。 “我要杀了你。” “什么?” “我要杀了你。”楚弃厄再次重复对师灵衣说。 握紧拳头又徒然展开,楚弃厄去掐师灵衣的喉咙,带着狠劲儿。 是他在骗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你骗我来,因为我是楚家人。”楚弃厄声音愈发冷,几乎要把字眼咬碎。 “师——” 师灵衣无声用眼神警告何羽桃。 何羽桃还没来得及着急就见一柄崭新的箭突然朝他们射过。 声音卡在嗓子眼,大脑都来不及做反应。只看见面前的师灵衣奋力把楚弃厄推开。 而后箭自二人中间劈开随之射进何羽桃所在的右边木桩。 “我去!”何羽桃傻了眼,吓得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这什么运气啊……他刚才是从死神手里抢回自己的命?!太魔幻了吧?! 箭柄还在微微震动,何羽桃指尖还没碰到箭身都能感觉到热量。 瞥眼朝楚弃厄那边看去,见楚弃厄早已起身,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川。 月光好似又亮了许多,温度又冷上许多。 楚弃厄顺着箭来源方向去看,特图司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神情动作,就连眉眼末梢都像一个人——阿诺娜。 祭司箭一出,有去无回。 一瞬间,惊慌声四起。推搡惊叫哭泣,各种声音充斥着祭祀台。 火,被撞倒,寻找身边可燃物,而后蔓延,再蔓延。 火的另一边,站着特图司,望向楚弃厄,挑衅扬眉。 她不紧不慢地从背后取出一支箭,再次对准楚弃厄,游刃有余地拉弓。 “你不应该死亡,你应该活在这里,永远。” 她不是特图司。 天边的月亮不断逼近,像在宣告死亡的时刻。 楚弃厄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高楼上站了一个人,他认得,博布索,有娀的王后。 博布索长发飘然,袍子飞扬,她早就看到了,见证了阿诺娜的死亡,看见了特图司射箭,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高楼之上弓箭手准备就绪,等他们的王后一声令下。 王后眼中没有情绪起伏,她俯视底下逃窜的百姓,只抬手,盯向楚弃厄。 她说:“击。” 如雨一般的箭朝祭司台射来,杀的不是楚弃厄,是有娀国人。 有人哀嚎,有人求救,有人痛苦,火光将他们的死亡包围又被尸体覆盖。 血液模糊了楚弃厄的视野,满眼红色,满目尸体,和某个记忆里的场景重叠。 “有娀从前的祭司死在了楚家。”耳边忽然回荡这句话。 犹如被铁锤击穿了天灵盖,楚弃厄心口突然好疼。忍着疼痛捡起断箭,在特图司射出第二箭的下一秒掷出去。 箭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摩擦出火花,最终劈开箭尾的木头直击特图司。 特图司躲闪不及,肩膀受了一箭,血瞬间沁出,眸子瞬间变冷。 楚弃厄抬眼看向特图司,凝神,他的瞳孔中映出一支箭——祭司箭。 直面,迅速,不留情面,像一道判决宣布他的死亡。 箭刺穿心脏,血液再次沾染上了楚弃厄。 在瞳孔里,箭被一个人遮挡住,而后不断放大再放大,占据了他视野里的全部。 是埃达。 埃达帽子上的带子飘向楚弃厄手腕上,缠绕,像不可挣脱的羁绊。 楚弃厄木讷又缓慢得眨了下眼睛,他喉咙发涩。 他看见特图司的唇一开一合,话语自嘴中蹦出。 “有娀,是你的坟墓,你该被地狱审判,没有救赎。” 第三支祭司箭,射在师灵衣身上…… 疼痛席卷了楚弃厄,疼得他不免指尖发麻,疼痛令他的动作都慢上许多。 “师灵衣!” 何羽桃撕心裂肺喊着。 顿然,心口被砸穿,冷意自背后渗进骨髓,猛然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手中的断箭早已刺进师灵衣身体里。 第15章 月亮几乎是挂在天边与有娀齐平。 随之,一道系统声响起。 【玩家女祭司击杀教皇,获取教皇身份牌】 血液顺着伤口流向手心,不断汇聚成血泊。 楚弃厄扫向祭司台,触目之间尽是血液。 他后退一步,身后火光映照尸骸。 师灵衣站在他面前,血从箭口滴落,沾湿了他的教皇袍子。 一双金眸在闭眼复而睁眼时重新显露,骨节握住断箭,面色不改地从腹中将其拔出。 箭被他丢进火海。 楚弃厄耳边混沌异常,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鼓声,头部疼痛的神经跳动闷响声。 眼前的师灵衣面容逐渐模糊又在胸口钝痛中强迫清醒。楚弃厄感到自己的血液被冻结住,在月光的照耀下几乎可以一目了然的看清楚师灵衣的伤口。 面前倒下去一个人,楚弃厄凭借本能去扶。 许久没听见对方开口,久到楚弃厄的耳侧全是风声袭过,在风声呼啸中,他似乎听见师灵衣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弄脏了你的脸……抱歉……” 楚弃厄眼角被温意沾染,血迹被指腹一点一点擦去污秽。 月亮有些冷得发颤。 周围忽而响起熟悉的手风琴声音断断续续,还是女声的呼唤,一样的悠长古怪。 “阿诺娜……回来吧……” 呼喊渐渐变得模糊,楚弃厄听不真切,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月亮就在眼前,近得楚弃厄似乎伸手就能触到。 在忽远忽近时,他看见特图司开口。 “我是阿诺娜。”她看向楚弃厄,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钻出,残忍而无情,“楚弃厄,你杀的,是你的母亲和你此生羁绊最深的人。” 有娀从前的祭司死在了楚家。 有娀的祭司死在楚弃厄手上。 血,终究是呕了出来。 月亮降临之时,他将痛不欲生。 是诅咒,而非预言。 原来……他杀的不是阿诺娜,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亲手,将断箭刺入母亲腹中。 了结生命。 掌心的血愈发得多,是他母亲的血……还是师灵衣的……又或者是所有他杀过的人…… 一双手开始变得血迹斑斑,楚弃厄心下一惊,却发现他的手中多了那柄断箭,耳边不断听到师灵衣的闷哼以及他将断箭刺进去划破皮肤的声响。 有些发颤,楚弃厄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他就像是掉进了蛇窝,被吞噬被撕咬直到最后灵魂也被扯得粉碎。 耳边不断响起一个人的呼唤。 那人说。 楚弃厄,回来吧。 阿诺娜,回来吧。 他与阿诺娜无异。 他是……阿诺娜。 秒针不断在走,水滴在石头上溅起水花。 耳边有人在说话。 楚弃厄听不真切,他感到心口处被人掐住,氧气供应不足导致他呼吸不上。 疲惫不断加重,楚弃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不断重复的那几句话。 楚家,祭司,月亮降临。 此刻的他犹如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真的……醒不过来了?” 楚弃厄听见女声说,他费力睁开眼却看不见任何事物,动了动手,指尖僵硬。 “他手指动了。”蓝简惊讶,刚想起身就感觉到一股力量直逼自己。 没等回神,蓝简感到后脑一钝,接着开始无法考虑任何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望着眼前这位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楚弃厄,张着嘴说不出话,脸色开始变得通红,青筋随之暴起。 蓝简一双手胡乱抓着,她想推开楚弃厄却使不上任何劲儿。 楚弃厄脸色不算好,唇色发白,但那双眼,满是杀意与戾气。 指尖缓缓收紧,掐住蓝简的颈部,这个人,与特图司长得一模一样。 慢慢的,楚弃厄眯起眼,见蓝简已然无法自主喘气,他这才恍然松手惊觉此人不是特图司。 被掐到脸色发红的蓝简徒然跌在地上猛烈咳嗽,她甚至没力气抬头看楚弃厄。 楚弃厄盯着蓝简,面无表情毫无愧疚。 接着,他道:“你很像特图司。” 蓝简咳个半死,都能尝到喉间的血腥味,但她依旧从楚弃厄的嘴里敏锐的捕捉到特图司三个字。 几秒后,楚弃厄收回放在蓝简身上的视线。 他说:“你不是特图司。” 蓝简抚着自己喉咙咳着,废话,她本来就不是特图司。 睁着一双红眼,蓝简抬头和他对视,只是望着望着便看见楚弃厄伸出手指,修长骨节扫过戚茜落在蓝简的颈脖处,轻抚着也能感觉到蓝简的战栗。 很快,楚弃厄收回手,自后背腰间抽出一柄匕首递过去。 “你可以割我的喉。” 视作道歉。 蓝简惊到两个眼珠子要掉了,木木盯着匕首脑子开始宕机,这人是个疯子吧,道歉也不一定要用命还啊…… 推了推楚弃厄冰凉的手,蓝简用哑掉的声音回复他,“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楚弃厄没应声,径直转身。 他只说。 “师灵衣在哪。” 身后的蓝简皱了皱眉,但也没问什么,只指了个方向,她喉咙痛得要命,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但她见楚弃厄眼中仿佛空无一物,抬脚就要走。 她不禁喊他,“楚——” 楚弃厄置若罔闻,径直往里走。 岩壁的拐角处有个石床,床上躺着师灵衣,旁边坐着何羽桃。 何羽桃一个人坐在那忍不住唉声叹气,见楚弃厄来了不禁面上一喜,紧接着道:“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弃厄没有想回答的意思,走到师灵衣身旁就弯腰查看他的伤口。 伤口的血勉强止住了,渗出不多,也没伤到肋骨。楚弃厄抬手去触师灵衣颈部,感受到脉搏还在跳动,他这才收回手。 何羽桃说:“师学长刚才一直在叫你,你小名叫阿鹤吗?” “凑巧。”楚弃厄淡声说。 意思是,师灵衣口中的阿鹤与楚弃厄不是同一个人。 眼睛撇过师灵衣,原本还算喜庆的脸此刻惨白毫无血色,本就是白色的睫毛更显得脆弱,腹部和胸口处的伤口被包扎好了也依然能看见血渗出。 见状,何羽桃指了指师灵衣又看向楚弃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信。 但他可不敢直接这样说,斟酌片刻。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我只是一直听见他在楚弃厄和阿鹤这两个名字中不停转换。” 说完,一片寂静。 何羽桃等了两秒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尴尬,他甚至觉得空气开始异变了,气氛好怪的,像是误入了敌方阵营后见到了已方元帅已经投诚的局面。 想来想去,何羽桃只有一个想法,跟内向的人讲话真费劲。 尴尬令何羽桃脚趾抓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出去了嗷,你守着?” 楚弃厄点头。 水滴有规律的滴落,再落入旁边的石头上最终滑进小溪边。 岩壁上是被刮开的油蜡,露出里面的字。 楚弃厄心里已经了然,这是阿诺娜的墓。 “阿诺娜死得这么突然,墓倒是建很久了。” 不远处的蓝简怯生生地说,顶着掐痕挪着身子往楚弃厄这边蹿。 她也不怕楚弃厄再掐她,观察了一番也没见人露出先前的戾气,抿了抿唇自顾道。 “你看那边的器皿,有些已经有包浆了,看起来像是从她小的时候就开始建了。” 顺着蓝简指的方向看去,在溪的对岸有一个供奉台,台面整齐摆放着器皿。 在之前那个阿诺娜墓里,是没有这个供奉台的,也就是说,他之前进的墓和现在这个墓,不是同一个墓。 “你们怎么进来的。”楚弃厄道。 “我们……”蓝简一下子紧张起来,低头不和楚弃厄对视,掐自己的指尖,“就是被抓后就被丢进这里了,来了几个人给我们画像,画完就走了。” 第9章 眼神扫过蓝简掐红的指尖和白皙颈部的痕迹,楚弃厄道:“你不怕我。” 蓝简身子一抖,踌躇了很久才说:“我不怕……” “撒谎。”楚弃厄冷冷地说。 蓝简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顿了几秒想离开,但一张牌从书包里掉出来。 权杖四正位。 楚弃厄弯腰捡起,指尖捏住牌角。 忽明忽暗的环境中,烛火随风飘动,权杖四上的人头戴花环,身着长袍,有人要他开心,他也只能高举权杖被迫接受,如同楚弃厄。 庆祝,欣喜,高兴,是别人,不是楚弃厄。 半响,他抬眼,眼底的漠然明显。 很显然他并不想讨论这些东西,把牌重新递还回去。 第16章 而在蓝简拿过牌也随手放进书包内时。 楚弃厄说:“你就没想过我们为什么会见面。” “啊?”蓝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楚弃厄再说什么,待她反应过来后才觉得有点窘迫,“正常副本不都是会让玩家汇合的吗……” 头却越来越低。 正常副本都会让玩家汇合,但这个副本与楚家有关,甚至想要楚弃厄的命,如果被关的只有楚弃厄一个人…… 楚弃厄没再说话,垂眸盯向躺在那脸色苍白的师灵衣。 见他额头布满细汗,一张漂亮的脸此刻却皱着眉,苍白得厉害,就连骨节都白得瞧不见血色。 “蠢。”楚弃厄评价道。 听见楚弃厄骂人的蓝简小小错愕了一下,心下一跳,等她抬头时却见楚弃厄压根没朝自己转头。 她看了看师灵衣,抿唇,不应该吧……哪有人算计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这两箭可都不是浅浅刺一下就了事的,那可都是刺进骨头缝,专挑死处下手。 正想着,余光瞥见何羽桃捏着张干净的布所在外头,一副想进来又害怕的模样。 见他指了指躺在石床上的师灵衣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瞧不见情绪的楚弃厄,他张嘴用口型说:“换布止血。” 蓝简顿时觉得这事很难办,沉思了几秒,走到楚弃厄身旁,什么也不做,就呆呆站在那。 这举动引得楚弃厄不禁看了她几眼,继而又听蓝简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们……都、都听见了。” 楚弃厄细不可察地眨眼。 眼前的姑娘顶着掐痕怯生生地举起手,跟好学生回答问题似的。 “阿鹤同学有两张身份牌。” 好家伙,何羽桃默默竖手指,这姑娘是真不怕楚弃厄揍人啊……转移话题也不是这么转的啊……也太生硬了…… 另一边的楚弃厄不由得面上一沉。 这一下给蓝简吓得不轻,肩膀一抖竭力稳住语调解释,语速都比平常快一些,“七七说遇见人喊亲密点会比较好沟通……” 确实好沟通,这话根本没办法接,就像走在草原里,对面平白无故丢颗雷把人炸得外焦里嫩以后笑嘻嘻地说:这样好沟通一点。 见楚弃厄压根不接话。蓝简自知自己社交失败,于是默默低下头叹气,暗自握拳想着下次还是得找找别的话题,她以为这事儿跟楚弃厄有关,对方一定感兴趣呢…… 楚弃厄确实很感兴趣,对于蓝简说的两张身份牌,他的兴趣点在于,明明被困在这里的人却好像洞察一切拥有上帝视角,以及,对面这个叫蓝简的女生,很像特图司,只是性子大不相同。 深深瞧了蓝简几眼后才慢慢收回视线,他偏头盯向师灵衣,脸色更差了,颇有几分想把人撕碎喂狗的样子。 得,自己不仅社交失败,还让场子恶化了。 蓝简埋头只得当鸵鸟。 突然,楚弃厄说话。 “东西,拿过来。” 蓝简手一抖,指节擦过衣角的布料,踌躇片刻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想想,她抬头结巴说。 “什、什么东西……” 冷不丁的,楚弃厄的眼神就扫向角落看戏的何羽桃看去,看得何羽桃一个激灵,看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路过。”他说。 楚弃厄眼睛里就写了两个字:不信。 何羽桃头皮愈发麻,连带动作都僵了,费劲巴拉挤出笑容,干笑道:“哥,你不至于当众杀人吧?我们可都看着呢。” 但他瞧着楚弃厄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半点不在乎名声,直接从自己手中拿过布扭头就在师灵衣身边坐下。 悻悻收声的何羽桃就眼睁睁地看着楚弃厄顶了一张臭脸,面无表情地坐下,给人包扎。 虽然有点震撼但更多的是觉得奇怪,楚弃厄手法很是娴熟,做这种事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虽然止血有用但不太顾忌对方的死活。 那手下的,何羽桃一个没受伤的人都觉得疼,跟着嘶牙咧嘴好一阵猛然听见楚弃厄的声音响起。 “我不认同你的方法。”他说,“同样,我也不认为你救了我。” 听不懂,何羽桃皱了皱眉又和蓝简对视了几眼,试图探出真相,只可惜大家都是大学生,没有真相,只有清澈的愚蠢。 属于大学生的愚蠢,还带点纯真。 楚弃厄包扎很快,指腹上的血被他用废弃布料擦去,他看了眼很快溢出血的布再抬眼扫过脸色苍白的师灵衣。 颤着的白色睫毛慢慢张开露出忽闪忽隐的浅金色眸子。 一只凉到不可思议的手扣住了楚弃厄的手腕。 对方声音仍旧虚弱不过听起来短时间内应该断不了气。 “疼死也是一种死法……” 指尖无意擦过对方冰凉的肌肤,听见师灵衣说话更是唰地一下脸黑了,楚弃厄沉着这张漂亮脸蛋,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活该。” 冷脸美人发火了。 师灵衣这才低低笑了起来,他也不生气,眉眼处沾上了笑,就着楚弃厄手腕上的力慢慢坐起,骨节虚虚撑在膝盖上,他垂眸,从对方眉骨处开始瞧,一路下移,落在那双琥珀色的眸中。 接着他唤,“阿鹤。” 是亲昵的,轻声的,带些不可察觉的惊扰。 阿鹤,如飞跃的鸟,高昂且自由。 “你不是在叫我。”楚弃厄道。 他这样直白,单枪直入发起问题。 师灵衣愣了一下,这次,他仍旧是一样的回答。 “不,我喊的就是你。” 静静的,等待楚弃厄的回话。 此时的墓中靠烛火点燃,时间上来讲依旧是夜晚。师灵衣知道楚弃厄不会再回答,于是他闭眼养神。 【时间截止还有17小时】 系统冷冰冰的播报,响彻在阿诺娜墓中。 须臾,师灵衣睁眼对上楚弃厄的视线。 但下一秒,楚弃厄便转身,他往里走,顺着水声。 溪边的另一端是一块平地,用石头砌成的平台,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 楚弃厄目视前方,他不想回想方才师灵衣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能感觉到,是确定自己还活着的查验。 不愿多想,楚弃厄取下一根蜡烛,端着它顺着岩壁往里走,蜡烛火芯跳跃着映出他的影子。 鼻梁高挺,唇浅浅抿着,下巴微扬去查探上面的文字。 何羽桃率先开口,“我要不要……去帮帮忙?” 盯着影子的师灵衣却说:“急什么。” 他收回视线转而盯向楚弃厄的背影,慢悠悠地抬起下巴,“那不就有个巴不得送死的吗。” 刚说完,楚弃厄手中的烛火跳跃一番而后灭了,一缕烟缓缓上升再至隐入黑暗,一样陷进黑暗的不止是蜡烛还有楚弃厄。 他知道师灵衣说的是自己,不止他明白,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说的是谁。 一时间,气氛僵到极点。 蓝简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学长,你少说两句吧……” 接着,在这样一个又僵又冷的氛围之下,师灵衣非但没有听取意见反而还要添一把火。 他说:“楚同学当真想死,我也拦不住。” “啪嗒——” 楚弃厄的蜡烛砸在了地上,顿了几秒没出声。 隔着黑暗都能感觉到楚弃厄的怒意,简直如坐针毡,就跟有针扎满皮肤一样,扎得他浑身发颤。 不远不近的声音传入耳中,楚弃厄冷冰冰地说:“你要是想死,我也拦不住。” 剑拔弩张。 此时,何羽桃宁愿自己不是法律系的,否则的话就可以假装听不懂中文。 只可惜他就是法律系的,也明白这两人说的话压根就不是一个意思,又害怕这俩人一言不合互殴,谁死了都是失去个好队友。 秉持着友好相处原则,和事佬·何被迫劝架,一手拦一个,说着,“都是朋友,有话好好说。” 他对蓝简使眼色,只可惜蓝简是个木头性子,反射弧比别人慢了一个地球,压根没看懂什么意思。 正当何羽桃努力传递信息时,突然觉得后脖衣领一重,接着整个人就被甩到师灵衣那边的床边边。 何羽桃滚着满身的灰一脸懵,“我艹??” 他怎么就回到师灵衣身边了? 何羽桃拍了拍身上的灰,还好他衣服穿的多,耐滚。挣扎着爬起来要去追楚弃厄,就见楚弃厄觉着蜡烛轻松越过碎石堆,一边融合上面的蜡一边看墓志铭。 蓝简道:“先前七七他们已经溶过一遍了,但每至深夜又会重新凝住。” 楚弃厄点头:“头顶上的蜡会往两侧流。” 抬起脑袋瓜子的何羽桃竭力去瞅,借着烛火他才看清,原来头顶石尖上的东西根本不是水滴而是蜡油。 不是,谁这么缺德,往人墓里尽涂蜡油,连头顶都不放过?!怎么着?是想一把火烧了墓还是要熏死墓主人?! 第17章 等会,烧墓?! 何羽桃突然悟出点名堂,转头朝师灵衣投去眼神。 只见师灵衣淡定地看一滴蜡油滴在身侧,继而下石床取下蜡烛,灯芯顺着蜡油点燃,那一小块蜡油便燃起火苗。 蓝简眨了眨眼,觉得奇怪:“但是普通蜡油没达到燃点是很难燃烧的啊……必须要有附着物——” 话说一半徒然反应过来,她与何羽桃异口同声:“蜜蜡。” 师灵衣这才点了点头。 他说:“松香。” “什么意思?” 何羽桃不理解,蜜蜡还能有松香的味道,而且还出现在墓中,不怕直接把墓烧没了。 “在西方,蜜蜡被视为圣洁之物。”楚弃厄说,“大多供奉于祭坛上。” 何羽桃眼角一跳,祭坛?这里是墓中还能有祭坛?谁家这么诡异在别人墓里设祭坛啊?!好变态的做法! 他朝楚弃厄看去,见他早已走过碎石堆,大多的蜡已经被他溶化,字显露出来,和先前墓中看到的大差不差。 何羽桃说:“这些墓志铭不是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差不多吗?费这功夫干嘛?” “你们……之前也来过这?”蓝简问,小声嘀咕着,“那怎么没遇见……” “之前没闻到墓里有松香,而且你是不知道,我们当时还在墓里遇见了有娀国的国王,他居然是盲人。” 何羽桃一边说着一边往楚弃厄那边走,越过蓝简身边时,松香稍微浓了些。 跟随楚弃厄的步伐,何羽桃也看见了溪的另一端是空地,真奇怪,先前好像也没见过这块空地啊……他的印象中,阿诺娜墓很小,不出十分钟就走完了啊…… 水声愈发得大,何羽桃也看清了不远处的楚弃厄。 楚弃厄说:“最后一段墓志铭,是什么。” 蓝简啊了下,想了几秒然后回答。 “外乡楚家引入杀手,残害婴孩,袭祭司于祭司台,诛之。祭司阿诺娜,年仅十八,葬于此。” 歪着脑袋,何羽桃去瞅墓志铭上的文字,他看见楚弃厄的指尖划过那段文字,一路往前,最终指腹落在两个字上。 楚家。 他反复摩挲着,眼底常年不变的冰川恍然间好似蒙上一层雾,转瞬即逝,一吹便散。 手腕上的老鹰纹身顺着动作露出一半来,他的余光触到纹身,指节一滞立马收起动作。 “你认识这些文字。”他问蓝简。 蓝简点点头,抓抓头发,“我考古系的。” “哥,她跟你一个专业。”何羽桃凑过去说。 “我不是学生。” ??? 什么?! 楚弃厄压根不是学生!!! 被狠狠打击到的何羽桃抚着自己这颗受伤的小心脏,彻底错付真心。 他不死心地问:“哥你再说一遍,你哪个专业的。” “他说他不是学生。”身后师灵衣替人回答,一步步往那边走去,“说一万遍他也不会是学生。” “那他怎么会知道这上面写的东西?!” “对啊,我也很好奇。”师灵衣点头。 直直看向楚弃厄,他带着笑道:“你是怎么知道上面的文字。” 是楚家,还是有娀,又或者是……它。 楚弃厄回望,眸子里倒映出师灵衣的面容,与先前一样,只是面前的师灵衣虽然带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莫名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他替自己挡箭的样子,或许那才是真的师灵衣。 坦然,炽烈。 侧身扫过何羽桃,而后转身,朝溪边走去。 溪边的船还在,楚弃厄可以判断出这里是他先前来过的出口,但也可以确定一件事,此处与之前的那个阿诺娜墓不是同一个。 跨上船,楚弃厄取过船桨正要划动,一瞥眼就看见何羽桃站在溪边眼巴巴望着自己,他的身后还跟着蓝简,背着书包,一言不发地盯向自己。 三个人相对无言的情况下,何羽桃率先开了口,指了指船桨,“哥,你不带一下我们吗?” “带带我们。”蓝简也跟着开口。 她确实害怕楚弃厄把船划走从此再无影踪,这船可是这里唯一一个交通工具。 指尖捏着书包带,又怕楚弃厄不同意,她先是试探性的移动了下脚步,见楚弃厄没什么反应,于是大起胆子直接跨上去找位子坐。 等她坐下后特意对楚弃厄说:“你放心,我不会占很多位子的。” “我占我占,我屁股大。”何羽桃乐呵呵地说。 随手端了根蜡烛就往船上跨,动作太大引得船震了下,水溅了些在楚弃厄的脸上沾湿他几缕发,湿发贴在皮肤上,蹙眉,额间的花纹随烛火忽隐忽现。 师灵衣把这些看在眼里,不由得一笑。 何羽桃见状,呀了声,惶惶不安的他连忙拽过楚弃厄的红色外袍给他擦脸,一边擦还一边说,“对不起啊哥,激动了,我努力克制一下……” 师灵衣骤然低声笑开。 听见笑声的楚弃厄冷眼看过去,眼睛里只写了几个字:要我请你吗? “何羽桃。”师灵衣叫他,抬脚跨上船,“坐对面去。” “啊?” 何羽桃看了看楚弃厄又瞅瞅师灵衣,眨巴两下眼睛也没能反应过来,最终哦了声坐在了蓝简旁边。 刚落座就看见身边的蓝简缩了下位子,何羽桃觉得奇怪,他将蜡烛往那边凑了下,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蓝简抱着书包摸摸摇头,一言不发。 随着船行驶,逐渐离开了地面,在溪面上划出一道道波痕。 何羽桃伸手挡住烛火,看了看蓝简几眼,真是奇怪,她好像……挺怕火的。 将蜡烛移了移位子,何羽桃安慰她,“别怕,这里都是水,蜡烛也烧不起来——” 话说一半何羽桃突然哽住,对啊……这里都是水,蜡烛烧不起来,所以……她在怕什么? 抬眼扫过面前的师灵衣又看向专心划船的楚弃厄,何羽桃心底突然泛起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于是他问:“对了,陆品前呢?我一直没见到他人。” 边说边观察蓝简的动作神态,只见她抿了下唇又捏紧了书包带。 何羽桃心里大概明白了,他张嘴:“楚——” “马上到了。”楚弃厄冷漠的说。 生生打断了话。 船不断往另一侧行驶,直到轻轻撞击在溪边的石头上,趋向平静。岸边是一片空地,空荡异常的空地。 何羽桃只看了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祭坛。 墓里面的祭坛。 诡异是何羽桃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他才崩溃大叫一声,愣是吓得差点翻船。 因为映入众人眼中的,是棺椁。 吊在半空的棺椁。 第10章 空无一物的空地上方直白吊着一副棺椁,那棺椁上雕刻的图案与先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老鹰展翅,虔诚且自由。 楚弃厄静静坐在位子上,盯着棺椁瞧。 红袍有一部分布料掉入溪中,被浸湿,连带着他的指节一并没入水里。 那双冷漠的眼睛慢慢收回视线,他抬手,带动些许水撒向岸边,濡湿泥土。 像某种仪式,带些警告的意味。 接着楚弃厄抬腿跨下船,也没管其他人,只拔出匕首对着绳子掷出去。 大型木头直直坠下,一声巨响后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扬起一层浓灰,同时也遮盖了楚弃厄的身影。 他隐入尘烟,瞧不清面容,只见那身红袍与白袍融为一体。 何羽桃冷不丁被这举动吓到,背后都开始发麻,他想跑,但又碍于大家都不动而不敢跑。 “楚——” “下来。”楚弃厄打断何羽桃的话。 何羽桃愣了秒又抓抓头发,他哦了声起身就要下船。 “不是你。”楚弃厄说,抬眼直盯蓝简,“是你。” 麻意爬满后背,麻得蓝简半边身子都没什么知觉。 楚弃厄这个人,压迫性太强,说话总带着强烈的冷,如同深海里的刺骨冷意。 起身挪到船边又一步步走到楚弃厄面前,身后是四分五裂的棺椁,松香的气味浓得刺鼻,或许又夹杂着其他气味,蓝简的脑子已经不足以思考那么多了。 她只知道自己被楚弃厄盯上了。 腿脚有些发颤,蓝简闭了闭眼稳住身子,“怎么了?” 她说着,声音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弃厄没回她,只越过蓝简看向她的背后。 背后是裂了一地的木头,腐烂的气息,除此之外再没什么特别的。但楚弃厄偏偏是以看一个人的眼神去看的蓝简背后。 就好像她的身后正静静站着一个人。 良久后楚弃厄说:“不痛苦吗。“ “什么。”蓝简不明白他说的话。 身后,师灵衣的声音异常清晰。 第18章 他说: “他是问你,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藏在里面痛苦吗?” 他上下扫了眼蓝简,接着说:“应该挺痛苦。” 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迫切想要离开,连“队友”都不装模作样找一下。 身体一僵,蓝简很明确的感觉到师灵衣的讽刺,她挤出笑来再次装傻,“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不知道?”师灵衣反问,“真的不知道?” 他说着,手中的蜡烛靠近蓝简,在她面前停下。火光映照出蓝简的面容,衬出她眸子里的慌张与颤抖。 蓝简捏了捏书包带,躲闪眼神却蓦然被师灵衣抓住手腕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心下一震,蓝简还没来得及喊就感觉到脸旁的温意。 火,就在蓝简几厘米处的地方,她的碎发贴于脸上,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过度紧张让她的身体发颤,便连睫毛也开始颤动。 “你、你想做什么……” 师灵衣眼尾有未消散的笑意,当着她的面,他慢慢的收起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肃。 “辛裴。滚出来。” 话落,一股重力将整个身体扯过去,拽着往岩壁上砸,重击让辛裴尝到了熟悉的痛感,是一样的打法。 眼前一阵晕眩的同时还伴有顿顿的神经跳跃感。辛裴只觉得胸口泛起一阵恶寒,汗出了一身。他站不太稳,试了好几次都跌下,直到没力气没力气挣扎,捂着胸口费力喘着气。 余光中眼见楚弃厄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再蹲下。 他们平视着,但辛裴明白,他们平视但永远不平等。自己早就死了,和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楚弃厄冷着一张脸,因为刚打了人,额角有细碎发贴于脸侧。他抬手捏住辛裴的下巴,或者说是蓝简的下巴。 “人呢。” 辛裴被捏得下巴好似裂开,疼得他半点力气都没有,可他仍旧挣扎着不甘心。 不甘心死去,不甘心被抛弃,不甘心被人踩在脚下。 他咬了咬牙,愤愤道:“我死了,他们就永远死了。” 他们。何羽桃迅速捕捉到这个词,这意味着陆品前和戚茜都与辛裴有关。 “我不关心。”楚弃厄淡声道。 说着就要抬手掐住辛裴的颈脖。 楚弃厄不会被威胁,他没有能被威胁的东西。 眼见楚弃厄的指尖已经扣紧自己的喉咙,辛裴求生的欲望盖过了所有,肾上激素直飚,话都没过脑子。 “教皇!” 教皇是他最后的筹码。 果然,楚弃厄停下动作,他望着眼前这个露出恐惧神情的人,神色一凝。 “是你拿到了。” “你现在手里的牌,是——”辛裴点头,话说一半,猛地止住看向了楚弃厄背后的师灵衣。 顺着目光,楚弃厄看过去,只见师灵衣坐在船边,唇色苍白,但他笑了。 一切不言而喻。 是他剥了辛裴的脸,是他假装的教皇,也是他一把火烧了整个监狱。 所以辛裴那么怕火,是因为师灵衣。 师灵衣,他是带着恶业的厉鬼。 他的嘴里满是谎言。 楚弃厄瞧他许久,最终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他拽起辛裴将其甩在船边。 “绑起来。” 言简意赅。 何羽桃啊了下又迅速反应过来,麻利找了根草绳把他绑在船边,还取了根新鲜刚燃起来的蜡烛插在他旁边。 做完这些才觉得身上一轻,拍了拍手转头看向楚弃厄,只见他抱着胸站在一边盯着溪面发呆。 发呆也得臭着一张脸是吧?!何羽桃捡起一颗石头朝楚弃厄那边丢去。 石头砸进水面,咕咚一声,泛起涟漪,就像是现在的局面,一圈围着一圈,永远不知道,谁是黄雀,谁是蝉。 又是一颗石头落入水中,楚弃厄回过神,收了视线,往船那边走。 连丢两次石头的何羽桃挠了挠头发,小声问师灵衣,“怎么不凶我了啊?” “你受虐狂?”师灵衣似笑非笑。侧过身子在何羽桃耳边道:“你这位哥脾气不好,记仇的很,现在不动你不代表以后不动——” 师灵衣话都没说完,就听见清脆的跪地声。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丢石子的。”何羽桃迅速忏悔,并举手发誓,“我以后都不丢了,从今天开始我戒了,真的……” 虔诚,比他高考做最后一道选择还虔诚。 何羽桃心无旁骛,一心忏悔中,试图祈求楚弃厄少打他两拳。 脚步越来越近,何羽桃心跳愈发强烈。 靠近,再靠近,而后路过直到走到辛裴面前。 “你觉得活下去就有希望?” 鲜少听见楚弃厄有如此明显的疑问语调,尾音上扬,轻声下坠。 像是自言自语。 何羽桃不禁被这个想法吓到,开玩笑,楚弃厄这样的人还能有疑惑?! 绝不可能。 另一边辛裴颤颤抬头与楚弃厄对视着,从楚弃厄的眼里他瞧出了一丝情绪,咽了咽口水,他说。 “我……想。” 谁不想活着,谁不想堂堂正正以自己的面容活着。 说完又感到突如其来的慌乱,有些缩了缩面容,试图隐藏住蓝简的脸。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故意选了个女人的身体,缩在她身体里苟且偷生,还妄图占据她的身体,永远成为蓝简。 “我可以帮你。”楚弃厄说。 他缓慢的眨了下眼睛,蹲下同辛裴平视,眼底毫无波澜,启唇。 “你,带我找他。” “找、找埃达?”辛裴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仔细观察着楚弃厄的表情。 没有表情,甚至说他只是在平静叙述着一个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那蓝简呢?”何羽桃问。 他有些急促,起身时,鞋在碎石上摩挲出声,“蓝简你就不救了吗?这可是蓝简的……” 话语戛然而止。何羽桃直直望向楚弃厄,他希望对方给予一个好的答复,譬如这只是苦肉计,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然而没有。 楚弃厄只回望过去,眸底有再明显不过的冷淡。 他似乎在说,蓝简,不过迟早要死的人而已,她的身体帮了自己一把,也算物尽其用。 气氛愈发得冷,被棺木扬起的尘土缓缓落地。 直到楚弃厄捡起匕首割断绳子。 辛裴松了一口气,正放下悬着的心又被人捏住了肩膀,很疼,倒吸凉气那种疼。 哼了声,辛裴咬牙忍住。 身后的人声音有些低,他说。 “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非得找他。”师灵衣拽着辛裴起身,笑着问楚弃厄:“你跟他有情债?” 楚弃厄冷冷淡淡地回望过去,眼睛就没从师灵衣身上移开。 他站起来,略有些苍白的唇一开一合。 “他拿了我的东西,我找他还回来。” 师灵衣听完心不在焉地点头,很显然,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额间的风信子愈发鲜艳,盛放于黑暗之中。那双清冷的眼在隐藏什么,师灵衣比谁都清楚。 他见楚弃厄紧紧抿唇,盯着自己扣住辛裴肩膀的手,目光沉沉。 “人。”他说,望进师灵衣双眸,重复道:“他拿了我的人。” 拿了人,这个词很不恰当。人怎么可能被拿,但偏偏楚弃厄用了。 他说话时,一如既往冷淡,同样的眉头微蹙,相似的微眯神情,便连抿唇的弧度都一一倒映在师灵衣的浅金色瞳孔中。 眉角微微一跳,师灵衣像是触底后发觉已是万丈悬崖般迅速松手将辛裴推向楚弃厄,抬脚。 “那就看好你的筹码。” 他说。 楚弃厄没再回答。 师灵衣的眸底再无嬉笑,笔直朝那片木头走去。 棺椁碎了一地,沾了一层灰,连带翱翔的鹰也一并破裂。 师灵衣蹲下,将碎了的木头移开,指腹朝那破碎棺椁沿口轻抹,留下一道印子,他不着急去看,因为他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 丝绸布料撒了一地,便连陪葬品都随着坡度滚下来,它被师灵衣捡起后瞄准了还站在那发呆的何羽桃。 不轻不重的打击迫使何羽桃回过神,沾了些许灰尘的陪葬品滚落自己脚边。他捡起,呆呆望着,他看见师灵衣为了楚弃厄敢撕下一个人的皮,他看见楚弃厄为了找到埃达而不顾一个无辜人的性命。 这两个人都是疯子,是恶魔。 何羽桃提气,似乎在鼓励自己,他的脚步轻轻朝后移了一步,也只不过一步而已,便听见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师灵衣随意的语气。 “我不敢保证下一个死的是不是你。” 瞬间。 何羽桃的身体紧绷到极致,他看见楚弃厄停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而他身边的师灵衣徐徐起身,手里拿了一只蜡烛,他回身后才扬起笑。 第19章 “劳烦替我们打个光。” 话落,蜡烛抛了过来。何羽桃因为惯性去接,却因为紧张而没接住。 蜡烛掉在地上,连带何羽桃的身体一软,跪了下去。 几秒后,何羽桃直觉自己面前的压迫视线消失,他这才如濒死回生一般猛然喘上气。捏着蜡烛,扶着泥土,费力喘上那一口名为生的氧气。 “没人。”辛裴道。 何羽桃应声抬头,见辛裴捞起棺椁里的一张布。 如同废墟的高台棺椁之中什么都有,单单就是没有尸体也没有活人。 这样的诡异令何羽桃背后有些发凉,他不敢靠近棺椁,只沉默着往旁边的岩壁缩。 楚弃厄立于棺椁旁,垂眸向下看。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瞳孔如同玻璃一般漂亮。微风拂过他耳侧的发,遮盖住额间的花印。 只站立了一会儿,楚弃厄便将视线转向了风吹来的方向,迎着风,似乎也在告诉大家,那里有出口。 高台,空的棺椁,空气,这些东西按照常理是不可能在一个人的坟墓中出现的,更何况这个人的身份举足轻重。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故意设计,并且,这个地方能藏活人。 抬脚,楚弃厄不动声色,他朝那处走去,走至岩壁处,那里一片潮湿,没有刻字。 指腹落在湿濡的苔藓上,楚弃厄回头将目光落向了地上痕迹斑斑的棺椁,而后沿着破碎棺椁上断了的绳子往上看。 突然,楚弃厄掷出匕首,不出意外,打在了顶端却听见猛烈的金属撞击声,犹如古钟在耳边敲击一般。 辛裴受不了这么刺耳的声音,捂着耳朵朝楚弃厄喊:“这是什么东西?!” 话落,便见匕首从上方直直坠下,与之一起的还是楚弃厄熟悉的东西,阿诺娜的箭,三支齐发,笔直朝底下的三个人射去。 辛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躲过去后,肩膀无可避免的被擦伤。 哀嚎一声,跪在地上,辛裴看见一支箭正往何羽桃那边射去,而何羽桃早一副被吓傻了模样,贴在岩壁上一动不动。 他要是死了,正好,辛裴想着,留下一个躯壳刚好给自己用。这具身体是女生,行动上没有那么方便,还不如拿何羽桃这个废物身体。 辛裴打着算盘,静静等着箭刺穿何羽桃的身体。 只可惜没有。 石头碎裂的声音以及箭改变了行动轨迹,射偏在何羽桃的颈脖处。 箭尾还在抖动,何羽桃一口气都没提上去,刚要晕便听见师灵衣说话。 “晕了,你这辈子就待在这儿了。”师灵衣手上因为沾了灰而不满,他摩挲了两下指腹,慢声慢气地对何羽桃说道。 这一下把何羽桃吓得脸色煞白,见他呜咽点头,又心生害怕忍不住往后藏,一个脚滑之下摸到射进岩壁的箭。何羽桃慌乱又崩溃,只能拼命站稳身体,最终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个凹凸地方,只觉得地面一下子震动了起来。 “我要死了!!”何羽桃喊,他一边哭一边道:“我要死了……” 这一下什么也顾不得,比起怕师灵衣和楚弃厄,何羽桃还是更怕死。 他大喊着:“楚弃厄……怎么办啊……要死了……” 楚弃厄没有回话,但师灵衣在这样的状况下还颇有闲趣调侃何羽桃。 “死了不是正好,在地下我保你一程。” “你有病吧师灵衣!”何羽桃哭得眼泪鼻涕一阵一阵的,破口大骂宣泄之前欺负他的种种,“你刚刚威胁我,现在还要逗我,你一点都不幽默!你都没有楚弃厄幽默!” 被点名的楚弃厄终于舍得给眼神了,他扫过何羽桃极度恐惧下惊慌失措的表情又看向望着自己淡笑的师灵衣,最终微微挑了下唇角,用脸回话:对,没错,我就是很有幽默感。 师灵衣的笑意愈发得深,他摇了摇头,转头看那个抹眼泪的小可怜。 他说:“何羽桃,你回头。” 何羽桃抽噎,先是狐疑看向楚弃厄又看了看师灵衣,最终回头。 震感随着何羽桃回头而停止,何羽桃却被吓得连连后退,最终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师灵衣旁边。 二话不说抱住师灵衣的腿,何羽桃当起了缩头乌龟。 师灵衣抬手在何羽桃肩上拍了拍,笑意透过声音传达进他耳朵里。 “小锦鲤神。”师灵衣这样评价。 在何羽桃先前站的岩壁里,躺着一个人,正是先前走散的戚茜。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像一尊雕塑,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望着师灵衣,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流出。 腰侧的血迹明显,很明显就是箭伤。 她轻声道:“对面……品前……” 此时楚弃厄站的位置也露出熟悉的人。 陆品前与戚茜两个人相对而立,就像是被殉葬的祭祀品一般。 再加上被辛裴占据身体的蓝简,齐了。 师灵衣抬脚,还没动就感觉到何羽桃这个腿部挂件的重量。 “松开。” 何羽桃把头摇成拨浪鼓,他说:“虽然你之前说要杀了我,但是你刚刚救了我,所以我决定还是把你当成好兄弟。” 师灵衣无奈,叹了口气,点头:“好兄弟,你先松开。” “不。” 刚表完决心,何羽桃就被师灵衣提溜到一边去,他朝辛裴道:“看好他。” 莫名其妙就和辛裴站在一块儿,何羽桃有理由怀疑这是师灵衣故意恶心自己。 师灵衣把戚茜背下来。 戚茜有气无力道:“还活着呢,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少说话。”师灵衣道,拿过何羽桃递过来的丝巾给她止血。 伤势很重,比起中了两箭的师灵衣,戚茜这一箭直击要害,要不是她身体素质好,早就是一具陪葬品了。 “小简呢。”她问,“小简被他们带走了。你们找——” 她注意到了那个跪在地上捂着伤口的人,是蓝简的模样,但眼神却不是那般纯真无邪。 辛裴刚要解释,他还没张口就听见何羽桃说:“他不是。” 戚茜听后慢慢垂下眼帘,她大概也明白这个人的骨子里便不是蓝简。 辛裴捂着肩膀上不断渗出的血,他挣扎着爬起,满手污秽泥土,他不在乎,只盯住面前的师灵衣。 突然,头顶的金属再次发出刺耳声音,辛裴头痛得要命,他浑身疼得发抖,不过才站起来又因为疼痛跪了下去。 膝盖上似乎触碰到湿润的泥土,他还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来不及了。他想。 抬头望了眼头顶,他咬了咬牙把口中血腥咽下去,对楚弃厄说:“快!跑!“ 轰隆一声,溪面被一大块岩石砸出巨大水花,水溅在楚弃厄的衣摆上,浸湿他半边头发更显得头发卷度明显。 冷冽地盯着那块不断沉入溪面的岩石,耳侧响起何羽桃庆幸的声音,“我去!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没被淋湿吧?!我可太牛了吧!还好躲在陆学长的背后。“ 陆品前声音虚弱,一边拧湿掉的衣服一边说:“闭嘴。” 何羽桃不服,捞起袖子就要大战三百回合,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恐惧。 他甚至拉了把一言不发的楚弃厄,冲陆品前喊:“有本事你让师灵衣打我呀!我有阿鹤你没有!” 楚弃厄并没有对阿鹤一词发表太多意见,或者说,他目前的注意力不在何羽桃身上,而是辛裴。 缓缓移过眼神,扫向辛裴,冷感自骨子里迸发。楚弃厄看见了辛裴身上的伤,没有触动,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露出漂亮的颈脖,而后视线落在先前自己触发机关的地方。 几秒后,他轻声而有压迫力地道:“你,背叛我。” 辛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以为楚弃厄并非和他讲话。只一个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楚弃厄掐着脖子按在了岩壁上。 沸腾的血液似要从身体里喷出,但寒冷刺骨却从脚底蔓延至头颅顶。 “你不配在这具身体里。“楚弃厄道。 一如你不配活着一样。 手腕力气越来越紧,辛裴喘不上气,脸色铁青,他扒了扒喉间的手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抵抗,蹬了两下脚底,半句话都没从喉间蹦出来过。 他看见站在楚弃厄背后的师灵衣,他在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的无能与愚蠢。 师灵衣站在那处,不出声也不说话,那双浅金色的瞳孔就盯着辛裴。 在眼前开始模糊之前,辛裴看见师灵衣张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用唇语说:“我说了,你已经死了。“ 是了,辛裴早就死了,他甚至不该进入副本。他手染鲜血,可楚弃厄又干净到哪里去?!师灵衣又无辜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们想杀人绝不会顾忌你是谁。 好笑,真是好笑。 头顶的金属再次发出声响,辛裴身体里的痛早就被麻代替了。 第20章 他感觉到楚弃厄松了一点力度,辛裴自喉间发出一些颤动,他笑。 “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就会回来。杀了我,埃达就会出现,你们……也会死在这里,和我一起。永远死在这里!” 他还以为楚弃厄真的能说到做到,给自己一个身体,实际上也不过是利用。 “哈哈哈哈哈哈!” 辛裴笑得猖狂,眼泪滴在楚弃厄手上。 楚弃厄垂眼扫了一眼,他道:“是你在算计我们。” 他辛裴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合作共赢。 第11章 从辛裴引诱自己开始察觉到蓝简不对劲,再看见这个地方,至发现陆品前和戚茜,这些等等都只为了触发头顶上的机关。 他听见了每次机关触发时,辛裴的痛苦哀嚎。 楚弃厄眼神冷了冷,手上收紧,他说:“告诉埃达,天明的第一捧血,他来祭。” 辛裴的呼吸逐渐弱了,挣扎频率也少了很多,那双分明不是他的眼睛却死死盯住楚弃厄。 直到察觉出头顶的机关再次有异动,楚弃厄手中的人也随之丧失生计。 “小简!” 戚茜喊她,试图站起来去扶倒下去的蓝简。 一支箭射向了戚茜。 陆品前眼疾手快,护着她往周边滚了一圈。 他说:“待着,你受伤了。” 箭击入溪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射进了沉下去的岩石上,陆品前只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同戚茜一样,对突如其来的宁静感到有些发慌。 骇人的寂静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抖动,整个墓都陷入了颤动中。岩壁上的文字出现一条缝,随着缝隙越来越大,文字被剥落,露出红色的岩石模样。 楚弃厄一手扶住昏迷的蓝简,他抬头朝头顶看,却发现头顶正慢慢长出了花。 一朵巨型的,纯白色的海棠花正慢慢生长,它长出枝桠长出花苞长出绿叶,正缓缓向下蔓延。 “怎么是倒着的海棠花?”陆品前说。 话落,一声巨响,溪面上的水在不断回流,而逐渐露出水面的是无比熟悉的东西。 棺椁。 不是一具,是数不清占满溪面的数量。 “全部都是花!棺材上也有!”何羽桃说,他看向楚弃厄,“阿鹤,这里真的只是阿诺娜的墓吗……” 楚弃厄没说话,望着满目红色海棠花一言不发,他只道:“看好她。” 她,也就意味着蓝简回来了。 何羽桃快步从楚弃厄怀里接过蓝简,把她背到棺椁旁靠着。 蓝简面色虚弱,特别是脖子上那显眼的掐痕。叹了口气,何羽桃脱下外衣盖在蓝简身上,遮住拿到痕迹。 才不过触到蓝简肩膀,手腕突然被她抓住。 蓝简气息很弱但语气不轻,定定望着溪面上无数的棺椁。 她只道:“阿诺娜,回来了。” 楚弃厄脑中突然浮现出特图司的身影和话语。 ——有娀从前的祭司,死在了楚家。 钝痛席卷楚弃厄脑袋,他轻轻吸气,试图压制疼痛。 “那个小孩,她说她是阿诺娜。“何羽桃解释,顺手给蓝简盖上衣服,“她早回来了,她和博布索是一伙儿的。” “咳咳咳……”蓝简咳了好几声,胸口疼得呼吸不上,嗓子也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等她缓过劲儿后。她说:“阿诺娜,有娀国最年轻的女祭司。她会为有娀带去幸运,同时,她是有娀国的厄。” 楚弃厄蓦然抬眼,他盯着蓝简,眉骨处风信子的花瓣有些淡了。 蓝简重复话语令众人觉得有些瘆得慌,特别是蓝简本身就会塔罗,更显得神神叨叨。 “你是说,特图司不是阿诺娜。”楚弃厄开口。 “怎么可能!”何羽桃不相信,他站起来看向楚弃厄比划了几下模仿当时特图司的样子,“她都这样了,正常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哪里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我不信!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只信马克思!” “试试不就知道了。”师灵衣随意道,他捡起地上一颗石子,对准了头顶上肆意生长的海棠花,闭上左眼,朝上一掷,正中花心。 花被击穿,花瓣抖动着撒下,烛火就在一瞬间被熄灭,身后也随之传来声音。 是棺椁被打开的声音。 每一具棺椁中都放着一根蜡烛,没有熄灭,照亮了整个溪面,犹如超度往生者。 “等等!那个棺椁里好像有弓箭!”何羽桃眼睛尖,一眼就看见里面的东西。 陆品前起身去看,果然是箭,但只有三支。 这具棺椁里是空的。何羽桃抬头看了看已经被击穿的海棠花,正迅速凋谢。 难不成,是要把海棠花都射下来? 正想着,耳边响起系统的播报声。 【《有娀》副本结束时间还有十四小时二十三分零七秒】 【女祭司、教皇身份牌拥有者,获得三次射击机会】 【请玩家在十分钟后准备射击,请注意,其余射击方式将会判定失误】 【祝您好运】 “什么……意思?”何羽桃不明白,他眼神从师灵衣扫向楚弃厄,有些试探的迟疑道:“这是不是说,不可以代替射击啊?” 楚弃厄没回话,他自顾走近棺椁取下弓箭。箭筒里只有三支箭,摸了摸材质,是阿诺娜用的那种箭。 将箭筒绑在背后,把弓对准溪面,楚弃厄闭上一只眼试了会儿手感后才重新放下弓。 何羽桃见楚弃厄如此熟练的动作,不仅有些怀疑,他凑过去问:“阿鹤,你以前,真的是在人间生活的吗?” 楚弃厄拉弓的动作猛地一顿,弓弦崩紧,他睨眼过去,身体一转对准何羽桃。 “我在地狱。” 这姿势这语气这表情活吞吞一个地狱阎王爷,何羽桃被吓了一跳,这人,有点过于幽默了。 他有些结巴地说:“哥,你……没必要吧……” “别叫阿鹤。”楚弃厄冷声吐出话语。 而后慢慢转过身继续调试姿势。 听到他这么说,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是楚弃厄不喜欢自己叫他阿鹤。撇了撇嘴,何羽桃嘟囔着:“不叫就不叫,凶,真凶。” 于是他又看见楚弃厄瞪自己的眼神。吓得何羽桃立马道:“哥,我叫你阿哥,总行了吧?阿字显得咱亲密点,哥字显得更亲密,咱这就叫亲上加亲。” 何羽桃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全然没有先前那副吓得胆破的模样。 看楚弃厄懒得管自己,何羽桃又想蹦到他身旁看他拉弓。 “阿——” “嘘……”陆品前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猛地站起来拉过何羽桃捂他的嘴,压低声音对其他人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何羽桃眨了眨眼摇头。 过了会儿,戚茜出声:“猫叫。” “猫的声音。”蓝简说。 陆品前抬头与不远处师灵衣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懂了意思。 他说:“是很多孩子的哭声。很多。” “什么?”戚茜捂着伤口坐直些,她抬头看向陆品前:“孩子?这里是墓,怎么可能有孩子。” 是啊,这是个墓,是放死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而且不止一个。 陆品前没说话,目光死死盯住溪面上缓缓移动的棺椁。这些棺椁里的蜡烛将整个墓照亮,他甚至闻到了刺鼻的燃烧气味以及空气中并不明显的腐烂气息。 脚步在地面摩擦的声音混着孩子的哭声更显慌乱,陆品前大着胆子走向溪面,他试图往最近的一具棺椁走去。水没过了他的小腿再至大腿,水压阻止他的前进,刺骨的冷侵入骨头。 快摸到了,差一点。 哭声愈发得近,陆品前心口跳动也愈发剧烈,这种感觉就像是实习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死者躺在解剖台上一样。 指尖有些发抖,陆品前往前触,他似乎能透过空气闻到孩子身上的血腥味道,是属于死者的血。 “等会!”何羽桃猛然喊出声。 于是陆品前只感受到耳侧的风袭过,再缓神便见箭射入棺椁,径直将棺椁中的蜡烛劈成两半。它直直的击穿木头,射在棺椁最中心的位置。 哭声骤然变得凄厉,似怨鬼似哭喊,血溅了出来。 无可避免,陆品前沾了大半,他从来没觉得这样诡异,或者说,恐惧。 手肘被何羽桃猛地一拉,拽上了岸。陆品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愣愣抬头,见楚弃厄还保持拉弓的动作,神情冷肃,额间花纹有些淡,淡淡卷发因为闷热而贴在耳侧,他微微眯着眼,便连唇角都崩紧。 他那双眼,紧紧盯住那具棺椁。 海棠花迅速枯萎,棺椁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绑在十字架上的孩子。 特图司。 额间的红点,湛蓝色的眼睛,那样平静,那样地,不喜欢楚弃厄。 第21章 她盯着楚弃厄,直直坠入溪中,染红了水,沉入溪底,没有挣扎。 “特图司!”何羽桃说道,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实在不敢相信,她不是还在墓外吗?还是说,墓外的真的就是阿诺娜?! 而且,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楚弃厄?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特图司。”蓝简说。 捂着脖子走到楚弃厄身边,直视面前那片红色。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特图司是有娀的新任祭司,埃达不会这么做,有娀国更不可能。” 蓝简这么一说,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初到有娀的时候,他们还参加了特图司的继任大典,这意味着,特图司至少活到成年,更不可能死在这里。 但是,这为什么会有特图司在啊? 何羽桃还是摸不着头脑,呆呆望着楚弃厄,见楚弃厄低头调试弓箭不理人,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师灵衣身上。 扫了一眼,看见师灵衣的腹部出了血,何羽桃不免还是好心作祟,问他:“师兄,你的伤口……” 他没说完,只是指了指师灵衣的伤。 楚弃厄转头去看,正好撞见师灵衣望过来的目光。 也不知怎的,心口突然烫了一下。 比被鲜血溅到还要烫上几分。 楚弃厄不明白,皱了皱眉,他回头继续调试角度。 身后沉默了几秒,而后传来师灵衣慢悠悠的声音,是对楚弃厄说的。 “不碍事,某人应该会让我活着的吧,毕竟……我可是救了他。” 挟恩图报。 楚弃厄默默在心里吐槽。 他举起弓箭对准溪面最中心的那具棺椁,说:“喜欢那具是吗,我送你。” 话落,弓箭穿梭,似方才一样,烛火熄灭,血液溅了一地,棺椁裂开,特图司沉入溪底。 这也意味着所有棺椁里都有一个特图司。 楚弃厄收了弓箭,扭头对师灵衣道:“给你腾了地方。” 说完,眼底还闪过几分挑衅。 这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何羽桃站在两个人中间,其余两个坐在地上看戏,余下一个陆品前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决定如果楚弃厄先动手的话,他一定死死抱住师灵衣,毕竟师灵衣打起人来是用了狠劲的。 叹了口气,何羽桃算是摸清这两个人了,完全就是在打情骂俏,该死!就这么荒凉的资源下,他楚弃厄居然还为个冷笑话浪费一支! 他双手展开,一边阻止一个,有气无力地说:“两位,我们就剩一支箭了,再摸不明白怎么搞,别说这一具了,这溪都是咱六个人的,你想躺哪个躺哪个。” 楚弃厄又不说话了,大概是反应过来展露太多情绪,于是又变回那个闷葫芦,低头调角度。何羽桃只能转头看向师灵衣,只见师灵衣盯着楚弃厄,虽然不说话,但唇角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道:“怕什么,这不有你阿哥吗。” 话落,楚弃厄眸中燃起怒意,径直将箭对准了师灵衣。 阴阳怪气,他不喜欢。 “哎哎哎!有话好说!” 见楚弃厄真的动火,陆品前赶紧站到楚弃厄面前,他对师灵衣道:“少说几句。” 师灵衣没回话,反倒歪头看向楚弃厄,他跨步走过去。何羽桃想拦,但又觉得拦不住,最后思想斗争之时就见师灵衣已经站在楚弃厄面前了。 箭头对准了师灵衣胸口,就像先前刺入他腹部一样。 血迹还未干,楚弃厄冷眼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收了弓箭。 “楚弃厄。”师灵衣喊他,唇齿间轻轻略过名字,很轻,轻到像飘落凡间的羽毛一般,他说:“你要不要,让我试试。” 抬眼,楚弃厄看见师灵衣浅金色瞳孔中的自己,有些惊讶,还有些复杂。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还能有这么多情绪。 师灵衣抬手,指腹落在楚弃厄耳侧的蜻蜓流苏耳夹上,他摩挲了几下,笑开:“你不是在试错吗,最后一次真错了的话,代价我付。 ” 楚弃厄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后退了一步推开师灵衣的手。 “不是。” 简短又利落的拒绝,师灵衣大约早就猜到结果,他不意外,紧紧盯着楚弃厄的动作,见他抬弓,拉弓,闭眼,对准了左边那具棺椁。 顺着方向看去,也许是因为上一次错了,此刻溪面所有棺椁里的特图司都露出了身体,看起来就像是爬起来准备冲上岸。 孩子的哭声仍旧,吵得人心烦意乱。 楚弃厄闭上另一只眼睛,他需要自己静下心选择一具棺椁。 正想着,师灵衣的声音自耳侧传入耳中,像耳语。 接着,楚弃厄感受到手上出现一个人温热的触感,有茧,手掌有薄薄的茧。 师灵衣拉过弓,在楚弃厄耳边道:“阿鹤,你太犹豫了。” 话落,箭被射出,不是任何一具棺椁,而是一面岩壁,先前脱落墓志铭的岩壁。 完了!何羽桃想阻止都来不及,他眼睁睁看见师灵衣射出最后一支箭,断送所有人生的机会。 楚弃厄睁开眼,他回头看见棺椁里的所有特图司都爬出来了,她们浸在溪面上,盯住岸上的人。 她们的袍子飘在水中,像花,又像是致命的武器。 哭声愈发凄厉,近得像是在耳边哭泣。何羽桃难免捂住耳朵,他终于懂辛裴的痛苦了。 他加强声音冲楚弃厄道:“哥!咱们要不过去求个绕吧!说不准人不想杀我们,跟我们开玩笑呢!” 楚弃厄没理,他注意上一件事,所有特图司的背后,都有一朵花,而且恰好就是海棠花。 海棠。 抬头去看头顶的海棠花,看到那些海棠开的位置恰好对应此刻溪面上的特图司,而且之前他射出去的两箭,那两个位置的海棠花也已经枯萎了。所以问题不是要射击棺椁也不是射击头顶的海棠,而是,射击特图司背后的海棠花。 特图司。 很显然,陆品前也反应了过来,他望了望先前那支击入岩壁中的箭。 他走过去,先是观察了下箭身,接着他对何羽桃说:“拿只蜡烛过来。” 何羽桃狐疑地瞅了眼陆品前,转身往溪边走,还没走两步就被溪面上那些特图司给吓得头皮发麻。 “我……还是算了吧……”何羽桃咽了下口水,“我有密集恐惧症。” 见状,楚弃厄抬脚就要跨进溪里,哪知蓝简比他快了一步,三步并作两步,随手取了蜡烛就往回走,这沉稳样子完全不像刚见面时的羞涩。 何羽桃脸上轰然一热,他居然比一个女孩还胆小…… 但他脑子一抽,嘴快道:“小简,你和特图司长得好像……” 蓝简的动作一停,她皱了皱眉,用依旧哑了的嗓子回答何羽桃,“谢谢,你也挺像辛裴的。” 骂人真高级……何羽桃还没回嘴,脑袋就被蓝简丢回来的衣服盖住了,身旁的蓝简有些讽刺到:“还给你的东西。” 直到把蜡烛递过去之前,蓝简都没回头看何羽桃一眼。 陆品前接过蜡烛,靠近箭身,借着烛光他看见箭身的下方很明显有水渍,于是伸手去触,将将触到之时手腕就被抓住。 楚弃厄道:“会死。” 陆品前迅速收了手,他道:“像血迹,看着血迹颜色像是一个月前的了。” 按照陆品前他们一进副本就被逮到这里算时间根本不足一个月。 所以这个血是别人的。 这里难不成还有人? 靠近一点用手扇了味道过来,陆品前只闻到很强烈的蜜蜡味,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楚弃厄接过蜡烛对着血迹移动,直到看见血迹最后的归宿是在一个人身上。 师灵衣。 第12章 血迹在他身前便消失不见,楚弃厄轻微蹙眉,他总觉得不对劲。 烛火在他手中摇曳,照亮他极淡的情绪,连同撇嘴,师灵衣都瞧得一清二楚。 师灵衣半点慌张都没有,甚至于在烛光的闪烁之下,笑意在慢慢染进眼眸。 他说:“怀疑我啊。” 尾音轻得不能再轻,总有些不可思议的试探。 怀疑。但楚弃厄闭口不言。 将蜡烛举到师灵衣面前,在他那双浅金色眸子隐藏情绪之前,楚弃厄抬手,将自己耳上的蜻蜓耳夹取下,他说:“来过?” 师灵衣一愣随即很快道:“没有。” 他接过耳夹反复摩挲两下,眼睛却盯着一直观察自己的楚弃厄。 “不信?”师灵衣说。 楚弃厄盯着师灵衣戴上耳夹,沉思了几秒,应着:“嗯。” 不信。 或者说,师灵衣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信。 “阿哥!你让师兄让开,挡着血迹了!” 身后传来何羽桃的声音,楚弃厄眨了下眼睛,收了情绪。他见师灵衣慢悠悠地让开了位置,但是血迹仍旧没有出现。 第22章 血迹就是在师灵衣出现的位置消失的。 戚茜扶着伤口半拖着身体走过来,咦了声:“奇怪,这东西凭空消失啊?” 楚弃厄扫了眼师灵衣,见对方端得一副正经样子,目视血迹,言之凿凿地道:“肯定是跳进溪里了,说不准这么多特图司里单单有个真的。” 捂着伤口的戚茜茅塞顿开,立马往陆品前那边跑,一边跑一边龇牙咧嘴:“快找找机关啥的,我觉得肯定不简单。” 于是蓝简开始在岩壁上摸来摸去,试图找到机关。 在其余两人还在摸岩壁的时候,何羽桃盯着面前这支箭, 他说:“三支箭都射出去了,而且也没说失败,那就意味着这箭也能循环利用吧?” 陆品前啧了声,他一向只会解剖,冷不丁让他做推理题,有点难受。 扭头就喊师灵衣支援,于是造就了三个人对着一支箭发呆,另外两个摸岩壁,溪里还有一堆特图司虎视眈眈的奇异场景。 楚弃厄抬眼盯着上方那朵枯萎的海棠花,他又看向地上的血迹。 这些血,不是一个成年男性受伤流下来的血,这些血,是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致命的血量。 楚弃厄将目光投向了师灵衣身上。 师灵衣站在那,歪头看何羽桃,“小锦鲤神,你什么想法。” 何羽桃光搓手不说话,偏头瞅陆品前。 陆品前出于谨慎,再三衡量后,对师灵衣说:“你觉得我们动了它,死的概率有多少。” 某人笑而不语。 大概是百分百吧。何羽桃砸吧砸吧嘴琢磨着,打了个寒颤。 于是陆品前觉得还是赌一把,拿他这法医天才的手赌一赌死神会不会保佑他。 刚伸手就被蓝简拦下来。 斟酌字眼,蓝简说:“要不,你们再考虑考虑?” “还是不了吧,你要不回头看一眼溪面?” 戚茜回头看,溪面的特图司又近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特图司那双湛蓝色眼睛里有血迹。 但是这个箭看起来很邪门,像在老虎嘴里拔牙一样邪门。 “我认为还是得从长计议。”戚茜道。 “没时间给你从长计议,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这里可没有法医做尸检。”陆品前说道。 因为最后一个法医已经在死亡边缘了。 “我的意思是——” “耶?” 箭被何羽桃握在手里,他有点懵,捏着箭反复观看,“奇怪,这箭怎么一点磨损都没有啊?” 陆品前:“!!” 戚茜:“!!!” “死小孩!”陆品前头回觉得死神把枪架自己脖子上了,伸手就要去抢,“还原!快点给我还原!” 何羽桃一手挡着陆品前,一手举高继续检查,他捏着箭头看了许久才在一处找到裂缝,而裂缝里仿佛刻了几个字。 “有字哎。” 楚弃厄抬眼,拿过箭来看。 在缝隙之中,他清楚地看见了两个字。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何羽桃追着问。 对方半句话都没说,只盯着溪面上不断靠近的特图司沉默着。 蓝简见状,道:“我来看看吧。” 何羽桃又将东西从楚弃厄手里拿过去。 刚交到蓝简手里就见楚弃厄往溪面走去。 “哎?!”何羽桃喊了一声,半点回复都没有。 什么情况?看个字魔怔了? 耳边忽而传来蓝简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念着缝隙里的字,:“救……我……” “啥?!”何羽桃真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叫救我?!救谁?不是,谁会把字刻在祭司箭上面啊,除非是祭司本人。 师灵衣接过箭,自顾看了起来,而后把箭随手放在身上。 何羽桃猛地缓过神,“我去!真就大爷千斤顶,老小子开眼了。这不会是特图司刻的吧?这里面真有特图司?!” 话落,便听见一阵水声,何羽桃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楚弃厄猛地从水里钻出来,他游到溪中心去了。衣袍尽湿,泡在水里跟海棠花似的。 楚弃厄游到中心点,绕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特图司,他单手撑上最中心的那具棺椁,青筋突出,皮肤上的水顺着纹路往下流,滴在棺椁里头那根蜡烛上。 蜡烛摇曳两下后稳住身子,依旧燃烧蜡油。 楚弃厄抬眼,看向那根蜡烛,沉默了两秒便把蜡烛拿起丢进了溪里。 他讨厌在黑暗里见到这种微弱的光。 “他这是……跟蜡烛生气了?”何羽桃有些迷茫,“他不喜欢人类吗?为什么要伤害一根蜡烛?” “也许,他比较心地善良。”陆品前评价。 不是所有能打的人都喜欢对人类发火,比如楚弃厄。 在其余五个人的注视下,楚弃厄坐在了棺椁里面,偏头看了眼最近的特图司,而后又垂眸盯棺椁盯了半天,最后,他躺下了。 何羽桃:?? 戚茜:??? 戚茜捂着伤口就要跳起来喊,“不是,这人什么情况?他特意游到溪中间睡觉啊?他就这么讨厌人类???” “而且是棺材啊!那可是棺材!他宁愿睡棺材也不想和我们站在一起?!”何羽桃很伤心,抚着心口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我们这么差劲吗?” “注意措辞,不是我们。”戚茜纠正,指着何羽桃,点头,“只有你。” 何羽桃那个气啊,拳头都捏起来了,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就听见蓝简说话。 蓝简说,“我觉得楚弃厄不会不管我们的。” 这话引起了师灵衣的兴趣,师灵衣拖着声音长调哦了声,“详细说说。” “他帮我拿回身体了。” 这话听了谁不想笑,大约四十多分钟前,是楚弃厄亲口对辛裴说,他可以帮辛裴占据蓝简身体。蓝简居然还觉得楚弃厄是好人,这傻孩子。 何羽桃抿了抿想笑的嘴,他努力憋笑,对蓝简说:“四十三分钟零二十一秒前,他想杀了你。” 蓝简沉默了。 何羽桃又道:“而且,他已经杀了阿诺娜。” 蓝简更加沉默。 于是何羽桃继续补刀,指着师灵衣隐隐溢出血的伤口,“看,这就是他捅的。” 师灵衣也点头,跟着说:“很坏,专挑我痛处刺。” “对啊,你说我们师兄人好都不要说阿哥人好,阿哥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蔫儿坏的。” “我听见了。” 楚弃厄慢慢坐起,活像诈尸,他扭头看向师灵衣这一堆干站着不帮忙的畜生,头一回有了无语的神情。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 会被听到。 何羽桃惊讶地捂住嘴,“原来你听得见啊。” 楚弃厄:…… 他冷脸准备起身游回去揍人。 所幸蓝简出声说话,阻止了一场战争的开端。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 “其实,我在身体里被压制的时候是能感觉得到你们的,而且,我听见楚弃厄跟我说他可以帮我。” 何羽桃回忆了一下先前楚弃厄对辛裴说的话,原来,他说的我可以帮你,是帮蓝简啊。对楚弃厄投去眼神,见他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何羽桃不禁想起自己还质问楚弃厄来着…… 蓝简继续说:“原主灵魂重回身体,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决,钟的声音和濒死的气息。” “什么……意思?”何羽桃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烧干了也没想明白,他试着解释,“你的意思是说,阿哥故意拖延辛裴,让他听见那什么钟声?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个机关啊。” “他知道。”蓝简说,“阿诺娜墓志铭上写了。” “神之沽恩,以血为介,献之魂骨,以钟为线。”蓝简说完,抬眼同楚弃厄对视,“你以前,是有娀的人。你听得见那钟声。” “什么钟声。”戚茜问。 蓝简没再说话,定定望着楚弃厄。 有娀的钟声,只有被血染红骨头的人才能听见。 可蓝简依旧觉得迷惑,她研究有娀那么多年,看墓志铭时也有些勉强,但楚弃厄,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却仿佛对有娀十分熟悉,但又很是陌然。 这个人,满身都是秘密。 第13章 楚弃厄坐在那里,不冷不淡,只靠在那,似乎没听他们讲话,但好似又在听。他闭着眼,静静坐着。 等了小半分钟,溪面上的特图司突然动了。 诡异得如同一个木偶娃娃一般行动,没有带动任何水痕,但她们偏偏动了,最前面的特图司还差一步就能到岸边,蓝简甚至能清晰看见她眼中的血往下流。 咽了下口水,蓝简还是选择躲在戚茜旁边,而戚茜的身后早已被何羽桃占了位。 此时戚茜就跟老母鸡护崽一样护着这两个胆小的人,她看向陆品前,与之对视一眼而后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刀借我。” 第23章 陆品前:“?我是手术刀。” “别着急,那不还有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吗?”师灵衣慢悠悠地说,对着楚弃厄抬了抬下巴,又说:“左侧方二十五度。” 话落,便见楚弃厄睁开眼,他没回头,直接用手肘顶过去,把想爬上棺椁的特图司给打得反应不及,接着趁对方还没沉入溪中,楚弃厄伸手扣住她的双手,轻松拽上棺材里。 对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嘶牙咧嘴地扑过来咬楚弃厄。 楚弃厄定定地看着她,看她额头上那抹红,又看她湛蓝色的瞳孔,有那么一秒的恍然,他想起被自己刺死的阿诺娜,或者说,那是他的母亲。 只是这一秒快得只有眨眼的功夫,楚弃厄恢复至先前的冷意,抬手把整个特图司尽数抓起来。 特图司的腿腾空着,不停地扑,双眼更是血红。 许是她一个个体感染了其余的特图司,不一会儿,溪面上那些特图司有些躁动,甚至发出低低的嘶吼,伴着婴儿的哭声,这感觉就跟见到一场大型祭祀活动一般。 何羽桃突然慌了神,结巴道:“她她她……她活了!” 师灵衣觉得好笑,“也没说她是死的。” 崩溃的情绪在何羽桃脑子里崩开,心都是慌的,恨不得放把火,大家一起死得痛快。 只是他没火也没胆子。 “小锦鲤神。”师灵衣突然开口,拽着何羽桃后衣领往溪边走去,接着一推,直接把人推到水里了。 吓得何羽桃以为自己要溺水了,扑腾好一会儿,一边喊救命一边骂:“你这是蓄意杀人!蓄意!” 师灵衣笑着,也不反驳,只站在溪边盯着何羽桃从扑腾骂人到发觉溪水只有自己大腿这么高,然后开始迅速脸红,接着又被身后沉重的呼吸声给吓得腿软呛了口水。 没等何羽桃哆哆嗦嗦站起来,师灵衣就说:“选一个吧,挑你喜欢的。” 身后的嘶吼,婴孩的哭声,再加上闭眼也忘不掉的血泪。他师灵衣是在发什么疯啊,居然让他选一个喜欢的?!正常人谁喜欢这种吓人东西啊! 但师灵衣不动,何羽桃也没敢反驳,他抬头与之对视,却从对方眼底看见了威胁。 于是何羽桃在心里挣扎良久,最终选了身边的特图司,眼睛一闭,心一横,抱住这个小屁孩,单手覆盖住对方的脸,全方位阻止特图司咬人。 但是越抱越不对劲,这小屁孩,好像是……飘在水里的。 这个念头愈发强烈,但何羽桃不敢动,只能嘟囔着:“对不起,冤有头债有主,是师灵衣让我这么干的,要找你找他啊……” 嘟囔完,突然听见怀里的特图司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接着脑袋砸在何羽桃胸口。 完了。 把鬼给箍死了。 何羽桃是这么想的,一旁师灵衣抬手抓住何羽桃怀里的特图司,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任凭师灵衣拿捏。 他松手,她的身体便倒在溪里,而后浮了上来,她背后的海棠花迅速枯萎。 假的。 师灵衣问何羽桃:“感觉到了什么。” “她没脚。”何羽桃说,“她是飘着的。” “嗯。”师灵衣应着,拍拍何羽桃肩膀肯定他,“继续找没脚的。” “啊?为什么?” “因为要箍死她,免得她找我报仇。”师灵衣随口道。 他慢慢朝溪中心去,等游到楚弃厄这边时,何羽桃已经开始招呼其他人箍特图司玩了。 楚弃厄拽着挣扎的特图司,冷眼相望好一会儿。 “阿诺娜在哪儿。” 特图司挣扎得动作猛地一怔,继而换来更猛烈的挣扎,她似乎不喜欢楚弃厄说阿诺娜三个字,又或是她不喜欢任何人提起阿诺娜。 楚弃厄偏头朝另一边看去,确实如此,阿诺娜三个字比任何催化剂都好使,溪面的特图司早已爬上岸冲着戚茜她们去了。 没想浪费时间,楚弃厄正要摘了她背后的花便觉得衣角一重,他低头看去,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冲自己笑。 “阿鹤,拉我一把。”师灵衣抬手抹了下头发。 一个187cm的大男人,爬不上棺材。 楚弃厄绷着脸给了他一只手,于是师灵衣顺着杆子往上爬,拽着楚弃厄的手臂翻身倒在棺材里。 也许是楚弃厄恰好那么一撇,看见师灵衣伤口上正慢慢渗血,他才想起来,师灵衣受了伤。 楚弃厄没出声,回过头盯着特图司,一字一句地说:“阿诺娜,在哪儿。” 特图司依旧没有回答,挣扎得异常激烈,楚弃厄单手扣住她的双手手腕,另只手扯下她背后的海棠花。 面前的特图司犹如泄气一般倒了下去,再无生息,而楚弃厄手中的海棠花也迅速枯萎。 楚弃厄看向另一侧的戚茜,只见她们早就学着自己那样,摘下海棠花,甚至把花当头饰,戴在了头上。 “不关心一下我。”师灵衣有意无意地意示楚弃厄看自己的伤口。 楚弃厄瞪了他一眼,撕下自己的还算半干的布料,丢给了师灵衣。 接着,耳边响起了师灵衣闷闷地笑,笑得楚弃厄心烦异常。 楚弃厄懒得跟他计较,抬头去看棺椁的正中心,果然,那里被岩壁挡着的海棠花已经在慢慢枯萎了,随着人数的减少,海棠花枯萎得越多。 “想不想速战速决?”师灵衣给自己包着伤口,问楚弃厄,“还是说,你就这么笃定阿诺娜没死?” 楚弃厄的眼神终于舍得落在师灵衣身上了,但那也只是淡淡的,如冬日的白霜一般。 他说:“她死了。” “那你问她在哪儿。”师灵衣问。 “在这个地方,死,可以是永远活着。”楚弃厄吐出这几个字,神情仍旧冷清。 师灵衣沉默了一会儿又笑开,他表示了解,点着脑袋靠在棺材上。 扫视了一圈,他说:“要把她们都杀了?” 可前面多少假的特图司死去,在看不见的小溪尽头就有多少特图司补上空缺。 楚弃厄也看见了,他说:“不,找到她。” “怎么找。” 楚弃厄突然站起身,抬头望了眼正在枯萎但又迅速恢复生机的海棠花,他说:“找到阿诺娜,杀了它。” 话落,恰好特图司扒住棺材,怒意冲冲地盯楚弃厄。 楚弃厄眉眼一挑,也不急着把她拽上来,他只说:“我会找到阿诺娜。” 两行血泪从特图司眼睛里溢出,她不允许也不会让人把阿诺娜找到,她讨厌所有找阿诺娜的人! 伸出手抓住楚弃厄的手臂,指尖像利刃一般划开了楚弃厄的衣服,刺进他皮肤。 楚弃厄看了眼手臂,他再次道:“把她的墓一把火,烧了。” 耳边传来刺耳的嘶叫,不是抓住楚弃厄的特图司,是头顶那朵海棠花中的特图司。 她一身紫袍,额间的祭司血异常惹眼。 特图司满脸的血痕,冲向楚弃厄。 “小心!”陆品前道。 但是来不及了,箭自手中脱落,射过去,将花瓣击得粉碎。 【玩家楚弃厄击杀特图司】 系统播报,机械女声冰冷无情。 随着系统的播报,特图司倒了下去,戚茜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她很小,抱着也很轻。 戚茜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血泪,不知该说什么,她朝楚弃厄那边看去。 指尖楚弃厄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头顶的海棠花瓣也随着特图司的倒下而粉碎,撒向棺椁,像祭奠着谁。 师灵衣不知何时早已站起来了,他眸中藏着淡笑,极其得淡,不达眼底。 缓缓收了箭,楚弃厄垂下眼眸,半响过后,他把弓放在棺椁中,郑重地,放在棺椁里。 那棺椁里雕刻着的,是那只老鹰。 哭声愈发得凄厉,楚弃厄抬眼扫了一圈,那些假的特图司尽数倒了下去,海棠花一旦枯萎,她们便飘在溪中,连着棺椁一并往一处飘去。 楚弃厄扫了眼抱着特图司的戚茜,道:“坐上来。” 何羽桃率先反应过来,麻溜儿找了具棺椁,爬上去,稳稳当当坐着。 他对戚茜招呼,“快啊,这可以不用自己动手的浆哎。” 戚茜这才抱起特图司,和蓝简一并跨上就近的棺椁。 一行人慢慢随着水流往前进,就像当时的伦克巴与他们一样。 水带着他们穿过祭司台,钻过狭窄的道口,却不像先前一样穿过芦苇。 何羽桃有种很慌的感觉,好像……他们愈发得往墓里头去了。 第14章 随着水流愈发湍急,何羽桃的心也越来越慌,他用手划拉了两下水面,勉强与楚弃厄那边并行。 楚弃厄坐在里面,把棺材当船使,半干的头发贴在他脸侧,神情淡淡更显得冷冽。 像青梅兑了气泡水。 凛冷且傲贵。 第24章 哭声顺着水流愈发得急促,师灵衣靠在船边,偏头盯着楚弃厄,耳上蜻蜓耳夹落在肩侧,有些晃动。 昏暗的环境中,他们每行一处,岩壁上皆有一根蜡烛燃起。微弱的火光映照在水面上,一圈圈涟漪诉说来者闯入的莽撞。 重力撞击迫使棺材摇晃,楚弃厄立刻警惕起来,微微眯起眼眺望远方,随着摇晃感愈发得强,何羽桃站起来,试图稳住棺材。没等他站稳,后面的棺材径直撞了上来。 一瞬间,棺椁进了些水,何羽桃喊了一声,又急又怕,最终抓住楚弃厄衣袖不放手。 “不会是撞到什么人吧?!这里是出去的路吗?!” 话落,背后传来破裂的声音。 一行人转头,亲眼看见水面上无数的棺椁一一破裂,犹如先前的特图司倒下一样,裂成大片的木头,飘在水面上。 烛火映在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水面上唯一一具没破裂的棺椁,就是他们坐的这一具。 “特图司……”有人唤特图司的名字。 躺在戚茜怀里的特图司紧闭双眼,睫毛颤了几下也没能睁开眼。 “特图司……”女声轻柔唤她,“醒来。” 不似副本开启前那邪魅蛊惑的喊法,女声就像在特图司耳边轻轻叫她。 特图司的身子不安稳,有些梦魇。 “特图司……醒来……” 特图司猛然一睁,思绪尽数回归。 翻身呕出一口浊血,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缓过劲儿之后,特图司坐回去,这才发现面前坐着几个人,皆不认识。 有些惧意,她慌乱往后缩着身子。 她自人群中看见楚弃厄。额间的印记,手腕上的鹰。 楚家的人。 不远处传来轰鸣,头顶掉落一些碎石,震感令棺椁极其不稳。 “什、什么情况!那个女声,是阿诺娜吗?!” “这是在搞地震吗?!这是在墓里哎!” 戚茜与何羽桃一问一答,最后怕得要死,两个人抱着埋头躲碎石。 特图司试图跳下棺椁,但被蓝简抓住衣服,她将其揽入怀中,护住她脑袋。 “你别怕。”蓝简轻声道,她一字一句地朝特图司解释,“我们不是坏人。” 一时间特图司有些愣神。 嘶吼打破特图司的思绪,强迫她回神。 声音像是动物,又像是人。 凄厉而尖锐。 众人的面前忽而升起一具雕塑——拿着弓箭的阿诺娜。 “阿诺娜……”特图司在蓝简怀里看见了阿诺娜,她想起身,“阿诺娜!” 她说完,立即传来陆品前的声音。 “棺材怎么都沉入水底了!” 水面,只看见那些尸体与木板一同没入水面,下坠,直到没有痕迹。 “阿诺娜!”特图司想挣开蓝简的束缚,她双目紧盯阿诺娜的雕塑,眼泪不自觉落下。 她额间那点红,是阿诺娜的血。 恍惚间,特图司似乎看见了阿诺娜,那个庄穆严肃的祭司。 哭声,骤然停住。 楚弃厄蓦然起身,立于棺椁之中,望向阿诺娜的雕塑。 棺椁似乎感觉到阿诺娜的存在,慢慢朝那移动。 缓缓靠岸,楚弃厄长腿一跨,头也不回就像往雕塑那边走去。 何羽桃在他身后挥手,蹦了好几下,“哥!还有我们呢!” 突然,蓝简抓住何羽桃的手,她扫了眼在座各位,顿了一下,继而出声,“你们……没有闻到味道吗?” 味道?戚茜探头去嗅,只闻到水的湿濡与难闻的腐烂木头味道。 戚茜摇了摇头。 “血。”师灵衣说,他翻身,抬起手,冲大家笑,“人的血。” 水中颜色慢慢浑浊,逐渐变红。 鲜红的血沾满了师灵衣白皙的手,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再染红。 好像个杀人狂魔,何羽桃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何羽桃嘶气抱臂自己麻溜儿站起来爬上岸紧跟楚弃厄脚步,他道:“阿哥,你说那个特图司是真的吗?她为什么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她可是刺了我们三箭哎!三箭!” 脚步一顿,楚弃厄斜睨了眼何羽桃,冷意自眸底染尽。 他没骂人,但何羽桃却觉得楚弃厄凶得要命。 算了,当哑巴也挺好。 何羽桃连忙闭了嘴,并点头。 楚弃厄这才舍得收起眼神,朝雕塑走去。 他往前走,烛火随脚步亮起,照亮这个岩壁。 阿诺娜的面容栩栩如生,手中弓箭挽在手腕遮盖住那只鹰,衣带飞扬,俨然一副祭司模样。 “阿诺娜!” 特图司飞奔而来,跪在阿诺娜面前,手在扶上阿诺娜的弓箭之时,面容慢慢变了,准确来说,是长大了,犹如楚弃厄第一次见到特图司一样。 十七岁的特图司,紫色巫袍,湛蓝色的瞳孔,眉间那红点,倔强且清冷。 她与蓝简,一点都不像。 何羽桃似乎也反应了过来,面前这个特图司,是真的,而在此之前,真正的特图司,他们从未见过。 所以,不是特图司射出的祭司箭,也不是特图司诅咒楚弃厄。 何羽桃刚想开口,师灵衣率先道:“是埃达。” 从头到尾,都是埃达和博布索谋划这一切,其目的再明显不过,他们想要楚弃厄,要他永远留在有娀。 特图司在哭,她伏在阿诺娜的雕塑上哭泣。 十年,整整十年,她再没见过阿诺娜。 立在特图司身侧的楚弃厄,面色淡淡,情绪被他隐藏得很好,他伸手,在阿诺娜的额间抚过,仿佛在摸自己额上的风信子。 只可惜,阿诺娜额头光滑,不似楚弃厄一般。 “阿诺娜在死前已丧失庇佑的能力。”楚弃厄说,垂眸去看跪在地上哭的特图司,“可你有。” 有娀现在的祭司,是特图司。 祭司,要庇佑有娀的生灵。 半响。 楚弃厄的视线落在阿诺娜的手上,神色一凝,复而抬头凝望雕塑上阿诺娜的神色。 那根断了的手指,戴不了祭司戒的中指,再不能拉动祭司箭。 同样,特图司也看见了,她动作有些慌,喃喃自语说不可能。 阿诺娜是自刎而死,她是为了保护有娀的孩童而死,怎么可能会断了手指。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啊……”何羽桃凑过来,说道:“这根手指是被人不小心给掰断的。” 话落,特图司便抬头瞪他,她捏紧拳头,满眼杀意。 何羽桃脖子一哽,默默退到一边,他摆了摆手,“我可没有亵渎祭司的意思,就是……” 话落,脚边突然绊到一个东西。 “哎呦!” 何羽桃勉强站稳,扶脑袋低头找“罪魁祸首”。 他这才发现,阿诺娜身后有两具雕塑。 吓得何羽桃立马就跑,跑到师灵衣身后躲着。 楚弃厄抬眼望去,雕塑靠在岩壁上,低着头,衣裳破了好几处,最怪异的是,他们双膝跪地,手上被绑了绳子。 “有娀有一种习俗,在祭司死后,有人要驻墓守尸,看这两个雕像,或许便是有娀拿来替代活人的。”蓝简向大家解释,她目视雕塑不敢上前,只道:“只是……没见过在祭司面前忏悔的雕像。” 随着视线去看,忏悔的对象正是这具断手指的阿诺娜。 向阿诺娜忏悔?蓝简摸不清里面的缘由。抬手只抚了抚阿诺娜的脸,这张满目愁容的脸,令她觉得有些难过。 “是博布索。”特图司抹去眼泪,抬头去看阿诺娜,“是博布索在忏悔。” 眼底染上的恨意令特图司褪去几分脆弱。 特图司缓慢起身,指尖抚过阿诺娜那只缺失手指的手。 没再说话,特图司绕过阿诺娜,站在两具雕像面前,居高临下,带着高不可攀的睥睨。 她仿佛是审判之人,判定他们,永世赎罪。 “所以这两个人,一个是博布索,一个是伦克巴?”陆品前问,他嘶了声,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蹲下去仔细看,“两个男人啊。” 这句话引起楚弃厄的注意。 戚茜也跟着去瞧,以她浅薄的看人技术,确实是两个男人。当中一个虽然戴着王后头冠,但唇边却有细小的凸起,跟胡子一样。 “奇怪啊,这雕像也太逼真了吧,胡子都给雕出来?!这要是拿回去参赛,高低得是个国际大奖。”戚茜道,扭头拉过蓝简来看,指了指当中一个人的脖子,“你看,还有喉结,两个都有。” 蓝简抬手摸了摸,确实是很明显的喉结,为了验证猜测,她还打算去摸一下特征。 还没动手,陆品前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套,他道:“这种事,还是让我们法医来鉴定吧。” “是预备法医。”戚茜纠正他。 第25章 “我已经实习了。”陆品前严肃道。 接着埋头检查。 一顿操作后,陆品前得出结论。 “是男性,年龄都是29岁,左边比右边骨架稍大,但肋骨以及其余骨头都成畸形状态。”陆品前沉吟道,他抬头去看师灵衣,“不排除里面是尸体。” “哈?尸体?陆法医,你搁这儿开玩笑呢?”何羽桃跳起来,不愿相信,“你就靠手一摸,你就说人家是尸体?!你懂不懂礼貌!阿诺娜还在这儿,而且,我们也见过博布索和伦克巴啊,还有那只小猫!” “什么小猫。”师灵衣问。 “就那只。”何羽桃比划了个形状,“这样的,阿哥老喜欢的那只。” “我不喜欢。”楚弃厄反驳。 “屁,你可喜欢了,一直仑图长仑图短的。”何羽桃撇撇嘴,带着些许埋怨,“你喜欢那只猫都比喜欢我们多得多。” 楚弃厄张嘴,刚要出声就被陆品前打断。 “三位,我们在聊很严肃的事情,不是在聊猫有多招冰雪人喜欢好吗?!”陆品前瞪眼看向师灵衣,“还有你,一个刑侦人员,你在这儿聊猫?” 师灵衣清清嗓子,说得理所当然,“我受伤了。” “你就是还有一口气,也给我滚过来查。”陆品前咬牙切齿。 见推脱不了,师灵衣只好走过去看。 伸手摸了摸雕像,又用指尖敲了两下,他将指尖移到雕像脖子侧方,静了一会儿竟收起笑意。 同陆品前对视一眼,没说话了。 于是陆品前也伸出手指在雕像的鼻间探了探,发觉不对劲后,他与师灵衣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意思。 活的,还没死。 师灵衣沉默地取下雕像里的绳子,而后将两根绳子绑成一条长绳,再在绳子两端绑一个八字结。 陆品前道:“你打算拿绳子救他们。” “谁说我要救他们。”师灵衣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楚弃厄,眸底藏着隐晦的深意,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杀他们。” 话落,绳子套住了其中一具雕像,师灵衣缩紧绳子,在雕像还没挣扎之前,抬腿将其踢向一端的岩壁边。 于是两具雕像分别在两端,被绑住颈脖,发出痛苦的闷叫声。 师灵衣目光沉沉,望向伦克巴脸上毫无笑意,他站了两秒后快步走过去,不等大家反应径直一拳击碎那具雕像。 雕像胸口碎了一个洞,洞边裂痕延伸至全身,直到师灵衣冷漠地抬起眼那一刻,雕像碎了。 头颅滚落在地,黑漆漆的,滚入溪里,犹如放进开水里沸腾,棺椁轰然,碎成木块,沉入水底。 师灵衣这才收了手,冷眼去看另一具。 正要抬脚,何羽桃便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我来打!” 哈了气又给自己加了个油,闭着眼睛大吼一声,何羽桃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过是打裂了雕像,最终还是楚弃厄看不过去,随手一锤,雕像四分五裂。 但这次,雕像里没有骨头,没有头颅,没有任何关于人的尸体。 也就是说,这两个雕像里只有一具尸体,便是伦克巴。 博布索没死?那为什么,他的雕像能如此逼真,而且为何死在这里的只有伦克巴一个人。 身为国王却死在前任祭司的墓中。 他在对前任祭司忏悔吗…… 这个发现让在场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难道真是博布索设计了所有吗…… 他又为什么男扮女装,还谋杀伦克巴。 “我们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了,时间不多了。”戚茜说道。 她眼见棺椁沉入溪底,所见之处几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出去,哪怕是游,水流也湍急异常。 事到如今,也只能找找其他出路。 摸了摸岩壁,戚茜道:“这里不像先前那个地方,这里的光也比之前亮上许多,而后,没有风进来。” 这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通风口,没有出去的路口。 何羽桃叹了口气,转身蹲在溪边,捞起血水就往身上泼。 他道:“我这个人呢,是很怕死,但是我知道,凡是有人到达的地方,就会有出路。” “那你是在……”蓝简满脸疑惑地看何羽桃往自己身上泼血水。 一股子血腥味钻进鼻间,熏得人几欲发呕。 “你懂什么,这么多血,怎么说也是有娀的血,那我沾了,不就是同类了,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何羽桃边说边想往蓝简身上也泼一点。 蓝简不愿意,挣扎着,脚底猛地一滑,一头将将栽进溪里。 还好何羽桃反应快,一把将蓝简推上岸,自己却往溪里栽。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何羽桃在闹着玩,挣扎几下自己会爬上来,毕竟这是在岸边摔掉,水深也深不到哪里去。 直到何羽桃沉下去后,水面没了半点泡泡,动静也逐渐缩小后,大家才觉得不太对劲。 楚弃厄二话不说,率先跳下去,溪水并不干净,刺得他眼睛生疼,但纵使这样,平白无故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也是怪异。 他游出水面,道:“不见了。”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楚弃厄不死心,又潜下去找。 仍旧没有。 溪水在沸腾,混着血与头颅。楚弃厄只觉得身上一烫,而后手腕上的老鹰有了灼烧感。 他看见何羽桃在随着那些木头不断下坠,就好似被绑住了手脚一般,一动不动。 游过去,楚弃厄刚伸手抓住何羽桃,就被一股力气给拽过去。 何羽桃惊慌失措地抓住楚弃厄衣裳,犹如他是救命稻草。借了些力,何羽桃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楚弃厄身上。 这还不够,他把腿挂在楚弃厄身上,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踹开。 水浑浊得厉害,混着尘封多年的泥土,木板砸在上面掀起一片灰尘复又漂浮打在楚弃厄背上。 或许是有钉子,楚弃厄感觉到背后又锐器刺入皮肉的疼痛。 憋气,楚弃厄抬手捂住何羽桃的嘴,试图稳住他。然而何羽桃却觉得楚弃厄要杀死自己。 于是他开始挣扎,开始蹬腿并推开楚弃厄。 背上的痛感明显,被凉水浸过更加得疼,手腕上灼烧感烫得楚弃厄指尖猛然发颤。 力气,在慢慢消失,他与何羽桃一并下沉。 眼前的浑浊变成清明,楚弃厄好像看见了什么,他摸不到,什么也触碰不到。 声音好近,近得楚弃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力且快速。肺部灌进水的疼痛使他不自觉呛咳,气泡在慢慢上升,而他在下沉。 “阿鹤,跃天之仙鸟,跨地之瑞兽。就叫他……阿鹤。” “新来的?楚阿鹤,名字还凑合。” “我是会骗人,怎么,你怕了?” “我要是想一个人死,他不会活过一日,我若是想一个人活,他就是魂飞西天,我也能从佛祖手里抢过来。” 话语在楚弃厄耳边响起,熟悉却又不真切。 眼前的清晰逐渐变得浑浊,他好像听不见声音了,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闷着的鼓声。 “救她。” 身上骤然一震,楚弃厄睁开了眼,额间的印记红了许多。 他看见手腕上的鹰在展翅,他听见阿诺娜的呼唤。 动了下身子,楚弃厄仍旧使不上力气,因为吸入太多的水,肺部疼痛异常。 直到手腕猛地被人扣住,楚弃厄看见师灵衣的脸,冷静镇定,带着上位者的沉稳。 师灵衣脸色冷淡,一把推开还挂在楚弃厄身上挣扎的何羽桃。他将楚弃厄揽入怀,而后抚着他后脑,干净利落地将那根钉子拔出,血混在水中再染红。 师灵衣沉着脸伸手就着何羽桃后脑就是一下,而后一手抱着楚弃厄一手拽住昏迷的何羽桃,往深处去。 第15章 干燥与热是楚弃厄有意识后的第一感受。 他听见火在燃烧的声音,也听见不大不小的交谈声,闻到泥土烧焦的味道,还有……一丝竹子的清香。 睁开眼,有两秒的空白。 “阿哥,对不起。” 身侧传来何羽桃的声音。楚弃厄侧头去看,何羽桃跪在自己身旁,满脸虔诚,他举着手指作发誓状。 “我以后一定听话,再这样乱搞我一定天打五雷轰!都不用你救,我自己死!” “咚!” 脑袋瓜被人敲响,师灵衣道:“阎王可不收你这样的。” 何羽桃委委屈屈地捂着脑袋揉,也没敢反驳,望着楚弃厄小小声地说:“对不起啊……” 瞅着楚弃厄煞白的脸,何羽桃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起来。”楚弃厄道,他没看何羽桃,盯着不远处燃烧的火,“我不是你的发誓对象。” 人不需要把命绑在他人身上。 人只需要对自己忠诚。 火跳跃了下,发出一些声响,蓝简抖了抖挂在边上干了的衣服,扭头看了过去,她起身递给楚弃厄衣服。 第26章 “你的衣服。” 楚弃厄视线落在她手上那件红白色的袍子,还带着余温,热的温暖的。 接过衣服,楚弃厄披上后自己撑在岩壁上站起来,看见身下衣服上的血迹。 衣服是师灵衣的,血迹是自己的。 楚弃厄抬眼看向师灵衣,师灵衣穿得薄,头发都是湿的,抱着手臂靠在一旁与自己对视。 他落眸在地上那件衣服上,满不在乎地说:“你死了,我们还要埋。” 说完,靠近楚弃厄,手指摩挲了两下他的头发,没再说话,他这才坐到火堆边捣鼓那堆木头。 “才不是。”蓝简撇了眼师灵衣,压低声音对楚弃厄说:“他坐在这儿一直守着你,溪水那么冷,你背后伤口的布都是他怕你冷着,烤了好一会儿才敢往你身上包。” 楚弃厄这才正视此处的环境,没有先前阿诺娜墓那般湿润,但同样是岩壁砌成的洞穴。地上的火伴随好几处被烧过的黑土,水滴入一处凹陷的石头上,汇集一处。 是溪流,没有先前那般宽,应该是同一条溪流,隐入黑暗,听得见水流动的响声。 “我们待了多久。”楚弃厄道。 “半天应该是有的。”蓝简说,她指了下何羽桃,“毕竟他每隔一小时就开始问你是不是死了。” 何羽桃默默解释,“只问了十遍。” “十个小时。”戚茜道。 “还剩四个小时。”陆品前补刀。 “我们找过出口,只看见这个。”蓝简指向洞穴的一处,说道:“唯一奇怪的东西,只有它。” 顺着蓝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居然有个木架,上面垒了好些耐存放的食物与急救工具。 楚弃厄随手翻了两下,发现不止有食物和急救工具,还有生活工具与几本书。 是用木板篆刻的有娀文字。 指尖落在粗砺木板上,抹过凹下的文字,一字一句摩挲过。 ——有娀祭司丘则泊与楚人清有生私子,弃有娀。 丘则泊,楚清有。 楚弃厄目光落在清有二字,指腹无意识抚摸丘则泊这个名字。 “丘则泊?”蓝简凑过来念道,她眨了眨眼回忆先前古籍中的记载:“大祭司丘则泊,二十继位,握有兵权王权,架空有娀,后弃有娀都陵,死于楚家祭坛。” 楚弃厄沉默良久,久到蓝简觉得他不会开口时,他说:“她没有阿诺娜善良,是不是。” 声音极轻,轻得仿佛羽毛坠落地面,平淡而掷地有声。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哪怕是楚弃厄自己也同样。于是他把木板翻过去,让丘则泊与楚清有的名字彻底陷入黑暗。 他转身,越过蓝简,带着寒意与刺骨的冷,往黑暗走去。 没有光,他不需要光。 背对着,蓝简只看见他略显单薄的身影,哪怕他很高,也依旧单薄。 半晌,楚弃厄举起手,落在那片黑暗笼罩的岩壁上,他一点点摸过去,闭着眼,重复着他做了七年的事情。 那些什么都摸不到的东西,才最可怕,那些日复一日的事情,才窒息。 缓慢移动的手臂摸到一处尖锐,楚弃厄停滞动作,而后很快调整好姿势,再次朝那处尖锐摸去。 只一下,楚弃厄便转了方向朝旁边摸去。那里有凹陷下去的条痕,刻在暗处。 指腹顺着痕迹一点点往下滑动,待尽数摸完后,楚弃厄心里也有了答案。 这划痕不是其他,正是刻在祭司箭上的那两个字——救我。 楚弃厄沉默不语,只手在那两个字上方摸去,在“我”字的右边确实摸到了松动的凹陷。 于是指尖用力按下去,将这块人为松动的石头推了出去。 光,自唯一的出口倾斜,落在木架上。灰尘飞扬于空中,使人的眼睛不自觉眯起。 楚弃厄缓缓睁开眼,很快适应了亮度,他抬眼朝对面看去,看见师灵衣站在光边缘处望向自己。 他的瞳孔显得更加淡了,耳上的蜻蜓栩栩如生,没有表情,只有平静。 “我去!阿哥牛啊!”何羽桃感慨一声。 凑过去看时堵住了光,他闭上一只眼往外瞧,是亮色的白,是一望无际的沙子。 但这些也足以让何羽桃兴奋,再也不是那黑漆漆的阿诺娜墓了!太好了! 他扭身说道:“把墙砸了,咱出去吧!” 没人回他话。 何羽桃兴冲冲地瞅楚弃厄。 只见楚弃厄面无表情地盯他,眼底露出几分“你信不信我把你当锤子砸墙”的意思。 撇了撇嘴,何羽桃松手将要离开。 他一动,光在木架上的位置就变了。 楚弃厄注意到了,抬手握住何羽桃肩膀,按着他。 “别动。” 顺着光的方向看去,视线落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的纸张上。说是纸张倒不如说它像一本书,在有娀这样的国度中居然能找到用纸记载的东西。 戚茜反应快,也注意到了楚弃厄看的地方,她取下那些纸小心翼翼地捧过去递给蓝简。 蓝简还没开始看便听见陆品前在一边说。 “光,落在了对面。” 对面?蓝简抬眼看去,果然,光落在了木架对面的光滑岩壁上。 楚弃厄指骨一动,把何羽桃微微推开,他并没有看向不远处的岩壁,而是在看被拿掉纸的木架缺口,那里摆了一小块镜子。 所以才会有折射光。 而且,非无意,而是人为。 楚弃厄抬脚便走,越过众人走到对面,这里比其他地方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水源。 手掌贴在岩壁上,感受到了粗糙,他骨节屈起在上面敲了两下。 空的。 这里面有东西。 楚弃厄皱起眉,看自己手掌放的位置,他松开手,两个字依旧出现在此处。 救我。 到底是救谁。 楚弃厄回身,扫了一圈都没看见特图司。 “她在哪。” 何羽桃知道他问的是谁,于是啊了声,跟献宝式地说:“看这看这!” 他疾步往角落走,指着被三件衣服盖得严严实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露出头顶的特图司。 “哥们儿对她不错吧。” 楚弃厄:…… 楚弃厄开口道:“她是鲸鱼吗?“ “不是啊?”何羽桃答。 “那你还挺有雅兴,把她当鲸鱼养。”楚弃厄不轻不重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何羽桃挠头发,不解。 蓝简翻了个白眼,被何羽桃蠢到,上前拉下特图司脸上的衣服。 她说:“只露出个头顶,亏你想的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脑袋上有呼吸孔还会喷水。” “胡说,明明是木乃伊。”陆品前道。 戚茜啧声,反驳:“乱讲,这分明是一种符咒,三件衣服可结成结界,束缚僵尸。” 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楚弃厄说得话,刚要解释就见对方又把注意力放在岩壁上。 一旁戚茜和陆品前就僵尸与木乃伊问题展开激烈讨论,蓝简捧着那堆纸摸摸啃,只有师灵衣一个人靠在岩壁边盯楚弃厄摆弄岩石。 褐色岩石被楚弃厄敲了又敲,发出闷闷的空响。 视线里陡然出现师灵衣,站在自己身侧,随手敲击岩石。 他指骨分明露出筋骨,敲了两下便原形毕露,扭头冲楚弃厄说道:“饿不饿?” 楚弃厄一哽,没想到师灵衣会问这个问题。 抬眼对上师灵衣的眼神,见他笑意在眼底绽开,而后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过来。 他说:“不好吃,但顶饱。” 将近一天没吃任何东西,楚弃厄眨了下眼,仍旧觉得师灵衣不怀好意。 他说:“你想要什么。” 面对楚弃厄的问题,师灵衣深吸了口气慢慢靠近楚弃厄,他在离对方仅有十厘米的位置停下。微微低了些头,金色瞳孔扫过楚弃厄眉眼,弯唇。 “真的不饿?” 没等楚弃厄说话,师灵衣擅自做主撕开包装将那块饼干塞进楚弃厄嘴里,继而朝他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 “只有一块,他们看见了要抢。” 这句话算是彻底阻止了楚弃厄接下去的动作,他不解,疑惑的表情显露明显,呆呆望向师灵衣,嘴里还叼着饼干。 隔了两秒,听见何羽桃咋咋呼呼地喊叫,楚弃厄才猛然回过身,背对其他人,咬了口饼干。 确实不好吃。 他想。 但也不算难吃。 师灵衣自觉站在身后替他挡去动作,没事还伸手拍拍岩壁以示自己在干活。 “阿——哥——”何羽桃兴奋至极,飞奔过去。 撞在楚弃厄手臂上,引得他一口饼干没吞下去,反被呛。 咳了好一会儿眼前猛地出现一壶水,壶是谁的不重要,但水一定是干净的。 何羽桃被师灵衣瞪到缩脖子,两根手指来回转,生怕下一秒被丢进水里。于是他瞅着楚弃厄往嘴里倒水,又等他咽下去后才敢说话。 第27章 “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何羽桃小小声地说,“天大的秘密。” 对面两个人没一个人露出想知道的神色。 何羽桃啧了声,吐槽:“没品味,还是不是大学生了,居然不喜欢聊八卦。” “我不是学生。”楚弃厄抬手用袖子抹下巴,说道。 “是是是,你当然不是了。”何羽桃记着仇,阴阳怪气地说:“你是谁啊,楚弃厄哎,楚弃厄能是大学生?” “我给你三秒。”师灵衣冷面如霜地开口。 虽然何羽桃很不愿意这么生硬转话题,但为了自己小命,只好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说。 “伦克巴,他喜欢男人。” 说完还贼骄傲地点了点头,意示两位可以露出惊讶表情了。 师灵衣:…… 楚弃厄:…… 一片寂静。 楚弃厄少有地摸了下鼻子,扭头把东西还给师灵衣,继而继续敲无聊的岩石。 而师灵衣则收下水壶,半点表情都不给何羽桃,径直往陆品前那边走去。 他问陆品前:“你们为什么要派个傻子过来。” 陆品前听完十分不解,大为惊讶,“这里除了我,谁聪明啊?” 师灵衣:…… 师灵衣:“那你也不能派个傻子过来。” “不是!你们怎么都不惊讶吗!”何羽桃追过去,扭着身子想方设法冲师灵衣重复,“伦克巴喜欢男人啊!男人!” 师灵衣:“我没聋。” “他居然喜欢男人。而且——” “博布索藏在女人身体里。”蓝简道,“和辛裴一样。” 何羽桃一脸生无可恋,握拳头嘶牙咧嘴。 好烦!被人抢先说了! 师灵衣微微眯眸,“你的意思是……” 没有回话,蓝简默默点头。 师灵衣心中了然,原来辛裴能藏进蓝简身体里,不是个例,而辛裴是埃达授意的,也就是说,博布索和埃达,有联系。 “你怎么知道。”楚弃厄出声,不远处。 蓝简抿了抿唇,看了看靠在一边突然被伤口打败的戚茜,又看向陆品前手里那堆纸。 陆品前逐字读道:“博布索由伦克巴国王亲迎有娀,生病卧床,以白纱蒙面,不见世人。后见教皇埃达,月圆,借祭司之力,治病,藏魂于……” 后面两个字没读出来,他递过去纸张,叹了口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依旧道。 “辛裴写的。” 辛裴?楚弃厄念他的名字,接过纸看了看,应该是从哪个地方誊抄下来的。辛裴之所以认得这些字,应该是因为他拿到埃达身份牌。 “这些吃的,还有火,应该是他拿过来的。”陆品前说,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问出疑虑,“他难道没死?” 楚弃厄指腹碾了下纸张,在翻过几页后,突然顿住动作。 “不,他就在这里。” “什么?!”何羽桃不敢相信,说完又害怕般捂住自己的嘴,压低声音道:“你的意思是,他魂魄在这里飘吗?” 楚弃厄转身,走向还留有余温的火堆,他垂眸盯住那一点红,继而抬手,将所有纸张尽数丢进去。 火在一瞬间包围可燃物,在肉眼可见的火势上涨中徒然弱下,只留下一些灰烬。 静了两秒,楚弃厄弯腰。 “你不要命了!”何羽桃阻止他,感受到温度后更加不理解楚弃厄,“那可是火。” 楚弃厄没出声,直视何羽桃继续弯腰,踢开了那堆火,只留下灰烬。 灰色在焦黄的土地上尤为突出。 楚弃厄蹲下,“木板。” 戚茜捂着伤口一瘸一拐走过去递东西,她道:“有点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伤口浸水后不发炎都算是老天开眼了,现下只是缓过劲儿的疼痛。 送完东西,戚茜就默默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 楚弃厄接过木板,看了几眼名字,而后伸出两根手指沾上灰抹在木板上。 字慢慢显露。 ——入口在透光之处。 这就是楚弃厄口中说的辛裴还在这里,他不仅在这里,他还知道入口。 “透光之处。”何羽桃一字一句地念。 他不理解啊,直接告诉他们入口在哪不就得了,整这些幺蛾子。 抬头,看光倾斜进洞内。确实是透光之处,但入口在这个地方也太扯了,怎么可能在光里,除非入口是天堂。 楚弃厄道:“找到了。” 他盯的地方跟何羽桃看的地方截然不同。 那些敲起来空洞的岩石,确实是入口,但没有光,就看不见开关。 陆品前也反应过来了,拿过木板径直往缺了石头的那处去,在站定以后,用手量了几下,接着回身等楚弃厄。 “你就笃定这里就是入口?”师灵衣在一旁道。 楚弃厄敲击两下岩石,最终站在某处,语气不冷不淡,他说:“你可以再找一些空的岩石反驳我。” 他朝陆品前点头,等陆品前用木板遮盖空缺。 很快,光透过木板上的细微小孔侵入洞内,它更加直观地落在岩石上。 一处,两处,三处。 小到容易忽略的光,却在这漆黑一片的地方那般明朗。 楚弃厄顺着光点去摸岩石,摸到一处凹陷,他按下去,接着对师灵衣和蓝简道:“还有两个。” 等蓝简按下最后一处凹陷后便听见一声轰隆,有些微震,灰尘自头顶落下。 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何羽桃瞪大了眼睛,忘却呼吸。 半响后,他喊:“怎么这么多死人啊!” 他们没有出去,甚至开启了一个封闭空间,那里有无数具小的棺椁,那里有数不清的骨骸,那里满是血迹,而这之中,有一尊雕像,是阿诺娜。 哭声,周而复始。 仿佛回到了阿诺娜墓。 楚弃厄想,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第16章 踏入墓室,入目是数不清的凌乱尸骸。 楚弃厄沉默,跨向墓室的棺椁,那些小到一个成年人都躺不下的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朵花。 海棠花。 哭声依旧,不知是鬼魅还是这些尸骨的不甘。 楚弃厄探究不了,师灵衣也一样。 师灵衣深吸一口气,满口血腥,熏人得很。 闭了眼,师灵衣复而睁眼,看向墓室中间的阿诺娜雕像。 仍旧清丽的面容,依然悲伤的双眼。 她还是那个有娀的祭司。 “阿诺娜她不会……”何羽桃说到一半住嘴了,看了眼楚弃厄后默默低下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有娀的祭司墓中发现了如此多的婴孩尸体,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何羽桃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艰难,仿佛有无数双手扼住自己喉咙,令他哽得嗓子发疼。 这里的肢体有些不完全,散落一地。 “阿诺娜,真的是有娀的祭司吗?”何羽桃费力问出这个问题。 他看向楚弃厄,渴望楚弃厄给出一个答复。 可是没有。 楚弃厄的眼底除却沉默,只有悲怆。 这是何羽桃少有的在楚弃厄身上能看见的情绪。 再次低头,何羽桃抿唇,抱起面前的一具腐烂的尸体,把他轻轻放入那具小小的棺椁之中。 很轻,太轻了。没了血肉的骨头居然能这么轻。 何羽桃鼻尖一酸。 他说:“这些,应该就是有娀失踪的孩子们。” 没人回答他,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何羽桃叹了口气,却瞄见特图司的身影。 他有些讶然,“特……特图司……” 她怎么醒了。 刺耳的哭声唤醒了特图司,她站在墓室门口,眼底闪过几分迷茫,继而恢复神色。 这里,是阿诺娜的墓室。 墓室里阿诺娜的神像还立在那,底下一片红色。 楚弃厄他们站在神像前方,露出神像一般的神情。 特图司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入墓室,满眼的骨头,满目血迹,都是婴孩。 那些孩子……在墓室里…… 十七岁,少女出现在一片的尸骸之中,这样的场景与楚弃厄先前见到的阿诺娜献祭重叠了。 他们见到单薄的身影行走于黑暗之中,身子发颤却从未停下脚步。 她竭力维持住自己的力气,但依旧觉得喉头发甜。 她慢慢的,走向棺椁。 “你——”何羽桃开口想阻止她,但被楚弃厄制止。 特图司站在尸骸之中,弯腰将当中一个还算完整的尸骨抱起。 很小,小到不仔细看便会觉得那只是一块布包着稍大点的石头。 血迹染红布料,听得“铛”的一声,一枚极小的银镯坠地,滚了几圈最终倒下,了无生机。 颤了颤唇,特图司伸手摸过漆黑的头骨,是个刚满月的孩子。 第28章 有娀,会为未满周岁的孩子戴上平安镯。 保佑他们一生平安。 一世顺遂。 猛地,特图司犹如失了气力般跌跪在地,她从未想到在阿诺娜的墓室里会有如此多的婴孩,她从未想过,阿诺娜与婴孩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那是有娀最年轻的祭司阿诺娜…… 那是有娀……最仁慈的阿诺娜…… 她说不出话,所有话语堵在喉间,被甜腥取代。 “阿诺娜……”特图司费力喊出名字,哑声,“你骗我……” 眼泪坠在孩子的布料上,沁开血迹。 啼哭,是他们的怨。 阿诺娜墓,就是审判天使的地狱。 特图司跪在神像前,她早该明白的,十年的时间,犹如笑话一般。 她保护不了有娀,她是有娀的罪人。 这些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特图司,阿诺娜与这些孩子的死,是分不开的。 哭声陡然停了,连带铃铛,尽数消失。 只有风声,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自神像上,落下东西。 滴于特图司的手背。 是血。 鲜血。 特图司抬头去看,见神像面上流出血泪。 所以,阿诺娜也在自我忏悔吗…… 手背发烫,特图司垂头去瞧,只见血顺势流向手腕的老鹰纹身。 楚弃厄的手腕也隐隐发烫,他恍然间想起水里那个女声。 视线落在特图司身上,楚弃厄转身往墓室外走去,在木架边停下。 他站立光线之中,亮光落在他琥珀色瞳孔上,显得金色。 眯眼,楚弃厄朝对面看去,他清楚记得,对面的那一处有人刻了两个字。 救,这个字太过沉重。 把性命交付于他人。 溪水流动的声音在洞里回荡,楚弃厄看过去,许久没在黑暗里看过东西,就连反应都慢了些许。 待他适应黑暗后,才看清水面上飘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具棺材,而且还是楚弃厄先前坐过的棺材。 抬脚。 离得它越近手腕上的烫意便越明显。 楚弃厄死死盯住它,鞋尖已然被濡湿,他跨出一步入水便被人抓住手臂。 更加烫的温度,烫到楚弃厄不免皱眉。 回头,看见师灵衣面无表情的脸。 “要去哪儿。”他问。 楚弃厄不喜欢这样的温度,瞥了眼手臂而后冷下声音。 “找东西。” “你要去哪儿。”师灵衣重复了遍。 楚弃厄眼底已然有些许不悦,他只道:“放手。” 没放,甚至抓得更紧,手掌散发的温度烫得楚弃厄心口直跳。 师灵衣上前一步,手腕使了些力将楚弃厄拽向自己。因为高,在气势上便压倒对方。 垂眸,盯楚弃厄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不爽。 师灵衣没笑,反而微低下头与对方平视,只是因为唇角向下而表露得有些凶。 压迫,威慑。 如一匹狼一般死死盯住猎物。 浅金色的瞳孔加上白色睫毛在一张这样的脸上,平添加几分戾气。 楚弃厄懒得理他,扭头就往溪里走去。 在彻底没入黑暗之后,师灵衣才看清溪面的东西,也反应过来楚弃厄说的找东西是什么意思。 手指松了一秒,在楚弃厄还没做出抽离动作之前师灵衣转而握住他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 楚弃厄的动作滞了片刻,偏了脸但没看过去,几秒后恢复动作,抿着薄唇往溪深处走去。 棺材飘在水面,没沉下去,里面还有楚弃厄放进入的祭司弓箭。 只是除却祭司弓箭之外还多了一个东西。 楚弃厄眸子一暗,阿诺娜。 师灵衣也看见了,挑了下眉又看了看楚弃厄的表情,最终用手指放在了阿诺娜鼻间。 几秒后,他说:“死了。” 楚弃厄:…… 楚弃厄慢声慢气地回复他,“我有眼睛。” 毕竟没有一个人躺在棺椁里无动于衷的样子,能是活的。 抬手扯过棺椁边上的花,露出绳子,楚弃厄拽住它,一路往岸边走去。 这木头也不沉,飘在水里拉动也不算吃力。 很快,楚弃厄把阿诺娜带上岸。火光映照她毫无生机的脸,冰冷雪白。 阿诺娜躺在里头,一身蓝白袍子,红褐色卷发,她露出手腕上的老鹰,与棺椁上的图案相似。 这是他们刚进有娀时看见的阿诺娜,这才是阿诺娜。 静静看了会儿,楚弃厄张开手掌,将自己手腕上的老鹰图案贴在棺椁上的那处老鹰。 一模一样,高傲展翅,自由翱翔。 可他依旧触到了刻痕,依旧是字,依旧是那两个字。 救她。 楚弃厄瞥眼看向墓室里还在收拾尸骸的特图司,没说话,他转移了视线,看向了一旁冲自己挥手的何羽桃。 没理会,楚弃厄继续移动目光,看过帮特图司收拾的蓝简又望过捂着伤口还在帮陆品前做准备工作的戚茜,最终,眼神落在了自己身旁的师灵衣身上。 自上而下的打量,从眉眼处扫过骨骼轮廓,每一处都不放过。 直到师灵衣有些无奈地笑道:“要不要我脱衣服给你看看是不是清白的。” 楚弃厄收回视线,面色不改,“没兴趣。” 他始终觉得,先前的救我,现在的救她,应该是指,要救的人已经出现在他目光里的。从救我到救她,只在一个人出现后才有这样的转变。 那就是,真正的特图司。 特图司,有娀的祭司。阿诺娜亲自指定的接班人。 楚弃厄转而看向阿诺娜的神像,那流下血泪的神像,究竟是忏悔还是无能为力。 “看什么呢。”陆品前挡住楚弃厄视线,问道。 楚弃厄没回答,师灵衣反倒笑着说:“在看是谁谋杀了阿诺娜。” 这话引得陆品前眉眼也染上一丝笑意,坐在师灵衣另一边,良久之后,他缓缓收了笑。 “23具。” 还是残骸,有些肢体已然缺失,不知所踪。 师灵衣抬手拍了拍陆品前肩膀,无声地抿唇。 陆品前实习的时候不是没见过比这更骇人的死亡现状,但是如此多数量的还是第一回。关键是,这些都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孩,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人间便匆匆离去。 “24。” 楚弃厄出声。 加上阿诺娜。 陆品前的眼神露出疑惑,他问:“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看。”师灵衣冲棺椁扬了扬下巴。 于是陆品前站起来,走到棺椁边,这一看吓得他心口发颤。 阿诺娜?!进副本前的那个阿诺娜?!已经死了的阿诺娜,她的棺椁和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墓室…… 陆品前深吸好几口气才鼓足勇气去检查,毕竟当时上面写的可是开棺者死,不过这棺不是他开的,找他算账也不太礼貌。 默念了几遍“谁开你棺,你找谁”后,陆品前才伸出手。 戚茜身上有伤,瞅见陆品前好像准备检查,抱着友好帮助的态度,她走了过去。 “你这是法医实习生改当警察了?”戚茜问。 没听陆品前说话,只见他抿着嘴,全神贯注在棺椁里头。 戚茜伸长脑袋去看,差点没别吓死,瞪大了眼睛直看师灵衣用一双漂亮眼睛寻问。 在师灵衣笑着点头了以后,戚茜腿脚一软,要不是扶着边沿早摔了。 摆摆手,她说:“太魔幻了,真是太魔幻了。我们这算是回到了一开始的时空?” 师灵衣随手捏了枚石头,丢进溪里,“差不多。” “差很多!”戚茜嘶气忍过伤口上的痛,她蹭到师灵衣和楚弃厄中间,一手揽过一个,左右开弓,“这意味着,我们即将跨入死亡的终点。” 师灵衣笑了起来,推开戚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没头没脑地评价了句,“你当博布索也不错。” ?戚茜没明白,斜眼看向师灵衣,又歪头瞅瞅沉默是金的楚弃厄,总觉得这句话像在骂自己。 “你们……没骂人吧?” 楚弃厄看了眼戚茜的手,转头与戚茜对视了一眼。 他点头,“嗯。” 这个嗯意味非常明显,不是赞同戚茜,而是同意师灵衣说的话,戚茜的脸放在博布索身上,确实好看。 戚茜:…… 她感叹,“我觉得我被校园霸凌了。” 师灵衣道:“想开点,你长这样的脸,只有你霸凌别人的份。” “你有毒。”戚茜骂他,说完抱住自己,“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真吓人。” 这下轮到师灵衣失语了。 师灵衣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又听戚茜说道:“我就算是接受楚弃厄也不会跟你这种花心男人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 第29章 行。师灵衣只能点头。 戚茜搂住楚弃厄,笑眯眯地说:“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楚弃厄觉得好笑,“你不是讨厌我吗。” “错错错。”戚茜竖起手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对楚弃厄说,“我不会对任何一个漂亮人产生讨厌,不管你是男是女。” 楚弃厄:…… 垂下脑袋,楚弃厄也没什么好说的。 戚茜喜滋滋地看楚弃厄低着头,她开口:“我跟你说……” “这不是一个人。”陆品前打断话语。 “什么?!”戚茜不敢相信,“什么叫不是一个人?” 陆品前点了点头,“是拼接。” 指着阿诺娜的手臂连接处又往下滑动至腿部,最终在阿诺娜的脑袋与身子连接处停下划了个圈。 “也许只有这一部分才是阿诺娜,其他的部位都不属于她。” “啪!” 一枚金属砸在地上发出声响,引得众人回头去看。 见特图司站在墓室口,地上的金锁发出几下闷响。 她张了好几下唇才说得出话。 “你的意思是……她被肢解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陆品前公事公办。 特图司快步走过去,连地上的金锁都没捡。身后蓝简捡起锁,刚起身要喊特图司,就见她站在棺椁旁许久,而后拿起里面的箭,她连弓都没有拿便直直冲躺在里面的阿诺娜刺去。 大惊失色,蓝简喊她,“特图司!” 特图司冷眼,她必须要亲自看到哪些不是阿诺娜的身体才肯罢休。 扣住特图司的手,楚弃厄冷着脸将她手中的祭司箭抽出,再重新放回特图司手中。 楚弃厄没什么表情,只道:“她已经死了。” 不论接不接受。 她就是死了。 特图司从来不相信阿诺娜死了,哪怕她见过那么多尸骨,她依然不愿相信,她的祭司,早在阿嫲死的那个晚上也一并死去了。 “她在地狱。”特图司道。 指尖抚过那支箭不小心刺出血,手背上神像的血与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特图司看向楚弃厄。 她说:“我该同她一样,忏悔,在地狱里。” 楚弃厄望着她,静静地看,不带任何情绪。 半响,他说:“她让我救你。” 特图司眯眼,侧脸。 她不相信,但从楚弃厄那张没什么感情的脸上瞧出了笃定。 “鹰,纹身,祭司箭,岩石。”楚弃厄逐字念道。 眸子明亮且温和,他说:“每一处。” 她都在求我救你。 特图司指尖一颤,缓慢低头去摸手中的那枚祭司箭。 箭有些磨损,也有些旧,不似近年来的新样式。 她摸过,手指颤得愈发厉害。直到她指腹划过一处刻痕时猛地顿住。 用有娀文字刻下的话,救我。 有些烫手,特图司咬紧牙关再次覆上那两个字。 手腕上的鹰烫得她喉头发疼,眼泪落下,打在箭头处。 祭司箭,代代相传。 她是阿诺娜亲自点上祭司印的人…… “阿诺娜……” 特图司跪下,将手覆上棺椁处的老鹰,再一次摸到那刻痕后,终是忍不住泣气。 可为什么……阿诺娜……你要害那么多孩子又要救自己…… 似乎是猜到特图司所想,楚弃厄没有选择开口,他只看向紧闭双眼的阿诺娜,忍过手腕处鹰的烫意。 他慢慢的,走过去,拉起特图司,把她手中的祭司箭取下重新放回阿诺娜手里。 特图司的血洒在阿诺娜身上,滴在了她眉心,一如当初她为特图司点上那枚红色印记。 突然。 阿诺娜的脸开始变化,逐渐剥离,如同辛裴当时那样剥离。 楚弃厄皱起眉,指尖触碰到那张皮,他扯下半边脸皮。 “博布索。”他沉下声音。 面前躺着的人,不是阿诺娜,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美到雌雄莫辨的男人。有娀国,只有博布索。 楚弃厄抬眼看向戚茜,审视的目光令戚茜觉得有些害怕,于是躲在陆品前身后。 师灵衣挡住楚弃厄视线,他扫过特图司的脸后问楚弃厄:“你怎么知道这是博布索。” “博布索的左上方眼尾处有颗朱砂痣。”特图司道,她擦去眼泪,“不管什么时候,这颗痣都很明显。” “所以说博布索才是那个被肢解的人?”蓝简大着胆子问。 “不对,是拼接。”陆品前道,“他把自己拼接成一个女性,而且,就连头都有可能不是他的。” 他扫过里面的人,没有朱砂痣,但有一个地方可以证明他是博布索。 指向手掌,陆品前解释,“这具尸体的手掌会比一般女性大上许多,而且手臂长度与肌肉也与女性的不同,最明显的是,他的手心有茧,常年握着重物才会有的,而且筋骨走向也表明,它是只男人的手。” “图啥啊?”何羽桃不理解,叉着腰发出疑问,“不是,他图啥啊,躺阿诺娜的棺椁,他想做祭司?” 陆品前摇头,“他是死后被人砍下手臂拼接上去的,手臂的尸斑程度轻很多。” 第17章 何羽桃咦了声,“好变态。” 这句变态不止在说肢解博布索的人,也是在说博布索是男人这件事。 试问,一个男人把自己伪装成女生还要保持女性特征,目的是为了当王后,想想都觉得离谱。 摇头,何羽桃不理解,但他同样也不理解伦克巴。 “伦克巴到底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他叉腰问道。 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既然博布索已经死了,身体都被肢解了,那为什么这里只有他的手,他的头呢?其他部位呢? 楚弃厄抿唇不语,往发现棺椁的溪面望去。 这条溪,究竟是怎么把博布索送到这里来的。 抬脚,跨入水中。 水被搅动的声音与踩在泥土上的声音重叠,楚弃厄衣袍湿了又湿飘在水面上,轻薄得像朵盛放的花。 他慢慢隐入水中,直往那处走去。 师灵衣在身后望他,见他朝暗处去了,有些瞧不清。 “师兄,阿哥这是?自我了断?”何羽桃满脸愁容,他呆呆盯向黑暗里不明显的身影,道:“那么黑,尸体都不好捞。” “去,说什么呢你。”戚茜不悦。 她虽然也看不清水里的楚弃厄,但是她明白,楚弃厄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就像当时他坐在棺椁里一样。 很快,平静的水面里发出几声响,接着模糊中,众人看见一个身影钻出水面往岸边走来,手中提着东西,看不清,但个头不算小。 楚弃厄全身都湿透了,背后的血因为水的浸染而晕开。他淡淡地,冷漠地抬起眼,看向岸边的师灵衣。 袍子还在滴水,滴入在干燥的泥土中。 他从黑暗中走入亮光,缓慢而坚定。 手背有几道划痕,手腕处的鹰愈发明显,楚弃厄直视师灵衣,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水有问题。” 水?哪里有问题,可以喝可以玩还救了他们一命,是好水啊。何羽桃正想着,要去查看水,但一动便看见楚弃厄递过来的东西,都来不及反应,两腿一软,瞳孔猛缩,直直就往特图司身上倒了。 头骨啊!还是连着肉的头骨!腐烂到一半,还有另一半被泡发的头骨!这天杀的楚弃厄,怎么总是闷声搞大事! 蓝简默默低下头,在这个随处可见尸体的地方,这个头骨不算新鲜,但这可是个成年人的头骨,而且,这个头骨大家都很熟悉。 是伦克巴。 被师灵衣“杀死”在雕像里的伦克巴。 师灵衣唇角还沾了些笑,垂眸望向楚弃厄手里的头骨,他没接,问:“大概是有问题。” 他敷衍回答,笑意不见眼底,望向头骨的眼神异常冷淡,还裹挟了一层东西。 恨意。如此明显得表现出来,这不像师灵衣。 楚弃厄撇过眼,转身一把拽起靠在特图司身上还不省人事的何羽桃。 何羽桃迷迷糊糊转醒,灵魂才刚归位就见师灵衣伸手一把扯下头骨的碎皮肉,血与肉混杂着丢进水里,而后再侧身,取出祭司箭,把头骨丢了进去。 这操作行如流水,就跟做了百八十遍一样。 于是,何羽桃两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师灵衣丢完神清气爽,一回头就见楚弃厄瞪向自己。 骂得真脏。师灵衣想道。 懒散举起双手,他歪着脑袋恢复原先的嬉皮笑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话落,便听得一下清脆的铃铛声。 回荡在洞穴里,伴随着几声低低的婴孩哭泣。 又是这个声音。 楚弃厄顺着声音看去,头顶什么都没有,但水面倒是翻腾了几下,犹如烧开的开水。 第30章 像当时伦克巴的头颅掉入水中一样。 越过师灵衣,与之背对。 “铃——” 又是一声。 楚弃厄看见了,在水中漂浮着的铃铛。 “水里有东西。”戚茜道。 她跑到一边取下蜡烛想去捞,仅仅是刚沾了些水,手中蜡烛就被楚弃厄取走了。 楚弃厄再次跨入溪里,水的温度是正常的,但方才师灵衣丢的那一处就是有沸腾的状况。 琥珀色的眸子变得凌厉,楚弃厄沉默至极,一步步靠近铃铛。 最终,在铃铛将将发出声响之时被他扣住了。 铃铛很小,楚弃厄单手便能包住。 他扯动,觉得一丝不对。 自铃铛口有根线出现在楚弃厄视线中,继而随着动作,顺延至望不见的岩壁拐角。 “跑!楚弃厄!”陆品前在身后喊道。 来不及了。 巨大的水浪扑向楚弃厄,溪水的速度变得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迅猛的水,耳畔再次响起一声铃铛,又或者不是铃铛,是钟声。 只有见过死亡的人才听得见的钟声。 水要淹没他,吞并他,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背后,出现一阵力,把楚弃厄往后拖。 眸中再次出现熟悉的身影。 师灵衣的指腹落在楚弃厄手腕的鹰上,滚烫,比沸腾的水还要炽烈。 水席卷了师灵衣,楚弃厄的指尖扑了空。 人在眼前消失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摔在地上,满手的泥土与血迹,线割破了楚弃厄额头,流出些血。 手中的铃铛再次发出声响,这一次,不再是水浪,而是哭声。 周而复始的婴孩哭声。 陆品前跳下水,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上岸时见楚弃厄自己跳下了水。 沉着脸,楚弃厄一次又一次钻进水中找人。 他能在黑暗的环境里看清人,这是他一直以来都会的,但这次,他看不见师灵衣。 溪底飘着诸多木头与碎屑,有血与死亡的气息。 背后隐隐作痛,楚弃厄在最后一遍翻过木头后,钻出水面。 他从陆品前手中拿过铃铛,满身戾气地往墓室里走。 铃铛上的线扯出许多,顺着头顶,打翻蜡烛,亮光在一点一点消失。 蜡烛坠在地面,惊得何羽桃直直坐起。 他喊:“师兄!” 没有人回答他。 不论是蓝简还是戚茜。 见众人神色各异,也没看见师灵衣,何羽桃撇过眼,看见楚弃厄一个人站在阿诺娜神像面前。 捏着那个铃铛,扯过线默不作声地绑住阿诺娜。 最后,他把铃铛放入阿诺娜手中。 目视阿诺娜,他抬手,拉拳,打了过去。 拳头击在雕像上,楚弃厄全然不觉得疼,一拳又一拳。 哭声愈发得大,刺耳得令人躁烦。 楚弃厄的手背捶出血,在阿诺娜脸上留下红色,与血泪混在一起。 这样的暴戾是从没见过的,何羽桃吓了一跳,他喊楚弃厄,“阿哥!” 或许是这一声阿哥把楚弃厄的理智拉回,动作顿了一秒,而后咬牙,再次捶下去。 而后,神像上出现了一条缝隙,自肩膀到额头。 惊天的泣哭与嘶吼充斥每个人的耳膜。 何羽桃想去阻止都没力气,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好痛,痛到站不起来。 朦胧间,他看见楚弃厄停了动作,转身,满眼的戾气冷漠,他的手背尽是血迹。 嘶吼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楚弃厄拽出铃铛,便见墓室的门缓缓关上。 不行!何羽桃此时只有这个念头,他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楚弃厄想以命换命。 他拔腿就往里面跑。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何羽桃钻进了墓室。 他费劲喘着气,盯住楚弃厄。 他说:“师兄呢。” 楚弃厄没回答,他坐在地上,靠着满身裂痕的阿诺娜神像,放在膝盖上的手伤口众多。 墓室外传来戚茜他们的声音。 何羽桃不是傻子,陆品前他们的状态就不对,他能猜得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脚步在封闭的墓室中显得尤为清晰,何羽桃走到楚弃厄面前,停下。 声音有点颤,但他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死了。” 楚弃厄:“他不会死。” 只要找到埃达,他就不会死。 嘶吼声离他们越发得近。 一股血腥强烈冲击着楚弃厄。抬眼,就看见从墓室侧方的岩石突然裂开,自当中,跨出一个满是血的人。 面色惨白,张着血盆大口,姿势怪异地朝他们走来。 何羽桃摸不到头脑,还没动身就被楚弃厄拉到身后。 “站在这,别动。” 说完,楚弃厄疾步走去,他每朝那边走一些距离,自里面跨出的人便越多。 原来这才是出口。 何羽桃不禁一喜,可转念一想,这些人如此不对劲,很难讲是出口还是死路。 拳头打在这些人身上,他们非但不痛,反而像没事人一样嘶牙要咬楚弃厄。 这个姿势……像僵尸! 何羽桃立马喊道:“屏住呼吸!” 楚弃厄反手就是一拳打断血人的胳膊,他道:“他们不靠呼吸识别。” 靠气息。 外乡人的气息。 他们能闻出人的血是不是与自己的一样。 血人持续不断加多。 咬牙,楚弃厄踹倒最近的一个血人,却没注意到有几个已经朝何羽桃那边走了。 墓室外捶门的频率愈发强烈,楚弃厄转身朝何羽桃那边走又被扯住肩膀。 尖锐的指甲划过他背部的伤口,疼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楚弃厄冲何羽桃道:“拿铃铛!” 第18章 慢半拍的何羽桃没来得及拿铃铛就见血人扑向自己。 他凭借本能反应,歪身躲过,听得一声咚,血人把阿诺娜神像撞倒,铃铛连着神像一并碎了。 “铃铛碎了!”何羽桃道,摆手就往边缘跑,“我不是故意的,两个都不是故意的啊!” 那处入口还在源源不断走出更多的血人,大多是年轻人,不论男女。 在这其中,楚弃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阿诺娜。 她满脸凶意,蓝白色袍子全是褐色的血,肢体僵硬往他们走去。 楚弃厄忽而想起初入有娀时看见的有娀,像垂暮的老者守着夕阳。 没有年轻人的有娀,跨入死亡的有娀。 地上四分五裂的阿诺娜神像仿佛宣告有娀的结局。 快步抓了两具血人,引得阿诺娜十分不满,她冲楚弃厄嘶吼,地上全是血的脚印。 碎了的铃铛被楚弃厄捡起,带动铃铛声音。 更加躁动了。 铃铛不能平复他们,反而是激化。 把东西丢给另一头的何羽桃,楚弃厄指节抚线,神情凛冽,目视前方。 线在指节处划出一道血痕,他疾步走向阿诺娜,指腹点在她眉间,出现一丝鲜红。 楚弃厄用沾了血的线在自己与何羽桃面前拉了一条警戒线。 立于墓室中间的阿诺娜不动了,直发出几声低吼。 停步了这些的何羽桃握着碎了一半的铃铛瑟瑟发抖,在岩壁边上恨不得钻进泥土当蜗牛。 半响,阿诺娜扭曲身体,目光呆滞地朝他走去,满口的血吐在身前,逼近何羽桃。 何羽桃缩下巴缩腿缩呼吸,骗过脑袋默念,“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血腥味猛地钻入鼻间,何羽桃甚至能闻到对方呼出的气,带着浓厚的腥臭。 突然,味道变淡了,脚步也远了。 何羽桃这才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扭过头看向楚弃厄,他轻声道:“阿……阿哥……你,你算半个有娀人吧……” 楚弃厄单手捏住线,没回应,他双眼盯向那处入口,见血人在周边游荡了会儿没闻到异常味道便往墓室门口去了。 “啊!” 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是戚茜! 不好,墓室里闻不到味道的血人把目标转向墓室外了。 戚茜看见溪里慢慢浮出好些血人,吓得脸色更加白了,捂着伤口连气都呼不上。 陆品前挡在她身前对一旁捣鼓机关的蓝简说:“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点头,蓝简表示知道,她和特图司取下木架上的匕首,先丢给陆品前一把,自己拿了一把后就往机关走去。 顺着光,蓝简用手指去摸。 她听见墓室里血人的嘶吼,但没听见何羽桃的声音。 有些不安,她回头看了眼溪面,虽然看不清,但能感觉到数量众多。 忽而,墓室里传来一阵极响的吼叫。 血人汇聚在一起,直逼楚弃厄去。 第31章 他手握铃铛,扯过线,就这样硬生生拽下一具血人的头颅。 如此做派引得其他血人不满,纷纷转而攻击楚弃厄。 “阿哥!” 何羽桃喊,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找打开墓室的机关。 摸过石门,一片光滑,堆砌得异常平整。 血迹沾染楚弃厄眉骨,额头上的风信子深了又深,他抬手,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血,瞪着前方。 他像一匹狼,虎视眈眈地盯猎物。 咬牙,楚弃厄微眯起眼,他慢慢屈起手指,打算用细线当刀割断血人的脖子。 血人嘶吼着扑过来。 “阿哥!接着!” 楚弃厄迅速出手用线绕过血人的脖子,将他带到一旁,他接过何羽桃抛过来的匕首,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刺进血人的太阳穴。 匕首拔出,血液溅了他一脸,是腥臭的,死人的血。 同时也溅在无法动弹的阿诺娜身上。 陆品前他们赶过来,握紧匕首,没回头,“没事吧?” 摇头,楚弃厄道:“没事。” 蓝简道:“这些血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血人,是有娀失踪的年轻人。”特图司道。 她看见了,满身是血的阿诺娜,红褐色的卷发在身上愈发显得暴戾。 “不可能。”特图司转身看向曾经有娀熟悉的人们,她捏紧拳头又猛地松开,重复着,“不可能……” 神像已然碎了,就像如今的阿诺娜,变成了一个血人怪物。 是天神的惩罚,是海棠花的诅咒。 “阿诺娜……”特图司颤着手想触摸却还是放下。 阿诺娜用有娀血祭,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整个有娀国,在阿诺娜眼里究竟算什么…… “血祭……”特图司满腔悲愤,可除了这两个字再说不出任何话。 有娀的祭司…… 这满地的尸骸,这满目的鲜血,无不在确定阿诺娜的罪行。 密密麻麻的血人,实在是压迫感十足。 入口在他们进墓室那一刻起便已经关闭。 没出去的道路。 楚弃厄扯动线走到入口边,伸手推了推,没有任何迹象能推开。 没有机关,也没办法直接推开。 最后一次能出去的机会,断了。 “咯咯。” 血人脸上出现诡异地笑,他们僵硬地动着肢体,望向楚弃厄一行人。 站在中间的阿诺娜姿势怪异,看着特图司在笑,血泪自眼中流出,她能动了,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 “咯咯。” 骨头发出声响。每走一步,阿诺娜脸上的笑容就会愈发鬼魅。 血人在躁动。 “不是,阿诺娜是他们头头吗?”何羽桃贴住岩壁小声吐槽。 他也不敢多大声,毕竟阿诺娜正在往他们这边走。 楚弃厄握紧了匕首,挡在最前面,他的身后是特图司,他有种错觉,阿诺娜不是在看他们,而是在看特图司。 阿诺娜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似血液在她身体里沸腾,她行走的每一步,都有新鲜的血印。 赤着脚,踩在满是尸骸的地上。 所有人的心都崩到极致,楚弃厄的脚已然慢慢向前移动。 “要不,我们一人一个肩膀按住她吧。”陆品前小声提建议。 他捏紧拳头抬脚时就见楚弃厄出声。 “不对。” 陆品前眉头一簇,“什么不对。” 他顺着楚弃厄的视线看过去,在阿诺娜手中竟然出现了那个铃铛。 那个铃铛……不是在何羽桃手里吗?! 朝何羽桃看过去,何羽桃一脸无辜,用口型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啊。” 没见过把命送过去的人,陆品前气到翻白眼。 这下大家都得死在这儿了。 阿诺娜捧着那个碎了的铃铛,一点一点走到特图司面前,她僵硬地伸出手把东西递过去。 “杀……了……我……” 混着血液又费力说出的话。 她再次重复:“杀——了——我——” 阿诺娜的神色在一刹那变得痛苦,大口的血从口中流出,她的手臂上全是灼烧的疤痕与伤口。 血肉模糊。 但她仍旧执着,看着特图司。 特图司慢慢伸出手,从阿诺娜手中拿过铃铛。 铃铛已经不会响了,却染上红色的血。 “救……有娀……阻止……埃达……”阿诺娜一字一句地说。 她似乎很痛苦,手不自觉地颤抖,可看向特图司的眼神一如既往。 血,在唇角流下。 特图司喉头哽住,她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 直到最后。 她唤,“阿诺娜……” “杀我……可以……救他们……” 原来…… 阿诺娜从来都是有娀的祭司。 被血浸染的血,轻轻抓住特图司,一如那一年,为特图司点上祭司印的手。 温暖的,湿润的。 手中的祭司箭露出尖锐的一面,阿诺娜颤着手握住特图司的手,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血大股流出,让阿诺娜原本沾满血污的衣袍更加显得不堪。 她说,“活下去……特图司……” 她倒下,犹如皎洁的月亮坠落。 坠于地狱,落在杀戮。 背后的嘶吼冲天,响彻云霄。 “叮——叮——” 有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慢慢地铺成一个调子,越发清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与副本开始时,是同一首歌。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特图司的泪落在阿诺娜眼尾,倒像是阿诺娜的眼泪。 身后入口缓慢开启。 扯出一个笑,阿诺娜伸出手,指腹再一次落于特图司眉间,而后失力颓然。 阿诺娜,圣洁的月季,盛放于黑夜,枯萎于黄昏。 她死于自己的墓室,她真正死了。 特图司抿唇,抬眼看向不远处碎了的神像,她恍然明白,原来那时的血泪不是忏悔,而是无能为力。 亲眼看着自己守护的子民死于墓中,而自己则是恶的源头。 阿诺娜的离去似乎带走了一部分特图司。 在入口开启以后,陆品前道:“出去吧,安葬她。” 楚弃厄动身弯腰。 “她不会回来了。”特图司在突然道。 她站起身,倔强的神情又似从前。 “我会处理这里的事情。” 包括埃达。 楚弃厄静静定在那处,看着特图司,而后他转身离去。 外面很亮,好似先前全然是一场梦。 他没回头,隐入风沙中。 墓室里站着的少女,转过身,凝视他们离去。 在光与暗的交界,她似乎看见了阿诺娜化作沙子飘向有娀最高处,庇佑有娀。 从此踏入有娀的每一个人,都将受到她的保护。 第19章 楚弃厄走得极快,直奔宫殿去。 身后何羽桃在追赶,好不容易追上了,擦了两下汗又被楚弃厄甩下。 “阿哥!你不找师兄了吗?!”何羽桃喊他。 楚弃厄顿了下动作,低头看了眼地面,没理他。 身后陆品前撑着戚茜往前走,目视最前方的楚弃厄,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了上去。 此刻的有娀一如初见那样,衰老,破败,透露着一股死意。 【《有娀》副本结束时间还有一小时二十三分零七秒】 【请玩家抓紧时间前往祭司台还原故事】 系统还是冰冷语气播报截止时间。 “没时间了。”蓝简轻喃道。 回头望向出来的入口,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跟着楚弃厄是对是错。师灵衣不知所踪,戚茜受伤,特图司留在墓中处理后续事务,好像不知不觉中能依靠的只有楚弃厄。 低头,蓝简手中攥着一张塔罗牌,刚要抬脚走便看见地面上零星滴落的血迹。 这血迹一路蔓延,至宫殿。 “你们去祭司台。”楚弃厄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对陆品前说:“我去找人。” 陆品前扶着血愈发多的戚茜,沉思了会儿,点头:“一切小心。等还原了事件,所有人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不见得。楚弃厄想,他目视陆品前,眨了下眼,转过身时,阳光撒在他半湿的褐色发上。 他说:“有娀,不会出现海鸥。” 湛蓝色的空中迎面飞过几只海鸥,他们煽动翅膀落在有娀的最高点上,复而飞跃他们身后,在墓前停下。 叼起了阿诺娜的尸体。 袍子飞舞,她被围绕着。 第32章 神圣的祭司。 他仰望阿诺娜离去,回神时看见特图司站在不远处注视自己。 淡然,凉薄的眼神。 眉间的红点在阳光照耀下鲜艳清丽。 她说:“阿诺娜会喜欢的。” 大约会的,阿诺娜视有娀为最珍贵的火种,在十几年前,她一个人带回了火种。 人陆续离开,楚弃厄将视线转向陆品前他们,目送着,直到何羽桃站在他身边,道:“我要陪你。” “不需要。” 被干净利落地拒绝。 何羽桃微微泄气,但他依旧说:“我知道你和特图司要去找埃达报仇,但是师兄现在下落不明,我不能丢下他自己走。” 楚弃厄瞥了他一眼,抬腿走人。 走了大约几米路仍旧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 微微闭了眼微微叹气,他有些无奈,“师灵衣和埃达,我都会找,别添乱。” 一听楚弃厄说这话,何羽桃才不管什么添不添乱,他只知道这是楚弃厄松口的迹象。两步并作一步,跑到楚弃厄身边,拍着胸脯保证。 “我肯定不会添乱,我可是武力与智商并存的预备大律师!” 算了……别跟傻子计较。楚弃厄懒得反驳何羽桃,他一路跟着血迹往前走。等到了宫殿门口,才发现门口都没人把守。 何羽桃偏身看了周围,都没发现一个人,他只觉得,阿诺娜的墓离宫殿会不会太近了。 就好像,这墓是专门修在宫殿里,方便人做什么一样。 而且,这地上居然有血迹,从墓中延伸进宫殿。 他有种很不好的念头。 楚弃厄身上衣袍已然干了,额间的花隐了许多,他目视宫殿中的王座,抬脚跨上阶梯。 一步,两步,三步…… 每走一下,他都觉得自己手腕上的纹身烫得发痛又似千万根细针扎入手腕一般。 阳光在他身上洒下最后一秒后彻底隐入黑暗。 身上的暖意消失了,只有冷感。楚弃厄闻到空中弥漫的血腥,还有一丝花香。 王座上坐了一个人,极其熟悉,和一开始告诉楚弃厄进游戏一样的神情。 长裙飘然,白色卷发落在腰侧,头戴王冠,靠在王座上,单手撑脑袋,碧绿色眸子望向楚弃厄。 笑,占据了她大半动作。 博布索坐于王座之上,露出不大明显的老鹰,她的袍子很洁白干净,与墓室里那些血人产生鲜明对比。 “你来了,lys。”她说:“喜欢我为您准备的礼物吗?” 楚弃厄站在殿中,身后是刺眼到极致的日光,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却是周身的冷意。 眸中坦然的恨与刺骨的冰,他对视过去,许久,才听见他令人生寒的声音。 “你说呢。”他反问,眼睛突然眯起,一字一句念起他的名字,“埃达。” 这两个字包含的恨,是仿佛被楚弃厄生吞活剥,连带筋骨一并碾成粉末的恨。 楚家的情况,满口谎言的教皇,玩弄人命的掌权者。 “不急,我还要再送你一份礼物。”埃达笑着,慢慢站起身,注视殿中的柱子,他慢声慢气地说:“谢你,助我一臂之力。” 言罢,殿中发出闷笑,这种笑由开始的闷到后来的放。 两下拍手应声,柱子上的机关向上移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 何羽桃上前低喊了句,“师兄!” 被绑在柱子里的师灵衣呈十字架的姿态,像被审判的罪人。 浅发沾满血迹,指尖动了下,蜻蜓耳夹有些暗了,他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楚弃厄,发出一声不屑,用眼睛斜睨埃达。 声音虽弱但凌厉。 “这把戏,我二十年前就不玩了。” 埃达不生气,反倒贴近了些,凝望师灵衣那双金色瞳孔。 “可你的眼睛不就是这样得来的。”他说着,直起身子转眼看向楚弃厄,“七年前。” 楚弃厄的眉眼微微一动。 少见的,师灵衣有了些挣扎的动作。 拳头带动链子,发出不太悦耳的声响。 埃达闭眼复而睁开,他也不喜欢链子的声音,但比起链子,他更不喜欢师灵衣,一次又一次得坏他好事。 抬手捏住师灵衣下颚,埃达收了笑,他咬着牙道:“我杀不了你,不代表我不能把你囚在此处,永生永世。” 师灵衣眼眸的恨已然尽数侵占,他吐出两个字。 “试试。” 埃达笑了,看向师灵衣时眼尾还沾了些笑意,他转头对楚弃厄道:“而你,将永远留在这里,被地狱审判,没有救赎。” 这话语,异常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何羽桃眉头一皱,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起在哪里听过。 直到看见埃达手中的祭司箭,他才陡然惊觉,朝楚弃厄射去祭司箭的不是特图司是埃达!他冒充特图司! 祭司箭被拉起弓,箭尖对向楚弃厄。 埃达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 他说:“楚弃厄,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祭司箭被射出,直击楚弃厄。 楚弃厄侧身,躲过后瞪向埃达。 只听身后的特图司一声闷哼。 祭司箭擦过她胳膊,血顺势流出。 周边响起了一阵阵嘶吼,是血人。 有娀还有其余的血人。 “有娀是自私的,祭司是,你是,他们都是!”埃达满脸暴戾,博布索漂亮的脸在他面上扭曲异常。 他把第二支箭放在弓上,对准楚弃厄。 不远处的特图司已然脸色苍白,疼得失去血色。 特图司咬牙,扶着何羽桃的胳膊,死死盯住埃达。 她说:“他死不了,但他也只能躲在这具躯壳里。” “闭嘴!” 埃达射出第二支祭司箭。 箭没有再射向其余人,它的目标只有楚弃厄。 瞳孔不断放大的箭,楚弃厄似乎能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他歪身子躲过,在箭越过自己后伸手扣住了箭身。 巨大的惯性将他手掌划破,血一点一点滴在地面。 而后楚弃厄凌厉的眼神瞪向埃达,他说:“我说过,天明的第一捧血,你来祭。” 箭被他握在手里,直冲埃达去,在对方反应不及之时,一箭刺入他的腹中。 血再次喷射而出,楚弃厄握紧箭身,一拧,刺得更深。 埃达喉咙里发出风箱声,呼吸不上,他直愣愣望着楚弃厄,手抓住楚弃厄的衣袍,挣扎着。 “我杀不了你,不代表我不能把你囚在此处,永生永世。”楚弃厄以相同的话语回敬他。 拔出箭,又是大股的血流出。 埃达不敢相信般低头望向伤口,他觉得自己的脸乃至身体都火辣异常,手腕的鹰在慢慢消逝,脸上……很烫……手……手也很痛。 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在以融化的状态消失。 渐渐的,皮肤里露出血肉,黏糊不堪,满脸的血没有一点肉,空有骨头,便是有,也与血混在一处,难看至极。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埃达触碰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手,他不相信自己耗费十年得到的东西功亏一篑。 血人。楚弃厄见到了,与墓中一样的血人。 眼前的场景在不断变化,出现了熟悉的地面。 阿诺娜墓。 他们从未出墓。 身后的柱子消失化为铁链,它把师灵衣绑着,微微腾空,呈一个十字。 光,消失了,再次陷入了黑暗。 何羽桃看出来了,他气极叉腰:“贱不贱啊你,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幻术!” 骂完觉得不解气,于是开口上下扫视了眼埃达,阴阳怪气地说。 “我以为我们有娀国的大教皇是什么绝世大帅哥呢!搞半天连脸都没有啊!真是,丢死个人了!哈!哈!哈!” 埃达气得手指发抖,作势就要拉动第三支祭司箭。 何羽桃一个机灵就往楚弃厄身后躲,边躲边扮鬼脸。 他对楚弃厄道:“哥,掐死他,跟辛裴一样,搞死他。” 楚弃厄转眼,看向埃达,上前扣住埃达,他道:“解开。” 意思是解开师灵衣。 何羽桃跟在身后也重复道:“解开!快!” 被束缚住的埃达不怒反笑,他说:“真以为这就能伤我,楚弃厄,你还是一样的,好骗。” 这话很明显直戳楚弃厄雷点。 捏埃达的手指愈发得紧,紧到发疼,但埃达没喊,他说:“因为你,多少人死在有娀。” 笑声越发得大,埃达看着楚弃厄的表情变化。 现在他只要轻轻后退,便能挣开楚弃厄的束缚。 楚弃厄啊……楚家……还是逃不过结局。 一样的死亡结局,一样的灭族结局。 “是我杀了有娀的婴孩,也是我血祭了有娀。每一个人的死,都和我逃不开关系。”埃达道,欣赏着在场每个人的表情,缓缓吐出几个字,“阿诺娜,我亲手烧死了她。” 第33章 跳跃的烛火在他崎岖的脸上映出些许亮光,对死的兴奋。 特图司的手指猛地怔住,她止不住的发抖看向埃达,再次确认道:“你陷害她。” “那天天气真好,一把火,烧了。” 被火束缚住的阿诺娜,看着自己守护的子民一点一点吞噬了她生的路。 只有特图司,唯有特图司,上前浇下一小桶水。 特图司的记忆如闷捶一般重击她,根本不是什么向上祈福自我献祭,而是被迫,被有娀国上下逼迫接受无用的虚名。 心口,泛起剧烈的疼痛,疼得特图司站不直身体只能跪了下去。 有娀,为何…… 只因为自己的孩子失踪便能冷眼旁观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吗…… 这座歌颂祭司的墓,根本就是牢笼! 特图司吐出一口血,痛到身子发抖。 “你还好吗?” 何羽桃想扶起特图司却被推开。特图司再抬眼时,满是恨意,她慢慢爬起,倔强地再次问着重复的问题。 “你……陷害她……” 埃达无声的笑表明了意思。 捡起先前掉落地上的祭司箭,特图司直往埃达去了。 可能是激怒特图司很有意思,埃达压根没想躲,他只望着面前的溪水。 溪水平静,烛火照耀每个人的表情。 很是精彩。 那嘶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在将将刺到埃达之时,楚弃厄伸手阻止了她。 “他死了,那些血人就会席卷有娀。” 有娀国还有百姓。 特图司唇角的血迹还没干,她说:“没有百姓。” 这里的人,都是恶魔。 是不顾生死的恶魔,是冷血麻木,甚至可以牺牲他人性命的恶魔。 这些人,不值得救。 楚弃厄紧紧握住特图司,沉默。 二人无声较量着。 身后传来陆品前的声音。 “不对!我们还在墓里!” 何羽桃看见陆品前他们都在,如同泄了气一般,抓了把头发,他对陆品前说:“都是埃达的幻术。” 陆品前扫了眼埃达,将背上的戚茜放下,身后的蓝简小声问何羽桃。 “你们没事吧?” 不知是蓝简这句话还是什么刺激到了特图司,只听得铛的一声。 特图司的祭司箭掉在地上,那一瞬间她就像突然死了一般没了生机。 她道:“有娀,确实是自私的。” 她同意埃达的话,有娀就是个令人作呕的肮脏地。 有娀是彻头彻尾的炼狱。 埃达笑了,一个才不过认识俩天的人都能相互信任,可有娀存在那么久,依旧是麻木不仁,依旧充满偏见。 抬眼扫过蓝简,他不打算与他们纠缠,他只要楚弃厄死在有娀,留在有娀。他需要楚弃厄这具完全献祭的身体来打开钥匙,这会让他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国度。 不远处能闻到血腥的味道,这里即将重新刷新新的主人。 “楚弃厄,欢迎回来,我最尊敬的客人。” 嘶吼漫天,身旁猛地钻出一具血人,模糊血肉沾在皮肤上摇摇欲坠。 它扑向何羽桃被躲开后,径直往师灵衣那边去,他就像有自己的灵魂一般。 不仅如此,水中逐渐汇聚众多血人,他们面色麻木,直盯前方。 “阿哥!救命!”何羽桃喊。 楚弃厄沉着脸,一声不吭出手,一拳打在埃达身上。 对方却好像一团雾一般,丝毫不受影响,飘在了师灵衣旁边。 第三支祭司箭对准了师灵衣的心脏。 “让死亡吞没你,楚弃厄,你生来就该如此。” 楚弃厄没回话,走到埃达面前,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师灵衣后将视线重新放在埃达身上。 见他满脸的血肉因为激动而抖动。 干净利落,楚弃厄说:“怎么做。” 埃达的笑透过宫殿传入耳中,他握住祭司箭,用箭头抵住楚弃厄下巴,而后一路向下移动,最终落在楚弃厄那只有纹身的手上。 “有娀与楚家的孩子,我需要你的身体。” 祭司箭干脆划破手腕,血渗了出来。不是埃达手中的箭,而是楚弃厄自己割的。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对埃达道:“放了他。” 抬手掐住楚弃厄的喉咙,铁链应声松开。 师灵衣摔在地上,眼前闪过一双鞋,他抓住那人的腿,轻声说:“不行。” 那人没有理会,撤出距离后绕过师灵衣,没给他一点机会。 师灵衣咳出口血,他硬生生咽下后就要爬起,才站稳身子就看见楚弃厄被埃达掐住脖子面向自己。 手腕的血在朝着地面滴,染红袍子。 楚弃厄脸上没露出一点疼感,依旧是淡漠的望着前方。 他眉眼望向师灵衣,没说什么,但眸子里好似藏着什么话。 何羽桃琢磨不明白,他只知道埃达的第三支祭司箭将要刺入楚弃厄心口了。 “楚弃厄,庆幸你的死亡,是由我结束。” 埃达的笑意愈发展开,血肉因为没办法收缩而变得有些扭曲。 突然,楚弃厄抓住埃达的手,薄唇缓缓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 “没机会了。” “什么?” “我说。”他盯着黑暗里的某一处,道:“你没机会了。” 第20章 黑暗里,箭势如破竹直逼埃达旁边的血人,刺入他手腕将其射落于水中。 水沸腾几下后,恢复了平静。 锁链叮当响如同墓中听过的钟声,刺耳得很。 与那些嘶吼一样,难听得要命。 暗处,缓缓走出一个被衣袍遮住大半身躯的男人。 辛裴颤着身子走出,脚步有些蹒跚。 只是还没放下悬着的心,众人便听见一声怪异声响。 何羽桃回过头,眼见一具血人歪曲身体,眼睛直愣愣盯着何羽桃,爬上岸。 不好。 “师兄!” 师灵衣脸色苍白得厉害,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都在水中移动岸边,速度比在墓里看见的特图司还要快。 他咽下喉间的血腥,什么也没说,默默蓄力。 何羽桃率先反应过来想去阻止。但速度实在太快,和蝗虫一般,冲到岸边,还没来得及挡,他就被扑倒了。 因为重力,何羽桃摔在地上,手腕疼得要命,他刚回过神,身体就被一阵痛给拉回了神,血人满口血腥就往何羽桃身上咬。 “救命!” 他喊着,吱呀乱叫,四肢乱蹬,手肘使了些力重击血人的太阳穴,竟然也把这东西给击得半天缓不过劲儿。 于是他上蹿下跳地往师灵衣那边跑。 逮着师灵衣就道:“无敌金刚大手肘,你值得拥有。” 师灵衣懒得跟他疯,抬手就把血人脑袋给拧下来。 罢了,他道:“本人,绞杀。” 何羽桃:……6 打斗期间,何羽桃最终选择了摆烂,先是拽过即将被咬的蓝简,而后又妈妈长妈妈短的往师灵衣身后抓着他衣角躲。 他们和血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小鸡队伍还愈发壮大。 除却特图司和楚弃厄,其余四人都把师灵衣当挡箭牌。 不仅如此,何羽桃还要抽空骂人。 “天杀的辛裴,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玩我们呢!还是不是青空大学的学生了!校训你忘了吗!” 戚茜伤口疼得她暴躁异常,她跟着骂:“你们跆拳道社以后别管我拿场地,我要是死了,你走黄泉路我都得给你来上两脚!!” “呸!”蓝简融入团队。 只有陆品前一个人坚持,他劝诸位道:“各位,我们在生死搏斗,你们不要再给师灵衣添麻烦了!他都快死了!!!” 师灵衣本人:…… 踹倒一个血人,他侧头对其余人,“能直立行走吗?” 开玩笑,那肯定不行啊!何羽桃又抓紧了些,打算这辈子只当师灵衣的挂件。 另一边的楚弃厄就看着眼前荒唐的一面,他瞥眼看向不远处的辛裴。 裹着衣袍把自己全部包住,辛裴只露出一双眼睛,纵使这般也藏不住他与埃达同样的血肉。 都是没了皮肤的人。 周边的血人不断从水里走向岸边,不断地攻击师灵衣他们。 这些是他的校友,在此之前,他还记得楚弃厄对自己说的那句可以帮他的话。 可同样,他也记得,师灵衣剥下他的脸皮,楚弃厄把他掐死于蓝简的身体里,就在此处,天顶的海棠花还在,祭司台的钟声他不敢忘。 笑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埃达看向辛裴,隐隐提醒道:“辛裴。” 别忘了,灵魂是他赐予的,活着也是他辛裴千般求的事情。 抬眼,看向四处躲藏惊慌失措的何羽桃,又看到蓝简颈脖处明显的掐痕。 第34章 他握了握拳,脚步隐在混乱环境中。 “考虑好了。” 这些人都死在这里,他就能拥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如今这种局势,赢面很大。 他抬手,露出指腹上的猩红,指向距离最近的何羽桃。 “就他。” 一如副本前那般,他将目标放在了何羽桃身上。 何羽桃费劲儿推到一具血人,他气到浑身发抖。 “你有病啊辛裴!我是害你死在副本前,但是你同样也没想过我活!彼此彼此罢了!枉我几个小时前还翻墓室想找办法帮你离开这里!你倒好!直接拿我的身体搞复活是吧?!” 要不是在副本,何羽桃能当场气到晕厥。 辛裴站在那里,望向何羽桃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什么。 半响后,他道:“一命还一命,是应该的。” 何羽桃突然哑口无言。 确实,他让辛裴死于副本前。 咽下口水,何羽桃梗着脖子冲辛裴道:“好啊,那你来取。” 他眼见辛裴朝自己走来。 何羽桃怕死,他很怕。死亡是最恐怖的事情,而知晓自己即将死亡更是折磨。 然而等死是何羽桃唯一能做的。 辛裴的手将将触到何羽桃,便听身后楚弃厄开口。 “你不是恨我吗。”他说,“我指示他杀的。” 回身,望见的一张平静的脸,异常平静,仿佛他说出的这句话,就是对的。 辛裴道:“我只要何羽桃。” 师灵衣与楚弃厄对视,身后的埃达则露出满意的笑。 埃达道:“杀了他,手指刺穿他的心脏,身体就属于你了。” 目视前方,手指在袍子里摩挲了两下,辛裴指尖触到何羽桃的胸口。 胸口上有血迹。 他感觉到何羽桃身上的战栗。 辛裴咬了咬牙,指尖化为长长的利刃刺进何羽桃心口。 听得何羽桃强忍的哼声,戚茜作势要阻止,但蓝简拦住了她。 没有人可以帮加害者伸冤,这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但蓝简很意外,辛裴放着更有利的楚弃厄不杀,非要何羽桃。 而且,辛裴压根就不是在杀人,他只是在惩罚。 惩罚何羽桃,让他感受自己的痛苦。 何羽桃感觉到利刃刺入自己心口,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这种痛宛若刀尖割入自己心口而后刮了心口最薄的地方,生生地拽下整颗心脏。 突然。 异物钻进自己心口。 不像是利刃,很钝。 何羽桃咬紧牙关,低头去看,却见对方已经松手。 血窟窿不断冒血,痛得何羽桃青筋爆出,他颤着手想抚伤口,但还没碰到身体就失了力朝后倒下。 眼前,是辛裴冷漠的眼神,他垂下的手,满是鲜血,滴落泥土中。 “青空大学的校训是,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何羽桃倒在地面,扬起一层灰。 他唇角溢出血,望着顶部,一动不动。 戚茜率先反应过来,扶起何羽桃,她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止血。 异常冷静,她说:“你仇也报了,他受了和你一样的痛苦,但人,活不活和你没关系。” 辛裴没说话,转身时看了眼师灵衣,而后走到埃达身边。 “他活不了,他已经死了。”辛裴道。 埃达语气没什么起伏,“不干脆一些。” “亲眼看着他死,不好吗。”辛裴说这话时,声音冷得出奇。 他望向陆品前跪在何羽桃身边不断唤他的意识,也见蓝简满脸着急地担忧。 “止不住血,血量太大了。”陆品前道。 他抬眼看了下替他们争取时间的师灵衣,又低头。他头一回觉得,当初应该学医的。 布料覆上何羽桃胸口时,血立马浸湿布料。陆品前竭力克服自己手上的颤抖,与时间赛跑。 正当他抚着布料缠下一圈时骤然摸到一个凸起的东西。 被血染红了,又在较暗的地方,看不太清。 他抬头看向师灵衣。 师灵衣感受到了,回头对视一眼后,抬脚把面前几个血人解决完回到何羽桃身边。 他迅速伸手在何羽桃心口处摸了下,硬物,垂眼一看才发觉不对。 什么也没说,他起身,金色瞳孔扫过辛裴与楚弃厄。 接着他评价埃达,“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羽桃!”身后的蓝简唤了唤名字,她亲眼看着何羽桃闭上双眼。 “死了。”埃达对楚弃厄说道,“是不是,很熟悉。” 楚弃厄抬眸,看见原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今躺在那一动不动。 他没接埃达的话,垂眼,什么也没说。 “既然死了,就丢了吧。”埃达说。 辛裴点头,走到何羽桃面前,他蹲下,指腹抚过胸口,而后拽着他一只手就要拖动。 陆品前死死按住何羽桃身体不让动。 “死了,就没价值了。”辛裴低低道,“这道理,你进副本前就应该明白。” 78张塔罗牌的背后,是青空大学诸多人的命。 这一点,陆品前比谁都清楚。 但陆品前仍旧说:“没有价值的不是死,而是助纣为虐。” 忽而,辛裴笑出声。 他道:“你们帮着他才是助纣为虐。” 言罢,一脚将何羽桃踹下水。 沸腾的水慢慢隐没了他。 血人的速度比以往更快。 辛裴站在水边,看这些人为了生而搏斗。 直到何羽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墓中响起无数凄厉的尖叫,连特图司也一样。 埃达头有一瞬间的痛,他愤然问辛裴,“你做了什么!” “我把钥匙,送人了。” 钥匙……有娀秘术的钥匙? 师灵衣蹙眉,他看向楚弃厄,只见对方也同样轻皱着眉,神情不太好,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好歹只有一半的血缘,受影响程度降低很多。 在眼前,血人化为血水,再没有东西攻击师灵衣他们,也没有难听的叫声。 只有一声声不太明显的钟声。 有娀的钟声。 神之沽恩,以血为介,献之魂骨,以钟为线。 辛裴的血,他献祭了自己。 他的手中有一支蜡烛,与墓中的蜡烛很不一样。 通体红色的蜡烛在一瞬间燃起,火坠在地面,顺着血迹引向埃达。 埃达后退一步但仍抵不过火势速度,很快,火爬上他的袍子,将他包围。他拽了两下楚弃厄,试图把他也一并拽进火中。 一只手拉住楚弃厄,师灵衣道:“回来。楚弃厄。” 身后抓住楚弃厄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师灵衣用了些力拽出他。 肩膀撞在师灵衣的胸口,楚弃厄倏地抓紧师灵衣手臂,他道:“他,不能,死。” 身后火势蔓延开,埃达的幽怨至极地声音在墓中响起。 “楚弃厄,我们会再见面的。” 楚弃厄咽下喉间的血腥,抬眼,看见辛裴站在水边,他在笑。 眼泪划过脸庞,辛裴说:“不用再帮我,我早就……死了……” 在进副本之前,他的任务便是让楚弃厄进入有娀。 可他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诚心对他说要帮他,会保证他的灵魂不死而忍受钟声。 彼时,蓝简才反应过来,楚弃厄说的帮,不是帮自己,而是帮助辛裴。 她也终得知,楚弃厄为什么选择在钟声响起时逼辛裴离开。 以钟为线……她终于明白。 灰烬被风吹散,辛裴不留一点痕迹。 就像他说的,他早就死了,所以,就应该不存在。 他与埃达,一并死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与死亡。 钟声响起,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而特图司,也不知何时不知所踪。 警报声骤然。 【距离有娀副本结束还有五分钟二十秒三分,请玩家前往祭司台还原故事】 经历这么多,祭司台在哪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周边亮起字符,在岩壁上,如同墓志铭一般。 【时间还有四分钟五十三秒二分,倒计时准备】 蓝简扫了眼这些墓志铭,一共三个版本。 她冲大家说:“第一个版本是:有娀祭司阿诺娜为有娀献祭自己,保得有娀安荣。第二个是,有娀祭司阿诺娜死于楚家外乡人手中,为救有娀婴孩,她立下对楚家的诅咒。第三个是,有娀祭司阿诺娜于圆月被博布索所杀,未救下有娀婴孩。” 戚茜迅速消化了一遍,仍旧迷茫,问题是这三个,就没一个是对的啊! 她捂着伤口问其他人,“怎么办,怎么办,没时间了!有娀究竟发生了什么啊!不是埃达杀了阿诺娜吗!” 再一次,把目光投向楚弃厄,她说:“你是半个有娀人,你快找找答案啊。” 第35章 只见楚弃厄走近墓志铭,指腹抚过三个不一样的版本,他细细看了几眼后并没有动手。 他道:“蜡烛。” 蜡烛?陆品前思考了一秒,想起辛裴当时拿的蜡烛,但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需要这个。 于是随手拿了支燃了的蜡烛递过去。 楚弃厄吹灭它,再利用热量贴近墓志铭。 果然,在三个墓志铭其中,分别有字被融化掉。 整个岩壁上,赫然出现字眼。 [有娀国女祭司丘则清与楚家族人私通生子后死于楚家祭坛,二年,阿诺娜继位,同年,新王伦克巴迎娶往后博布索。后,阿诺娜为有娀寻到火种,至十八,有娀婴孩失踪,被博布索陷于祭司台而亡,指特图司为祭司。教皇埃达因非人而弑君,并将尸体藏于阿诺娜墓,同年,被焚,至此,有娀亡] 有娀亡…… 楚弃厄的眼神落在这三个字上,他伸手抚过有娀二字,蓦然,眼前的字开始扭曲,直觉不好。 “楚弃厄!” “砰!” 爆炸一般的热席卷了楚弃厄,包括其他人。 “欢迎回来。” 声音响起。 一片白光过后,楚弃厄只听见有系统在播报。 【恭喜玩家楚弃厄收割身份牌:教皇、王后、女祭司】 【恭喜玩家师灵衣收割身份牌:皇帝】 【玩家陆品前、蓝简、戚茜、何羽桃,积分十】 他睁不开眼,但脑子混沌。 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年轻的面孔,与他一样挂着额饰的漂亮女人。 女人走近,望着他笑。 她说:“弃厄,摒弃厄运。往后,你不再是受诅咒的影响了。” “楚弃厄?楚弃厄?阿哥?!!!” 睁眼,楚弃厄眼前的亮令他有些回不过神。 是大巴车。 何羽桃翘着二郎腿,单手搭住楚弃厄肩膀,靠近道:“哥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惊险,我在水下可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活过来了,这辛裴居然框我!他给我胸口塞了个钥匙!你看!” 垂眸看去,楚弃厄又看向何羽桃。 何羽桃被看得发毛,他问:“你傻啦?哥?” 说着,师灵衣单手就给何羽桃脑袋来一个脑瓜崩,拿手盖住楚弃厄眼睛,他冲何羽桃道:“你一个取经的和尚在这妄言什么。扣你阴德。” 何羽桃立马竖起手,念道:“1111……别扣别扣,我刚刚乱说的,乱说的……” 重新闭上眼的楚弃厄,淡声开口:“没有的事你还这么在乎。” 内涵何羽桃缺德,他抱起手臂,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内涵我。”何羽桃道,他哼了声起身就走,“我找我品前哥哥玩。” “你找品如我都没意见。”楚弃厄道。 “你……”何羽桃说不过他,反手就捶他一下,气哼哼地说:“你完了,你今晚跟师兄睡吧你!我不会跟你住一个房间的!” 陡然,楚弃厄睁开眼,睫毛扫过师灵衣的手掌。 有些痒,师灵衣放下手,拉下帘子,揶揄楚弃厄,“怕死?不敢跟我一起住?” 第21章 黑暗与凉意一并贴近楚弃厄,他仍旧保持着动作,耳边嘈杂的说话声逐渐模糊。 他听见自己说:“没有。” 身旁的人没了动静,几秒后,听得轻轻的笑,师灵衣一针见血,“说谎。” 谎言是建立在真话之上的,谎言的背后是真相。 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有些发红,楚弃厄神色不大自然。 他直视前方的路程,见大巴开进了隧道里,黄色的暖光落在他高挺鼻子上,将他的五官衬得立体,略带混血的长相显得更加漂亮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有娀》】 【欢迎进入pt20隧道】 【pt20系统在此提醒您,禁止超车,不能超速,时速提示,开启照明,谨慎驾驶。】 【本次目标中转站:青空大学】 隧道内响起模模糊糊的系统播报,楚弃厄听不真切,他眸子转了转,看到隧道内的灯光不断闪烁,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总有些虚渺感。 面前何羽桃突然跳起来,拽着陆品前就往楚弃厄身边带。 一副找妈告状的模样。 他指着陆品前道:“他说晚上不跟我一起睡!” 陆品前满脸无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他再次重申。 “我不是不跟你一起睡,是我,本人,没办法,和一个打呼的人一起睡!”说完,还白了一眼何羽桃,“懂?” “我不懂!”何羽桃跺脚,“我不管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和你一起睡!那会儿在副本里你还跟我山盟海誓好兄弟,这会儿就因为打呼噜,你就要抛弃糟糠之妻啦?!你还是不是男人!” 怨夫,绝对是怨夫。陆品前真后悔当初没把自己的手术刀拿出来当场给何羽桃做尸检。 怎么辛裴不一手把他心全掏出来呢,留这么个祸害。 陆品前想着,就见师灵衣笑着,眉眼弯得十分和善,笑容都恰到好处,他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挤。” 言下之意是收留了何羽桃。 何羽桃看了眼楚弃厄,又扫了下师灵衣,他机敏且快速地说:“那我要一个人一张床。” “我不同意。”楚弃厄驳回请求。 “他说了不算。”师灵衣驳回楚弃厄,伸出手与何羽桃真诚握手,“感恩校友,何律师同学。” 虽然不明所以,但何羽桃仍旧不清不楚地跟师灵衣握完了手,握完还放心不下,走了两步又折回,冲师灵衣威胁。 “你可不能反悔啊。” 师灵衣笑得眉眼都展开,真心实意地点头,目光看向一旁闷闷不乐的楚弃厄,颇为意味深长地来了句。 “当然。” 何羽桃这才心满意足蹦着回座位,然后继续跟陆品前就呼噜问题大战三百回合。 楚弃厄则忿忿瞪向师灵衣,从一开始,师灵衣就对自己抱有极强的个人目的性,在副本里他尚且认为是因为活命,但眼下已经出了副本,怎么还是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 伸手,拽过师灵衣的衣服,强迫对方正向面对自己。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师灵衣措不及防就被束缚,非但没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用手轻揉两下楚弃厄脑袋,安抚似地开口:“大魔术师,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的。” 谁要和青空大学玩心大师一起同生共死。 见楚弃厄表情沉了又沉,师灵衣大拇指指腹落在他额间的风信子上。 很烫,烫得楚弃厄忍不住皱眉。 师灵衣又贴近些,他比楚弃厄高,身上是好闻的梅花香。 他说:“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不真诚。楚弃厄甩开他的手,起身就要坐到其他地方去。 正巧前面打的火热,蓝简又要照顾戚茜又要劝架,楚弃厄便冷着一张脸走上前,一手拽一个,分别把何羽桃和陆品前甩到两边座位。 他语气十分冰冷,如同十二月的早霜。 “安分点。” 何羽桃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很生气,还是很生气,说了一百遍他不打呼他不打呼,非得说自己打呼,这叫什么?!这是诽谤!!! 气到昏头之际,他听见楚弃厄对陆品前道:“我跟你睡。” 言罢,便坐在了陆品前旁边,把陆品前吓得直接往后一缩,然后他小声结巴道:“我、我以为你要打我……” 楚弃厄双手一抱坐在位子上开始陷入闭眼状态,陆品前静静看了好几秒才敢伸出脑袋跟何羽桃对眼色,对完又回头去看师灵衣,才刚转头,就听见楚弃厄冷冷清清的声音。 “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陆品前一个激灵,凉意从脚底板直冲他天灵盖再回流到腰底,见过威胁人的,没见过如此强硬的威胁。 踌躇一番,他还是问出口。 “你和灵衣,吵架了?” 话还没说完,楚弃厄快速否认,“没有” “那就是有矛盾了?” “不是。” “那他不分轻重跟你告白了?” 很烦。 楚弃厄睁眼,偏眼看向陆品前,他那张薄厚分明的唇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 “管闲事的人总是死得早,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品前一脸懵,摇头。 “因为会被我打死。” 说完,楚弃厄重新闭上眼,调整了姿势坐好。 徒留旁边的陆品前扯动两下唇角,不是,这句话怎么又冷又害怕的…… 大巴一路穿过隧道,进了青空大学。 此时广播站正在播放。 【心莫贪,擦亮眼,崩根弦,防诈骗】 【pt20系统向您播报,请勿相信玩家……】 楚弃厄站在青空大学滚动屏面前,神情漠然,扫过上面所有的名字。78张塔罗牌,78个玩家。 第36章 “看来这次,我们还算幸运的。”何羽桃也看,指了指另一边红色名字,“你看,这些名字都是没出副本的。” 楚弃厄看见了,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了辛裴的名字,是灰色的。 戚茜问:“辛裴的名字……” “永远与npc绑定。”师灵衣道。 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楚弃厄身上。 身后又迎来一批出副本的玩家。原本还算安静的地方瞬间嘈杂了起来。 楚弃厄闭了闭眼,不想听这些杂乱的声音,他挪动脚步,下一秒就被人挤到一旁。 “哇去!这谁啊!一个副本收割三个身份牌?!我记得有娀副本里一共就四个,这人收三个,我就说我怎么一个都捞不着。” “你得了吧你,夏燃,你小子要不是打那个教皇打到一半,系统直接宣布副本结束了,你可能真得折在那。” 叫夏燃的男生穿一身休闲衣,戴着一顶鸭舌帽,看上去年龄不大,他一听这话转身就跳起来。 “放屁!我在副本里都不知道救你多少回了,你少来跟我马后炮!” “你瞅瞅人楚弃厄,一个副本收三个身份牌,是个狠人。”跟夏燃对杠的男生染了红色头发,张扬得很,他扫视了一圈身边人,“楚弃厄来了没啊,哪个学院的,让我瞻仰一下。” 视线,最终落在了身着有娀服饰的楚弃厄身上,他吹了声口哨,呦了下,“你就是楚弃厄啊。” 他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朝楚弃厄就吹了个泡泡,而后上下扫了好几眼。 “长得一般啊,艺术生?哪个班的?” “你管真多。”夏燃拉过他,对楚弃厄道:“不好意思同学,朋友,不是空青大学学生,仇知识分子,而且,脑子不太好。” “切。”红毛扭头就走,往系统指定的宿舍走去。 系统仍在播报。 【本次副本准备时间为四十八小时】 【请诸位玩家前往抽卡处确认无误后前往副本】 【在此期间,底牌收割仍旧有效,切勿相信身边人,切勿相信身边事】 【祝您旅途愉快】 话落,又是一辆大巴停下,又是一批玩家入场。 何羽桃避免再有人问楚弃厄是谁,赶紧道:“阿哥走走走,我带你去逛逛校园。” 但不料,楚弃厄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来过,认识路。” 随着楚弃厄的离开,何羽桃他们分开两个宿舍,分别进了男舍与女舍。 青空大学别的不敢说,但宿舍二人间那可是标配,而且设施十分完善。 在副本累坏的何羽桃又饿又渴想着去售卖机那边买点吃的,一点开,可恶!居然要积分! “呦。豪爽啊小锦鲤神,请我吃零食还遮遮掩掩。” 身后师灵衣突然冒出声,他指了指薯片和可乐然后又点了两下雪糕,最后冲何羽桃道:“付钱吧,富豪。” 何羽桃一副要哭的表情,“我就十个积分……师兄!我就十个积分!!你知道一个积分值多少钱吗!你在这儿买零食?!还是拿我的积分买!” “没出息。”旁边楚弃厄评价道。 陆品前拍了拍何羽桃肩膀,表示自己真的能理解。 没积分的人就是穷人,还是心碎穷人,还要被目前排名前几的人说没出息…… 楚弃厄绕开他们,在售卖机上乱点一通,最后点开支付页面,看向了师灵衣。 然后师灵衣就跟楚弃厄大眼瞪小眼,眨巴眨巴眼也没品出个所以然。 最后,楚弃厄道:“付钱。” 师灵衣鬼使神差地就去扫积分了。 等零食噼里啪啦掉下来后,师灵衣才回过味儿,“不是,我怎么就付钱了呢?!” 楚弃厄抱着薯片和可乐,拆开雪糕包装,眉眼淡淡地看向师灵衣。 “你嘴欠。” 说完,楚弃厄本人就抱着属于他的零食走了。 余下一大堆还躺在窗口没人拿。 何羽桃咽了咽口水,对陆品前道:“不问就拿是偷窃罪,但是……” “没有但是。”师灵衣靠在售卖机上,用下巴点了点那些零食,“就是给你们买的。” “呜呜呜……阿哥是好人啊,好人……”何羽桃抹眼泪,手脚麻利地收零食。 师灵衣凝视楚弃厄的背影,弯唇笑了下,眼神都没收回来,拍了两下何羽桃的狗头,他说:“记得分给七姐和小简。” “yes, sir!”何羽桃直起身子喊。 师灵衣收了动作,跟上楚弃厄。 他一路跟着楚弃厄走进一间宿舍,在宿舍门口,看见上面贴了两个人的名字:师灵衣、何羽桃。 心情豁然开朗,师灵衣弯了弯唇,跟着楚弃厄走进宿舍。 两张床位,面积不大,但采光很好,而且各类生活用品都有。 楚弃厄把东西放在桌上,头都没回。 “吃人嘴短。” “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师灵衣纠正他,忍不住带笑意吐槽,“笨蛋。” 第22章 楚弃厄就没怎么正经学过遣词造句,他能把话说明白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毕竟他是个混血。 他手里抱着吃的,懒得跟师灵衣计较,随手指了一张床,就表示那张床归他。 很霸权,很强势。 师灵衣靠在门边,朝楚弃厄笑道:“楚同学,请你摆正自己收了贿赂的态度。” 背对着的楚弃厄胡乱点头,几口把雪糕干完又要拆第二支,手刚摸上雪糕就被师灵衣拿走了。 “太凉了,宿舍有冰箱,晚点吃。” 瞅了眼宿舍的小冰箱,又看看师灵衣,然后,楚弃厄伸腿就要走。 “别别别。”师灵衣真服了,拦在门口给楚弃厄递雪糕,“最后一支,不能偷偷再去买。” 拆开包装,楚弃厄咬了口,丢下一句,“话多。” 然后扭头坐在自己位子上专心啃雪糕。 雪糕啃到一半,身后没了动静,楚弃厄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可乐,似乎打算可乐就着雪糕吃,玩的就是一个身体素质好。 罪恶的魔爪刚摸上可乐,东西就被没收了。 楚弃厄眉头一皱就要瞪人。 师灵衣神态自若,他把零食收好,放在自己桌上。 “真不怕伤口发炎啊。” 最后一口雪糕吃完也平复不了楚弃厄的怒火,冲过去就要打人。 被逼到墙壁边的师灵衣在楚弃厄出拳下一秒便扣住了他手腕,指尖落在楚弃厄背部的伤口上。 他说:“会很疼的。” 而后,视线落在了师灵衣腹部的伤口上,虽然其他地方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腹部的伤口持续性被浸湿。 也许是注意到了楚弃厄的眼神,师灵衣捂着伤口哎呦一声,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我疼,特别疼。” 说不上哪里怪,但楚弃厄确实被师灵衣拿捏了心理。 松手,楚弃厄道:“脱。” 言简意赅。 师灵衣扫了眼敞开的门,唇角带笑直视楚弃厄。 他故意拖长声音,“你确定?” 点头,楚弃厄伸手就要去拽师灵衣的衣服。 突然,何羽桃的声音从门口冒出来。 “大咕噜咚咚大哒哒,嘿嘿!师兄我全部都——” 何羽桃不敢置信,张着嘴揉了揉眼睛,一定是副本太累了,居然出现了幻觉,他看见阿哥居然在扒师兄的衣服…… 这是什么神奇的场景。 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何羽桃的食指移了移楚弃厄又晃晃师灵衣,“你们……” 师灵衣半点局促都没有,他甚至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靠在墙边,手放在楚弃厄腰间,对何羽桃笑。 “不好意思了何律师,今天你可能不能住这儿了。” 此话一出,何羽桃哪管刚刚那涟漪氛围,撸起袖管就扬声:“不行!我要住这儿!我睡这里!” 坐上了刚才楚弃厄指定的床,鞋也不脱,一个咸鱼平躺摔在床上,陷入了睡眠。 楚弃厄难得的,露出无奈的神情,他说:“我去陆品前那边。” “不行!” “不行!” 何羽桃与师灵衣同时开口。 二人对视一眼,何羽桃咽下口水说:“我和师兄睡一个房间,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说完还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企图卖萌过关。 师灵衣点头附和,“我和他一块,明天你就见不到他了。” 楚弃厄瞪过去,大有一种“你还敢恬不知耻地说出来”的感觉。 一分钟后,隔壁床传来了何羽桃均匀的呼吸声,确实不打呼,就是有点响。 事已成定局,楚弃厄没再说什么,他打开衣柜看见里面只有两套衣服,一套睡衣,一套下个副本的衣服,于是重新关上柜子看师灵衣脱了外头的衣服,露出面目狰狞地伤口。 伤口发炎了,很深,足以想象那时楚弃厄刺进去的时候有多疼。 第37章 而且箭伤不止一处。 他冷着脸翻了翻小型医药包,走到师灵衣面前给他上药。 师灵衣靠在桌边,垂眼便能望见师灵衣近在咫尺的睫毛,抿成一条线的唇,面色其实不好。 额间的风信子在眼前摇晃,师灵忍不住伸手抚过,说:“遮上吧,你不喜欢它。” 是楚家的象征,是有娀的印记,是重于生命的过往,是楚弃厄。 楚弃厄只撇过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继续上药。 沉默着,不言语。 包扎完,师灵衣这才觉得真的活过来,长舒口气,拽住要走的楚弃厄。 “去哪。” 又是这个问题。 楚弃厄冷冷地晃了晃手中的药,说:“拿属于我的物品。” 说完便出了门。 踏出宿舍的那一刻,何羽桃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 他冲师灵衣道:“师兄,这戏怎么样?” 师灵衣起身,对着何羽桃胸口就是一击。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评价道:“凑合。” 凑合就行……凑合也行……零食没白吃就是说。何羽桃喜滋滋地笑,从桌上拿起那一袋子零食,他眼睛尖,看见师灵衣那边还有。 于是指了指那两包薯片,说:“那这两包片片……” “想都别想。”师灵衣眉峰一挑,断了何羽桃后路。 丧气围绕着何羽桃,他扭了扭脑袋,叹气哀怨,“这年头,赚点积分不容易啊……” “下次分我两成。” “你怎么知道。” “整个宿舍都听见你叫卖声。”师灵衣开了罐可乐,“我不聋。” 咕咚喝了两口,就见何羽桃笑眯眯地跑到师灵衣身后给他按摩。 使出吃奶的劲儿还不忘催眠师灵衣。 “好哥哥,你也知道,我积分就十啊,实在买不了东西,人嘛总会要做点买卖的吗……” 师灵衣闭着眼享受,他听着听着突然啧了声。 “也有点道理,但是吧……” 何羽桃殷切地目光,“嗯嗯!” “还是要给我两成。”师灵衣冷酷无情地说。 门被推开,楚弃厄见到的场景就是何羽桃像个狗腿子一样给师灵衣按摩。 楚弃厄走进,“打童工了。” 师灵衣纠正他,“他已经成年了,不能叫童工。” 东西一一摆在桌上,连带那两套衣服一并拿来。楚弃厄回来时还把头发绑起了。 一张脸终于尽数展露在世人面前。 琥珀色眼睛扫过何羽桃,高挺的鼻梁下那张唇薄厚恰到好处,他双唇一碰。 “心理年龄七岁。” 何羽桃直接暴走,一个腾空,倒在自己床上闭上眼。 “已死,勿扰。” 楚弃厄装听不见,眼尾有隐藏的轻微笑意,没了长发遮挡的他情绪尽在师灵衣眼中。 他收拾着从陆品前那里带过来的东西,眼前碎发遮不住风信子,微卷的褐色头发恰好落在颈侧。身上袍子沾了血,有些脏,但依旧令人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衣服脏了。”师灵衣说。 点头,楚弃厄捞了套衣服,“洗澡。” 他刚抬脚就挺何羽桃“死而复生”猛地坐起,“阿哥你洗澡吗!一起呀!” 师灵衣的脸唰地一下黑了。 “宿舍的水很凉,不能两个人一起洗。” 何羽桃思索一番,好像是这个理。 他眼见楚弃厄拿了衣服进浴室,不一会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于是何羽桃又对师灵衣说:“一会儿去食堂吃饭啊。” 师灵衣想一手拍死这个蠢瓜娃,他无奈加无语。 “这位玩家,你进副本前没看见学校的样子是何等壮烈吗?你觉得现在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做饭给你吃的?何律师。” 说到后面,师灵衣牙都咬起来了。 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玩家,他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宿舍躺久了我都忘了,还以为是明天没课的程度呢。” “扣扣扣——” 门骤然被敲响。 系统响起。 【请诸位玩家切勿离开宿舍,静待副本开启】 什么意思? 副本提前开了? 何羽桃下床打开门,发现门外放了三份饭菜,而后系统持续播报。 【玩家梨素已死亡】 【玩家戴周已死亡】 【本次死亡底牌分别为:星币四、权杖二】 【目前共记玩家六十五人,其中底牌余六十四张,身份牌十八张,身份牌收割者:楚弃厄、师灵衣、何羽桃、戚茜、蓝简、陆品前,下次副本握有优先权】 系统播报完毕。 但何羽桃寒毛都竖起来了,系统这么明摆着播报他们的名字,无非就是为了让其他玩家争夺他们的底牌。 好狠毒! 不说底牌收割者,只说身份牌收割者,只能说这系统有够贼的。 何羽桃道:“师兄,你晚上睡觉别闭眼睛。” “我疯了我不闭。”师灵衣起身。 何羽桃爬起来就抱住师灵衣大腿,哭天喊地地说:“我不管我不管!你保护我!还有阿哥!” 不知道这招撒泼打滚一向管用还是师灵衣嫌麻烦,他说:“知道了。” 话落就要出门。 何羽桃:!!!师兄难不成单挑系统?! 似乎是猜中何羽桃所想,师灵衣边开门边道:“让另一个姓陆的倒霉蛋过来。” 眼前闯进一个人,师灵衣微微眯起眼。 对方站在那,手上拿了把水果刀,刚染了血,很新鲜。 他说:“身份牌收割者。” 师灵衣把门关了,靠在门沿边,他手指捏着下巴上下扫视完人,然后诚恳地问:“破水果刀,怎么杀人,示范一下。” 红毛捏紧水果刀,他在副本里就没听过这么傲的话,拎起刀就要刺过去。 将将落下,师灵衣眼神忽而从不在乎转而凌厉,他依旧带笑,那双金色的瞳孔盯着前面的人。 十足的压迫,师灵衣站直身子,比对方高一大截,他一字一句地说:“愚人牌,欢迎来取。” 门迫不及防被打开,楚弃厄先是看见那个红米手中握了把水果刀,而刀尖对准师灵衣。 对方似乎手上没力,被刀尖划破胸口上的衣服,楚弃厄冷着脸,抬脚踹在红毛的胸口,生生把人踹出五米远。 重击倒地的红毛呕出血来,水果刀也应声倒地发出噌地一声。 楚弃厄脸上表情不是很好,他一步步走近,捡起拿把水果刀,蹲下。 他说:“刚刚那两个人,你杀的。” 红毛怕极了,连连摇头,却在楚弃厄眼里看见狠厉,于是又点头。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是他们先杀的我,我是自保!” 刀尖抵在他喉间,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割开喉管。 楚弃厄的声音愈发得冰,“刚刚你杀他,也是自保。” 红毛麻了,刚刚明明是那个浅发男人抓自己的手刺下去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满脸的狼狈以及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底牌是你拿的。” “是……是我……” “花习!” 一道门打开。 第23章 是先前那个叫夏燃的。 他先是看向倒地不起的花习, 而又转眸看一脸冷峻的楚弃厄。 在看见那把滴血的水果刀后,夏燃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冲到楚弃厄身边握住他手腕。 纹身所在的地方有些烫, 夏燃冷不丁得嘶气,但又迫于情况紧急再次握紧了些。 他好声好气地朝楚弃厄说道:“也许是误会……误会……我们要不坐下来谈……” 楚弃厄没反应,他垂眸, 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纹身在隐隐发烫, 他抬眼,直视过去。 脱了帽子的夏燃露出一张清秀脸蛋,初看一眼还以为是个女孩, 此刻的他正用一双杏眼打量楚弃厄,似乎也好奇他额头上的花纹是什么东西。 收了刀, 他拽过花习,刚要出声便听见对方苦兮兮的表情。 “楚哥, 你饶了我吧,那两个人真不是我杀的, 就是一个误会, 我刚睁眼就看见两个人站我床前, 拿把水果刀二话不说就往你心口子里捅啊!”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楚弃厄胸口上, 而后左右一转, “可疼。” 楚弃厄扫过动作,没出声。 见这招打动不了,花习叫唤起来, “哥,真不是我杀的,是他们要杀我, 我抢了他们的刀,没想到他们就往我刀上撞,就跟先投胎有满减活动一样。” 楚弃厄依旧一副不信的模样。 花习无奈了,抬起脑袋瞅向一旁看热闹的师灵衣,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求他帮帮忙。 师灵衣哪是为了别人出卖自己的人,他自然乐得看这热闹。 扫眼过去,恰好和楚弃厄对上视线,于是笑意愈发。 第38章 见状,楚弃厄道:“刀没收了。” 师灵衣:……敢情这人信谁都不信自己! 反手把匕首丢进宿舍,刚起身,听见宿舍里何羽桃惊慌失措地破音嗓子。 “杀人啦!啊!救命!杀人了!!” 成功打破方才的严肃氛围。 楚弃厄跨进宿舍,盯着裹被子打算爬墙的何羽桃。 一瞪,何羽桃安分了。 摸摸自己小被子,若无其事地铺床拿衣服洗澡。 临走还夸了一嘴楚弃厄,“阿哥你穿这套纯白衣服真帅。” 楚弃厄头发都是半干,冷若无霜地启唇,“给你当丧服。” “不不不……不必了不必了,我有我有……”说完,浴室门一关,死里逃生。 师灵衣进宿舍的时候,楚弃厄在处理背上的伤,他淡淡瞥了眼身后的师灵衣,一点情绪都没有,径直对着镜子继续动作。 他的伤不严重,只需要消炎就行。 师灵衣坐在他身后,拿起棉棒沾碘伏。 “楚同学,好眼力。” 阴阳怪气。 楚弃厄偏眼看去,师灵衣面色不虞,但态度还算凑合。 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凝视。 此刻,师灵衣嘴角这才有了丝笑意,拽过楚弃厄不算暖和的手,拉近,注视。 “祖宗,你真难哄。” 他伸手抚过半干微卷的碎发,带下扎起的发带。 “湿发扎起来会生病的。” 师灵衣掰着楚弃厄肩膀强行给他翻了个面,让他坐在床上,露出背上的伤。 小心翼翼地用碘伏轻涂伤口,但无可避免,依旧是痛的。 楚弃厄不是个怕痛的人,他只觉得颈部烧得厉害,连带耳边也热。 等擦完药,再敷上纱布后,楚弃厄刚要走便听见耳边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一只手落在他头顶,轻柔着湿发,暖意在他身上层层晕开,令他放松。 直至头发吹干,吹风机关闭那一刹那,寂静异常。 师灵衣歪头去看,见楚弃厄已经睡着了。 他笑了起来,想着,怎么坐着都能睡着。 起身,把人抱到床中间,又替他盖了被子,指腹抚过他额间的风信子。 风信子似乎颜色深了些,师灵衣看见了,他挽起楚弃厄额前的碎发,将眉眼的每一寸尽数烙于心间。 见他的每一秒,都是上天赐予的,是师灵衣偷来的。 何羽桃回来的时候,见楚弃厄已然睡着,蹑手蹑脚生怕吵醒阎罗王,最后麻溜开盒吃完饭,最后洗漱完爬床上,他刚躺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坐起望向洗完澡正给楚弃厄挑饭菜的师灵衣。 小小声地喊人。 “师兄,师兄?”何羽桃看了眼还熟睡的楚弃厄,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我品前哥呢?!” 师灵衣挑完饭菜才慢悠悠地转过身,还没说点骚话就见门被推开。 于是他抬下巴,“这不就是。” 陆品前一脸懵,左右看了看两边的人,他再次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俩……密谋什么呢?” 何羽桃朝他笑,笑得十分诡异,伸出手,拍拍两下床,以一种十分不堪的语气说话。 “来呀品前哥哥。” 陆品前悟了,他猛地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瞪向师灵衣。 好个师灵衣,骗人骗到他头上了!还是逃不开跟何羽桃睡一张床! 师灵衣扬着笑,指了指正在睡觉的楚弃厄,让陆品前有气也不敢发,他一口气把剩下的可乐灌完,然后张嘴,用口型道:“认命吧。” 话落,陆品前就被何羽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他也只能认命和何羽桃睡,毕竟,谁也不想和楚弃厄这样的冰雪人一起睡。 有娀副本实在运动量大,宿舍楼很快安静下来,何羽桃早睡得四仰八叉,他甚至一只脚搭在陆品前腿上,还呈熊抱姿势束缚陆品前。 陆品前也累,朦胧间推了两下人但没推开,索性就算了。 他扭头瞅了眼另一边的师灵衣他们。 起猛了,看见师灵衣居然给楚弃厄掩被子。 陆品前翻了个身,打算回炉重造一下脑子。 意识迷茫不到两秒,陆品前就觉得异样。 他睁眼。 起猛了,他怎么看见有人正站在床边拿刀盯着他们。 等等……人……刀子…… 瞌睡在刹那间全部吓没,一个激灵就要爬起来,陆品前都来不及喊人,他滚了两下仍旧不敌对方速度快,刀子直直往下落。 喉咙里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陆品前凭借自身潜意识往旁边挪。 突然。 刀被打偏,坠入不远处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行,没刺死自己…… 陆品前刚松一口气就见那人扑到自己身上,双手掐住脖子,嘴里念念有词。 “身份牌……身份牌……” 是花习。 楚弃厄瞬间清醒,他刚起身就见师灵衣按住自己肩膀,丢下一句,“十分钟。” 然后单手扯过花习后颈处,反手把他甩在地上。 灯,在一瞬间亮起。 何羽桃还带着浓浓睡意,揉着眼睛半睁不睁地问大家。 “怎么了大家,大晚上切磋武艺啊……” “身份牌……身份牌……” 花习不断重复着话语,想站起来,但师灵衣随手抽了个带子就把人绑了。 回头,师灵衣对何羽桃说:“当然,我们华山论剑都是在半夜。” 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这根本就是在死亡边缘蹦迪啊! 他结巴好一阵都说不出所以然,直到陆品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死里逃生。 “好闲,差点就当了炮灰。” “花习!” 门被推开,依旧是夏燃。 满脸焦急地跨进门,他蹲下查看花习的眼睛,在确定他没受到什么伤害后才默默松口气。 抬眼去望坐在床上满脸不爽的楚弃厄。 他说:“实在不好意思,花习有梦游症。” 师灵衣听完觉得好笑,单手拽起花习的后领子,强迫夏燃看暴露在灯光之下的脸。 “睁眼说瞎话,你比我强。” 夏燃被这么一说,满脸通红。 他垂下脑袋,似乎在做心理建设。 花习瞳孔微缩,就跟魔怔了一般。 “身份牌……身份牌……” 师灵衣便斜睨着夏燃,很明显,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梦游症。 他也不戳穿,转头和楚弃厄对视一眼后重新把视线放在夏燃身上。 夏燃实在是没办法,只好道:“在有娀副本的时候,他受了些刺激,导致精神上有点失常,只记得身份牌了……” “哦?”师灵衣反问,慢悠悠地点评夏燃这段表演,“这个故事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真的……是真的!”夏燃重复说,抬眼时眸底的真诚异常明显,“花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师兄,你别太疑心了,看这位兄弟的精神状态就知道,真受刺激了。”何羽桃忍不住开口。 下了床,何羽桃拍拍夏燃的肩膀,他还是改不了乐于助人的毛病。 “没事的,慢慢调整。大家都这样,你看我,还被掏了心呢,我都努力维持自己的精神,他肯定可以的。” 夏燃的唇角抽搐两下,被掏了心,那蹲在他面前的东西还是个人吗…… 见夏燃更害怕了,陆心理大师清清嗓子,他说:“这种需要应激刺激,听我的,再去一次副本,再去刺激一次,说不准就好了。” 夏燃:…… 他只能木讷地回答:“谢、谢谢……” 挠挠头,夏燃打算把花习再次抗回宿舍,但刚触到人就被挣开。 花习拽住师灵衣,他突然贴近师灵衣,想说出那两个字。 师灵衣忽而笑了,手掌覆上花习的后颈。 眯起危险的双眸,“说完。” 谁都听得出来,师灵衣语气里警告的意味。 猛烈地摇头,花习终究没敢说出愚人两个字。 他挣扎了一下,便看见师灵衣另只手举起一张牌。 是花习的底牌,不知何时被拿走的底牌。 花习瞳孔一震,想抢但又不敢动手。 他亲眼看着师灵衣将那张底牌正面对向自己,而后重新塞入自己口袋中。 耳畔响起师灵衣略低的声音,极其不悦的语气侵入花习耳中。 “你活得太久,该离开了。” 所有人都听不见师灵衣说话,只有花习。 离开时,花习整个身子抖得厉害,他不敢直视师灵衣,低着头跟夏燃一并离开。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 惨叫声响彻云霄。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的播报。 【检测到npc自焚】 【警报,检测到npc自焚】 热意冲击着在场每个人,楚弃厄抬手去挡,只觉得手腕极烫,在模糊中,他好像看见了夏燃倒地的场景。 第39章 而后,白光骤然再渐隐,身旁的热意也慢慢褪去。 【欢迎进入pt20隧道】 【pt20系统在此提醒您,禁止超车,不能超速,时速提示,开启照明,谨慎驾驶。】 【本次目标:伊甸园逃亡】 何羽桃惊掉下巴,什么情况,他们这是提前进副本了??? 第24章 何羽桃还在思索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身旁响起了戚茜十分不爽地情绪。 “我说,你们四个男人怎么一天天的净惹事,安分点不行吗?刚过几小时好日子就被你们拽到这里, 晦气。” 蓝简也点头,跟着说:“晦气。” 何羽桃皱眉,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 你俩一直趴我们宿舍床底下啊?!” 戚茜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绑定, 你懂不懂绑定啊!先前系统那样播报,早就给我们绑定在一起了,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进副本, 我们都得跟着一起进。” 再次瘫在位子上,这一次她不是坐大巴车回去, 而是坐火车进副本。她算是明白了,大巴是逃生, 火车是送葬。 叹了口气,戚茜扒拉自己头发, “好烦。” 蓝简持续性捏自己书包带, 也道:“别烦。” 戚茜更烦了。 比她们更烦的是何羽桃, 随便看了几眼都没见到陆品前他们。 他起身去找, 然后就看见花习一个人捏着水果刀抛着玩。脚步一顿, 何羽桃不理解,怎么这个人也在。 花习似乎看见何羽桃了,冲他笑了笑, 打了声招呼,“花习,你呢。” “何、何羽桃。”何羽桃磕磕绊绊地说。 他瞅花习那模样, 应该算是正常了吧…… 不远处就见楚弃厄迎面。 何羽桃连忙迎上去,“阿哥!吃饭啊!” 楚弃厄点头,端着自己的饭往里走。 搓搓手,何羽桃第二次上火车了,早就跟回家了一样,反正他现在有阿哥罩着,怕屁。跟着楚弃厄走进软卧车厢,他有点兴奋。 “吃啥呢。” “鸡蛋炒柿子,蜂蜜加豆腐,猪肉拌菊花。”楚弃厄睁眼说瞎话。 当何羽桃的面吃了口菜。 啊……好冷。 何羽桃嘴角抽搐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还……挺幽默的……” 几种容易生病中毒的食物放在一起,这是嫌自己活得不够精彩,死也得轰轰烈烈。 楚弃厄眉峰一挑,盯着何羽桃,满脸只写了几个字:一直都是。 幽默是楚弃厄的底色,幽默伴随楚弃厄一辈子,幽默是楚弃厄的代名词。 何羽桃干笑两下,准备跑路。 去他的幽默,只有楚弃厄自己才会认为自己是在讲笑话。 脚后跟抵到一个硬物,何羽桃心下一惊,没等回头便听见身后传来故意压声的师灵衣。 “送底牌来了。” 刹那间,何羽桃的心拔凉,苦着张脸,扭过头,嘴角一撇,眉头一皱。 “师兄,别吓我了,我真的会害怕。” “谁让你胆小。” 师灵衣无所谓似耸肩,端过一杯奶茶,食指一屈将其推至楚弃厄面前。 楚弃厄抬头看过去,便见师灵衣眼尾上扬,耳侧的蜻蜓流苏落在肩头的徽章上。 不仅楚弃厄看到了师灵衣的装扮,何羽桃也瞧见了,他哇一声蹦到师灵衣面前,瞅着那一身的迷彩服惊叹不已。 “酷酷酷!太酷了!这一身,你哪来的。” 说完还弯腰用手指抠了抠师灵衣肩上的那枚徽章。 抠不下来,应该是和衣服一体的。 师灵衣靠在位子上,歪头对何羽桃说:“你说呢。” 他最擅长什么,他就做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何羽桃茫然啊了声,接着眨好几下眼睛欲言又止。 直起身子看向楚弃厄,对方并没有接受到自己发出的信号。 他只低头吃饭,等咽下去后才抬头,视线与师灵衣交叉的下一秒,清冽冷淡的声音响起。 “骗子。” 师灵衣不怒反笑,他知道楚弃厄在说什么,只拖长音调反问着,“哦……是吗?” 连反问都不真诚。 目光里明明带笑却总让人觉得冷漠。 “你骗了谁的啊?师兄。”何羽桃忐忑不安,等着师灵衣回话。 师灵衣这才舍得把眼神从楚弃厄身上移开,指尖点了点因为冰而起了水珠奶茶杯口。 几下叮铃敲击过后,师灵衣说道:“谁不在,就是谁的。” 似乎是存了心思骗到底,师灵衣扬起笑,扭头看向门口,又朝身后抬下巴。 “来了。” 等何羽桃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扭过身体时,手脚颤抖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喉咙被掐住,一点也发不出声音。 一定是像辛裴那样,被抽皮扒筋了,要不然就是像师灵衣踢血人一样,一脚爆一个脑浆。 血腥,残忍,可怕。 “你们要吗?给你们送来了。” 门外,夏燃温和的语气,扬着笑,晃了晃手里的衣服,十分和善。 “啊!!!!!!!鬼啊!!!!!”何羽桃惊叫,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倒了。 恰好倒在师灵衣怀里。 师灵衣笑得灿烂,拍拍何羽桃狗头。 “你还是这样可爱。” 笔直一条的何羽桃直愣愣躺在那,毫无意识。 楚弃厄盯着昏迷不醒的何羽桃,捧着手里微凉的奶茶啜了口,然后评价:“确实。” 夏燃与师灵衣是一样的衣服,肩上没有徽章,但他比师灵衣显得消瘦一些,穿起来像个只会拿枪不会开枪的文书工作者。 手里的两套衣服放在何羽桃胸口,夏燃郑重地向他鞠躬,而后掏出口袋里的小笔记开始翻看。 他对楚弃厄说:“我简单理解了一下这次副本规则,首先是我们提前进入副本并没有经过筛选,这与有娀副本并不一致,其次是我们这次居然有队服,这和游戏调性不一样。然后……” “说重点。”楚弃厄皱着眉咽下奶茶。 抿唇,夏燃自我挣扎了好一番,才说出自己的推测。 他说:“内测。玩过密室吗?内测玩家负责测试游戏可玩性危险性与难度,但不排除……” 拖着声音见楚弃厄仍旧没露出什么表情,夏燃叹了口气,说:“受伤,等同于死亡。” 在副本里的死亡,成就系统修复游戏,完善机制。 楚弃厄道:“你是不是认为,在此之前没有人死。” 夏燃低下头,不再说话。 许久过后,他才说话。 “我们的底牌,绑在一起了。” 如果说78张底牌各自为战的话,如今就相当于一打七十,胜算很低,几乎没有。 就算那些在有娀死去的玩家,他们少了竞争力,也同样打不过。 师灵衣与楚弃厄对视一样,他起身拍了拍夏燃的肩膀。 “合作愉快。” 说完,跨出门。 此时这里能说话的只有楚弃厄与夏燃,但车厢里十分安静,安静的只有楚弃厄搅动奶茶的声音。 他沉默,夏燃没办法不焦虑。 过于迫切,他说:“或许只是这个副本,就像密室里的试营业一样。” 火车驶入一段黑,遮盖住楚弃厄表情。 在黑暗里,他说:“嗯。” 谎言充斥在每一句话中,楚弃厄不在乎,他只看见在暗处拧衣服的夏燃。 手腕的鹰烫意减弱许多,他不再发出声音,连搅拌奶茶的撞击声也没了。 从何羽桃身上拿过衣服,楚弃厄便离开了。 再次看见他时,他一身迷彩服,军绿衬得他更加硬冷,唯独那双眼睛清冽干净。 他扎了头发,额前绑了发带遮住花纹。发带也是绿色,极淡,尾处绣了一朵花。楚弃厄直接用发带绑头发,因为随手,难免落了碎发,散在两侧,贴于颈侧。 抬过眼,琥珀色眼睛极淡,没什么情绪扫过蓝简。 只靠在座位边,阳光撒进窗内落在他肩头,他瘦,不是夏燃那种清瘦,也不是何羽桃那样的单纯的瘦。 他总在给人一种脆弱感,但实际上,谁都知道,眼前的楚弃厄排名第一,一拳捶死一个血人。 蓝简在收拾自己的塔罗牌,她望着楚弃厄,还是没能忘记初见他时魔术师的装扮。 拿起魔术师的牌再次比对。 依旧不敢相信,有张大神牌的玩家在身边。 注意到了蓝简的举动,楚弃厄投过去目光。 没说话,只无声警告过去。 一个激灵,蓝简低头收牌。 戚茜坐在她身边,和当时一样发出疑问:“你怎么了小简?” 蓝简也如同一开始那样摇头,“没……没事。” 楚弃厄没再上前,他看见陆品前拿着两大包药箱就要塞进蓝简的包里。 “什么也别说,我觉得我们一定最需要它。” 第40章 蓝简定睛看了两眼,重重点头,非常珍重地把它放进了包里。 “哎?这张牌是什么?” 一旁花习扒拉自己的红头发,一屁股坐在蓝简对面,拿起那张牌,左右仔细看了看。 “蛮好看的哎。” 蓝简收好东西抽空瞄了眼,她解释:“恋人牌。” 牌面上的天使白衣平和,他身旁站了两个人,男人,女人。太阳在天使身后,树在男人和女人身后。 花习左右看了看,眼珠子一转凑近大家:“你们听过一个传说没?” 戚茜:“什么?” “和副本有关,伊甸园的传说。” 压低的声音再加上轰鸣的火车,这种氛围最适合讲鬼故事。 花习清了清嗓子,说道:“圣经里说,伊甸园是人间的乐园。天人分裂之时,亚当成为了人类的祖先,而他的肋骨则变成女人。” 戚茜不屑,“切,这故事听好几百遍了,还拿出来说。” 花习没理会,他自顾望向蓝简,“但是他们并不是一对完美恋人。他们互相憎恨却又相爱。而夏娃天生眼盲,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后呢……”蓝简小小出声。 “然后……他们偷吃了禁果,恋人就变成了魔鬼,堕入无尽贪婪中。为了寻求外部帮助,眼盲的夏娃就让亚当逃走后回来救自己,只是后来,亚当再没有回来,而夏娃则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中,死去。最后她的灵魂化为一条蛇,日日守在禁果之上,吞噬每个路过伊甸园的人。” 花习说完,周边一片死寂。 三秒后,爆发了七嘴八舌的提问。 戚茜率先举手,“那夏娃是为什么变成盲人呢?” 花习:“因为夏娃从亚当身体里取出来的时候是残缺的。“ “等一下我我我,我有问题。”陆品前立马问,“那亚当为什么不救夏娃。” “因为他们互相憎恨啊。”花习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法医生了。 “那亚当找到支援了吗?”何羽桃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喊。 “找到了吧,不然怎么再也不回伊甸园了。” “伊甸园有门禁吗?”蓝简怯生生地半举手。 花习:…… 目光转向一直不讲话安静站在那的楚弃厄身上,花习拍着胸脯道:“你也问一个问题呀,我对这个故事那可是刻在我灵魂里的。从出生就开始讲了。” 楚弃厄沉默了几秒,问。 “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花习:…… 其余人:…… 楚弃厄的冷不丁,众人提前结束了这个话题,一时间气氛冷却,都被楚弃厄冻得说不出话。 唯有达到目的获得清静的楚弃厄心情还不赖,坐在位子上抬眼看天发呆。 阳光射进他瞳孔里,和玻璃珠一样漂亮。 火车发出气鸣声,告知大家马上到站了。 【前方停靠点——伊甸园】 【请玩家自行下车前往副本】 【注意,本次副本不予发放身份牌,请玩家隐藏好底牌】 【玩家:何羽桃、楚弃厄、师灵衣在《有娀》副本中并未使用身份牌,现暴露其中一人底牌信息】 【底牌信息为:海盗船】 系统播报完毕,信号直线切断。 一开始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的何羽桃猛地松口气,但转念一想,海盗船不是游乐园里的吗?怎么有人的底牌和游乐园有关??? 他转头就看见师灵衣的笑意,于是何羽桃也笑,他憨憨挠头,欲盖弥彰。 “塔罗牌里就没一个跟海盗有关的牌对吧,可能……是系统搞错了。” 师灵衣笑着,浑身上下写满了善意,点着头望过去。 身旁是楚弃厄,师灵衣笑意愈发,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你说呢?海盗船。” 他的眼神里,总有种看穿自己的感觉,就像此时明明给了个指向性不明确的信息,却因为师灵衣的话,好似直接把何羽桃定死在副本开启前。 拔腿就跑,何羽桃还就不信了,进了副本还能检举他?! 绝不可能! 第25章 没等他钻进副本, 师灵衣就把他逮住。单手提起何羽桃后衣领,他啧了声,又望了望眼前, 说道:“这么大个游乐园,你要是死在里面,谁来收尸啊。” 何羽桃蹬了两下没挣开, 嘶牙咧嘴冲空气挥两下拳头。 无能狂怒。 身后,楚弃厄扫了眼还在扯东扯西的师灵衣二人, 默默移了脚步。 陆品前察觉到楚弃厄的位置变化,他眼睛都没从面前的游乐园门口移开。 侧头,他说:“这个游乐园, 看起来……荒废已久……” 话落,游乐园中的乐字就砸了下来, 在地上实现自我解体。 被扬起一层土,引得大家一阵咳。 蓝简挥了挥席卷而来的土, 捂住口鼻冲大家说:“这确定是副本吗?” “不,这是游乐园。”夏燃好心提醒她, 指着地上粉碎的乐字, “就是乐字掉下来了。” 蓝简:…… 戚茜率先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感觉游乐园离自己近了好些。 停步, 低头看了下靴子, 又扭头看身后的他们。 “我怎么觉得,它往我这边过来了。” “而且……”陆品前仔细端详,“它好像变大了。” 楚弃厄就越过他们直往门口去。 随着行走速度加快, 他们确实看见游乐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朝他们移动。 何羽桃还想跑,刚扭头又被师灵衣提溜起跟上楚弃厄。 等楚弃厄走到门口时,戚茜一行人也同样在距离游乐园不到三米的距离。 而后, 周边响起滋啦的广播声。 【欢迎进入伊甸游乐园,请旅客前往售票处买票入场】 广播十分沉闷,半点没有游乐园的欢乐气氛。最可恶的是,一个破游乐园,居然还要买票?!何羽桃不理解,花习也不理解,他比何羽桃还跳得高。 “哎!我说!我拿命跟你玩副本,你一个副本都要收钱?!我钱和命敢情是一个都逃不过呗!” “就是就是!”何羽桃重重点头。 “死抠系统,无语!” “就是就是!” “我不玩了,我要走。” “就是……”何羽桃就是到一半戛然而止,看向花习,他劝了劝,“这个系统不是说不玩就不玩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没!钱!”花习撩了把自己的红毛,掏出一顶鸭舌帽戴上就要转身离开。 “叮咚。” “七张成人票,一张未成人票,请您前往入口检验。” 售票处发出机械女声,众人望过去就见楚弃厄手里握了一把票,神色淡淡地望过来,隐隐还有些不耐烦。 “来都来了,去一下吧。”何羽桃推推花习。 夏燃点头,“来都来了,而且,你还是那个最独特的票。” “哪个?”何羽桃好奇。 “未成年。”师灵衣丢下这句话,拽过何羽桃就往入口走去。 一路被拽到入口的何羽桃还没站稳就被楚弃厄塞了张票,然后直接推进了游乐园,跟丢垃圾一样。 干净利落,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其余人看着,纷纷抓紧时间从楚弃厄手里拿票然后脚上生风进游乐园。 等最后一张票递到师灵衣手中,他只问:“你哪里来的钱。” 楚弃厄面色不改,半个眼神都没舍得给师灵衣。 “免费。” 听完,师灵衣转身去看售票处,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排名第一免费购票。 师灵衣:……这系统够势利。 没等楚弃厄推人,里头就传来何羽桃的声音。 “阿哥快来!有新发现!” 何羽桃拱拱其余人,脑袋都埋进人堆里了。 他试图理解那些话,但是脑筋就跟卷成麻花跳绳一样,一点也不理解啊…… “这啥意思啊……” “入园安全须知……”蓝简一目十行,看完也没明白点啥。 她看见楚弃厄正往这边赶来,连忙让出位置,指了指牌子上用红色大字写的“入园安全须知”。 “除了安全须知,这四个字以外我一个都没看懂。”她说。 楚弃厄抿唇去看,耳边响起何羽桃念念有词尝试理解的话。 “入园安全须知:开放时间为第一时间段2:00-12:00,第二时间段12:00-24:00。”他念一个字手指就跟着移一个字。 希望大家能遵守以下规则—— 一.该游乐园门票字体为标准黑体五号,并没有其他颜色的字体,如果有,请勿相信图文 二.请不要在24:00-次日12:00出现于游乐园,否则我们将无法保障您的安全; 三.请勿将游乐园内的东西带进园内,如发现误带,请立即丢掉,并寻找工作人员拿好门票以便对方识别; 第41章 四.园内所有设备均完善,可在14:00后进入; 五.园内所有设备均无法运作,请不要在14:00进入游乐设备; 六.园内没有工作人员; 七.如果有人自称是工作人员,千万不要相信ta所说的,不管ta看上去多么可信。请不要主动寻找工作人员; 八.园内住所位于设备内部,请在14:00进入住所准备就寝; 九.左边的木马游空项目有真马,记住是真马。它不会伤害任何人; 十.如遇真马袭击您,牢记上一条; 十一.如在凌晨至半夜2:00听见游客或设备运作,请不要外出混入,因为你会被ta蛊惑; 十二.请牢记,您是游乐园最尊贵的客人; 希望您能拥有美好的游园体验! 通篇读下来,何羽桃脑袋里的麻花已经跳了好几轮绳了,还是不理解。晃晃脑袋打算再读一遍时,他见楚弃厄起身走了。 不是,他这就明白了??? 挠头,何羽桃一脸茫然地跟上楚弃厄。 “阿哥,你懂了?”他问,反正他就知道第一条,游乐园门票的字确实是红色的。 看了看游乐园门票,上面不管是画的简图还是文字都在推荐自己往海盗船那边走去。 于是何羽桃眺望了一番,指向右前方又低头对信息,他对楚弃厄道:“阿哥,我们下一站是不是得去海盗船啊,那是不是得往右走。” 顿住步伐,楚弃厄猛地转过身,神色虽但淡可望向何羽桃的目光始终有一种看傻子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赶着送死。” 第一次,听见楚弃厄如此真诚的语气。 “啊?不、不能去吗?”何羽桃眨眨眼,比楚弃厄还真诚。 “当然不能去啊!”陆品前一个脑瓜崩落在何羽桃头上,他抓住门票怼到何羽桃的脸上,“不要相信除黑体五号字外的图文,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颜色?” “红……红色。”何羽桃说。 见楚弃厄再次抬脚离去,何羽桃张了张嘴又瘪嘴,完了,阿哥一定以为他是个傻子。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陆品前招呼其他人一并往楚弃厄方向走,他拍拍何羽桃脑袋,“木马游空。” 二话不说,何羽桃小跑两步跟上楚弃厄。 他瞅了瞅身后那些庞大的设施,不仅咽下口水。 “阿哥,木马游空是真马,不伤害人。” “嗯。”楚弃厄淡淡应他。 “可是上面说,他会袭击人。” “嗯。” “所以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这次楚弃厄没再应他,自顾往前走。 何羽桃不免有些丧气,突然,肩膀被一只手握住。 戚茜笑眯眯地说:“这种东西呢,就相当于,它上面写的规则不要触碰,但没说不可以。” 大概,好像,也许,理解一点了。 戚茜说完扭头就拽过陆品前和戚茜一路奔向过山车。 她大呼,“玩这个!” 楚弃厄反倒像没听见一般,一路往前走。 看了眼最前面的楚弃厄,一脸漠然的样子,再看最后面气定神闲的师灵衣,转头又望望那三个不知死活的人。夏燃问出了何羽桃想问的问题。他问:“这里很诡异。他们……这样好吗?” 说完,听得一声轰隆。 过山车开启了,驶过众人面前,伴随戚茜兴奋的叫声。 不是说设备不运行吗?!戚茜这操作是怎么回事?! “随他们去。”楚弃厄语气都没什么起伏。 在夏燃耳中听起来就跟“随他们死”没区别。 很快,过山车再次驶过他们,溅起一阵水墙,戚茜大喊:“太开心了!这副本,免费游乐园!耶呼!” 夏燃:…… 这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师灵衣看了看远去的过山车,他似乎看穿了夏燃的担心,于是说道。 “死不了。还没到时候。” 夏燃:…… 夏燃问:“那什么时候算时候。” 师灵衣煞有其事地环周围看了一圈,“大概,整个游乐园都被玩一遍后,他们会累死。” 说完,拍拍何羽桃沮丧的狗头,他说:“免费的,真不玩?” 何羽桃扭扭捏捏,只说:“怕死。” 于是就响起师灵衣的闷笑。 师灵衣还是没忘何羽桃的锦鲤特质,他说:“你可是锦鲤,谁死你都不会死的。” 此时,楚弃厄站在木马游空面前,他抬头望了眼面前的东西,然后回头。 “你再不去,蓝简要一个人抗两个人了。” 话说一半,残影都没了。 只见何羽桃两条腿都抡出火了,空中飘扬着他的话。 “就一轮!我玩完就回来。” 看何羽桃和戚茜顺利会面后,楚弃厄这才把视线转向夏燃,他是对花习说的。 “你也去。” 花习一路上都因为未成年而不开心,现下见楚弃厄更是把自己当小孩一样看,更加不爽。 但看着楚弃厄那张脸,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不是未成年!” 楚弃厄没反应,冷漠转身大有“管你是什么年”的既视感。 被冷漠打了个措手不及,花习气愤至极,怒气冲冲往何羽桃那边走,临走还顺走留下一肚子疑问的夏燃。 余下的师灵衣则靠在栏杆上,指间掐着烟,他朝后仰去看楚弃厄。 “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楚弃厄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师灵衣手上燃着的烟。 烟灰落在地上,空气里全是尼古丁的气味。 “不像你。” 人走了就散发二手烟。 师灵衣笑了,他把烟叼住,狠狠吸了口后丢在地上踩灭,而后拾起走到一旁丢进垃圾桶。 他说:“抽烟你也管?” 楚弃厄嘴角向下,如果不是他不想动手,面前的师灵衣早就被他按在栏杆上揍了。 见楚弃厄不露出反感的表情,师灵衣靠近楚弃厄,眼底带着戏谑,笑意愈发得大。 他慢声慢气地说话,“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的大魔术师……戒烟了。” 楚弃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他没有选择问出口。 转过头不与师灵衣对视,他说:“两点前,叫他们回来。” 一旁的电子屏时间显示一点半,师灵衣点头,他望着不远处启动的设施与叫声,突然想起很多年的一幕。 只可惜太久远了,记不起来。 这令他觉得烦躁,非常烦躁。 于是又抽出根烟,还没点燃,他便停下侧头看向一旁抱手冷漠看孩子的楚弃厄。 “就一根,我去旁边抽。” 楚弃厄冷冷地转过脑袋,垂眸看向师灵衣指缝的烟,伸手,拿过火机自己点燃,继而放进唇中。 烟雾散开,遮住楚弃厄极淡情绪的脸。 师灵衣反倒笑了又笑,自顾拿了根新的点燃。 第26章 烟在手边萦绕, 师灵衣烦躁的情绪得到舒缓。 他吐出烟,盯着不远处玩疯了的一众人,说道:“辛裴那件事你怎么想。” 楚弃厄指缝的烟灰落了又落, 半响后没听见他说话。师灵衣瞥眼看去,就见楚弃厄望向自己,开口:“和那些人一样。” 像埃达拿了他的人一样, 要拿回来。 师灵衣轻轻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二人把手里的烟抽完后, 师灵衣才动身去捉人。 时间不断流逝,离两点只有十分钟。 楚弃厄站在栏杆面前,指腹触在生了锈的开关上, 他听见电子屏发出的倒计时。 其余设施在慢慢关掉,不远处传来他们的哀怨, 随之而来的是木马游空在启动。 一个类似旋转木马的东西,怎么游空。 门, 开了。 楚弃厄刚踏入一只脚,就听见马叫声, 然而这里没有出现马。 身后时间跳至下午两点, 瞬间, 所有游乐设施全部锁定, 只有被楚弃厄挡住的木马游空没有关上。 何羽桃赶到, 气喘吁吁,“这地方看起来小,走起来真要命。” 没等他喘匀一口气, 一匹马直面冲过来。 是木马,逼真到何羽桃以为是真马,鬓毛飞扬, 矫健十足。 马蹄声渐近,何羽桃想跑但被楚弃厄揪住衣服丢上了那匹马的背上。 何羽桃苦兮兮地喊:“我不会骑马啊!” “嗯。试试水。”楚弃厄不冷不淡地回答。 说完,就在他手上系上一根绳子,很细,透明的。 何羽桃:? 敢情又是把他当垫背的呢?! 被颠簸的何羽桃一路绕过众人飞奔,这感觉可不就是游空吗!吐了!真吐了!绕一圈也就算了,还跨栏杆!破项目再不玩第二次! 忍住吐意,何羽桃眼见楚弃厄又随机抓人,这次的倒霉蛋是未成年花习。 第42章 花习惊吓连连,拽住木马不敢动,他咬牙切齿地否认,“我不是未成年!!!我差两岁就满18了!!!” 见楚弃厄一脸冷淡样,半点没有认真听人讲话的意思。 两只眼睛只盯住余下的倒霉蛋。倒霉蛋们纷纷低头装死,不是踢石子就是抠栏杆上的锈,还有两个人假装热聊。 几秒后,楚弃厄自己坐上了木马,然后说道:“够了。” 陆品前不由自主地松口气抬头去看楚弃厄,见他抱着自己的手,以一副“任凭你怎么颠簸我有一丝情绪算我输”的姿态过完了全程,哪怕是被吊在半空,他都能抽个空低头看人。 这感觉,就不像个玩家,像睥睨众生的神祇。 再看何羽桃和花习。 他们的马和楚弃厄一样被绳子吊起,顺着惯性甩出去。 不高,但速度极快。 全游乐场只听见何羽桃撕心裂肺的叫喊,喊得肝肠寸断痛心疾首。 而一边的花习,早晕过去了。 只有楚弃厄神情冷漠,抽空看了眼一边的电子屏,默念数字。 一边默念,一边面无表情地听何羽桃骂自己不是人。 两点一过,楚弃厄被自己绑的绳子拽起,悬空。只见木马重重摔下,在地上四分五裂。 见一个晕得不省人事,一个哭得人畜不分而后在一个瞬间,也晕了。 楚弃厄单手绕过绳子稳住身体,回看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又抬眼遥望远处。这个地方离哪儿都不远。 但所有开放时间内,仅有一分钟的逃生。这意味着接下去不管几天,他们在哪儿,都必须要在下午两点这个时间进入木马游空,才能保证安全。 垂眼,手中的门票还在。 师灵衣按下开关放他们下来, 他手掌撑在楚弃厄背部给了对方一个撑点,左手指尖绕开楚弃厄手腕处缠绕的绳子,他问:“哪里不舒服?” 摇头,楚弃厄表示没有。 看了眼被夏燃和陆品前拖在地上走的“尸体”,又扫了一圈周围,就见那些木马旁有一所不大不小的房间。 上面写着:宿舍 什么宿舍没说,只写了宿舍。这应该就是规则上面的第八条写的园内住所。 不仅楚弃厄一个人注意到了,蓝简也一样,她捏紧书包,“我们下午就要进房间睡觉吗?” “你和七姐进去,我们在外面。”陆品前推开宿舍门,把灯打开,冲蓝简说:“你一喊我们就听得见。” 戚茜拽过蓝简径直往里走,在贴近进门那一刻,她说:“得了吧,真当我们女的弱啊,谁害怕的赶紧滚进去,我和小简可不怕。” 两个人坐在门外,一个大姐大的样子,一个乖学生模样。 蓝简乖乖点头,然后就从包里掏出一小张毯子,盖在自己和戚茜身上,然后看向楚弃厄,又拿出一次性湿巾。 她说:“要止血。” 扭头看去,便见楚弃厄手腕渗出丝丝的血,倒也不严重,就是疼得厉害。 楚弃厄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接过湿巾擦血,而后坐在蓝简旁边靠着墙面闭眼。 等把何羽桃和花习弄进去后,夏燃为了照顾他们也跟着进去。 陆品前站在门口,道:“这里就没别的住所了吗?床位都只有两个。” 打了个哈欠,戚茜半眯眼睛昏昏欲睡,“笨死了,都说了其他设备下午两点后不运行……” “是说不运行,但上面也说了两点后可以进入。”陆品前反驳她。 啧,解释起来真烦。戚茜不悦,抬头仰望陆品前,没精打采,“你是不是不太理解园内所有设备均无法运作?无法运作的意思是,可能连门都打不开你只能站在设施外面,拿着红色字体的门票去找工作人员。因为,门票也是游乐园的东西。” 他们没丢门票,但把门票带进了木马游空。这不禁让陆品前感到一丝意外,他皱起眉,“难不成这个项目是什么保命项目?” 戚茜没再理他自顾靠在墙上就睡了。 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 “不是。”蓝简替戚茜解释,她沉思一会儿,继续说:“因为木马游空是真马,所以只有这里不会伤害人,但这里只能下午两点进入,所以刚刚在等时间。” 头脑风暴一会儿,陆品前扭头看向地上那一堆碎得不成样子的木马,他不太愿意相信。 “真的……马?”他再次问。 蓝简一脸真诚的点头,重复话语,“真的马。” 真在哪儿啊??? 见陆品前还是一脸不太明白的样子,蓝简也不想解释了,直接让他自己去看。 陆品前走到碎片面前,摸了又摸,才摸出不对劲。 这些碎片是陶瓷,而且他以为的白灰实际上是骨灰。 真的,马。 鬓毛是真的,骨灰是真的,所以规则上才写这是真马,不会伤害人。 牙齿莫名打了个颤,陆品前回头,正要跟其他人说鬓毛也是真的就见所有人都睡着了,一点挣扎都没有。 他鬼使神差地想后退,但身体仿佛被什么操控一般,径直走过去,先是在楚弃厄面前蹲下,指尖抚过受了伤的手腕,血依附在指腹,他慢慢移动,最终血落在纹身鹰眼处,像是特意点在那里。 通红的眼睛,展翅的鹰。 视线又落在闭上眼的师灵衣身上,眼神扫向他的浅发又定格于睫毛。 指尖伸出,将将碰到之时,手腕猛地被抓住而后脖子便被掐住。 师灵衣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绝情,暴戾充斥在眼底。 他低声从齿缝中挤出字眼,“跟上来,就要承担后果。” 陆品前明明是有意识的,但是他所有的动作都不是自己能控制。 很陌生的话语从口中吐出,他听见自己冷笑道:“还以为你能更早发现我。” 师灵衣懒得跟他装表情,眸底杀意愈发得重,手上也逐渐收紧,一种窒息的感觉袭击了陆品前。 耳边嗡嗡作响,陆品前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耳膜在鼓动,师灵衣闷闷的声音传入耳中。 “真不听话。” 他掐自己犹如掐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陆品前和他做同学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师灵衣这样的表情。 嗜血,暴戾,地狱。 尝试张嘴,尝试告诉师灵衣自己有意识,但他就像被人侵占了大脑一般,什么都说不出。 直到师灵衣的指尖握紧颈脖,那些青筋暴起的地方是最有利于刺穿的。他说:“去判官那,记得报我的名字,别死的不明不白。” 尖锐刺进青筋,感觉全身的血都在逆流,好似汇集于这一处缺口,脖子似乎没了知觉,而后眼前一片黑暗。 直到第一口氧气刺进心肺,陆品前这才如濒死复生一般狠狠顺上一口气。 耳边的声音由模糊再至清晰,他听见师灵衣喊他的名字。 他想回答,但试着说话,仍旧说不出。在最后,他的视线里只看见点在楚弃厄纹身上的血被擦干净了。 再次醒来,他是被何羽桃摇醒的。 他在屋内,屋外的光各色皆有。陆品前先是迷惑,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什么事,难不成是错觉? 正想着就听见何羽桃说话。 “完了,我们全完了!” “什么?” 何羽桃非常崩溃,他打开门,“你看!你听!你仔细想!” 于是陆品前真的在认真听,他只听见一些说话声,然后玩过山车的声音,还有光,投射在空中的光。 “游乐园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对,游乐园不是这样的。这里是伊甸园啊! 下床穿好鞋就往外跑,余光中瞧见楚弃厄他们站在设施开关处正在看外面的电子屏。 视线与一旁的师灵衣对视,陆品前又想起了不久之前被掐的濒死体验。 “那个……”他欲言又止。 师灵衣没说话,但眼神的不悦告诉自己,最好不要提这件事。于是陆品前选择了闭嘴,磨磨蹭蹭走过去,刚站稳便听见戚茜叼着棒棒糖看不远处运作的过山车。 过山车上坐满了人,不止过山车,整个游乐园就像普通的游乐园一样,游客多,拥挤,热闹。 戚茜倒也不是害怕,就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不行。”楚弃厄拒绝了她。 “切!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和他们一块玩什么过山车,我又不是非得要玩,我一点儿也不爱玩这玩意儿,要不是它勾着我,我才不玩呢。”戚茜不屑,咬碎棒棒糖。 “七七,你现在特别像破防的男人。死鸭子,嘴硬。”蓝简真诚道,又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 戚茜忿忿然咬碎糖,麻溜剥了递还给蓝简。蓝简接过后,又把糖送到陆品前手里,意示他吃。 一时间也没缓过神,陆品前有点手足无措。 但戚茜斜眼看过来,“知足吧,我这辈子只给我太奶奶剥过棒棒糖。” 第43章 陆品前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糖,放进嘴里那一刻,荔枝味的甜在口腔里迸发。 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丝,十分诚恳地评价,“那你太奶奶牙口不错。” “是。她吃完那根糖就死了,至今我爸妈还认为是我毒死了我太奶,我一犯错,他们就让我太奶来接我走,说一报还一报。” 糖,在嘴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算你狠。”陆品前也咬碎糖。 戚茜这才笑了起来,单手勾住陆品前脖子,她冲前方抬了抬下巴。 “怎么样,要不要搞一搞?” “不怎么样。”陆品前甩开戚茜的手,和楚弃厄站成一排,他道:“我这种人,是不会给大部队添麻烦的。” 戚茜吸了吸鼻子,“没意思。” 独自一个人走到一旁坐着,陆品前这才把重心从戚茜身上转向楚弃厄。 他瞅着楚弃厄就盯着那块电子屏发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刚要问出口,就听楚弃厄说:“凌晨至半夜两点听见游空的声音,不要外出混入。” 说完,楚弃厄抬脚就往外走。没等陆品前反应过来,就看见师灵衣丢下一句,“不要乱跑。” 然后,也没了。 两个人,一起没了。 靠!什么反人类思想?!这俩脑子怎么长得?! 最奇葩的是戚茜,看见楚弃厄直接离开了,她也跟着走,然后蓝简就傻乎乎地跟上去了。 一下子没了四个人。 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说一句,加班真晦气。 回屋就把其余三个人拽出来一起丢进人群。 一头雾水的何羽桃刚刚还在猜拳,现下进了这环境,心情从高跌到谷底。 他还看见,这里的人,全部都缺了根肋骨。 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把骨头显露出来。 这哪里是普通游客啊!这分明是鬼城游乐园! 第27章 楚弃厄隐入人群之中, 周边浓雾逐渐袭来。那些缺了肋骨的游客如行尸走肉般撞在楚弃厄身上,顿了一下,继而又往前走。 蹙眉, 低头去看肩膀上的血迹,又回身去望方才的游客,见他们坐上过山车, 露出狰狞地笑。 密密麻麻的人,霓虹灯亮了又亮。 雾越浓, 浓到遮盖住眼前的场景。 耳畔响起的只有单一笑声与过山车驶过的声音。 突然。 一道月光钻进雾中,抛下一层光晕。 “月亮降临的时候,你将痛不欲生。” 熟悉的话在身后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支箭向自己射来。 这次没有师灵衣了。 箭迅速凛冽,射中楚弃厄心口。痛感在一瞬间袭来, 仿佛截断了他的呼吸。 雾中的人缓缓走来,是十七岁的特图司, 手握弓箭,清冷又高傲。 紫色巫袍随风而动, 她再次取箭拉弓, 对准楚弃厄, 缓慢启唇, “有娀叛徒之子, 诛。” 话落,箭被拉满,在将将射下之时她却看见楚弃厄面色不改径直握住箭将其拔出。 箭掉落地面, 发出刺耳的声响。 血瞬间流淌,染红他的衣服。 冷意,扑面而来的冷。 特图司凝神, 再次拉动弓,没等她射出就被楚弃厄扼住了喉咙。 比楚弃厄眼神冷的是他的指尖,微微缩紧迫使自己松手。 弓箭落地。 特图司费力地说:“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丘则清背叛……有娀……” 她的眼前逐渐模糊,一层水雾似乎遮盖住了视线,但声音无可避免地传入耳中。 只听见他说:“说谎,要付出代价的。” 语气冷至刺骨。 手中的人缓缓变得透明,最终换成一缕雾消失在手中隐入周身。 楚弃厄眼底映出冷漠,神色不悦扫视周围。 “你真的以为……我死在有娀了吗……” 耳边是埃达在说话,他笑着,浑浊的声线低得近乎耳语。 “楚家,你救不回也没办法。” “你生于祭坛,死于有娀,月亮会保佑你的。愿你,永世求不得。” “你别忘了,是我,把你从那里救出来的。” 他的脚尖逐渐缠绕一缕雾,慢慢地往上攀爬。顺着腰间,逐步绕过他的纹身,而后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再至喉间,如蛇一般,紧了又紧。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 对方对他说,蛊惑至极。 微不可查般钻进他心口,试图占有楚弃厄。 楚弃厄闭眼,感受到如刀般的痛在心口蔓延。接着,指尖触到一缕雾气,蛇一样的光滑触感。他咬牙,硬生生将其从心口处拽出。 雾在慢慢隐去,手中那缕雾也同样溜走。 它就是规则上说的‘ta’。 胸口处的伤口消失了。 凝神,楚弃厄快步追上,但雾快速褪去过后露出了原有的场景。游客仍旧欢声笑语,五彩的光落在地面复而随着音乐再次穿破天际。 他在视线被强光照射过后短暂陷入黑暗,但很快,再次恢复。 面前站着一个人,他回头,恰好与自己对视。 觥筹交错,惊鸿一瞥。 师灵衣站在暗处,不远处的白光扫射过来,将情绪尽数收揽。 他笑着,白色睫毛落了又落,再次看向楚弃厄时,是从未见过的温意。 “你总能找到我。” 一如我总能寻到你一般。 阴曹地府,西方极乐,地狱无间,蛮荒之地。 他都会找到自己。 “啊啊啊啊!!!” 耳畔响起何羽桃的惊吼,打破此刻涟漪。随之其他人也逐渐出现在眼前。 何羽桃一见楚弃厄就跟见到亲大爷一样,腿脚一软倒在楚弃厄身上,哀怨地说:“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梦见自己被人杀了,好吓人。” “淦!我梦见自己四级没过!”陆品前大喘气,吓得惊魂不定,瞅瞅还没缓过神的戚茜,他推了一把,问:“你梦见什么了。” 戚茜被推回了神,先是惊了又惊,紧接着将视线投向走近的师灵衣,她摇头。 “没梦见什么。” 陆品前只当她不好意思说,于是看向师灵衣,问:“我以为我们也会变成这些游客,没想到只是做了个梦。” “是不是因为我们穿的衣服?”夏燃问,扯了扯自己的迷彩服,脸色有些苍白,“这些游客是玩家,在副本失败了的玩家。” 失去肋骨,同时没了灵魂。 花习撇撇嘴,不羁地回头瞧了眼,接着说:“没用的东西。” “你有用,我师兄的手下败将,还有脸说,未成年。”何羽桃直起身体,翻了个白眼。 “你——” “行了,都别吵了。”陆品前出声阻止,他说:“等出了副本吵到天昏地暗也没人管你们,这个节骨眼少给我发生内斗。” “是因为衣服。”蓝简说,卷了卷手腕袖子,她语气柔柔,“不觉得我们过关很简单吗?就像——” 故意让他们过关一样。 这里的ta,似乎是奔着什么东西去的。 这般想着,大家的目光便转移至楚弃厄身上。 只有楚弃厄在有娀副本里与npc有关,而且,他有很多秘密。 何羽桃一本正经地问他,“阿哥,你说实话,你又惹上什么债了。” 楚弃厄回敬他,“情债。” 坦荡,无言以对。 一句话堵死所有人。 接着他又开口,“你要参与吗?” 何羽桃:…… 无语至极,但楚弃厄是个混血,他不能对一个混血有太多要求。 于是只能对师灵衣说:“师兄,你少教阿哥说话吧,你看你教的,近墨者黑。” 师灵衣和楚弃厄对视一眼,而后耸肩。 意思明确:和我有屁关系。 接着,把手里的徽章递过去,满带笑意地说:“野草,你怎么看。” 楚弃厄不冷不淡,眼睛盯向徽章。 他道:“用眼睛看。” 实话实说,他确实是在用眼睛看东西。 指尖触到师灵衣手心,留下一片凉意,他捏着徽章将其与门票比对后发现这是一张地图。 门票上一片红的区域下有隐隐灰色虚线,上面的路线就是徽章上刻下的地图。 ——请勿将游乐园内的东西带进园内,如发现误带,请立即丢掉,并寻找工作人员拿好门票以便对方识别; 于是楚弃厄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门票撕了。 再然后,就见他抬脚走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何羽桃:? 他问:“什么情况?” 师灵衣勾勾手指让何羽桃把票给他,随口说着,“大概是……他生气了。” 话落,两张票一并被撕碎。 何羽桃有点点崩溃,不自觉放大声音,“那你是什么情况?!” “哦。”他说,“我也生气了。” 第44章 话落,拽住何羽桃就把他往前带,一路提着跟上楚弃厄步伐。 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不明白师灵衣的意思,但这样直接把门票撕了去找工作人员是不是太冒险了,规则上说这里没有工作人员,而且不要主动寻找工作人员。 眼见楚弃厄他们映入雾中,戚茜心下一狠,把其余几个人票都拿过来撕碎,然后追了上去。 是死是活全凭造化了。 何羽桃反应慢,想了半天才明白楚弃厄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仍旧不理解,主动寻找工作人员,算不算是违反规则。 于是凑近,问师灵衣,“阿哥打算把系统干掉,炸副本了吗?” 语气中有隐隐的期待。 “炸副本做什么。”师灵衣觉得好笑。 何羽桃哎呀一声,拍了师灵衣一下,他打算细细说来:“你看啊,我们是绑定进入副本的,再加上刚刚阿哥把门票都撕了还违反了规则,这不是在表明阿哥和系统是对着干吗?说不准,阿哥等会杀疯了连我们一块埋。所以啊,等会炸的时候咱俩离远点,免得溅我们一身血。” 忽而,面前的楚弃厄停住脚步,他回头,语气毫无波澜。 “我听得见。” 都说了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讲小话。 何羽桃露出谄媚的笑,“我是在和师兄讨论等会我们看见工作人员,是打呢,还是打呢,还是打呢。” 上下扫了眼何羽桃,楚弃厄淡声道:“没有工作人员。” 言罢,又跟着徽章上的路线走了。 何羽桃想着,不能吧,这架势不是找工作人员还干嘛撕门票啊? 用求知的眼神看向身后的陆品前。 只见他看了眼楚弃厄,说道,“因为我们就是工作人员。” 话落,陆品前便觉得自己耳鸣,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再看向师灵衣,而后失去了意识。 “阿哥!你怎么打人啊!” 何羽桃一个头两个大,他亲眼看见楚弃厄一掌挥向陆品前,直接把人拍晕在地上。 摇了摇人,对方半点醒来迹象都没有。 头顶传来楚弃厄不冷不淡的声音,“假的。” 何羽桃这才想起来,规则上写的不要相信自称工作人员的人。 如同泄了气重重坐在地上,他哀嚎着,“那怎么办,品前哥不会——” “不会。”师灵衣说道,蹲下查看着,他说:“晕了而已。” 他说这话时,眼睛盯向花习,但好似又不像在看花习,而是花习背后脸色苍白的夏燃。 顺着视线,何羽桃看过去,看见夏燃捂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样子。 过黑的视觉让何羽桃产生一种夏燃是透明的错觉。可眨眼的功夫,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试探性的,起身走近夏燃。 何羽桃问:“你……没事吧?” 夏燃摇了摇头,轻声道:“胸口不太舒服,没事。” 他说着,却不着痕迹般移了位置,缩在花习身后。 花习叉着腰挡住夏燃,语气颇为不好,“不舒服,还看。” 这般护着,不说有鬼也是不正常的。 何羽桃正想套点话便听见身后楚弃厄说道:“快零点了。” 高耸于游乐园的电子屏上时间数字在变化,随着一声钟声敲响,厚重而古老的声响在游乐园回荡。 游客在这一瞬间全部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楚弃厄一众人。 他们有呼吸,身上的骨肉还在动。 最后一丝雾气,散尽。 一声极为痛苦的叫喊吸引了所有人,包括游客。 夏燃疼到跪地,指尖泛白,他捂住心口喘不上气也没办法剖心。 身上的疼痛从骨头开始,慢慢蔓延开来,他就像一具尸体,被人撕碎。 第28章 何羽桃看了看那些游客又朝电子屏看去, 有点害怕,索性退到楚弃厄身旁,顺带, 拽了把想过去看人的蓝简。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有娀血人2.0版本。 游客在自己的位置上,或坐或站。他们目光呆滞,少了肋骨的他们走路都有些扭曲, 而身体构造则暴露在游乐园中扫射的灯光。 诡异又华丽。 “他们这是……”何羽桃心跳加速。 这些游客就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模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吃掉自己的脑子。 陆品前被戚茜扛着, 师灵衣站在他们面前,面色沉沉。他耳边的蜻蜓似乎鲜活起来,流苏坠在没有徽章的肩上, 扫过那个凹陷。 偏头去问楚弃厄:“还有多久找到入口。” “两分钟。”楚弃厄道。 点头,师灵衣:“够了。” 话落, 游客便扑了过来。 何羽桃边躲边喊:“还真是有娀版本2.0啊!什么破副本?!没点新花样吗!” “我知道一个新玩法。” 师灵衣勾手让何羽桃过去,在手掌放置于他脑袋上下一秒, 就听见师灵衣讲出了不是人的话。 他懒懒散散,推了把何羽桃, 把人直接推到了人群里。 “这叫, 自投罗网。” 何羽桃惊恐尖叫, 这次他腿不软, 他肾上腺素狂飙, 拿出平常跑一千速度乘十的风采。 人还是要逼一把,不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 由于何羽桃跑的太快,再加上他有紧急避险功能条件反射, 找了根柱子就往上爬,爬得那叫个流畅顺滑,极具观赏性。 师灵衣单手撑在眉眼处眺望何羽桃, 吹了声口哨,冲他喊:“可以啊,下届奥运没你我不看。” “你神经病师灵衣!!!什么损招啊你!我是你亲师弟,你就这样谋害师弟?!你这属于故意杀人你知道吗!要处刑事责任的!” 这边何羽桃抱着柱子破口大骂,另一边师灵衣才不管他,回头对其他人说:“往何羽桃那边走,安全。” 也不知道是何羽桃发挥锦鲤作用还是何羽桃误打误撞,他那一处,竟然没一个游客,而且所有游客都绕过那个地方走。 楚弃厄凝神去看,没看见任何东西,除了柱子,便是草地,一朵花都没有。 他扯过不安分的花习就往人群中间走,才不过走一步就感觉到不对劲。 游客挤过他们,绕过他们,单单没有攻击他们。 除非,他们有准确的目的。 花习心慌的感受愈发强烈,在其中一位麻花辫女孩与自己擦肩而过后,他忽而道:“不好!” 夏燃! 他们的目标。是夏燃。 夏燃疼得整个人蜷缩,他没来得及跟上队伍,只能亲眼看着自己与最近的师灵衣渐渐远去。 突然,一只手拽住自己。师灵衣冷着一张脸,踢断其中一人的小腿,他扯住了夏燃。 阻力愈发得大,呼吸声也逐渐浑浊。 蓝简跑了几步,双手握住夏燃手臂,像拔河一样往后倒。 她安慰夏燃,“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救你。” 撕扯夏燃的人愈发得多,但戚茜一手扛过陆品前,一手拽住已然腾空的夏燃的腿。 她什么也没说,只给何羽桃使眼色,让他不要过来。 疼,非常得疼,皮肉被撕扯裂开的疼痛。 楚弃厄抬起手肘便把一人击开,清理完一侧,他把夏燃往师灵衣那边推。 与此同时,他对花习说:“去何羽桃那。” “不行。” 花习说着,扣住夏燃的手腕。 夏燃不能被他们带走。 咬牙,花习铆足劲儿死死拽住不肯松手。 他知道夏燃很疼,每每午夜,他都是这样的表情,现在只怕比往常疼上千百倍。 那些游客是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意识没有感觉,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建立在:抓夏燃 不会管夏燃会不会痛。 微微松了一丝手。 “夏燃。”花习唤他名字。 可下一秒在感到夏燃被那些人占去后,他又握紧了些。 手上青筋冒起,满目通红。渐渐地,他略带了些哭腔,重复着。 “不行……” 夏燃被腾空扯至人的胸口处。 他清晰感受到身体被撕碎。不是灵魂,是肉身一片一片,刮得他胸口极疼。而后是脊骨,像被人用刀一段段砍下,疼得他不敢呼吸,接着是血骨,藏在身体最坚硬的地方,突然间抽干了水分,他竟然感觉到几分空白意识。最后,才是灵魂,每一缕都在处于极刑,将他的灵魂曝晒,再丢进极寒之地,临到头便会疼得每一寸灵魂都是破败褴褛。 在恍惚间,他听见了花习崩溃的话语。 “不、不行……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不会。他对花习说,指尖落在花习的小拇指上,努力做出拉钩的动作,再次重复一遍,“不会。” 我跟你拉钩,我不骗你。 花习依旧不听劝,执拗地抓紧手。 但夏燃挣脱了,全部,挣脱。 第45章 亲眼看见夏燃被束缚着往木马游客那处走,花习扑了空。 在空气中虚虚抓了两下,没有实体。 几个,终究不敌数名。 夏燃消失了,就在眼前。 皎洁的月亮高挂空中。 似乎是神降下的惩罚。 在钟声敲响的第二下,游客散去,隐入浓雾。 偌大的游乐园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花习冲出去,跑向木马游空,跌倒又爬起再跌。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木马游空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这里没有夏燃。 他回头,望见楚弃厄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琥珀般的眼睛里,怎么出现了悲怜。 悲夏燃,怜花习。 花习倔强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泪,转头就往何羽桃那边走,他要找到夏燃,必须找到,在天亮之前找到他,把他的灵魂拼起来。 默默爬下柱子的何羽桃在看见花习第七次如疯了一样翻草地后,终于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花——” “不可能!”花习被草割伤的伤口尤其多,怒极反抓起何羽桃衣领,“他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 何羽桃扒拉了两下花习,没能推开,这小屁孩……怎么力气这么大…… “你冷静一点,我们一起想办法。”他咳了几下,推了又推花习的手。 “我出生时我们就认识,他把我捡回家,他教我读书,他说过不会抛下我,他跟我拉过钩的……”花习顿了下,哽咽,“所以,他不会死。对不对……” 何羽桃没能回答,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旁传来师灵衣的声音。 他在问花习,“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会死。” 既然这里的游客目的只有夏燃,那夏燃就不会死。 只有一个原因能让npc这么做,那便是,需要他。 花习哑然,许久过后又突然喃喃自语。 “夏燃的灵魂会在半夜被撕碎……夏燃的灵魂会在半夜被燃尽……夏燃……” 他仿佛失去了意识,死死拧住何羽桃的衣领,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楚弃厄握住花习手腕,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瞥了眼何羽桃复而抬眼与花习对视。 他甩开花习的手,上前一步。 “去找。” 内讧是最不能解决办法的办法。 他再一次无形地揽过责任。 转身与师灵衣擦肩而过,手腕被对方轻轻抓住。 师灵衣道:“你应该学会撒谎。” 而不是永远,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楚弃厄淡淡抬眼,看清师灵衣眉眼处的那颗痣,道:“学不会。” 很多年,都学不会。 说完,师灵衣陡然收紧力道,重重握了握楚弃厄的手又猛地松开,转身往草地深处走。 他说:“好,我教你。” 语气冷凝,没了半分笑意。 身影逐渐隐入黑暗,楚弃厄跟了上去。 他们六个人在黑暗中并排而行,除了陆品前现在还不太能自主行走之外。 何羽桃背着陆品前,也看不清面前的路,他只能一只手拽住楚弃厄衣角一只手扶着陆品前。 “我……怎么了……”陆品前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 细碎响动戛然而止。 见状,何羽桃感动得都快哭了,他对陆品前说:“夏燃被抓走了,我们要去救他。” “先放我下来……” 何羽桃弯腰蹲下把陆品前放下后改为扶,他不太清楚走在最旁边的两个人,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气氛怪怪的。 楚弃厄一向在黑暗里的视力很好,他能看见师灵衣绷紧的下颚与抿成一条线的唇。 不开心几乎能摆在他脸上,戾气十足。 但楚弃厄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本身脸就臭再加上师灵衣刚刚说的那句话,他更不爽了。 只是这里黑,谁也看不见楚弃厄的表情,只觉得他周身冷。 走了大半时间的路也依旧没摆脱黑暗。 师灵衣与楚弃厄一道走,但肩膀总归会碰到,手臂或指尖也有时会因为黑暗而无可避免地相撞。 楚弃厄缩了下手,想往何羽桃那边移,但还没能付出行动就感觉到师灵衣的手强势地握住自己并挤开指缝与他十指相扣,不容半点挣扎。 仍旧是冷硬的表情,楚弃厄皱眉却听见师灵衣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能保证下一秒就是光明。” 一旦进入光明,此时的姿态就会被所有人看见。 怒意在胸口燃烧,楚弃厄暗自握拳。 接着,师灵衣松开了他的手,指尖划过他耳侧,停留于颈部。他单手扣住楚弃厄肩颈,另只手捏住腰侧,“不应该想着报复我,你应该想,怎么和他们交代。” 语调平常而淡然。 随之而来的是锁骨的凉与痛。 他怎么敢! 楚弃厄动弹不得,手被师灵衣死死按住,似乎能闻见血腥与一道梅花香。 再而后,颈处便多了一处麻,这种感觉令他熟悉又陌生。 慌张,他自成年后鲜少会产生的情绪。 “这就是谎言。” 不会有人探究真相,人,永远只看自己想看的。 清白者自证,污流者嫁祸。 这是把信任交付他人的后果。 何羽桃看不见路,他只能一边靠着盲人摸象般的毅力往前探一边努力去够楚弃厄的衣服。 但很可惜,两边都摸得一般。 在黑暗里视力不行,但听力好像还不错。 他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阿哥?你听见了吗?” 没人回答他。 隔了小一会儿才听见蓝简的说话声。 “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师灵衣?” 陆品前撑着身体往后摸,自己绊自己一脚摔在草地上,没来得及喊痛就听见戚茜倒吸一口凉气。 她犹豫了会儿说,“师灵衣好像没气了……” “不……不能吧……”蓝简有点害怕,尝试迈出左脚,然后发现尝试失败。 师灵衣再怎么样,也是除了楚弃厄以外最能打的人,除非他和楚弃厄打,那有可能真的会没气。 这么一想,可能是真的在跟楚弃厄打架啊! 何羽桃急得上蹿下跳,“完了完了,按阿哥那狗脾气,驴来了都得称他一声大哥,更何况师兄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只狐狸啊!” 倒地不起的陆品前默默举手,“各位,先扶我一把再聊天行吗?” 现在所有人都看不清眼前,根本无法摸出路来。何羽桃试着蹲下摸,但是也只限于把手指戳到陆品前的鼻孔。 最终,大家摆烂,一屁股坐在陆品前身上,就地休息。 另一边,胸口白白挨了一拳的师灵衣单手扣住楚弃厄后脑勺,正把人抵在一处树边。 不吻唇,他吻他鼻尖。 额间相抵之时,甚至能察觉对方的呼吸。 指腹摩挲过的发带,师灵衣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风信子的印记。 几秒后,他轻声笑,问人,“学会了吗?” 谎言。 只需要做后果,不必在乎过程原委。 楚弃厄睁眼,他看见师灵衣睫毛处的颤抖,能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甚至能望见很多年前一个记不清的人问自己说的那句‘学会了吗’? 只可惜,记不清了。 也可惜,他仍旧没学会。 他只听见,听见师灵衣说, “纵容他人的后果就是你自己承担。” 而后果,只有良心尚存的人才会承担。 所以他们崩溃无助压抑害怕。 这是教楚弃厄的第一课。 不要去信任和纵容。 因为人性,是贪婪,是永无止境的,是尸骸满天,是颠倒黑白。 发带歪了,楚弃厄伸手整理却发现他的发早已与对方的耳边的流苏夹杂混于世间,他没理人,扭头就走,走时还把衣领竖起来。 是清白者选择同流合污是污流者偏爱洁好自身。 第29章 听见脚步逐渐靠近的师灵衣, 楚弃厄看见大家都坐在陆品前身上,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他无声地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陆品前。 一手揪一个, 把人全部拽起。 身后师灵衣走过的声音。 不知怎的,锁骨还是有些麻意。 “你俩刚刚干嘛去了?!我都听见了!”何羽桃拍身上的草,拽住楚弃厄袖子, 说:“师兄打你哪了?” 说着就要看伤口。 楚弃厄后退一步,推开何羽桃。 声音冷淡。 “没有。” “怎么就没有?我们刚刚听得真真儿的。你俩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打, 一天,就一天不打也行啊。我们可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啊。”何羽桃苦口婆心,劝了又劝。 只见楚弃厄扶着陆品前, 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走了。 第46章 楚弃厄这个人, 平常虽然冷冷淡淡不爱讲话,但一向不会这么反常。 反常到众人有点不寒而栗。 他们跟上楚弃厄的脚步, 排队接龙一样,你抓我衣服, 我拽你衣角。 这里头视线受阻, 楚弃厄带着他们蒙头往里走。 花习走在最后, 他捏住蓝简的袖角走得十分谨慎。 突然,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先是一喜而后转念一想,不对,夏燃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种地方。 所以……这是……谁…… 凉意从脚底板钻进骨头缝冲击天灵盖。 拽他衣服的人指尖划过自己的肋骨, 一道又一道。力气不大但花习觉得那双手已经在他内脏中搅得天翻地覆。 花习脚打着哆嗦不成样子,轻轻问前面的蓝简。 “师……灵衣呢……” 蓝简皱了皱眉,深思好一会儿, 确实没感觉到师灵衣跟上来了,也不知道往哪边去。 “他——” 话说一半,一道火划破黑暗,刺激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眼睛有些疼,大抵是习惯黑暗又突见光亮的不适感。 眯了眼,蓝简顺着光源看去,就见身后抓花习衣服的师灵衣举着火折子缓缓靠近,故弄玄虚地拖长音调,“我们这有个规矩。” 只见花习身体一僵,愣是没记起来师灵衣的声音,只觉得恐怖如斯。 他结结巴巴还要坚强不屈。 “什、什么……我警警告、警告你、你不、不准伤害夏燃……” 带了些许笑意,师灵衣手指点了点花习肩膀。 “回头。” 花习扭捏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艳明的脸,浅金色瞳孔异常显眼,在光的照耀下笑意渐渐隐去。 “夏燃有没有告诉你。”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 会被听到。 眉下那颗朱砂若隐若现,眨眼,所有情绪尽数消失。流苏垂在肩侧,他歪头,火折子随着动作而跳跃,暴露出眼底的不悦。 除了何羽桃,跟缺心眼一样,乐呵呵地问师灵衣。 “师兄,你哪来的火?” “捡的。”师灵衣随口道,火折子握在手里,眼睛却盯着面前的楚弃厄。 他没有说话,面前的楚弃厄也没有。 二人对视许久,眼底交织的情绪只有双方才明白。 是警告,也是无畏。 只听不远处何羽桃大喊:“我去!阿哥快来!” 何羽桃手里握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朝一处摸去,火光照亮地面,范围不大,但是却能明显得照亮周围。 这周围大大小小凸起的地方,居然是墓碑! 而他们,则被墓碑围在中间,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活动范围。 抬头,是黑暗的笼罩,周边,是坟墓的侵犯。真就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太荒诞了,太魔幻了,太迷惑了。 一个游乐园,居然都是墓。 想都不用想,这些墓是谁的,外面那么多空心的游客,连内脏都看得见,活得下来才怪。 何羽桃闭了闭眼稳住情绪,努力克服害怕。再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墓碑吓倒。 看了眼比他还害怕的花习,他莫名的就有了担当,安慰花习,“没事,没事,就是几百个墓碑,没多大事。” 就是,几百个,墓碑?花习害怕只余还觉得这几个人脑子不正常,这几百个墓碑居然没人害怕吗?就连看起来最胆小的蓝简都能神态自若地走过去,弯腰查看墓碑上的情况。 她念着名字,思索了会儿,抬头就对师灵衣说:“如果我们死了,也会变成墓碑吗?” 不等师灵衣回话,戚茜便随手指了块空地,“那我要这边,小简你在我旁边。” 蓝简看了看周围的地理位置,觉得可行。 陆品前虚弱地举手,指着蓝简旁边的空位。 “那我这边好了。” “不行,你得在我另一边。” 陆品前:…… 陆品前无奈点头,“也行。” 于是三个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楚弃厄,用眼睛询问。 只见楚弃厄沉默了会儿,抬手,指了距离陆品前几米远的地方。 “清净。” 既照顾了众人感受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好人呐楚弃厄。 欣慰之际,又见何羽桃麻溜儿地踩灭地上烧痕,动作十分娴熟。 做完这些,何羽桃这才觉得安心不少,拍了拍手,眉眼末梢都沾上喜色。 “这次,本预备律师带你们出去。” 花习先是观看了几个人发疯给自己选风水宝地,又围观一个已经疯了的人打算一把火烧了草地,他觉得以他浅薄的年龄阅历来看,这些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要不然就是疯傻之人。 和他们一起就夏燃显然是没什么胜算,还是自己动脑子想办法吧……正想着,还没做出行动,心中想法好像被师灵衣已经看穿。 师灵衣一只手撑在花习背后,随后传来声音。 “怎么,不相信何律?” 话落,就见何羽桃向自己投来不悦的视线。 瞪过来的眼神里颇有几分真生气的模样,还发出几声呜呜的低鸣。 摆手,花习,“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那你和何律带我们去找夏燃,如何?”师灵衣虽然问着,却非疑问的语气,他嘴角上扬,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说完,伸手一推,把人直接推到了何羽桃面前。 论拱火,师灵衣一向如火纯青。 何羽桃笑眯眯地与他勾肩搭背,率先往前走。 他兴奋说:“我这次这个记号一定是一个高光时刻,等我们找到出口大家一定会感谢……” 没说完话,一只手挡了他们二人的路。 楚弃厄抓住何羽桃肩膀,眼神瞥向师灵衣。 见他眼底的笑明显,衬得整个人十分温和。只有楚弃厄明白,师灵衣在打什么算盘。 几秒后,楚弃厄垂眸,淡声道。 “走后面。” 继而一个人跨进黑暗,连火折子都没拿。 余下一堆人一头雾水,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师灵衣快速跟上,丢下一句,“留在原地别动。” 二人隐入黑暗,何羽桃手里的火折子递也不对收也不是,最终和戚茜对视几眼后长长唉了声。 再次抬眼去看楚弃厄消失的方向,何羽桃直觉很不好。 这样的敏锐度大大提升了他的听觉,他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嘶鸣声,像什么动物。 不仅何羽桃听见了,楚弃厄也一样。 他立于草地,警惕周围。 右边传来靴子踩在草地的细碎声响还有频率熟悉的呼吸声。 是师灵衣。 他一身迷彩,身形高大,遮住仅有的一缕光。 原先平易近人的温和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锐气。和楚弃厄对立而站,眼底透露的不满在黑暗中展现得一清二楚。 然而楚弃厄眼中的怒意更甚,几步跨过去直逼师灵衣的脖颈,警告他。 “别动他们。” 师灵衣笑了起来,喉结颤抖微微蹭在楚弃厄手心,有些发痒。 他的流苏坠在楚弃厄手背处,微微低眸直视对方。 “阿鹤……狠不下心的人,会吃亏的。” 轻轻唤着人名,缠绵又缓慢,像发带落在指尖时的触感。 “听不懂……”楚弃厄又用了些力,强迫师灵衣的颈脖往后仰,用极具危险性的语气,“是吗?” 师灵衣的弱处暴露在楚弃厄手中,他被迫往后走了几步,伸手抓住楚弃厄手腕,他说:“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喉间传来的疼痛在告诉师灵衣他有多不满意自己说的这句话。 这些痛似乎象征着自己与楚弃厄的想法有多对立。 他与楚弃厄,就是真理与谎言。 楚弃厄救他们,而自己把他们推入死亡的深渊。 嘶鸣声逐渐贴近,楚弃厄忽而松手,没再说一句话,径直朝那处走去。 从他离去的眼神中,师灵衣第一次看见楚弃厄眼中的失望。 失望,不是一个好词。 楚弃厄绕过草地,行过一处墓碑,脚步微微顿了几下后再次抬脚,在眼前浮现出一片白雾后看见了条巨大的蛇,盘于树上,缓慢蠕动。 蛇的温感一向敏锐,很快便确定了楚弃厄所在之处。 它发出一声警告后,迅速爬向目标。 说是爬倒不如说它是移,迅猛而快速移动,草被压在身上,所行之处一片荒芜。 它的眼睛是与师灵衣一样的颜色,通体雪白,只有尾处有一处明黄。 在黑暗的空间中,它能快速确定楚弃厄所在位置。 体型庞大令人心生畏惧。 楚弃厄淡然地望它,没动,只握紧拳头与手心的那枚徽章。 徽章右侧上方便刻着它,伊甸园的守护神——善恶。 第47章 只见蛇游到楚弃厄面前,露出牙齿,慢慢竖起身子犹如神的审判一般,赐予人死亡。 楚弃厄抬起眼直视蛇的眼睛,有一瞬间,他望见了蛇眼底的畏惧。 明明它在上,楚弃厄却比他更像神明。 威严,不苟,神圣。 风袭过,吹动他的发,发带随风而动,遮掩他额间的印记。 他说:“善恶。” 第30章 善恶, 是厌恶。 楚弃厄声音不大却颇具压迫。 善恶绕到楚弃厄身边,围着他缠绕,自脚往上, 直到贴近与之对视。 只看见他的眼中,平静,漠然, 没有恐惧。 冰冷触感滑过手背,分不清是谁的身体更冷。 嘶嘶声贴近耳边, 楚弃厄听得很清楚。蛇身缠在颈脖,绞住手臂,而后一股腥气传入鼻间却在下一瞬尽数消失。 师灵衣立于楚弃厄对面, 指尖落在蛇身处,他似乎没用多少力, 可楚弃厄清晰听见善恶发出的警告。 再看师灵衣面上毫无表情,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 他的指腹落在蛇的心口处,狠狠把蛇身拽下甩在地上, 而后干脆利索得拔出军用匕首刺向那条蛇。 只听得响彻天际的痛苦嘶鸣, 蛇身甩动将周边的墓碑一并击碎。师灵衣站在其中, 面色不改地拔出匕首, 血液溅在脸上, 显得暴戾嗜血。 他单脚踩住蛇身,徒手把蛇心掏了出来,满手血腥毫不避讳。 这才是真正的师灵衣, 残忍的屠杀者。 匕首上的血滴落蛇身处与流出的血一道渗进泥土,师灵衣直起身子,回望楚弃厄, 那双金色眸子冷漠至极,浅发沾了些许血液,顺着鼻梁往下滴。 末了,才懒懒得抬起眼皮扫了眼楚弃厄,白色睫毛扫过脸上血迹,沾上一点红,他扯动嘴角眼尾露出挑衅神情,而后转身踏过被血液浸染的土地逐渐远去。 没有一点犹豫,不似从前的假模假样。 他坠入尸骸遍地的黑暗,自愿皈依邪恶。 死去的蛇身完整,迅速没了气息,血液染红它通体的白,唯独心口缺了东西。 雾散尽,眼前慢慢浮现出光亮,一点点照亮眼前。 似乎能喘上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觉得心口不那么难受。楚弃厄走近,蹲下查探,确是死了。 只要一把匕首,便取了伊甸园守护神的心脏。 “阿哥!” 何羽桃气喘吁吁,有些急切指了指右边的方向。 他说:“那些墓,全部消失了!你快来看!” 拽了把不动的楚弃厄,顺着楚弃厄望去的地方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何羽桃觉得疑惑,“哥你看啥呢?” 楚弃厄回过神,答道:“没什么。” “那我们……”何羽桃捂着口鼻瞅了眼死在地上的巨蟒,无声比划一番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楚弃厄直起身子,望了眼逐渐光亮的草地,而后瞥向一处,在看见路牌后。 语气平淡却隐隐透着无力。 “走吧。” 不明所以的何羽桃只好喔了声,回头喊人跟上。 路牌诡异,只有一个方向,也只有五个字:夏燃(无人塔) 出于谨慎,戚茜还是决定问楚弃厄,还没出声就见花习第一个人走了,不管是不是无人塔,只要有夏燃两个字就行。 楚弃厄第二个走,脸色不好,脚步极快。 见状,她回头和蓝简对视一眼,只看对方摇头,无声地说:“师灵衣呢?” 无解。 光缓缓照在他们身上,暖意十足。 几个人各存心思,沉默闷头走,唯独何羽桃,大摇大摆地跨步向前,舒舒服服地喟叹,“这辈子最喜欢阳光,是吧师兄。” 他叉着腰等师灵衣说话,可等了几秒也没听见声音,于是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师灵衣不在。 “师兄呢?!我亲师兄呢!我那么大的一个师兄哪去了?!” 绕着众人走了三圈都没发现师灵衣,何羽桃甚至趴在草地上扒拉一颗草喊师灵衣。 皆没见个鬼影。 陆品前身体虚弱不代表他意识不清晰,看楚弃厄绷直脸一脸死人样就知道,这俩肯定是有问题。 但何羽桃不是一个会看眼色的人,找人找一半找到了楚弃厄身边,拽了拽他袖角没发现师灵衣,于是抬起脑袋问楚弃厄。 “哥,我师兄呢?” 楚弃厄没有回答的想法,直视前方,周边的冷感更甚。 “他……迷路了?”何羽桃砸吧砸吧嘴尝试寻问,又觉得莫名周身冷得厉害。 楚弃厄冷冷地扫过他,视线落在拽自己袖子的那只手,于是抽开手,加快脚步,丢下一句。 “死了。” 死了????那可是师灵衣哎?! 给何羽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想师灵衣死了这件事,刚张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被花习捂住嘴往后带。 楚弃厄听见身后花习小声地对何羽桃说:“你长点心吧,闭嘴,不怕这冷脸怪把你喂怪物啊。” “放屁!我哥@%&%&&……” 后半句愣是一点没泄漏,何羽桃接连被两个人捂住嘴,最后实在不行拿布条绑住他嘴巴,戚茜和花习一人站一边,跟押犯人一样。 生怕何羽桃再说错什么,惹得楚弃厄不快。 顺着路牌穿过草地,便是一间木屋,没见到路牌上指示的无人塔,而且这里冷冷清清荒得要命。 这里唯一有点意思的地方就是门口有棵树,虽说不高,但形状恰似松柏。 楚弃厄走近,指尖抚过树干,如蛇的鳞片一般光滑,他垂眸,恰好一片落叶落入眼眸坠在手背上。 树叶神似银杏,纹路却十分不同。 很怪异却又熟悉。 指腹摩挲,徽章上的血被抹开又沾染树叶。 很快,树叶肉眼可见得红了。 身后何羽桃一行人早就累瘫了,直奔木屋。 一推开门,一股子腐烂气息钻进鼻子,熏得人几欲发呕。 里头灯光昏暗,站了几个人,一见何羽桃他们的装扮便笑了。 “正发愁呢。” 说话的人是一个较胖的男性,和何羽桃他们一样穿着迷彩服,他手里拿着一枚徽章俨然一副队长模样。 歪头对自己的队员低声交谈了一番,视线不断往何羽桃一行人看去。 两个未成年,一个看起来快死了,两个女人,只有一个看起来像正常人,但生得漂亮的男人不一定能打,而且看他那样,估计也弱。 何羽桃看见对方的阵容,再瞅瞅自己这边,得,老弱病残凑齐。 默默的想退出木屋,却没想到门自己关上了。 屋外响起沙沙的风声,吹得外头那颗树歪七扭八,雾好似笼罩了整个木屋。屋内极静,半点声音都没有,哪怕是呼吸都听得清楚。 何羽桃挪动了下脚步,靴子与木板摩擦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引得众人看过去。 戚茜拽住何羽桃,默默把他往后藏。 面前有个高大的男人盯着紧张的何羽桃笑,他靠在门边,“怕什么,大家都是玩家。” 确实是玩家,但没想到这个副本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 这就相当于回到了副本开始前的状态,骗底牌,检举人,剥夺身份牌。 而现在,何羽桃他们就死在了第一步,他们没有身份牌,也意味着没有挡箭牌。 底牌要是没了,人可就永远留在副本里和死没区别。 “何羽桃。”对方念着他的名字,微笑,“我记得你,和排名第一的楚弃厄是一个队。” 何羽桃一愣,低头一看,好家伙,敢情穿迷彩服根本不是耍酷,是为了方便记名啊!狗贼系统! 他迅速摘下胸口的名牌,在一秒,他露出憨憨笑容蹭到楚弃厄面前给他挡名字,说:“楚弃厄是个屁啊,哥我跟你说,楚弃厄他都是靠作弊的,他有娀人有身份牌的,可不就第一吗,根本名不副实。” 一边说,一边拍楚弃厄意示他摘名牌。 但楚弃厄只抱着手,神情淡漠地看向对面那群人,扫视了一圈什么动作都没有。 对方听见何羽桃这样贬楚弃厄还挺意外,谁不想抱第一的大腿。 胖男人哈哈笑,“这么说我要是举报的话他就死定了?” “当然。”何羽桃露出比以往真诚百倍的眼神,点点头,“死得透透的。” 拽了拽楚弃厄的袖子,脸上虽然挂笑容,但内心骂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贼!真贼!故意在这儿等着人。 这几个人比他们早到木屋,占据了地形优势也能提前隐藏名牌。现下如果副本下达击杀对方的任务,事情将变得极其棘手。 似乎是何羽桃这番话取悦了他们,气氛一时间还算缓和。 其余人早已摘下名牌,只有楚弃厄。 何羽桃笑得谄媚,他道:“那……哥,您放我们一马呗,名牌好歹藏藏不是,都是臭读书的,哪有人会打架啊,你看这个——”指向气虚的陆品前,“都快死了,马上就少了个跑腿的小弟你说这亏不亏,后面肯定还会有人来的,到时候哥您坐着,我们来就行。” 第48章 戚茜二话不说就给何羽桃一拳,捶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但何羽桃仍旧保持微笑,静候对方给出答复。 半分钟后,他们才说:“行,不过你们得等检举过后,还有,那个快死了的人,我要他。” 说完,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四个人齐刷刷得把拿铭牌的队长推到一边。 只见队长走到壁炉面前,在上面操作一番便听见滴的一声。看样子是经常检举人,十分娴熟。 木屋响起他的声音,“黄思,检举楚弃厄,利用身份牌作弊副本《有娀》” 静到极致的三秒,是只有血液沸腾的三秒。 楚弃厄一死,他就可以空降第一,成为pt20诈骗游戏排名第一的人。 “嘀——嘀——嘀——” 愈发急促的判定最终戛然而止,一声犹如爆炸一般极大的声响,血肉飞溅,骨头被炸得粉碎,甚至来不及喊叫便爆体而亡。 何羽桃就知道是这样结果,按住花习脑袋把他身体转过去面向窗户,自己则闭着眼不敢看。 【检举失败,没收底牌:权杖五】 系统冰冷的话语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新鲜血液气息迅速占领整个木屋。 那个高大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这个叫何羽桃的人在骗自己! 他上前伸手就把何羽桃拽出来,扭曲的脸上凶狠十足。 何羽桃心里怕极了,腿都在发软,他闭上眼睛就喊:“不是我骗人!是他自己没问清楚!楚弃厄是有娀人没错,但是他也只是曾经是啊!” 冷笑一声,男人拽住何羽桃衣服就把他往地上按,他说:“你当我是黄思那个傻子一样好骗吗?” 话落,何羽桃只觉得脑袋疼涨得厉害,眼前天旋地转,痛得他想吐。 呕了几声想爬起又被男人按在地上,动作和辛裴如出一辙。 何羽桃默默想,我就说和跆拳道社的人犯冲……无语死了,老师只教这一招吗…… 这个想法持续了三秒又看见男人手肘朝自己胸口袭来,这一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断跟肋骨吧…… 闭上眼,何羽桃往后缩。 几秒后,无事发生。 悄咪咪睁眼,看见戚茜护在自己面前,而楚弃厄则站在男人面前,手指捏住对方的手腕,很重。神情冷淡外加原本心情就不好,楚弃厄也懒得装好人,二话不说先把人踹倒在地, 半天都爬不起来的男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瘦上那么多的人居然这么能打。 他后脑勺疼得眼冒金星,转头就冲队友说:“愣着做什么!” 刚说完,楚弃厄便拾起地上留下的徽章,与自己那枚相叠,他抬眼,只一个眼神便让男人不敢动弹。 这个人,分明就是排名第一的楚弃厄! 第31章 缓慢地走到男人面前, 蹲下,那枚染血的徽章被他握在手中只露出一半。 伸手,用徽章挑起男人迷彩外套口袋往下一撇, 名牌便露了出来。 安康。 名字寓意很好。 见自己被看了名牌,安康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在那味看似羸弱的何羽桃身上。 是自己低估了何羽桃导致黄思死了。 他对楚弃厄说:“我输了,随你处置, 但是那两个人,不能死。” 旁边两个人显然是没有什么战斗力, 胆小缩在墙角,其中一个还在抹眼泪,颇有几分当时的何羽桃模样。 被搀扶起的何羽桃抹去脸上的灰, 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咳了两声走到安康面前, 也不管脏没脏一屁股坐下后拍了两下安康手臂。 全是肌肉,邦硬。 何羽桃:……你们搞跆拳道的真的别太过分了…… 他顿了会儿, 说:“你们怎么知道会有其他玩家来。” 当时进副本前可是绑定进的,说好的一队人进游戏, 系统却偷偷说了谎。 诈骗游戏, 名不虚传。 连人选都要唬骗。 安康长长叹了口气, 瘫在地上。 室内血腥味弥漫开, 墙面有喷射的血迹溅在每个人身上。 屋外风声钻进木屋发出急促的吼叫。 只有花习, 面对窗外,他喃喃道:“夏燃。” 轻声呼唤,生怕惊扰了人。 “夏燃!” 花习惊叫出声, 转身就要往屋外跑去,他怕夏燃离去,很怕。 门, 开了。 寒意钻进屋内,引得众人止不住颤抖。 他们朝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婆婆,白发苍苍拄着拐杖。拐杖根部是蛇尾形状,蛇头被她握在手中,犹如真蛇。 她的脸上沟壑分明,走路有些蹒跚,看见地上血迹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表情。 天气有些冷,她却穿得不多。银白色的衣袍披在身上,围了围巾,袖口与腰间都挂着铃铛。 与有娀一样。 拐杖敲击木板,她走进屋内,将一直昏暗的木屋照亮。 开了灯,她说:“家里的客人,到齐了。” 很是蹩脚的话语,不是说中文的。 但她语气平静,视线扫过楚弃厄,只停留了一瞬继而恢复如常。颤着手,将房门关了。 血腥更加浓重,连同空气,也稀薄不少。 转身,那双锐利的眼望向花习。 唇角弯了弯,却没说任何话语。 花习不死心的看向屋外却再也没看见夏燃进门。 这不就是被系统摆了一道。 顿然,怒意冲上心头。 几步跨过去拦住拐杖婆的路,他道:“夏燃呢。” 他问着,对方却没有回答他。 反倒是蓝简手里拿了个相框往花习手里送。 她小声地说:“她好像是伊甸园的工作人员。” 垂眼看过去,照片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伊甸园外部设施。 崭新,热闹,欣欣向荣。 侧眼看向蓝简。 见她解释,“你看这里。” 指尖指向照片的一处。 花习手指一顿,指腹摩挲了下照片,他翻过照片看见背面用怪异的字体写了一行字。 看不懂,但心底隐隐发慌。 他抬眼,红色头发在昏黄灯光照耀下显得更深。 照片上,在伊甸园售票处的暗处坐了一个人,可不就是面前这个路都走不稳的拐杖婆。 【受部分玩家的影响,部分伊甸游乐园设施遭到破坏,本次副本即将关闭,请玩家做好准备前往无人塔统一退出,如有异议,后果自负】 系统突然播报,重复。 【受部分玩家的影响,部分伊甸游乐园设施遭到破坏,本次副本即将关闭,请玩家做好准备前往无人塔统一退出,如有异议,后果自负】 接连说了好几遍,紧接着便是警报声响。 何羽桃竖起耳朵去听,这个部分玩家还真是……够莽的。 而且什么叫做如有异议后果自负,可以安然无恙退出副本,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傻子才选择反对呢! 不仅何羽桃觉得得救了其余玩家皆松口气。 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但落下的心又在下一秒悬起。 只见那拐杖婆走至沙发边,拐杖触到桌边与散落一地的碎骨。她止住脚步,缓缓收了动作而后摸索着,坐在了沙发上。 原来她看不见。 拐杖被她握在手里,昏黄的灯光下,蛇头上的眼睛仿佛睁开一般,锐厉警惕。 她慢吞吞地朝桌上摸去,在触到一个杯子时忽然笑了起来。 自喉间发出的压抑气音,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兴奋。 何羽桃看了眼楚弃厄,见他捏着两枚徽章正冷冷朝拐杖婆望去。 反射在徽章上的光及其刺眼,但楚弃厄却神态自若地把玩。 指腹捏住那两枚徽章,摩擦出声音,他的目光紧紧盯住坐在沙发上的拐杖婆。 对方好似没感觉到一般,她的指尖贴近杯口,而后作出剐蹭的动作。 将杯口当利器,指尖向前送去,手肘跟着一齐颤动。手腕上铃铛发出噌地一声与楚弃厄摩挲徽章的声音重合。 她每刮一下,在场的人便颤抖一分。 何羽桃更是听不得一下这个声音,和拿指甲刮黑板一样令人烦躁。 咬了咬牙,捂住耳朵努力忍住。 拐杖婆停下手,食指上翻掉的指甲鲜血淋漓。她起身,和无事人一样,拐杖触到花习。 杯子递了过去。 不说话,除却一开始的那句话就再没有开口的迹象。 花习被吓懵了,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就被拐杖婆的拐杖挡了脚步,她逼近,新鲜血液在杯中摇晃。 很臭,不单是血腥味还参杂着苦味,一股动物内脏的气息。 拐杖婆虽然看不见却能准确定位到人,伸手一摸就拽住花习胳膊,杯子抵住他下巴。 一副要灌下去的样子。 她很急切,一双手都在兴奋地颤,喉咙里也发出几声嘶嘶,像是蛇吐出舌头的声音。 第49章 几欲发呕,花习被逼着喝下那口装满指甲粉末与苦味的水。咽不下去又不敢吐,捂着嘴可怜兮兮瞅着拐杖婆寻找下一个目标。 等到拐杖婆把水怼到何羽桃面前时,花习才终于撑不住发出一声呕,而后趴在地上止不住抽搐。 太难喝了太变态了! 混着腥臭与血的味道,几个原子弹都比不上它的威力。 随着受害者的增多,呕吐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个胖子死的时候大家没吐,和拐杖婆的指甲粉末倒是吐得十分默契。 何羽桃哭丧着脸,吐到站不起来,撇眼看向最后一个受害者楚弃厄时想开口,但空气一灌进口中就增添苦臭味。 又是一声呕响彻木屋。 拐杖婆慢吞吞走到楚弃厄面前,他站在窗前,身后是那棵树。 叶子落了大半,风徐徐吹着。 杯子送过去时,她还发出刺耳的笑。目光清明,只是视线点不在楚弃厄身上。 伸手去摸楚弃厄的脸,拐杖婆试图捏住他的嘴灌进去。却不想楚弃厄自己拿过杯子就往嘴里送。 面无表情,毫无情绪,跟喝水一样。 “呕!” 何羽桃见状又是一声呕,跪在墙边把胃里酸水都吐出来。 拐杖婆满意极了,喉间发出的声音也急促许多。她接过楚弃厄还回来的杯子,转身往沙发那边摸走。 待她坐上沙发的下一秒,楚弃厄便抬手,仍旧一副奔丧样,把袖子的汁水给拧干。 水滴落木板的声音被呕吐声淹没。 楚弃厄冷眼撇过拐杖婆,而后转身跨进房间。 何羽桃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扶着墙跟了上去。 他现在觉得自己脏了,被那杯水给玷污了。 脸色惨白得厉害,奄奄一息地问楚弃厄,“哥,你不觉得很难喝吗……” 楚弃厄停下动作上下扫视何羽桃,双唇一碰,道:“没喝。” 他说话声音不算小,恰恰好是屋内所有人能听见程度。 何羽桃:…… 拐杖婆:…… “你还敢说!”何羽桃说着就要去捂楚弃厄嘴巴,压低声音道:“那你还骗人!” 楚弃厄推开房门,声音平静,注意力甚至都不在何羽桃身上。 “我尊老。” 拐杖婆:…… 没觉得他在尊老,明显是奔着气死人去的。 欺负一个眼睛不好的老人家又当着人面说不喝她的水。 何羽桃要是拐杖婆高低得给楚弃厄两拳。 但可惜他不是。 拐杖婆虽然坐在沙发上很是生气,但到底没再做出奇怪的举动。 情绪很稳定,比楚弃厄还要稳定,鉴定完毕。 花习倒在地上靠着沙发止不住发呕,捂着嘴目送楚弃厄进房间。 房间内灯光昏黄,没有窗户,四周封闭令人感到压抑。 何羽桃跟在楚弃厄后面,用袖子上的味道去压口中的苦味。 他闷声问楚弃厄,“哥,你为什么不喝她的水啊?” 楚弃厄低头望桌上破烂的本子,随手抓了瓶东西丢给何羽桃。 等何羽桃定睛看全是一杯纯净水时,心下一喜,立马拧开咕噜咕噜漱口,而后又抿了抿干皮的唇,喝了两口水后才觉得神清气爽。 但这个劲儿一过又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问。 “你哪来的水?” “从树下挖上来的。”楚弃厄胡言乱语。 何羽桃:…… 但无所谓,反正他阿哥不会害他。 一屁股坐在了破旧的床上,他看了看楚弃厄又望望房间周围挂着的照片,正要和楚弃厄大谈特谈就听见对方说话。 “起来。”楚弃厄说,“你坐到她孩子了。” 何羽桃:??!!! 蹭地一下站起来,不会吧?那个老人看起来很大岁数了,不可能有个这么小的孩子藏在被子里。 见楚弃厄走到床边,他屈了屈手指意示何羽桃往后站。 何羽桃没反应过来就望见楚弃厄掀开被子。 于是他看见,满床的蛇在蠕动,吐着信子。 第32章 满目的蛇, 还都不是小蛇,基本可以判定为蟒蛇。 蛇支起身子目光紧紧盯向何羽桃与楚弃厄,吐出信子, 一双锐利的眼睛很是熟悉,就像……房间外拐杖婆的眼睛一样。 浑身发毛外加冷汗频出。 何羽桃站在楚弃厄身后,冷不丁瞄到门口的声响。 迅速挤满空间的数不清的……蛇…… 它们占领地面, 逼近楚弃厄。 房间外传来蓝简的尖叫声又徒然中断,东西摔碎地面伴随爬行的声音。 眼前映入一条蛇, 通体雪白,庞大。 “嘶嘶——” 它缓缓靠近楚弃厄,在距离几厘米处停下。浑浊的呼吸声与浓郁的血腥席卷周围。 “它……不会是蛇母吧……” 何羽桃在背后小声说道。 楚弃厄垂眸望向它, 唇角抿着,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蛇阖着的眸子骤然睁开, 速度也比以往快上许多,它周围所有的蛇一股脑全涌向楚弃厄以及身后的何羽桃。 数不清的软体动物趴上了何羽桃身上, 他们吐出鲜红信子,唾液滴在身上, 粘稠且腥臭。 何羽桃脚底发软, 全靠着楚弃厄撑着勉强不倒下。 重力袭击了自己, 何羽桃伸手抓了几下也没能抓紧楚弃厄。 他被楚弃厄推出蛇堆。 越来越远的他迅速被蛇缠绕, 只能发出呃呃的话语。嘴被蛇身捂住, 喉咙上缠绕的蛇愈发得紧,紧到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他看见楚弃厄的眸底在警告自己,不许追。 但楚弃厄整个人被蛇缠住, 指甲缝都露不出。大量的蛇包住他,再送至蛇母面前。何羽桃不淡定了,挣扎着就要冲过去。 不知道楚弃厄卖什么关子, 何羽桃只知道,他不能看着他的朋友死在副本里。 “楚弃厄!”他喊。 话刚落,蛇母张着血盆大口把整个人吞入腹中。 楚弃厄被蛇吃了! 可恶!它居然敢把楚弃厄吃了! 何羽桃也不知怎的,莫名燃起一股勇气,咬牙挣破束缚就往蛇母方向冲。 身上的蛇游走于腰间,顺势往上爬。 脖间一阵痛使何羽桃怔了怔,眼前逐渐混沌,继而面前一黑,倒地不起。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看见一条蛇钻进自己心口,疼得他连喊叫都不能。 昼亮的光线投射在楚弃厄微卷的褐色头发上,有些浅,使他看起来像初到人间的神。 脸颊处有湿润感。 - 楚弃厄睁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条雪白的蛇,它盘于树上,立起身子靠近自己。 抬手,是它的唾液滴在脸上。 接着,他听见脚步走动的声音。 依旧是颤颤巍巍,拐杖击入泥土里又翻新。 楚弃厄回过头,望见拐杖婆,不,应该叫她——善恶。 善恶侧着头微笑,似乎想用听觉来感受情绪。 她看不见,像故事里的夏娃一样看不见。 动作很快,快到楚弃厄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善恶缠住,绑于树边。 身后骤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楚弃厄眼睛微眯,没启唇。 那人却笑,桃花眼弯了又弯,立于类似墓碑的牌子边。 指骨抚过牌上的字,无意识的摩挲两下。楚弃厄看清那三个字——善恶树。 师灵衣歪着头,勾勾手指意示楚弃厄,他道。 “东西,该还我了。” 东西。 楚弃厄瞥见自己手心里的徽章,再望过去时就见师灵衣笑得愈发从容,他一身迷彩服干净,看不见任何血腥,就好像在此之前挖出善恶心脏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一瞬间楚弃厄尽数反应过来。 师灵衣在利用所有人收集徽章,他早知道这个副本不止一个队伍。 “愤怒?还是——”师灵衣抬腿,“不堪。” 一语中的。 靴子扫过脚底的草,将它碾压在地,他的话冰冷又充满攻击性。 被碾倒的草犹如楚弃厄的尊严,粉碎。 琥珀色的眼睛被光照耀,满是师灵衣的身影。 只见他慢慢靠近,手抚过楚弃厄脸上的伤口,轻柔而缓慢。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在师灵衣浅色的睫毛上。 在唯一的淡色中,楚弃厄只看见他耳边的蜻蜓,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指尖划过唇齿,有些凉意。 师灵衣说:“我没你想的高尚,楚弃厄。” 我这些年,只见过人性,恶,地狱。被它们推着走,又被这些东西淹没,最终被人推下尸海。 俯身,扣住楚弃厄的下巴强迫他。 他与他对视,互相占据对方。 他呼出的气息甚至扫过楚弃厄碎发,携带的梅花香气也一并侵占自己。 第50章 他说:“想杀了我,是不是。” 所有人都想杀了他,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不想杀自己。 但偏偏,没有一个人成功。 楚弃厄偏了偏头,握紧手心的徽章。下一秒,徽章落在师灵衣手中。他把玩着,垂眸看向徽章反面刻上的图案,蛇缠在人的身上,在善恶树下。 与此刻如出一辙。 不远处,善恶走近,拐杖捶地,溅起一些碎草屑,她的心口完整,身上也没有血迹,唯独走路时带动的铃铛在提醒着——伊甸园的善恶神来了。 师灵衣转头,将手中的徽章丢给善恶。 善恶翻看几下手中的徽章,以十分不顺畅的中文向其交谈。 她说:“献上,肋骨,离开。” 拐杖落在蛇缠住的肋骨上,善恶又说:“献上肋骨,禁果,会出现。” 眼睛盯向师灵衣,看不见师灵衣挑着眉,只听见他反问着,“是吗?” 从他口中缓缓吐出的这两个字,总带着莫名的警告与危险。 于是楚弃厄便看见师灵衣回过头,眼角分明是笑但眼底冰冷无比,他似乎在向楚弃厄询问。 “怎么办,她不肯放过你。” 楚弃厄仍旧不说话,胸口的窒息感满眼至口鼻,他感到近在咫尺的轻叹。 唇上的温度异常热,师灵衣道:“我是活在悬崖的鬼。” 锁骨下端的疼痛清晰可闻,楚弃厄感到胸口被人生生剥开而后折断骨头。呼吸都是如锥刺骨的疼,每一口的空气犹如利刃一般划破内脏砍断骨头抽取筋血。 后脑被师灵衣拖住,止不住地抚摸。 就好像,他明明只是在安抚楚弃厄,仅此而已。 就像师灵衣自己所言,他没有那么高尚,他是恶鬼,生于黑暗,长于谎言。 这才是师灵衣给他上的课。 相信谎言,便会死于谎言。 楚弃厄,记住我。他轻声说。 楚弃厄再没感觉到痛觉,他甚至闻不到梅花的香味,看不见师灵衣,听不见风拂过草地的声音。 他好像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常年暗黑的地方。 喘不上气,也动弹不得。 血淋淋的肋骨被师灵衣握在手心,鲜血滴在草叶上,再缓缓流向泥土。他左右看着,不觉得肋骨有什么好瞧的,而后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碑。 他走向那处碑,挂着血肉的肋骨被放置在碑上。 身后发出一声轰然,师灵衣没有回头。 蛇迅速散开,不远处的乌鸦飞跃头顶,不敢停留于此。 拐杖坠在地面,滚至师灵衣脚边。捡起,晃了晃上头挂着的铃铛,已然被血浸哑。 闭眼,听见系统播报。 【警告,玩家师灵衣恶意残杀npc,扣除积分】 【警告,玩家师灵衣恶意破坏副本,扣除积分】 【警告,玩家师灵衣恶意利用bug转移玩家,扣除积分】 【警告,玩家师灵衣恶意诈骗系统,扣除积分】 连续的四个警告在整个pt20诈骗游戏中循环播放。 众人纷纷停下退出副本的脚步,不敢看游乐园上方滚动的击杀系统。 他们看见师灵衣的名字刷到顶端,而原本排名第一的楚弃厄名字骤然灰了。 这意味着,如果不是楚弃厄退出了游戏,那就是师灵衣把楚弃厄杀了…… 师灵衣,恐怖如斯。 【现播报玩家师灵衣所处方位,玩家可随意击杀检举】 【伊甸园西南处夏娃墓碑】 【底牌,愚人】 【可前往无人塔检举击杀】 【祝玩家旅途愉快】 系统如此直截了当的把师灵衣底牌暴露,铁了心要让师灵衣死于玩家的击杀或检举中。 玩家蠢蠢欲动,似乎都在暗自较劲,不论检举还是击杀,只要干掉师灵衣,自己就是排名第一。 乌鸦再次被人驱散飞往天际,师灵衣的眼中映出何羽桃一众人的身影。 他们望着满地狼藉,满身是血的师灵衣,以及躯体都不完整的拐杖婆,偏偏没看见楚弃厄。 楚弃厄不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他没死。 既然没死,名字为什么灰了……何羽桃不明白,他扑向师灵衣,急切地喊:“我阿哥呢!” 师灵衣望着何羽桃许久,平静地话语传入众人耳中。 “无人塔。” “什么意思。”何羽桃皱眉。 难不成已经退出了副本?但玩家不管退没退副本只要没死,名字就不会灰的啊…… 师灵衣视线扫过在场的人,在看向花习时稍微停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恢复。 他一字一句地说:“退出游戏。” 什么?! 谁给师灵衣的权利啊?! 不仅何羽桃,就连花习都无声的倒吸一口凉气。在副本中强制人退出游戏,这无异于考场上告诉考官保送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作弊的地步了,这是挑衅! 怪不得系统连发那么多条警告还让玩家随意击杀检举师灵衣…… “你发什么疯啊!系统都说退出副本了,你让阿哥自己退副本再找办法退游戏不行吗?!”何羽桃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摇醒师灵衣,“你现在让我们咋办!你说!咋办!那么多玩家视你为眼中钉!系统把你置顶第一了都!” “现在只能把那些部分破坏副本设备的玩家找出来挡枪了。”陆品前瞪了眼师灵衣,一拳捶过去,“你就作吧你。” 师灵衣点头,缓缓扬起笑,“不好意思,那个部分玩家,也是我。” 一句话噎死了所有人。 蓝简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你图啥呀。” “图他命大,图他死的不够惨。”戚茜冷眼骂师灵衣。 师灵衣没动,手上的血沾在墓碑上,他抬头去看乌鸦落在树枝,喑哑地叫声传入耳中,他甚至能听见脚步声逐渐接近。 他听得见,戚茜他们也一样。 不远处的善恶树上落下一只血色乌鸦,师灵衣捡起,没动身。 图什么呢……他想,大抵是图他活着。 师灵衣缓缓垂下眼帘,白色睫毛遮住浅金色眸子,再抬眼时,光钻进他的瞳孔,眸色愈发淡了。 他闭上眼,感受乌鸦煽动翅膀,震动迫使树上的禁果坠下,跌进血泊中。 “今天阳光很好。”他说。 所以他决定在暗黑处扒开那些重得令他喘不上气的尸骸;在看见光的缝隙后,拼了命的爬起又跌倒重复动作;在狂风凌冽中;伸手,试图抓住它。 穷极一生。 第33章 水滴砸在金属器物, 不远处的钟声回荡于耳边,接着是指针滴答行走的声音。光线透过仅有的一扇窗投向地上靠坐墙边的人,照在他那双紧闭的眼睛上, 在他眼窝处印出一片阴影。 “叮——” 手边的器皿滑落,滚至地面。 水持续下坠,打在人的手背上。 刺痛, 随后是湿感。 楚弃厄指尖动了。 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一片黑。 如草地一般的黑, 像笼罩在眼前的一片黑雾也像这些年他待的地方。 眨眼,试图将黑暗驱赶。他有些缓慢的抬起湿润的手抚上锁骨。 什么也没有。 或者说。 什么都有。 师灵衣……楚弃厄默念这个名字。 转过身时,视线落在唯一的窗外, 光落在他眉眼处,异常漂亮。 他伸出手指, 想要触摸这唯一的光却只摸到窗外的冷冽。 似从前,似以往。 光坠在他骨节处, 落在手腕的纹身上,愈发栩栩如生。 他像神明。 又是囚犯。 闭眼, 复睁开。 眼前慢慢清明, 不远处传来几声清晰的指针跳动。 他回身, 脚边挨着一个硬物。 是指南针。 弯腰, 捡起东西。指尖抚上指南针的第一秒, 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干净的女人。 楚弃厄站在窗边,定睛去看对方。 女人一身白色长裙,金色卷发, 发上戴着花圈,草绳上白色小花点缀其间,她的瞳孔灰白, 目光却不呆滞,淡笑着望向楚弃厄。 不言不语。 在她的身后,雪白色的蛇在缓慢游动,最终停留她脚边。 女人动身,发间坠落花瓣,落在肩头,袖上,脚边。 她走向楚弃厄,逐渐清晰。 “亚当?”她唤。 细细柔柔的声音传进楚弃厄耳中,继而又见她等了几秒,没能等到回应,脸上不免闪过失望,喃喃道:“不是他……” 女人转过身,指尖摸索坠在蛇身上。蛇在前方爬行,似乎为她引路。 寂静之中,她道:“离开吧。” 她对楚弃厄说。 渐渐隐入黑暗中,再无踪迹。 【玩家楚弃厄退出伊甸园副本】 【玩家楚弃厄退出pt20诈骗游戏】 第51章 空荡的地方还响着回声,楚弃厄瞥见手中指南针反复转动,指向了一处。 他没动身,只扫了遍周围,什么也没有。 忽而。 随之响起一道脚步声。 脚步愈发得紧,光也在身后紧跟。 直到停留于楚弃厄面前。 无人塔内骤亮,迅速席卷楚弃厄的视线。 不自觉地抬手遮挡,再次放下手时便看见陌生的身影。 他的衣服像有娀却不是有娀,白色布料垂在地面,上面坠着铃铛,人一走便会发动声响。 与那个女人一样,金色卷发,发上花圈点缀的花是紫色的。 “无人塔,没有生人。”他说,似乎觉得怪异,绕着楚弃厄走了一圈后,又说:“你要离开这里。” 楚弃厄不答,却见对方恍然笑了,近乎灰白的肤色猛然出现于眼前。 他拽住楚弃厄,端详了会儿。 “这里很孤单,你留在这里……不好。” 楚弃厄落眸,视线定在那只惨白的手上。 转身,往方才女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身后就出现铃铛响声,声音回荡在塔内,令手中的指南针也有些波动。 “师灵衣。”身后的男人说。 楚弃厄止步,回望过去。 见男人踏过一处水渍,跟上楚弃厄,声音不大不小。 指尖出现的灰白蝴蝶顺着指尖飞往窗外。 凛冽的风吹不动它向往自由的心,不同楚弃厄。 再没有自由。 他的眸子出现几分警告,定定盯住眼前。 冷淡而清傲的声音响起。 “亚当。” 仅仅一个名字便能让对方眸底出现慌乱,隐隐压制住他。 亚当突然笑了下,眼神落在楚弃厄手中的指南针,他抬手想抚摸却被楚弃厄避开。 扑了个空,他并不恼。 “圣经说,我与夏娃无比相爱。圣经也说,我与夏娃偷食禁果。”他说着,指尖轻点空中,一只灰白蝴蝶再次出现,“我欺骗了它,囚禁了它,刺杀了它。” 蝴蝶在他手心划过粉末,随风飘在楚弃厄的衣服上,落在指南针上。 指针走动的声音尤在。 楚弃厄的锁骨又痛上几分。 亚当道:“谎言,足以杀死一个人。欺骗,可以摧毁一个人……” 摧毁他的自尊,自爱,生命,种种。 “我与夏娃,共生共死。你与师灵衣,并不是。”亚当说道,转身跨向指南针所指方向,“走吧,我带你出去。” 话落。 身后响起脚步。 亚当回过头去瞧,却见楚弃厄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好似执意要回去。 楚弃厄踩在水渍上,溅起几分水。 他并不在乎。 手中指南针在反复转动,冷意似乎更加重了。 塔内亮光暗了又亮,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香气。 冲向楚弃厄,毫不犹豫。 蛇缠住楚弃厄手腕,盘上他腰腹试图将他拉回原有的轨道。 楚弃厄冷眼看过去,亚当依旧是一副无辜的脸。 耸肩,亚当无赖道:“抱歉,你不太听话。” 指针走动的声音愈发清晰,楚弃厄握紧指南针,淡淡道:“你该离开了。” “什么。”亚当问他。 楚弃厄惜字如金,再没有多说一句,他望向亚当,在指针走动的下一秒,他听见了钟声回荡在无人塔内。 而后,塔内便出现了楚弃厄殴打npc的场景。 楚弃厄打人一向是用了狠劲,只要过几招便能摸出对方的弱点。 更何况,钟声敲响后,亚当的力量会变得弱上许多,这是指南针告诉他的。 时针,秒针,分针。 时针响起,亚当消失。 倏地。钻心的疼冲向楚弃厄使得他有一瞬失了气力,一拳打偏落在地上。 自死神那捡回一条命的亚当则一个翻身按住楚弃厄,他的指尖出现缠丝,缠绕住楚弃厄,试图把他打包丢出游戏。 他没有时间了,他没有时间了…… 丝线绕过楚弃厄的唇,把他眼前仅有的视线占据。锁骨上的疼痛异常明显,连呼吸都觉得痛。 楚弃厄拽住亚当,丝线不停缠绕自己。 他的手背被勒出痕迹,还有血丝。 “离开吧,离开这个地方。”亚当嘟囔着,身形隐了又隐。 他抬眼,似乎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头戴鲜花,摸索着往这边走来。光打在她衣裙上,像无数萤火虫落在眸底。 湿感落在楚弃厄脸上,是亚当的泪。 亚当咬牙,对楚弃厄道:“别再来了。” 楚弃厄听不清,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绕过丝线,直直掐上亚当喉间的喉结。 他一捏,自己喉咙的力道便轻了许多。 而后,楚弃厄感到自身的束缚少上许多,他冷着一张脸,单手把亚当提起抵在墙上。 亚当挣扎了一番也没能挣脱,他亲眼看见那个女孩身影透明几分。 随之,楚弃厄干净利落地捏碎喉结。 “不!”他失声道。 血在一瞬间冲出口,亚当能听见骨头碎在血肉的声音。 那个女孩,消失了。 夏娃,消失了。 痛觉消失,楚弃厄绷着一张脸,松手。 冷眼去看亚当奔向女人消失的地方。 他猜的没错,这个女人是夏娃。 而亚当之所以想让自己退出游戏,是因为师灵衣找到了bug——只要自己退出游戏,他就能见到夏娃。 师灵衣。楚弃厄脸又冷了几分。 手指沾染的血还很新鲜,触了触指南针,果不其然有烫感。 亚当与夏娃,共生共死,不相见。 下一秒,他听见系统播报。 【玩家楚弃厄回归副本】 朦胧间,何羽桃的声音出现在面前。 “阿哥!走啊!”他唤着。 撕心裂肺。 挺难听的。楚弃厄想着,抬脚跨过那道黑暗。 【玩家楚弃厄回归游戏】 【玩家楚弃厄目前排名一】 【玩家师灵衣撤销处分且获得系统保护】 【现检举击杀师灵衣均为无效】 【无人塔,关闭】 【副本继续】 【无人塔玩家限十人】 ??? 众玩家麻了,这还带回归的? 他们亲眼看见楚弃厄自无人塔内部走出来,神情冷漠,满是杀意。 这人不会是杀疯了过来再杀点过瘾吧…… 一身血迹令他更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一抬眼,便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抬手,擦过脸上因为丝线割开的伤口。 背后的寒意油然而生,他们知道,眼前这个戴发带的男人,外表漂亮不代表他性格就好。 眼前的人可是在一个副本里拿了好几个身份牌,现下还从离开的道路重新回归游戏的。 哪个人能做到这么来去自如。 只有楚弃厄。 “哥……哥!你没事吧?”何羽桃跑到楚弃厄面前,没站稳一个腿软跪了下去。 直挺挺,眼眶里还挂着泪。 楚弃厄:…… 众玩家:……是一定要参拜的吗…… 正当玩家们面面相觑跃跃欲试之时,楚弃厄开口。 “我没钱。” 你拜我也没用。 何羽桃:…… 抬手抹了把眼泪,爬起来幽怨至极,瞅向另一旁的师灵衣。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努力保证师灵衣苟活。 这人因为出风头引发大家纷纷想要了他的命,前一脚有人丢雷,后一秒就有人持刀,要不就是言语侮辱,再不行比个中指也算完成任务。 他这一路就跟赶鸭子一样,心累。 楚弃厄的视线落向师灵衣,而后抬脚,走至他面前。 “师灵衣。”他唤他。 第34章 师灵衣一脸疲惫, 坐在位子上垂着头。 他慢慢仰头去看忽而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使他胸口疼痛,血腥涌上喉间。 “又打架了。”他问着, 声音不算沉,含了些许笑意。 起身要去摸楚弃厄脸上的疲惫。 还没触到就被楚弃厄拽住手腕而后反手摁在墙上。 不至于腾空但确实能感觉到师灵衣的痛苦。 撞击墙面,浑身一震, 唇角的血溢出,流向楚弃厄指缝, 与先前干涸的血一并融合。 面前这两个人。 一个是pt20诈骗游戏重回第一的神奇玩家,一个是看准时机踹走楚弃厄勇夺第一的发疯玩家。 这俩在这儿互掐,大家恍然间觉得背后发冷…… 何羽桃踉跄了两下又爬起来, 刚要去扒拉楚弃厄但才刚出声嘴巴就被陆品前捂住。 陆品前说:“想活命就闭嘴。楚弃厄明显在气头上。” 第52章 面前的楚弃厄淡淡垂眸扫了眼血迹,缓慢地启唇, 用极其冷漠的声线对师灵衣说。 “最后一次。” 再有一次欺骗,他一定亲手杀了师灵衣。 师灵衣听出来了, 他并不生气,抬手抹了把唇边的血, 伸手拽住楚弃厄衣领而后将其带到自己面前。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几厘米, 便连呼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到。 敌对之下隐隐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桃花眼眯起好看的弧度, 师灵衣笑, 抬起手用拇指指腹抚了抚楚弃厄额间的发带:“你以什么权力命令我这么做。嗯?” 没有资格, 在这场欺骗的游戏中,任何人说谎都是理所当然,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 楚弃厄瞪眼过去, 不满对方的束缚。 可偏偏在他开始挣脱之时,师灵衣却将手掌放于自己髂骨间。 摩挲的那两下缓慢又觉得燥热,分明搁着衣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如这样。”师灵衣近乎贴唇, 他满含笑意地丢出一个建议,“给我个身份,见一下人,就听你的。” 楚弃厄:……病得不轻。 手肘蓄力趁机打出去又被师灵衣扣住,而后他手指点在楚弃厄的脑袋上,掰过身子冲向大家。 他开口,声音近至耳畔。 “各位——” “你发什么疯。”楚弃厄打断他。 师灵衣没理他,径直说:“楚同学说,队长让给我了。” 他从迷彩服的口袋里拿出两枚徽章,笑道:“真是难为情,头一回有这么大权力。” 此消息一出,其余玩家有些哗然。先不论师灵衣是怎么拿到两支队伍的队长徽章,光系统说的保护机制就足以让师灵衣开挂。 权力加开挂,师灵衣稳赢。 但楚弃厄的脸却是黑了又黑。 他听见耳边师灵衣轻沉的话语,“大魔术师,你要知道谎言对于有些人而言是自保的武器。” 所以大魔术师,我骗人是应该的。 他说着,侧脸看了看楚弃厄的表情有多难看,于是故作为难地沉吟片刻,最后扬声冲其他玩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和我们的第一名一组,进无人塔了。” ?? 什么? 正当所有人还在疑惑的时候,只见师灵衣抬起下巴冲不远处点了点,意示大家去看上面的字。 戚茜拽着蓝简跑过去细看,看完倒吸一口凉气。 这上面写了进无人塔的规则是拿禁果而且两个人一组扮演亚当和夏娃。(可拿队长徽章两枚及以上当作禁果使用) 这不明摆着要大家自相残杀吗?! 不仅戚茜脸色难看,就连花习也一样。 他明明知道里面关着夏燃,但就是没办法进。 他偏头,想求师灵衣却见面前的一队人已经撕破脸殴打起来。 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便是一个倒下连带所有。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争夺徽章的战斗中,何羽桃有些后怕的退了退,他扒开陆品前的手,气都不敢喘。 他现在出无人塔还来得及! 还没动身,就看见师灵衣丢过来两枚徽章,正中何羽桃眉心。 也不知道是求生欲作祟还是战斗欲,何羽桃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麻溜蹲下捡起藏在陆品前袖子里。 然后二人默默退出战场当透明人。 师灵衣望着面前一片散沙的场景,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对楚弃厄说:“啧……不忍直视啊……” 楚弃厄:…… 楚弃厄冷声道:“可以挖眼。” 他撇过眼冷冷扫过去,声冷人更冰。 甩开师灵衣的手,他步子跨在混乱的人群中。 抓到一个就把人三两下踹摔在地,而后冷眼扫过其余蠢蠢欲动的人,来一个他打一个。 几个下来竟然让其余人纷纷安静如鸡。 师灵衣笑了笑,对于楚弃厄处理这种事感到有些好笑,永远喜欢行动大于语言。 他三两步跨过人群,把那颗禁果丢给了花习。 而后回头静静看了眼立于人群中的楚弃厄,他歪脑袋叉腰,调侃道:“楚同学打算和他们相亲相爱,我这边可就独守春闺了。” 楚弃厄冷冷抬过眼去望,神情铁青。 他死死盯住师灵衣,蹦出几个字,“有徽章的进去。” 让有徽章的人自行组队进入无人塔,只要保证队长不死,整队就不会死。 只是楚弃厄一向不太会讲话,永远词不达意。于是就见师灵衣,这个曾经挤掉楚弃厄排名的人清清嗓子对他们解释了规则内容。 这样的举动让楚弃厄原本黑沉的脸有了些缓和,他走到师灵衣身边然后站在入口处,抱胸等人。 很快,就有两对举着徽章进入无人塔,而剩下的两枚徽章在陆品前身上,一个禁果在花习身上。 花习抿了抿唇走至入口时抬眼看向了楚弃厄,看见他脸上的伤口欲言又止,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动身。 何羽桃看的心急,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往里踹,但是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安康也冲了过去。 三个人,是没办法进入无人塔的。 但他们三个人不仅进去了,系统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着胆子,陆品前拿着两枚徽章往里走,身后跟着蓝简和戚茜,他们一道进入,系统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多人进入?于是就有玩家结伴而行,才不过走了一半的路就被师灵衣挡回去。 师灵衣神情不如之前那样轻松,他的眼底满是警告。 警告他们不准轻举妄动。 他说:“不想死就老实待着。” 话落,拽起楚弃厄手腕跨进入口。 入口如同楚弃厄先前见过的一样,但没有那么黑,摆设一如先前所见,只是没有血没有蝴蝶没有丝线。 只有不大不小的钟声指针走动的声响。 手里的指南针迅速走动,每一秒,上面的指针都像是要挣破齿轮的安排。 “噌——噌——噌——” “铛——” 钟声摆动的第一下,震耳欲聋。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的播报。 【欢迎进入无人塔】 【亚当与夏娃同生共死,他们无比相爱也无比憎恨】 【亲爱的玩家,你们,也是】 【欢迎乘坐——死亡缆车】 【下一站——】 话落。 面前的场景变成一个包围式的缆车,很大,足以容纳十个人。 缆车是用无数的蛇身缠绕出来的,蠕动着吐信子。 何羽桃死都不敢踏上去,一见楚弃厄就跟看见亲阎王一样感动。 冲过去就要拽衣服,但很可惜被反应极快的楚弃厄给躲过去了。 于是何羽桃转身黏上了师灵衣,他说:“师兄,我可不可以不坐这个缆车。” 师灵衣见楚弃厄神态自若地跨上缆车,拍拍何羽桃狗头,他说:“小锦鲤神,你猜猜那些蛇是什么蛇。” “什么蛇……” 师灵衣莞尔一笑,十分和善地解答:“善恶蛇,专吃胆小害怕它们的人,一口,三个,不咬碎,直接在胃里消化。” 一个寒颤打过来,何羽桃溜得比谁都快,狠了狠心闭眼爬上去,坐也要挨着楚弃厄坐。 他紧紧贴住楚弃厄,“我是胆小鬼,阿哥是胆大鬼,阿哥分一点胆大给我均衡一下,我就不是胆小鬼。” 他说着,也没听楚弃厄回答,只觉得师灵衣上了缆车后隔开了自己与楚弃厄,随后传来他义正言辞地话。 “我好人做到底,送你送到西。” 真好。何羽桃喜滋滋地想,师兄跟阿哥待久了果然人都变得善良许多。 于是何羽桃开开心心接受师灵衣的保护,一路低头莽到站。 因为系统没有说下一站什么地点,众人又是在封闭的满是蛇身的缆车上兢兢战战,谁也不敢多说话。 有些陌生的四张人脸出现在视野中陆品前第一反应是先问名字而后再骗过来当队友。 他刚要开口,就撇见安康旁边的蛇身动了,无头的身子以扭曲的方式移动。 心下一惊,陆品前来不及说小心,迅速出手抓住蛇身七寸,刚要摔在地上就觉得虎口一痛。 他被咬了! 这里的蛇身隐藏了自己的头,所以这个缆车爬满了蛇! 这就是系统说的,死亡缆车。 陆品前一瞬间觉得呼吸急促,透不过气,他本想转头看窗外透过气却发出缆车内所有的蛇都开始爬行迅速遮住窗户。 他们,陷入了黑暗。 楚弃厄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蛇。 他看不见蛇脸却能感受到对方在盯自己。 神情漠然,楚弃厄道:“坐下。” 他这样命令在场所有人,以不容抗拒的姿态。 第35章 楚弃厄的话语令在场每个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第53章 于是在下一秒就能看见其余九个人齐刷刷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面前的蛇还在爬行, 蠕动,利用人的手腕盘上腹部,胸部, 再至颈部停留。 没有脑袋的蛇在缠绕,陆品前觉得有些呼吸不上,虎口上的疼痛让他两眼昏花。 他一手按住伤口, 一手靠在位子上大力呼吸。 直到蛇身露出狰狞的颈部徐徐爬行,对准陆品前的喉结, 像是啃咬一般冲上去。 “呃……” 无意识的闷叫似乎令蛇很是愉悦,对方并不是像要他们死,对方只是想与他们玩一个游戏。 指尖不断被血染湿, 陆品前感到自己眼前的呼吸困难至极,他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致命的毒药加剧着自己的死亡。 他看见对面的楚弃厄, 面色冷淡,他甚至没有用手扒开蛇的动作, 就好像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窒息束缚。 【下一站,海盗船】 系统话落, 缆车犹如被重力撞击一般, 蛇身缠绕愈发得紧。 失去重力犹如被抛空再加上喉间的窒息, 几乎每个人脸色皆通红充血, 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脖子, 不给痛快又要人生不如死。 缆车开始摇摆,和海盗船一样,抛至高点又迅速下坠。 突然, 坐在窗边的一位男生发出痛苦哀叫,他的脚扭曲几下想挣开蛇的缠绕,但很可惜在他吸到新鲜空气之前断了气。 脸色铁青, 舌头吐出,怒目圆睁,维持着姿势倒在位子上。 缆车的第一个死亡。 何羽桃咬紧牙关,瞥眼去看还在挣扎的花习,于是费劲抬手,一把捂住花习的嘴,断断续续地提醒,“减少……呼吸频率……用鼻子……” 话落。 缆车内出现冰冷无情的女声。 【两枚徽章失效,亚当与夏娃同生共死】 一个眨眼的功夫,缆车内响起凄厉地叫喊。在余下的九个人中,有一个人的脸上爬满了蛇,硬生生被捂死。 手腕砸在位子上,了无生机。 宣告余下的两个队伍,再无生还机会。 寂静,在喧嚣之后的寂静是尤为瘆人的。 【余下还有八人】 蛇还在向上爬,大有逼近口鼻的趋势。 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刺鼻气味,也许是死亡气息,也有可能是蛇刺入皮肤的毒液。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女声温和缓慢,“善恶。” 【前方到站——伊甸园】 缆车应声停下,等到彻底不动时,何羽桃与周围的朋友对视一眼,二人齐齐干呕。 这辈子不玩海盗船了,真的…… 何羽桃捂着自己脖子,干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他抬头去看抱胸奔丧脸的楚弃厄。 不禁觉得这厮是不是长在海盗船上,他怎么就能这么淡定…… “阿哥……刚刚那个女生——”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只见他们身上的蛇在迅速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终于泄下些许光亮,照在楚弃厄瞳孔之中,淡漠无求。 终于看清外面的情况,但只一眼,何羽桃差点摔在地上。 他们,居然在空中! 缆车下面是看不清的云雾,而缆车仅凭一根绳子吊住,直通云端。 风声钻进缆车缝隙,吹得它摇摇欲坠。 嘎嘎响的缆车好似下一秒就会被风吹碎,脆弱不堪。 伊甸园,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呕!”何羽桃又忍不住呕了起来,他怕极了,扶住师灵衣的腿,刚要开口又是一声呕。 师灵衣静静瞧了会儿,颇为好心地去拍何羽桃的背,他同情道:“你要是像他们一样就不用看这些了。” 他们,指的是目前躺在缆车上,尸体都硬了的两个人。 何羽桃:…… 无语至极! 何羽桃坐起来,背对师灵衣。 “那边好像有东西。”师灵衣突然说。 哪里?何羽桃伸长脖子去看,手贴在窗户上,左右瞧了许多只看见云雾围绕,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聚精会神时,窗外也不知道从哪里直直冲过来一张脸,狰狞至极嘶牙咧嘴,张着血盆大口直直暴击何羽桃。 眼前的人或者说不是人,是人亦是蛇。 它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像人的身体,扭曲,四肢错位,它吐出信子捶打窗户,一双如蛇般凌厉的眼直勾勾盯着何羽桃。 何羽桃整个人被吓得浑身硬邦邦,他但凡胆子再小点就能当场去世。 身后,师灵衣不慌不忙,指尖点了点窗户,歪头去看何羽桃,他道:“小锦鲤神,你人设真稳。” 每次都能搞点事情出来。 蜻蜓耳夹上流苏坠在肩膀上,师灵衣半点害怕都没有,相反他唇角还带笑,单手撇开已然吓懵的何羽桃,半蹲地上和窗外的怪物对视。 屈起手指,食指上指节敲了两下窗户,他单手晃了晃手中的徽章,问对方:“想要?” 又是一掌捶下,缆车震了又震。 楚弃厄冷眼看过去,扫过窗外似人非人的怪物,见它十分愤怒,又看向蹲下戏耍怪物的师灵衣,他伸出长腿,鞋尖点了点师灵衣手臂,难得为人考虑一次。 “少惹它。” 这还有那么多人坐在这里。 听得楚弃厄这么说,师灵衣这才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收起徽章,有些惋惜地说:“还想亲手交给你。下次吧,我拿它祭拜你。” 楚弃厄:…… 何羽桃:……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 师灵衣慢慢直起身子,睥睨着它,手插在兜里。 也许是师灵衣这般桀骜的举动令它怒到极点,一声长啸后,刺耳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膜中。 它的眼睛里杀意十足,死死盯住师灵衣,看得安康心底发毛。 安康缩在角落,捂住颈脖不敢出声,他看了看师灵衣又望望窗外的怪物,不是……这是个什么人才啊……怎么还带自己cue怪物的…… 很快,玻璃出现裂痕,直到布满整个窗户。 而后在师灵衣的凝神之中,窗户碎开,掉落云端。 怪物脸上满是撞击的伤口与血迹,它怪笑两下冲向师灵衣,动作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意图明显,它就是奔着师灵衣去的。 “小心!”何羽桃喊。 师灵衣勾起一抹笑,腰间的匕首被他抽出,伸手,按住怪物的肩膀,匕首刺入它的眼睛。 血液溅在另一边完好无损的窗户上,又流下,像下了血雨一般。 雾沾在窗户上,显得诡异又绝美。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师灵衣抬眼,直视仅有一只眼睛的怪物,他说:“善恶。” 匕首抽出,整颗眼珠子被挖下,师灵衣瞥了眼,指尖捏起它那只眼珠,轻飘飘地丢给了安康。 而后转头,对善恶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善恶不服气地动了动,但被师灵衣踩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它仅剩的那只眼睛里看见师灵衣眸底的杀意,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呜咽两下。 “我不太吃卖惨这一套。”师灵衣手上的血还混着皮肉组织,他握住匕首刺向善恶指缝,一字一句地说:“需要我亲自去吗。” 极其沉的嗓音很有磁性,压抑的是师灵衣呼之欲出的杀意。 几秒后。 善恶化为蛇身缠在缆车的绳子上,用自己的身体带动缆车,一路冲向云端。 师灵衣转身,风灌进缆车中,他大跨步走向陆品前,看他唇上已然青紫,啧了一声,把人脑袋往后掰,而后抬起手,让手上的血滴进陆品前唇中。 等了片刻不见陆品前有好转,一旁的蓝简顶着大风扯着嗓子喊:“他不会死了吧?!” 毕竟一个人被毒蛇咬了后还得不到治疗,嘴巴都紫了,奄奄一息躺在坐位上,不是死了就是半死不活。 师灵衣静静看了几眼,然后推了推陆品前。 “醒醒,到家了。” 推的毫不客气,像午夜拉醉客的滴滴司机。 蓝简:…… 陆品前确实也像个醉客,睁开眼睛看见师灵衣,第一句话就是含糊不清:“啊……到家了。” 得,这几个人没一个脑袋正常。 安康鉴定完毕。 他转眼看向捧着禁果,一言不发的花习。虽然他发色很张扬,但经过自己短暂相处,这位同学是最好说话的,因为他基本不说话。 于是抓紧座位蹭到花习旁边,他问:“哥们,你和那堆人是一个队的?” 花习斜眼看了眼,心系夏燃的他压根没有任何想交谈的欲望,平常的张牙舞爪也收起。 随意点了头,花习补充,“和他们不熟。” “什么不熟。他那是救人心切!你小心点吧,什么人都敢搭讪,我们队的队霸你也敢聊?!”何羽桃双手呈喇叭状,冲安康道。 而后转头,就对两张陌生的脸笑脸相迎,他伸出手冲他们说:“你们好你们好,我叫何羽桃,即将是个律师,我和我们队的人也不太熟,你们有兴趣吗?我们一起组个队。” 第54章 那两个呆坐位子上的同学望了望看过来的楚弃厄,眨眨眼,干笑道:“算了算了,我们没那个福气。” 但无奈何羽桃执意握手,他们也只好回礼过去。 交谈中,齐黎小声地问何羽桃,“师学长我知道,但是这个楚弃厄的,真的是青空大学的吗?” “楚弃厄?他呀——” 【伊甸园,到了】 【请诸位玩家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风声戛然而止,冷意也随之而来。 雾气争先恐后钻进缆车,而面前的场景与先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第36章 楚弃厄是第一个下车的人, 踩在地面的那瞬间,整个伊甸园回荡起钟声的敲响。 两下,只有两下。 听得人不寒而栗, 而原本缠绕在吊索上的善恶则消失了。 感觉被骗了,何羽桃没有证据。 他侧头去问楚弃厄,“哥,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哪里。”楚弃厄反问。 说不上哪里,但就是觉得怪。 何羽桃抓住楚弃厄衣服, 闷头往前走。 他越走越觉得奇怪,这里的雾气这么浓,按道理来说应该很潮湿才对, 但是自己竟然感到有些口渴。 周边的草枯黄,泥土也一样, 一派枯死的模样,便连树都仅有树干没有枝叶。空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气味, 似栀子的花香又隐隐透出一丝血腥。 很是怪异。 与齐黎组队的伊一有点害怕,跟紧队伍又忍不住去看走在最前面的楚弃厄, 她小声地问齐黎, “这个楚弃厄, 究竟是什么人啊。” 齐黎没有回答。 不仅齐黎, 安康也在想, 这个楚弃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诈骗游戏里排名第一,与青空大学的臭名昭著的师灵衣混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也水火不容。 他就像孤身立于世间的一颗微星, 梦幻而危险。 安康快步跟上楚弃厄的脚步,他看了眼一个人走在侧边的师灵衣,推了推楚弃厄, 问他:“你,能不能把徽章还给我。” 楚弃厄撇头看过去,定定地瞧了几眼,才反应过来。 哦,是跆拳道。他想着,说道:“现在不归我了。” 毕竟。 他“亲口”把队长让给了师灵衣。 师灵衣摆出理所当然的反驳,手心里的徽章露出大半,他当着安康的面放进口袋里,然后双手一摊,表示没了。 掩耳盗铃的做法坐于弱者而言是蠢,但对师灵衣来说,就是拿行动拒绝人。 安康见此无望,暗自叹气。 反倒是何羽桃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他一直这德行,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跟我待一块,花习死不了,你就死不了。” 什么叫花习死不了自己就死不了,这个未成年小红毛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的程度,弱不禁风,走个路都得喘半天。 安康看了看,觉得不太靠谱。 花习气得大口喘气,好不容易迈着沉重步伐走到何羽桃身边,毫不客气道:“喂,胆小鬼,你说什么呢……” “你不是吧?才走了多久就这么喘?你肺不好还是真弱啊。”何羽桃说着,就要抬手去摸花习额头。 刚触上只觉得一片冰冷,还没回过什么味儿就被楚弃厄撇开了他们。 花习脸色苍白无力撇开楚弃厄,他被楚弃厄紧紧扼住,而后丢给了师灵衣。 “你干的。”他面色不虞。 莫名其妙的师灵衣瞅了瞅靠在自己身上的挂件,见他全身上下像被抽了筋骨般发冷汗而且开始意识不清。 师灵衣抚过他额头,指尖冰凉。抬眼,与楚弃厄对视,他说:“雾。” 话落,身旁倒下好几个人。 齐黎和伊一率先倒下,而后就是安康接着是刚恢复意识的陆品前。 “屏住呼吸。”楚弃厄望着眼前摇摇欲坠的何羽桃,扯开发带绑住何羽桃,而后三两步拽住摇摇欲坠的戚茜和蓝简。 蓝简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把戚茜的口鼻捂住,她借楚弃厄的力站稳,靠在树干旁。 不等她安下心,就听见何羽桃惊恐的声音。 “小心!” 身后有尖锐器物刺入自己肩膀,而后生生把自己与戚茜一并拖拽。 她闻到了浓郁的栀子花香。 眼前开始模糊,浓厚的雾里她仿佛置身于梦境。 忽而,一只手拽住了自己。 楚弃厄冷着脸,扼住蓝简背后的东西,踢腿用膝盖撞击对方的腹部。 很快,听见一声嘶鸣,那东西松了口直冲楚弃厄并试图咬住他的颈脖以尝到腥甜的血。 楚弃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是师灵衣的,上面的血迹还未擦干净,就这样直直刺进它腹部,血液迅速流出,溅在他脸上,显得更加冷艳。 那条蛇,倒下了。 随着重物撞击地面的震动,雾中露出多双锐眼,它们无一不盯着一个人——楚弃厄。 因为楚弃厄,它们失去了美味,也因为楚弃厄,它们获得了重生。 为伊甸园的善恶神献上肋骨,是每个进入伊甸园的人该做的事。 这里的善恶神布满伊甸园。 楚弃厄握紧匕首,绕手腕转了两下直直插进泥土中。 干涸的土地迅速包裹满是血腥的匕首,善恶神的血是最好的水源。 很快,被善恶染红的土壤中破出新生,绿叶在慢慢生长。 雾好似更浓了,浓到楚弃厄也看不清蓝简和戚茜。 他额间的风信子在这一片白茫茫中显得妖冶,像落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掀起巨大浪花。 【请各位玩家准备,击杀亚当】 不冷不淡的机械女声在此响起。 【逃出伊甸园】 善恶在不断逼近,它们虎视眈眈。 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女生凄凉的尖叫,绝望与痛苦并行。 而后,急促的脚步声回荡于伊甸园中,男生自雾中钻出,在看见楚弃厄的下一秒瞳孔中布满惊惧。 他倒下,胸膛被剥开,少了肋骨。 时针走动过后的几秒里,除却满目的白雾在飘动,楚弃厄的身旁寂静得如同从未拥有过活物。 血液渗进泥土,促使干枯树干焕发新枝。 绿色,刺眼。 【玩家伊一被击杀,底牌星币五】 【玩家齐黎击杀亚当失败,底牌权杖九】 地上的尸体还温热,身后善恶爬行迅速把他卷进腹中,撑大了身体,又再次爬回枯了的善恶树上。 有些扭曲不太协调,大抵是因为刚吞了个人。 楚弃厄淡淡瞧着,弯腰拔出刺入泥土的匕首。 泥土带去血迹,像擦过一样。 身后响起陆品前的呼喊,叫的名字却是……戚茜。 扮演亚当,成为亚当,刺杀亚当,死于伊甸园。 这是夏娃对亚当的恨,每一个进入伊甸园的亚当都会被善恶吞噬。 所以,楚弃厄该寻找的是,师灵衣。 收了匕首,楚弃厄刚要走就被一个人撞倒,力气颇大,直接把他撞向树干上。 背部狠狠撞在树上,有一瞬间的失感。 花习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他咬牙用双手扑向楚弃厄,束缚他,试图把他困在雾里。 他喃喃道:“你死……你死!” 眼神的焦点不落于楚弃厄身上,而是在他身后。 他的身后竖起来数只善恶,等待着花习丢下这顿美味。 楚弃厄眯了眯眼,二话不说就把花习反手提起按在地上。他上下打量了番,继而抬手,指腹落在花习冰凉的额头上,往下滑动,落在眼睛上。 花习腿脚乱蹬想要挣脱束缚,他仍旧一副没有理智的模样,一心想要楚弃厄死。 抬手,楚弃厄定睛看过去,平静的眸子里不带一点波澜。 他戳下去,指尖直直对向花习的双眼。 “阿哥!”何羽桃喊。 连跪带爬的拽住楚弃厄,不敢置信楚弃厄会当场杀人,要不是自己没赶到,等会是不是该听见系统播报花习的死讯。 楚弃厄冷眼看过去,视线停留一瞬很快把目光投向了何羽桃背后的师灵衣身上。 漫不经心,风流成性。 师灵衣折了根树枝,戳戳还在那倔强僵持的何羽桃,“省省吧,你阿哥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何羽桃看了看楚弃厄,又抓紧花习,他狠下心破罐子破摔,“阿哥你不应该杀花习,你和师兄是一组的,你应该杀他。” 说完,他松了手,再指师灵衣,“反正他总吓我,你杀他吧,功德一件。” 师灵衣:? 他被气笑了,抬手就是一掌拍何羽桃脑袋上,“臭小子,离间计你还嫩着。” “谁让你刚刚吓我!”何羽桃控诉,“我和阿哥待一块都是安全感满满,和你一块我怕我下去找阎王喝酒都找不全尸体。阿哥,你杀他吧,我认真的。” 楚弃厄没空听他们拌嘴,撇开何羽桃手指径直坠下,落在匕首上划开皮肤,血滴在花习的眼睛上。 第55章 几秒后。 花习终于安静了下来,闭着眼睛体温正在回暖。 楚弃厄靠在树干,扫了眼手腕上的血,他看向目瞪口呆的何羽桃,于是抬手,用指腹沾血硬生生在何羽桃脸上抹了一道。 “啊!救命!”何羽桃跳起来,想擦又不敢擦,“阿哥你怎么给我你的血啊!” 楚弃厄没说话,看向立于一旁静静看着自己的师灵衣。 用眼神意示师灵衣过来,师灵衣的确也听话,在楚弃厄面前蹲下。 四目相望,师灵衣贴近,楚弃厄抬手,像保护楚家的孩子一样,替他们抹上自己的血。 手腕陡然被控住,温热的手触在发冷的手腕上。 师灵衣虽然笑着,但脸色却不好,他把楚弃厄的手腕用布料按住,道:“谁教你的。” 质问,一个很少出现在师灵衣身上的词。 然而每一次,都是对楚弃厄。 楚弃厄抽出手,淡声道:“没有谁。” 他扶着树要站起来,忽觉喉间一腥,忍了忍强撑着站直身体。 不远处的雾近乎浓到看不清人,楚弃厄眯了眯眼,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看不清眼前。 可等了几秒,他仍旧没感觉好转反而愈发模糊。 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他想伸手去摸师灵衣,却扑了个空。 直到师灵衣被雾包裹再无身影。 没再看到模糊的师灵衣,一切声响散去,唯余三下钟声。 厚重,如同沉睡许久的魔咒。 不对,他这是……夏娃…… 手边忽而传来一股支撑的力,很热,捂住自己的手腕。 “啪嗒——” 指南针从他口袋里掉出。 落在地上。 第37章 扶着楚弃厄的人似乎弯腰去捡指南针。 手腕上的热度没有减, 但迟迟感觉不到对方起来,直到听见一声闷哼。 “师灵衣?” 对方没有回答。 调整了下姿势,让楚弃厄自己蹲下捡起指南针。 指南针握在手里的那一刻, 能听见指针在转动的声音。 楚弃厄淡声道:“走吧。”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关于何羽桃,关于白雾, 关于善恶。 踩在地面,草地抚过鞋底。看不见令楚弃厄的触感大大增加, 他能感觉到脚底的草在复苏,周边的树木在生长,雾抚过脸庞后渐渐散去。 偏脸, 楚弃厄握紧对方的衣袖,说:“几点了。” 没有寻问的语气但声音有些沉。 被抓住衣袖的人瞥了眼楚弃厄, 他不出声,只在楚弃厄掌心里写下一个三字。 继而。 钟声敲响。 三下。 很明显对方是一个熟悉伊甸园的人。 这里比无人塔内的指针走动的声音清晰无比, 就像置身于钟塔里。 楚弃厄被他带着往前走,没有任何反抗。 走了小半会儿, 才堪堪止步。 楚弃厄静静等他。 于是下一秒。 手腕的重力消失了, 耳边响起对方离开的声音, 踩在草地上, 发出窸窣声。 他反复在楚弃厄左右来回走, 而后好像费力拽出什么东西,再走近时便能闻到他身上青草的清香与混在其中的花香。 一只蝴蝶寻过来,落于花环之上, 粉末洒在上面,被阳光照亮。 楚弃厄动作极小,屏息去听。 只听见那人将这个花环轻轻戴在了自己头上, 遮住额间的风信子。 他把自己当作了夏娃。 楚弃厄被他摊开手掌,手掌上指尖划过,写了:好看。 楚弃厄:…… 他露出几分无语的表情,惹得对方不悦。 手指落在楚弃厄嘴角,强行挤出笑容。 手掌上那人写着:不可以。 不可以露出不属于夏娃的神情。 楚弃厄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挑眉收了笑。 指尖触到对方的手指上,滚烫,像是触到沸水一般。 紧接着,楚弃厄敏锐地捕捉到周围逐渐逼近的东西,是善恶。 在此之前,死死盯住自己的善恶神。 手掌上,那人写了:该你了。 而后耳边响起了众多嘶鸣与游动的声响,草地窸窣,一股子血腥气味钻进鼻间。 很不好闻。 楚弃厄看不见眼前,但能感觉到其中一只咬在了自己衣角上,正在攀爬。手腕的热度陡然消失,在嘈杂环境之下,那人想趁着混乱离开,他写在楚弃厄手心里的字,不是诅咒,更像是一种交换。 梅花香味凛冽,钻进楚弃厄的鼻间,而后停留。 楚弃厄偏脸,面向一处,指尖抚过手心里指南针。 在善恶缠绕于喉咙时,他忽而伸手,扣住那人的肩膀。 被楚弃厄如此迅速地出手抓住,半点挣扎不得。 他再次想把楚弃厄手掌掰开写字,可指尖还没碰到人就被师灵衣拽过。 师灵衣露出玩味地笑。 他同花习对视着,在这双金色瞳孔里,花习看见了浓烈的杀意。 花习挣扎道:“动手啊!” 不是对任何一个人说,而是对持续靠近的善恶说话。 原来这小子可以操控善恶啊……身后的何羽桃张着嘴,目瞪口呆,他说呢,怎么突然雾大了起来,人也不见了。而且,有花习在的地方,善恶就尤为得多,敢情这下子在这儿当卧底呢。 “花习。” 楚弃厄叫他,慢慢睁开眼。阳光洒进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显得愈发得淡,冷感几乎笼罩了他全身,便连抓住花习的手,都是冷的。 眨眼,视线落在花习的锁骨上。 匕首再次被拔起,刺入胸膛,血液溅在楚弃厄手中的指南针上,滚烫,振动,如同有生命力一般坠落在地。 花习痛得站不直身体,他跪在地上,抬头看见楚弃厄满脸的漠然。 咬了牙,满手鲜血轻轻抓住了楚弃厄衣袖。 “求求你……救救他……”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善恶往下爬,用脑袋蹭了蹭花习的手背。 楚弃厄看不见,但能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松了不少。 他道:“你知道至今为止死了多少人吗。” 从夏燃失踪后,木屋里的黄思,自相残杀死于对方之手的齐黎与伊一,没进伊甸园的两个人。他们背后是两个队伍。七八个人,死在他花习一个人手里,就是为了一个夏燃。 花习大力喘气,胸口疼得额头冒汗。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造成更多人死亡,可那是夏燃…… 夏燃,不可以死。 指尖的血,触在楚弃厄手背上,花习一手捂住伤口,“对不起……” 可是,夏燃……必须要救。 眼前灼烧感强烈,是温热过后的灼烧,直直打进楚弃厄的眼睛里。 就好像时针走动最后一秒,落在某个数字上,而后敲响钟声。 背后就好像被重击,楚弃厄眼前慢慢浮现出场景,熟悉的地方——无人塔。 花习让楚弃厄再次回到了之前去过的无人塔,他胸口沾染大片红色,比他头发还要红,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喉间发出一些怪异的笑。 他成功了,哪怕自己微弱无力,他也依旧成功了。 手边善恶爬过他沾满血的手臂,一点一点把血吞入腹中。 滚烫始终是冰凉最可恶的温度。 就像肋骨与善恶,相伴相生。 花习抚摸几下善恶,在楚弃厄还没有真正恢复视力之时剥开伤口。 他硬生生拽出自己的肋骨。 人再次摔在地上,唇色惨白。他把肋骨双手递给楚弃厄,“请您,带给他。” 认识花习以来,他一向是反骨不听话的存在。 何羽桃半天没动,他亲眼看见花习的手垂落于地,身旁的善恶拱了拱他的身体,再次缠上他手臂,没有伤害他。 几秒后,善恶叼起花习血淋淋的肋骨,爬到楚弃厄身旁,把其吐出,直视楚弃厄。 何羽桃道:“花习到底……是谁……” 夏燃被带走以后他的反常,设计这场幻境就是为了把楚弃厄带进无人塔,他要楚弃厄救夏燃,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楚弃厄救夏燃…… 在触到肋骨时,楚弃厄手腕上的纹身异常得痛,他捡起东西,没有开口的欲望。 于是何羽桃又把视线转向师灵衣。 师灵衣率先抬脚离开。 他说:“肋骨。你可以理解成,他是伊甸园的那根肋骨。” “他是夏娃?” “不是。”师灵衣道。转身看向墙壁的油灯,他点燃灯,在墙壁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是花习。被夏燃养大的肋骨。” “那夏燃……”何羽桃欲言又止。 师灵衣端过油灯,转身,风拂过他碎发,耳边的蜻蜓流苏飞扬。 他说:“我说过,跟上来了就要承担后果。” 这说得什么东西啊……何羽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第56章 他不理解师灵衣这句话…… 但如果陆品前在这就会明白,师灵衣的意思是,从副本开启前到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都是花习一个人在搞鬼。 面对何羽桃的一脸懵,师灵衣耸肩,懒得去说。 他跨步跟上楚弃厄,还没出声便听见对方清冷的声音。 “所以你纵容他。” 让那么多人死亡。 师灵衣啧了声,反驳道:“是谁又要重返游戏。” 说到底,要是楚弃厄当初按照师灵衣的预想,出了游戏,现下不仅人不会死,也有可能副本都不用走了。 只可惜,楚弃厄有他的理由。 他不走,谁也没办法。 见楚弃厄沉默着,何羽桃咦了声,左右去看,“陆品前他们呢?不会还在伊甸园吧?” “无人塔就是伊甸园。” 师灵衣说着,在何羽桃欲开口时忽而竖起手指让他噤声。 不远处,风吹动在场所有人的衣襟,把血腥味带来。 与之一起的,是满目的蝴蝶。 好似受到驱逐一般,一股脑全往楚弃厄这边飞来。 躲到没有空隙,抱着团齐齐飞过,越过楚弃厄三个人。 何羽桃呸呸两下,一边挡眼睛一边冲师灵衣喊:“这是什么情况啊!” 师灵衣缓缓收起未来得及消失笑意,神情冷肃,他与楚弃厄对视一眼后齐齐往前走去。 脚步回荡在无人塔中,伴随而来的是四下钟声。 楚弃厄拿起染血的指南针,垂眸看了几眼,顿然停下脚步,他抬眼,看过去。 眼前是牢笼,暗色的光落在冰冷的铁锁上,牢笼里,一个熟悉的人被铁链困住手脚,身上满是被鞭打的血,瘦弱的身形颤了又颤。 光,落在他睫毛上。 夏燃抬起眼,看见了楚弃厄。 他的唇角还挂着血,轻笑一声,用口型道:“快走。” 他面前站着的女孩,楚弃厄认得,这就是夏娃。 夏娃穿着一身白裙,干净清爽,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一丝扭曲,抬手扼住夏燃下颚,她冷冷地说:“亚当,我们又见面了。” 手中的鞭子似乎很是兴奋,夏娃抬手,一鞭子抽下,瞬间在衣服上打出一条血痕。 伊甸园里的亚当与夏娃,他们相互相爱也相互憎恨。 亚当,在最后丢下了夏娃,自己逃出伊甸园,留下夏娃的灵魂,死于伊甸园。 夏娃很是享用夏燃的痛苦,她歪头,露出天真的神情,花瓣顺势飘下坠在地面。 慢慢的,她回过头,盯住楚弃厄,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直到她再次眨眼,甜美的声音响起,她说:“你见过他了,是吗。” 她在问楚弃厄,她明明知道夏燃不是亚当。 第38章 楚弃厄眯起眼, 他的手心握着花习的肋骨。 夏娃明显认得。 只一眼,她便回头恶狠狠地盯向夏燃。 又是两下鞭子落在身上,回荡于空荡得塔中。 只有师灵衣不太耐烦, 走近牢笼,伸出手指用骨节敲了两下铁笼,他打断夏娃。 “和你个机会。”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取了烟叼在嘴里,而后火机摩擦声过后, 烟顺势而上,他掐烟,冲夏燃抬下巴, “玩点刺激的。” 夏娃半信半疑地停了手,三两步跨至铁笼边, 眼神里带着狐疑,盯向师灵衣。 吐出烟雾, 师灵衣斜睨着夏燃,恍然笑了, 他再次把烟送进口中, 吸了口对夏娃说:“捉迷藏吧, 你不是很喜欢玩吗?” 何羽桃眨着眼睛傻愣愣地瞅向师灵衣, 他怎么不知道师灵衣还抽烟呢…… 猩红在昏暗的塔内显得尤为刺眼, 师灵衣用了一支烟的功夫等夏娃考虑。 只可惜对方并不领情,一支烟结束也没有点头。 烟头丢在地上,师灵衣吐出最后一缕白烟, 鞋底碾了碾烟头,而后弯腰捡起,他缓缓收起眼底裹挟的笑意。 “外国人, 听不懂中国话。情有可原,不过……”他顿了顿,烟头掷出去打在夏娃的胳膊上,“挑衅,总能理解吧?” 胳膊上,夏娃洁白的裙上有一处污秽,正是烟头打的位置。她蹬向师灵衣,手臂上的疼痛十分强烈,她手指甚至因此痉挛。 费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铁笼的链子,引得塔内一片刺耳。 何羽桃忍不住捂耳朵。 夏娃道:“肋骨,我的。” 师灵衣对此感到惊奇,他呦的一声靠近夏娃,调侃道:“原来还听得懂话。那三个小时内,我们找到你,你就要乖乖把他放了。” 他说着,食指指向被绑住手脚满身是血的夏燃,接着他又说:“要是没找到,肋骨归你。很公平吧。” 夏娃看了看楚弃厄手里的肋骨又回过头去望夏燃,最后一大片蝴蝶自她身上散开,飞跃师灵衣又折返,它们将夏娃包围,最后如同茧一样,立于铁笼旁。 何羽桃想去敲却被师灵衣拽住手。 退后一步,师灵衣道:“三个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可是花习……” “花习要救夏燃。”师灵衣道。 可没说要保全自己的肋骨,这一点上楚弃厄比自己先有意识。 撇眼去看楚弃厄手上的东西,师灵衣道:“洗洗?送人的东西可不得体面一点。” 楚弃厄低头盯着瞧了会儿,嗯……确实邋遢。 于是在何羽桃与夏燃的错愕之下,楚弃厄和师灵衣居然真的转头就走。 何羽桃合上自己下巴,不理解,“不救夏燃了?” 师灵衣停住脚步,扭头去看夏燃,突发奇想,“其实我们不救也行,拿肋骨出副本也算是收割了一个身份牌。” 话落,就见楚弃厄抄起肋骨要揍人。师灵衣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是开玩笑,他弯了弯眉眼,对何羽桃道:“你要么一个人守在那,要么,跟我们走。” 何羽桃立马麻溜抬脚跟上脚步。 师灵衣能不能保他不重要,但楚弃厄可以,楚弃厄是他的灵丹妙药,是他的护身符咒。 于是三个人真就在一处类似洗手间的地方找到了干净水源。是类似,因为布局很像,有洗手池,有水管,偏偏没有马桶。 直到楚弃厄把肋骨上的碎肉组织尽数冲掉后,他左右看了两下,随手扯下挂在房间里的布帘当抹布擦。 然后何羽桃就听见了声音,像是在骂人,说的还是中国话。 何羽桃警惕,“什么鬼动静?” 师灵衣洗了个手,把指尖的烟味尽数洗去,而后抬手把何羽桃的嘴一捂。整个人被师灵衣往后带,像拖尸体一样拖到动静发源地。 然后,抛尸一般丢下去。 他说:“懂了吗?” 不等何羽桃反应过来,他底下压着的东西率先发声,冲师灵衣喊:“你要不是刑侦专业的迟早犯罪!师灵衣!!!把我拉出去!” 师灵衣歪头看着布帘后面使劲拱人的陆品前,颇有闲心,“呦,陆法医,好久不见。” “不见你爷爷个腿!我都被绑在这儿好几个小时了!给我们松开啊!”陆品前吼着,一手扒拉何羽桃,气急败坏:“何羽桃你丫的是不是放屁了!臭着我了!” 何羽桃:“我压死你压死你!叫你乱讲话!你活该!” 出了口恶气何羽桃才爬起来,他扭头一看,陆品前和戚茜还有蓝简以及那个跆拳道社的安康都被塞进一个木桶里。 桶也不知道拿来干嘛的,总觉得腥臭异常。 楚弃厄慢条斯理地擦完肋骨,单手揪起蓝简身上的绳子送到师灵衣那边。 于是楚弃厄负责揪人,师灵衣认命解绑。 等把蓝简嘴里的布一并扯下后,她先是瘪嘴要哭,接着听见师灵衣吓唬她“谁哭了等会儿夏娃就逮谁”的骗局,硬生生忍住眼泪。 何羽桃望着互相看对方干呕的众人,有那么一瞬间是热泪盈眶的,真好……不用替他们收尸了。 感动是一瞬间,回神也是。 听得门被风吹动而后关上到声音,戚茜先是一愣,她有点不敢相信,“怎么说……这是……引诱你们过来救人?” 师灵衣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目前来看,是的,而且我们被关在这里了。” “密室逃脱?你们玩过没?”安康突然道,撸起袖子就开始翻房间里的线索,“我以前可爱玩了,店长一定把通关方式留在这里的,而且——” 师灵衣挑眉,意示他继续说。 安康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店家会给一个对讲机,有三次机会提示。对讲机在谁哪儿呢?先问一个呗。” 师灵衣:…… 陆品前:…… 戚茜忍不住道:“体育学院一如既往,不出所料。” 蓝简赞同,“无话可说。” 只有安康一个人摸摸头,难道自己提的方法不够有效?!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呀! “锁了。”楚弃厄走到门口,查看一番,“不是电子锁也不是寻常的锁。” 第57章 这也意味着,从门出去基本行不通。 师灵衣叉着腰靠在水池旁,捉迷藏这么玩他是理解的,但是为了防止队友救他们而选择把所有人关在一起,那就不太欣赏了。 他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何羽桃摇头。 楚弃厄道:“两个半小时。” 陆品前没听懂,问:“什么两个半小时。” 见师灵衣拍拍自己肩膀,慢悠悠地说:“我们的死期。” 啊???什么情况?陆品前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可什么都没干,要死也得师灵衣先死吧! 三两步走到楚弃厄面前,双手放在胸前,像少女的祈祷。 陆品前言辞恳切,“拜托你了阿鹤,带我们出去。” 楚弃厄扫了眼陆品前的气色,然后把手里的肋骨递过去。 陆品前:? 陆品前摸了摸这个像模具的东西,挥了两下还挺重。 “这是你的武器吗?” 楚弃厄道:“是花习的肋骨。” “啪嗒。” 陆品前没拿稳,慌慌张张蹲下去摸,他自我安慰,“你又吓我,怎么可能,花习的肋骨是这样的?这可能是模具,我预备法医我能不知道”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摸上骨头那一刻,陆品前就确定了这是真人的骨头。 头皮在一瞬间炸麻,陆品前咬着牙狠了狠心拽起地上的肋骨。 没等他站起身就听见左侧的墙壁上发出声音。 楚弃厄偏眼去看,弯腰捡起肋骨,而后拿出指南针对准墙壁。 墙壁上突兀地出现一个洞,像暗道。 靠近一些,楚弃厄甚至还能看见一些碎肉和爬行的痕迹。 何羽桃也看见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怯怯地问:“我们……不会是要爬进去吧?” 蓝简比了个阿门,“希望不要。” 楚弃厄伸手,取出里面的碎肉,在指腹捻了两下,是刚死不久的新鲜肉。 他说:“指南针指向这里。” 断了众人的念想。 何羽桃沉思了会儿才试探性走出一步,“花习不是死了吗?善恶应该也不存在了吧?” “难说。”师灵衣道:“善恶受花习操控不代表它只受花习一个人操控。” 毕竟这里还有个暴躁少女夏娃。 何羽桃咽了咽口水,看楚弃厄往洞里钻,他也不敢怠慢,一个蹿步跟了上去。 其余人见状,生怕死在这里,于是纷纷跟上去。 师灵衣垫底,他钻进洞里的时候只闻到浓郁的血腥与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们这是……去哪里?”安康哆嗦问人。 陆品前睁了又睁眼睛,他揉了两下右眼,“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此时,一行人皆心思沉沉,他们鼻间闻到的是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浓郁的血腥还有腐烂味。 就像掉在乱葬岗里爬不出来一样。 楚弃厄领着他们一路爬,直到看见第一缕光后骤然停下。 他抬手意示众人。 何羽桃一个没注意,鼻子磕在楚弃厄胳膊上,痛到飙泪。 “阿哥你——” “听。”楚弃厄道。 所有人竖起耳朵去听,他们听见了一些求饶和牙齿咬进骨头再嚼碎的声音。 爬行的动物扎堆,一些吃饱的动物则发出小小的嘶嘶声。 这个声音大家都无比熟悉。 善恶。 不止一只,是所有伊甸园里的善恶,都在此处。 第39章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怕什么有什么。 何羽桃恨不得捶死自己的脑袋。 夏娃打算把他们关在一个房间里直到时间到了,偏偏他们又找到一个出口。好不容易觉得是出口,没想到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他拖拖拉拉不肯动, 埋着脑袋装死人。 “没事的,他们也不是什么垃圾都吃。”身后蓝简拍拍他肩膀安慰,“也许你就是那个垃圾呢?” 何羽桃:…… 很感动的同时控制不住想骂人的冲动。 何羽桃叹了口气彻底瘫了, 他撇眼,用食指与中指点了点蓝简脑门。 “等死吧大家, 反正我们也打不过。前有狼后有虎,夏娃一定知道我们在哪儿。” 蓝简瞪过去,撇开他的手, 自顾抱包坐着。 黑暗的洞内划过一道亮火,沉默的呼吸声伴随底下爬行的声响。 安康骤然出声, “别泄气啊,至少我们还有自由选择权啊!” 戚茜:? 安康不说话, 伸出大拇指指了下后面然后换食指指了下下面。 自由选择权,选择死在夏娃手里还是善恶手里。 戚茜咬唇克制拍他脑瓜的冲动, 她活动手指开始拔刀。 “你比何羽桃还笨, 你比较适合下去探路。” “我同意。”师灵衣凑过来, 桃花眼弯了又弯, 他举着火机上下打量着安康。 几秒后, 狭窄的洞内响起师灵衣不大不小的笑声,他问:“你抖什么?” 安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抖,可能是因为师灵衣的气势太逼人又或者他看起来不像是玩笑话。 高壮的体型在师灵衣面前居然显得有些滑稽, 哪怕是坐直了身体也不敢抬头看师灵衣眼睛。 直到师灵衣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火机靠近,贴在安康脸部。 师灵衣望着安康眸底掩饰不住的惧意, 他笑,“开个玩笑。” 啪地一声,火机关了,黑暗再次笼罩洞内。 几秒的死寂过后响起了何羽桃的话。 “哥,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何羽桃说着,背后突然被一只手扼住。 猛地僵住,接着这只手绕过自己颈脖反掐住喉咙。 耳边响起师灵衣如同鬼魅的话语。 “喜欢做好人啊,小锦鲤神。”他淡声道,抬眼在黑暗中与楚弃厄对视,双唇一碰,“那就你吧。” 于是师灵衣就当着楚弃厄的面把人推下去了。 楚弃厄冷眼旁观着,垂眸去看,见何羽桃尖叫摔在地上发出几声闷哼,而后寂静,异常地静。 这种静是很不寻常的,因为,在何羽桃坠地那一刻,善恶爬行的声音都没了。 几秒后,底下响起了何羽桃的迷惑。 “我艹?!我没死?!” 他挣扎着爬起,但一手撑在微硬的地方,还没定睛去看就看见一双蛇目直勾勾盯着自己,蛇身是无数血淋淋的骨头组合而成,便连蛇头也一样,一双血红色眼睛紧紧盯着楚弃厄。 我!草!了个爷爷回旋踢…… 这是什么东西啊…… 何羽桃彻底腿软了,冷感自脚底直冲天灵盖。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他屏住呼吸也不敢有动作。 在他面前与其相对竟是一条何羽桃从未见过的大蛇,而自己认为的房间实际上却是蛇盘着的地界,它立起来缓缓靠近何羽桃,一只眼睛都能比何羽桃半个身子还大。 何羽桃吓得不敢动,手指僵到发疼,他撇过底下才发现这条大蛇盘着的下面是无数条小蛇。 说小蛇也不太合理,只是对比大蛇而言,巨蟒也算是小蛇了。 大蛇在何羽桃三十厘米处停下,鼻间呼出的气犹如风一般吹得何羽桃站不稳身体。 它好似嗅了嗅,而后自鼻间发出一声不悦。 完了,何羽桃看出来了,它要吃了自己……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都怪师灵衣没事跟夏娃打什么赌!!!何羽桃忍不住闭上眼,反正他死了也不会放过师灵衣,做鬼也要缠着师灵衣。 灼热得气息喷在何羽桃身上,何羽桃一边咬牙等死一边咒骂师灵衣,但令他没想到,大蛇居然偏过了他转而冲上他掉下来的那个洞。 强烈的撞击令所有人都看到了洞顶震动,大蛇进不来,重重撞了两下后竟然直接张嘴咬住那个洞。 众人往后退,但大蛇偏头一扯,牙齿勾住了蓝简的包,直接把人拽下了洞。 塔罗牌散落一地,蓝简摔在蛇身。 她慌乱坐起去捡塔罗牌,但还没捡完余光里就看见蛇头往自己这边移动。 再次嗅了嗅,移开了头,鼻间还发出颇为不屑的气息。 蓝简:…… 她扭头与瘫坐在地的何羽桃对视,小声问:“嫌弃我们?” 何羽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而后苦笑着点头。 “砰!” 一柄匕首直直插进大蛇眼睛里,骨头在一瞬间全部解体,大蛇因为疼痛而摔在地面引发巨大声响。 师灵衣单脚踹在蛇的下巴处,借力跳下来。 整个地方全是散落的骨头。 他收了匕首对何羽桃道:“肾上腺素怎么样?” 何羽桃白眼一翻,敷衍道:“谢谢,本人已死,永久离世,不问世事,不懂股市。” 主打就是一个不知道,别问我,再问自杀的自暴自弃。 陆品前跳下来时不小心踩到大蛇脑袋上其中一根骨头,他猴子一般跳起来鬼叫,鬼叫完忍住害怕给倒地的大蛇道歉。 第58章 “不好意思,我把它捡回来了,你安息。” 说着,把那根断了的骨头重新拧了拧假装完好无损摆在蛇头。 戚茜单手拎住绳子顺势下滑,腿脚一踹就把陆品前整个人踹进大蛇的身体里,直接撞散好几根骨头。 陆品前:…… 戚茜收了手,拍手看手掌的脏,她装看不见,“绳子有点长。” 陆品前狼狈地从骨头堆里爬起来,他刚要站起来骂人就感觉下半身好似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低头一瞧,竟然是这条蛇身上那些骨头正在慢慢重聚! 这些骨头是…… 再生的? 他没来得及喊,骨头已经淹没嘴巴。陆品前觉得自己就像溺水一样一点点沉溺。 一只略带苍白的手握住了他,有些凉,但像救命稻草一般。 陆品前紧紧拽住那只苍白的手。 楚弃厄冷着一张脸,蛇头正在重聚,把陆品前也当做骨头一并吞没,又或者它不是把陆品前当做骨头,而是把他当作献祭品。 何羽桃迅速爬起去拽陆品前手臂,其余人见状纷纷帮忙。 于是大蛇在重聚,他们这几个人就像免费做过山车一样荡了又荡。 只有师灵衣与楚弃厄两个人直视蛇头,他们听见何羽桃他们发出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的叫声,还有骨头在相互挤压的声音。 蛇头缓缓汇聚成形状冲向师灵衣。 师灵衣眼睛一眯,匕首再次刺过去,但大蛇这次仿佛有了自主意识躲开了病用牙齿咬断匕首。 噌地一声,匕首被丢向不知名的地方。 师灵衣翻身踩在它头顶,借力要徒手拽下骨头。 但他扯下一根骨头,蛇尾便扫过来,蛇身处的几个人更是眩晕得厉害。 “我要吐了!师兄!真的……要吐了!”身后传来何羽桃断断续续地话。 安康更是一句话没接上,直接干呕。 比起这种外力的摧残他还是愿意看拐杖婆刮指甲。 至少,那只是对心灵的折磨。 抬头去看屋顶,师灵衣忽而扯动唇角,他垂眸去看楚弃厄,光线有些弱,他金色瞳孔看起来犹如灰色。 他回头冲众人说:“抓紧了,我带你们感受一下游空。” 话落,他拉拳看定蛇头的一处。 拳头挥动,带动碎发,而后下落。 击破,碎骨划过脸颊沾了血。 大蛇发出震破云霄的嘶吼,疼痛令它生生争破屋顶,墙壁扫塌。 在一刹间那间,师灵衣朝楚弃厄伸出手。 他说:“我没有要杀任何人。” 他在解释,楚弃厄狐疑地挑眉。 手指覆过,是温热的触感。 腰背处,师灵衣单手揽过,在残垣断壁落于空中坠在无尽深渊之中。 楚弃厄不真切地听见一句话。 “活下去。楚弃厄。” 转瞬即逝,犹如一句呢喃。 楚弃厄看向师灵衣,对方也回望着,眼尾温和。 他没在笑,但楚弃厄却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平和。 “啊!!!!呕!!”安康一边干呕一边恐惧,他对楚弃厄道:“那个第一!别调情了!你俩倒是管管我们啊!我们……呕!!” 吐到不能再吐,安康现在处于这辈子不会去游乐园的自闭中。 他幽怨地捶打在空中游动的蛇,干泄愤。 打了几下发现蛇身居然开始松动,他也不呕了,面上一喜犹如刨坑一般开始挖深陷的陆品前。 其他人见状立马来劲,挖陆品前很是来劲。 陆品前感动得泪流满面,止不住点头感谢大家。 只是感动到一半突然觉得很不对劲,他胸口骨头好痛,痛到好似生生刨出来了。 几秒后,他感到自己皮肉在融化,像沾了胃酸似的。 痛到几乎晕厥时听见另一端的师灵衣呵住他们。 陆品前看过去,就见师灵衣脸色沉沉,全然不复从前的调笑。 他立于骨头之上,手指骨节还淌着血,直视陆品前,而后点头。 陆品前费力点头,他知道师灵衣的意思,师灵衣也一样。 做完这些,陆品前觉得很困,他很想睡觉,耳边响起何羽桃不停呼唤。 何羽桃声音有些慌,拍了拍陆品前的脸也没用,他只好转头把希望寄托师灵衣。 只见师灵衣再次转过身,风吹动他头发。 他站在那里,天生给人安全感。 好似,他本就属于危险。 大蛇争破束缚,直直往无人塔塔顶爬去,看起来像是带献祭品去往祭台。 师灵衣与楚弃厄半跪于蛇头,单手拽住骨头,对视一眼后楚弃厄翻身往蛇嘴里送。 有免费的食物,它整只蛇的骨头都散发出兴奋,骨头在震动像跳动的血液。 楚弃厄一路下滑,最终定在它的中部,撇过蛇尾,最终举起花习的肋骨当成刀刺碎骨头。 骨头很脆,不像是蛇本身的。 楚弃厄看见了被丝线包住的东西。 闷热的环境下,楚弃厄鼻间嗅到的只有血腥,他脸上的情绪有些淡,抬手抚过,只觉得坚硬。 他挥拳,纹丝不动。 丝线里的东西也没发出任何东西,只有热量在加剧。 钟声,敲响。 还有一个小时。 大蛇在逼近塔顶。 楚弃厄侧目望见手里的肋骨,复而抬眼。 他握紧,刺进去。 蛇剧烈的翻动,楚弃厄翻了个身稳住身体,指南针掉落,他抬头去看发现面前的丝线被血逐渐染红。 手边的指南针不断转动,最终破裂。 丝线慢慢出现裂痕,而后脱落接着出现了一个人——夏娃。 她闭着眼,立于骨头周围,花环戴在头顶,洁白的衣裙随风飘扬。 【恭喜玩家楚弃厄获得恋人身份牌——夏娃】 碎骨不断从眼前往下坠,楚弃厄看见那些骨头,不,应该叫肋骨。 它们纷纷碎成粉末,而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夏娃则开始出现腐烂现象。 这里的每一根肋骨都为了维持夏娃的肉身。 所以,路过伊甸园的人每日都要向善恶神献上一根肋骨。 花瓣飘在楚弃厄额间似乎与风信子重合。 他摘下,花瓣自手间枯萎。 陆品前被何羽桃拽上了蛇身,师灵衣在狂奔。 楚弃厄,在下坠。 “阿哥!” 耳边传来何羽桃的撕心裂肺。 亚当……夏娃……楚弃厄闭眼,他坠地,因为反重力而弹起来,血液自口中吐出。 唯一的一扇窗户再次照在他琥珀瞳色上,灰尘飞舞,他伸手去触。 什么也没有。 耳边响起脚步声。 熟悉。 亚当再次站在楚弃厄身边,他道:“又见面了,楚弃厄。” 第40章 因为血糊住眼睛, 楚弃厄看不清对方表情。 “你见过她了,是不是。”亚当蹲下,拿出一块干净的替楚弃厄擦血, 他道:“她还是那样,偏执、控制如同恶魔。” 眼窝处的血被擦干净,亚当顺着血迹下移, 又替他擦去嘴边的血。 他始终是笑着的,哪怕是用布缠住楚弃厄脖子, 他也未改变表情。 楚弃厄那双眼眸在亮光之下愈发得浅,他凝视人的时候总带着一些怜悯。 大抵是因为他下眼睑的痣,亚当这么想着, 毕竟像楚弃厄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同情心。 白色的布沾染了鲜红的血,亚当双手张开, 把缠住楚弃厄脖子的布向两段拉,慢条斯理仿佛在做一件优雅的事情。 楚弃厄额角暴起的青筋与口中溢出的血。 他听见亚当压低了的声音, 似恶魔低语,“你毁了她的身体, 就要……还回来一个。” 亚当死死盯住楚弃厄的眼睛, 他在报仇。是楚弃厄捏碎了自己与夏娃见面的唯一机会, 现在, 就连夏娃的肉身都不肯留给自己。 楚弃厄这种视人如蝼蚁一般的人, 就该被自己亲自绞杀。 一起下地狱。 忽而,一颗石头打在亚当衣袖上,打得亚当手臂生疼, 疼到痉挛。 他猛地一下松了手,布坠落在地。 瞥了眼石头来源方向,一片漆黑看不见人。 亚当咬牙, 继续方才的动作。 他刚要用劲儿便听见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对方每个字皆往下堕,威慑性极强。 “亚当,你过界了。” 话落。 亚当被师灵衣拽住头发生生拖拽在地,拽出十来米,亚当一声喊叫都来不及,脸便感到灼烧。 师灵衣举着指南针,当着亚当的面把指南针摔碎。满地的碎玻璃,他偏偏只捡了那根指针。 指针缓缓下移,尖的那处从亚当的喉间刺入,不深,也不过渗血。 师灵衣的手很稳,稳到一路下滑的时候都能做到疼痛加倍但不致命。 第59章 最终,那根短短的指针停留在亚当的指甲缝里,师灵衣带着笑抓稳亚当的另只手。 双手相叠,指针狠狠刺入。 师灵衣把指针当作钉子一般固定住亚当的双手。 起身,无视亚当满手的血与疼到痉挛的身体,他大跨步走向楚弃厄。 扯掉楚弃厄喉间的布,师灵衣显得有些不耐,脸上沉了又沉,捞起楚弃厄时才发现他咳出了血。 伸手,推开师灵衣。楚弃厄自己爬站起身,有些蹒跚,但还算勉强能走。 走向亚当,止步。 他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腥,弯腰拔出那根指针。 指针刺入亚当的手,带去的不仅仅是疼痛,更多的是灼烧。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肉香味。 亚当狠狠喘了口气,抬头去望楚弃厄,仍旧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 他咧开嘴,笑了。 笑声愈发得大,大到整个空荡塔内都听得见。 他笑了很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许久过后,这张漂亮的外国脸上出现了眼泪。 他说:“夏娃和你一样,令我觉得愉悦。” 楚弃厄视线扫过亚当裂开的身体,启唇。 “你和她也一样。” 偏执,控制。 如同恶魔。 天使与恶魔共生共死,本就是同一个人。 两个代号。 两种待遇。 夏娃永远留在无人塔内侧的伊甸园里,而亚当则永生待在无人塔外侧。 不同的是,伊甸园的夏娃是灵魂,无人塔的亚当是肉身。 “你才是肋骨。”楚弃厄道。 听不出什么情绪,淡得异常。 楚弃厄这般下定论,身后师灵衣靠在窗边,早已收敛身上的戾气,徒留以往的漫不经心。 他抱胸去瞧,脸上浮现笑意,“只猜测,不好吧?” 说完就见楚弃厄迅速把指针刺入亚当原先的伤口上,他冷着声音道:“我的指南针,她给的,你碰不得。花习的肋骨是伊甸园的,可以毁掉夏娃的肉身。” 所以花习的肋骨不是夏娃的,亚当才是肋骨。 他们相生相克,谁也无法逾越。 亚当咬着牙拔下那根指针,手掌一片灼烧。 他冷笑,“那又如何。” 楚弃厄接过那根带血的指针,捏在手里把握。 “我需要告诉你。“他说,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师灵衣,复而抬眼盯住亚当,“我与师灵衣不是共生共死,但我们,不会相克。” 说完,楚弃厄转身离去。 才不过走了一步,不远处就听见拍掌声。 指针被他当作飞镖直直掷出。 而后黑暗里便响起何羽桃的大呼小叫。 “我去!谋杀啊这是!” 几个人推搡着走出来,谁也不想当死得快的那个。 楚弃厄便站在那处静静盯着他们。 发毛,有一种被眼神凌迟处死的既视感。 安康受不了,搓了搓有点冷的手臂挂着十足的憨笑,他冲楚弃厄举手,“嗨!哈喽!刚刚……在那边看到你,感觉你杀人的样子很性感——” “闭嘴吧,土不土啊你。”何羽桃就差跳起来捂嘴了。 他再次发挥狗腿作用,废了好些力气才把指针拔出了,然后双手奉上。 他道:“大人,您的武器。” 楚弃厄扫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就算他很喜欢幽默但也不是此类土味。 一个眼神,深深打击何羽桃。 可恶,现在这种土味幽默也打动不了楚弃厄了吗!他那种冷幽默又高级到哪里去! 他追上去跟在楚弃厄屁股后面问,“阿哥你不问我们刚刚为什么不在吗?你为什么不问?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 楚弃厄身上的血都没干透,他被问得好几遍觉得厌烦,索性顿住,指了下自己脸上的血。 他说:“我要诈尸了,闭嘴。” 血和惨白的脸,哪个都极其符合死人特质,外加楚弃厄一张死人脸,乍那么一看真像诈尸。 诈尸的时候是不可以出声的,就像所有主角开大的时候是不可以近身一样。 何羽桃了解,点头比了个ok。 等了两秒还是忍不住对楚弃厄说:“我们和师兄一块来的,师兄说他先探路,我们自己摸过来的。而且我们刚刚想了个绝佳的办法,师兄的赌约肯定赢!” 楚弃厄没有丢过去“说来听听”的意思,但何羽桃不在乎,大手一挥就等人夸自己。 他拍拍胸脯道:“这里夏娃肯定进不来,我们躲这里她肯定找不到!” 楚弃厄:…… 师灵衣:…… 师灵衣点头觉得这句话很是有道理,他走近,“你说,我们要是输了能拿你的肋骨装一装吗?” 毕竟肋骨已经碎了,哪怕夏娃真要这肋骨,打死何羽桃都交不出来。 何羽桃一脸懵挠挠头发,啊了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见师灵衣拽起亚当,单手掐住他下颚,“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亚当整个人腾空,身上的疼痛过于频繁导致自己有些麻木。 他道:“再等等。” 师灵衣挑眉,“可以。” 他慢慢逼近,眉眼浓烈不断在亚当瞳孔中放大。 松手,亚当摔在地上。 师灵衣丢下一句,“别再让我失望。” 楚弃厄敏锐捕捉到再这个字眼,看向师灵衣时就见对方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只是当初答应我送你出游戏的事没办法而已,我和他是清白的。” 师灵衣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了。 为此他还收了笑容。 收回眼神,楚弃厄转眼看向窗外。 他等了几分钟便感觉到身后的蜡烛被点燃。 火光映照与墙壁,显得这唯一的光那般黯淡。 钟声措不及防响起了。 楚弃厄回身那一刻便看见黑暗里站着的女孩。 “那是……夏娃……“何羽桃说道。 夏娃依旧是那副装扮,花瓣垂落地面,她赤足踏过,一点一点走过来。 只是这次她的身旁没有善恶。 她的瞳孔中满是灰暗,自己摸索着往前走。 亚当捂着伤口撑在地面借力站起来,他生怕夏娃撞在哪里。 所以快步跑过去又被一道无形的阻碍隔绝,生生把人弹出几米。 亚当再次爬起来,脸上的血是刚吐的,他顾不得。 他像从前做过无数次再次用身体撞击墙面,一下两下……没有效果。 最终,他放弃了,站立在那,一言不发。 他原以为……楚弃厄的出现可以改变这一切,原来……都是徒劳…… 他没办法再回到伊甸园,夏娃再也找不到自己。 亚当与夏娃,永世相隔。 “不是,这玩意儿真这么难进吗?”何羽桃瞅了瞅,单手抚了两下,然后径直穿过那堵墙,他道:“也还好啊……“ 也许是少年的声音被夏娃听见。 夏娃先是笑了下,侧头去问何羽桃,“亚当?“ 而后又似从前一般摇头否认。 “你不是他……” 她再次失望,转身就要离去。 何羽桃挠着脸,瞅瞅蓝简又瞅瞅亚当,他呃了声,对夏娃道:“是这样的……我……路过……” 夏娃很难从一个人的嘴里听到路过二字,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重复:“路过?” 何羽桃点点头,在意识到夏娃看不见的情况下又出声道:“对啊!来度假不行啊!” 沉默了会儿,夏娃没再说什么,她没对何羽桃说出那句离开吧,只道:“和我来。“ 楚弃厄的眼神瞬间变了。 因为他看见夏娃的眼睛眨了一下后迅速恢复至以往。 何羽桃傻呵呵地拒绝,“算了吧,我马上要走了,你要好好找噢,加油!” 说完就见夏娃转过身,“找到了。” “啥?” “我说。”夏娃慢慢抬起头,直视何羽桃,“我找到肋骨了。” “何羽桃!快跑!”陆品前发觉不对劲想去拉人但死活穿不过这破墙。 墙就像有自动筛选功能一样将陆品前隔绝。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娃冲向何羽桃,毫无办法。 第41章 不等何羽桃反应过来, 夏娃的手便生生掏穿了身体。 血液沾染指尖,衬得肤色雪白。 何羽桃怔住,有些延缓地低头去看伤口却见夏娃收了手。 瞬间失力的何羽桃笔直往后倒。他至始至终想不明白, 这个游戏的npc怎么就喜欢掏心窝子…… 疼死他了。 “何羽桃!”陆品前迅速反应过来, 混乱之间,众人听见夏娃说:“无人塔, 生人不进。” 胸口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血迹还沾染于衣襟, 他怔怔低头,骨头与血肉连结缓慢地生长。 第60章 他……不是人吗…… 砰! 一声巨响。那堵无形的墙裂开倒塌。夏娃那双眼微眯着,瞧不太清面前, 当她知道一定有人把无人塔内外侧打通了。 修长的身形缓缓逼近, 师灵衣道:“提醒一下, 三个小时到了。” 夏娃挑眉,那张纯真脸上出现些许不屑, 她歪了歪脑袋,花瓣顺势而下。 笑着, 她说:“所以, 我就不能杀你们了吗?” “当然可以。”师灵衣笑着。 望向夏娃定定看过去, 笑容愈发绽开。明明没有威胁, 偏偏带着隐藏的危险。 引得夏娃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冷意, 强势,带着嗜血的兴奋,大概是此时师灵衣的状态。 他每往前一步, 便能看见夏娃的表情凝重一分。 末了,师灵衣站定。 恰好,一只蝴蝶落在他耳侧的蜻蜓耳夹上, 有些神秘。 夏娃看见了他的耳夹,没出声。 蝴蝶煽动翅膀,顺着光线飞向师灵衣的身后。 落于楚弃厄指尖,蓝白色的花纹动了动,飞往窗外。 蝴蝶飞往自由,无人阻止。 “它会死的。”夏娃忽然开口,视线拉长盯着那道光,“这里出去是万丈深渊,它没有那么好的耐力。” 师灵衣假装讶然,他拖长尾音,问:“从未出去过,怎么得知……。” 除非,她试过。 伊甸园里善恶树旁的碑,叫夏娃之墓。 “夏燃。你输了。”师灵衣道。 夏燃?! 何羽桃一头雾水,他捂着伤口默默站起来,对师灵衣说:“师兄你老糊涂了?这是夏娃什么夏——” 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夏娃,夏燃,都是夏字。 不对不对,何羽桃晃晃脑子,不可能,夏燃是男孩,夏娃是女孩。而且夏燃是玩家,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夏燃被锁在牢笼里遍体鳞伤。所以夏娃怎么可能是夏燃,这不是闹呢吗…… 师灵衣没有解释,目光定定看向夏娃。 意味很明显,让她自己解释。 夏娃扯动嘴角,她问:“夏燃?那个不太能打的废物?” 她不承认,师灵衣也不强求。 好似只要她不点头,一切都可以按自己说想的方向走。 直视师灵衣时也带了几分有恃无恐。 于是师灵衣微微一笑。 他颇有几分礼节地颔首,对夏娃道:“抱歉,我一向不太有耐心。” 话毕,师灵衣便抓稳夏娃手臂,反手一扯,把她衣裙腰侧边的牌给拿了出来。 恋人牌,就这么被师灵衣夹在指缝。 师灵衣还反复观赏了遍,“开始前一直说绑定队友,原来,是想让我们带花习千里送肋骨啊?” 何羽桃皱了皱眉,看向夏娃的眼睛里带了些愤怒。他虽然也觉得花习很吵闹,但是也不能利用他吧! “你真的是夏燃?”何羽桃问她。 夏娃昂起头,那张脸上露出一点嘲讽,她也同样不屑于师灵衣。 “一张不知名的东西,我喜欢,所以归我了。” 师灵衣笑了,举起恋人牌立在夏娃颈侧,他抬手,用指腹刮去上面的东西。 天使下方的夏娃被一条铁链绑住,她不是不想走,而是……还不能走。 恋人牌上抚摸过去便能摸到花习两个字。 “你从没碰过的人,怎么偏偏拿到这张牌。”师灵衣问她,收了牌缓缓靠近,“你是夏燃。” 只有夏燃会收属于花习的底牌。 这一路,楚弃厄他们就像有人指引一般,在草地上立上夏燃的牌子,先骗他们是绑定一队,而后发觉整个伊甸园里玩家众多,继而引领花习走入无人塔,再让他自己挖出肋骨,双手捧上。 夏燃大部分时间没有参与,却全程成了线索,最后在花习死后,这个线索突然断了。 为什么。 肋骨只与夏娃有关。 除非,夏燃就是夏娃。 夏娃已经死了。伊甸园的墓碑足以证明,还有肋骨蛇里包着的夏娃肉身。 这说明,当年逃出伊甸园的不止有亚当,还有夏娃。 以及最不能骗人的一件事,花习说对了,如果不救夏燃,他就会死。 因为他的灵魂,会在半夜被撕碎。 她的灵魂,有一半是亚当的。 亚当与夏娃,本就是一体。 夏娃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她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师灵衣。 “为什么不能信我。”她问。 师灵衣则抬手,没回答夏娃的问题,他的手掌覆在夏娃头顶。 自顾地说:“灵魂被撕碎,每至天明又粘合。” 话音刚落。 夏娃便因为疼痛而跌倒在地。 她的双手撑在地面,挣扎着爬起却因为心口上的疼复又跌倒。 不远处的窗户照射下的光线愈发刺眼,夏娃抬头去望,整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紧接着,系统发出警报。 【玩家花习被迫退出pt20诈骗游戏】 【玩家花习被迫退出副本伊甸园逃亡】 恍然,夏娃笑了,笑了许久。 她慢慢站起来。 走近,侧身去看师灵衣身后那些人。脸色苍白无力,鲜花坠在她发间,显得妖冶。 视线扫过站在那沉默的五个人,最后在一处烛火盘停留视线,只一瞬,她便移开了视线。 这样的异常令陆品前有些疑惑,奇怪,她明明看了亚当很久,却没有动作…… 抬眼,和夏娃对视的那一眼中,陆品前莫名感到熟悉。 直到夏娃走到楚弃厄面前,花环被她取下,花瓣飘在空中,落在不远处的亚当手心后又消逝。 夏娃:“替我,还给他。” 我看不见,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 而是。 我看不见他。 无论是在伊甸园还是无人塔。从亚当离开的那一刻起,恋人注定分离。 夏娃再次走向那被烛火印亮的空处,闭上眼。 刹那间,花瓣随风飘逝,飘向窗外,飘向自由。 她的裙子,在飞扬。 似从前那样感受着亚当。 她说:“好久不见。” 楚弃厄手中的鲜花在枯萎,迅速凋零。 他偏眼看去,见亚当怔怔望着面前的女孩,他的指尖触穿对方,连眼泪都没办法替她擦。 他们本为一体,是私欲令他们分崩离析。 “我们……逃不出去了。”夏娃轻声说。 就像当年一样。 伊甸园是埋葬他们的坟墓。 所以啊,她也像当年那样,选择一个人生另一个死。 只是这次,她要做生的那个人。 徽章被她捏在手心,她将那枚徽章当作锋利的刀割向了亚当。 这个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身上每一处伤疤的人,这个当年丢下自己离开伊甸园复返的人。 她说。 “我爱你。” 烛火暗了又明最终被一阵风吹灭,徽章恰好割破亚当喉咙,他瞪大眼睛直直地倒下。 因为重力,徽章被弹出,坠在地上,滚落夏娃脚边。 她成功了。 杀死亚当,成了那个故事里的亚当。 师灵衣双唇抿紧,他抬眼与楚弃厄对视,在他眼中看见了极其复杂的神情。 那枚徽章,一直在师灵衣手里。 夏娃把这一层都算计其中。 亚当倒在血泊,捂住伤口,看见夏娃那双明亮的眼睛轻轻眨了下。 当年他骗了夏娃,如今夏娃骗了自己…… 可她又有什么错,永远被困无人塔,饱受每日灵魂撕碎的苦,她杀自己不过是自保。 他只是好奇,他想知道,于是他挣扎着,抬头对高高在上的夏娃说。 “在这场……充满谎言的欺骗中……这句我爱你……是杀人的利器还是……自保的武器……” 风吹过,似乎吹散了这句话。 晃动的地面与窗口出现的裂痕宣告伊甸园的破裂。夏娃怔怔回望过去,她慢慢地走,似乎很疲惫。 在坠落下方的一处废墟之中,她站在光中,回身望向楚弃厄。 “我一直知道他回来了。”她迟疑了会儿,说:“所以,我要送他回去。” 神降下惩罚,令夏娃饱受灵魂撕碎之苦。神给了机会,让亚当逃出伊甸园。 神忘了,他们是一体的。 无人塔距离伊甸园一百米,是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 踏出伊甸园,身体就会消散,另一个人便会重生。 夏娃想,那便她吧。 魔鬼与天使总在一念之间,恋人与束缚也一样。 谎言,是无穷无尽的。 她说:“是我爱你的证据。” 风把亚当的话带到夏娃耳畔。 在这场充满谎言的欺骗中,这句我爱你是杀人的利器还是自保的武器。 第61章 是我爱你的证据。 地面晃动愈发强烈,夏娃坠下无人塔。 她闭上眼,感受死亡。 却不想,手腕被一处凉意捕捉。 抬眼。 楚弃厄道:“你不能死。” 亚当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抗拒。 被打碎的身体藏于肋骨蛇深处,每日献上的肋骨是为了献祭自己。 蝴蝶破茧而出,人与事都可以重来。 楚弃厄再次重复:“你不能死。” 第42章 墙壁轰然倒塌。无人塔四周的模样显现出来。彼时, 众人才反应过来夏娃所说的万丈深渊是什么意思。 深不见底的白雾下隐隐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色。 那是无数死于游乐园的旅客,或者说……是玩家。 因为夏娃,因为亚当。 【检测到npc亚当退出游戏】 【游戏系统崩溃】 【检测失败】 【正在尝试自我修复】 【修复失败】 【伊甸园副本摧毁中】 【倒计时开启】 钟声愈发得快, 像炸弹,催命一般催促楚弃厄。 一只手帮助楚弃厄拽住夏娃,何羽桃半边身子都趴在外边, 他咬着牙道:“夏燃……你坚持住……” 夏燃……夏娃抬起头,何羽桃青筋暴起, 费力抓住自己。 有一滴水滴落,坠在夏娃的眼尾,而后密密麻麻坠下。 下雨了。 她从来没在伊甸园里见过雨, 就像她从来不是夏燃一样。 乔装成男性假意靠近楚弃厄,不就是为了让他引出亚当, 而后……完成那件事。 雨滴落在夏娃的身上,侵湿她的衣裙。 栗褐色卷发被风吹起, 她不觉得冷,反而笑了。 如盛放雨季的倔强月季, 带着脆弱的美感。 手腕上, 纹身被水打湿, 有些刺痛与灼烧。 楚弃厄抬头看了眼天际, 云雾在飘散。 塔下的人像血盆大口, 等着某人投喂。 直到夏娃另一手抓住了楚弃厄的衣袖。 虚虚的,捏住了。 楚弃厄抿唇,握住她另只手腕, 正打算把她拉上来就感觉到手心的挣脱。 不对。 她不是想她自己死。 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就听见何羽桃一声惊叫,整个人直直往下倒。 夏娃在扯何羽桃, 试图拉他坠塔。 楚弃厄松开手去拽何羽桃,刚拎住何羽桃的衣领就听见撕拉一声,衣服被撕裂。 “阿哥……!救我……” 何羽桃竭力保持平衡,他吸气尽量减少重量,不敢有任何动作,眼睛看见的只有逐渐聚拢的玩家。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夏娃居然想拉人一起死。 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后还是无济于事。 雨越来越大,打在身上,有些疼。 何羽桃的心口跳动异常得快,很慌乱,就像,下一秒他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一声惊雷落下,恰好打在无人塔上,径直将塔顶打碎。 塔顶的钟最后坠落。 落于云雾之中,再不见踪影。 夏娃抬眼,纯澈的眼底出现一分悲悯,她启唇。 “你该,回来了。” “阿哥!!!”何羽桃心口骤空。 一股重力在将他朝塔内推,而何羽桃的视线里楚弃厄坠下无人塔,逐渐与那些黑色融为一体。 他趴在地面想往下跳但被安康和陆品前拽住了。 【游戏npc亚当已被清除数据】 【警告系统发生错误,请勿跃下无人塔,等待副本传送】 【警告,游戏系统发生错误】 【播报,副本产生混乱,暂停所有副本进程】 【请所有玩家停留原地,切勿走动,等待副本结束】 【预计时间,一分钟】 蓝简紧紧抓住何羽桃,生怕下一秒他就跳下去了。 带了些哭腔,她对何羽桃道:“先回去,回去总能找到办法的。” “不是的……是夏燃亲手扯下阿哥!她想杀了阿哥!”何羽桃挣了挣束缚却被陆品前死死抱住腰。 【退出游戏还有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砰!” 巨大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就连何羽桃都愣住反应不过来。 师灵衣一手拿起碎了的烛台,手指缠绕铃铛,而后走向楚弃厄坠下的地方。 他面色冷淡,看不出慌乱,只有指尖在微微颤。 大跨步走过去,头也不回,径直跃下。 “师兄!” “师灵衣!” 何羽桃连师灵衣的衣角都没碰到,他眼睁睁地望着师灵衣跳下塔…… 像一片易碎的花瓣,摇曳在狂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不久。 极具下坠的失重感,漫长的一分钟倒计时在宣告楚弃厄的死亡时间。 雨打在脸上的感觉,有些凉。 眼前有些模糊,一片白色。 风迅速吹散他绑在脑后的发,像即将凋零的玫瑰,极具破碎。 纹身处的灼热在提醒楚弃厄,他还活着,可周边的温度在告诉他,他正在奔赴死亡。 闭上眼,他听见很多声音,模糊,残忍,吵闹。 额间的风信子很痛,痛到近乎痉挛。 他始终不明白夏娃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回来了。” ——楚阿鹤,你该回来了。 声音模糊又近在耳畔。 骤然,耳畔响起一声铃铛。 清脆,惊醒。 驱散所有令自己不舒适的声音。 凉意迅速包围指尖,蔓延开来。 这时,手指陡然触到一处暖意,楚弃厄忍不住捏紧几分,继而对方的暖占据了他的手心,再握紧。 师灵衣。 他们在无人塔坠落。 褐色微卷发遮住双眼,楚弃厄还是能闻见近在咫尺的梅花香。 【欢迎进入副本《希区柯克的谋杀》】 【玩家楚弃厄、师灵衣、未知玩家1、未知玩家2、未知玩家3】 【请玩家睁开双眼,查看真凶】 话落,白光射向眼睛,刺痛。 楚弃厄抬手遮住眼睛,睁眼。 他在剧团。 一个拥有庞大场地的剧团。 周边人声鼎沸,而他则坐在其中的最佳位置,正对舞台中央。 一道光扫向舞台,楚弃厄眼睛眯了眯,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舞台中心位置,光落在他脸上,有些羸弱和病态。 他垂眸,向前走了一步作谢幕礼。 而后一个比他年少许多的中年人上台,揽过少年再次鞠躬谢礼。 幕布在降临,少年那张冷漠的脸上扫过剧团所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楚弃厄身上。 他笑了,虽然很淡,但楚弃厄大致能看得出来。 这是在,欢迎自己。 少年侧头看向身旁的中年人,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阳槐剧团的特别节目,纷纷开始期待。 聚光灯扫过在场所有人,楚弃厄看见一张张兴奋开心的脸。 幕没有升起来。 少年没有台词,他只靠表情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中年人声音嘶哑,“我要找人把你扔出去……” 他举起枪,对准少年。 楚弃厄微微眯起眼,如果他猜得不错,这是希区柯克的作品——《谢幕的掌声》 在话剧中死去,凶手利用道具枪杀死者,而后再利用幕布与鱼钩转移凶器。 所以,接下去要死的,是少年。 少年站在聚光灯下,身形极好,眉眼一落便是情绪。 他只是淡淡的抬起眼,而后听得一声枪响。 少年倒下,聚光灯迅速聚集在他身上,他一手捂住胸口,红色的液体自胸口处流出,淌于地面。 这与《谢幕的掌声》一模一样。 很快,中年人收起枪要退场,他朝幕后意示,幕布被放下,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血液溅在幕布上隐于红色。 反转?众人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掌声如雷一般响起。 聚光灯落在那个已然“死去”的少年身上,扫过他苍白的脸与肤色,刺眼的红与白,是绝佳的配色。 他睁眼,款款站起,舞台中央站定后鞠躬。 幕布缓缓关上,直到最后一刻,少年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楚弃厄身上。 楚弃厄坐在位子上,神情极其平静与之对视。 掌声经久不衰,有人吹口哨,有人喝彩。 一场剧目结束,没有角色谢幕。 聚光灯渐渐隐去,散场音乐响起却没人站起来。 直到楚弃厄起身,墙壁的灯闪了又闪。 所有人回过头,看向楚弃厄。 他们每个人身上,没有一点好的皮肤。 一只手覆在楚弃厄肩膀,回头,便看见师灵衣笑着伸手用指腹擦去楚弃厄眉骨上的血。 第62章 “怎么进个副本还受伤了?” 楚弃厄撇开他的手,自顾抹了把伤口,他道:“这个剧院不正常。” “嗯……”师灵衣摩挲指腹的血迹,眼睛不经意飘过舞台,他说:“很正常啊,空无一人。” 他说话时一屁股坐在了楚弃厄旁边的位置,顺手翘了个二郎腿。歪头去看楚弃厄,然后抬手敲了后面的人一脑袋。 “哎……你、你这个人……怎么打、打人呢!” 师灵衣假装不知情,惊讶地噢了声,扭头和后面讲话。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出气的就我和我身边的……鬼。” 楚弃厄:…… 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楚弃厄上下扫了眼师灵衣,淡声说:“妖怪。” 狐狸妖,见谁就搭话。 抬脚,楚弃厄转身要走,师灵衣也起身跟上。 还没动身就听见身后那道细若游丝地声音从椅子上发出。 “你、你们……能带、带上、上我我吗?” 师灵衣眉头一皱,低声喝道:“大胆,何方妖孽!椅子也能成精了?!” …… “我我叫阙恩……我也是玩……玩家……”阙恩举起手,小小声地说,“能、能带我吗?” 只见楚弃厄沉思了会儿,单手按下阙恩的手,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句,“妖精也用百家姓?” 阙恩:“啊?” “妖界的身份证长什么样?”楚弃厄一本正经地问人。 阙恩:“我、我没见过啊……” 点头,楚弃厄道:“那你装什么胆小鬼。” 阙恩:…… 他慢吞吞站起来,露出一张还算能看得脸,朝楚弃厄滋大牙笑,张口就是:“艾玛大哥,我介不是寻思整活嘛!整岔劈了这不是!夺(多)担待嗷!” 说完又十分豪迈地朝楚弃厄拍了拍肩膀,一脸神秘地说:“介不是鬼不伤胆小鬼啊,我也妹啥特色不是,我青空,学播音的,你就是楚弃厄那个第一吧?!艾玛咱老乡!” 楚弃厄:…… 他撇开阙恩的手,抬脚,“我台湾的,你也是吗?” 阙恩:……单走一个六。 一旁坐着看好戏的师灵衣则抬手戳戳阙恩手臂,他道:“大锅,我四川滴!” 阙恩:…… 他眼见被戳穿,于是只能坐下,双手一摊,说:“得,咱都憋出这个剧团门,反正我们都得和这些死人一块死,爱咋地咋地吧!” 死人? “你也看见了。”楚弃厄道。 切了声,阙恩抱胸声粗气大,“可不咋滴!就那傻缺玩意儿就搁这儿嚯嚯我,艾玛真特么晦气!一转头看见个鬼直勾勾瞅我,我也瞅回去,他还瞪人。我再瞅,我就瞅!我瞅他咋滴!就他那张烧得血刺呼啦的脸,也配和我这青空少男第一把手对视,呸!” 第43章 身后阙恩持续输出, 一张嘴比何羽桃还要碎上一万倍。天南海北,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能唠上一阵。 等他从睡觉的时候放屁会不会醒这种哲理性问题抽离出来时,楚弃厄早早把剧院摸了个透顶。 指骨叩了叩墙面, 不是空的。楚弃厄抬手拉了下壁灯的绳子,算不上明亮的灯光徒然在剧院一角亮起。 师灵衣顺着光源望过去,见楚弃厄站在壁灯下, 光线透过瞳孔映射出明亮,眉骨处的伤口恰好在发带下面, 如果风信子彻底露出来,应当会很好看。师灵衣想着,抬脚。 清冽的青梅气息荡在鼻间, 像有人将青梅丢进气泡水一般。 “师灵衣。”楚弃厄唤他。 静静地站在灯光底下,他的视线似乎不在师灵衣身上, 而是站在位子上的阙恩。 指尖触到师灵衣肩膀,他侧身抬眼望向阙恩背后被锁上的大门。 师灵衣垂眸, 指骨微微屈起,他推了下遮住楚弃厄额间花纹的风信子。 他应:“嗯。” 轻声的, 转瞬即逝。 楚弃厄将目光收回, 重新投放于师灵衣身上, 他启唇:“你搞得鬼。” 骨节一滞但很快又重新恢复, 师灵衣收回了手, 朝楚弃厄笑开。 他桃花眼弯了又弯,笑意仍旧不达眼底,反问楚弃厄, “哪个。” 是伊甸园夏娃的举动还是新副本的开启。 楚弃厄没说话,与师灵衣无声对峙。 他的意思是,从头到尾, 都是。 寂静的剧院忽而响起一阵闷笑,声音不大却令阙恩迷惑,都被关起来了,怎么还有人笑得出来啊。 他眺望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只见师灵衣抬起手,将手掌放置于那个排名第一的楚弃厄耳垂旁捏了捏,颇为亲密。 ??? 不是说,这俩是敌人吗?! 伊甸园里难道都是假的?他们可是当着玩家的面在打架啊!虽然是楚弃厄单方面殴打师灵衣,那也算打架,谁让师灵衣嘴欠。 但是此时这举动……报复吧……挑衅,一定是挑衅。 阙恩望着面前两个人,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内心无比纠结,这里要是打起来,他怎么站队呢……楚弃厄吧……冷脸怪还是个揍人狂魔,有点害怕……但是师灵衣……谁不知道他是青空大学声名远扬的玩心大师,搞不好裤子都给骗没了。 好纠结啊…… 正当阙恩纠结的时候,猛地听见一阵响声。 抬头一看,果然,楚弃厄把师灵衣按在墙上,手肘抵住对方颈脖,周身气温极具下降。 …… 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别打啦!”阙恩捏拳给自己打气,走一步又退一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别打啦!那个第一!” 话音刚落,楚弃厄一拳就垂在了师灵衣肩膀上,又狠又准,打得师灵衣骨头贼疼。 楚弃厄冷着脸,将将落下第二拳。 “别打啦!”阙恩急切地说:“要打去练舞室打!” 楚弃厄:…… 阙恩:…… 楚弃厄止手,松开师灵衣,扭头看向阙恩。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可是排名第一的人物啊…… 阙恩啊了声,吞了口唾沫,直起腰,端着播音腔,目光炯炯地望向冷脸的楚弃厄,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很有练舞的资质,我恰好是青空大学舞蹈社社长,我愿意教你们学舞。想不想——” 他顿了两秒,颇有信念感:“学hiphop。” 楚弃厄望着他,几秒后偏开了脸,刚要松手就被师灵衣扣住整只手掌。 抽不出手也动弹不得,师灵衣靠在墙边,垂眸靠近,伸手扣住楚弃厄后脑,强行带到自己眼前。 瞳孔中不断放大的师灵衣,愈发明艳的脸,引得楚弃厄一张脸黑了又黑。 “我哪个都没做。”他仔细扫过楚弃厄的表情,拇指抹平楚弃厄一直蹙着的眉,近乎气声,哄他:“不生气了。” 需要微仰头才能觉得自己与他持平视线,楚弃厄很不喜欢,撇开他自顾转头就走。 有些迫切和慌乱的动作,师灵衣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过后才呼出一口压在心底的气,他闭上眼扬起头,重重靠在墙边。 有些如释重负。 “很难哄,是不是。” 耳边突然响起阙恩的声音。 师灵衣睁眼,眼神骤然变得谨慎,他瞥眼过去就看见阙恩双手摇得像拨浪鼓,他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个剧院没别的好玩东西,只有你们。” 可看性五颗星。 看过的都说好。 阙恩试探性举起拇指放在胸前,他说:“够胆,看上那个第一。” 听见阙恩这么说,师灵衣猛地笑了,勾了勾手指,他意示阙恩靠近。 等到阙恩把脑袋伸过去后,师灵衣一个反手压住阙恩胳膊,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骨头掰断。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听八卦的!我真错了!”阙恩扑腾手臂叫喊道。 师灵衣缓缓逼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打他的主意。” 被师灵衣看穿想法的阙恩肠子都悔青了,带着哭腔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发誓我不会再打他的主意了,我立马把结盟的想法给丢出脑子!” 松手,阙恩一屁股跌坐地上,捧着胳膊揉了起来。他就知道,师灵衣这货也不好骗,刚说一句话就被逮到。 目光投向剧院另一边的楚弃厄,他刚要站起来就听见师灵衣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可以试试。” 阙恩抬起头,恰好和师灵衣对视,冷寒如刃的眼神剐进阙恩心口,仿佛要把他所有血管尽数割断。 烟被师灵衣夹在指缝,点燃,师灵衣吸了口烟,雾在上升。 拇指与中指夹住烟,食指弹了下烟身,烟灰落在鞋面上,师灵衣抬手,把烟送入口中,他盯着阙恩,不言不语,只默默抽烟。 但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在无声警告阙恩。 阙恩连烟都不敢扇一下,生怕被师灵衣误会自己。 第63章 低头,阙恩瞅自己的手,不敢动一下。 直到耳边响起师灵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阙恩才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师灵衣。 他就想不通,师灵衣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性格,怎么就能平白无故受了楚弃厄一拳后,一点戾气都不带有的,而自己只是动了一点点小心思,想和师灵衣一起先把楚弃厄挤下去,就被威胁。 不是说,这俩不和吗? 师灵衣叼着烟往楚弃厄那处走,还没靠近就被楚弃厄狠狠刮了眼。 “离我远点。” 二手烟死得快。 师灵衣:…… 他被气笑,于是止步,跟个懒骨头似得靠在位子上,双手抱胸,时不时弹一弹烟灰,站在楚弃厄身后抽完了一支烟才动身。 “一个副本的功夫,就戒烟了?”他调笑道。 楚弃厄打开电闸,随便看了几眼,然后说:“火机。” 他头都没回,直接伸出手就要。 师灵衣瞧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掏出火机重重放在楚弃厄手心里。 笑骂了句,“没良心。” “师灵衣。”楚弃厄叫他,“椅子是湿的。” 他说着,扳下电闸,灯光瞬间划破黑暗,骤然亮起。 整个剧院尽数展现在眼前。 少说一百个座位整齐摆列,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一个编号,而位子上是被烧焦的痕迹。墙面有些地方漆黑一片,地面的木板翘起。 这里所有的痕迹都在告诉楚弃厄,这里发生过火灾。 师灵衣上前,手掌按在座椅上,确实是湿的。 但那不是水,是油。 助燃。 “你看见过。”楚弃厄道。 师灵衣还没应声就见阙恩道:“嗯呢!我知道!我也看见过的!” 阙恩满脸纯真,眨着眼睛夸楚弃厄,“好棒啊你!你居然修好了电路哎!” 楚弃厄没应声,只偏头朝台下望去。 那些被烧焦的座椅上先前坐满了观众,他们脸上满是烧焦的痕迹,这意味着,这个剧院曾经发生过火灾,在那个少年表演后,剧院的观众尽数死在了此处。 那少年呢?其余的人呢? 快步走上台,楚弃厄跨过台阶走到幕布前。 指尖抓住幕布,他将其一把扯下。 于是幕布坠落,映入眼帘的是令阙恩目瞪口呆的场景。 尸骨。 三具尸骨,没有被烧的痕迹。 整齐躺在幕布后面,似乎是在演剧目一般。 他们身上的衣物完好,就连血迹都没有消失。 阙恩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看了看台下那一百多个座位,又转身去瞅台上三具尸体。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了,台下火灾,台上杀人? 什么情况,天灾人祸这是。 蹭到楚弃厄身边,蹲下,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话。 “躲过火灾也没躲过死亡。” 楚弃厄先是看了眼幕布后的布景,一切都是完好的,火势并没有蔓延至台上。 他垂眼,望向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再抬眼,看见了溅在幕布上的血迹。 “哎?这个,很眼熟啊。”阙恩道,抬头看向楚弃厄,露出示好的态度,“好像是那个中年男人。” 楚弃厄点头。 “那这两具尸体是谁啊?我记得当时好像是这个中年男人杀了女人,但后面被女人反杀了。” 楚弃厄抬眼,他道:“女人。” “对啊。”阙恩觉得楚弃厄很奇怪,不明所以地问:“你没看过《谢幕的掌声》吗?剧目上,就是一个女人啊。” 说完,皱着眉瞅了两眼楚弃厄。挺奇怪的,这开题题目都不看清楚,怎么成了第一名的…… 楚弃厄偏眼同师灵衣对视,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读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个阙恩看见的,与他们看见的不一样。 第44章 明明是个少年, 阙恩却说是个女人。 见楚弃厄一直不说话,阙恩愈发觉得奇怪,他眨了眨眼睛, “你们没看剧?” 沉默,两个人都开始沉默。 阙恩猛地站起来,满脸诧异, 绕着楚弃厄顺时针转圈圈。 “不是吧?你俩进副本还进晚了?!”他一个头两个大,碎碎念道:“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完了一整场剧, 完了完了……我脑子不记事啊……啥也记不住,怎么找线索啊……” 师灵衣则站在尸骨旁察看伤口。 尸骨已经完全腐烂成为了白骨,师灵衣把尸体上的衣服扯下, 布料在指腹摩挲着。过了一会儿扯下一片衣袖,起身挡住阙恩的路。 脑袋直接撞上了师灵衣的手, 阙恩一看师灵衣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烦,他哀嚎一声又转过身打算逆时针转圈。 还没动身, 衣角就被师灵衣扯下了布料。 撕拉一声过后,舞台上响起阙恩惊恐地尖叫。 “啊!流氓!” 他缩在另一侧幕布边, 用布挡自己身体。 一边扯衣服遮盖一边警惕师灵衣。 师灵衣一手捏住死者的布料, 另只手摩挲了几下阙恩的衣角布料。 接着, 他把两片布都递给了楚弃厄, 自己则走向阙恩。 “二十分钟前, 你在哪里。”师灵衣问。 “当然是在剧院外面等着入场啊!”阙恩有些无语,他警告师灵衣,“虽然刚刚我确实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我已经坦白从宽了,你不能再羞辱我!” 这意味着,阙恩进入副本的时间与他们不符合。 或者说。 他从来就没有出过副本。 他就是这个副本里的人。 楚弃厄指腹捏着两片布料, 抬眼又望向一边跟动物受惊一般躲起来的阙恩。 重新在中年人的尸体旁蹲下,抬起手腕,看见他的手指少了一根。 是长不出来的骨头,断了指的手掌。 抬眼,望向台下的座位。 楚弃厄走到座位旁,弯腰试着掰动座位靠背。 扑面而来的汽油熏得人几欲作呕,但楚弃厄却能面不改色伸手去摸。 阙恩坐在地上扯下一大片幕布包住自己身体,跳下舞台走到楚弃厄身边。 刚靠近忍不住发出一声嫌弃。 捂着鼻子,阙恩伸出手指抹了把上面的汽油。 他说:“谁这么无聊,烧完还倒汽油上去。” 先前看表演的时候都还正常,一开灯就开始不正常了。 “第一,你不觉得熏人吗?”阙恩脑袋痛得要命,摆摆手,“顶不住顶不住,我走了。受不了一点这个味道,太臭了也。” 往后撤了一步,肩膀就抵到一个人。 突然,肩膀一重。 师灵衣略微有些沉的声音传入阙恩耳中。 “是普通的油。” 身体一僵,阙恩愣了一秒,他问:“那我为什么……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剧院着火,不是因为油。”楚弃厄回身道。 手心里放着一块海绵,还没有彻底被烧焦的海绵。 他指了下电闸旁边的墙壁。 “电路失火。” 所以墙壁才会呈现被烧焦的黑色,木板会翘起,座位虽然被烧得七零八碎,但越集中中间,烧损程度越小,甚至还能有海绵。 可是为什么座椅上有油呢?阙恩想不通。 而且,他闻到的是汽油,师灵衣却说是普通的油。 阙恩沉思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等他想问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楚弃厄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眼神很是奇怪,有些复杂,还有点……怜悯? 干什么,可怜自己脑子不好啊…… “你什么意思,你看我干嘛。我鼻子不好啊,闻错也是很正常的啊,你们都没看完这场剧,谁也别骂谁了。”阙恩越说越小声,“你一个排名第一的,不至于要我一个小人物的底牌吧,没什么用的……” “阙恩。”师灵衣开口,指尖勾住阙恩的后衣领,轻轻往下一拉,他说:“你身上有烧伤。” 阙恩:? 阙恩张口但被楚弃厄打断。 “你已经死了。” 安静,偌大的剧院里仿佛仅能听见几声微弱的呼吸。 阙恩定定望着距离自己不过几米远的楚弃厄,他机械般扭头去看座椅,还是一股子的汽油味,臭得要命。 后背似乎开始疼痛,这种疼从一开始轻微的反应刺痛到后面蔓延至全身强烈的灼烧刺痛感。 身上的衣服骤然出现火苗,往上窜却不伤及肌肤。 阙恩疼到站不直身体,直接倒在地上发抖。 他呼吸不上,面前的空气里似乎满是熏人的气味,堵在他咽喉处,气只出不进。 原来,他已经死了。 和那些被烧死的人一样。 脸部被融化,大块的皮肤掉落,风轻轻一吹便是刺骨的疼。 阙恩伸长手,试图抓住走过来的楚弃厄,声音嘶哑无力,他的手背出现烧痕,伤疤混着血一并沾在楚弃厄的裤腿上。 第64章 “救……我……”阙恩痛苦地叫唤。 楚弃厄垂眼望去,他的脸部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手指在颤,哀求着自己。 这样的场景,楚弃厄见过许多次,他真的经历过很多次…… 额间的风信子有些发烫。 火机被他握在手里,也许是因为阙恩,又或者是火机点燃了座椅,楚弃厄真的闻到了汽油味。 因为油,火势涨得极快,楚弃厄单手拉起倒地的阙恩,和师灵衣两个人站上了舞台。 黑色的烟雾逐渐弥漫开来,氧气被侵占使这三个人都出现了些许呼吸不畅。 特别是阙恩,一看见火就开始疯狂挣扎,又因为身上的伤口而倒地。 他手脚慌乱,四处乱爬,大喊大叫。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挡住了他的去路。 师灵衣蹲下,面色冷峻,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吵闹的人存在,所以脸色异常得差。 “师……师灵衣!你救我!你救救我!我明明没有死!我是青空大学的学生啊……怎么会死呢!”阙恩抓紧师灵衣的袖子,主动靠近让他辨认,“你看啊,你认识我的啊,我们还在学校里见过的。” 满脸的烧痕已经无法将先前阙恩的脸辨别出来,师灵衣抬手扣住阙恩后脑,他说:“你冷静点。” “怎么冷静!我明明只是在副本开始前等在了剧院门口,我只是看了一部剧目……”阙恩哽咽,“我就……死了。” 阙恩没有说错,他只是做了一个玩家该做的事情,但他的确死了。 幕布下的尸体上布料和他身上的一样潮湿,他看完了整部剧,但楚弃厄他们是从结尾开始看的。 楚弃厄冷着脸去瞧台下座椅被烧成架子,剧院的门还是没有开。 他偏头去望贴近舞台的电闸,于是走下台,火机刚点燃,身后就传来师灵衣的低喝,“楚弃厄!” 楚弃厄回身,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是扫了眼坐在地上的阙恩。 而后,把火机送到了电闸面前。 电线蹦出火花,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剧院彻底陷入了黑暗,而黑暗带来的是另一种场景。 火全然消失,就连阙恩身上的伤口也在恢复。幕布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座椅也完好无损。 先前那些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弃厄跨上舞台,一双冷冽的眼扫过台下。 突然,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将他那双眸子照得更加浅了。 抬手,遮住强烈的灯光,楚弃厄刚要动就听见师灵衣道:“别动。” 师灵衣松开方才抓住阙恩的手,起来走到楚弃厄身后,他拽过人将其藏在自己身后,冷眼望向台下。 台下,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聚光灯下的人,他们无一例外,是被烧死的。 坐在座椅上,满身血迹。 “后退。”师灵衣低声对楚弃厄说。 然后拉着他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一小步,然而他刚站稳就见台下那些人猛地站起来。 另一边阙恩彻底恢复了,他看师灵衣和楚弃厄为什么站在聚光灯下却看向台下,正奇怪着要起身就看见楚弃厄朝自己面无表情地用口型道:“坐下。” 左右看了下,阙恩还是照做了。 毕竟是因为楚弃厄刚才烧了线路才救回自己,能听一下话就听一下话。 师灵衣扫过台下那些人,垂眼看向地上躺着的枪。 楚弃厄也看见了,扫了眼底下又看向一旁化为白骨的尸体。 是时间重置还是不断上演剧目…… 捡起那把枪,楚弃厄看得出来,这把枪就是先前那个中年男人杀少年人的枪。 突然,面前被一阵黑暗笼罩。 师灵衣捂住楚弃厄的眼睛,他说:“开枪。” 利落又简短。 楚弃厄启唇却被师灵衣的手掌揽过后脑,手背上青筋突出,下巴撞在一处温暖的肩膀上,他的耳畔听见师灵衣的声音。 “杀了我。” 然后离开这里。 就像剧目里那样,男人杀了女人,再全身而退。 充斥在鼻间的梅花香异常浓烈,师灵衣的蜻蜓耳夹上流苏坠在楚弃厄颈侧,有些痒,有些凉。 枪被楚弃厄握在手心,缓缓抬起。 楚弃厄道:“谁允许你命令我。” 枪声响彻剧院,子弹击入白骨,将地面上那具中年尸骨击得粉碎。 第45章 枪口的烟雾上升, 楚弃厄那双眼满是压迫,望着师灵衣。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需要你,你也一样。” 语气极其冷淡, 好像话说得重些就可以与师灵衣一刀两断一般。 “砰!” 剧院上方的天花板塌了一大半。 直直把木板砸出个坑出来。 “我丢!牛哇!”一道女声自废墟中传出。 废墟里的动静越发得大,紧接着楚弃厄便听见里头有人喊:“我就说这办法有用吧!” “太有用了!直线着陆,多新鲜啊!”那人扒拉开面前的碎块, 呸了口灰,指着那人鼻子就开骂, “何羽桃你今晚最好别闭着眼睡觉!” 何羽桃费劲儿扒拉从一堆废墟里钻出来,满身都是灰,脸上更是一片漆黑。 他一见楚弃厄便滋着大牙笑, 一排白牙在黑不溜秋地脸上犹如孙悟空在佛祖手心撒尿一样荒唐。 “阿哥!”何羽桃拿出少先队队长的姿态敬礼。 楚弃厄:…… “你……朋友?”阙恩蹭到楚弃厄身边问道。 只见楚弃厄扫了一眼后扭头就走,丢下一句, “不认识。” 听见楚弃厄说不认识自己,何羽桃很是受伤, 他指着阙恩犹如发现丈夫出轨一般怨恨。 “说!他是谁!你有新弟弟了!” 楚弃厄瞥眼看见阙恩满脸疑惑,他回身看向何羽桃。 两秒后, 他道:“捂脸。” 话落, 何羽桃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人踹了一脚, 摔了个狗啃泥。 他哎呦半天, 疼得直叫唤。 身后, 戚茜晃了晃自己秀发上的脏灰,双手一拍,单脚踩在何羽桃屁股上。 “你小子, 要不是我有积分,咱都得死。什么不学非学楚弃厄走偏门是吧?人排名第一,你排名第几?!我差点摔死在这里!”戚茜持续输出, 骂的不尽兴就把何羽桃拽起来捏耳朵骂。 等到蓝简和陆品前两个人狼狈十足互相搀扶走出废墟,戚茜这才住嘴,看了眼不远处的楚弃厄,她对何羽桃说:“去,给你阿哥磕头认错。” “阿哥……”何羽桃揉揉耳朵,磨蹭到楚弃厄面前,他小声解释,“我们也是想来陪你。所以就用了一点点你的小特权。” 说话时,何羽桃用手指捏起来比喻这特权有多小。 楚弃厄抬眼去看台下三个灰人,见他们齐刷刷猛烈点头,生怕自己晚一步。 何羽桃小心翼翼地说:“就是,我们用积分换了一次进副本。” “头一回看见送死的。”师灵衣评价。 “才不是。我们这次可是拥有不死之身。”何羽桃反驳,“这次副本里,我们只会掉积分,不会死的,这是我们和系统的交易。” “呃……冒昧问一下。”阙恩举手,又指了下这四个人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们为什么要交易啊?” 不是都说要退出副本了吗?怎么有人专门做送死这事。 何羽桃一脸你这就不懂的表情,他抖了抖身上的灰,“拜托,这可是楚弃厄,pt20诈骗游戏排名第一的那个楚弃厄。我不跟他我跟谁。” ……阙恩还是不明白。 “其实是因为我们退出副本以后发现我们的积分被重置了,需要再进一次有娀才行。”蓝简斯斯文文地说道,抱紧自己的书包,她抹了把额头上的灰,“所以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这也不是特权啊?”阙恩眨巴眨巴眼睛,“哪有什么副本特权,一进来就死的……” “不是,其实……”蓝简将目光投向楚弃厄,慢声慢气地说:“我们是拿阿楚的积分换的。” 楚弃厄:…… 楚弃厄:“还剩多少。” 何羽桃伸出手,握拳,顿了下,“零。” ……楚弃厄举枪。 “哥!哥!别冲动!我肯定……我肯定帮你赢回来!”何羽桃立马制止,他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不跟你抢身份牌,以后你去哪个副本,要哪张身份牌,我都帮你抢!我咬人裤腿我都把他身份牌拿过来!” 楚弃厄侧目看向那三个人,陆品前举手发誓,“我同上。” “打断一下。”师灵衣抱胸侧身看向陆品前,“现在排名第一的是谁。” 陆品前:…… 陆品前牙都咬起来,瞪着师灵衣道:“你一定要赶尽杀绝是不是师灵衣,你一定要逼死我是不是!” 这个游戏除了他师灵衣还有谁能随手捞积分的!还有谁! 最毒师灵衣,狼子野心。 第65章 看见陆品前瞪他的眼神骂得脏到说不出口,师灵衣展开笑,走到陆品前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你第一没了。” “就许你跳下来殉情,不许我们跳下来殉你?”陆品前阴阳怪气道。 师灵衣一听乐了,他点头,“好兄弟。那有个尸体,需要验尸。” “在哪。”陆品前没好气道。 “碎了。”阙恩道。 他也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但这具尸体他就是碎了。 挠了挠脑袋,他又说:“不过应该尸体全部都在这儿,一点没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拼。” 没等陆品前到尸体旁,就看见地面零零散散的骨头,地上就只有一件带血的衣服。 陆品前:“……我是预备法医,我不是考古修复师。” 碎成爹妈都不认识,怎么验尸。 蓝简举手,蹬蹬两下跑上去,“我是考古学的,我试试。” 她说完,开始从包里掏出小工具,然后一一摆好。 阙恩两眼一黑,青空大学有要求学生吃饭家伙走哪带哪吗?她为什么从包里掏出考古工具…… 扭头,看楚弃厄满脸见怪不怪,甚至收了枪自顾靠在一旁等。 目光看向和陆品前一起看尸体衣服的师灵衣身上。 全身心放在这件带血衣服上的师灵衣,眉眼冷肃,全然不似之前那样的不正经。 他指腹抚过那道血迹,蹙着眉,刚把手放进口袋要掏烟就听见楚弃厄对自己说。 “烟。” 抬头,楚弃厄站在自己对面。 师灵衣把烟盒抛给他,笑道:“怎么,管我抽烟。” 话音刚落,楚弃厄拿了根烟送进嘴里。 火机点燃烟头,烟雾缭绕。 陆品前接嘴,“一厢情愿了吧。” 他扭身对蹲在地上的何羽桃小声说:“这小子头回吃瘪,全栽楚弃厄身上了。” 何羽桃看了眼正站在边缘处抽烟的楚弃厄,他还以为像楚弃厄这样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呢…… 眨眼,何羽桃道:“从来没见过阿哥抽烟,好像是第一回。” 舞台边,楚弃厄用食指弹了弹烟灰,他的视线放在那堆连同何羽桃他们一并掉下来的废墟上。 因为天花板掉了,导致屋顶露出一小片空白,湛蓝色的天空,照进黑漆漆的剧院中。 就像一个被囚禁了许久的人因为一次意外瞧见了亮色。 楚弃厄沉默的抽着烟,白雾绕在他指尖顺过手腕的纹身再缓缓缠绕空气。 “帅哥,借根烟?”戚茜笑着看向楚弃厄。 摊开手等楚弃厄给烟。 楚弃厄扫了眼目视自己的师灵衣,然后一整盒全给了戚茜,顺便把火机也一并送了。 戚茜自己点烟,送进嘴里那一刻,她感叹,“好东西啊。” 边说边把玩手里的火机。 火机没什么稀奇,方方正正,握在手里有些沉。 她指缝夹烟,道:“这次的车上闷死了,没有你和师灵衣,一点也不好玩。” 猩红的烟在黑暗显得尤为显眼,楚弃厄没有回话的意思,眼尾扫过正走过来的师灵衣,他将烟掐灭,说:“走了。” 戚茜不明所以,但此刻注意力全在手里,胡乱应了句摆摆手。 越过师灵衣时,楚弃厄身上还带了些许极淡的烟味。 很淡,像他本人一样,常常不展露情绪,甚至隐藏情绪。 “楚弃厄。”师灵衣叫住他,“聊聊?” 楚弃厄冷冷撇了他一眼,抬腿就走,意思非常明显,懒得聊。 扯开笑,师灵衣站在他身后,就等他转头。 于是楚弃厄在走了三步后又猛回头,脸臭的不成样子,径直往一处走。 而后站定。 等师灵衣开口。 “打火机被你拿去送人了。”师灵衣靠在柱子上,朝另一侧戚茜抬下巴,“总得还回来吧。” 楚弃厄冷笑一声就要走。 师灵衣这个人总是极有办法惹楚弃厄生气。一生气,还得自己去哄。 “楚弃厄。”师灵衣收敛笑意,他看着楚弃厄的背影,“你想出游戏吗?” 楚弃厄回望过来的眼神有了情绪,师灵衣早就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 脚步声响起,师灵衣走近,他说:“我说的是……永远。出了这个游戏,没有回归。” 师灵衣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他凝望楚弃厄,抬起手指,指尖隔着发带触到他额间的花纹,浅浅的笑挂在他脸上,他说的既轻又快。 “但我不会让你做到。” “你是有娀的人。”楚弃厄冷冷出声,瞥见对方耳夹上的蜻蜓,“还是楚家的人。” “有区别吗?他们的目标都想要你死,你自己清楚。”师灵衣道。 扣住师灵衣的手,楚弃厄一点一点掰开他覆在自己额上的手指, “师灵衣,妄图让人交付真心的首要条件是付出真心。你没有诚意。”他这样评价师灵衣。 师灵衣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他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他的手掌覆在楚弃厄后颈,强行把人带到自己眼前。 他说:“听清楚,我,是愚人。” 他交付底牌,仅有的底牌。 第46章 愚人牌, 编号为0。 可视作无。 楚弃厄一向对别人的底牌没兴趣。 不等他抬手就见师灵衣又靠近了些许,他的视线落在楚弃厄眉眼处,一寸一寸向下移动, 最终,落在耳垂上。 后颈的手掌摩挲两下,师灵衣的拇指按住楚弃厄的耳垂, 抚着。 “不如……”师灵衣拖长尾调,他道:“现在检举我试一试?” 他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望着楚弃厄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放下手。 耳垂有些发烫,楚弃厄没有动身的动作, 便连眼底的情绪都收得一干二净,他瞥眼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戚茜。 戚茜正把玩着手里的火机, 时不时瞅一眼趴地上看尸骸的陆品前,注意到另一边正凝望自己的师灵衣和楚弃厄。 她挥手, 又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刚发现的火机新用法。 师灵衣收回视线,垂眸, 眼尾笑意愈发, 他道:“大魔术师, 忘记告诉你了。”白色睫毛扫过下眼睑, 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眯了又眯, “我有个癖好,喜欢把自己的所有物刻上名字。” “所以呢。”楚弃厄皱着眉道。 “所以我决定……”师灵衣又靠近了些,腰微弯了一点与楚弃厄平视, 他说:“要不,拿回火机,要不……” 他拖拉声调, 视线向下移,最后落在楚弃厄锁骨处,直勾勾地盯。 笑容纯良无害。 楚弃厄确实恼了,冷笑一声,抬手便掐上师灵衣喉咙。 他声音极冷,一字一句地说:“拭目以待。” 望着楚弃厄离开的背影,师灵衣靠在柱子上,抬手抚上自己喉间,残留得刺痛与肺部的疼痛令他不由失笑。 他冲楚弃厄道:“楚弃厄,我不会骗你。” 永远,不会。 猛地。 楚弃厄顿住步伐,转身看向师灵衣。 静静瞧了许久,试图从那双浅金色的瞳孔中看出一点秘密。 只可惜,师灵衣太会伪装。 他身上的秘密,很多。 “作为条件交换。”楚弃厄开口,面无表情,“我不会再针对你。” 但不包括剥下他秘密。 师灵衣挑眉,默认赞同。 二人达成交易后,楚弃厄走向陆品前。 见陆品前还撅着屁股趴地上扒拉什么东西。一旁何羽桃抬头看见楚弃厄,拽着他一并跪在地上并强行按头让他贴近衣服瞧。 “阿哥,你仔细看,你瞅出啥了没有?!”何羽桃说话时语气里带着隐隐地兴奋,“再贴近点看,仔细点看!” 楚弃厄甩开何羽桃的手,他冷声,“我的视网膜正常。” 所以,不需要贴那么近。 何羽桃这才觉得有些不妥,憨憨一笑,他挠挠头发,“我就是太兴奋了,嘿嘿……” 衣服是正常的演出服,楚弃厄伸手抚了抚那处血迹。血迹很快染上了手指。红褐色的血……楚弃厄偏眼朝衣服看去。 “怎么样!”何羽桃瞪大双眼打算和楚弃厄来个智商的巅峰,他重重点头,“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楚弃厄点头。 确实,他摩挲两下,指腹上有细碎的布料,再轻轻剥开些许布料,便露出里头的另一层血迹。 黑色的血。 血迹长时间存在后会氧化,但这件衣服上的血迹却是有黑色和红褐色两种颜色。这表明这件衣服上的血迹并不是同个时间染上去的。 楚弃厄开枪时,尸体已经成了白骨,没有血迹。 也就是说,在死者没死之前曾受过两次伤,不确定哪次是致命伤。 此时陆品前指了指红褐色的血迹, 第66章 他道:“按照血迹的流向,死者受伤部位应该是胸部,不排除心口或颈部。” 他手里捏了把小钳子,仔细地剥开一层布料,露出里头明显的黑色血迹。 “也不排除,死者两次受伤部位都是胸部或颈部。” “也不排除,死者的衣服有两层。而且肯定不是同一时间穿的。”何羽桃摸着不存在的胡子,他一手背在背后,一手竖起两根手指划向衣服,“里面的血迹时间更长,死者极有可能穿上它后受伤,然后……觉得多穿一件衣服能止血,但是没想到又飞来横祸,再次受伤了。” 楚弃厄:…… 陆品前:…… 陆品前道:“那为什么不是一次性受伤,只是多了件衣服旧伤复发从而致死呢?” ?好像也对。何羽桃露出了然的表情,哦了声。 他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一番,提出一个新设想。 “也有可能凶手就盯着他,穿一件衣服就搞他一次呢?” 陆品前:“……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案发现场!” “……这也不对?我觉得还挺有可能的啊……”何羽桃实在是想不出任何想法。 谁家死人死前同一个位置两种血迹啊……很明显是受了两次伤,时间还不一样。 难懂。 陆品前撇撇嘴,继续捏着小钳子趴下剥离布料。 他手速快速且娴熟,就是那把钳子用得极为不顺手,怎么看怎么滑稽。 见陆品前一本正经地捏住小钳子,神情严肃,非常专业。 何羽桃忍不住道:“你要不,把钳子还给小简吧……” “不行!”陆品前义正言辞地说:“愿赌服输,我赢了我可不得用。” 楚弃厄:“你弃医从古了。” “呸!瞎说什么!本人,是伟大的预备法医,是生人与死者的对话桥梁,本人肩负起通灵者的身份,为什么要去干盗墓的活。”陆品前越说越觉得胸前的红领巾愈发得红。 直到后脑勺被人拍了一掌。 “每个职业都值得尊重,你再乱说看我替不替小简揍你。”戚茜握起拳头警告他。 陆品前吸吸鼻子,揉着后脑,“开个玩笑,谁让刚刚小简骂我臭解剖的。” “嗯?”戚茜举了举拳头。 何羽桃笑嘻嘻地把戚茜拳头按下去,他道:“七姐,别生气。咱是一队的,不跟这个臭解剖的置气。” “拼好了……我拼好了!”蓝简一个人正拿着刷子趴地上扫碎骨头,极其兴奋,“我找到一副眼镜!” 众人纷纷看过去,蓝简站起身就跑,刚起身就踩上碎骨,啪叽一下,摔了狗吃屎。 刚拼好的眼镜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摔了个细碎。 楚弃厄:…… 眼皮一跳,说不出一个字。 只见陆品前捏了捏钳子,笑得十分和蔼,他道:“人,有时候衰起来,干啥都倒霉。” 说完又拿着这把十分不协调的钳子继续分离布料。 师灵衣捡起当中一个碎镜片,左右看了看,对准台下那片天空。 他说:“高档货啊。” 蓝简揉着手肘坐起身,她解释道:“这个剧院破破烂烂的,但是这具尸体上眼镜的材质却是很好。而且,眼镜旁有刻字。我检查了其他两具尸体,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虽然两具尸体没有眼镜,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 “少了根手指。”蓝简道。 这两具尸体与那具中年男人的尸体一样,少了一根手指。 陡然。 师灵衣将视线投向那两具尸骸上,衣服不同,但死状相似,没有眼镜却有断指。 偏眼,眺望上方的天空。 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 师灵衣走下台,走至废墟之上,将其中一片碎片眼镜放置于碎石上,然后回头看向缩在一旁犯困的阙恩。 他拾起一颗石头投掷过去,砸得阙恩猛地惊醒站起来就开始喊:“啊!我没死!别杀我!阎王对不起!我不应该骗我宿舍里那个刚成年的学弟底牌!” 喊完发觉周围异常安静,看了看周围,哪里是阴曹地府,这里比地府还要恐怖。 面前站着师灵衣,旁边还有楚弃厄,他们身后站了四个人。 整整齐齐地盯着自己。 阙恩抱着幕布不太好意思站起来,他抹了把嘴角的口水,问:“你们……看着我干嘛。” “当然是……”师灵衣笑了,头一歪,道:“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阙恩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不可能吧?!自己都死了,还不放过自己啊??? 这想法持续不到两秒,后衣领就被陆品前拽住。 陆品前笑得不怀好意,单手一提把人推下舞台。 阙恩一个猛栽撞上了师灵衣的手臂,迎面看见师灵衣的笑脸,这比看见活阎王还恐怖。 “啊!!”阙恩撕心裂肺地喊叫,“我都死了!师灵衣!你能不能积点阴德啊!你不怕我等会儿跟阎王告状吗!” 师灵衣一点劝都不听,把人带到废墟之上,让他捧着那片碎眼镜。 抬头望了望天空,他道:“三分钟,告诉我眼镜上刻了什么字,否则,阎王都救不了你。” “什么字啊……”阙恩憋着哭腔捧眼镜片瞅,啥也没瞅到,他撇着一张嘴,“我——” “两分钟。”师灵衣语气不太耐烦。 阙恩立马收了哭意,忍着委屈集中精神去看。 何羽桃在一旁看手表,他冲阙恩大喊,“兄弟!加油啊!你还剩一分五十三秒!” 阙恩:……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师灵衣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阙恩。 楚弃厄抬头看见那片空白上的云在缓缓移动,随之而来的是阳光,师灵衣想要的阳光。 日光照在眼镜碎片上那一刻,台下的阙恩突然跳起来冲师灵衣道:“杨!杨资!” 师灵衣点头,笑:“杨资。” 这个中年男人的名字。 他的话落在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师灵衣非要阙恩说出这个男人的名字,直到一声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日光透过镜片将阙恩身上的衣服点燃,很快,火蔓延了全身。 第47章 阙恩想扑灭自己身上的火但没有用, 越动,火势就越大。 很快把阙恩整个人尽数包围。 何羽桃见状想下去帮阙恩,师灵衣拦住他, 直视阙恩,他道:“再等等。” “师兄,你这属于故意杀人, 你在干嘛?!”何羽桃过不去,只好对楚弃厄道:“阿哥, 你也无动于衷?” 楚弃厄周身情绪极淡,望向满身是火的阙恩,他转身看向地面躺着的两具尸骸。 等阙恩被火彻底吞没, 没了身影,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舞台上突然有了动静。 幕布在缓缓关闭, 身后传出一声响。 楚弃厄快步走到响声处,抬手, 轻轻一推。 一道暗门,开了。 而台下, 废墟之中有了一丝动静。 何羽桃张大嘴愣了愣神, 师灵衣道:“不是要救他吗?真打算让他闷死?” “啊?哦!”何羽桃跑过去扒拉上面的石头。 他看见石头底下阙恩躺在那, 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 但看着脸色还算可以。 【播报, 未知玩家1阙恩进入副本】 何羽桃面色一喜,他就知道他师兄和阿哥都不会真那么狠心的! 其余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戚茜单手搭在师灵衣肩膀,她摇着头感叹, “这年头,师灵衣都会献爱心了。” 师灵衣越过她,摊手, “没办法,就是善良。” 一身鸡皮疙瘩落一地,师灵衣善良,说出去谁会信。 青空大学的玩心大师,突然说自己善良,这感觉就像是打架斗殴的混混突然坐在教室里看红楼梦满口之乎者也一样,荒谬。 阙恩被何羽桃搀着,跟上楚弃厄进了暗门。 暗门里一片漆黑,也许是先前楚弃厄把电路给烧坏了,所以导致里头的灯不亮。 阙恩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他一口气提上去终于觉得自己回血了。 靠在何羽桃身上对楚弃厄骂骂咧咧,“都怪你,我刚活过来就瞎了。” “啧。”何羽桃纠正他,“对我阿哥放尊重点。” 摆了摆手,阙恩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和他俩一块儿我造老罪……我,先是遭遇了被师灵衣威胁,后得知自己死了然后被毁容,紧接着被火烧。试问,哪个玩家比我惨。” 何羽桃:…… 他忍不住提醒,“可怜,和我一样。” 于是他俩开始了比惨大会,抱头痛哭。 何羽桃正哭嚎当时师灵衣让自己爬柱子时,面前骤然亮了。 何羽桃:……卖惨都卖不全乎。 师灵衣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扫过何羽桃。 第67章 吓得何羽桃立马抱紧自己,生怕又被师灵衣卖了。 环顾一周,陆品前拾起一件衣服,拍了拍灰,“这是后台啊?感觉好久都没有人来过。” 这里的灰随处可见,不通风导致后台一股子潮湿味道。 地上的灰铺满一层,现下他们的到来将地面踩得乱七八糟,显得更加脏了。 “哎!这有个门!”戚茜推了推,“不过推不开。” 阙恩立马跳过去,他踌躇了会儿灵光一现。 “我知道!门是打不开的,因为之前我们也觉得可以把剧院的大门打开,后来把剧院给烧了都没能打开门。所以按照游戏的尿性,这里绝对不是出口!”顿了会儿,阙恩指向一块全身镜,“出口一定在这里!” 他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让戚茜有那么一瞬间真信了。 她说:“我认识一个人,你应该和他能玩到一块儿去。” “谁。” “安康,跆拳道社的。他的脑回路也和你一样清奇。” “阙恩是吗?”蓝简戳戳阙恩手臂,轻声细语地说:“你能让一让吗?” 阙恩一见这小妹妹真温柔,说话都很有礼貌,立马展开自认十分迷人的笑意,腰背都挺直了。 他说:“怎么了,你要去哪里呀?” “不是。”蓝简指了指阙恩脚底下,“你踩到别人的碎肢了。” 什么?!阙恩一个大跳蹦了起来,撞得后面全身镜都在晃。 他眼见蓝简面色不改蹲下,手套都不戴一个,直接捡起地上血呼刺啦的血肉组织,凑到面前还闻了闻。 可能是觉得不太好闻,蓝简有些嫌弃,她把东西递给陆品前,还说:“像什么人的手臂,好多天了吧,都臭了。” 如此平静的话语,阙恩大为震撼,他把目光移向陆品前。 陆品前面上平静,找了个放化妆品的袋子,把东西全部倒在桌上,用袋子去装那个黏糊糊血淋淋的人体组织。 他举起来,很是专业的与师灵衣探讨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师灵衣瞅了眼,断言是手臂靠近胸口的那块肉,陆品前则说是腹部的脂肪加血肉。 然后两个人开始打赌,争了起来。 阙恩:……开眼了…… 楚弃厄扫了眼,把其余的灯尽数打开,除了主灯开不了,其他都行。 灯光照亮整个后台,也将地面照得一清二楚。 这地上,满是血迹以及碎骨和血肉。 就像有人在这里拖尸后分尸。 这些遗留下来的碎肢,好像在证明,这个后台是第一凶杀案现场。 何羽桃张大嘴,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碎肉,说:“跟屠宰场一样,太离谱的吧?这得杀多少人啊?” “只有一个人。” 师灵衣随手翻着化妆台上的东西,骤然看见一朵干花,觉得很不错,于是隔空对准楚弃厄比划了两下,他等到对方瞪过来后才放下干花。 他道:“只有杨资。” 啥?只有杨资? 何羽桃恍然,“只有杨资一个人杀人?不是吧?他一个人杀那么多?一刀斩千人啊这是。” 无语,师灵衣可能是觉得以何羽桃的智商,他只能直白点说。 “死的,只有杨资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的血量这么大?而且,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碎肉组织?这不可能。 何羽桃不相信,他晃了晃脑袋,直言:“别骗人了师兄,你这招已经不新鲜了。” 师灵衣瞥眼看向楚弃厄,耸肩,“行,你不相信我,让你阿哥说吧。” 说完,自顾去挑衣服。 何羽桃麻溜儿蹭到楚弃厄身边,“阿哥,你说,这里死的真就杨资一个人?” 面对何羽桃的疑问,楚弃厄一句话都懒得说,当着人的面关掉其中一个化妆灯,于是几行字便浮现出来:杨资,下地狱吧。 六个字,还是红色的字。 很明显,对方有仇的只有杨资一个人。 但何羽桃还是不相信,这里的血只有杨资。 他道:“总不能是激情作案,把杨资杀了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于是索性都杀了啊。” “不会。”楚弃厄道。 他莫名想到当时站在舞台上的少年,脸色苍白病容,身形瘦弱,他好像在说着什么。 突然。 一件衣服抛过来。 落在楚弃厄手上。 师灵衣跨着步子走过来,朝衣服抬了抬下巴。 “是不是这件。” 楚弃厄手里的衣服正是先前那位少年所穿的戏服。 如果在后台能看见这件衣服,这意味着少年没死,而且,他很有可能参与了杀杨资。 “哎!这不是那个女人穿的衣服吗!”阙恩跑过来,摸了摸,确信,“不是,这个女人不是死在舞台上了吗?反转了?” 师灵衣笑,“新剧本,你演这个女人。” 话落,衣服一塞,把人直接推进换衣间。 吓得阙恩吱呀乱叫。 “慢着。”何羽桃拿过衣服,“我在学校可是话剧社的,御用男主角。” 师灵衣挑眉,摊手作出请的动作。 阙恩抓住何羽桃,“何同学,不要勉强自己。” 何羽桃冷笑,哼了声,“无所谓,我的演技会出手。” 说罢,换衣间一去不回头。 阙恩见何羽桃进了换衣间,回头一看,师灵衣又开始挑衣服了。 他甚至摸了件和那个男人相似的衣服放在陆品前身上对比,摆明要重演那场戏。 “演这玩意儿有啥用呢?”阙恩问。 师灵衣道:“图个热闹。” 阙恩:…… 等两个人把衣服全部换好后,所有人又从后台返还舞台。 枪是现成了,服装是借的,观众只有躺着的两具尸体,只有演技是他们自己的。 等到何羽桃磕磕绊绊背完台词后,陆品前早就举枪将台词牢记于心。 但他有个问题,一直拿不定主意。 举手,面向师灵衣,“师导,我等会儿枪是开呢还是不开啊?” 抱着手站在台下看的师灵衣还没开口,就听见阙恩发表意见。 “当然是开啊!戏里都是真开的。” 于是陆品前哦了声,调整好姿态,朝坐在最后面的戚茜意示点头。 戚茜先前在话剧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追光,搞个聚光灯不在话下,虽然她第一下打偏了,光还是红色的,但不妨碍何羽桃的演戏热情。 何羽桃兴致勃勃搓手准备,“没想到我也能当男主,嘿嘿!” “来!准备!”蓝简喊,“三、二、一!《谢幕的掌声》希区柯克,第一幕开始!” 她喊完,戚茜那边的光便打在陆品前身上。 蓝简小声地问一旁面无表情观看的楚弃厄,“我们,真的有必要演这场戏吗……” 楚弃厄没说话,只看陆品前说完那句台词后,紧接着举枪。 他侧头,视线看向一处,声音不小不大,“有必要。” 顺着视线看过去,在幕布的下方站着一个人,那个少年。 第48章 少年的身形与何羽桃极为相似, 有些瘦弱,不算很高,但他比何羽桃看起来更加孱弱。 他站在何羽桃的身后, 模仿着何羽桃的动作,像影子一般。 何羽桃说什么话,他也跟着说, 只动唇,不出声。 最后, 枪朝何羽桃方向开,引得身体一震,而后倒下, 血液流了一地。 不是何羽桃身上的血,而是那个少年。 音乐适当得响起, 血流下台,光打在他身上, 如先前一样。 蓝简回过头去看戚茜,只见戚茜很是慌张地说:“不是我, 我不会搞这个音乐。” 少年静静躺在地上, 睁着双眼, 唇角上的血顺势而流。 没有人动, 或者说, 所有人都不敢动。 师灵衣紧盯着倒地不起的少年。 音乐渐渐落了下去,直到消失。阙恩瞪大眼睛刚要出声就被师灵衣阻止。 只见少年慢慢爬起来,那张白得有些病态的脸面无表情地扫过台下每个人, 最终落在楚弃厄身上。 他回过身,视线定在陆品前的胸口,幕布在慢慢关闭。 师灵衣凝神屏息等待幕布彻底关上那一刻。 血液溅在了幕布, 师灵衣又将视线移向少年,只见少年慢慢走到舞台中间,他朝台下鞠躬。 瞬间,台下的掌声经久不衰。 他起身,目光望向楚弃厄,而后撩开幕布隐入其中。 何羽桃是亲眼看见那个少年自背后走过,虽然眼神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但怎么看都像是一场诡异的表演。特别是台下掌声响起时,他着实起了一身冷汗。这里曾经,死过多少人啊…… 最要命的是,幕布上的血不会真是陆品前的吧…… 硬撑着少年没入幕布之中,何羽桃腿脚一软跌坐于地。 不等何羽桃喘过气,便听见幕布后面有了一丝动静。 第68章 师灵衣三两步跨上台,掀开幕布,就见陆品前单手按住那个少年,抹了把手上的血迹,他道:“小样,跟你陆哥在这儿玩阴的。” 少年满脸倔强,被陆品前按住身体丝毫动弹不得,瞪向师灵衣。 手握成拳但始终被陆品前按住挥不出去。 手背上有好几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辗轧后导致的。 师灵衣握住少年的手,将他的衣服往上一扯。 伤疤尽数显露出来,有深有浅,有新有旧。 “这些伤,你这是被人打成这样啊?”阙恩感慨,他倒吸口气,“看着好疼。” 摸了摸自己手臂,阙恩感同身受。 少年狠狠瞪过去,直接瞪到阙恩闭嘴。 他的眼神很凶,像猛兽,发出嗜血的狠劲儿。 喉间也发出低低的嘶吼,像是老虎狮子一类的动物面对敌人时的警告。 直到看见楚弃厄,他忽而收敛了所有戾气,只抬头望着,一言不发。 楚弃厄站在少年面前,眼底情绪不多,扫过他身上的伤也没出声,只伸手按在对方的胸脯上。 疑惑的表情显露在少年脸上,接着便见楚弃厄扒开少年的衣服。 胸脯上,有鞭子抽打的痕迹,也有几道烫疤。 “是不是你杀了杨资。”阙恩问他,一字一句地生怕自己和少年之间有语言上的障碍,“你为什么杀他?” 也许是因为杨资这个名字,少年再次挣扎,想扑倒阙恩。 陆品前差点没抓住,他对阙恩道:“你要不把他锁起来再问,我一个人,我也扛不住这么猛的冲击啊,跟头豹子一样。” “杨资。你很恨他。”师灵衣道。 少年再次试图挣开束缚,他的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叫。 师灵衣按住少年肩膀,仅用了一些气力,少年便疼得跪在地上,满脸痛苦。 很显然,少年没办法承受住师灵衣的力气,但他很倔,就是不说一句话。 师灵衣松手,语气没什么起伏,他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而后从陆品前手里拿过枪,对准尸体。 他说:“你不说,可以。” 说着就要掰动开关。 少年嘴里发出几声不连贯的语调,想推开师灵衣却没成功。 他挣了挣陆品前的束缚,又将视线投向楚弃厄。 彼时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少年,是个哑巴。 他说不出话。 陆品前抬头对师灵衣道:“要不,我们好好讲,没必要抓着人说。” “对啊,师学长,他……看着蛮可怜的。”蓝简也道。 “砰!” 枪声击入其中一具尸体,楚弃厄道:“这里没有人无辜。” 这里是诈骗游戏的副本。 师灵衣手心已然空了,他愣了片刻继而笑开,评价楚弃厄:“真是,心狠呐。” 楚弃厄抬眼,回击:“彼此彼此。” 毕竟师灵衣也打算开枪。 听得楚弃厄那声彼此,师灵衣恍然又笑,他抬眼与少年对视。 只见少年发出如同狮子一般的低吼,冲着师灵衣吼叫。 “还有一具,你再不说……”师灵衣眼底淡淡,蜻蜓落在颈侧,“就真的要重来了。” 少年缓缓收了戾气,而后沉默。他的目光如炬般盯着仅剩的最后一具尸体,过了好些时间,他才慢慢开口,不太清晰,只能发出单音节。 “杀……杀……他……” 杀谁。 师灵衣看见少年用手指在空中画什么东西,于是示意陆品前。 得了一只手的自由,少年趴在地上,手指在地上画。 地板不算干净,少年一开始画不出来,后来用自己身上的血才勉强画出个轮廓。 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手指完好,不是杨资。 少年抬头去看楚弃厄,意示他看。 楚弃厄蹲下去看,他看见了少年画在男人旁边的东西,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只动物,像……猫。 “猫?”何羽桃凑过来看。 蓝简疑惑,“你刚刚人呢?” 何羽桃嘿嘿一笑,“我有点害怕血腥,这不是看你们搁这儿画画了吗?我画技很好的,我以前还是画画兴趣班的。” “你觉得像猫?”蓝简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东西像猫,“更像长了胡子的狗,长毛哎。” 少年闷头画,他画画时很专注,虽然画工一般,但专注度很好。 像是有人刻意教过他画画一样。 蓦然。 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鞭打,少年一个激灵缩起身体,而后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迅速爬起来往后台跑去。 他跑的地方不是先前楚弃厄他们进的地方,而是另一处。 不一会儿就没影儿。 楚弃厄跟上去,还没走到后台,只是站在第二层幕布边就听见鞭打声,紧接着出现了少年的哀嚎与哭声。 他伸手,抓住幕布向旁边一扯,一面巨大的玻璃出现在眼帘。 玻璃里,正是少年与杨资。 杨资手握鞭子,重重地鞭打少年。 嘴里骂道:“赔钱的东西!杨怀就算给了你名字又如何?你就是一条狗,生生世世就只能待在这个剧院!” 少年说不出话,嘴里发出啊啊两声又被杨资狠狠鞭打两下。 鞭子落在他身上,把衣服尽数打破,皮开肉绽,血液流出。 少年倒在地上,往角落钻去。 杨资看见了,便把少年抓起,绑在一根木头上,边打边骂:“老老实实待着,好好把那群畜生驯化,否则,你就代替它们上去表演!” 少年被绑在玻璃正中央,这里好像就是供人取乐的地方。 楚弃厄依稀之间还能听见哄笑声,叫好声。 这里不是剧院,这是个供人取乐的炼狱。 “这……什么情况!”何羽桃找入口,他大力拍着玻璃,“哎!你别打了!杨资!你打他干嘛!你有病啊!” 阙恩不忍直视,转头问师灵衣,“是因为楚弃厄开得那枪吗?” 师灵衣摇头,“从他出现,所有事情都会重来。” “为什么?” 师灵衣不语,目光紧紧盯着玻璃里面的少年。 少年脸上满是伤口,血往下流。 他望向玻璃外的楚弃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疼痛感。 啊啊两声,好像意示楚弃厄要去看画。 也因为这两下,杨资打得更狠了,他扼住少年的下巴,说:“柯降奈,也亏得杨怀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哑巴而已,还指望你能说出话?!” 不等柯降奈作出反应,又是鞭子落下。 楚弃厄走到方才他画的地方,看着。 其实,不是猫也不是狗。他画的,是狮子还有杨资口中的杨怀。 要他们救的也不是杨怀,是狮子。 瞥眼,与柯降奈对视着。 杨资早就离开,徒留柯降奈一个人在玻璃内。 柯降奈手上全是血,他爬到玻璃边,手掌按住玻璃上留下血印。 张嘴,发不出声音的他只能啊着,朝楚弃厄点头。 楚弃厄站在那,一动不动,静静凝望柯降奈,直到玻璃消失,柯降奈也消失在眼前。 如当时的剧场一样。 “废物!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啊!”何羽桃喊。 又是一掌拍下,没想到拍到的是极厚的墙壁,疼得何羽桃半边手掌都麻了。 他啊了声,倒地翻滚。 措不及防被这东西摆了一道,可恶! 陆品前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要救人了。”戚茜满脸怒意,叉着腰气极了,“那个杨资,死有余辜。要是我,死前我都得踹他两脚出出气!” 阙恩也点头,“真挺不是东西的。” 看向师灵衣,见他直直往地上仅剩的一具尸体走去。 “师灵衣,你别冲动啊!最后一点希望了,你要是把这具尸体毁了,一切都重来了。那个柯降奈还得受一遍折磨。” 师灵衣蹲下,他转身望向台下。 “你们是不是忘了,台下的人都死在这里。” 他们的死,和柯降奈是分不开关系的。 第49章 听见师灵衣这么说, 众人纷纷沉默。 毕竟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应该拿观众开刀。 台下那么多人,全死在这个剧院。 他们或许都不知道剧院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只是来看一场剧罢了。 便丧失了性命。 师灵衣的话似乎在告诉在场的人,柯降奈虽然可怜,但他不无辜。 静了些许, 何羽桃欲言又止,最后说:“确实, 那些来看剧的观众才是最无辜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人,我们是救还是不救。”陆品前问。 “救。”师灵衣道,回望先前柯降奈消失的地方, “为什么不救。” 陆品前望着师灵衣沉思的模样,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灵衣不会憋什么坏吧…… 第69章 果然。 几秒后。 舞台塌了。 绳子的断裂导致所有幕布尽数下坠,带动木头一并砸在地板上。 听得一声轰隆, 灰尘飞扬。 而始作俑者,师灵衣则深藏功与名, 收枪, 抬脚。 陆品前:…… 这人要不是考刑侦, 他真的会犯罪…… 阙恩则张大嘴, 没出息地发出一声哇。 枪法真好。 “师兄师兄, 下次教教我呗!好酷!我要学这个。”何羽桃跟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师灵衣后边,追着吵着要学这个枪法。 师灵衣瞥眼看过去,他上下看了眼何羽桃, 然后说:“可以,你很有资历。” “真的吗!”何羽桃两眼放光。 “假的。”师灵衣道。 师灵衣自顾撇开木头,然后拨开砸碎的水泥, 跨进去。 很明显,这就是之前柯降奈被绑的地方。 满是血迹的地面伴随一些呕吐物,正中间竖着跟木头,另一侧是稻草,似乎是人用来睡觉的。 墙上有很多怪异的画,应该是柯降奈画的。 但奇怪的是,柯降奈不在这里。 阙恩忍着恶心,捂着鼻子往里走,他问师灵衣,“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吗?” 师灵衣点头,“觉得。” 觉得还往里走?不要命了?! “墙倒下来的时候,没听见玻璃的碎声。”何羽桃道。他瞥了眼神态自若的楚弃厄,“阿哥,你也跟师兄往里走?” 楚弃厄站在一处干净的地方,他停住脚步。 “咋了阿哥,你不走了?”何羽桃又问。 楚弃厄回答:“走不了。” 正当何羽桃疑惑,顺着楚弃厄看过去的地方望去,便见一面玻璃徐徐下降,刚好把师灵衣和楚弃厄隔绝开来。 楚弃厄和何羽桃还有蓝简在一处,其他人在另一侧。 何羽桃无语了,竖起拇指道:“密室逃脱,真有你的。” 说好的诈骗游戏,不应该是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头脑风暴的吗?为什么要搞密室逃脱,而且一面玻璃,搞密室? 何羽桃不理解,他非常不理解。 只见何羽桃刚要拍玻璃就听见师灵衣开口,“别动。” 师灵衣望向何羽桃身后,伸出手,他做了个手势。 看不懂,何羽桃一点也没明白,皱着眉仔细瞅也没看懂。 但他没看懂,不代表其他两个人也看不懂。 只见楚弃厄侧身闪开,而后反手一掌落在对方背部,接着二踢腿,干净利落。 狮子重重撞在墙面,紧紧盯住楚弃厄,发出低吼。 这是一头壮年的狮子,体型看出来很大,但也很瘦,身上有很多处伤口,和柯降奈一样,是鞭子抽打造成的伤。 楚弃厄凝视过去,眼神比狮子还多了几分锐气。他暗自握拳,等这头狮子发起攻击。 身后,何羽桃一动不敢动,他只敢躲在蓝简身后,小声道:“我去!真狮子!狮子大战冷脸怪啊!” “少废话,赶紧砸玻璃。”蓝简催促何羽桃。 何羽桃刚要动身又想起来,他对蓝简道:“不能砸啊,这玩意儿砸的声音大,我们玻璃没碎,我们就被撕碎了……” 于是何羽桃和蓝简就躲在楚弃厄身后,甘当缩头乌龟。 狮子甩了下头,发出威胁的声音。猛扑过去,露出牙齿,很是凶狠。 但楚弃厄看见它的牙尽数断裂,就连最得意的獠牙也不复存在。 拳头打在狮子的背部,而后翻身捶了两下脸部,将狮子打得倒地不起,他便住了手。 身上的伤加上饥饿,这头狮子已经没办法发挥出最佳实力。 它倒在地上,好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楚弃厄站在它身旁,蹲下。 狮子抬头猛冲着楚弃厄撕咬却被反手按住嘴巴,脑袋往下砸。 虽然不重,但也足以让它有段时间起不来。 它的身上全是伤口,有些地方骨头都能看得见。腿部有很明显的伤口,也许它站立都成问题。 何羽桃和蓝简呈螃蟹式的走近楚弃厄,他们也不太敢靠近狮子,只对楚弃厄道:“哥,放过它吧。它看起来病得很重。” 手,摸过狮子的伤口,查看了会儿它的伤势。楚弃厄说:“被火烧的。” 啊?不是,怎么还有被火烧的伤口啊?这……这个杨资也太变态了……何羽桃实在不理解,他刚要出声,就见狮子猛扑过来,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口,直直往楚弃厄那边扑咬。 “阿哥!小心!” 楚弃厄的手被这头狮子咬住,它确实用了力,但牙齿极已经全部断裂,甚至嘴里在不断出血。 也不知道是怎的,这头狮子对人的敌意就是很大…… 何羽桃上前一手按住狮子脑袋一手去拔楚弃厄的手。 他拍打狮子嘴巴,“松口松口!咬人是不对的!” 楚弃厄:…… 单手掰开狮子的嘴,然后手臂就能轻松拿出来了。 他撇过师灵衣,见对方眼底的情绪复杂。 楚弃厄道:“病得很重,没办法咬人。” 似乎是在解释。 何羽桃又觉得,以楚弃厄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于是他冲师灵衣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师兄,我肯定照顾好阿哥!” 玻璃外的师灵衣半点笑意都没有,比以往还要严肃许多。 因为他看见楚弃厄的身后,站着柯降奈。 柯降奈面色沉沉,他手里捏着一个口哨。 放进嘴里吹了一下,狮子便挣扎起身。 楚弃厄偏眼看过去,就见柯降奈再次吹响口哨。 像在驯化马戏团里的动物一样,狮子听他的指令站起来。 腿部在抖,但气势仍旧充满杀意。 柯降奈想杀了他们。 包括楚弃厄。 他一步一步逼近楚弃厄,故意引他们进入这里,就是分开他们一行人。 不会只有一只重伤的狮子,肯定还有其他动物,楚弃厄想着,但他错了。 与柯降奈一同跨进来的不是什么动物,而是杨资,拥有杨资皮肉的动物。 柯降奈把杨资的皮尽数剥下,披在一只狼身上。 狼不像那头狮子那样瘦,它很壮,露出尖锐的獠牙,盯向楚弃厄的眼神就像要生吞活剥他一般。 他吹响口哨,狼没有扑向楚弃厄,反而直奔何羽桃去。 何羽桃直面暴击这匹狼,最可怕的是,它身上披着人皮啊! 自己肯定死定了,何羽桃闭眼做好死的打算,但听见狼的叫声响在耳畔又远去。 睁眼,发现是楚弃厄把这匹狼踹向玻璃。 玻璃尽碎,而后各种动物叫声四起。 柯降奈面无表情地拿起口哨吹了声,不仅是楚弃厄周围,就连师灵衣周边也逐渐聚集动物。 有些动物看起来便是受了很重的伤,但它们无一例外,皆紧紧盯住这一行人。 虎视眈眈。 楚弃厄眯了眯眼,转身看向柯降奈。 柯降奈露出笑,用口型道:你们会和他一样,死在这里。 他扫了一眼,最终落在师灵衣身上。 眼底藏着的杀意明晃晃露出,师灵衣抬脚越过那些玻璃,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柯降奈。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提醒道,“柯降奈。” 语气低低,透着威慑。 柯降奈再次打算吹响口哨,而后就听见师灵衣说:“枪,是我开的。” ?何羽桃不明白,这紧要关头就别刺激当事人了好吧! 他做手势让师灵衣闭嘴,但奈何师灵衣这张嘴一向口出狂言。 只见他走到楚弃厄面前,举枪对准柯降奈。 语气装似惋惜,他说:“很遗憾,我们不能做队友了。” 子弹擦身柯降奈,直逼身后被一只羚羊叼起来的杨资尸体。 师灵衣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打偏了。” 但这具尸体可就没什么用了。 巨大的冲击震得羚羊到底,那具尸体也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最后一点希望,破裂了。 或者说,是柯降奈复活杨怀的最后希望,破裂了。 师灵衣看着柯降奈满身戾气,他想吹响口哨,却见一道身影迅速闪过,直奔自己。 腹部传来疼痛,楚弃厄单腿跪在柯降奈腹部将其压制于地。 楚弃厄冷声道:“你和杨资,没有分别。” 驯化动物,杀杨资。 柯降奈所做的所有事情与杨资所作所为,没有区别。 柯降奈很不服气,纵使满身是伤也想着挣扎去吹口哨。 于是楚弃厄就当着柯降奈的面把口哨狠狠碾在脚底,彻底失效。 他抓起柯降奈把他丢到狮子面前。 狮子已经站不起来了,它呜咽一声去蹭柯降奈的脸,而后轻轻咬住柯降奈的腿部,帮他站立。 柯降奈什么表情都没有,他伸手,抚在狮子脸上,轻轻拍了拍。 第70章 第50章 有眼泪落在狮子的身上, 柯降奈张了张嘴仍旧说不出话。 他眼见楚弃厄拽起自己,而后垂眸望向躺地急促呼吸的狮子。 有些慌乱,抓了抓楚弃厄的衣袖, 喉间迫切发出几声音节。 楚弃厄侧头看了眼柯降奈,而后把人直接推到何羽桃身边。 什么也没说,抬脚就拿过师灵衣手中的枪, 而后径直越过众人往里走。 瞅着一脸冷感的楚弃厄,陆品前用眼神寻问师灵衣, 见师灵衣也摊手无解,他又将视线重现投向楚弃厄。 背影清冷,纵然一身迷彩脏得不成样子, 但楚弃厄总有疏离冷厉的气质。 手中握枪,在不远处站定, 凝神,他朝一处举枪。 脸颊处, 还有些血污染在脸上,但气势却愈发压迫。 众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有柯降奈猛爬起, 他朝楚弃厄扑过去, 试图打断动作。 但显然没有成功。 在此之前, 楚弃厄已经收了枪, 侧身躲开。 那双眼睛的眼神异常冷淡。扫了眼众人后将视线定在摔在地上的柯降奈,许久过后才伸出食指,弯曲, 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周边的狼群退去,便连狮子也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满身是伤,走到楚弃厄身边。 楚弃厄蹲下, 抚了抚它的背,只道:“你知道路。” 他在对狮子说话。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头狮子居然真的把柯降奈叼起甩在自己背上,而后领着楚弃厄往前走去。 那是一条无比漆黑的路,四周都是玻璃,没有光与明亮。 踩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地面的玻璃还在震动。 何羽桃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他小声地问师灵衣,“阿哥怎么还会跟动物对话,他真的只是有娀人吗?” 师灵衣瞥了眼紧抓自己衣服的何羽桃,懒懒散散地回答,“是啊,公主不都是这样。” 地面,阙恩的声音传到何羽桃耳朵里。 何羽桃往后瞧,只看见蓝简她们。 “看地!”阙恩忍不住道。 他伸手拍了下何羽桃裤子,吓得他就差一个猛跳往师灵衣身上窜了。 “不是你有病吧!你往地上爬干嘛?”何羽桃皱眉不解。 阙恩嘿嘿一笑,“匍匐前进,比较安全。” 何羽桃:…… 真是有病。 师灵衣眉峰一挑,目光往下移动,何羽桃已然趴下去融入阙恩,并义正言辞地说:“节省空间,从我做起。” 身后的蓝简见何羽桃和阙恩这这样做,还以为是什么固定姿势,随之也跟着爬。 这导致除了楚弃厄和师灵衣以外,其他人均是一路在这种漆黑地方爬过去。 直到,亮光猛地扎进众人眼中。 不自觉地停住动作抬手挡光。 接着,掌声骤然响起,热烈且带有欢呼声。 彼时楚弃厄才看清自己所在位置,是一个用玻璃堆砌的圆形悬空路径,应该是平常表演时候的道具。 火光圈在玻璃外面,不断滚动。 玻璃内,何羽桃被滚得神志不清,忍着呕吐感拼命往外爬,但每次都差一点出去又被迅速滚动的玻璃带回去。 他看见楚弃厄一只脚踏出了玻璃,火隔绝了自己与楚弃厄和师灵衣。 在下一秒,玻璃内燃起了火,直逼自己。 着急与求生的欲望急切占据何羽桃的肾上腺素,他单手抓住越过自己的狮子,冲身后的人道:“抓紧我。” 狮子跨入火圈,毫发无损。 玻璃自动炸开,顶部只有几根绳子,何羽桃此刻抓住狮子的手在迅速脱落,连带下面的四个人。 陆品前竭力去够最近的那根绳子,他费劲儿地提醒大家,“抓紧绳子。” 于是众人纷纷去够绳子。 好不容易阙恩抓住了根,面色一喜,刚握紧把重心尽数转移至绳子上便觉得失重感加深。 绳子是断的。 他正从半空中跌落。 完蛋,这次不仅是死了,还是摔死,血肉模糊的那种。 阙恩紧闭双眼,还没迎接死亡就先迎接了师灵衣。 师灵衣单脚踹过一个蹦床,见阙恩笔直得如同一个假人摔在蹦床上,接着抛得老高,然后又坠下,反反复复,极具观赏性。 这堪比过山车的刺激感,阙恩是真顶不住了。 话断断续续的传进师灵衣耳中,大意是:“我艹啊!我以后……不玩……车……了!!!” 等到何羽桃一众人从绳子滑下来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聚光灯再次打在他们身上,色彩多样,像是什么演出。 何羽桃不明所以,挠挠脸,他看见的台下,是坐着数不胜数的人,布局也不像先前的剧院那般有条理。 这里更像是一个马戏团。 四边环绕皆有观众,目不转睛得紧紧盯住自己。 总有些瘆得慌,何羽桃忍不住耸肩咦了声。 “接下来,是双方驯兽一决胜负的时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礼帽的男人道:“让我们敬请期待今日的赢家。” 何羽桃被人带到一边,也不太理解但跟着台下观众一起鼓掌。他问师灵衣,“这什么情况啊。” “就你看见的情况。”师灵衣目视前方,语气有些懒散,他侧头去望楚弃厄,“楚同学,不要让我失望。” “嗯。”楚弃厄应他。 不是,怎么就嗯了?他还没搞懂什么状况,怎么就有人已经进入状态了?! “接下来,请双方选手前往参赛区先行休息。”男人道。 他说完就有人来带楚弃厄他们走。 狮子被几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带走,连同柯降奈一并离开。 何羽桃有些担心柯降奈,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柯降奈不会有事吧?” “你想他有事?”师灵衣反问。 摇头,那肯定是不想的啊……何羽桃抿了抿唇,“这个地方离剧院那么近,就不会打扰到别人看戏吗?” 话落,脑袋就被人弹了下。 身后响起陆品前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仔细想想,是谁带我们来的。那剧院,是不是有没有都不一定。” “啊?剧院是假的啊?我白死了。”阙恩诧异。 白眼送给这俩傻帽兄弟。陆品前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他就不应该好心给这俩解释,纯属吃饱饭没事干。 “陆哥的意思是,之前剧院是存在的,但这个地方出现以后,剧院就不一定存在了。”蓝简不慌不乱地解释。 何羽桃这才恍然大悟,感觉自己脑子开始运行了。 他道:“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剧院改造的,那只狮子就是这里的,所以它才会带我们来这儿。” “叮!聪明。”戚茜赞扬,一脸欣慰,她说:“而且,我们就是和另一支队伍一起参加斗兽的队伍。” ???何羽桃:“啥?我们?” 他指了下自己又指指戚茜最后看向楚弃厄,完了……输定了……这里都是人,哪里来的兽。 当然,师灵衣是禽兽这个另算。 “必败。”何羽桃评价。 二楼,房间内。 “请稍事休息,等客人投注完,我们会进行三场比赛。”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朝楚弃厄颔首。 楚弃厄寻了个位置坐下,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台下那些观众。 “驯兽师投注在哪里。” 平静的语气加上波澜不惊的表情,楚弃厄那副冷到爆炸的表情丝毫没变化。 缓缓将目光重新放回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等着对方回答。 对方许久过后才道:“不好意思,为防止假赛。驯兽师是不可以参加投注的。” 楚弃厄点头,他道:“我是观众。” 男人:? 面对男人的满脸疑惑,纵使被墨镜遮住也能感觉得到他的迷惑。 而楚弃厄本人则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下头。 男人按了几下耳边的耳机,转过身低声寻问一番后,他语气有些生硬。 只道:“请楚先生和我来。” 楚弃厄起身,余光骤然瞥见一个人,很熟悉。 再次坐下。楚弃厄视线都没移开,他对男人道:“看错了,我是驯兽师。” 男人再次:?? 他弯腰,“不好意思楚先生,这边需要核对一下您的身份。请指认您的兽。” 男人双手将平板递给楚弃厄,哪知楚弃厄没接,视线始终盯着对面。 “楚先生?”男人再次叫他。 楚弃厄被催得不耐烦,抬手就往师灵衣脑袋上摸。 他说:“我的兽。” 男人觉得有些可笑,他问:“请问,您的兽是什么种类。” “狗。”楚弃厄言简意赅。 师灵衣:…… 腰侧被何羽桃捅了下,师灵衣心不甘情不愿地学了两声狗叫。 不要脸到楚弃厄这份上,男人也是没办法了。 第71章 他只好做最后的提醒。 “楚先生,还有十分钟上场,请您这队尽快做好准备。” 准备两个字,他说得极重。 但楚弃厄始终盯着对面,就好像对面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他的兴趣。 等男人走后,何羽桃调侃师灵衣,“阿哥说你是他的狗哎哈哈哈哈哈!” 师灵衣:…… 师灵衣叹了口气,把楚弃厄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 “说吧,看见谁了?” 楚弃厄眨了下眼,偏过眼去看师灵衣,他扫过周边的人,而后开口。 “夏燃。” 夏燃?!不是掉下无人塔了吗?!何羽桃起身凑到对面紧闭的门,他侧耳去听,啥也没听见,一片安静。 “是不是你听错了,阿哥。”何羽桃走回位子。 楚弃厄摇头,下巴抬了抬,“楼下的驯兽师出场名单。” 楼下的大屏幕上有两个队伍,每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虽然场次人员可以队内商量,但固定三轮,两轮胜出者胜。 不仅如此,下面有行字将全体观众的兴奋点尽数掀起。 那行字上写着:双方队内皆有卧底。 再抬眼去看出场人员,夏燃两个字赫然在目。 第51章 “可能是同名同姓呀, 也有可能只是凑巧。”何羽桃说道,嚼着口中的香蕉,扭头看向蓝简, “全世界那么多名字,难保不会重名。” 蓝简坐在位置上,觉得颇为好笑。 她问:“你怎么知道这是重名。” 何羽桃顿了片刻, 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气,怒气逐渐上头, “我小时候有个女同学也叫何羽桃,对方全方位碾压我。五年,你知道我从初二到高三是怎么过的吗?!是那种被质疑我不会一加一等于二的程度!简直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所以你不会一加一等于二?”戚茜真挚地问, 手里的苹果抛了又抛。 何羽桃:…… “你触犯到我的底线了戚茜。”何羽桃眯起眼,沉声道。 戚茜眨巴两下眼睛, 咬了口苹果,用眼神询问:所以? 何羽桃张嘴, 声音还没发出来衣领一紧,他被陆品前径直拽走。 “我又没做什么!陆品前你别太过分了!凶一下人都不行了?!”何羽桃手脚并用蹬腿挣扎, 他喊:“我香蕉!我蕉没了!!!” “你再吃, 别说香蕉, 你命都没了。”陆品前说着, 把人扯到栏杆处, “你自己看看,底下是什么。” ?何羽桃捡起地上的香蕉踹兜里,伸长脖子去瞅楼下被一群黑西装的壮汉推出的两个大笼子。 其中一个几分钟前他们接触过的那只狮子, 正蔫蔫趴在那,身上的血淌了一路。 另一只是豹子,十分健壮, 正气势汹汹地在笼子里来回走动。 两只动物都带了止咬器,但状态十分不一样。 这样的巨大差距之中,还有一个极其怪异的场面。舞台中间,正徐徐下落一个人——被绑吊在半空的柯降奈。 何羽桃瞬间敛神,他问:“柯降奈的衣服……” 换了,换成了演出服。 绿色长袖短裙外套,里袍纯白,黄色长靴,袖子呈不规则形状,外套上点缀着几朵黄色花朵,他戴着一顶绿色编织帽,帽上有根显眼的红色羽饰。 十分罕见,不是孔雀毛也非马鬃。 直到距离地面五米处,绳子才停止,此时这头伤痕累累的狮子骤然撞击笼子,引得底下一片哗然。 不过很快,黑衣人的电棍打在它身上。 它再次倒在地上,没了力气。 大概是痛到站不起来,四条腿颤得厉害,铁链拖在地方发出刺耳声响,另一边的豹子听见声音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灯光扫过底下一众兴奋的面孔上,最终把焦点放在两只即将踏入战场的动物身上,身后大屏幕正在倒计时。 一道声音在音响处响起。 “请诸位驯兽师下场。”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何羽桃这边,吓得他和陆品前齐齐蹲下。 “怎么办?真驯兽啊?”何羽桃小声问陆品前。 陆品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门被打开。 里面走出一位女生,青春靓丽,十分从容。 眼神扫过坐在位置上的师灵衣,笑道:“师同学,希望和我对上的,是你哦。毕竟我们……” 她靠在门边,意味深长。 师同学……这女孩认识师灵衣? 何羽桃瞬间睁大眼睛看向师灵衣,只见师灵衣脸上挂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那双桃花眼笑眯眯,指腹点在桌上,愈发笑得开。 “我们?”师灵衣反问,神态自若。 席霖则嗔了眼师灵衣,她啧声,看向楚弃厄,拖长音调,“非要我说很明白吗?” 指向性太强,不想歪都难。 戚茜戳了戳师灵衣手臂,瞧了眼脸色有点难看的楚弃厄,她小声指责师灵衣,”你要死啊!和谁厮混不好非找个全校最难搞的人!等会阿楚一脚踹飞你俩,我可不给你收尸!” 师灵衣身体侧向楚弃厄,脸却看向席霖,他勾手让她过来。 等到席霖走近,还没有所动作时,手腕就被楚弃厄抓住。 紧接着,整个二楼传来楚弃厄一本正经的声音。 “师灵衣,男,25岁,身高一米八七。刑侦专业,无家属信息,结交朋友众多,擅长玩弄人心。” 戚茜:……他不会觉得他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提醒对方师灵衣是个烂人吧…… 一股脑蹦出这么多字,一时间何羽桃脑子还没回过神。 他愣愣看向满脸严肃的楚弃厄,又望向师灵衣,呆呆地来了句,“这是……旧相识啊……” “笨蛋,这分明是调查过啊。”陆品前恨铁不成钢。 两个人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师灵衣,试图从师灵衣脸上找出一丝扒光示众的羞愧神态。 但师灵衣令他们失望了,因为这厮居然还笑眯眯地看向席霖。 语气里全然没有一丝恼意,甚至有些愉悦,他头一歪,“很全面吧?” 一股子不要脸的自豪感。 也不懂他在自豪个什么东西,反正就是自豪。 楚弃厄白了眼师灵衣,抬头对席霖道:“综上,我建议你不要和他来往。” 被抓着看了段舔狗自豪戏码的席霖一脸莫名其妙,她挣开楚弃厄的手,弯腰直视过去。 她说:“帅哥,比起师灵衣这种倔驴子,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楚弃厄面不改色,张口就来:“楚弃厄,男,25岁,身高一米八五……” 席霖:…… 肉眼可见席霖嘴角抽了抽,她直起身子扫了眼师灵衣,然后道:“你朋友,挺幽默的。” 于是大家都能明眼看见楚弃厄的眼睛亮了起来。 席霖笑了,露出梨涡,她对师灵衣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等会下来与我对战的是你。毕竟当初,我输你一张牌。” 款款下楼,给众人留下一个婀娜背影。 等到视野里看不见席霖,蓝简才默默凑近问师灵衣。 “她也是你救下来的吗?” “不是。”师灵衣回答。 他回答得很快,近乎是斩钉截铁,不像快速恼羞成怒,反而是想撇清关系。 一旁的戚茜点着头,上下看了两下师灵衣,“难得啊,看你这么不想和她搭上关系。得,让我来会会她。” 说着就要起身。 丢下啃了一半的苹果,撸起袖子撩了把自己的大波浪,戚茜目光炯炯地说:“席霖是吧,看姐一举拿下。” 话音刚落,系统便传来播报。 【《希区柯克的谋杀》副本未知玩家均已出现,玩家阙恩已暴露身份,为玩家1号】 【玩家阙恩需与余下未知玩家共同组队】 【请玩家阙恩前往斗兽场舞台就位】 此时大家都清楚了,未知玩家余下的两个就是对门的夏燃和刚下去的席霖。 而被点名的阙恩方才还处于吃瓜状态,冷不丁被系统一喊,整个人手里拿的葡萄都停滞了。 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去看师灵衣,刚开口蹦出一个“我”字就被楼下站着的黑西装男人打断。 话筒声传上楼。 那人道:“比赛分为三方,分别是一组席霖阙恩,二组何羽桃戚茜,三组——” 他顿了一下,朝观众笑着,声音比以往响亮。 “楚弃厄!” 掌声再次席卷而来,屏幕上的数字在不断滚动。 什么?!三个组?!只有楚弃厄是一个人一组? 何羽桃望向楚弃厄,见当事人完全没有一点惊讶,甚至已经在做准备动作。 “请驯兽师换上服装,尽快到达现场。” 楼下倒计时不断更换数字,宣告一场战争的到来。 - 楚弃厄是临近最后几秒才姗姗来迟的,不仅如此,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一个连走路都显得不上心的人。 第72章 早早到场的何羽桃还摆弄他的表演服,美滋滋地跟戚茜炫耀他衣服衬自己,然后转眼一见楚弃厄穿的衣服,直接气得跳起来。 这小子不穿表演服! 一件红色的冲锋衣外面搭了件透明色短风衣。脑后绑了条黑色绸带,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位置。 清清冷冷的又显眼得要命。 “阿哥!你抢我风头!”何羽桃喊。 他再看靠在旁边柱子的师灵衣一身纯白色防风衣,链子拉到顶盖住了颈脖。 无语!一个二个怎么都比自己帅! 楚弃厄没回何羽桃的话,只慢慢抬眼直视被吊在半空的柯降奈,与之视线交错之间似乎看见他唇角露出的一抹笑。 像错觉,又真实出现。 不远处的音响发出截止的声音。 而后,音响里传来男声。 男声不同于先前站在台上的人,他更加低沉,听起来年纪不轻。 说话很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猎物在台中心,驯兽师请站稳,在指定时间内指挥手下的兽与之厮杀,争取猎物。” 一声刺耳的摩擦后,响起阙恩与何羽桃二人同时的尖叫。 在场所有站在驯兽师位置的人被一张网罩住,而后工作人员上前将他们绑住手脚。 舞台四周喷射气体,随着烟花,他们被吊在上面,视线更加大了,同时也失去了自由度。 底下无数口哨声和掌声。 表演,越真实越好。 人性,越残忍越有可看性。 楚弃厄被吊在半空,在他的视线里,师灵衣静静凝望着自己。半晌后,他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耳边流苏轻晃,唇角微弯。 “我要死啦!!!啊!!!” 何羽桃的哭喊把楚弃厄注意力拉回,和他相呼应和的是对面的阙恩,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只有席霖默默翻白眼。 “请三方的兽入场!” 铁链叮当响,所有工作人员都戴了护具,打开笼子。 台上隔了三个铁板,上方连着铁链。 阙恩那边的豹子入场后十分躁动,来回走动。 而狮子挣扎着出了笼子,第一秒就要扑向半空的柯降奈,差一点,它就碰到了。 扎进脖子的铁链刺得它半趴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最后,工作人员走向了师灵衣。 此时,所有人都才发现,师灵衣手腕处戴了一手铐,手铐连接的是一条链子。 三方的驯兽师与兽。 师灵衣是那只兽。 第52章 洁白手腕上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纹, 似血管一般攀附于皮肤之上。铁链撞在师灵衣腕骨上,与另一边链子交错发出一声“噌”。 许是这样的声音令师灵衣很不悦,他慢慢收回链子, 抬眼。 被吊在半空的楚弃厄,黑色的绸带遮住他双眼,偏偏那件红色的冲锋衣异常惹眼。 师灵衣不免愣神。 他鲜少会这样。 蓝简站在二楼眺望, 左右看了几眼后又把目光移至一旁紧闭着的门,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品前, 问道:“陆哥,夏燃她……” “吱呀——” 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的人丝毫没有夏燃的样子,毫无夏燃的影子。 蓝简被吓了一跳, 差点踩空摔倒。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本次斗兽比赛规则,驯兽师指挥兽争夺下猎物, 咬破咽喉的兽为胜利者!” 主持人的声音宏亮高昂,加上观众的叫好声, 一时间将气氛推至高顶。 蓝简回了神,她张了张嘴, “夏……” “夏娃。”对方道,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弯着, 纠正蓝简。 蓝简没回声, 只盯着与从前大不相同的夏娃, 似乎很害怕。 夏娃慢慢闭上眼,听着底下众人欢呼以及一些人的叫喊,她的笑容愈发绽开, 而后,深吸一口气,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她走近, 脚步声回荡在二楼。 如同鬼魅一般贴近了蓝简,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花瓣落在蓝简肩头。 “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夏娃道。 蓝简不懂,只觉得怕极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什么意思……” 夏娃笑意愈发,正要出声便觉得头顶刺痛非常。 她被陆品前连人带头发一起薅走,狠狠撞在二楼围栏上。 陆品前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边绑边骂骂咧咧,“忍你很久了,没想到你是二爷爷跳皮筋,好话不听。今儿我必须报仇!” 法医绑人,绑得不是普通的结。 吊脚绳结。 阴险至极。 陆品前抓住夏娃手腕,绳子折完把绳头方向在折的地方上面缠绕,几圈后收紧绳圈,然后捏着那根线冲夏娃笑了笑。 他后退几步,伸手朝夏娃挥了挥手,“不好意思了,夏燃。” 他明明知道,夏娃最痛恨别人叫他夏燃。 夏娃整个人被吊起来,手丝毫动弹不得,双脚凌空,她挣扎一番仍旧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始作俑者走到面前。 陆品前笑道:“我们那儿吊尸体就这样做。” 他扭头看向缩在角落的蓝简,复而抬头与夏娃对视:“但凡你刚刚不吓小简,我也不至于对你用这招。” 底下,何羽桃看这些看得一清二楚,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努力吸了两下鼻涕,因为被绑无法擦眼泪,只能偏头可怜兮兮地问楚弃厄。 “阿哥,他们是………” 楚弃厄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夏娃所视方向的最终点上。 那样的穿着,分明就是柯降奈。 夏燃和柯降奈…… 怎么会有联系。 何羽桃望着,心下一跳,连害怕都忘却了。 因为他看见柯降奈帽子上的鬃毛在掉落。 这意味着,比赛正式开始。 于是何羽桃来不及细想,身子扑腾了一下,奋力冲戚茜喊:“快!让狮子摘下鬃毛!” 戚茜抬头,正要说话余光又扫过站在中心点的师灵衣。 因为楚弃厄没有发号施令,故此作为兽的师灵衣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于是戚茜咬了咬唇,对那头准备下第一个命令时却发现狮子冲向了师灵衣,并挡在他面前。 这是在……保护师灵衣……? 为什么? 戚茜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她再次抬头看向二楼被绑着的夏燃,只见对方面向自己,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晃眼得很。 嘶吼声将戚茜思绪拉回,那只矫健的豹子早已撕咬住残弱狮子的后颈往边缘处拖行。 鬃毛微微飘动,师灵衣动了两下没能成功,他脸上出现些许不耐,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空中淡漠的楚弃厄,透着不动声色地催促。 衣袂飘动,透明色的衣服里露出鲜红的布料。楚弃厄垂下眼帘,看向地面出现的一滩血迹,脸上毫无波澜,甚至连微眯的动作都没有。 似局外人,像神佛者。 残忍且清高。 卷发遮住他额间的花纹,他缓缓启唇,向师灵衣发布第一个命令。 “杀了,狮子。” 仿佛先前那个对着狮子说话的人不复存在。 “阿哥,你疯了?!”何羽桃都看不下去,他道:“刚刚它可是挡在师兄面前!” 楚弃厄因为何羽桃这句话神情有一丝松动,他缓缓抬眼,平视二楼,静了几秒,他持续重复方才那句话,语气更沉。 “杀了,狮子。” 师灵衣忽而笑了,肩膀颤动,耳边的蜻蜓愈发生动,他的眉眼舒展开来,身子微微往后仰。 他道:“一只,够吗?” 说话时,师灵衣挑眉,露出一贯的戏谑神色。 何羽桃有一瞬间脑袋发懵,近乎听不见周身嘈杂的环境声。他望着紧抿双唇的楚弃厄又看了看从腰间拔出匕首的师灵衣,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个字。 嗓子里明明试图钻出一个不字,却被师灵衣的动作生生阻去,将所有同情化为恐惧而后咽下。 血液溅在师灵衣白色的风衣上,手腕上的带子沾染红色,正往下滴落,落在地面,砸出一小点血色。 师灵衣单手扼住那只豹子的后颈,想做惯了无数遍一般将其拖行半米后抬脚踩在脚下。 豹子四肢挣扎,喉间发出凄厉地嘶鸣,它十分不安,试图以自己的力气推翻师灵衣。 哪知师灵衣不想它以前遇见过的兽,力气也远远比自己的大。 地面慢慢渗出一滩血迹,豹子的颈脖处有一道血痕,师灵衣眉目冷静,他没有抬头去看楚弃厄的表情,专心盯着手中这只豹子。 手背上的血与地面渐渐融为一体,师灵衣抬手,手指上的血恰好滴在豹子的眼睛里。 刺下,刀尖冲破皮肤的触感,豹子再不动弹,眼睛却死死盯着师灵衣。 师灵衣毫不犹豫拔出匕首,而后松手起身,一股肃静的气场围绕周身。 第73章 抬脚,血印子踩在木板上,台下再也没有人鼓掌。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亲眼目睹一场杀兽的场景,如此身临其境的…… 直面死亡。 几秒后,台下爆发刺耳的尖叫与混乱,有人慌乱逃走,有人指责师灵衣残杀动物…… 他们忘了,明明是自己喜欢看这样的搏斗,却将罪名加在身为“兽”的师灵衣身上。 师灵衣冷眼看他们往各处门口跑去,但无一例外,皆被锁住。 黑暗之中,有人上台直冲师灵衣,他很愤怒,从他的指责中语气中便能听出。 可他也只是愤怒,不敢触碰满身是血刚杀过兽的师灵衣。 师灵衣上下瞄了他一眼,走近,抬脚把他踹倒旁边,接着手肘反击在那只冲上来的狮子身上。 狮子很聪明,它知道现在是进攻的最佳时间。 于是死死咬住师灵衣手背上的伤口,哪怕没有牙齿,也要让尖锐的牙根渗入师灵衣的伤口上。 人是怕疼的,所有动物都怕疼。 狮子咬住师灵衣手背后利用翻身想把师灵衣反摔在地却因为自己的四肢无法支撑而倒地不起。 师灵衣被带跪下,他的目光中出现少有的狠戾,抓起狮子后颈强迫对方松口。 他抬头对正上方的柯降奈道:“训兽,要狠。” 话落,手指用力,掰开狮子的嘴,再用手腕抵住它喉咙处,狠狠往它的肚子处击了两拳,再拾起刀,在身旁那个被踹倒的人阻止之前。 击杀落下帷幕。 这样血腥的杀法惊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动。 师灵衣疯了。 他们无一不这样认为。 只有何羽桃急得大骂师灵衣:“它五分钟前刚刚还救了你!你是不是疯了!” 奈何他被绑起来了,否则高低得给师灵衣一拳。 师灵衣没看他,只在血泊中站起,脸上的血迹沾在蜻蜓上,他拔出匕首,身后柯降奈身上的鬃毛徐徐下落。 匕首丢在狮子身边,师灵衣扯过衣角的布料,慢条斯理地处理伤口,他摘下耳夹,拿手臂上的干净区域擦拭蜻蜓,而后他转身,像谢幕一般留给了观众一个背影。 没有人鼓掌。 他们只想逃离死亡。 幕布缓缓下落。 音响里发出一道声音。 “获胜者为,楚弃厄。” 楚弃厄被放置地面,由工作人员解开绳子。 他的视线与不远处的师灵衣对视,而后看向同样下降的柯降奈。 偏头,他对工作人员道:“那位,算什么。” 穿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顺着楚弃厄的视线看去,他微微一笑,回答:“算是您的奖励,楚先生。” 奖励。楚弃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他继而朝二楼抬下巴,“她呢。” “她的兽已经死了,楚先生。” 楚弃厄松了松手,他抬头看了看何羽桃,而后踩进血泊里,融入师灵衣。 鬃毛落在师灵衣肩头,像是给他戴上的勋章。 师灵衣取下鬃毛递给楚弃厄,心不在焉地说:“我在小锦鲤神的心里此时一定十恶不赦。” 话音刚落。 不远处就冲过来一道身影。 “师灵衣!你这个!畜生!!!!” 戚茜抬手就掐师灵衣脖子,恨不得把人当场掐死。 第53章 她就看不明白了, 再怎么说,师灵衣也不是喜欢血腥的人,怎么偏偏因为楚弃厄说杀了, 他就真杀了??? 气得她牙要咬碎,拽着师灵衣恨铁不成钢,“互惠共赢你懂不懂!你们这些搞刑侦的心真脏!” 师灵衣满脸无辜, 脸上血迹还没擦干净,看向戚茜。 “什么时候系统分队, 我们……”他拖长语调,缓缓抬头看向二楼被吊起来的夏娃,慢声慢气地说:“就真的分成三队了。” 戚茜猛然愣住。 她忽而反应过来, 因为系统的分配导致他们被分开,从而有竞争意识, 而这些……都是从夏燃的出现开始。 二楼。 陆品前扯唇角笑开,他偏头看向夏娃, 靠近对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夏燃, 你可要想清楚, 这儿, 不是伊甸园。” 夏燃脸色依旧,她垂眸瞧了眼一楼早已失去生机的豹子,冷笑一声, “愚人。” “啪——” 一声巨响。 金属落地的声音,似乎是麦克风砸在木板上,紧接着, 刺耳的广播发出滋滋声,令在场所有人不自觉神经一顿,继而耳膜刺痛。 何羽桃捂着眼睛习惯性闭眼,他倒吸一口凉气后,睁眼刚要骂人,话至嘴边硬是憋成了感叹。 “我……艹……” 面前所有观众全部消失了,仿佛先前所有一切尽数被抹除。 师灵衣杀的豹子没了踪迹,奄奄一息将死的狮子没了痕迹,唯一能证明方才那场决斗的是师灵衣拽住的昏迷不醒的柯降奈,便连屏幕都切换为pt20诈骗系统广播。上面楚弃厄一行人的名字不断闪烁,这证明只有他们几个人在副本内。 这场副本里,只有他们。 一股后怕油然而生。 何羽桃不禁后退一步,脚跟猛然抵在一处硬物上,冰冷冷的,像是什么利器。 他低头。 那把师灵衣曾经握住的枪,此刻出现在木板上。 “愚人。” 一道声音清晰异常。 夏燃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她从暗处走来。 “你刚刚……”戚茜疑惑皱眉,这人不是被绑在二楼吗…… 夏燃施施然,站在楼梯上,依旧是那套白裙子,头顶的花瓣不再鲜艳,已然枯萎。 “师灵衣!”楼上响起陆品前的喊声。 墙上,屏幕掉落砸在木板上,花了屏。 匕首捅进师灵衣的喉间,血液洒向杀戮者,将戏服沾上红色。 柯降奈的神情一如平常,他甚至微微仰了仰下巴,手腕更要用力。 因为用力,面部轻微扭曲。 奋力,将沾满血迹的匕首抽出。 亲眼看着对方丧失力气,笔直往后倒去。 【npc柯降奈吸取玩家师灵衣底牌技能,副本重溯中……】 系统的播报声将所有人打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有楚弃厄眉头轻皱,他抬手十分狠戾掐住柯降奈的脖子,把其生生掐离地面。 他没有开口,却将所有杀意尽数释放。 广播所散发出的啸叫声混着何羽桃一行人急切的喊叫声。 师灵衣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后颈,血液迅速沾染手掌,他的耳边模糊不清,便连眼前都有些不清楚。 不远处,楚弃厄的背影伫立,师灵衣伸手,轻声喊出那句:楚……阿。 他从未叫过这个名字,阿字并非是阿鹤的阿,而是厄的第一声,轻音,像落在羽毛上,轻触后迅速收回。 师灵衣倒在地上,血液流向地面。 像初入副本时,死去的杨资。 夏燃缓缓下楼,她走近,眼神扫过周围一圈的人,最终眼神落在阙恩上面。 轻声道了句:“愚人。” 所有人皆围在师灵衣身边,唯独阙恩听见这句愚人,他回身去望。 怪异,有些陌生。 心脏处猛地被重击。 阙恩他懵了又懵抚上心口,“为什么……有点痛。” 头顶的花在复苏,随着花瓣飘向阙恩手心。 而后,融化。 泪,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坠落。 【副本已重溯】 【欢迎来到副本《希区柯克的谋杀》】 【本次任务为:寻找凶手】 【播报:师灵衣已丧失底牌技能】 …… “1号实验体,出列。” 凶狠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痕,自额头划过下巴,他嘴里叼着烟,用脚踹了踹地上的人。 见对方一动不动,男人骂了句娘,捏过嘴里的烟,他蹲下去,扼住地上的人下巴, “小子,骗我可没什么意思。” 被扼住下巴的少年,满脸血迹,唇色惨白,他缓缓睁开眼,一双清明乌黑的眼望向男人。 只看着,不说话。 “他娘的少给我装蒜!老子告诉你师灵衣,这里的规矩是只能骗,不能杀。除非他死在副本里。102号实验体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男人可受不了师灵衣这无辜样,淬了口口水,又将师灵衣拖行至门口,他按住师灵衣脑袋,粗暴地强迫他看系统仓里已经被分解四肢的102号实验体。 说罢,又将目光投向手中奄奄一息的师灵衣身上,他咬了咬牙,想揍一顿师灵衣又下不去手,最终只能狠狠把手中的烟按在师灵衣手臂上。 星火燃过血红色袖子直抵肌肤,烫与痛并发。 师灵衣没什么反应,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系统仓里安静闭眼的实验体上,耳边是系统计时的滴滴声。 第74章 手心满是血,他的指腹按在地面,生生染出一个印子。 “毒蛇白眼狼!” 男人这样评价他。 转身离去。 门被开启后又关闭。 光线从白昼瞬间化为黑暗。 只有滴滴声逐渐清晰,与自己心脏跳动声逐渐符合。 顿了很久,师灵衣这才慢慢爬起靠坐在玻璃上,他慢慢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而后笑了。 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他望着自己手上的血,侧头对系统仓里死去的人,道:“很高兴你死前做了一件好事。” 帮他顺利逃过一次副本。 血迹不是师灵衣的,是他沾上的。 师灵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血液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 门复被打开,光线透过一道缝隙撒进师灵衣乌黑清明的眼中,他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混血模样的卷发少年。 少年被绑住手,身穿蓝白色袍子,衣襟的白色毛边浓密且为他增添几分异域,像什么呢…… 师灵衣思索一番,慢慢启唇:“有娀里的楚家。” 听见楚家的少年这才注意到屋内有个人,他朝目标看去,只见对方弯着唇,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 他的眼睛,很干净。 少年抬脚,脚踝处的铁链响动,额间的额饰随着动作而摆动。他听见坐在地上的人问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少年只一步步靠近师灵衣,而后弯腰,微卷的头发下坠,他额间的花纹若隐若现。 身上满是青梅气味,沾着浓浓露水气息。 “楚阿鹤。”师灵衣用沾上血的指骨挑起少年胸前的身份牌念着,抬眼与他对上视线,笑得有些漫不经心,“楚家人啊。” 少年启唇,说的是藏语。 意思为。 楚弃厄。 或许是楚弃厄三个字唤起他某些记忆。 猛然,师灵衣瞳孔骤缩,心口的钝痛令他坐不直身体,他亲眼看着面前的楚弃厄缓缓离去,抓不住触不到。 如同每个夜半梦回。 “楚弃厄!!” 他唤着。 眼前控制不住的隐入黑暗。 再睁眼时,是在一个极为小的房子外面,仅能容纳一个人的房子。 这个场景师灵衣极为熟悉,他曾经每日都要来,每日都来…… 他知道了,这是梦。 一个称不上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梦。 颤着手指,师灵衣握住门口的锁,听得咔哒一声,门开了。 光亮照进屋内。 微弱的光对这个房子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但师灵衣还是一眼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人。 楚阿鹤。 楚弃厄双手被绑在一处木箱旁,绳子被鲜血染红,身侧撒满了沾上血的竹编制物品,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有些麻木黯淡。 他用不太熟悉的中文问师灵衣:“他们,还是不让我走,是吗?” 师灵衣愣了好些时候才回过神,呼吸没入鼻间,他的脚底沉重异常。 身上的疼痛如同一柄利刃割开,他藏了藏带有血迹的袖子,上前蹲在楚弃厄面前,用指腹擦去楚弃厄脸上干涸的血。 笑着,“快了,楚阿。” 他好像有七年没见过这样的楚弃厄了…… 如此脆弱的楚弃厄。 手指抚过楚弃厄额头上的花印,师灵衣脸色毫无血色,他的手指绕过楚弃厄脸上的伤口,疼惜地抚摸,慢慢拥上前,抱紧楚弃厄。 生怕下一秒,楚弃厄便会消失。 因为是梦,所以倍加珍惜。 指骨一点一点没过楚弃厄的发。 真实异常。 师灵衣指尖发颤,他眨眼咽下喉间的干涩与血腥,问楚弃厄,“疼吗?” 满是针孔的后背。 那处被针管扎过无数遍的地方。 楚弃厄摇头,他的手心里捏着一只竹蜻蜓,是三天前师灵衣给的。 他将蜻蜓递给师灵衣,视线紧紧盯住师灵衣的脸色和他唇角未擦干的血迹。 他的脸色比三天前还差,气息都弱了许多,衣服上的血迹更多了。 一颗青梅落入楚弃厄的手心,师灵衣与楚弃厄额头相抵,他挤出一抹笑,像从前经历过无数次一样说着,“楚阿,三天后。” 三天后,我再来。 只要他更改历史,说不定楚弃厄就能活下来。 谁都不会死。 起身,师灵衣心口处钝痛,他眼前一晃,发现面前的人早已不再是楚弃厄。对方的眼神熟悉透着杀意。 他说:“师,如果楚家少年知道当初因为你,他才变成输血实验体的话,你会杀了他吗?” 师灵衣轻微蹙眉,想开口喉间却刺痛异常。 那个熟悉的人缓缓走近,面容更加清晰。 他说:“你该,回去了。师。” 黑暗是瞬间淹没他的,一并赠予师灵衣的还有那愈发清晰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窒息。 他在这里挣扎奋力,无果。 等待他的只有长久的黑暗。 …… 直到重新听见系统计时的滴滴声,师灵衣一口血呕出,他咳了好一阵才缓过神。 耳边听见何羽桃那句松了口气的呼喊:“还好还好,没死透。” 师灵衣抬手将残血抹去,神色平常地回复何羽桃,“死透了你打算把我埋哪儿?” 何羽桃摆摆手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刚要解释就看见陆品前挤到自己面前查看师灵衣的伤。 专业法医的架势,捏住师灵衣颈脖左右查看都没瞅见伤口,他啧了声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近于是又往前探了下,刚动身就被师灵衣用手抵住脑袋。 师灵衣一句话没讲就被人往外推,他那眼神里分明就写了一个字:装。 就是想看师灵衣能活多久,陆品前的心思是一点不藏。 摔了个屁股蹲陆品前大骂师灵衣,“你有没有良心师灵衣!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扛着你往这儿跑,你倒好!你上来就跟我恩怨分明!!我只是想看一下你脖子还有没有事,有你这样对待老同学的吗!” 师灵衣手肘抵在膝盖上,凑近陆品前,唇角扯出一抹笑,伸手从陆品前袖子里掏出一小把手术刀。 他眉峰一挑,拖长语调道:“物证。” 继而抬头去看何羽桃,“人证。” 齐全。 陆品前拍拍屁股装没听见,充耳不闻,只问师灵衣,“你小子,为什么故意被柯降奈刺这一刀,你突然想玩孤狼啊?!” 有些埋怨的语气,撇撇嘴又颇为无语地骂师灵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当时经历了有娀2.0版本还顺带被夏燃摆了一道,阙恩也被掳走。你坏事做尽你!” 话落,何羽桃踌躇一会儿接着陆品前的话对师灵衣说,“师兄……你也不能怪品前哥生气,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差点死在那个斗兽场。” 那场面,阿哥一个人顶了十分钟都已经很牛了。 都是师灵衣那一下,让柯降奈苏醒了。 叹了口气,何羽桃正要说什么,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只见楚弃厄拽起师灵衣,二话不说就往幕布后面走。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隐蔽的一处就传来东西散落的声音。 与其一并响起的还有师灵衣略微迷惑的语气。 “楚弃厄!你为什么尽打我一个?!” 第54章 楚弃厄眯起眼, 看向师灵衣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悦。 “擅自行动。” 并让所有人置身危险,借自己名义。 想到这儿楚弃厄脸色更沉一分,他刚要抬手便听得系统声音响起。 【玩家已就位】 【副本开启】 【祝各位玩家副本顺利, 祝此处没有谎言】 楚弃厄神色一变,刚收起手便察觉到周边环境尽数变了。 从一处暗处幕布变为剧院门口。 朱红色的大门与身边刻着的怀心剧院四个潇洒大字一并出现在众人面前。 “怀心剧院。”何羽桃抬头念着,走到楚弃厄身旁, 歪着脑袋百思不得而期间,“这剧院哪里怀心了?!简直就是坏心!坏透了!” 说完还啧啧两下, 表示唾弃。 戚茜上前,伸手触了触大门的锁,她回头对众人说:“没锁。” 而后抬脚踹开大门。 光线顺着大门照进剧院, 洒向座位。 整个剧院空荡荡,甚至于没有一个活物。 陆品前扫了眼面前场景, 拽住将将踏入剧院的戚茜,他摇头, 嘱咐对方。 “不要冲动。” 戚茜甩了下头发,恰好撇开陆品前的手, 抬眼看向楚弃厄, 满不在乎地说:“该制止的人应该是这位。” 顺着戚茜眼神看去, 楚弃厄左手指腹的血恰好滴落地面。 他受伤了。 陆品前皱眉, 想去看楚弃厄伤势却被躲开。 第75章 不等大家说话, 楚弃厄便抬脚跨进剧院,留给大家一个潇洒的背影。 众人:……我就知道……最该让楚弃厄别冲动。 随着楚弃厄的进入,其余人也纷纷加入。 剧院的灯随着他们踏入而亮起, 门缓缓关上。 这场景和初入副本不同,初入副本透着一股子阴郁氛围,现下便连灯光都是暖色调的。 “砰!” 枪声响起, 灯光全部暗下。 楚弃厄听见后台响起几声音乐,接着台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与杨资长得十分相似的人。 对方身穿灰色大褂,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踏上舞台。 他的身姿挺拔,围着一条灰白色围巾。 舞台的角落骤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孩子哭声。 何羽桃汗毛竖起,紧紧捏住蓝简袖子,他小小声地问:“这……只是整哪出啊……” 蓝简抿了抿唇,缓缓摇头。 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舞台上的人,见那男人顺着孩子哭声走去,舞台上的雪飘下,落在他的帽子上。 孩子旁边蹲着一只小狮子,它的嘴里叼着孩子,朝男人看去。 男人走近,见那只小狮子将孩子放下,用鼻子拱了拱,意思很明显,让男人救救孩子。 许久,男人抱起地上哭泣的孩子,左右望了望,最终叹气。 摘下围巾包住孩子,用帽子挡在围巾上往舞台上的另一处走去。 此时,一道白色投影布自男人面前落下,在光的照耀下,只能看见大雪落在他和孩子身上。 他用手护着孩子,顶着风雪一步步前进,走得艰难缓慢。 从挺拔的身姿到微微驼背,从护着孩子到牵着孩子前行。 音乐慢慢地减弱,直到幕布缓缓关闭。 剧院陷入沉寂,便连风声传入窗子缝隙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舞台上那个和杨资长得相似的人是谁?抱的孩子是柯降奈吗? 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光洒在楚弃厄一行人身上。 他们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穿得干干净净,手里捏着一张画,满脸都是颜料,他的眼睛里尽是兴奋,目光炯炯地朝不远处看,手臂挥了挥,喉间发出几声急切声响。 “小柯,今天又画了什么?” 男人站在走道,笑着问孩子。 柯降奈啊啊两声就要跑起来,小小一个,奔向男人。 男人爽朗地笑出了声,大跨步走向柯降奈。他的身体穿过站于走道的楚弃厄他们,站定于柯降奈面前,弯腰把他抱起。 画被柯降奈塞进男人手里,男人仔细看了几下后眼尾都是笑意,他摸了摸柯降奈的脑袋,说道:“走,怀伯伯带你去看他们。小望和它们玩的很好呢。” 话落,男人转身离去。 他的身体再次穿过楚弃厄,有一种诡异的虚空感。 不远处,是孩童的柯降奈兴奋的啊啊声以及杨怀的笑声。 一大一小,甚是温馨。 直到杨怀的背影彻底隐入黑暗,再次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耳边好似响起了时钟的滴滴声,师灵衣警惕着用眼神扫向周围。 楚弃厄抬脚便要顺着方才杨怀走过的方向去却被师灵衣拉过手腕。 黑暗之中。 一道声音响起。 “只可惜这孩子天生是哑巴啊……” 风钻进窗户,掀起众人衣摆。 后面的幕布飞扬,仿佛要将其撕碎。 “品前哥,咱……还走吗?”何羽桃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陆品前叹了口气,扭头看看身后被吹开的门,他回答道:“你觉得,柯降奈会想让我们止步不前吗?” 绝无可能。 何羽桃摇摇头。 柯降奈都敢争夺师兄的底牌技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头一个npc剥夺玩家底牌技能的,柯降奈胆子颇大。 . 顺着杨怀方才走过的方向,穿过一个暗道,陆品前走在最前面,他摸着面前挡住的板子,回头对众人说:“没路了。” 这里没有光,甚至连空气都是稀薄的。 蓝简抚了抚墙壁,虽然看不见,但她能闻到泥土的味道,还有腐朽的木头味道。 她道:“我们可能在地下。” 瞬间,何羽桃如临大敌,他大叫一声,“柯降奈想把我们活埋了!” 话落,一道光照进何羽桃眼睛里,吓得他吱哇乱叫,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杀了!这是谋杀!谋杀!!!” 只有戚茜很快回过神,她迷惑地问蓝简,“请问,你刚刚为什么不拿出来?” “哦。”蓝简说着把手电筒开大一些,“我刚刚才想起来。” 戚茜:…… 陆品前刚要吐槽就见师灵衣沉着脸从蓝简手中拿过电筒,挤开地上还在失魂落魄的何羽桃后站定于木头面前。 惨白的光照在木头上面,湿湿的泥土裹住木头。 侧身,指腹抹去其中一抹湿泥土,而后屈起手指敲了两下木头。 最终他回头,对众人道:“是在地下,而且,在一个人的墓里。” “阿诺娜再现?!”戚茜问。 “不。”陆品前难得地蹙眉,他紧紧盯着木头上方的血迹,道:“活埋。” 从木头里渗出的血,染红了泥土。这具棺椁中没有任何动静,但血迹是鲜红色,这证明死者在下葬前还在失血。 下葬后,血液透过木头甚至染红泥土,至少保持这样的动作一天以上。 也就是说,死者并非只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极有可能是缺失氧气,死于窒息。 陆品前抿唇,抬头去望头顶,在斜上方处看见一块被泥土掩盖的布。 他去扯却发现这块布由于被泥土压死导致抽不出来。 顺着布他摸到了钉子,普通土葬用的钉子大多会在四周打下,而这具棺椁则是极为密集的打下钉子。 “咚!” 巨大的重击令泥土自头顶落下,师灵衣眼疾手快拦过身侧的几个人,他望向楚弃厄用眼神寻问。 楚弃厄望着头顶那一处重击,沉默半响后,“人。” 话落,闷闷地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知图报的东西!”杨资上前踩住柯降奈的身体。他斜眼看了下墓碑里杨怀的脸,轻蔑地嗤笑一声,冲柯降奈道:“你就是现在把人从泥里挖出来,他也死透了。我的好哥哥,就是死于癌症!” 柯降奈啊啊两声,嗓子发不出声,他奋力推开杨资,转身跪在地上徒手去挖被填平的土。 他将墓碑推到,试图从这里下手。 墓碑倒在地面,重重地砸出巨响,泥土再次砸在地下每个人的身上。 陆品前抹了把脸上的土,很是无奈,“如果我们不尽快出去,只有两种死法。被砸死或窒息。” 表示同意的蓝简默默从包里拿出考古工具的小刷子,一点点仔仔细细弹去身上的土。 她道:“还有一种可能,被杨资栽赃我们杀了杨怀,然后被柯降奈弄死。” 总之每一种死都荒唐至极。 反观地上的柯降奈好不容易挖出一个小坑又被杨资一脚给踹倒。 草丛里,一只壮年狮子冲过来狠狠咬住杨资的腿,再拖着杨资往草丛里。 “小……”捂住肚子的柯降奈喊不出话,只能混沌的字音。 他慢慢爬起来,听到杨资咒骂狮子,又听见狮子低吼的嘶鸣。 一声枪声后,飞鸟散尽。 柯降奈的耳鸣几乎令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回过头,是杨怀的墓碑倒下的场景。身前,是杨资狰狞的嘴脸与咬死不松口的小望。 小望的腹部在流血,子弹穿过它的身体。 杨资骂骂咧咧地爬起身,一条腿满是咬伤,他淬了口,骂道:“正好,我的表演团里缺只狮子,便宜你这只畜生了!” 柯降奈听不见,他怎么可能听得见,他只看到杨资从腰间抽出皮带,发狠地抽向小望。 血肉被打得绽开,小望张了张嘴想反击却被杨资用枪再次对准利齿。 柯降奈发出急切地声音,他跌跌撞撞跑去,奋力去抓杨资的手却反被推开。 杨资把泄愤对象转移,那根皮带抽向柯降奈。 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杨资才重重吸气平复心情,他用好的那条腿踹了脚晕倒的柯降奈,再叫人给狮子注射麻醉剂。 他停留在杨怀墓碑前,笑了笑,施舍一般用血去擦墓碑。 “杨怀,安心和我的手指葬在一起。” 说完,撑开一把伞,手上缺失的那根手指露出狰狞的伤口。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扶了下眼镜。 要下雨了。 柯降奈是在杨资离去的五分钟后醒来的,雨落在他脸上,又冷又潮湿。 杨怀的墓碑静静躺在地面,被雨水浸湿。 拖着双腿的痛,柯降奈爬至墓碑旁,想触碰却又不敢,他只能啊啊两声又恨自己发不出声音。 第76章 双唇干裂破皮,喉咙如撕裂般疼痛。 没有人可以救他了,没有人能听见他说话了。 柯降奈喉咙里发出不成音的声,雨水打在他唇上,疼得要命,又顺着他头发滴在薄薄的衣服上愈发得疼。 伤口破开被雨水冲刷,血液渗进泥土中,他双手满是泥,沾进指甲中。碎石头划破他指尖和手掌,他满是不在乎。 呜咽声响起,无措又崩溃的哭声透过泥土传进地下每个人的耳中。 突然。 柯降奈触到一个硬物,那是木头。 颤着手慌张又迅速地拂开木板上的泥,很快又看见钉子。 一排的钉子,钉得死死。 切断了杨怀最后一点生机,也将柯降奈最后的希望摧毁。 第55章 等了许久, 顶部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品前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晕了?” 摇头,师灵衣道:“离开了。” 柯降奈把墓重新填补,而后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所有人只知道, 在杨怀死去后的怀心剧场再也不演剧目,反而成立了动物表演团。 杨怀的弟弟杨资将所有流浪动物救助后,让他们表演节目, 以此来维持剧场的开销。 听完师灵衣说的柯降奈后续,蓝简举手问:“所以柯降奈才选择杀死杨资, 为杨怀报仇?” “提问!”何羽桃也举手,“那柯降奈不是成功把杨资杀死了,怎么还要回溯?” “等一下。”陆品前按住何羽桃的手, “先回答我一下,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话落, 包括楚弃厄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师灵衣。 师灵衣却笑,他朝通道口抬下巴, 而后道:“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有吗?”何羽桃率先开口, 他左右瞅了又瞅, “就我们几个啊。” 电筒的光扫过在场每个人身上, 移至通道口, 蓝简迟疑了片刻, 慢慢走到通道口。 她的手有些颤抖,轻声问其他人,“刚才的门……是谁关的……” 此时, 大家才发现,原本敞开的通道门早已关闭,这意味着氧气不再是流通的。 六个人用仅剩的氧气, 不出四个小时便会缺氧而死。 风声被门阻挡在外,整个空间里仅能听得见的只有大家的呼吸与水渗入泥土的流动声音。 何羽桃心跳愈发得快,不知是恐惧还是心慌。他捂了捂心口,抓住戚茜手臂。 他道:“七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戚茜侧耳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但可惜,她什么也没听见。 何羽桃抓住戚茜的手指愈发得用力,他听见自己头顶上面有什么东西爬行,沙沙的搅动泥土。 有些不敢,何羽桃抬眼往上看,沙沙声骤然停了。 心,忽而定下。 何羽桃还没松下一口气就被泥土大量砸在脸上吓得半死。 下一秒,一只手破土往下。 修长,白皙。 手臂上的青银色纹路映照于皮肤上。 “啊!!!闹鬼啊!!”何羽桃惊慌失措大喊,腿都发软跪在地上。 楚弃厄侧身,抬手握住那只手的手腕,他顺着纹路往上瞧,而后狠狠一拽。 大量湿润泥土随着干泥一并坠落。 在坍塌之前,楚弃厄早已推至一边。 一个大洞出现在眼前,繁星点点。 “席霖?”蓝简用手电筒去照,她又将电筒照向外头那个大洞,“你怎么在这儿?” 趴在地上,满身狼狈的席霖愤怒至极,她爬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就对楚弃厄骂。 “我服了,怎么每次你都能精准锁定我,而且都只拽我的手,怎么着我手上有定位器啊?!” “每次?”楚弃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他眯起眼去瞧席霖。 席霖撇下眼,假装拍灰,扯扯袖子用来遮住手上的纹路,而后整理一番自己的头发,眼神撇过师灵衣,又笑开。 梨涡还是那么甜,只是脸上有些脏,她朝师灵衣道:“真是巧啊,师同学。” 师灵衣垂眼去看席霖,半响后撇过站在一旁的楚弃厄,他抬手替席霖擦去脸上的污泥。 啧了声,师灵衣的眼睛里紧紧盯着席霖,“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不小心掉下来了。” 席霖嗔怪,“这不是着急想见你吗?” 师灵衣不动声色,从始至终只盯着席霖,他唇角笑得更开,眼神更柔。这种柔情是不达眼底的,透着一股子冰冷狠戾。 手指划过席霖的脸,绕过她下巴,又抚过她有些发抖的唇。 “席霖。”笑意依旧,师灵衣语气却有些威胁的寒意,“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指尖紧紧扼住席霖喉咙,迫使对方抬头直视自己。身体因为过度疼痛而丧失力气倒在地上。席霖不敢挣扎,甚至说,她有些惧怕师灵衣。 也是,这样的师灵衣换了谁都会怕的。 浑身释放戾气,眼睛里满是杀意。 何羽桃想去劝但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抿了抿唇小声问戚茜。 “师兄怎么突然这样了?” 戚茜摇头,她摸不透师灵衣,一直摸不透。 虽说和师灵衣在学校经常见面,但他一直有个玩心大师的名声。 玩弄一个人的人心,对师灵衣而言是易如反掌。 于是戚茜用手肘推了推陆品前,“你和他熟,你去劝劝。再怎么样也是一条命。” 陆品前双手一摊,他扭头只看向事不关己的楚弃厄。 他道:“谁让她张口闭口都在怪阿鹤的。” 席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她那张俏丽的脸被憋得通红。 “师……灵衣……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句话传进师灵衣耳中,换来的是一声疑问。 “是吗?”师灵衣冷笑一声,他垂眼与席霖对视,而后轻轻挑眉,好似在挑衅。 警告席霖,再多招惹楚弃厄,她一定会死。 席霖被这样的表情吓到,身子一缩,用手去抓师灵衣的袖子,但被师灵衣甩开。 满身的泥土,与初见时的青春靓丽高傲清冷截然相反。 只因为,她把心思放在楚弃厄身上。 见师灵衣松了手,蓝简才敢上前去扶席霖。 “你没事吧?”蓝简问。 席霖抬头,看见蓝简时愣了愣,几秒后缓缓摇头。 她借着蓝简的力气站起身,走到师灵衣面前:“我来带你们出去。” 声音嘶哑,喉间隐隐有血腥味道。 师灵衣抬眼,那双金色瞳孔越过蓝简盯向席霖,半响没有说话。 就在大家沉默之时,一道光直射在席霖身上,一直不说话的楚弃厄缓缓开口。 “结束后,你去哪儿了。” 他的手中握着电筒,一步步逼近席霖,最终在对方将将躲闪之时扣住她的手臂。 此时,所有人才幡然醒悟,自从出现夏燃后,席霖便被忽略了,甚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情。 如此说来,席霖和夏燃一定有什么共同目的。 而且席霖和师灵衣看起来关系很好,甚至有些暧昧,但实际上二人水火不容,甚至于这苗头是楚弃厄。 何羽桃啧了声,叉腰,用几个字评价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不堪入目。” 他走过去,抓住席霖和楚弃厄的手臂,没心没肺地说:“那我也要加入这个不堪入目的家。嘿嘿。” 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席霖反扣住何羽桃的手,点头,“很好。那我们先上去再说。” 话音刚落,席霖就想推何羽桃上去。 只可惜,她自身被楚弃厄单手扣住手臂。 楚弃厄紧紧盯住席霖,对其他人说:“你们,上去。” 戚茜不敢耽误,迅速攀爬上去,扫了眼周围没什么危险后找了根藤蔓放下让剩下的人爬上来。 等所有人都爬上去后,师灵衣这才走近,他只盯着席霖,对楚弃厄道:“我还有话问她。” 却见楚弃厄扣得更紧,他歪头眼神转向师灵衣,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有话,问你们。” 手指扯过席霖的袖子,令她露出那些纹路。楚弃厄定定看了几眼后,单手拽住师灵衣的手臂。 一样的纹路纹身,颜色,走向,都一样。 这证明席霖和师灵衣的关系并不是暧昧这么简单,方才师灵衣突然的发难也并不是单纯因为自己。 “阿哥!我们抓了只野兔,你吃不吃啊!” 洞口,何羽桃趴在那问。 在人家坟前烧烤,多新鲜。 身后的陆品前骂骂咧咧,“吃什么兔子吃兔子,一只够吗你就问!那么多张嘴呢!戚茜再抓只野猪杀!” “我把你俩宰了信不信!给我烧火去!”戚茜掏出腰间的小刀丢进洞内,她道:“不客气,你们三谁死了,我烤谁。” 第77章 席霖知道这是戚茜在给自己解围,心下一松,想挣脱楚弃厄的束缚。 哪知蓝简趴在洞口,手作喇叭状,喊楚弃厄,“阿楚,我们抓不住那只野鸡,你来帮个忙。” 谁都知道师灵衣和席霖有点私人问题要解决,但谁也没戳破,包括楚弃厄。 楚弃厄刚一动身,手就被席霖抓住。 席霖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楚弃厄,试图感化对方。 “他不会吃你。”楚弃厄只丢下这句话,而后翻身出洞,带着一身冷气去杀野兔。 虽说楚弃厄说了不会吃,但席霖还是控制不住怕。 她转身对上满脸阴郁的师灵衣,吞了口口水,干笑:“我刚才和楚弃厄闹着玩的,我没有骂他。” 师灵衣抬手扼住她下巴,“只是闹着玩?” 席霖:…… 挣了两下没挣扎开,席霖火也起了,她瞪向师灵衣,压着声音道:“你已经进来十三次了,如果这次他还是假的,我找不回记忆,你也达不到目的!如果这不是——” 一句话没说完,席霖就被师灵衣扼住下巴发疼,说不出半个字。 天空繁星汇聚,下过雨的空气里混着一股泥土味。 师灵衣淡淡道:“不要妄图试探他。” 这是最后的警告。 所有人都以为方才师灵衣说的挑战耐心是因为席霖三翻四次地盯着楚弃厄,只有席霖明白,师灵衣在警告自己,不允许用任何方式去试探那是不是真的楚弃厄,哪怕这是为了师灵衣。 第56章 天色愈发晚了, 周围仅有虫鸣和树枝被燃烧的声音。 肉香弥漫开来。陆品前转了一圈手中的树枝,火光映出他眸子,减弱平日里的算计, 多了几分柔意。 “太好吃了!”何羽桃发出感叹,夸赞蓝简,“小简, 你真的太周到了。简直就是百宝包,连调味料都有!太牛了!” 不仅有调味料, 还有什么小型医用品,考古小道具,压缩饼干, 军用巧克力。 总之,蓝简那个包就和变戏法一样。 啥都有。 何羽桃美滋滋地啃了两口鸡肉, 余光瞥见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席霖,他放下吃饭速度, 踌躇着要不要开口。 咽下嘴里那口肉,何羽桃扫了眼坐她身边的师灵衣, 见他手里还捏着压缩饼干, 于是何羽桃问, “师兄, 你不吃吗?” 二话不说, 师灵衣就把那包压缩饼干丢给何羽桃,意思非常明显:送你了。 于是何羽桃就把席霖抛之脑后,开开心心啃饼干。 火还算旺, 温度也不冷。 陆品前把最后一点肉取下用树叶包住递给戚茜,他朝戚茜使了个眼神。 戚茜心领神会,拎着肉就往席霖走去, 她挤开师灵衣,硬是在师灵衣旁边坐下。 “吃点?”戚茜问她。 席霖看了看先前放在自己面前的压缩饼干,顿了几秒后摇头。 “谢谢。”她说。 然后又恢复先前发呆的模样。 戚茜最看不得女孩子这样,于是对师灵衣先前的做法表示唾弃,而表现方式则为瞪了师灵衣一眼。 把师灵衣瞪得莫名其妙。他觉得好笑,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衣服还被戚茜当坐垫坐了。 无奈,师灵衣颇为不耐地从戚茜手中拿过滚烫的鸡肉,顺手从何羽桃那里抢点调味料撒上,然后递到席霖面前。 他停了两秒,“没毒。吃不吃。” 彼时席霖这慢慢抬起头,看了眼师灵衣,见他咬了口自己手里的吃食后才敢接过树叶里的东西,慢吞吞吃了起来。 “这群傻子想不出下毒这么高明的法子。”师灵衣丢下这句话。 他本想抽根烟去去晦气,刚叼上烟才发现火机被楚弃厄没收了,东西还在戚茜那。 指尖夹着烟,师灵衣走到楚弃厄旁边,蹲下,用烤肉的火来点燃手中的烟。 猩红的火星亮起,烟雾透过唇齿向外涌出。 他戴上兜帽走到一边默默抽烟。 白色的衣服随风飘动,连带他的浅发。眨了眨眼,师灵衣抬头望见明亮的星空。 这个场景他从小看到大,不知看了多少回。 半点新意都没有。 “没什么向我解释的吗?” 楚弃厄站在他身后。 嗤笑一声,师灵衣回过身,望向楚弃厄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将烟送进口中,伸手拽过楚弃厄衣领,定定紧盯住他。 烟草浓烈迅速席卷楚弃厄,像师灵衣一直以来强势的气息。 师灵衣笑着,他说:“你指的是什么。” 是他和席霖的关系,还是他和席霖的身份? 静静的,师灵衣等着楚弃厄回答。 只可惜楚弃厄是个天生的木头,什么也不知道就敢跑来质问。 笑意在师灵衣眼底流淌,愈发得浓烈,令楚弃厄有些薄怒。 撇开师灵衣的手臂,楚弃厄冷了冷脸转身就要走,却在将将踏出第一步时,手臂被师灵衣扣住。 师灵衣反手把楚弃厄拽进黑暗里,是星光也照不到的地方。 楚弃厄看得见,他亲眼见师灵衣抬起手,掐断那根抽了一半的烟,而后贴近自己。 烟草更加浓烈,几乎要与血液融为一体。 大拇指指腹落在楚弃厄的额间,抚过后又轻轻用指腹描绘他脸部轮廓。若隐若现的烟草气息在楚弃厄身上沾染。 皱眉,楚弃厄想推开师灵衣却被对方反扣住树身。 背部撞击在树身,引起何羽桃他们的注意。 不远处,何羽桃关切的声音响起,“阿哥!你们没事吧?!轻轻打一下就行,意思到了就好,别打太狠了哎!” 黑暗里没有声音回应。 何羽桃有些不放心想过去看看,陆品前却道:“打不死人,放心。安心吃你的。” 另一侧,楚弃厄动身想挣开束缚却发现师灵衣死死将他的双手按在头顶。 眸子里的怒意明显,楚弃厄脸色更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真稀奇啊,短短两分钟你却问了我两个问题。”师灵衣逼近他,嘴角上扬,“是我做的不够明显吗?” 师灵衣的眼睛很亮,因为金瞳的关系五官显得更加浓烈。他的身上始终有一股熟悉的梅花香气,哪怕他抽了烟。 他在距离楚弃厄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停下,气息发出的笑落在耳边有些低沉。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火机。” 所以,应当付出代价。 锁骨处传来的疼痛带着麻意,楚弃厄抬脚就要踹师灵衣,但被对方预判般压下。 师灵衣松了口,瞅着楚弃厄锁骨上的牙印觉得非常满意,于是抬眼对楚弃厄道:“下次我再印上名字。” 笑意在他眼中浓得快溢出,楚弃厄不用看就知道。 师灵衣松开压住楚弃厄的双手,他用指腹请捏住楚弃厄下巴,微微迫使他抬起下巴,而后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和师灵衣耳侧的蜻蜓流苏扫过唇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也许只是多了些温度,多了点梅花香气。 师灵衣扣住楚弃厄后脑,在他耳畔说:“我多要点,不过分吧。” 耳垂有点发烫,楚弃厄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气息不稳得厉害。 “师灵衣。” 他开口。 你找死。 “啊!” 暗处传来师灵衣的哀嚎但很快就没声了。 戚茜竖起耳朵去听,她似乎听见了师灵衣的叫声。 于是她用眼神询问其他人。 见所有人都在点头,戚茜这才站起身往暗处走了两步。 她道:“阿鹤?你别把人打残了,我们副本还得靠这小子打架呢!给个教训就行嗷!” 里头没声。 戚茜没敢上前,生怕楚弃厄杀红眼了把自己也给杀了。 于是她又叮嘱几句就退回位置,继续找石头围床位。 她把席霖的床位安排在自己左边,特意还替对方多叠了些石头,顺便把陆品前的外套也给席霖当被子。 弄好后又去看蓝简有没有盖的东西,她对席霖道:“虽然一开始见你的时候我真挺不喜欢你的,但是你敢和师灵衣叫板——” 扭头,朝席霖竖起大拇指,“你是牛的。” 蓝简也跟着慌张竖拇指。 席霖看了看暗处,又看向戚茜,她顿了片刻,说:“我当时确实想让你们都输了。” “后来呢?” “后来……夏娃她……” 戚茜安慰她,“不想说就不说,也没多大事。” 沉默了片刻,火堆旁响起席霖的话,“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夏娃说她可以帮助我。就像她能帮柯降奈夺取师灵衣的回溯技能一样。” “你也想回溯?” 摇了摇头,席霖说:“我想知道我的记忆。” 就像知道人如何出生,长大,衰老,死去一样。 何羽桃听完,凑着一张严肃的脸,他说:“你的意思是说夏燃有神的能力?” 第78章 陆品前也跟着一齐严峻,摸了摸不存在胡子的下巴,“那她当时为啥不抽我呢?我当时那么嚣张。” “你可以帮我找到夏燃吗?”何羽桃郑重地握住席霖的手,“我想许愿暴富。” 席霖:…… 暗处。 楚弃厄冷着一张千年冰川脸,拽起师灵衣衣领。他冷峻的眼神扫过师灵衣胸口上的伤势,而后道:“她的底牌,你知道。” 你和她,是一类人。 躺地上的师灵衣双手一摊,直接摆烂。 反正楚弃厄早就猜出自己的回溯技能是被夏娃剥夺的,那没道理不怀疑席霖的身份是否作假。 “合作。”楚弃厄道。 师灵衣听完气笑了,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伤,对楚弃厄指控,“阿鹤同学,我只是正常讨回我该有的东西,你这样让我怎么敢再跟你合作?” “不是。”楚弃厄拽起师灵衣,回头直直盯向席霖,“和她。” 顺着视线,师灵衣看见席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纹路。 失去记忆的人,总会有些执念。 所有人都是这样。 师灵衣拍了拍身上的灰,他侧眼去瞧楚弃厄整理衣服,见他喉间有些发红,锁骨还印着牙印。 有点惹眼,师灵衣移开眼睛朝席霖抬了抬下巴,“猜猜看,她为什么在消失那么久后突然回来救我们。” 透过树叶缝隙,楚弃厄的神情逐渐恢复从前,视线里不带一点波折。 他道:“失去记忆的人最想做什么。” “恢复记忆?”师灵衣猜测。 点头。 楚弃厄的语调有些下压,“夏娃和她的合作,也失败了。” 也?师灵衣挑了挑眉,没戳破楚弃厄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他抬头望了望夜色,只说,“很晚了。” 一夜无眠。 何羽桃睁眼时看见楚弃厄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手里捏了几个果子把玩。 他像条蛇一样扭到楚弃厄面前,问他:“哥你想啥呢?” 楚弃厄道:“在想十分钟内你们还没醒,就让你们永眠这个地方。” 噌地一下,何羽桃就站起来,连带其余人一并喊醒。 他眨巴眨巴眼睛,奋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报告楚队,全队整装完毕,可以出发。” 不远处刚回来的师灵衣一嘴咬着果子,十分新奇望着这几个人慌张收拾东西的人。 “呦,哥姐儿几个军训呐?” 楚弃厄斜眼看了下师灵衣。 噤声,师灵衣笑眯眯地比了个闭嘴的动作。 第57章 穿进密林, 从原先的光亮转变昏暗。 戚茜跟在席霖身后,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她问:“你带我们往这边走, 是真的去找夏燃吗?” 脚步摩挲于树叶,突然没了声响。 席霖停了脚步。 她回头,“你们不想救阙恩吗?” 说起阙恩, 何羽桃想起来了,先前大混乱的时候, 阙恩是和夏燃一起消失的。 那现在也就是说,阙恩和夏燃待在一块。 抬眼去看席霖,见她不像在说谎。何羽桃顿了片刻, 问她:“你怎么知道阙恩和夏燃在一起。” 一声笑传入何羽桃耳中,席霖撩了下头发, 给对方抛了个媚眼,她什么也没说, 只看向师灵衣,眼神里仿佛在讲:这种人你也做朋友, 你真是缺爱。 几秒后, 见师灵衣始终不对自己的挑衅做回应, 自觉无趣的她只好将眼神重新投回何羽桃身上。 她道:“我就是知道。” 话毕, 转身就要离去却在下一秒骤然凝了神, 她不动声色地摘下一片叶子朝一处掷去。 风吹动树干,便连路边的草都弯了腰。 而后,一节树枝断裂坠倒。 何羽桃:…… “我嘞个亲奶奶!我居然亲眼看见了飞镖是如何使用的真人版?!” 他惊得跳起来。刚要蹦一下就看见树枝断裂的那处围着大批茧, 就像……在伊甸园里看见的丝线那样。 那是……暂未吐丝被包裹的人茧! 蝴蝶煽动翅膀,破茧而出。 里面的人慢慢浮现,是阙恩。 毫无生机的阙恩。 紧闭的双眼, 苍白的唇。 这是在初见阙恩时才会有的模样,但那个时候阙恩是死去的玩家,现在呢……是死去的……人吗…… 何羽桃移动一只脚想去查看但被陆品前挡住。 只见陆品前随手从戚茜身上捞出一把匕首,靠近阙恩。 下一秒,一只手扯过陆品前手臂,帮他躲过鞭子。 师灵衣扯过陆品前将其揽过身后,目视前方的夏燃。 他抬脚上前,笑开,用下巴点了点被茧包住的阙恩。 “这方法,管用吗?” 阙恩失踪前一个活泼靓丽,也不说可爱吧,至少也是能给大家带来欢乐的活人。此刻面如土色毫无生机立在这里,要靠这些破茧的蝴蝶续命。任凭谁看了都要骂一句真是歹命。 谁还敢和师灵衣一样,张口就戳人肺管子,生怕对方听不出其中的阴阳怪气。 蓝简扯了扯戚茜袖子,小声吐槽道:“学长骂人还挺难听的。” “你信不信他下句话骂得更难听。”戚茜侧过脸说。 于是下一秒,师灵衣上下唇一碰,语气不轻不重。 “活的都能养死,废物。” 这句话像是击中夏燃痛点,气得她甩手就是一鞭子。师灵衣侧身躲开后反手抓住鞭子,手腕用力,夏燃便因为重力被扯了一步。 接着听见师灵衣一本正经地介绍,“楚弃厄,男,25岁。进副本前脸色差得能吃人,你看他现在,面部温和,眼神平和,整个人散发着好人的姿态。这,才是终极养人办法。” 众人纷纷回头去瞧传说中散发好人姿态的楚弃厄。 只见楚弃厄随手揪住何羽桃后衣领,拽到自己身边,眼皮一耷拉,凶相明显。 吓得何羽桃神经失调,也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居然拍手叫了声好,然后冲师灵衣胡言乱语,“这样,下次我请客在我坟前秀行吗?我摆张桌子,连带瓜子一起磕你俩行不!先管管某人!阙恩要紧!” 夏燃面色不虞,拽着那根鞭子始终不放手,她的视线扫过不悦的楚弃厄复而将目光重新投向师灵衣身上。 见师灵衣满脸都是认真,夏燃冷哼一声,她道:“你觉得你拖延的时间够久吗?” 鞭子脱离师灵衣手心,摩挲割出一小道血珠。 夏燃再次甩了下鞭子,听得一声响后,地面扬起一层灰。她漂亮的脸上几近扭曲,头发的花已经枯萎,但面前吸附于阙恩身上的茧去愈发鲜艳。 她道:“师灵衣,连同上次,这些仇我一起报!” 血液被师灵衣抹开,倒也不疼。师灵衣早已收了笑,他看着手心的那一丝血,抬眼,盯向夏燃。 “愿赌服输,是美德。” 鞭子在师灵衣还未说完就落下,直直地打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吓唬的迹象。 师灵衣顶着鞭子生生挨了一下,但也只一下。 鞭子打在他手臂侧方,血迹慢慢渗出,染红白色衣服。 师灵衣冷着脸,抓住夏燃打过来的第二下。 他说:“第一下是我们欠你的。” 但第二下不是。 他将鞭子一拽。 夏燃手腕吃痛松了手。 鞭子便到了师灵衣的手中。 与此同时,楚弃厄以迅捷速度冲到前方,抬手就要对夏燃劈下去。 夏燃反应迅速,弯腰躲过,反手击出去一掌。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 “学长……你流血了。”蓝简从包里拿出止血纱布,她扫了眼视线紧盯楚弃厄的师灵衣,“要不你自己先止个血。” “东西给我,你帮我摘个东西。”师灵衣头也没动地说。 “啊?我?”蓝简疑问。 也许是太难以置信,师灵衣这才舍得把眼神移到蓝简身上。他把手放在蓝简肩膀上,语重深长地反问她,“不然你以为,我刚才是和她培养感情吗?” 很像啊……不说培养至少也是友好交流吧…… 蓝简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吗?” 师灵衣点头,笑得如沐春风。 “我相信你,我亲爱的简。” 于是蓝简就跟被下了蒙汗药一样,双眼一闭就往那边跑。 连止血纱布都忘了给师灵衣。 师灵衣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扯过陆品前背后的布条自顾自包扎。 吓得陆品前如临大敌,跳起来骂他:“你有病啊师灵衣!你让小简去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还吓我这么一个良民!” “对啊。”师灵衣举了举手,把伤口给陆品前看,“我有病。” 另一侧,楚弃厄留了几手,故意和夏燃打得有来有回。敌进我退,敌跑我追,越打越远。但很可惜,楚弃厄演技不好,时常下手重了,还抽空用眼睛去瞧阙恩那边。 第79章 而夏燃也意识到楚弃厄是故意钓着自己,又看见蓝简在靠近阙恩。她在击下最后一掌故意打偏楚弃厄后,翻身,那掌直逼蓝简。 蓝简不会爬树,她费劲扒拉勾住树枝,刚要借力跳上去脚一滑就要倒了。 摔了个屁股蹲,嘶牙咧嘴爬起来又要重新爬时却发现夏燃打了过来。 此时蓝简就算是想跑都没机会。 “啊!”蓝简怕得连忙用手护住脸。 掌如期落下,空气静得可怕。 树叶落在手背后又缓缓下落,最终坠在泥土中。 血,染到蓝简的袖子上。 一只手抓住蓝简的手臂,他慢慢抓紧把它放下,他说:“抱歉……她是……无意的……” 阙恩跪在蓝简面前,他替蓝简受了夏燃那一掌。 不远处,楚弃厄冷着一张脸,偏头与不远处的师灵衣对视。 师灵衣用唇语道:“我赢了。” 他故意让这里唯一一个最弱的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蓝简去摘阙恩身上那朵花。属于夏燃的花,关系到她是否能活下去的生命花。 让最爱的人亲自撕破自己的生命花,算是师灵衣的残忍。 他拖延的时间也不过是为了阙恩更充分的吸收花的养分。 “小简!” 何羽桃跑过去,看着夏燃错愕的表情,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捞起蓝简就跑。 夏燃发上原本就枯萎的花骤然碎了。 心脏如同被掐碎,一口血吐了出来,夏燃捂着心口挣扎爬起,她望着阙恩,良久才道:“为什么……” 她明明那么尽心,为什么失败……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馈赠…… “亚……”夏燃喉间发疼。 阙恩的指尖飘过那些破碎的花瓣,凋零,干枯,化为乌有。 周围的草木枝叶全部凋零,远处的山川河流尽数干涸。 神拥有创世的能力,也能灭世。 指尖触到夏燃眼尾的伤,他笑了,静静凝望着夏燃,而后拥她入怀。 指尖忍不住的颤,阙恩的怀抱也愈发得紧。 他轻声,“我是亚,夏娃。” 他是亚当。 原本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神。 “我不后悔。”他说。 那朵纯白色的花被亚当拾起重新戴进她如同枯绳一般的草环上。 像那年,伊甸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为她编的那只花环。 一瞬间,所有生命都将复苏。 草木,花瓣,山川,河流。 发上的花环重新鲜艳,夏燃的心脏在愈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 只有亚当。 但她仍旧心慌,疼痛,她紧紧抓住亚当的手,哭着摇头。 亚当的指尖化为蝴蝶,他正在消逝在夏燃面前。 连同灵魂,一并消失。 “不……不要……亚……”她说,愈发的急切:“你说过……” 蝴蝶落在夏燃身旁,数量愈发得多。 “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最后一只蝴蝶飞过夏燃肩膀,她扑了个空。 泪滴落在她手背。 再也没有亚当了。 楚弃厄垂下眸,没再上前,他只道:“抱歉。” 因为这是别人的身体,哪怕对方已然死去。 夏燃不会死去,就像楚弃厄一样,痛苦而永久的活在这里。 亚当与夏娃,同生不共死。 夏燃骤然得笑了,她满眼泪水抬头去望楚弃厄,又觉得好笑,泪水自眼尾滑落。 她说:“也算一种抗争,不是吗。” 她的话是陈述句。是肯定句。 【未知玩家夏燃退出副本】 【回归世界】 系统播报的同时,众人猛地发觉夏燃身体逐渐透明。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扫过师灵衣后落在楚弃厄身上。 她对楚弃厄说了一句话。 回家吧,楚阿鹤。 声音无法听到,楚弃厄只看见了她的口型。 伸手去抓时,夏燃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 神的祝福。 第58章 心跳声撞进耳膜犹如宣判。 楚弃厄怔怔望着手心里最后那朵花瓣, 他摊开掌心,花瓣破碎直至消失。 风吹过,一并掀起手心残余的花瓣。 这个颜色, 和自己额间上的一样。 楚弃厄偏过头,眼神措不及防撞进师灵衣的眼睛里。 而后,在他瞳孔里看见了满目哀情。 这种神情转瞬即逝,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砰!” 一棵巨大的栀子花树倒在众人眼前。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花瓣坠落,花草……树叶……泥土……都随着夏燃的退出而丧失生命。 突然。 何羽桃喊道:“天破了!” 天空的一处破了个洞, 这个洞逐渐扩大似乎要吞噬他们。 很快,天空暗下。 身边所有一切露出最原始的面目——怀心剧院。 与楚弃厄他们先前看过的剧院有很大的不同,不是空无一人, 而是坐满了人。 身后,一位母亲推开门, 光照亮众人眼睛。 只见这位母亲手中牵着一个不过五岁的孩童,穿过他们几个人的身体坐在了第三排的位置上。 “夏燃最后说的那句话, 是消除了幻觉。我们……其实一直在怀心剧院?”何羽桃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向楚弃厄, 见对方移动脚步, 一步一步往舞台走去。 然后。 坐下了。 在舞台的第一排, 留有7个座位。 是给他们的。 这摆明是柯降奈做的, 他用了师灵衣的回溯技能并进行回溯, 这才是他回溯的地点,杀死杨资的地点。 先前所见种种,都是夏燃让他们看的, 关于柯降奈的从前。 所以在这一次的回溯中,柯降奈决定把这七个人一并杀死。 “这个柯降奈……他到底想做什么啊……”戚茜不解道。 她原本跟在楚弃厄身后,但见楚弃厄早早坐下, 于是她问:“你不怕座位上有刀子吗?还敢坐?” 说着,她还扫视一圈那些坐在位置上的人,判断完毕。 全是死人。 于是重新把目光投向坐在那已经取过旁边座位的小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的楚弃厄。 戚茜:? “你在干嘛?”戚茜问。 楚弃厄用一种“你看不见吗我在准备睡觉”的眼神回望过去。 戚茜:…… 她脸垮下来,无语地说:“这里是剧院。” 在这儿睡觉合适吗?!! “我不喜欢看剧目。”楚弃厄盖好自己身上那一小条毯子,又铺开刚才一直没发现在自己座位的毯子,盖在腿上。 免的把自己冷到。 神经。 戚茜默默在心里骂道,越过楚弃厄走到最里头坐下,取过毯子披在自己身上。 毯子应该披着才暖和,笨蛋。她在心里默默鄙视楚弃厄。 反观陆品前和席霖,这两个人才像是来副本闯关的,讨论良久都没想出个结果。 陆品前想了很久都始终不明白,他说。 “可是柯降奈回溯了三次,杀了杨资三次,最后一次被师灵衣这个老贼破坏后,现在又想回溯。那他为什么不能偷偷在晚上把杨资抹脖,非要做这种当面杀人的事情。” 难不成是为了耍帅。 他不理解。 “只要是人就有执念。”席霖道,率先坐下,她瞅到戚茜身上盖着毯子。于是也学着戚茜一样把毯子披在自己身上。 做完这些后,她特意瞟了眼师灵衣,于是笑道:“特别是拿了愚人牌的。” 听至此处,何羽桃哎了声打断席霖,他在陆品前身边坐下,纠正她,“不要胡说,我们师兄没有,底牌是系统分配的。” “我同意。”陆品前把毯子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在自己身后靠着,道:“这小子天天想着算计别人,还执念。” 席霖笑笑没接话。 她越过其中的三个人,对师灵衣道:“师灵衣,怎么拿回回溯技能,不用我教你吧?” “啥?技能还能拿回?咋拿。”何羽桃十分好奇,移动身体挡住二人之间交流,他忍不住问席霖,“那有办法给我加命吗?譬如我死了还能复活那种。” 上下打量何羽桃,席霖笑意很浓,她朝何羽桃勾了勾手。 何羽桃乐呵呵地凑过身体,打算听听席霖的高见。只见席霖的中指与食指一并点在何羽桃脑门上,丢下两个字。 “你猜。” 二人玩玩闹闹吵开了。 在灯光与后面熙熙攘攘人群中,他们的声音不算突兀,甚至真的像是来剧院看戏的。 坐在最外侧的楚弃厄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眼前的光有些刺眼睛。他睁开眼睛看见师灵衣坐在自己身边抱着胸正望着自己,眼尾的笑有些不怀好意。 第80章 楚弃厄冷着声道:“你赢了。” 那个赌。 阙恩确实是亚当,虽然表面不是,但灵魂的确是。 真正的阙恩早就死在副本开始前,后来的阙恩只不过是有记忆的亚当。 想要他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成为玩家,不以npc的身份。 师灵衣眼睛里含着笑,他的视线落在盖着毯子的楚弃厄身上。 他说:“利用杨资这两个字让那场火烧死亚当的npc身份使他成为玩家,后果就是……” “是不是他离不开你们,离开就像花和泥土,会死。”身侧的蓝简小声地发表意见。 挑了眉,师灵衣偏过头去看蓝简,摸了摸她脑袋,赞叹她。 “小简越来越聪明了呀。” 蓝简:…… 丢开师灵衣的手,自顾翻自己的包,她捞出一根绳子,继续发挥聪明才智。 “为了以防以后有人被抓走,我们这样就分不开了。” 她说着,起身蹲在楚弃厄身边就把他的手腕和椅子系在一块。 这样的动作令浅眯的楚弃厄骤然睁眼,警惕的眼神从看见蓝简后又恢复如常。 这种如常仅仅持续几秒,在他看见蓝简捏着根绿色彩带把自己的手和椅子扶手绕了好几圈后,露出了无语的眼神。 这根绿色的彩带犹如大家都是春游小朋友一般,系了个蝴蝶结…… 蓝简走到师灵衣面前刚要弯腰,师灵衣笑了笑,拿过彩带自觉绑了起来。 等绑完,师灵衣扫了眼自己左手与楚弃厄的右手的距离,满意地笑了。 楚弃厄:…… 何羽桃莫名其妙地被绑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不该问,但他还是忍不住。 “小简,你是不是忘了,这里等会儿会发生火灾?” 蓝简的手一顿。 这才想起来等会这里还会有杀人的场景。 此时,陆品前再次补刀。 “而且我们几个人除了你和何羽桃没有刀以外,都有刀。” 可以自己割断彩带。 蓝简的表情从开心转向失落,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大家。 叹了口气又去解何羽桃手腕上的彩带。 “不过。”何羽桃按住蓝简的动作,他安慰道:“我们可以绑在手上,以免到时候认不出对方或找不到对方。” 陆品前也安慰她:“等会火烧起来,我们不会被冲散,认得绿色就行。” “话多。”戚茜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就割断彩带。 一人一大截,随便绑。 等走到师灵衣和楚弃厄之间,戚茜憋着笑意,她扫了几眼端坐在两边的两位。 “我说,你们两个没想过小简的办法是没用的吗?” 此时,师灵衣抬眼去看戚茜,过了好几秒才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有用吗?那帮我解开吧。” 戚茜:“装。” 匕首干净利落割开双方的带子。 然后转身离去。 何羽桃把它绑在自己脑袋上,他也要学阿哥,当发带使。 陆品前系在手腕上。 戚茜系在自己袖子的绳子,晃了晃,挺好看。 席霖则弯腰掏出一只笔写上小简赠,接着把它系在藏不见的小腿上。 楚弃厄看了看这条带子,绿色太过显眼。 刚要缩回手就被一只手抓住。 温热的手。 师灵衣笑弯了眼,他自顾拿起楚弃厄的那根手环,说着:“给你编个手环。” 因为是布的材质,不如其他材质好编。 但师灵衣还是迅速翻折编好后抓过楚弃厄的手,不顾分手地戴上。 是玫瑰。 精巧而富有生机。 “哇!师兄你好厉害啊。”何羽桃竖起大拇指,“你们刑侦专业还教这个啊。” 师灵衣道:“我们刑侦还教如何完美犯罪。” ok。何羽桃闭嘴。 师灵衣垂下眸去看楚弃厄手腕上的花,骨节动了动,系上一个死结。 他抬眼,却看见楚弃厄用考究的眼神正凝望自己。 楚弃厄开口:“哪里学的。” “以前。”他三两下把问题打发。 师灵衣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弯了弯唇,道:“很适合你。” 抽回了手,楚弃厄冷着声,“不好看。” 但他没有丢弃的动作。 只盖好被子,假寐。 光在舞台上调试好一番,将近半个小时左右才听得背后的门关了。 整个剧院彻底暗下。 大概是因为时间到了,原本吵闹的环境渐渐安静下来。 楚弃厄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毯子被人提了提又掩进自己肩膀里。 他没开口,只感觉到额角被人的指腹摩挲了两下。 很轻,如同羽毛一般,触后即落。 雨声音效响起,剧目正式开始。 “欢迎来到阳槐剧院,接下来请欣赏话剧——《最后的掌声》。” 掌声在背后响起。 楚弃厄睁开眼,与一处黑暗的角落中那个少年对视。 少年冷淡而倔强的开口:“怀心剧院。” 只可惜,他是个哑巴。 说不出话。 第59章 这才是真正回溯的地点, 这个少年才是经历四次回溯后的柯降奈。 幕布拉开,音乐渐起,柯降奈从黑暗转向光明。演戏的剧情与先前的一模一样, 没有变化。 楚弃厄知道,对柯降奈来讲,令他如此熟练地演出角色动作的不是无数次的排练, 而是底下这一个个即将死去的人。 “小简,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柯降奈很不对劲?”何羽桃轻声说道。 蓝简摇头, 她之前又没看过柯降奈演戏,为什么会觉得他奇怪。 见蓝简摇头,何羽桃不禁皱眉, 他怎么看见柯降奈的戏服下摆沾上血迹了…… 也许是错觉。 何羽桃眨眨眼压下这种感觉,还是先想想等会那把火烧起来以后那些将死去的人怎么办吧…… 剧情演到杨资出场, 这还是除去楚弃厄和师灵衣之外的几个人第一次见到活的杨资。 陆品前感慨,“如果他只做演员, 我可以花钱每周看他的话剧。” 但是,他是个杀人凶手, 还是个虐待动物打造斗兽场的禽兽。 最后一幕正式拉开序幕。 杨资站在舞台正中心, 他削瘦的脸庞被光照亮, 晃动身体, 眼镜上的链子一并晃动。 他直视柯降奈, 缓缓举起枪,道:“我要找人把你扔出去……” 骤然。 楚弃厄眼睛眯了眯,他同身边的师灵衣对视一眼。 二人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不对劲。 《最后的掌声》是特别节目, 而不是出现在此时。 时间线提前了。 师灵衣刚起身,便听见一声巨响。 枪声响彻整个剧院。 随之带来浓重的血腥味。 瘦弱而孱弱的少年举着枪,面部病态与苍白的唇在灯光照耀下更加透明。 他轻轻颤着唇, 枪口在冒烟。 帽子被他取下,好似一切束缚都结束了。 手腕上的伤痕刺目而耀眼。 他成功了,在杨资开枪之前,杀死对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后,掌声雷动。 底下的观众从未看过如此紧张的杀人剧情。 以为是中年人杀死少年,却没想到少年的枪率先开了。 柯降奈缓缓转身,他面向观众,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最终视线落在楚弃厄一行人。 他弯腰致谢,再起身时,笑意达不进眼底。 身后的杨资愣了愣身体,想掰动枪机却发现里面没有子弹。 最终,轰然倒地。 这样的反转令观众异常兴奋,掌声愈发得响。 这是他们看见过的,最好的表演。 而柯降奈则愈发笑开。 他不禁闭眼,深吸气。 我经历过最盛大的掌声,是在我杀人那一刻。 幕布逐渐关闭。 把柯降奈与观众隔绝。 直至不见。 柯降奈缓缓收起枪,转身凝视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杨资。 他走过,蹲下,抬手作出手势。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是手语。 杨资咬着牙,他胸口疼得要命,却不能当场死去。 只能忿忿瞪向柯降奈,手猛地抓住柯降奈。 “当初就应该……把你一起杀了!” 轻笑一声,柯降奈竖起手指比了个嘘,而后指了指耳边。 听得一声轰响。 台下爆发尖叫与吵闹。 “不好了!电箱炸了!” “火!好多火!天花板有水渗下来!” 何羽桃尖叫一声把身上的火给扑灭了,他刚要跑就被师灵衣逮住。 “师兄你不会玩真的吧?我还得陪着殉葬啊难道?” 只见师灵衣啧了声,看向幕布,他知道柯降奈此时就在幕布后面。 第81章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 “急什么?总要给他们时间叙旧。” 叙旧?他们还能有叙旧这种东西可言???何羽桃指了指天花板的液体,他瘪了瘪嘴,说道。 “上面漏的可是油,哥,你知道他们叙旧烧的是我们的命吗?” 他说声,还没等师灵衣回复就看见一个东西直面砸向自己。 何羽桃内心大喊一声我艹!想跑却被师灵衣死死抓住衣服。 师灵衣倒没什么神情变化,眼睛都没看砸过来的东西,伸手便挡下。 等到握在手里感觉到有些熟悉,他才将目光移至自己手心。 火机躺在自己手里,师灵衣眉峰一挑,手腕用力,抛起火机后又接住,他打开板扣。 面容变得柔和,火光照亮他的瞳孔。 师灵衣眨眼,去看楚弃厄。 “怎么,怕了?” 他看见楚弃厄眼睛里闪过的几分不自然,锁骨处的印记若隐若现,不禁笑开。 楚弃厄移开眼睛,道:“不欠你了。” 火机移动,火靠近何羽桃,师灵衣眼睛都没从楚弃厄身上移开。 他侧头去问何羽桃。 “你哥刚才说什么?” 明知故问。 何羽桃也不懂师灵衣什么癖好,半无语地说:“他说,不欠你了。” “哦……”师灵衣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他作出回忆的模样,慢声慢气地说:“不是都已经还了吗……阿鹤欠我什么了?” 楚弃厄少见的眼底有了些薄怒,他懒得跟师灵衣演失忆的戏码,只想拽过何羽桃往后台走去。 “我的好哥哥,你还是爱我的。”何羽桃满心满眼都是走过来帮助自己的楚弃厄,他满脸感动,已经张开怀抱想要拥抱楚弃厄了。 但师灵衣则突然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师灵衣比他高,低头凝视人的时候颇为有压迫感。 何羽桃刚要说话,就听师灵衣开了口。 “想不想试试,快速过关?” 不等何羽桃说不,师灵衣就用火机点燃了何羽桃身上的衣服。 卧槽!这不发疯了吗!更何况,天花板滴下来的那可是油! 火迅速燃烧何羽桃的衣服,师灵衣二话没说就拽起何羽桃的肩膀几步跨过舞台侧方,那里的门通往哪里,他相信柯降奈自己自己清楚。 踹开门,何羽桃被丢进了通道里。 与此同时,幕布被摆弄一番。 师灵衣侧头一看,便看见柯降奈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处,神情不悦。 他侧头看了眼被敞开的门,抿着唇,打开剧院的喷淋火警系统。 正上方,水大量洒下。 烟雾报警器在不断闪红灯警报。 等到何羽桃被淋了个落汤鸡,他才转过头与一直守在门口的楚弃厄对视。 ……好……敢情楚弃厄刚才就想把自己丢进这个门里了。 “阿哥!你根本就不爱我!”何羽桃气得牙痒痒,扑过去就要揍楚弃厄,“你也和师兄一样想把我丢进这里!为什么!!” 楚弃厄敏锐地躲开,他拍拍身上沾上的水汽,不咸不淡地说:“你适合。” 话落,目光中便出现了师灵衣伸出来的手掌。 楚弃厄面色平淡地与对方击掌,而后道:“我去开门。” 师灵衣拍拍湿漉漉地何羽桃,像拍狗狗一样。 “谁让你是锦鲤神呢,你看,这次不就被我猜中了。” 柯降奈确实停止火灾了。 另一边戚茜早早守在门口,见楚弃厄走过来便知道这门可以打开了。 她们三个女生齐齐拉开门,接着陆品前开始组织顺序,让他们有序离开。 窗子,门,所有能通气的地方全部拉开,以免烟雾中毒。顺便砸了灭火器消防栓,取出灭火器,对着作为一顿猛喷。 柯降奈紧紧凝望着他们,直到最后一个人也跑了。他才缓缓走下台,手心是满眼的红色。 血滴在地上,砸出点点血迹。 他瘦弱,似乎一吹就倒。 但他同样狠心,想杀光这里所有人。 他慢慢走到楚弃厄面前,站定。 伸出那只满是血的手,递到楚弃厄面前。 好像是在与楚弃厄相互认识。 楚弃厄垂眸看了眼柯降奈的手,而后抬眼去看他瘦到面部凹陷的脸。 他开口:“杨资,你已经杀了。” 于是柯降奈便扯动唇角,他像是憋不住笑意一般笑出声。 他是个哑巴,话都说不出,更别提笑的声音。 喉咙里如同被刀割开后灌进风一般,喘不上气也呼不出。 他伸手在自己脑袋上化了一圈,继而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意示他已经把杨资杀了。 身后的幕布被拉开,柯降奈扫过面前的七个人,他指了指剧场舞台下的那架钢琴。 走过去,用手砸在钢琴上。 刺耳的钢琴声令在场所有人都很不适,戚茜捂了捂自己耳朵,她道:“没艺术细胞就别弹了行不,这已经属于物理伤害了。” 还没等戚茜回过神便看见柯降奈快步走到自己面前,他指了指戚茜又指了指钢琴。 不由分说让戚茜弹钢琴。 戚茜皱眉,刚要挣扎就被柯降奈眼底的杀意给怔住。 待一首不成调的钢琴曲响起,柯降奈这才仿佛松了口气。 接着他抓住楚弃厄的手,转身就要往通道门走去。 刚走一步,便觉得有些阻碍。 他回头,看见扣住楚弃厄手腕的师灵衣。 师灵衣的脸色极其不好看,声音也比以往的沉。 他说:“柯降奈。” 他叫着柯降奈的名字,不如之前的调笑,反而有些隐隐地警告。 但柯降奈却视而不见,执意把楚弃厄的手放置在那具棺材上。 他催促楚弃厄,用手指比划了下手腕。 手腕上的老鹰纹身有些发烫,他没动身就听见身后师灵衣的声音。 忽而,狂风大作。 把所有人全部隔绝于外。 柯降奈发了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楚弃厄的手。 第60章 直到楚弃厄开始动身, 风才小了一些。 “柯降奈!” 身后的师灵衣在警告他。 回应他的只有凛冽的风,将所有人隔绝在门口。 血,滴入棺材上。 巨大的震动让所有人都站不稳身体。 席霖眯了眯眼, 她用手遮住眼睛,在看见舞台正中心的底部升起一具棺材后,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楚弃厄身上。 柯降奈面色一喜, 拽过楚弃厄便要往舞台中心走去。 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将楚弃厄的袖子染上红色。 垂眼,楚弃厄瞧了一眼, 抬脚跟上。 “阿哥!” 何羽桃也想跟上去,但因为风力过大,他连站都站不稳, 更别提走路。 扶住门框,何羽桃一手撑着陆品前肩膀, 奋力往前冲。 风大到何羽桃走几步又倒退一大半路,一点法子都没有。 剧院的暗, 是失去灯源的暗。 少量的窗户打开,光透过窗子洒下已经被烧毁的座椅, 形成了诡异的画面。 柯降奈站在棺材旁, 他伸出手指抚了抚棺材, 有些颤抖。 这具棺椁是被打开的, 里面的人早已成为一具白骨, 没了当年和蔼模样。 他松开楚弃厄,对着棺椁比划了一番。 “今天,阳光很好, 适合晒太阳。” 躺在里面的白骨没有一点反应,柯降奈顿了顿,许久过后才慢慢收回动作。眼泪顺着脸颊划过, 他手臂上的伤崩开,血迹迅速染红他的衣服。 他回过身,看向楚弃厄,定了两秒后将目光移向台下的某个人。 接着,人群里走出一个人。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席霖。 她能轻松跨上台阶,她的脸上带着即将得到真相的兴奋。 很快,她就能确定楚弃厄了。 骤然。 手腕被人狠狠捏住。 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谁。 席霖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吗?” 真的楚弃厄。 活生生的楚弃厄。 回头,席霖回望师灵衣,她站在台阶上还需要微微抬头去看师灵衣。 在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里,席霖看见了隐隐的愤怒。 她笑:“没关系,我来。” 坏人,总是需要一个人挺身而出的。 师灵衣的手劲儿更大,拽着席霖手腕生疼。 他不说话但透着强烈的温意。 “十三次的回溯,我等不起了。”席霖说。 席霖望着师灵衣,突然笑了。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一样。” 我需要找到我的记忆,一如你想找回楚弃厄一样。 师灵衣脸上的情绪几乎瞧不清,但席霖分明看见他深藏眼底的冷意。 第82章 他伸手,把席霖腰间那张塔罗牌抽出。 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向舞台。 那张塔罗牌落在楚弃厄脚边。 太阳牌,象征初生,新生。 同时也有重新开始的意思。 楚弃厄捡起,偏眼去望师灵衣。 只见对方拽住席霖的衣领,他狠狠掐住席霖的颈脖。 血,自她唇中溢出。 罢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视线与楚弃厄对视。 下一秒,师灵衣开口:“送你的机会,我该收回了。” 风,停了,却裹着强烈的血腥味。 师灵衣踏上台阶,一步,两步。 他好像才是这个副本的主导者。 席霖咳了许久才缓过神,她知道师灵衣要做什么,想拦住对方。 “师灵衣你疯了!” 脚步一顿。 师灵衣那双金色的眸子讳莫如深。 他扯开唇角,看向柯降奈。 “我说了,我该拿回来了。” “师灵衣!”席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她的眼泪蓄在眼眶,“他会死的!” 真正的死亡。 从未存在于世间的死亡。 如果楚弃厄死去。 她的记忆,就再也寻不回了…… 师灵衣站在楚弃厄面前,他摊开掌心,对楚弃厄道:“把牌给我吧。” 楚弃厄扫了眼旁边的柯降奈。 最终把牌丢给了柯降奈。 获得太阳牌的柯降奈显得有些急切,他将自己腰间的一个挂坠取下。 他对师灵衣比划着:“谢谢。” 楚弃厄皱了皱眉,看见师灵衣扬起一抹笑意。 他刚伸出手就被师灵衣束缚住双手。 “师兄!你在干什么?!” “师灵衣!” 台下何羽桃和戚茜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们想上台但发现已经晚了。 风再度袭来。 挂坠和那张塔罗牌被柯降奈握在手中,跪在棺椁面前。 他异常虔诚地握着这根像是动物牙齿的挂坠。 牙齿刺穿柯降奈的尾指,刺入太阳牌中。 一瞬间,楚弃厄的心口剧痛,他怔了怔望向自己心口,疼得他站不直身体。 眼神,霎时冷了。 楚弃厄因为脱力而倒在师灵衣怀里,他本想把师灵衣口袋里的底牌抽出,却被一股力气席卷。 无数的白色羽毛包裹住楚弃厄,将他带至棺椁上方。 继而,他听见了无比熟悉的话语,出自柯降奈的口中。 这是。 有娀的咒语。 他要复活杨怀,拿杨资祭祀,拿自己为引。 而师灵衣则与他合作。 执念使哑巴有了声音,执念也使正常人变得疯魔。 风几乎要把所有东西尽数席卷,撕碎。 何羽桃看着被羽毛包得瞧不见缝隙的楚弃厄,急得想冲上去,但试了几次均被风反弹回去。 风实在过于大,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直到柯降奈最后一个字念完。 他睁眼,再次恢复哑巴的形态。 风,停止了。 周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乎其微。 阳光照进剧院的那瞬间,柯降奈才察觉到氧气进入肺部。 羽毛落在他的头顶。 远处。 脚步声踏上台阶,拐杖打在木板上。 柯降奈站起身回头,他看见不远处杨怀拄着拐杖正一步步走来。 他的身上似乎被阳光偏爱。 他的身上一如往常的温暖。 他成功了。 眼泪滑过眼尾。 柯降奈生怕是梦,他不敢动,连呼吸都是轻的。 直到杨怀走近,带着温暖的微笑。 他歪着脑袋,对柯降奈说:“小柯,今天的太阳很暖和,你有没有在院子里画画。” 心口泛起的疼痛如同痉挛,柯降奈挤出一个笑,他对杨怀比了比手语。 意思是:有。我花了很多张。每一张都有你。 杨怀开怀大笑,他望着柯降奈许久,慢慢收了笑容,只剩下温和的目光。 他抬手,比划着手势。 “每一张我都想看,小柯和小望。” 柯降奈尝到了苦涩的泪水,不似以往混着血的味道。 他唇角颤抖,比着:有太阳,有你,有小望。 他很冷,真的很冷……柯降奈咽下喉间的痛,呆呆望着杨怀。 杨怀什么也没说,他比划着:有小望和你,就可以。 手抚向柯降奈的头顶。 扑了空。 杨怀往前走去,却穿过了柯降奈的身体。 柯降奈的身体只觉得一暖,而后没了感受。 他转过身,看见杨怀的身体正慢慢消逝。 一步步,走过舞台,与黑暗一体。 刚才的杨怀,只是他活着的时候对柯降奈说过千万次的话语。 他没有成功。 他无法成功。 哪怕四次回溯已经令他的生命耗尽,他也无法真正复活杨怀。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柯降奈倒在地上。 唇角溢出大量的血。 手心的挂坠被他紧紧握着。 在饲养圈里,他画的最后一副画,没有太阳,没有杨怀,没有小望,只有他。 只有他,被留在这个世界,饱受折磨。 【师灵衣底牌技能回归】 【师灵衣获取愚人、力量底牌】 系统发出播报。 所有人骤然回过身,舞台后方的幕布断裂,露出玻璃。 柯降奈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彼时,蓝简才看见玻璃里面倒地的狮子。 那只年迈的狮子,死在柯降奈杀人的前一天。 不知道是因为它的死令柯降奈决定杀人,还是它的死让柯降奈确定杀人。 风再度袭来,像是将整个剧院掀翻。 楚弃厄坠入棺椁中。 木板遮盖住半个棺椁。 “阿哥!”何羽桃喊。 师灵衣垂眸去看地上早已死去的柯降奈。 他抬脚,鞋子与木板摩擦。 拾起地上的锤子。 转过身,盯住棺椁中的楚弃厄。 手腕上的布彩带还能瞧见,师灵衣咽下喉间的酸涩,走到棺椁边。 “砰!” 锤子打在棺椁上。 他在把楚弃厄钉死于棺椁中。 何羽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师灵衣居然做这样的事。 “师灵衣!你疯了!”陆品前也被惊到了,他上前阻止却被甩开。 一声声闷捶打在木头上。 楚弃厄不是傻子,他不是听不见声音。 在被层层羽毛包围之中,空气越发稀薄。他越挣扎却被束缚的越紧,他的右手更是被单独隔绝在外,丝毫无法借力撕开这些羽毛。 师灵衣冷着脸,一下又一下,充耳不闻其他人对自己的辱骂。 他要楚弃厄活。 他一定要楚弃厄活。 木头遮盖住大半的楚弃厄,师灵衣几乎是憋着一股子,泄愤式地打下那些钉子。 直到看见楚弃厄的手垂下,指骨打在木头上,带着绿色彩带一并坠下后。他才有些发怔。 也许是这一下的发怔,被陆品前抢到了机会,一把抢过师灵衣手中的锤子。 剩下何羽桃几个人跑上去,徒手去扒木板和包裹住楚弃厄的羽毛。 “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楚弃厄!那可是楚弃厄!”陆品前吼道。 师灵衣却异常平静,他扫了眼站在台下的席霖。 “我知道。” 所以,我要他死在这个副本。 陆品前真是觉得师灵衣疯的彻底。 一拳打了过去。 师灵衣生生挨了一拳后,没和陆品前纠缠,反击了一拳把人打的半天站不起来后,径直往楚弃厄那边走去。 他冷着那张脸,少有的戾气。 势必要把楚弃厄钉死在棺椁中。 太阳牌被他捏在手心里。 师灵衣咬了咬牙,当着席霖的面撕碎这张牌。 “滴滴滴——” 耳边响起刺耳地警告声。 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他知道他可以确保楚弃厄活下去。 只要他回溯。 突然,师灵衣感觉到身后有异样。 不等他回头就看见那具棺椁底部显现出符号。 这种符号犹如一道雷劈在师灵衣身上。 怎么……会…… 楚家的符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不对…… 师灵衣抬眼去看棺椁,时间应该到这里该结束后,一切都结束了。 他该回溯重来的…… 手臂传来熟悉的疼痛。 师灵衣掀开袖子一看,那些脉络纹路像一个警示,对他的惩罚。 警告他对主神的冒犯。 所以,他是…… 第83章 师灵衣疯了似的推开所有人,他迫切想要知道躺在里面的楚弃厄是谁…… 徒手掰开那些木板,他的指缝里满是血迹。 强烈的反弹力把棺椁周围所有人尽数弹开。 包括师灵衣。 师灵衣呕出一口血,他额头青筋暴起,跌跌撞撞地往棺椁那处跑。 未近身,他便再次被弹出。 指尖想要勾住掉落地面的那朵用彩带编织的绿色玫瑰。 他是…… 真正的楚弃厄。 第61章 【叮咚】 系统少有的在副本开始前提示。 它的声音毫无感情, 机械声一顿一顿。 念着。 【本次副本为双倍积分制】 【欢迎进入骷髅俱乐部】 【请挑选你的白骨,戴上皮囊,隐入人群】 指尖触到一片湿濡,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心口跳动异常得快,喉间有隐隐发呕的趋势。 他咬了咬牙,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后再度动身。 腿, 撞在一处硬物,似乎是桌角。 桌腿拉动地面摩擦的声音令一些在角落偷窥的人忍不住颤了颤。 再度伸手, 摸到对面,和自己一般高。 再往下摸,便摸到一个一片湿。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双方又齐声道。 “何羽桃?!” “安康?!” 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两个人同时心想。 何羽桃又凑近一些, 去摸安康的脸,才摸到下巴他再度恐慌发出沸腾鸡叫。 往后弹开。 恐惧早已包围了他。 何羽桃指着安康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你你你……” 我?安康不明白何羽桃反映为什么这么大。 他转过身, 恰好有一块玻璃反光,于是他接着依稀的光亮去看。 骤然, 瞳孔紧缩。 他居然……是一具白骨! 这怎么可能! 进副本前什么也没发生,他总不能平白无故死了吧?!而且, 就算死了, 尸体怎么可能立马变成白骨, 这不可能! 安康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是具白骨这件事, 就听见角落里有人尖叫。 是女生的声音。 这叫声戛然而止, 很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安康回过头去看,就见地上同样也坐着一具白骨。再扫视其他方位,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白骨。 “何……何羽桃……”安康咽了下口水, 走近地面那具呆坐的骷髅,“你起来看看……” 于是就见地上的那具白骨缓缓站起,接着又是腿一软, 倒地不起。 就算安康看不见何羽桃的表情也能想象到他此时必定是两眼一翻面如死灰。 “何羽桃?” 角落里走出一具骷髅。 身形较为宽大,声音略微低沉。 他穿了一件白色大褂,指骨偏长,胸口上的胸牌写着:陆品前。 陆品前蹲下摇了摇何羽桃,又觉得无语,扯过旁边桌子上的布就盖在何羽桃身上。 他说:“看见这种东西就晕,胆子真小。” 说着,则用手去摸何羽桃身上的衣服口袋。 摸了两下后没摸着,于是陆品前叹了口气把何羽桃扶起。 全身虚弱的何羽桃尚有一丝意识,他借着陆品前的手臂站起身。 安康伸出手去搀扶何羽桃,却发现侧边传来一道视线。 在黑暗的环境上,人们对情绪更加敏感。 这是警告的情绪。 安康顿了顿手,目送陆品前把人送到窗边的角落。 透过月光,依稀能辨认那有个柜子。 陆品前把让何羽桃坐在地上,自己则走到一旁开始摸索。 缓过气儿的何羽桃靠着,语气依旧虚弱,他转头去看陆品前,问:“品前哥,你在找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仅有几下机械按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带着怀疑,何羽桃扶着柜子自行站起,他看见几个发光的按钮被陆品前按下。 还没等何羽桃出声,另一侧便响起了安康的声音。 只见安康大喊:“何羽桃!跑!” 接着,一道光照射在何羽桃旁边的那具骷髅上。 强烈的光似乎带着温度。何羽桃在它的周围都能感觉到热度,十分疼痛,像是骨头被一点点刮下来。 他亲眼看见那具骷髅化为一滩血水,衣服被融化。 那枚胸牌掉落,混在血水中。 安康关了灯,追过来问何羽桃。 “没事吧?” 备受震惊的何羽桃只能瞪大双眼,木讷地摇了摇头。 刚刚的陆品前……不是真的…… 他颤了颤手指,却看见颤动的是自己的白骨骨节。 双手暴露在视线中,透着诡异与恐惧。 柜子发出几声滴滴,发出系统的播报。 【请挑选你的白骨,戴上皮囊,隐入人群】 这分明是系统检举处! 根本不是什么柜子。 血水流至何羽桃脚边,沾上裤脚。 何羽桃抬眼,一瞬间,光线亮起。 整个屋子暴露在光亮之中。 他看见,四面走来的骷髅,正在包围他和安康。 挑选白骨,戴上皮囊,隐入人群…… 这些骷髅究竟是什么东西…… 何羽桃往后退,扫视着面前不断围过来的骷髅。 他用手推了推安康,“你刚才那个会发热的光呢,有没有把握把这里的东西全部照化?” 安康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随手捞的棍子,他道:“你当我开挂啊?刚才是我站在门边按下的按钮。而且,也只能照检举台附近。” 按照现在他们被包围的情况来说,他们被照死的概率都比溜过去按下按钮的概率强。 没办法了。 何羽桃暗自咬牙,捞过安康手里的棍子,他道:“行,那打一架!” 瞅了瞅自己手心空空如也的棍子,安康张了张手又握了握,要不是他现在没办法做表情,不然一定让何羽桃看一看体育生的凶残。 他沉下声音,对何羽桃道:“那么请问,我怎么办?” “等我把这些怪物全给打倒就给你用。”何羽桃头也不回。 上前两三步就挥出棒子。 应该是铁做的棒子,何羽桃用的力气不大,但打在了那具骷髅脑袋的侧方。 脑浆爆了一地,溅在何羽桃身上,然后直接到底摔得粉碎。 “我艹……”安康张大了嘴,又怕骨头掉下来,手动把下巴合上,他对何羽桃说:“谁教你这么打人的。” “楚弃厄。”何羽桃甩了甩手,打算再来个一击即碎,他挑衅般地看向其中一具骷髅,“怎么样,帅吧。” 还没等帅字说出口,侧边就扑过来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似乎很喜欢何羽桃的身体,双手死死掐住何羽桃颈脖,打算把他的头掐断后,选中他的白骨。 棒子脱手滚了好几圈,在骷髅面前停下。 安康看着唯一的武器就这么没了,他刚激动的心情荡然无存。 抬脚,踹断压在何羽桃身上的骷髅头颅。 他单手捞起何羽桃,对他道:“你还是适合在角落里缩着不添麻烦。” 说完,三两步上前拾起棒子,陷入了骷髅大战。 棒子很重,但好在好用。 一棒子挥下,就算打不准头也能卸下骷髅的手臂或其他骨头。 何羽桃捂着自己生疼的颈脖来不及喊疼,他的目光投向门口那个按钮上。 刚才安康是站在那里按下按钮,于是那具骷髅被照化成为血水。何羽桃想着,如果他够到那个按钮,把这些骷髅全部引去检举台再照下光,说不定就能解决这些东西。 捡起血水里的陆品前胸牌放在口袋里,何羽桃站起身,贴着墙,他捡起那件已经脏了白大褂包住自己的手,然后狠狠冲着玻璃挥下。 玻璃破碎的声音引得那些骷髅仔细辨认,但很快,又被安康吸引去了。 何羽桃捡起稍微大块的玻璃,把它握在手心当匕首用。 也许是因为安康察觉到了何羽桃想做的事情,见他将所有骷髅都引向一边,留出一条道给何羽桃。 看了眼安康,何羽桃迅速通过安全通道直逼门口。 将将要触到按钮时却被眼前的东西猛地扑倒。 骷髅似乎有自己的思想,他死死按住何羽桃的手,而后靠近何羽桃,掐住他颈脖,靠近。 浓烈的血腥味,把何羽桃熏得几欲想呕。 不远处,安康寡不敌众马上要被围住。何羽桃急得满头是汗,他的喉咙实在是痛,那种下一秒将被扭断的疼痛。 青筋暴起,何羽桃咬紧牙关,在那具骷髅咬下的前一刻,把玻璃挥向骷髅脑部。 第84章 一股子腥臭湿濡的东西溅出,何羽桃闭了闭眼,颤着手臂,他爬起身迅速走到按钮旁。 “安康!”他喊,顾不得手上在滴血,“躲开!” 下一秒,强光照在检举台上。 那些骷髅互相撞在一起,而后化为血水。 安康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墙面才松了口气。 听得嘶哑般的叫声,何羽桃偏眼和安康对视。 然后,两个人就和傻子一样,笑了起来。 安康道:“这是楚弃厄不在,你第一次这么聪明吧?” 何羽桃也笑:“你也一样。” 血液在地面流淌,安康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他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只有自己和何羽桃两个人的柜子后面写上了名字。 原来,这个房间里,最佳的白骨是他们两个人。 那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陆品前胸牌的骷髅,是陆品前吗? 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检举台那处。 口袋里陆品前的胸牌静静躺着,何羽桃沉默了一会儿,他故作轻松地笑:“我们品前哥比我牛多了。” 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何羽桃转身去开门。安康望着何羽桃逐渐烦躁的动作,他知道此时的何羽桃一定想出去确认陆品前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沉稳,有节奏的脚步声。 何羽桃骤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去望安康,还没说话就听见敲门声。 “咚咚咚。” 三下,有力的敲门声。 第62章 每敲一下, 就像给何羽桃一个警示。 震得他心口发麻。 脚步跨出去,在干净的地面留下血脚印,何羽桃喘着粗气, 他一边接过安康递过来的棒子,一边向门口移动。 等到安康贴住墙面,门再次被敲响。 不急不躁, 仅仅为了体现一下有人在门外等着。 何羽桃刚好触碰到门把手的手犹如摸到烫手山芋一般迅速缩回。他的心跳异常得快,牵动全身血脉。 扭过头, 看见安康的口型。 开门。 又是一声敲门。 何羽桃心一横,一咬牙拧动门把。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何羽桃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动棒子大叫一声就要打过去。 “啊啊啊啊啊!”他叫得声音极大, 大有壮胆之嫌。 不料棒子在下坠那一秒戛然而止,而后再动弹不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而后便听见安康惊喜的声音响起。 “师灵衣!” 师兄?何羽桃睁开眼去看, 只见师灵衣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肩膀有些瘦弱, 浅发因为过于长而扎起来,耳侧戴得那只蜻蜓流苏耳夹坠在肩膀处, 正好以整暇望着自己。 眼尾露出一抹笑意, 师灵衣垂眼上下扫了眼何羽桃, 他开口。 “何羽桃, 你是要打我?” 何羽桃的身上全是刚刚打白骨沾上的血迹, 汗浸湿了额前碎发,他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受过强烈刺激。 棒子被何羽桃丢下, 砸在地面发出一声咚。 何羽桃就差没跳起来拥抱师灵衣,他就跟看见恩人一样死死拽住师灵衣。 喊着,“师兄!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 师灵衣只是笑着没说话, 他一只手拍了拍何羽桃背部,偏过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安康。 安康握了握拳,扭过脸,再回头时,泪流满面。 他比划着,“刚刚,有这么大的白骨追着我们跑。” 边哭便抬袖子抹眼泪。 师灵衣问:“白骨呢?” “被我们打死了。”何羽桃回答。 师灵衣:…… 他露出一个“所以到底谁该哭”的眼神。 转过身,他道:“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们找到其他人。” 声音很轻,不像以往师灵衣。 逐渐清醒的何羽桃收住与故人重逢的喜悦,他这才想起来陆品前他们,于是问道:“陆哥他们……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眼前逐渐明亮,一条走廊,几扇窗户,每间房间。 房间很少,但上面写了几个字——低级骷髅。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极长的扶手电梯,上面的横幅写了几个大字——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根据横跨头顶的扶手电梯目测下来能判断出这个俱乐部大致四层搞。 师灵衣随手拨了下最近那扇门的把手,开口:“整个俱乐部只有你的声音最大。” 门被打开,只有满墙血迹,没有一个人。 师灵衣再次关上门。 有些讪讪的,何羽桃用手挠了挠脸,尴尬道:“我声音……真的这么大吗?” 没人回答。 “对了,哥。”何羽桃再次看见师灵衣打开一扇门,他有些好奇,“这里看起来好大,像商场一样大了哎。这整个俱乐部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吗?” 手停住动作,师灵衣慢慢关上门,回过头盯向安康。 他问:“你说呢。” 安康服了何羽桃的智商,他捶了下何羽桃肩膀。 “笨,当然还有我啊!” 师灵衣:…… 摇了摇头,师灵衣自顾自往前走去。 留下两个人互殴。 突然,一根骨头自他们面前砸下。 而后粉碎。 何羽桃目瞪口呆,生生挨了安康一拳。他愣愣地抬头去看师灵衣。 眨巴眨巴两下眼睛,磕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粉碎性骨折?” 安康皱着眉,顺着刚才掉落骨头的方向看去,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骨头,不禁生得后怕。 二楼,两具骷髅正站在中心点,漆黑的眼眶直白地盯着底下三个人。 它没有瞳孔,没有表情,有的只是一件黑色斗篷遮住大半的骨架。 安康咽下恐惧,他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总觉得自己是猎物,而它们正虎视眈眈。 血,顺着横幅滴下。二楼扶梯拐角口的气球骤然爆裂。 金片洒下,似乎在庆祝这次的狂欢。 接着,一道男声自俱乐部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玩家戴可目前积分最高,如想取回皮囊,可自行寻找其身影。” “他已挑选白骨,戴上皮囊,隐入人群。” “戴可?不是我们学校的吗?难不成不是我一个人被丢进来……”安康自言自语道。 他与转过头的师灵衣对视,在见到师灵衣眼底的迷惑后,安康啧了声,“那个宣传部部长,你忘了?他以前天天在广播那骂你来着。” 慢慢的。师灵衣眼底收回疑惑,他轻轻眨了下眼睛,道:“忘了。” 接着,推开一楼的最后一扇门。 一股血腥味浓郁且难闻。 何羽桃跟着师灵衣跨进房间的第一秒就大呕一声。 “这房间是死过至少十个人吧?臭死了!” 扶着墙大呕特呕,直到弯腰时踩到一个硬物,何羽桃猛然怔住,他借着昏暗灯光低头,抬脚,一根手骨静静躺在地上。 蓄力,何羽桃刚要大叫出声就被安康快速按住嘴。 安康在何羽桃耳边说:“冷静点,这里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空气里全是血腥臭味。 何羽桃深吸一口气,他望着走在前面的师灵衣正往墙面移动。 他伸出手,放在灯光按钮上。 “咔嚓。” 一声碎裂骨头于房间内响起,在如此寂静的情况下显得尤为突出。 师灵衣皱眉,松开脚,还没抬眼就见面前冲出来一个人。 男人的骨架很大,披着黑色斗篷就往师灵衣这边扑过来。 侧身,师灵衣躲过,他抬脚踹在男人的膝盖骨上。 听得明显的咔声,面前的白骨倒下,身体四分五裂。 头颅掉了下来滚了几圈,恰好在一处黑暗停下。 它漆黑的瞳孔好似不甘,直愣愣地盯着黑暗里的人。 师灵衣扫了眼地面的骨头,伸手按下开关,于是昏暗的红色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同时也将里面整个情景尽数显示。 “啪啪啪——” 黑暗处走出一具骷髅,僵硬的身体和动作映入眼帘。 他在拍手,但动作显得十分诡异。 他的头颅满是血迹,眼眶处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旁边的血管在跳动。 “我以为你至少要半小时。” 他说。 师灵衣上下扫了他一眼,眼底没有任何表情,与平日不同,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些冷意。 何羽桃慢慢蹭到师灵衣旁边,他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只觉得师灵衣和他莫名有敌意。 师灵衣单手捏住何羽桃的肩膀,他说:“何羽桃,我是师灵衣。” 何羽桃不明所以,侧头就要问师灵衣,但后背莫名出现一股巨大的力气。 第85章 他被师灵衣推向了面前这个可怕的骷髅。 师灵衣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骷髅道:“所以你把你小弟给我当人质?” 师灵衣没说话,只挑了下眉。 昏暗红色灯光下,师灵衣的眉眼显得有些邪性,他单手拎起地面方才被踢碎身体的头颅。 靠近,嗅了嗅。 而后开门,丢出房间。 骤然,门外响起凄厉的叫声。 彼时何羽桃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具身体只有头颅碎了,才算真正的死亡。 抖了抖,何羽桃慢吞吞地往后移,试图贴近墙面。 突然,他好似听见什么声音,往一处看去。 便看见最里面的柜子里有一只雪白细致的手骨恰好卡在柜门上。 他抬脚,下一秒衣服就被人抓住。 那具骷髅动了动眼珠,从何羽桃的脚边一路往上看,最后定在脸上。 他说:“老实呆着。你可是我们这些初级骷髅里骨相最好的一个。” “什么……意思?”何羽桃问。 安康听出一丝不对劲,他往那边走,但下一秒,他被师灵衣扣住。 师灵衣只对对方说:“别动。” 安康不知道师灵衣打的什么主意,但他见师灵衣笃定的样子只好放弃动作。 但他顺着何羽桃方才看的方向,指着那个柜子说:“那里有东西!” 师灵衣这才将目光转向柜子,他分明看见了那只手骨,但他顿了一秒后和那具骷髅对视了一眼。 而后抬脚。 肩膀撞在那具骷髅上,何羽桃闻到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他确定,这个房间之所以那么重的血腥味都是来源于身边的骷髅。 师灵衣站在柜门前,伸手。 还没碰到柜子就听见身后那具骷髅说:“师灵衣。” 师灵衣微顿,但仍旧选择打开柜门。 那只手跌了下来,滚动落在师灵衣的脚上,混着血水。 再朝里看,还有两具骷髅。 何羽桃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他指着柜子里三具骷髅。 “陆哥……” 骷髅的身体上有绿色布彩带,和先前他们自己的绑法一模一样。 何羽桃挣开旁边的骷髅,跑过去去扶其中一具骷髅。 手都有些发抖,何羽桃轻声喊他:“陆哥……” 没人应,他们好像已然没有生命一般。 师灵衣皱眉,偏过头去瞪那具骷髅。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底有非常明显的怒意。 那具骷髅明显是事迹败露,他连忙道:“没死没死,只是关的太久缺氧了。” 等了好一会儿,三具骷髅才有了反应。 陆品前恢复意识就看见一具白骨和自己直面冲击,于是大喊一声:“鬼啊!” 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这一嗓子直接把剩下两个给喊醒了。 第63章 戚茜腾地一下站起来, 立马摆出打架的架势,她道:“刚刚是哪个崽种把我按进柜子里的?!” 说着,脸就冲向面前的骷髅。 吓得对方一个激灵, 连忙说:“都是意外。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合作关系。难道你不想过关?” 蓝简坐在地上,用手揉了揉脑袋, 她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何羽桃:…… 何羽桃硬挤出笑容:“几位,你们刚刚差点死了知道吗?” 戚茜瞄了眼何羽桃, 噫了声:“你骨相有点差差。” 要不是何羽桃没办法翻白眼,早给戚茜十个白眼鄙视他。 何羽桃单手拍了拍师灵衣肩膀,“没事, 我师兄在,我们躺着过关。” “切。”戚茜扭过头, 捞过对面骷髅的黑斗篷,她直接越过去, “我不和杀自己朋友的人合作。” 指的就是师灵衣把楚弃厄钉死在棺椁之中。 师灵衣没出声,他只说:“大家如果想安然无恙的出副本, 第一件事就是找回自己的皮囊。” “所以?”戚茜头也不回。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人。” “戴可。” 安康与何羽桃异口同声道。 他们在来的路上听见了方才的广播。 何羽桃率先动身, 他捞起袖子露出细细的手臂。 “哥们儿帮你们打头阵, 我这就去找戴可。” 何羽桃从兜里掏出绿色的彩带布绑在自己脑门上, 他刚要打开门就被戚茜按住手。 “你认识戴可?”戚茜问他。 何羽桃摇摇头, “不认识啊。不过我方才见过他,就在二楼。” “那不是戴可。”安康说,他单手拎起还在腿软的陆品前, “没听见刚才广播说,戴可已经挑选白骨戴上皮囊,隐入人群了吗?” “也就是说, 目前的戴可可以是任何一个人,根本找不到?”蓝简提出假设。 陆品前弱弱举手,他点点脑袋,“是这个道理。” 接着他扫视一圈,最后看向何羽桃,“就算是你,你也有可能是戴可。” “我?”何羽桃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绿色布带,骂陆品前,“你脑子坏了?!你看清楚我上个副本是不是也这么戴的!” “噢,你确实是何羽桃。”陆品前判断完毕。 迅速站到何羽桃身边,“好兄弟,刚刚错怪你了。” “你怀疑我你就是大逆不道。”何羽桃反手拽住陆品前的衣服,恶狠狠地说:“再搞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机,出副本我一定和你睡一张床!” “有病……”戚茜张口道,她立马指了下自己衣服上的绿色布带,然后道:“我坐席霖旁边的。” 陆品前点点头,“我们是一队,鉴定完毕。” 接着,三人齐刷刷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蓝简身上。 蓝简怯生生地抓了背包,她道:“你们的绿色彩带都是我发的……” “一个团队。”陆品前点点头,招呼蓝简过来。 他抬头去看安康,然后道:“呦,这位同学很眼熟啊……” “哥,他确实是安康,刚刚我和他待一个房间,他还骂我来着。”何羽桃道。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那具穿着黑色马甲的骷髅上。 陆品前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戴可是以骷髅形式来迷惑我们?” 戚茜点头:“非常有道理。” “破案了,你就是戴可。”安康立马看着那具骷髅说。 那具骷髅明显身体一僵,他不理解,“你们有病吧?我叫林舒。” “林舒?”戚茜摇摇头,“没听过。那你就是戴可。” 林舒半无奈,眼珠子都放大了许多,他看向旁边的师灵衣。 这一幕直接被众人捕捉。 戚茜开口嘲讽,“你少向他求救,他可是为了积分,朋友都敢杀的。” “哥劝你,把皮囊还给我们,不然我们真的要动粗的。”陆品前道。 “你们这几个人之前是怎么过副本的?”林舒不理解,他翻了个白眼,退到一侧墙边,“不怕我一刀杀了你们?” “他急了。”陆品前道。 挠挠脸,戚茜说:“动手吧。” 何羽桃叉腰,“我师兄在这儿呢!” “你少提这个人。”戚茜瞪着师灵衣,“这种人不配和我们走在一起。” 师灵衣的眼底没什么表情,他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向林舒。 “你为什么可以有眼睛呢?”他说。 手,捏住林舒的肩膀。 稍稍用力,便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师灵衣说:“戴可,把皮囊还给他们。” “我……不……”林舒艰难开口,试图挣扎。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便撞在墙面。 粉碎。 仅剩头颅。 师灵衣捡起头颅,走向房间的里处,对着柜子狠狠砸下去。 血溅在身上,漆黑空洞的眼珠爆出,落在地面。 而后师灵衣往后撤了一步,恰好踩爆眼珠。 他回头,满脸戾气。 “死了。” 何羽桃半天不敢出声,他记得先前师灵衣再怎么狠也不至于在没有明确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杀死过人。 慢慢后退了一步。 还没碰到门,便听见广播响起。 “五人已找回皮囊。” 那么,方才死的。 就是戴可。 何羽桃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手骨在慢慢长出血肉,他讶然,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转过头发现其他人也一样正在恢复皮囊。 师灵衣走过来,道:“现在相信我了?” 戚茜冷哼一声,裹紧衣服往里走。 其他人均陷入喜悦当中,师灵衣靠在门边抱着胸看着他们。 陆品前梗着脖子,看向师灵衣,他说:“既然你帮了我们,那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师灵衣走近,点头。 “你之前为什么要把阿鹤钉死在棺椁里?”陆品前问他。 第86章 无声。 沉默。 师灵衣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那个柜子。 然后说:“进去吧,逃生通道已经打开了。” 何羽桃收起笑容,他望着师灵衣,又问。 “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做的原因,总得告诉我们吧?” 师灵衣没说话。 等着他们进去柜子。 叹了口气,何羽桃只能转身往柜子里走去。 蓝简抬头去问师灵衣:“那你呢?” “断后。”他说的简洁,眼睛始终盯着柜子。 断后?等到蓝简最后一个跨进柜子时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师灵衣从来不会说断后一词。 她问了一句,“我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人始终没有自证……” 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住。 回想刚刚,广播没有说是他们从戴可那领取皮囊。并且林舒说我不也有可能是——我不是。 我不是戴可。 这也意味着最急切找替罪羊的,是戴可。 而师灵衣…… 巨大的声响撞击着耳膜。 蓝简回过头,看见“师灵衣”嘴角挂着阴测的笑。 他缓缓往后退,而后关上了灯。 他挥手,用嘴型道:“再见。” “他不是师灵衣!”安康吼道。 奋力把前面几个人推出去。 但越用力就越觉得身后一股力气在吸着自己,逐渐丧失力气。 皮肉异常疼痛,就好像有人用刀生生割下皮肉,挑断骨头一般。 面前的灯被关,门被不知名的东西撞开。 等到蓝简她适应黑暗时,便看见一具四分五裂的骷髅身体正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朝自己这边爬行。 它像失去意识一般,啃食地面的碎骨。 所以戴可早就盯上他们了……做了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将他们关在柜子里,彻底剥下皮囊。 蓝简竭力扒住柜门,身后的几个人也在试图把蓝简推出去。 但剧痛与失力令他们力不从心。 陆品前咬了咬牙,“小简……坚持……” 指缝似乎被刺入一根尖锐的木刺,蓝简疼得手指一缩。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具骷髅像蜘蛛一样马上就要爬到自己眼前。 她掰紧柜门,不让门被关上。一个眨眼的功夫,骷髅便直直扑过来。 蓝简大叫一声,紧闭双眼。 温热的血洒在蓝简脸上,吓得她一激灵。 而后,一秒……两秒…… 无事发生。 她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冷,蓝简颤颤巍巍睁开眼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弃厄。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正冷冷盯着面前的物种,擦拭血迹后单手拎起那具了无生机的骷髅,丢至一旁。 转过身再抬眼,琥珀色的瞳孔扫过里面一众人等。 额间那朵花瓣印记显得十分亲切。 微冷的手腕扣住蓝简手臂,他一手一个像剥萝卜一样把人带出去。 昏暗的光照在他脸上,有些温和。 何羽桃堪堪站定,没来得及回神就扑在楚弃厄身上嚎啕大哭。 “我的命好苦啊!!啊……” 楚弃厄冷眼扫了眼犹如吃人一般的柜子,抬脚踹过去。 柜子立马平静。 他扫了眼其他人,见他们没什么事才扯开粘在自己身上的何羽桃。 何羽桃哭得极惨,他又要张手抱住楚弃厄却被其用一只手抵开。 委屈至极,何羽桃握住楚弃厄的手,“哥,你没死,太好了呜呜呜呜……” 楚弃厄:“我诈尸。” 吓得何羽桃立马不哭。 戚茜扶着墙,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眼看向楚弃厄。 “你上个副本坐谁旁边?” 楚弃厄侧眼看过去,用眼神告诉戚茜。 戚茜比了个ok我了解的手势,她瞥见楚弃厄手腕上戴着那条绿色布彩带,只是那条带子再也不是花的形状。 它上面的叠痕很浅,楚弃厄也刻意藏了藏。 直起身子,戚茜走近,她掰过楚弃厄身体检查了好几遍。 “没受伤吧?” 楚弃厄不适应这种接触,冷着眼神撇过去。 戚茜尴尬了一瞬,继而又拍拍楚弃厄衣服。 “那小子人呢?你俩不是一起过来的?”戚茜随口道。 楚弃厄的脸色更沉了,他后退了一步,往门口走去,“死了。” 第64章 门口紧闭。 楚弃厄试了试把手, 发现根本拧不动。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出去。 回头,扫了圈身后站着的众人。 他顿了片刻, 问陆品前:“在我来之前,有谁进入房间。” 陆品前和戚茜相互对视了眼,抿了抿唇良久才道:“师灵衣。” 说罢陆品前又觉得不妥。 他摆了摆手, 指着柜门那一圈血迹。 “其实是戴可,他披了师灵衣的皮把我们全部聚集在此处。”他嘟囔着, “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费尽心机把他们关进房间,又消失无踪,为此不惜杀了一个人。 楚弃厄沉默着, 盯着柜门上的血。 血迹还在流淌,四周满是残破骨头。 他重复着方才系统的话。 “披上皮囊, 隐入人群。” 这下就连戚茜都有些慌了,她向前一步, 问道:“师灵衣不会真的……” 她没说完。 但大家皆心知肚明。 楚弃厄摇头。 什么也没说。 他的视线始终盯着那个漆黑的柜门,柜子里面深不可测, 时不时蠕动着, 像进食一般。 抬脚, 靴子踩在一片红色血水中。 门口传来几声风铃, 打断楚弃厄的脚步。 接着, 自门缝中袭来一阵凉意,冷得刺骨。 楚弃厄穿着一身丝绸绒布风衣,立领遮住他下半张脸。猛然, 回头望向门口。 这样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发杵,但下一秒,门铃的叮咚声响起, 更吓人的声音撞进耳朵。 叮咚。 游戏开始啦 纶音将你们汇集 叮咚 游戏进行时刻 圣经渗出血迹 原罪捐赠骨髓 契约奉献双腿 圣水烧毁傀儡 包裹血淋淋的刽子手 叮咚 游戏结束啦 它告诉你 它告诉你 木鱼敲响了 菩萨断了身体 慈爱的眉目 四肢成为烛油 点燃了这里 叮咚 欺瞒是个游戏 咽喉发不出声音 坟场长满跖骨 痉挛地疯长 祂说 我有罪 嘘—— 不要被祂发现 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空灵的女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像在耳边轻语又似虚无之间。 只见何羽桃一个腿软,径直跪坐地面,他双眼直愣愣盯着门口,生怕下一秒,门口冲进来一个什么东西。 身后猛地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声响。 何羽桃回过头去看,便见那柜子正以咀嚼的方式慢吞吞地吞噬地上的残肢。而此刻,这玩意儿还在朝他们移动!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戴可要把他们关在这个房间了。 死得更快,不用他亲自动手。 歌声骤然停了,门口响起脚步声。 不太沉稳,有些漂浮。 声音在门口停下,对方先是拧了下手把继而轻笑一声。 这一声笑十分清晰,混在诡异的歌声中更显得吓人。 他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口。 冷风彻底灌进房间,冻得何羽桃冷不丁打个寒颤。 他看见门自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披着一件黑丝绒披风,戴了顶黑色帽子,手中提着灯,十分有礼貌地朝诸位颔首。 “各位,用餐时间到了。” 男人说着,只抬手摸了摸帽檐,他面向楚弃厄。 “先生,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也就是说,楚弃厄不是凭空出现,他比这里的人都早来到这个副本。 蓝简伸出手轻轻拽了下楚弃厄,她有些担忧地望着门口站在那始终微笑的男人。 说不出的诡异,道不明的奇怪。 总之这个人很明显不是玩家。 男人的斗篷下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的装扮很像一个人,但具体像什么,蓝简想不起来。 她只壮着胆子去问:“只有我们几个人去吗?” 男人又笑,眼睛里的笑沾了几分真情,他整理着袖口,转身就要走。 “只有你们。” 陆品前皱了皱眉,转头给楚弃厄递过去一个眼神后,他问道:“其他人呢?” 门口男人的背影微微一顿,他回头,嘴角笑意更大。 他不紧不慢地说:“哪有什么其他人。” 第87章 斗篷的尾部沾着血迹,男人朝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楚弃厄也抬脚。 何羽桃麻溜儿爬起来跟上去,他以为楚弃厄是另谋出路,没想到楚弃厄是跟着那个男人的轨迹一路走。 而越走,大家的心就拔凉。 彻底明白了刚才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的确,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这一批进入副本的初级骷髅全部死亡,整个一楼大厅弥漫着血腥的臭味,比房间的浓度还要重上十倍。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处理尸体的缘故,血雾弥漫在俱乐部的公共区域。 随处可见的残肢,长出一半的血肉。 何羽桃挥了挥眼前的血雾,拼命想看清楚走在最前面的楚弃厄。 但他好像始终跟不上脚步。 直到望见一具棺椁。 是柯降奈留下的棺椁。 棺椁立于一楼正中心,四周铺满白色昙花。 何羽桃见楚弃厄走上前,垂眼看向棺椁底部的符号,伸手抚了抚但没太大的动作,眼眸露出隐约的哀情,转瞬即逝。 最后,楚弃厄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彩带,盯着面前的男人,抬脚跟了上去。 “哥……哥!”何羽桃跑到楚弃厄身边,他欲言又止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你醒来……就在这儿了吗?” “嗯。”楚弃厄简短回答。 “那你受伤了吗?” 何羽桃抓起楚弃厄手臂就要检查却被躲开。 楚弃厄明显因为何羽桃这一问,眼底微微发怔,继而摇头。 他顿了顿,只说:“何羽桃。” “干啥?”何羽桃抬头望楚弃厄。 “必要时候,杀了我。”楚弃厄道。 原本还算温和的脸缓缓变得凝重,何羽桃从未用正经的语气去问楚弃厄。 “什么意思。” 楚弃厄没回答。 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只能不断前行,隐入血雾,踏上未知。 男人带他们去的地点离大厅不远,餐厅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里面犹如自助餐一般用一些铁盘装着。 各色各样,五花八门。 出奇香。 男人站在餐桌边上,对剩下的人嘱咐。 “用餐时间仅有一个小时,请各位把握时间。” 安康一见饭菜,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他摆摆手就直逼肉食区。 “天天在学校里吃素,我肌肉都没了,这下可得好好补补。” 他说着,顺手还要拽过何羽桃和自己一起狼狈为奸。 何羽桃眼见楚弃厄拉开椅子,自己坐在位子上抱胸望自己。 十分坦荡的模样。 移开视线,何羽桃将注意力放在吃上面,全然把刚才楚弃厄的话抛至脑后。 如狼似虎,大抢特抢。 楚弃厄的桌前摆着空盘子,一道阴影投下。 男人微微弯腰,靠近楚弃厄,低语道:“先生,希望您在用餐结束后返回自己的房间。” 楚弃厄置若罔闻,抱着胸盯着不远处抢饭的几个人。 几秒后,他说:“戴可。” 语气不轻不重,却有隐约的压迫感。 楚弃厄微微抬头,直视弯腰的男人。 再次启唇。 “师灵衣。” 戴可没想到这么完美的伪装都能被戳破,他莞尔一笑,对楚弃厄道:“是不是很逼真?” 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楚弃厄的眼神愈发冷了。 眨了眼,戴可站直身体。 冲其他人说道:“各位,请注意一下二楼的玩家噢。” 话刚落。 戴可便离开餐厅。 何羽桃嘴里叼着一片披萨,望着戴可离去的背影,含糊不清地说:“奇怪,二楼的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安康打了个饱嗝,给何羽桃的碗里塞了块牛排,“给他装的。吃。” 何羽桃笑眯眯点点头,端着盘子往餐桌走去,他坐在楚弃厄对面,瞅了瞅他阿哥盘里空空,于是颇为好心的给他拨了两块牛排。 他道:“哥咋不吃?减肥?” 楚弃厄看着那不知几分熟的牛排进了自己的盘子,血淋淋的,和拐弯就能看见的残肢差不多一个样。 他站了起来,冲何羽桃点头,“准备吃点人。” 何羽桃:…… 看楚弃厄不吃自己拿来的东西,于是何羽桃也不客气,又把东西拨回自己盘里。 他看了看装一大碗米饭的陆品前,惊讶道:“陆哥,你素食主义者啊?” “去。”陆品前白了他一眼,扭身又要去拿其他的,“还有菜没拿呢。” 只见陆品前手里端了三四个盘子,跟练杂耍一样一路跌跌撞撞感到餐桌前。 刚坐下拿餐具想要享受享受来之不易的美食时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 吓得何羽桃那块肉都掉地上了。 二人齐刷刷回头去看,只见戚茜十分生气的模样。她指着楚弃厄就开骂,“你有病啊楚弃厄!自己不吃也不让我们吃!” 楚弃厄淡淡的表情丝毫不因戚茜的谩骂而动容,他甚至抬脚把面前的那排桌子全部踢倒。 响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一排全是肉倒在地上,和外面那些碎肉模样十分相似。 他抬眼,望了望楼上,只听得上面有椅子移动的声音。 收回视线时对上了戚茜的眼神。 戚茜立马反应过来,立马放下手里的盘子,她走到蓝简和安康身边低声道:“放下,吃素。” “为啥啊?”安康用筷子夹了两块肉,说道:“你被楚弃厄一瞪就不敢吃啊?我……敢……” 夹着夹着,安康突觉不对劲儿,他有些愣,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盘子。 那几块肉还掺杂着几个指甲,生的…… 颤着手,安康放下盘子。他实在是不想再去看肉里的人体残肢以及碎骨头。 全身僵硬的安康重新取了盘子,麻溜装好素食,而后迅速逃离,坐在离餐盘最远的位置。 何羽桃问:“你咋了?” “别吃——” 安康话都没说完就被陆品前捂住嘴。 比了个嘘字,陆品前用口型道:“别说肉字。” 第65章 何羽桃点点头, 站起来去看楚弃厄。 只见楚弃厄把蓝简手里的肉放下,重新塞过去一个空盘子,指了指另一边的素食。 等有人纷纷加入素食主义并入座后, 楚弃厄才最后一个夹菜,在众多素菜中唯独拿了一个空盘装了块肉。 他坐下。 见楚弃厄没对自己重新拿的菜有什么意见,何羽桃这才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瞅了瞅楚弃厄盘子里的菜,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 “哥, 你是不是不吃葱?”何羽桃眼见楚弃厄把葱姜蒜一类全部挑出来,他张口,“你以前都咋活的?” 楚弃厄吃饭也秉持着不和傻子对话原则, 手上速度很快。他腕骨露出一小节,低着头把另外一个盘子里的饼干和面包用油纸包住, 起身往墙边走去,掰下一块已经凝结成快的烛油放在油纸上, 再靠近烛火,让烛油融化。 等化的差不多, 楚弃厄才完成打包工作。 他面不改色地把东西揣进自己口袋里, 而后重新坐回位置上吃饭。 众人望着楚弃厄这动作, 不禁在想, 等会打起来顾不上吃饭? 于是也照着楚弃厄刚才的行为给自己打包点余粮。 再看楚弃厄时, 他早早放下餐具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顺手取过苏打水往里加。 戚茜:……他还是那么喜欢勇敢。 除了安康以外,大家已经对楚弃厄的喝酒习惯见怪不怪。 安康惊奇地说:“这个喝法我还没尝过!” 楚弃厄二话不说就给安康也倒了杯。 安康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他一拍桌子便喊:“这东西好!” 下一秒。 灯光尽数暗了。 一时间方才还算和谐的气温直接坠入冰点,谁也不敢先出声。 安康踌躇了好一阵,指腹摩挲了两下杯壁, 有些怀疑。 他问:“是我声压太大?” 歌声再次传来。 由远至近。 叮咚。 游戏开始啦 纶音将你们汇集 叮咚 游戏进行时刻 圣经渗出血迹 原罪捐赠骨髓 契约奉献双腿 圣水烧毁傀儡 包裹血淋淋的刽子手 叮咚 游戏结束啦 它告诉你 它告诉你 木鱼敲响了 菩萨断了身体 慈爱的眉目 四肢成为烛油 点燃了这里 叮咚 欺瞒是个游戏 咽喉发不出声音 坟场长满跖骨 痉挛地疯长 第88章 祂说 我有罪 嘘—— 不要被祂发现 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黑暗里。 楚弃厄的双眼过分明亮,他扫过在场每个人,然后道:“别动。” 一瞬间,外面涌进许多东西。 血腥味铺面而来。 待它们彻底隐入暗处,何羽桃一行人才看清这些东西的全貌。 这些怪异爬行的东西,分明就是错位的骷髅! 手与脚的关节是错开生长的,脑袋眼眶空荡荡,但他们有身躯有血肉。 是被拼接上去的身体,就好像拿胶水把碎肉沾在骨头上。 它们与这首诡异的歌一并闯进餐厅。 很快。 这些骷髅爬到餐桌,一扫面前的盘子。 何羽桃吓得大气不敢喘,只敢抿紧唇往座椅缩了缩脖子。 一具骷髅猛然冲到戚茜面前,似乎在嗅什么东西,又像在确认什么。它那双漆黑的眼眶死死盯住戚茜,凑近了瞧。 腐烂的肉臭袭入鼻腔,戚茜几欲作呕,特别是在刚吃饱的情况下,更发想吐。 忍了又忍,最终选择屏气。 骷髅把手指放在戚茜脸上,撩起她酒红色的卷发又凑近闻了闻,刚要张嘴咬人就听得对方一声凄厉惨叫。 血液溅在在座每个人的身上。 那些骷髅作飞鸟逃状散开,积聚在楚弃厄的身后。 楚弃厄脸上露出细不可闻的狠厉,碎盘子被他捏在指尖,另只手一直在酒杯口打转,他斜眼朝方才死去的那具骷髅方向看去,继而收回视线。 侧眼瞟了下身后这群骷髅,他伸手把盘子里那块肉拿起往后丢。 接着,骷髅撞在一起,争夺那块唯一的肉。 他们嘶吼争抢,几乎丧失了中级骷髅的思想,沦为欲望的堕者。 歌声依旧,何羽桃和陆品前两个人都看呆了。他们都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玩…… 直到这块肉被彻底分得干净,其余骷髅才扭曲着爬出餐厅,往二楼去。 猛地。 强光照射。 整个餐厅又亮了许多。 系统播报。 【请各位玩家自行前往房间休息】 何羽桃惊魂未定,他拍拍胸脯。 “我们就这样过关了?” 陆品前长长舒出一口气,十分感动地握住楚弃厄双手。 “阿楚,你是我们的好阿楚!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 楚弃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他甚至有些嫌弃。 起身要出餐厅。 安康着急地又趴桌上扒拉了几口饭,他冲楚弃厄道:“你早就知道这个肉不能吃,吃了那些二楼的怪物就有理由换皮肉了是不是?楚弃厄,你还挺牛的呀。” “那是,也不看看谁的阿哥。”何羽桃骄傲道。 何羽桃的阿哥并没有等自己的意思,相反他走的那条路和何羽桃他们的房间是两个极端。 就连蓝简都看得出来,自从楚弃厄进了这个副本以后变得更不爱说话,什么事都闷着。 而且,在他进棺椁之后,没有人能知道楚弃厄究竟经历了什么。 楚弃厄在走廊最尽头停下,他转身看向跟着自己的一圈人。 “进了房间以后听见什么也不要开门。” 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确,便是我不和你们进同一个房间了。 蓝简握了握手中的书包带,她有些紧张。 “要不,阿楚去我们房间吧?” 沉默。 楚弃厄的无声令蓝简觉得更加尴尬。 戚茜啧了声,“搞分裂是吧?我们说好是一个团队的。” 说罢,便给何羽桃下达任务,让他和安康两个人把楚弃厄拖回房间。 “阿哥,和我们走吧。”何羽桃轻声道。 他当然知道这里不是楚弃厄的房间,楚弃厄的房间是大厅中心的那口棺椁。 “会死。”楚弃厄道。望着戚茜的背影,“所有人。” 戚茜肩膀明显一僵,继而迅速转过身去看楚弃厄,她明艳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正好,我们做个伴也不亏。” 她先走了。 血雾依旧笼罩在这个地方。 楚弃厄顿了很久才慢慢动身。 眼前的场景好似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跟着大部队进入房间,戚茜迅速关上门,她一派审问的姿态看向楚弃厄,往后退了退,一屁股坐在了柜子上面。 冲楚弃厄抬了抬下巴。 “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架势颇有几分女王姿态。 楚弃厄靠在门边,他抱着手扫了几眼在场几个人。 等到戚茜想再次出声时,他才慢慢开口。 “和副本题眼绑定了。” 言简意赅但十分震慑。 安康努力理解楚弃厄这句话,最终只能挠挠头,品不出啥来。 突然。 何羽桃大声道:“所以你说必要时候杀了你,我们就能出副本?!” 楚弃厄没否认,默认了何羽桃说的话。 “谁干的?”陆品前迅速捕捉到题眼这两个字,他望向楚弃厄,“玩家是不可能成为副本题眼的,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一次,他们在楚弃厄眼底看见了明显的疑惑。 因为不会有副本npc把关系自己生死的东西放在一个玩家身上,也不可能是系统这么做。 除非,成为题眼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是当下有限选择内最优质的选择。 题眼,可以轻松毁掉一个副本甚至搅乱系统。 对方选择把这次题眼放在楚弃厄身上,不是为了给楚弃厄加安全保障,就是为了除掉楚弃厄。 陆品前皱着眉,语气愈发得不确定。 “如果是副本npc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楚弃厄刚要张嘴便察觉到门被打开,眼神瞬间凌厉。 外面站着一个男孩,大约十五岁,面容清秀,穿着宽袖衬衫,一派艺术的模样。 他跨进房间,先是看了看楚弃厄,而后数了下人数。 叉着腰,他说:“人齐了,跟我去画室吧!” 画室?何羽桃现在真是满头疑惑,先前那个npc不是让他们待在房间休息吗? 男孩转头走了两步,发现没有人跟上来,他皱了皱眉,捞起袖子扫视着房间里的几个人。 细棍被他藏在袖子里,手一挥便往安康身上打。 “为什么还不换衣服!快去换!” 他力气大到连安康都没办法单手止住。 一行人只好快速换了统一服装后再跟着男孩往画室走。 男孩和女孩的服装不相同,男孩是拼接风的裤子加宽袖衬衫,而女孩则是裙子与宽袖衬衫。 由于男孩走路很快,蓝简都有些吃力赶不上。 她轻声对戚茜道:“怎么感觉……这个小男孩好像在躲着谁……东张西望的。” 男孩走到画室门口,明显松了口气,他站定深呼吸后举起手敲了敲门。 在等到里面的人许可后才打开门。 他说:“章老师,人齐了。” 接着,他转身对楚弃厄他们说:“自己找位置坐,下次不许再迟到。” 楚弃厄沉默着往教室后面走去,挑了个靠窗位置便坐下。 画室里的画架早已摆好,包括工具颜料全部都有。 便连一个初显的人形都打好轮廓了。 怪异,何羽桃只觉得十分怪异。 接着,他们听见台上的章老师用细棍敲了敲讲台,他说:“这次期末考试我决不留情,谁五官没画的,就去我办公室画!” 话毕。 整个教室只响起了簌簌的铅笔声音。 第66章 何羽桃抬眼望过去, 发现这里所有的小孩都穿一样的衣服,动作都整齐地不像话。 诡异的像是毫无灵魂的木偶。 这个教室无论男女均脸色苍白,铅笔划过画纸的弧度力度都一模一样。 纸张被他们划破, 笔尖划在木板上发出刺耳的难听声。 没有人觉得这样的举动有哪里不对劲,他们把木板当做画纸,在上面绘出难看的线条。 何羽桃看得心惊, 他觉得自己脑袋里那根筋在突突跳动。 难捱且难受。 灯光唰地一下暗了下来。 整个教室传来声音。 似朗诵又像交谈。 陆品前细细分辨才惊觉,这些声音是这个教室的学生发出的。 他们作画的手并没有停, 铅笔断裂便拿指甲刮木板。 嘴里齐声喃喃着。 “席雨林,丑八子,画人偶, 幻天仙,铺人皮, 采笔绘,披于身。” 戚茜眉头愈发紧蹙, 她和陆品前交换了个眼神,用口型道:“聊斋。” 这确实是聊斋的画皮剧情, 为什么主角不是王生, 而是……席雨林…… 席雨林……是谁? 正当戚茜想着, 面前声音再次响起。 第89章 他们手上动作不停, 指甲刮着木板的声音愈发刺耳,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细微血腥味。 “席雨林,丑八子,无爹娘, 人偶物。一丑之,是眼睛,二丑之, 是耳朵,三丑之,是鼻子,四丑之,是嘴巴……席雨林,丑八子,无爹娘……” 骤然。 “啪嗒” 颜料盒掉落地面,打破原有的诡异。 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笔,缓缓转过身,他们的目光空洞,嘴角处有被针缝过的痕迹。针线挂在嘴边,有一些针恰好刺入嘴唇上,看趋势仿佛是缝到一半停止了。 他们视线死死盯住最后一排的安康身上。 此时的安康大气不敢喘,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气粗了一点,都会死在这些人手中。 他只能静静的等,祈祷他们放过自己。 心跳的鼓声愈发地重,安康不敢挪动瞳孔,他保持着捡颜料盒的动作。 眼睛盯着地上倒地的颜料盒,水混着颜料一并流出,像血一样的颜色。 忽而,灯光亮了又暗,如同跳闸一般。 身旁,陆品前喊道:“他们走过来了!” 安康慌忙起身去看,便见那些原本在位子上的同学已然起身,直面最后一排那几个人。 他们穿的不是校服,而是披了一张白布,只有在停尸间才能见到的布。 他们行动缓慢,目光紧紧盯住前方。 声音不断响起。 “席雨林,丑八子,无爹娘,人偶物。一子丑,是眼睛,二子丑,是耳朵,三子丑,是鼻子,四子丑,是嘴巴……席雨林,丑八子,画人偶,幻天仙,铺人皮,采笔绘,披于身……席雨林,丑八子……” 像恶魔的低喃,也像宣判的诅咒。 安康握着铅笔的手不断抖动,椅子也被他差点掀翻。此时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丝毫没有思考的空隙。 就在手中的笔将将掉落之时,戚茜伸出一只手抵在安康背后。 她说:“画。” 简洁明了。 这意思,就是在告诉安康,在这些人到来之前马上画完面前人像的五官。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安康只好握了握铅笔,咬着牙去画。 笔尖还没触到画纸,纸张就被楚弃厄挡住。 安康抬起头去瞧楚弃厄。 见灯光闪烁之中,楚弃厄的脸色讳莫如深。 但声音一如平常的稳重。 他只道:“用颜料。” 安康瞥了眼最近一副画,那些同学一开始便是用的铅笔,铅笔会把纸戳破,达不到画完五官的效果。 如果完不成的话……他不敢想自己会不会成为这些人的一员。 想至此处,安康果断地换了画笔,倒上水,再倒上颜料和了两下。 楚弃厄转身,看见不远处的画板上依稀能从那堆凌乱画线中瞧出一丝什么。 他垂眼去看一排埋头画画的人。 而后,便听见门外有几声嘶吼,似乎是二楼的那些骷髅。 歌声不断地响起,喃喃自语诡异的学生,以及摆放在画架旁边的颜料。 就在安康手中捏着的画笔将将触到画纸时,楚弃厄一把将安康拽起来。 “干嘛!”安康不明所以。 “听。”楚弃厄道。 听什么,除了外面不断传进来的诡异歌声就是面前这些披着白布如同行尸走肉的人。 安康扫过面前一堆人,光线不断阻碍他的目光,但他凭借自己反应力强的特点,迅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和楚弃厄对视,还没等他开口。 旁边的何羽桃便猛地站起来,喊道:“找出席雨林,只画四官!” 再看楚弃厄,见他点了点头。 何羽桃心下了然,他看向最靠近门的蓝简,对她说:“一子丑……子可以泛指人!一共四个人……小简,你画眼睛!” 旁边的戚茜立马反应过来,她点了点头,“耳朵!” “鼻子。”陆品前道。 “嘴巴。”安康说。 何羽桃顿了一下,而后抬头去问楚弃厄,“哥,那我们?” “剪刀。”楚弃厄回答。 他说着,目光落在自己的画纸上。 何羽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翻出剪刀就冲其他人道:“大家尽快!我们把这四个器官剪下来,贴在最后一个画纸上。” “等等!”戚茜叫住将将动手的三个人,她皱着眉,问道:“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席雨林,丑八子,画人偶,幻天仙,铺人皮,采笔绘,披于身…… 席雨林……丑八子……画人偶……真的只是把四官画出来就能过关吗…… 还是有别的含义? 戚茜想不出来,她捏着画笔沾上颜料往画纸上抹,但神奇的是,颜料在下一秒缓慢消失了。 这意味着,哪怕戚茜把耳朵画出来,也没办法等到四官组合。 同时,陆品前和蓝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们齐声道:“画不了。” 面前的人不断逼近,门外撞击声愈发强烈。 戚茜望了望地上被划破的画纸,上面的铅笔线条分明,难不成真的用铅笔才能画出来? 她抬头去看楚弃厄,在对方眼中,明确读到了疑惑的情绪。 但下一秒,楚弃厄道:“黑白。” 勾线。 古时的水墨,聊斋中的画皮。 模仿水墨画。 戚茜垂眼去看,只见颜料中没有黑白两种颜色。 抿了抿唇,戚茜抬手捡起红色、黄色、蓝色倒在调色盘中,用最快的速度调出了黑色。 在看见黑色映入眼帘时,戚茜面上一喜,用画笔沾了颜色就要开始画。 仅仅一秒后,她亲眼看见颜色在画纸上淡出。 戚茜皱着眉,去问蓝简,“小简,水墨画的特质是什么?” “水与墨调配成颜料进行绘画的画作,丰富多彩的颜色。”蓝简回想着知识。 “还有呢?”戚茜问。 蓝简微微沉思,而后道:“题款,盖章!” 水墨……戚茜起身,道:“水!” 此时,大家纷纷明白了,水与颜料的比例加大,假装是水与墨。 第一笔画上去,没有消失。 众人脸上终于有了些放松的神情。 很快,四个器官均出现在画纸上。 何羽桃剪下,安康撕下画板上的美纹纸递了过去,迅速贴好这四个器官后,楚弃厄用一只小画笔沾了沾红色的颜料,在上面写上:席雨林。 题款。 戚茜凑近看,见那几个字写得颇有几分凌厉,她不禁笑道:“有娀人也练毛笔?” 楚弃厄眨了眨眼,垂眸去看画纸上的字。没等他细想,肩膀就被人拍了下,而后灯恢复了亮度,门外的声响渐渐弱去,便连歌声也缓缓停止。 他抬起头,眼前的教室,一片凌乱,满墙的血迹。 那些人,消失了。 留下围在教室四周的人偶。 没有五官,没有动作,头上盖着白布,双臂被截断。 “阿楚,你居然猜对了题款。”蓝简小声道,指尖点了点席雨林这三个字,她有些懵,“为什么你会填上席雨林呢?” “你不觉得刚刚那群——”何羽桃边说边用手和脸做鬼脸,“长这样,能只是单纯吓人吗?” 点头,陆品前道:“一直在说席雨林这个人。” “刚才那些人——”安康跟着何羽桃做手势,“他们的意思是席雨林这个人画画很逼真吗?” 戚茜沉思着,说道:“应该是,画人的五官,还能瞒天过海,画技应该很好。但是……” “但是什么?”何羽桃问道。 戚茜啧了声,用手摸了摸下巴,踌躇一番后还是说出了口。 她用手遮住眼睛,接着遮住鼻子,最后遮住嘴巴。 松开手,她道:“你们就没觉得,这个画很眼熟?” 眼熟?何羽桃定睛去看,他回想了好一番都没想起在哪个画展见过这幅画。 只有安康刚恢复没心没肺,指着贴在画板上歪歪扭扭的器官。 “这东西拿出去都不展出吧?这玩意儿最多最多称为行为艺术。” “不是。”蓝简也看出来了,她摇了摇头,“不是画本身,是画上的人。” 顿了顿,蓝简慢声慢气地说出一个名字。 “席霖。” 哪怕这是他们几个人画的,但组合起来就是有席霖相似之处。 楚弃厄伸出手,美纹纸贴在他指骨上,他移动手腕,把贴歪的几个器官重新贴在该在的位置。 等到全貌展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画就像是自己长出了五官一般……慢慢的,一副人像显现出来。 席霖…… 青春靓丽,漂亮得如同艺术品的席霖。 第67章 【请前往二楼寻找死神的灵魂】 第90章 门骤然开了, 风吹过,将门吹撞于墙上,把所有人的心口都撞慌了。 他们都忘了, 师灵衣在上个副本的最后,当着席霖的面撕掉了她的底牌。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是席霖的? 这就是席霖的记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画像中的人, 席霖的脸那样栩栩如生,好似穿过薄薄一张纸正在凝视着他们。 忽而。 纸被迅速扯下, 楚弃厄面无表情,他抬头去望门口。 雾气愈发浓烈,带着难闻的血腥味。 红色萦绕在众人身边。 戚茜率先反应过来, 侧身抵在楚弃厄身旁,手已然摸上了腰侧的匕首。 她神情严肃, 死死盯住教室的门口。 依稀可听见几下极为不寻常的声音,像是从某个柜子里发出的闷声。 但实际上这个教室里就没有一个柜子。 陆品前站在另一个角度, 他扫视一圈后,说道:“大家没有觉得, 我们这里哪里不对劲吗?” 这句话直接吓得何羽桃跳起来, 连忙挤在戚茜和陆品前中间, 小小声地说:“有……但我不敢说。” 【请前往二楼寻找死神的灵魂】 系统声再次响起。 像在催促人们前往地狱。 何羽桃已经怕到要和蓝简手拉手抱团, 他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问:“要不, 要不我们去二楼看看——” 金属碰撞的声音,而后坠入墙壁之中。 耳侧是蓝简轻微的吸气。 半响,何羽桃才慢慢睁开眼睛, 却见戚茜保持投掷匕首的动作,她慢声慢气地说:“抓到你了。” 匕首刺入那人宽大的袖子,连着人一并钉在墙壁上。 没有割伤一点, 但就是挣扎不得。 先前带他们去画室的男孩,又出现了。 细棍从他袖子里掉出,坠落在地面。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歌声,闷声,嘶鸣声,便连广播都丧失了电磁声,安静地像无人存在一般。 唯有楚弃厄的脚步声,极稳极快。 他定定地望了那个男孩几眼,接着弯腰捡起细棍。 出声。 “章琪。” 只见那男孩的瞳孔一缩,身体明显颤了两下。 他挣扎的力度更加大了。 楚弃厄的眼神上下扫过男孩的衣着,他扯出笑来,抬手,棍落。 打得男孩措不及防,又生生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男孩挣扎不得,想用腿来反抗却被楚弃厄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用膝盖抵死在墙壁之上,而后抬手将他另只手的手腕狠狠一掰。 极响的断裂声回荡在众人耳中,吓得他们身体都一抖。 哪怕是戚茜这样的狠人都忍不住看了眼男孩的表情。 男孩的表情异常痛苦,青筋爆出,手颤得厉害,他瞪着楚弃厄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喉咙滚了又滚才说出一个楚字,后,又被楚弃厄捏着细棍,把他的双手压在墙壁上。 楚弃厄每往下按一分,疼痛便多了百倍。 男孩抬头去看楚弃厄,光透过楚弃厄琥珀瞳孔,幽深厚重,像透过自己看穿灵魂,但他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 只有唇一张一合。 “章老师。” 这个名字使得男孩一颤,怕极了。 此时,陆品前迅速冲到男孩面前,他喊:“你就是章老师!” 什么?!何羽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如此清秀的男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就是刚才出现在画室的章老师?! 那为什么还要带自己来这个画室?! 何羽桃百思不得其解,他盯着章琪。 宽大的衣袖,拼接成碎步的衣摆,他和刚才站在讲台上凶巴巴的章老师差距实在有点大。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何羽桃问。 章琪身上疼得半句话都讲不出,他扫了眼面前的人,最终把视线投射在所有人后面的蓝简身上,只是短暂的停留而后迅速移开目光。 但很是不巧,陆品前捕捉到了,他抬眼与楚弃厄对视,在双方眼中均看到了对方的意思。 陆品前后退一步,借过楚弃厄手中的那副画像。 他当着章琪的面就要撕碎这副画。 “别!”章琪急促阻止。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品前手中画像里的人,他咽下喉间的血腥,握了握拳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我是章琪,这里的……素描老师……” 他说着,宽大的袖子随着风摆动,不远处的灯光忽明忽暗。 “那你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 何羽桃看了眼只有十几岁长相的章琪,觉得章琪总不能是个百岁老人,现在这样仅仅是因为他显年轻吧…… 章琪抬头,那双黑色的瞳孔与何羽桃对视,眼底闪着复杂的情绪。 他说:“我死了。” 楚弃厄指骨一动,抬头看向章琪。 “很早就死了。”章琪强压口中的血腥但依旧在嘴角溢出些许,他低头失神般望着自己胸口白色的衣襟,嘀咕道:“好早就死了。” “你死了为什么还在这里。”戚茜问道,她说:“这里所有人都是骷髅的模样,你却不是。” 章琪摇了摇头,他挣扎一番,试图把自己的袖子撕扯下来,无果后他才略感无奈般叹气。 “撕拉——” 布料利落被撕下,楚弃厄依旧是一脸冷淡,那双琥珀眼盯着章琪坠下,跪坐地面。 因为失去力气,章琪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咳了许久,终于抬手把嘴角的血迹擦除,而后指向众人身后。 他说:“你们看。” 彼时,所有人回头。 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消失的同学重新坐在位子上,齐刷刷地望着他们。 他们从未消失,或者说,他们一直在这里。 “他们逃不出去……这些孩子……”章琪说:“因为我的错误,他们的灵魂被典当给这里的主人。” 典当?陆品前皱眉,问道:“为什么典当?” 章琪道:“命,他们曾经……伤害了一个人……被索了命……因为怕死,只好把灵魂典当出去,却没想过自己从此活在了地狱里。” “席霖。”何羽桃道,他想起一开始听见的那些念词。 是席霖把他们留在这个俱乐部。 何羽桃觉得不寒而栗,他怎么也没想过先前看起来那般友好的席霖会做出这种事情,或者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过这样的事,所以才要不断得寻找自己的记忆。 【请前往二楼寻找死神的灵魂】 系统再一次催促。 蓝简道:“没时间了我们。” 抿了抿唇,何羽桃道:“你和我们一起走。” 章琪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半响后,陆品前上前扣住对方的肩膀,提着他一并往外走去。 但他们刚出门口,便听见警报声。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 “你们……要去哪儿……” 何羽桃回头,便看见一大堆血肉模糊的人站在画室门口,将他们团团围住。 吓得他瞳孔震了又震,嗓子都发不出声。 一个人扑了上来,咬住章琪的腿,又一个人扑上来,生生啃下章琪的皮肉。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狠的动作。 章琪咬了咬牙,把陆品前推了推出。 他挡在了门口,隔绝了所有人。 陆品前都没反应过来,气都没喘匀刚反应过来余光便扫见楚弃厄迅速出手,扣住章琪手臂要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 强烈的撕扯痛感席卷章琪,他咬紧牙关,露出血肉骨头的腿抵在门口,他费劲儿移动手臂,抓住楚弃厄。 一枚金属纽扣落在楚弃厄手心。 他说:“走……” 他早就知道前往二楼时会有这一遭,所以他来此处不是为了杀楚弃厄他们,而是……为了替他们挡一劫…… 楚弃厄目光落在手心的冰冷纽扣,他刚要说什么但还未说出口。 面前的章琪紧紧握住楚弃厄的手,似乎在说,带着我的希望离开这里……远离这里……逃离这里…… 他像一个人,楚弃厄想不起来了。 “走!!!” 章琪推开楚弃厄。 他说。 “去二楼……替我……赎出他的灵魂。” 不是他自己的,不是那些孩子的……是他的灵魂。 楚弃厄的头再次疼了起来,手臂上的飞鹰沾上了章琪的血。 他亲眼看见,章琪淹没在画室里,而后门彻底关上。 滚烫,又冷得彻底。 “叮——” 纽扣掉落在地。 楚弃厄这才回过神,弯腰捡起地面的那枚金属纽扣。 触感冰凉,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枚纽扣,却让楚弃厄摸上的那一瞬间,心口空了一下。 “哥?阿哥?”何羽桃有些担心,摇了摇楚弃厄。 第91章 他盯着楚弃厄手里的那枚纽扣,安慰对方。 “章琪可能没事的,说不定我们赎回了他的灵魂,他就能活过来。” “是他。”楚弃厄道,收了纽扣,回头抬脚,“不是章琪。” 章琪不仅仅是为了过来救人才出现在这里,楚弃厄一直都很清楚,他更明白的是,章琪和席霖之间的关系十分不寻常。 “他看出我和题眼绑定了。”楚弃厄道。 “什么?!”陆品前大声道,他指了指画室关上的门,“所以他刚刚是在……” “让我找题眼。”楚弃厄道,举起那枚纽扣,顿了片刻,“钥匙。” 章琪给他的纽扣,是题眼的钥匙。 第68章 楚弃厄抛出这枚纽扣, 待它再次落在自己手中时,变得有些沉重。 他起步,一步一步往台阶走去, 走得沉稳,走得缓慢。 因为楚弃厄的离开,其余人或多或少因为害怕不解而跟紧前方的“保护伞”。 他们踏上二楼的阶梯, 走向新的阶段。 由初级骷髅转变为中级。 将将走了半程后,戚茜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如果说她们在一楼时是被骷髅包围,那二楼便是静,异常的静。 脚步声最后落在地面, 发出声响,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因为恐惧而互相抱团。 何羽桃背靠着陆品前, 警惕地看向不远处。 他说:“先前二楼的骷髅,他们会变成怪物前往一楼捕食, 我们需不需要伪装一下。” 陆品前头也没回,问他, “详细说说。” 何羽桃试探性往前走了一小步, “比如, 我们是高级骷髅。” 陆品前:…… 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米外的楚弃厄听完回过头, 眼底居然产生一丝赞许, 他启唇吐出几个字。 “你很幽默。” 真难听。 何羽桃想着。 他刚要捞起袖子打算理论就听见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整个俱乐部。 是彩带落下的声音。 而后面前站了数不清的人,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骷髅。 为首的人俨然一副高级骷髅模样, 他很眼熟,不是脸眼熟,而是眼神熟悉。 何羽桃想了想, 这种充满算计的眼神除了戴可以外还能有谁。 只见戴可熟练地丢掉彩带炮筒,上前一步,“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本期俱乐部拍卖时间为晚上八点,请中级骷髅们把握时间,准备好当品。”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但何羽桃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直直喊他,“戴可!你杀千刀害死了林舒。” 戴可骤然停了脚步,他回头时,其余人一并回头,一样的面无表情,令人看了心惊。 他说:“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林舒,也许林舒,早就死了。” 这句话把何羽桃给噎死,确实,在这样的游戏里是不可能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话,他们都可以说谎。 眨了眨眼,何羽桃试图开口,但被楚弃厄拦住。 只见楚弃厄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问戴可。 “礼炮哪里买的,我也要。” 戴可:…… 何羽桃:?…… 戴可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让旁边的人拿了个礼炮丢给楚弃厄,他说:“还有五分钟,各位可以准备起来了。” 说完,快步离开,好像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待。 反观楚弃厄,手里捏着个礼炮,左瞧右看也没整明白,怎么能把那些金闪闪丢出来。 最后揣兜里,理直气壮地走了。 何羽桃反应过来后大跳追过去,他喊:“楚弃厄!你刚刚在干什么!我吵架呢!!!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你还灭我威风!!!” 楚弃厄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等正式踏入二楼的俱乐部,大家才算认真看到俱乐部的全貌。 这里简直就像个拍卖典当行,赎、典、当、抵,全部都有。 不仅如此,这里像宴会厅一般会安排座位,包厢,房间。 无一例外的是,高级骷髅将坐在三楼观看整场拍卖,中级骷髅参与拍卖,也就是强制中级骷髅典当自己的灵魂以此获得什么。 包厢里放着俱乐部为玩家准备的衣物,玩家可以在拍卖开始前将自己要典当的东西投进典或当的窗口。 “当然,拍卖进行时亦可随时典当,前往窗口投入即可。”何羽桃一身淡粉色西装,念着上面的规则。 他偏眼去看坐在一旁拿水果吃的陆品前,由于穿了西服,于是吃个水果都得切成块用叉子叉着吃。 一派做作模样。 慢条斯理吃完碗里的芒果,陆品前用刀剔出芒果核,他说:“多大点事,只要我们不参加拍卖,我们就不会失去什么。自然就比别人多一些东西,上高级骷髅那不得分分钟。” 另一旁还在给自己大腿根绑匕首的戚茜听了啧声道:“是这个道理没错。” 她穿了条高叉纯黑色礼服,平常的酒红色卷发被挽上去露出漂亮的颈脖。 她绑完匕首开始戴黑皮短指手套,走近何羽桃,“放心,我们这么些人,哪个是贪得无厌的人。再说了,万一我们真着了魔去典当了,那不还有阿楚。阿楚这种无欲无求的人,给个礼炮就能满足。” “彩带哪里不好?” 戚茜身后传来楚弃厄的声音。 她背部一僵,转过头,就见楚弃厄戴了黑色发带遮住花印,单手一只短指黑皮手套,露出修长的指节和若隐若现的鹰。一身纯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身型修长。 艺术。戚茜脑子里就蹦出这两个字。 她浅薄的知识里实在是夸不出什么好听词汇。 “我艹……你手套真白。” 楚弃厄看了眼自己的黑手套,他说:“黑色。” 不是白色。 戚茜一个激动跳到楚弃厄身边,她伸手去摸对方的脸。 一边摸一边感叹,“哎呀呀……不得了,你小子怎么这么会长……是不是有娀家的孩子都长这么漂亮……我天简直就是混血小王子,还是凶凶的混血王子!” 楚弃厄皱着眉头盯戚茜,半天后才出声。 “拍卖马上开始,你要不要把自己的贪婪典当出去。” 戚茜:……ok 小王子嘴巴毒,颜值下降百分之五十。 楚弃厄抬头去看挂在半空中的时钟。 见时间是八点整,而后钟声响起。 一共八下,意思是晚上八点。 接着闹哄哄的俱乐部瞬间安静,一分钟后从另一侧走出来一个人——章琪。 不是年仅十几岁的章琪,而是三十出头的他。 他瘦弱的身形穿着西装,不够服帖但也不引人注目。 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漠然。 章琪站在俱乐部中心拍卖台,先是扫了眼周围的中级骷髅,最后讲视线放在了楚弃厄身上。 而后轻笑,他收回来视线。 楚弃厄不咸不淡地看着,那枚纽扣被他握在掌心,有些咯人。 不远处章琪举着话筒,说道:“欢迎各位玩家来到骷髅俱乐部,这里可以典当一切皮肉,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灯光尽数暗了下去。 黑暗里,嘶吼声由远至近,浓厚的血腥味侵占在场所有人的嗅觉,而后是听觉,接着是视觉。 看不真切,但依稀能看见,那些没有皮肉的骷髅正往一处包厢赶去。 很快,那边传来痛苦的哀嚎与求饶。 最后,哀嚎与求饶也没有了。 一片寂静。 光亮再次袭来。 强烈的光让人不由得眯起眼。 楚弃厄看见半空中的时针跳了一下,也就是一分钟内,一个包厢的人死了。 章琪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介绍了遍规则。 他最后顿了片刻,才说:“本次拍卖的皮与肉并非一体拍卖,而是皮、肉分开拍卖。各位玩家请准备。” 楚弃厄眯眼,明显听出章琪的言外之意。 他的意思是,这次拍卖的是一个活人,且皮与肉都是上乘。 “哥,你说这次拍卖的不会是什么顶级骷髅吧?皮与肉分开拍卖,这好像不太一般。”何羽桃站在楚弃厄身旁道。 陆品前手里捏了根香蕉,他晃荡着香蕉皮说道:“说不定是披上以后可以直接做俱乐部部长的程度,这么牛,分开拍卖,不是珍贵物种就是为了折磨这个被拍卖的人。” “万一只是想多赚一点呢?”戚茜道。 “不可能。”安康反驳,“你看过商家说加价,买家都默认的行为吗?我这边的购物软件但凡涨两分,我都能在宿舍嚎半小时。你看看这些蠢蠢欲动的中级骷髅,哪个是想骂人的表情。” 所有人都情绪均是激动与期待。 十分不寻常。 他们眼见章琪退至一边,舞台中间缓缓升起一个笼子,沾满血迹的笼子。 而后是一只手,不算白却很有力,青筋突出连接手臂。 第92章 光是一只手,大家就能想象到是什么顶级皮相。 手腕被一条粗壮的铁链绑住,笼子再往上升,玩家便看见一个低着头的人。 他似乎晕死过去了,满身的血迹,就连指尖都还在滴着血。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物品的出场而欢呼,除了楚弃厄他们。 何羽桃的血液都觉得被冻住,他半点气息都不敢出,撇眼看向站在身旁的楚弃厄。 只见楚弃厄死死盯着笼子里的人,他的目光从手腕上的铁链开始扫视,一点点一寸寸移动视线,仿佛要把那个人刻在瞳孔里。 没人敢出声,除了蓝简倒吸凉气小声地说了句,“师学长……” 笼子里关着的半死不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副本开始以来消失无影无踪的师灵衣。 浅发,训练服,血迹…… 他明明是上个副本的胜者,怎么会在这个副本里……变成了被拍卖的物品…… 被拷在笼子里,全身是血,和在血水里捞上来的没什么区别。 笼子里的人眼皮动了动,他的耳边尽是耳鸣声,慢慢睁开他的双眼,却听见周围不太真切的惊呼声。 他的指尖动了两下后便不再有动作。 第69章 光, 刺进师灵衣的眸中,令他眉头动了几分。 他没有睁眼,只有满脸的污血沾染于他皮囊。 耳边的嘈杂侵入耳膜, 他睁开眼,却没抬头。 很吵。他想。 还有,很疼。 几乎动弹不得。 每呼吸一瞬都能感受到五脏六腑被挤压得疼痛。 手腕上的铁拷紧贴骨头, 每动一下便刮一回皮肉。 “师灵衣……” 不远处,似乎有人喊自己。 师灵衣轻轻咳了两声, 他缓缓直起身体,头顶那道光如同圆形的月亮照过来。 周边是暗的,只有自己, 唯有自己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 突然,眼前暗了下来, 映入师灵衣眼帘的是章琪。 轻轻微笑,目光温和。 他说:“你好, 师灵衣。” 师灵衣唇角还挂着血,他往后倒, 借着铁链的力而整体下坠。 良久, 他咳笑, 靠在笼子边, 看了许久才朝章琪勾手。 中指与食指并列, 勾了勾,他等着章琪靠近。 章琪冷着脸,缓缓凑近。 后脑骤然就被师灵衣有力的手扣住, 丝毫无法动弹,带着一丝熟悉的疼痛。 耳边传来的话语,不似师灵衣的眼神那般带着笑意。 很冷, 几乎带着暴戾的情绪。 他说:“是我给你的警告不够。” 他明明语气不重,但总带着强烈威慑。 章琪神色一凝,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说:“我会让他亲手献上灵魂。” 而后,师灵衣所做一切,皆为徒劳。 丁零当啷的响声在整个二楼回荡。 师灵衣扯过铁链,指节用力扣住铁链将章琪的脖子绕住,而后用力一拉。 只听得章琪痛苦的闷哼,整个人摔打在铁笼之上,疼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耳边,只听见师灵衣短促而有力的一声,“滚。” 等到章琪再次从地面爬起时,师灵衣用手背撇过嘴角的血迹,额头的青筋因为疼痛而暴起。 眼神始终寒冷,和惩罚室的他一样。 章琪压抑的笑声在师灵衣耳边响起。 笑声越发得大,引得其他玩家纷纷注视。 “师灵衣,我要你看着,看着他双手供奉灵魂,跪下,赠送于我。哈哈哈哈哈哈——”章琪双手摊开,俨然一副入魔样子,他唇角的血迹随着他说话动作而不断下坠。 眼神死死盯着师灵衣,却见对方毫无反应,他甚至连眼神都不屑于给。 笑,凝固在面上。章琪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转身。 整个俱乐部皆响起他的声音。 “各位玩家,现在告知游戏规则。玩家以百分比形式典当灵魂游戏币——”章琪说着,嗓子有些哑,但视线却直直看向楚弃厄,顿了片刻,他才又微微昂头,放大了声音,“请各位玩家注意,本次拍卖品灵魂游戏币最低为100。” “一百?!疯了吗这不是!哪有灵魂游戏币的最低价格就是以往的最高价格!” “你也可以不参加啊小田,谁不知道这次的拍卖品可是顶级人皮,实验室的试验品,你要是取代了他,去哪儿都是横着走。”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试验品?你看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取代了也活不久……” 何羽桃听见了不远处的窃窃私语,他偏过头去望楚弃厄。 那双被灯光照亮的漂亮瞳孔眼底并无过多情绪。 哪怕几分钟前师灵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把章琪勒死。 “什么叫试验品啊?”何羽桃眨巴两下眼睛,试图让楚弃厄开口。 他等了很久,等到陆品前都忍不住回他,“就是小白鼠。” 楚弃厄始终站在最前面,目光盯向靠在笼子边费力喘气半死不活的师灵衣。 “阿哥你说啥叫——” 话没说完,何羽桃等人就见楚弃厄动了,不是嘴巴动,而且脚步。 并且,行动方向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方。 皮鞋落地,发出声响。 随着声音。 眼前模糊的人影随着视线的顺应而逐渐清晰。 师灵衣微微眯起眼,血迹顺着师灵衣的额角滑下,最终融于衣襟。 纯黑色燕尾服随风摆动,楚弃厄表情肃冷,立于笼前。 他的卷发被绑在脑后,余下些许碎卷发。 燕尾服很好看,他从来没见楚弃厄穿过。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照耀下更显无情。 师灵衣仰望着他,许久,许久…… “滴——” 系统警告声响起。 广播传来机械声。 【请非参与拍卖者远离藏品】 【请非参与拍卖者远离藏品】 楚弃厄抬头去望,看见三楼的戴可正立于上方。 他们对视,最终戴可撇开视线转身隐入黑暗。 顺着戴可离去的方向,楚弃厄看见不远处有一座佛龛。 那里的神像表情怪异,无头无四肢,唯有一个身子。 它的双手被砍下摆在面前,手心摊开,十分异常。 楚弃厄抬脚,身后骤然传来师灵衣的声音。 “别去。” 再扭过头,楚弃厄便看见师灵衣额角滴落下来的血迹。 他们没有对话,楚弃厄只丢给他一包油纸,而后头也不回朝神龛走去。 油纸被密封得很好,里面隐约传来食物的香气。 师灵衣突然失笑,笑从喉咙压抑至嘴边,而后终是忍不住发出声。 他笑得胸腔颤动,疼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曾经……真的亲手杀死了楚弃厄…… 在十三次的回溯里。 断送他性命。 “楚弃厄。”师灵衣在他背后开口,“你不恨我吗……” “哒——” 皮鞋落地。楚弃厄停止脚步,他回眸,只瞧见师灵衣的眼神极其复杂。 复杂到楚弃厄看不明白。 他说:“在这里,死都是小事。” 楚弃厄说话时,目光下垂,他的语气平淡到只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身后传来师灵衣的笑声与咳嗽声,楚弃厄目光盯着佛龛却在空气中闻到微弱的血腥味。 握拳,又松开。楚弃厄目光坚定一步步走到佛像前。 前面排队的玩家手里会有三根香,每跪拜一下便代表典当多少数值的灵魂,另一旁的功德箱便会吐出多少游戏币。 有人只典当了百分之四十,有人则压上全部灵魂。 但无一例外,把香插入香炉。 口袋里,是章琪给的那枚纽扣。 楚弃厄摸了几下后松手接过章琪递过来的香。 檀香气味熏人,呛得周边好几个玩家咳嗽不止。 楚弃厄倒是像闻惯了一般接过,而后上前一步,他双手合十,大拇指抵住香的根部,将香举过眉头,闭眼。 短指黑皮手套加上黑色燕尾服的装扮再加上楚弃厄标准的上香姿势。 活脱脱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但狠人也要讲规则,也得一个个打赢才能拿到藏品。 章琪盯着闭眼的楚弃厄,他不禁笑道:“师灵衣猜错了,他赌你不会玩这个游戏。” 面无表情的楚弃厄睁眼,琥珀色的眼睛望向章琪,他说:“我刚刚许了愿。” 章琪一怔,他有些好奇。 “什么愿。” 他想不通一个楚弃厄这样的人物,还能对着残破佛像许愿,而且那般虔诚。 楚弃厄望着手中不断燃尽的香,他扭过头,盯着章琪的眼睛。 开口。 “我赌你的灵魂。” 话落,楚弃厄不做任何动作,径直将三支香全部插进佛像的手中。 第93章 石头做的佛像手,硬生生地裂了。 那三支香稳稳扎进案牍上。 烟徐徐上升。 楚弃厄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二楼,所有的灯正随着楚弃厄的视线而不断亮起,照亮整个俱乐部。 神佛手心,三炷香。 章琪反应过来,他这是点天灯! “砰!” 众人回过神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不远处杵在那的何羽桃此刻手握礼炮,满天的彩带飘扬,颇有几分庆祝意思。 见有些尴尬,何羽桃抱歉地收起手里已经用完的礼炮。 他道:“不好意思,我哥有点帅。” 众人:…… 而且他又后退一步,小声问陆品前,“点了天灯会怎么样?” 陆品前刚要开口就听蓝简道:“在古代,这是一种酷刑,但在赌的技巧里,这叫赌对方的霉运,但在拍卖行业来讲,叫包场子。” 何羽桃反应了一会儿,再看向站于佛像前的楚弃厄,他虽然不懂到底是哪一种点天灯,但无可否认。 他阿哥很帅! 至少气势上赢了! 吹了个口哨,何羽桃拍手道:“帅!阿哥!你全天下最帅!” 章琪看了眼已经碎掉的佛像手,他笑开,举起话筒,“此次最低竞拍游戏币为100,以分批次玩家为一队进行。” 也就是说,系统自动给他们分了组?! 何羽桃笑到一半的脸直接僵住,他拖着僵硬微笑问陆品前,“阿哥算不算是,出卖了我们所有人的灵魂……” 陆品前从容微笑,“是的。” 楚弃厄这小子一个人耍帅,把整个队都给害了。 戚茜已经盘算把楚弃厄拉回来,就当没发生这件事,但被安康拦住。 他们望向楚弃厄,只见楚弃厄嘴角扯了两下,眼底尽是冰冷。 他反问章琪,“没去过拍卖现场?” 一旦有人点了天灯,还有团队什么事。 章琪咬了咬牙,挤出笑来。 他盯着楚弃厄的脸,说:“那就请尽情享受游戏。” 身后骤然出现一个赌桌。 所有人都被一根藤蔓绑住手脚拖了过去定死在位置上。 除了点天灯的楚弃厄。 章琪朝他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那是,赌桌上的主位。 第70章 赌桌上红木漆还未干, 往下淌时如血一般鲜红。 中式圈椅立于正中心,桌上立着一尊佛像,四肢破败, 侧边立着一支香。 楚弃厄侧眼看向一旁的师灵衣却见对方面无表情。 上了桌,坐下后,顶部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钟声。 “咚——” 震得所有人心下一怔。 游戏开始了。 何羽桃望着坐在主位上面色不露的楚弃厄, 又看看坐笼子里捏着吃食的师灵衣,他不免有些急切。 “不是, 阿哥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难不成真要一个人典当所有游戏币,然后赎回师兄吧?” “他有这么善良?”陆品前反问, 说罢看向师灵衣,脸却朝向戚茜。 戚茜冷笑一声, “他要是这么善良,我以后叫他楚仙人。” 匕首被她握在手中, 绕着骨节一圈后最终抬脚。 朝师灵衣走去。 十分决绝。 “七七你去哪儿啊?”蓝简在身后喊她。 只见戚茜抬手晃了晃,身子都没转一下。 她说:“师灵衣口渴, 我给他送点水。” 话落, 侧身扫过陆品前直抵笼前。 只见她迅速出手割断守在那的骷髅, 接着钻进笼子。 一气呵成。 匕首上沾着一些人体组织, 戚茜斜睨师灵衣, 她说:“我以为你会把所有人捏死在手心。” 就像他将楚弃厄钉死于棺椁中那样。 轻笑着,师灵衣胸口疼痛厉害,侧眼去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残骸, 而后眺望不远处赶过来的陆品前一众人。 他像是没什么力气,靠在笼子上。 满身的伤,满脸的血迹, 偏偏笑得出来。 “师灵衣!”戚茜有些生气,匕首猛然刺入师灵衣肩胛处,她咬着牙,眼底浮现出几分威胁之意,她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微凉的手指覆上戚茜握着匕首的手背,师灵衣声音有些轻。 他说:“不会。” 像安抚,又好似承诺。 手指传来的湿意令戚茜心下狠狠一震,她皱眉拔出匕首,回头与试图进入笼子的陆品前对视。 那一眼极其复杂。 没等陆品前开口,戚茜便撕下自己裙摆一角,她蹲下,神色不虞。 “七七……你……没事吧?”蓝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询问她。 说完又看了下另一旁挤满了人的赌桌,她真怕下一秒楚弃厄闪现过来,掐着戚茜一顿暴揍。 幸好没有。 “七姐,你这是干嘛呀?!你不能因为打不过阿哥就欺负师兄啊!”何羽桃说着,他看了看师灵衣满脸的惨白再加上鲜红的血,真是惨不忍睹。 啧了两声后,他又劝师灵衣,“师兄你也是,干嘛脑子拎不清做那糊涂事,你说我七姐这一刀给的冤不冤!” “何羽桃。”师灵衣语气依旧虚弱,但好在精神不错,他朝何羽桃勾手,意示对方过来。 何羽桃不疑有他,蹲在师灵衣身边侧耳就去听。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后脑剧烈疼痛,特别是头骨,仿佛被人将将捏碎一般。 身后传来陆品前的声音,“师灵衣,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坏。” 师灵衣一边忍着戚茜泄愤般的包扎手法,一边挤出笑意对陆品前说话。 “你有闲心管人死活,不如救救你的好搭档。” 陆品前歪了下脑袋,表示无能为力,拽过何羽桃就往笼子外面走。 他也不回原来的位置,就着地上一坐,接着拿过师灵衣身旁那包装着食物的油纸,打开后,一人递了一个面包,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东西分在安康手里,他愣了愣,看着大家都找了位置自顾坐下看戏,他不免回头看了看还被铁链锁着的师灵衣。 和师灵衣对视的时候,这个看着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家伙还笑得春风得意,十分慈爱地说:“找个位置坐着吃。” 安康觉得这几个人一向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挠了挠头,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把面包送到嘴边就听见陆品前问,“现在战况如何了?” 安康眺望过去,就见楚弃厄坐在主位,神色冷淡,手心一共七张牌。 他说:“不乐观,刚刚那一局,楚弃厄收了四张牌。” “收牌还不爽?在这儿收牌,那就是无敌的存在。”何羽桃嘴里嚼着面包,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半天问道:“你们说,阿哥赢了,会不会把师兄钉死在棺材里,那我们帮谁?” “楚弃厄不会赢。”安康道,他略微有些担心,“他赢不了。” “为什么?”何羽桃不解。 “虎牌游戏。”安康侧头直视何羽桃,“第一个人出牌,后者跟牌并叫牌,跟牌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的。但叫牌必须和上一个叫的牌一致。” “那不就是糊弄游戏?我都叫假的不就好了。”何羽桃说。 摇头,陆品前说道:“游戏规则是,识别谁叫牌与出牌不符,并拆穿他。输方收牌,直至牌全部出完,才叫赢。每人都要出牌,不得跳开。” 何羽桃皱着眉,又数了一下楚弃厄手里的牌,很糟糕,再次多了七张。 “但有个好消息。”蓝简道,“阿楚是第二个出牌的人,所以目前,他如果能让第一个出牌的人沦为最后一个,在主观意识上他作为第一个出牌的人,那么他的胜算会大大提高。” “那这样的前提是……”何羽桃迟疑地说出答案,“他得赢一回。” 闭眼,何羽桃安详死去。 让楚弃厄赢一回,根本不可能。现在他点了天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楚弃厄赢了,他就能带走师灵衣。就冲这一点,也足以团结其余人。 “阿哥啊阿哥,你可真是我的好阿哥,好好的点什么天灯……”何羽桃自言自语道。 他瞅着楚弃厄一脸淡然,收了第三圈的七张牌,再看看剩下排队的人,老天爷,这根本就是持久战好吧…… 就算楚弃厄真的赢了一回,那他赢的速度也比不上补给的速度啊! “你的好阿哥又收了三张牌。”戚茜凉嗖嗖地说,“啧……临危不乱啊楚弃厄……”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天生臭脸。”陆品前默默说道。 何羽桃痛苦扶额。 滚到师灵衣身边,给对方揪了一小块面包塞他嘴里。 然后问,“好师兄,你一定知道怎么救阿哥对不对,阿哥也是为了救你。” 师灵衣斜眼看过去,就见何羽桃又给自己塞了口面包。 第94章 等细嚼慢咽过后,师灵衣才慢吞吞地出声,“你确定他不是想报那棺材之仇。” “不可能!” 何羽桃声大了起来,引得赌桌上的人频频回头。楚弃厄也抬眼去看,只见师灵衣侧头对何羽桃说着话,而后就见何羽桃皱着眉看向自己,接着点头,最后把一整块面包都塞进师灵衣嘴里。 一副开了挂的表现。 “我举报!有人和藏品私通!为什么不通报!他们不是拍卖玩家!” 排队的玩家举手,指着何羽桃那群人向章琪举报。 章琪侧眼看去,就见戚茜手握匕首走了过来,她走至方才出声的玩家面前,直视对方。 “你说我不是拍卖玩家?” 那玩家见戚茜气场过强,有些害怕但仍旧梗着脖子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楚弃厄串通好的。” 戚茜冷笑,匕首瞬间刺穿那玩家手腕。她举起那玩家的手,看向章琪,“我要烧香。” 意思是,我要参加游戏。 话落。 何羽桃石化了。 他低头和师灵衣对视。 只见师灵衣则弯起唇,朝自己点头。 章琪没说话,只拎起那玩家的身体,拽到扶梯处,二话不说将其丢下一楼。 嘶吼的声音响彻整个俱乐部,他抬头与三楼的戴可对视。 只那一眼,转瞬即逝。 转身,章琪道:“可以。” 他给他们腾出位置。 于是当何羽桃烧完香往位置上坐的时候,他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七姐是不是和师兄通过气,师兄居然说让我们当搅屎棍把这局搅乱。” 安康一边擦手一边小声地道:“就我们几个,吃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们几个,除了七姐和陆哥有脑子以外,小简一看见人就晕,你,头脑简单,我,四肢发达。唯一一个有谋略的人,此刻绑在铁链那,奄奄一息。这不是送死是什么。”何羽桃说了一长串,坐上了位置。 安康在他旁边坐下,他不解道:“为什么我只有头脑简单,而你只有四肢发达。” 何羽桃保持着微笑,皮笑肉不笑道:“因为你只会打骷髅,而我没有脑子。” 安康:…… 那不应该自己是四肢发达,何羽桃头脑简单吗…… 他扭头看向隔了一个座位的陆品前,不禁道:“陆同学,你不坐我旁边吗?” 陆品前倒是瞥了一眼中间这两货,而后挽起袖子,优雅地说道:“开始吧。” 话落,就听咚地一声。 坐楚弃厄旁边的蓝简晕倒在桌边。 楚弃厄:…… 捏了捏眉心,他开口:“让她下去。” “不行!”戚茜阻止道:“上了赌桌是不可能下去的,除非她被丢下一楼。” 一楼,那个爬满低级骷髅的地方。 终于,在这场赌局开始以来,楚弃厄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于是戚茜便成了坐在楚弃厄旁边的玩家,除了中途有个不省人事的蓝简。 她冲楚弃厄锤了锤肩膀,眼神说着:姐罩你。 楚弃厄:…… 偏过头,充耳不闻。 他不想承认跟这群人是一起的,还有那个看热闹的师灵衣。 抬眼去看,便见师灵衣拿起那包油纸,对着自己笑。 那笑分明不怀好意。 第71章 赌桌上, 早已有骷髅给众人发牌。 楚弃厄第二个拿牌,还没等他掀牌看就听见一旁戚茜一惊一乍地哇了声。 侧眼去瞧,发现戚茜捏着蓝简和自己的牌, 故作惊讶地张大嘴巴,她一脸“姐赢定了”的表情。 “我——” “我去!”何羽桃大跳起来,直接把椅子掀翻, 引得其余玩家纷纷注视,“神牌啊!” 坐于何羽桃对面的玩家沉默了会儿, “一共五十四张牌,哪里来的神牌?” “你懂什么,我说是神牌就是神牌。”何羽桃将牌藏在袖子里, 一脸神秘地回怼对方,“就是桌上十个玩家, 算上那个趴下的,都不可能猜出我的牌。” “废话。”安康接过牌, 随意看了眼后又放下,他慢悠悠地说:“我们一共两幅扑克牌, 108张。每张牌都有两张一模一样的。他们猜得到才怪。” “你们这是欺负我们人少。”那玩家又说。 气急败坏地想举手检举何羽桃。 于是, 坐在主位上的楚弃厄开了口。 依旧简短。 他说:“我和他们, 不是一队。” 意思是。 没有抱团。 他甚至都不想加入师灵衣提出的弱智办法。 用这五个, 不, 四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来搅乱这场牌局,以此让自己赢得一局。 视线扫过接下去伸手接牌的陆品前,只见对方清了清嗓子, 而后也不看牌,就这样低垂视线。 说道:“我也一样。” “死装。”戚茜吐槽。 她接过第二张牌,而后把蓝简的牌和自己的混在一块, 接着抬眼同师灵衣对视。 师灵衣倒是悠闲,靠在笼子边吃着面包,边吃还要偷摸给自己比大拇指。 “傻缺。”戚茜评价,心里想着,姐当然知道如何保证楚弃厄赢一轮。 只要检举与首发牌都在自己手上,那么接下去就好过了。 等到三轮发牌结束,除却楚弃厄,其余玩家均前往密闭空间自行交换信息。 戚茜坐在赌桌上,她看了眼坐旁边的楚弃厄以及站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章琪。 她问:“章老师,点天灯的人没什么特殊待遇吗?” 章琪笑着,又往里站了站,侧过身,遮住楚弃厄和师灵衣的视线。 “有。” “是什么?!”戚茜表达得很兴奋,“是不是点天灯的玩家可以获得免死金牌?” “只要他在这局赌桌上赢一次,便可带走藏品。全部。”章琪说完,弯了弯唇,补充道:“也不知道楚弃厄能不能成功。” 侧过眼,便看见楚弃厄一脸淡淡,他似乎不太在意这个赌局。 于是戚茜起身道:“那可有的玩了,我们可是可以自由交换信息的。” 楚弃厄抬眼,和戚茜对视。 而后用眼神警告对方。 不要添乱。 但很可惜。 双方都没被对方震慑。 于是很快,戚茜前往密闭空间。 章琪则侧过脸,看向被楚弃厄弄坏的佛像。 他说:“断肢残骸,你还敢点天灯。” “不能点?”楚弃厄问。 章琪愣了愣,点头,“可以。” “那你说什么。” 楚弃厄的一句话,噎得章琪半天出不了声。 最终,章琪按下时间截止键,而后开放密闭空间。 很快,玩家陆续出来。 楚弃厄垂眸看向旁边还晕着的蓝简,颇为好心,手掌扣住蓝简脑袋就把整个人提起令其靠在椅子上晕。 桌面上的香还在燃,檀香混着腥臭味一并钻进鼻间。 难闻至极。 “那就这样说好了。”耳侧传来戚茜的话。 楚弃厄抬头去看,却发现戚茜并不是对何羽桃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说话,而是对11号玩家。 而其余人三三两两出来,只有陆品前,一个人,神情冷漠地走回位置坐下。 又在玩什么把戏。楚弃厄皱起眉抬头和给自己解锁链的师灵衣对视。 见对方用手指轻轻比了个嘘字,楚弃厄眉角一跳,他觉得……师灵衣估计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收回视线。 等1号玩家叫牌。 “红桃a。” 1号玩家翻牌放于赌桌中心,看向楚弃厄。 在上几轮中,他和3号一直是对楚弃厄两面夹击,不是轮完全部玩家后让楚弃厄收牌,便是自己永远处于先手位置。 楚弃厄扫了他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看不出什么,镇定非常。 于是他伸手,骨节刮过扑克牌,双指与大拇指并捏,送出一张牌。 “红桃a。” 戚茜仿佛早已猜到楚弃厄不会检举,毕竟108张牌里有两张红桃a,就算楚弃厄真的检举了,也不够有收益。 摸了摸蓝简可怜的小脑袋,戚茜和11号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她出了一张牌,说道:“小简的,也是红桃a。” 说完,看了眼楚弃厄,笑了下,说:“我,检举蓝简。” 10号玩家一听就炸了,他气得大跳,“你这是作弊!” 戚茜抬手,阻止对方,“蓝简玩家晕倒,我身为她的好朋友帮个忙有错吗?我们几个人都是可以互相交换信息的,我早就知道她会出这个牌,我也说好会检举她。这违反规则了吗?而且,规则似乎没有规定不能代打呀?” 说完,她莞尔一笑,酒红色卷发显得尤为自信。 “你也可以找我交换噢,10号玩家。” 10号玩家气得当场要爬桌子揍人。 第95章 11号玩家立马去拦,他说:“4号你少说两句,谅你是个女人,我们就当你和3号是同一个人,多拿三张牌算了。” 戚茜脸色瞬间就冷了,她挑眉,冷哼道:“男人总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就是蓝简醒着,这个牌也是这样打,没差别。 桌上燃着的香,灰落在牌上,戚茜收下四张牌,而后在迅速扫了一眼,面上毫无波澜,内心早就炸了。 前面这两小子,没有一个出红桃a! 于是戚茜捏出红桃a,她压下,推出去。 笑着看向10号玩家,“我出,红桃a。” 楚弃厄眉头轻微皱起,侧眼看向戚茜。 戚茜回他一个“放心姐有自己的节奏”的眼神。 接着果不其然,5号玩家哈哈两声,“3号先前就说自己是红桃a,4号你自己检举的她,难不成是1号和2号有红桃a?!你少在那骗人。” 戚茜不说话。 于是5号玩家整个身子都靠在位子里,他用指尖点了点戚茜的牌,说:“检举3号。” 接着,骷髅翻开牌面。 红桃a。 戚茜笑得春风满面,她用手指卷着发尾,啧了两下道:“不好意思喽,我自己也有红桃a。” 在5号玩家气得发抖之时,戚茜再次出牌,红唇继续开启,“红桃a。” 她的眼睛十分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5号玩家深呼吸三次,最终看向牌面,他朝1号确定了对方没有红桃a,而他要越过2号、3号、4号玩家来判断这三个人里面是否会再次出现红桃a。 保险起见,他还是压出了那张红桃a。 喊道:“红桃a。” 何羽桃在5号玩家落牌过后,他假模假样地捏出一张牌,放下,直视5号玩家。 他说:“红桃a。” 而后下一秒。 “检举。” 安康跟个老玩家似的,翘个二郎腿打着哈欠。 “翻牌。” 骷髅翻开牌。 不是红桃a。 于是安康收下三张牌。 紧接着,安康又瞅了瞅8号玩家,他问对方,“你要不要翻牌。” 8号愣了愣,摇头。 安康捏出一张牌压下去,他再次问道:“我是方块三,你翻一翻吧。” 这感觉,就跟他俩好哥们一样。 8号玩家先是怔住,后面很快反应过来,挤出笑容来。 他说:“给我先手?” 安康点头,十分诚心。 “我还能骗你?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于是他叫牌,“方块三。” 8号正要张嘴喊牌,就听见九号的陆品前小声地说:“他叫安康,学跆拳道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小心翻了他的牌,回头出副本揍你半死。” 吓得八号玩家一个激灵。 陆品前和楚弃厄对视一眼,他嘴巴都没动。 “别当这个出头鸟,那几位是有2号保护,你有人保护吗?” 牌,径直掉了。 8号吓得不惨,他看着安康朝自己比划了两下肌肉,哆哆嗦嗦地喊了声,“方……方块三……” 陆品前非常热心,帮8号把牌捡起,送到桌前,接着一字一句地说:“检举8号。” 吓得8号直接从椅子上掉下去,他这才得知自己被骗了,又因胆子小,不敢出声责骂。 “真可怜。骂吧,骂出来好受一点。”陆品前收好牌,把那些牌递到8号手里。他摸摸对方瘦弱的肩膀,“理解一下,我们是一个team。” “老鼠屎。”10号玩家骂道。 “唉,你还说对了。我就是老鼠屎。”陆品前捏着牌挑衅10号,“你有本事翻牌啊。黑桃十。” 10号忿忿不平刚要喊检举就听1号出声打断, “李度。” 10号咬了咬牙,最后捏牌压下,他的眼睛从楚弃厄至陆品前,每个人都狠狠刮了一眼。 “黑桃十。” 牌被他拍得极响,像泄愤一般。 等他拍下牌后,目光转向11号玩家,他说:“袁静,你压不压。” 11号玩家盯着戚茜看了会儿,又望了望楚弃厄。 他捏着牌没动作。 第72章 袁静的犹豫在李度眼中就是背叛。 李度敲桌子, 提醒袁静,“先手必须是我们的。” 袁静抿了抿唇,看向戚茜, 而后捏着牌,犹豫之际就听见1号玩家极其重的语调。 “想好了再放。” 1号的眼神极其锐利,直直盯着袁静, 似乎在隐隐威慑。 但同时他无比自信,袁静一定不会压黑桃十。在交换信息时, 袁静手里只有方块2、黑桃k、小王。 眼见袁静要压牌上去,戚茜适时开口,“不如, 你翻牌吧?我敢肯定10号一定不是黑桃十。” “你放屁!!!”李度气得捶桌子,起身就指着戚茜骂。“戚茜是吧!等出了副本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说完, 极为心虚地看了眼袁静,怕对方真的翻牌。 直到袁静用手指抵出去那张牌, 他快速瞟了眼戚茜。 “黑桃十。” “袁静你!”戚茜皱起眉,她抿紧唇, 半天憋出一句, “算你狠。” 1号原本黑沉的脸瞬间舒展开来, 他定定望着袁静几秒, 而后对戚茜说:“就算袁静翻牌又能怎么样?我知道他有什么牌。” 我可以检举翻牌, 先手早已是囊中之物。 戚茜没出声,面色始终不好看。 她扭头看向楚弃厄,声音不大不小, “我希望你别像袁静一样。” 话落,就见袁静指尖压着那张牌重复着:“黑桃十。” “袁静啊……”1号玩家笑着,放下自己手里的两张牌, 他抬头看向章琪,点头,“检举,翻牌。” 袁静没有黑桃十,袁静不会背叛他们。 骷髅走上前,血腥味浓了些。 沾着血的手指挑开牌的一角,而后翻开。 黑桃十。 “砰!” 1号猛然起身,他踹了下椅子,骂了句娘。 “袁静!”1号喊着,“你大爷的!” 袁静笑着,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说,“申请把先手换给1号。” 骷髅将上一把的牌尽数收起,递给1号。 1号咬牙切齿地注视袁静,几秒后,他扯出冷笑,重重压下那张黑桃十。 “黑桃,十。” 在场十一个人,除却蓝简昏迷,也就是十个人都知道现在1号手里有一张黑桃十,十个人一轮,保不齐在中途就会被检举,所以结果就是,1号手里的黑桃十,是真的。他必须保证迅速把黑桃十出掉,以免后续被人捏住把柄出不掉。 赌桌上的香将将燃尽,一局已然过去。 楚弃厄手上戴着的黑色皮套沾了些许的灰,他的耳边听见了一楼的骷髅在撕抢食物,抬眼,是师灵衣凝望的眼神。 抽出牌,扣下,楚弃厄手里仅剩一张牌。 “黑桃十。” 原本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哑意,他的西装上满是檀香。 侧过脸看向不远处案上还在燃烧的香,残肢佛像,满是血腥。 “检举,翻牌。” 戚茜快速道。 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骷髅快速移动至楚弃厄和戚茜之间,伸出骨头,翻开牌。 黑桃十。 彼时戚茜的眉头才松开,她大叫一声,“楚弃厄!你小子还是讲义气的!” 不然不仅楚弃厄死在这儿,他们也得一块儿陪葬。 何羽桃一众人等纷纷松气,特别是何羽桃,得知楚弃厄是先手后,都敢跷二郎腿了。 一旁的1号愣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将牌一丢,他指着戚茜,“居然敢骗我!” 说着就走过去抓住戚茜头发。 头发扯着头皮,生疼。 戚茜闷哼,眼神里满是不屑。 “你们可以串通,我们凭什么堂堂正正。” “贱人!” 1号挥拳。 戚茜还没出手,就见1号凄惨大喊一声,接着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楚弃厄生生把1号玩家的手给踢骨折了。 满脸都是冷意,楚弃厄没说话,只抓住1号的衣领,将其丢至他自己的位子上。 紧接着,藤蔓迅速缠了过来,紧紧将1号缠绕,不留任何呼吸口。 见1号玩家的身体蹬了几秒便再无动静。 楚弃厄眯起眼看向章琪。 就见章琪笑得和蔼,“玩家不听话,点天灯的人有权利赐死他。” 而我,是执行者。 经过这么一遭,剩下的玩家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只敢悄悄用余光撇5号,希望他可以赢得先手。 戚茜继续整理着头发,满不在意地坐回位置,她问章琪,“继续?” “继续。”章琪颇有礼节地点头。 楚弃厄手里仅剩一张牌,无论他打出什么牌,都不再重要。 因为他已经赢了。 脸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有些发灰。 第96章 目光死死盯住不远处坐在笼子里享受食物的人。 一切如他所愿。 师灵衣。 师灵衣察觉到视线,不禁起身。身上全是血迹,但他身形高大,脸上表情更是显得玩世不恭。 油纸被他折好放入口袋,手上的铁链早已不见踪影。 他站在那,像无形的手在掌控整个牌面。 “师灵衣让我偷偷看的,不是我自己想看。”戚茜凑过去小声对楚弃厄说话,“毕竟你打牌真的很烂。” 见楚弃厄不回话,戚茜只好自己瘪瘪嘴,收拾收拾手里那余下的牌。 “我明白了!”何羽桃喜滋滋地说。 握拳捶了下安康肯定对方的智商,然后越过8号玩家凑到陆品前面前。 “我想通了为什么阿哥会是先手!” 陆品前一脸深藏功与名,他问:“为什么?” “你看,只要我们几个人既是检举人也是先手,然后保证黑桃十能够让1号玩家压出来。就赢了。”何羽桃说得一脸高深莫测,他甚至开始摸了摸8号的脑袋,“陆哥还有你的好队友,十号,根本就没有黑桃十。但陆哥知道11号有。” 戚茜扶陆品前的肩膀,看着何羽桃,“你猜猜他怎么知道的?” 视线在戚茜和陆品前还有11号玩家当中穿梭,想了很久还没想同,直到安康出了声, “暗度陈仓。” 表面上看是戚茜和11号玩家勾结,其实,是陆品前和11号合作,只要大家都不知道,黑桃十这个特意被叫出来的牌,那么就不会有人怀疑这场计谋从楚弃厄压牌就开始了。 目的只有一个——让楚弃厄赢。 不过,看这样子,当事人不太开心。 何羽桃哎呀一声,走到楚弃厄面前,他安慰着,“没事啦阿哥,打牌不好不代表你打人不行,你还是很聪明的。” 说着,举起了大拇指。 悠悠转醒的蓝简捂着脑袋晕乎乎,一脸迷惑地看着大家。 “还没开始吗?” “已经结束了。”戚茜回她。 【玩家楚弃厄,赢下藏品】 楚弃厄起身,彩带飘下,落在他发间。 他走了几步后顿住脚步,忽而抬头,与三楼的戴可对上视线。 寒冷,冰凉。 如同冰川一般的冷意于楚弃厄眸底迸发。 他并非是为了赢下师灵衣,他是为了输。 笼前。 师灵衣有气无力地靠在铁柱上,他唇角带着细不可察地笑意。 “不感谢一下我?”师灵衣说。 楚弃厄绷紧的下巴显示着他的不满,拳头握了又握。 单手拽过师灵衣,随之带来的是被血腥味掩盖着的淡淡梅花香。 “为什么。”楚弃厄一字一句地问他。 为什么在上个副本杀了自己又在这个副本救自己。为什么永远是他掌控自己的生死。 师灵衣的眼神变得复杂,半响后,伸手触过楚弃厄的眉心。 “因为题眼。”师灵衣轻声说,“不是你重新死一次就能查到他们的关系。” 指尖上的凉意刺得楚弃厄额间冰冷无比。 楚弃厄这才知道,题眼的绑定,是师灵衣做的。 眸中一暗。 楚弃厄退开一步,刚要转身离开,但无意间撇到师灵衣身上的伤。 明显的被利刃割开皮肉的伤痕。 每一处都有被划开的痕迹。 “天呐,你被非人待遇了啊!怎么全是刀痕!”何羽桃五官都扭在一块儿,连忙过来搀扶师灵衣,“上一局玩得那叫什么,没我们团结。” “要是他们团结,你阿哥此时应该在一楼喂骷髅。”师灵衣冷不丁地戳穿楚弃厄原本计划。 脚步止住,楚弃厄扭过头对师灵衣说:“你知道你最像什么动物?” 师灵衣一脸莫名,“什么。” “大猩猩。”楚弃厄淡声道。 抬脚离开。 师灵衣更加莫名了,望着楚弃厄离开的背影,问何羽桃。 “你阿哥被我气坏了?” “不是。”何羽桃憋着笑,说:“阿哥觉得你不够安静。” 师灵衣:? 清了清嗓,何羽桃跟他解释,“你知道什么动物最安静吗?” “蛇?” “大猩猩。”何羽桃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因为大猩猩生气会敲(悄)咪咪。” 师灵衣:…… 很冷。 楚弃厄再次停步,扭过头,顿了又顿,最终对何羽桃竖起大拇指。 两眼一黑的师灵衣就差直接倒在地上休克。 他闭了闭眼,沉默几秒后,对楚弃厄说:“我们可以……先上三楼……吗?” 楚弃厄手上戴着的黑色指套下露出若隐若现的皮肤,伸手脱下指套,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继而落在师灵衣身上的衣领处。 挑开,露出胸口上的伤,血与肉和衣服粘黏在一处。 第73章 浑浊的空气被一扇窗骤然打破。 楚弃厄的西裤上沾着些许香灰, 带了一丝檀香气味。 长腿一迈走进包厢,身后是被安康抗进来的师灵衣。 精神看上去比一开始好上许多,就是伤口, 不断渗血。这样下去,就是不疼死,也得失血而死。 包厢外, 是何羽桃守在门口。 戚茜手握匕首站在位子边上,垂眸盯着下方那些蠢蠢欲动的玩家。 “楚弃厄!你这些小跟班帮你赢了, 你也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啊!总得让人喝口汤不是!” 一人调笑着,盯着何羽桃笑,他挑拨道:“狡兔死走狗烹, 你还傻傻给他卖命呢。” 话落。 一支箭射向他,直直将他拖拽, 最终钉于木桩上。 戚茜还没反应过来,扭过头就看见蓝简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蓝简声音不大, 但十分清晰。 “话多。” 咽了咽口水,那玩家颤颤从腰间取出武器, 他对准蓝简, 扳动扳机。 “砰!” 子弹没打出去, 那玩家便成了一楼的养料。 蓝简扫了眼一楼, 她移动弓箭对准一个躁动的玩家, 冷声道:“是你?” 那玩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还是你?”蓝简的弓箭对准李度,拉弓。 李度垂下头,敢怒不敢言。 袁静走上前挡在李度面前, 他抬头去望蓝简。 “愿者服输,也希望戚同学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戚茜莞尔一笑,她靠在栏杆上, 回答对方。 “当然。” 门内,陆品前倒出蓝简包里那一堆有的没的东西,找到小刻刀,让安康找了根蜡烛。 点燃后,他将小刀放在蜡烛上消毒。 头也没回,就问安康,“小简什么时候这么飒了。” 安康靠在门口,找了个苹果吃,他瞅了瞅蓝简发抖的小腿,不由笑着,摇头不语。 反倒是脸色苍白的师灵衣此刻还有闲心开玩笑。 他说:“陆品前,真贼。” 切了声,陆品前翻了个白眼,说道:“要不是我教她吓唬人,你就死了。” 说罢,小刀钻进师灵衣皮肤。陆品前又拿了小镊子,取出里面的玻璃碎渣。 他道:“你到底是被千刀万剐了,还是下地狱了。” 特别是手腕,伤得极重。其余地方看着吓人,实际伤势不深,但师灵衣的手腕不是,似乎是被掰脱臼后用利器砸伤的。 小心替师灵衣清开碎渣,陆品前忽而眉头一蹙,他对安康招手。 然后说道:“麻醉剂,有吗?” “这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又不是医院。”安康说道。 陆品前叹了口气,扯了自己一块衣服递给师灵衣,他说:“我也不是医生。你自求多福吧。” 见师灵衣也不接,陆品前二话不说就给师灵衣塞嘴里,然后找手术用的针线和纱布。所幸蓝简是个考古专业且十分善良的同学,知道放点急救物品,不然师灵衣这一下,必须得在这儿死了不可。 陆品前戴好手套,抬头看向安康。 “把这块布塞紧了,不要让他出现咬自己的现象。” 安康点头,扶起师灵衣的脑袋,刚准备扼住师灵衣的下巴就听见身旁有人喷了两下液体,而后一块被喷湿的布捂住了师灵衣口鼻。 抬头一看,是楚弃厄那万年不变的冷脸。 无情的杀手,就连迷醉剂都能找得到。 见师灵衣闭眼晕了过去,楚弃厄这才放开手,丢下布自顾擦手。 安康捏着那块布左瞧瞧右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终他问楚弃厄,“楚同学,这块布……是不是属于医疗器械?” “不算。”楚弃厄回答,他侧头看向晕过去的师灵衣,启唇,“我只是捂晕了他。” 安康:…… 陆品前:…… 所以,喷水的举动是……为了……干嘛。 看楚弃厄心情好了些许,陆品前有理由怀疑,这一定是报复…… 第97章 摇了摇头,陆品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缝针上。 很快,血被止住了。 面色一喜,陆品前正准备换纱布,手腕就被师灵衣扣住。力气十分之大,能看见他手臂上青筋。 陆品前猜,估计是捂晕这一招不好使要不就是疼痛感太强,硬生生给疼醒了。 跟师灵衣较劲几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安康见状一手捏住师灵衣肩膀,另只手去抠师灵衣。 嘴里还说着,“你说你啥时候醒不行非要这时候呢……这纱布再不换上,缝针都白搭。” 但可惜,纵然安康这样五大三粗的人都掰不过师灵衣。 骤然,楚弃厄抬手接过师灵衣,他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只开口。 “安康你去换纱布。” 换纱布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由于师灵衣身上的衣服和血凝固一块贴于皮肤间,故此,扯开衣服时必然会扯到伤口。 楚弃厄只用手禁锢住师灵衣双手,全然不顾师灵衣会不会咬到自己舌头。 他知道师灵衣清醒着,无比清醒。 血腥味道覆盖住梅花香,楚弃厄这才垂眼仔细去看师灵衣。 刀痕,玻璃,甚至还有电击痕迹。 青银色纹路蔓延至他肩膀,看起来有些发红。 “楚……阿……”师灵衣唤他。 手骤然握住楚弃厄的手腕,他睁开眼,浅金色瞳孔因为直面光源而变得发灰,直直凝望着对方。 手指绕过楚弃厄的后脑,他抚了抚对方微卷的发。 倾身,师灵衣苍白的唇靠近楚弃厄。 混乱之间,楚弃厄听见他几乎气音道, “抱歉……” 十三次的回溯,十三次的死亡…… 师灵衣,是魔鬼。 他将人拖进地狱撕咬,躲在暗处蓄势待发,只要有人试探进入他的领地。 他必然。 啃食殆尽。 指骨一怔,楚弃厄低头去望,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有师灵衣的眼泪。 他以为,像师灵衣这样的人。 不会悔恨的。 崭新的衣服骤然落在楚弃厄手边。陆品前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摘下手套擦汗。 “我觉得我可以转行当医生了。” 安康画了个十字祷告,他蹲下给师灵衣换上衣服。 抬着头去看还在发呆的楚弃厄。 安康不禁喊他,“楚同学?” 楚弃厄回过神,黑色指套上的泪早已滚落沁湿衣服。 他起身,走出包厢。 “阿哥!”何羽桃腾地一下站起来,问楚弃厄,“师兄咋样了。” 楚弃厄没回答,自顾越过走至栏杆处停下。 在他的视线里,看见那尊断了手脚的佛像,以及,站在正中心与自己对望章琪。 身后戚茜她们走进包厢,看见师灵衣还有口气,纷纷松了松脑中绷着的弦。 “臭小子,给我吓死。”戚茜逮着师灵衣就是一拳过去。 陆品前抬手拦住,他劝告戚茜,“你得了,你都给他一刀了,还吓死。不准再动手动脚。” 蓝简也抓紧戚茜的手,生怕她给陆品前来上一刀。 戚茜翻了个白眼,她道:“懒得跟你们这群笨蛋说话。” 她低头去看师灵衣,只见师灵衣目光始终在门外的楚弃厄身上。 啧啧两声,戚茜阴阳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把人死活要钉死在棺材里。 “花已经拆了。”戚茜说着。 她随手替蓝简收拾工具,再看师灵衣时便发现他落下眼眸。 摇了摇头,戚茜激他,“那你倒是给个合适的理由也行啊?师灵衣,你知道你这么做给阿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吗?” 蓝简在一旁使劲儿扒拉戚茜。 但戚茜不为所动,她甚至有拽住师灵衣衣领狠狠摇的冲动。 “绑定!系统把题眼和他绑定了!题眼死了,他楚弃厄跟着一起死。他死一次不够,你还要给他来第二次是吧!” “是我绑定的。”师灵衣语气不轻不重,他重复着,“我绑定的。” “啪!” 巴掌狠狠打在师灵衣脸上。 戚茜气极,指着师灵衣的脸骂,“我们就活该救你!” 说罢,出了包厢。 师灵衣白白挨了一巴掌,倒也不恼,抚着手腕上的绿腕带。 半响后,他抬头问陆品前:“那个章琪,楼下也有一个?” 陆品前看了几眼师灵衣,见他没什么异常,于是点头。 他扫了眼戚茜,叹气,重新将视线移至师灵衣身上。 “章琪,在一楼时有两个,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章老师,一个——”陆品前顿了顿,“是为了救我们死在画室的章琪,十几岁,看着年轻。” “不过我看二楼的章琪不像那个三十多岁的章老师。”何羽桃插嘴,拍拍师灵衣肩膀,“师兄你跟阿哥服个软,这事儿就过了。” 师灵衣笑了,他望着何羽桃这天真样子,不禁逗他,“这么说,你帮我探过口风?” “这我可不敢。”何羽桃摆摆手,凑近师灵衣,“阿哥一开始还说你死了。” 眉峰一挑,师灵衣想,是楚弃厄的作风。 何羽桃说完,就拽着师灵衣起身,也不顾对方是个刚缝完针还被人硬生生捂晕的病号。 他把师灵衣推至门口,接着抬脚假模假样地踹了一脚。 “走你!” 砰地一声。 门被关上了。 师灵衣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脸上的血也被擦干净,就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他和扭头过来的楚弃厄对视着。 忽而,他抬手摸摸鼻子,丢下一句,“何羽桃,他……给我推出来了。” 楚弃厄的视线落在门后偷偷露出脑袋的何羽桃身上,见对方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第74章 几秒后, 楚弃厄选择视而不见。 他匆匆扫了眼师灵衣,对方穿着黑色冲锋衣,浅色的发, 耳边的蜻蜓流苏,以及……手腕绑着的绿色腕带。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哪里变了。 楚弃厄没再开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他对于汉语并不精通的人。 扭身要下楼时,望见楼下的章琪站在佛龛前等着自己。 楚弃厄再次抬头, 有一次与三楼的戴可对视。 对方的视线透露着复杂情绪,但神情有些冷意。 再一次,楚弃厄当着众人的面戴上黑色皮质指套, 他望了眼不远处前往三楼的扶手电梯后将将抬脚。 “楚先生。”章琪喊住他,“请确认您获得藏品。” 话落。 藤蔓拖住那些不在座位的玩家, 将他们死死定在位子上。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起。 蓝简举着箭不知如何是好。 “卑鄙!”戚茜骂道。 这个章琪分明就是逼楚弃厄做出选择。 要不确认藏品,剩余玩家死亡, 要不舍弃藏品,师灵衣死亡。 “你有本事就把我们一起绑了!在这儿欺负人干什么?!”戚茜道, 说着就要拔刀从二楼跃下。 没等她有动作, 匕首就被藤蔓卷走, 紧接着, 数条藤蔓迅速涌来, 卷住戚茜一行人的腿硬生生把他们拖向一楼。 章琪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向戚茜。 他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品前疼得手腕发抖, 蓝简直接晕了过去,好在安康皮糙肉厚,受了些皮外伤。 只有何羽桃被拖得脑袋发懵, 全身骨头都疼,特别是大腿处,荆棘刺穿了他的腿,疼得他倒吸凉气。 咬着牙,何羽桃呸了口章琪。 “装屁!你这种威胁人的做法才是小人!啊!!” 章琪狠狠拽起何羽桃头发,强迫对方抬头直视自己,他捡起地上戚茜的匕首,对准何羽桃的眼睛。 还未刺下,手腕顿然失了力气。 噌—— 匕首落地。 章琪咬牙,转身去看楚弃厄。 楚弃厄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肃冷。 他定定盯着章琪,带着考究的视线。 “你是不是忘了,我赌得是你的灵魂。” “咚!” 巨响声迸发。 一楼发出响声,火光猛然涌上。 章琪看见楚弃厄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师灵衣,更加气极,抬手便扼住安康的喉咙。 他道:“选!” 楚弃厄扫了眼被掐红都在翻白眼的安康,而后看着陆品前轻轻摇头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后,往佛龛走去。 最后还是选择献祭灵魂。 全部的。 灵魂。 断了四肢的佛倒在桌上,楚弃厄放置的香早已燃尽。 他立于桌前,静静看了几秒,接着他回过头看向章琪。 “席霖。”楚弃厄唤了名字。 章琪愣了片刻,接着皱眉,他再次拽着何羽桃头发,拖着他往楚弃厄面前走。 第98章 身后,是血液弥漫空气的味道。 深深闻了闻,章琪睁开眼对楚弃厄说,“你赌我的灵魂,你拿什么资格楚弃厄。” 他章琪在这里可以操纵所有东西,包括楚弃厄的死亡。 章琪的表情无比嚣张,他知道,楚弃厄必死无疑。 不论是确认与否,他楚弃厄都将献祭全部灵魂。 而后。 死亡。 “章琪。”师灵衣叫他,声音不大不小,“你回头看看。” 章琪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画,一张章琪熟悉的画——一楼的席霖。 皱了皱眉,章琪没说话,却见师灵衣步步紧逼。 “这个人,你眼熟吗?” 章琪后退着,他眼见师灵衣举着这幅画逼近自己。 “你应该不陌生。这个人,是谁。” “只是一副画里的人物。”章琪回答。 扯出笑来,师灵衣低低咳了两声,他大手扣住章琪手腕,说:“是吗。席霖。” 袖子被猛然拽起。 与师灵衣身上一样的纹路。 “席霖?!”何羽桃头皮疼得感觉自己被薅秃,他就是下地狱了也想不到面前这个暴戾人是席霖,“你真是席霖?!” 席霖充耳不闻,与师灵衣对峙。 何羽桃自己爬起来,虽然挣不开藤蔓束缚,但至少能想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只见他双手扶住席霖手臂,眼神十分纯真,他二话不说就打感情牌。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我们还说怎么找不到你呢?现在找到了就好了。” 席霖撇开眼前两个人的手,冷声说:“谁跟你们自己人。” 她扫了眼师灵衣手上的画像,抬手将画拽过收进自己手心里。 见她要这幅画,何羽桃自觉贴上去,他继续打感情牌。 “席霖,这幅画可是我们和阿哥死里逃生画出来的,我们还以为你被系统吃了。当时陆哥都要跳起来打人了。” 说完,还看向陆品前,给对方使眼色。 只见陆品前啊了一声,说道:“对啊席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跟陆哥说,陆哥当你知心好闺蜜。” 席霖的眼神仍旧冷淡,投射对方时还带着一些警惕,但语气缓和许多。 她说:“因为某人做的好事。” 说着,还看向师灵衣。 言外之意,便是师灵衣把楚弃厄钉死在棺材里还不算完,还撕了席霖的底牌。 师灵衣脸上温和,但眼底却毫无笑意。 他点头,“我撕的。” “嗨,一场误会。”陆品前扫了眼旁边靠近自己的戚茜,他稳住声音道:“那师灵衣是个疯子你还能不知道啊?系统不是已经惩罚他了吗?你给哥一个面子,哥帮你看看怎么弥补这个事。” 席霖听完又是一声冷笑,她走近陆品前,弯腰和对方平视。 “那怎么办?只能一命换一命了。” 说罢,一楼的火光更甚,烧得二楼都热得非常。 腿上的疼痛加上热意,生不如死的感受如此强烈。 “不能……给师灵衣一条生路吗……你跟他……不是一块儿的吗……”陆品前疼得说话都有些抽不上气。 “生路?”席霖讥讽,转过身直视师灵衣。 她声音大了不少,字字砸向师灵衣。 “他断我生路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死吗!丢失底牌,失去记忆,由玩家变为npc!全部!拜你,师灵衣所赐!” 面对控诉,师灵衣面色不改,虽无愠意,但眼神却冰冷。 启唇,他说话,“是记忆太痛苦。” 所以,将一切归为他人的错。 席霖手指一怔,深吸气以此来平复情绪,再挤出笑意。 她说:“是。” 眼泪滑过。 席霖攥紧手心的画,她再度铺开时,画中人物已然皱巴。 指尖摩挲过画上的人脸。 席霖说:“我原本可以成功的……” 只因为楚弃厄赢了。 身后,陆品前还在尝试用捡来的匕首割藤蔓。 他给安康使了个眼色,安康看向何羽桃。 何羽桃立马双手一拍,给席霖鼓掌。 “那这样,我们恭喜席霖找回记忆。”尬笑了两声,“一起鼓个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后排那群坐在座位上的玩家,搞不懂前面这群人什么操作,但还是跟着鼓掌,只希望席霖能放过她们。 戚茜鼓了两下,她说:“挺好的……挺好的。” 楚弃厄:…… 楚弃厄说:“你们比我还不会讲话。” 谁家恭喜别人找回痛苦回忆。 况且她还输了。 纽扣被楚弃厄握在手心。 他摊开手掌递出去。 “章琪让我,给你。” 席霖低头,还没触到纽扣手腕就被师灵衣扼住。 “松开藤蔓。” 咬牙甩开师灵衣却没能成功,席霖只能压着声音道:“那就看楚弃厄愿不愿意献出灵魂。” 话落,手臂传来强烈疼感。 席霖调整着呼吸,她尤其喜欢看师灵衣破防的模样,异常得爽。 “师灵衣,我说了,我会让楚弃厄献出灵魂的。” “为了那个已经死去腐烂的人?”师灵衣反问她。 这句话,戳中席霖痛处。 席霖低喝一声,所有藤蔓迅速移动,将其余人缠得愈发得紧。 就连安康这样高大的人,都已然透不过气来。 楚弃厄的视线依旧这么冷,他取过旁边摆放的香,再次点燃,而后将三支香举过头顶。 与先前一样的姿势,却少了许多戾气。 他将香插入香炉中,说:“我确实在赌。” 在这场赌局中。 席霖怔了片刻,她的心口犹如被重拳打了一下一般。 接着,她听见楚弃厄继续开口, “抱歉。” 这一句抱歉,好似千万根弦被攥起而后崩断一般。 席霖只能木讷地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觉得耳边听不见声音,尽是血液流动的耳鸣。 所以,楚弃厄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场赌局中,他参加仅仅是为了…… 赌自己是不是席霖,赌席霖是不是题眼。 氧气似乎被耗尽,席霖咽下嗓子的疼痛,原来楚弃厄点天灯根本就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测试自己是否是题眼,是否是席霖。 当广播通报楚弃厄为赢家那一刻,楚弃厄就赢了。 事实证明。 他,赢了。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师灵衣所为。 惩罚室不肯说出的秘密,濒临死亡也不愿说的违规,居然是将楚弃厄和自己绑定。 师灵衣…… 这个世上唯二信任的人…… “啊!” 席霖眼睛流出红色的血,整个人变得异常怪异。 所有皮肉全部褪去,徒留一具骷髅。 面前的藤蔓变为血红色,所行之处全然是血迹。 它们涌向所有玩家,包括楚弃厄。 但很快。 陆品前掷出的匕首割断那根藤蔓。 迅速与楚弃厄汇合。陆品前他们还是和先前一样围成一个圈。 眼前的藤蔓把其余玩家吊起,倒吊于空中,放置在一楼大火之上。 他们被放倒掉落一楼,不出五秒又再度被吊起。 此时,他们看见这些玩家身上滴落的液体不是血迹不是水,而是油…… 藤蔓缠在一根木杆上,这些玩家被迫于木杆相依偎。 而火,正慢慢从他们脚上点燃。 “这是……”何羽桃不解道。 陆品前回答,“点天灯。” 第75章 就在安康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被点天灯之时, 一根血红色藤蔓迅速缠住自己腿部。没等他反应过来,数十根藤蔓一并袭来,把他拖了过去。 难闻的汽油浸满全身, 安康已然有些喘不上气,他的头发滴着汽油,落在底下一片的火光中。 他甚至能看见火苗往上窜, 烧到他的鞋跟。 咬着牙,安康抓住藤蔓, 用手腕卷了几圈借力就要往上爬。 但很快,身旁的玩家身上满是火扑向安康。 抬脚,迅速踹过, 因为作用力,他朝后荡去。 身旁突然响起何羽桃的鬼叫, “哇!!!你不要过来啊!!!!” 此时,安康才发觉, 不仅自己,何羽桃与蓝简均被藤蔓绑住吊在半空。 蓝简还昏睡着, 不等安康动身, 她整个人直直朝油里浸, 而后又快速吊起。 绑在拇指上。 何羽桃后脑撞得生疼, 他疼得眼泪直飚。 挣扎两下身体换来的只有更加紧的束缚。 另一侧站着的四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尤其是戚茜, 脸已经黑沉得不成样子。她往前走过几步,捡起先前掉落的匕首,转身, 对席霖说:“什么意思。” 第99章 声音极度得冷。 仿佛下一秒如若席霖不给出合理解释,她就拿匕首割断席霖的喉咙来泄愤。 席霖自然不会回答她,整个大楼响起咯咯地笑声。 血红的眼眶死死盯住何羽桃三人, 她缓缓抬起手指,血滴落在地面,莫名觉得瘆人。 叮咚。 游戏开始啦 纶音将你们汇集 叮咚 游戏进行时刻 圣经渗出血迹 原罪捐赠骨髓 契约奉献双腿 圣水烧毁傀儡 包裹血淋淋的刽子手 叮咚 游戏结束啦 它告诉你 它告诉你 木鱼敲响了 菩萨断了身体 慈爱的眉目 四肢成为烛油 点燃了这里 叮咚 欺瞒是个游戏 喉发不出声音 坟场长满跖骨 痉挛地疯长 祂说 我有罪 嘘—— 不要被祂发现 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又是这首歌…… 戚茜忍无可忍,握着匕首便挥了过去。 礼服很不好行动,戚茜索性撕下一片,她迅速出刀刺入席霖眼眶,反被躲去。 翻身绕至对方身后,试图刺下后颈,但席霖像后面长了眼睛一般,闪身躲开。 接着,血红色的藤蔓缠绕住席霖,把她吊至半空,成绝对的俯视姿态。 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 她说:“结束了。” 戚茜握紧左手,想掷出匕首被陆品前拦住。 “别冲动。”陆品前说,他的下巴崩得很紧,“她早就知道了。” 这一切,全在她的计划之内。 戚茜皱眉,“什么意思。” “听。”陆品前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恰好。 周围响起的歌声唱着——圣经渗出血迹。 原来……这歌词的第一段就是他们从进入俱乐部开始的经历。 恍然,戚茜猛地抬头去望席霖,却见对方满眼空洞,神情怪异,她已然失去血肉,成为傀儡。 所以……她献出了骨髓…… 她是原罪。 “小简!” 不远处何羽桃的叫喊迫使戚茜回神。 蓝简的身上被藤蔓全部包裹,正在不断收紧中,而何羽桃却因为距离原因无法触碰到蓝简。 回头,戚茜看向师灵衣。 见他盯着席霖头顶的血红藤蔓上不断长出来的刺,也不说话也不动身,只靠在柱子边,懒洋洋的。 不远处那些被吊着的玩家木桩燃烧了一半,将将要烧过大腿。 到处是哀嚎哭泣。 戚茜算是明白了,不管楚弃厄这场赌局赢不赢,后果都是这样。 因为圣水烧毁傀儡,包裹血淋淋的刽子手。 渗出的血迹是那张画,原罪是席霖,刽子手是这些玩家,契约…… 戚茜朝楚弃厄看去。 契约奉献双腿。 视线一路向下,定格在楚弃厄的小腿上。 一个响指打断戚茜思绪,陆品前皱着眉说,“就算猜到,也不用盯着人的腿瞅吧?” “灵魂就是双腿?”戚茜问他。 陆品前点头,“你可以理解成一种比喻。” “隐喻。”楚弃厄纠正他。 “啊对对对。”陆品前笑着,“没错没错,阿楚最近中文见长。” “所以你得赔我,礼炮。”楚弃厄一字一句地讲。 说话间,抬脚走了。 戚茜:???强盗这么理直气壮?! 摊开双手,戚茜问这三个看似一点都不着急的人,“你们不着急?!那么有人要死了!” 见楚弃厄走了,师灵衣也作势捂住伤口慢悠悠跟过去,一边跟一边还叫唤自己要死了。 “阿哥!师兄!你快救救我们吧!这藤蔓上有刺啊!!” 另一头的何羽桃在狂热呼唤救星。 话落。 何羽桃便直面迎接匕首。 他扭着身子想躲,却不想他这该死的灾星体质。 偏偏,匕首就刺入离自己颈边不到4厘米的木桩里。 何羽桃此时脑瓜子嗡嗡的。 他冲师灵衣骂,“师灵衣你有毒啊!你怎么不一匕首杀了我算了!吓唬人对你来说是什么恶趣味吗!” 师灵衣耸耸肩,满脸不在乎,继续捂伤口。 他十分从容地在位子上坐下,挑了串提子提溜着,看向何羽桃。 “小锦鲤神,你真不懂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你有个屁的苦心,全是狼子野心!何羽桃在心里暗骂,他此刻无比同意陆品前对师灵衣的评价。 最毒师灵衣,狼子野心。 只见师灵衣笑了笑,他摇摇头,摘了颗提子丢嘴里,另一手摸过先前楚弃厄他们玩的牌。 而后指骨一动,取过几张,抬头对席霖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嘶吼与臭气熏天的腥臭味。 “一块腐烂的,爬满蛆的,肉。”师灵衣上下嘴巴一碰,眼神骤然冷了。 “啊!!” 一名玩家坠入火海。空气中所有人都能闻到被烧焦的肉味以及令人发呕的臭味。 “师灵衣!你闭嘴吧!她生气了!你别惹她!!!” 就算何羽桃在另一边喊得撕心裂肺,也阻止不了师灵衣想骂人的心情。 突然。 血腥味直逼师灵衣。 席霖面目可憎的脸与师灵衣相对。 师灵衣脸更加冷了,抬手扣住席霖的下巴左右瞧了两下,扯出笑来,眼睛里满是寒意。 他的语气下沉,似是不满席霖现在的样子。 “比你当年刚进实验室的时候,还要不像个人。” 旁边的戚茜扯扯师灵衣衣袖,小声地说:“差不多得了,人身攻击做什么。” 但师灵衣仍旧充耳不闻,他迫使对方靠近自己,颇有压迫感。 “席霖。”浅金色的瞳孔映出席霖丑陋的脸,师灵衣道:“你做不了坏人。” 席霖的身体发抖,她对师灵衣总有莫名的恐惧。或许是很多年见得第一面,他把一把枪塞进怪物的咽喉,后将怪物送给自己当见面礼,而自己被吓得当场吐血发烧。 很多年后,席霖依旧没能逃脱对师灵衣的害怕。 哪怕是现在。 哪怕师灵衣重伤。 颤抖的双手只有血与骨头,席霖举起它们慢慢地……掐住师灵衣的脖子。 湿濡感席卷师灵衣的颈脖,身旁戚茜要出手被他制止。 手指越收越紧,席霖的指尖也愈发颤得厉害。血顺着衣服往下淌,席霖的眼眶死死盯住师灵衣,嘴里的嘶吼愈发大声。 而师灵衣,只是坐在那里,眼底毫无表情,连一向会出现的玩味都消失了。 他接受席霖的杀意。 一颗提子送入席霖手里,她突然怔住。 “甜的。没毒。”师灵衣语气寻常。 和不久前一样的话。 提子掉落地面滚动几圈后,消失于火海中。 席霖松了手,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慢起身,藤蔓绑住她手臂,再起将其抓起腾空。 何羽桃望着这一幕,闭眼给自己在天堂的列祖列宗虚假磕头,心想着,太好了,得救了,还是师兄这招感情大法好。 现在望着师灵衣,都觉得对方闪着爱的光辉,是天使,是菩萨,是早起七八点钟的太阳,非常耀眼。 然而下一秒,一道闪影迅速越过师灵衣直逼席霖。 对方起跳,单脚撑在柱子上,扑向席霖。 拽着席霖,生生把她从空中拽滚至地面。 好。救援彻底梦碎。 何羽桃憋着嘴,双手交叉抱臂,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 他嘴里继续恨铁不成钢,“阿哥啊……你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你等人已经被感化了再动手……存心的吧你……” 就在何羽桃已经放弃求生机会的时候,身旁的安康小声地喊自己。 他说:“何羽桃,把你自己荡一下。” 何羽桃睁眼,想着咸鱼翻身也是咸鱼,更何况自己颈边还有把匕首。 于是不情不愿地小幅度动了下。 藤蔓被安康抓住。 刺割破安康的手指,安康费力把匕首拔出来,接着对着何羽桃那边的藤蔓就是一刀,虽不至于割破,但挣扎几下还是很容易挣断的。 再回身时就看见楚弃厄拽着席霖起来。 于是安康一鼓作气,往上攀了一步,指甲被刺穿,他疼得浑身发抖,脑子也一片空白,但想到昏迷的蓝简离火海最近,不得加快动作。 倒吸了口凉气,安康稳住呼吸,慢慢荡了两下身体,接着奋力一摇,举着匕首就把蓝简的藤蔓给割断。 “咚!” 蓝简倒地,砸得她头痛欲裂。 巨大的声音打断所有人的动作。 第100章 尤其楚弃厄,脸上只写了五个字:小声点干活。 第76章 楚弃厄揪着席霖颈脖, 抬手就把她按至桌边,没用多大力气便禁锢对方动弹不得。 几秒后,他扭过头, 垂眼,看向坐在旁边气定神闲的师灵衣,“你以为在帮她。” 语气平稳, 但话的内容并非像楚弃厄的语调一样平稳。 他在反问。 或者说。 质问。 而后。 师灵衣的眼底有片刻的怔住,他很快恢复眼色, 捏了颗提子丢进嘴里笑着装迷糊。 “听不懂。”他说。 和有娀时楚弃厄的回答一样。 “听不懂。”楚弃厄重复师灵衣的话,单手反剪席霖的双手,听得她一声倒吸气, 他再次向师灵衣投去目光,“听懂了吗。” 师灵衣换了个姿势, 靠在那把木椅背上,他的视线把楚弃厄从上而下慢慢看了个遍。 最终,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楚弃厄,你这个举动, 我会认为——” 你吃醋了。 师灵衣用口型道出最后的四个字。 说完歪了下脑袋, 眯起惯有的笑容。 那双狐狸眼长得恰到好处, 耳夹落在肩侧, 耀眼得有些晃眼。 嘴角抽了两下, 楚弃厄抓起席霖的手腕,径直把席霖丢给师灵衣。 他转头离去,“看好你的人质。” 他用先前师灵衣说过的话回敬过去。 盯着楚弃厄背影, 师灵衣慢慢收起笑,身子靠向席霖那边,眼神都没收回来。 只对席霖说:“游戏结束了。” 席霖身上的骨头还在流血, 她趴在地面,手心里的血清晰可见。她身上的血管破了,在楚弃厄出手那一刻,尽数断裂。 有人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此时的她失去了血肉,没了底牌,同时也将不复世间。 一道血印留在师灵衣的裤脚上,师灵衣低头看,见席霖的手指蜷缩着捏住自己的裤脚。 那道难听的声线响起。 她说:“哥……对不起……” 如果她没有把这些无辜的人带进这个俱乐部,也许……也许她真的可以带着记忆活下去…… 师灵衣浅金色瞳孔中再次倒映出席霖的模样。 血肉模糊的骨骼,断裂的血管,淌血的身体…… 眨了下眼,师灵衣想起席霖刚进实验室时的样子,胆小的,像只兔子。 师灵衣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笑意,眼底的情绪复杂。盯着席霖瞧了许久,看他一手带大的妹妹如今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她从那么一丁点大的人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骷髅,看她因为执念从而失去生命。 闭眼复睁眼时,那些情绪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翳的怒意。 席霖的眼眶流出血泪,她没有力气再开口。身后的火海在慢慢缩减,藤蔓收回尖锐的刺。 耳边响起许多声音。 很多……一如每晚梦魇里的声音。 席雨林,丑八子,画人偶,幻天仙,铺人皮,采笔绘,披于身…… 她动了动唇,“席雨林……丑八子……” 叮咚 游戏结束啦—— “画人偶……幻天仙……” 木鱼敲响了 菩萨断了身体—— “铺人皮……采笔绘……” 叮咚 欺瞒是个游戏—— “披于……身……”席霖的手颓然落下,再没抬起来。 她的身上长出血肉,凝结于骨头之中。就像重生一样,如太阳。 俱乐部里响起的歌曲还在唱。 师灵衣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动作。 几秒后,他抬头,与站在三楼的人对视。 眼底异常冰冷,冷得如同一只伺机咬人的恶鬼。 戴可扯出嘴角笑,抬手拍了两下。 金箔应声飘下。 漫天金色,庆祝师灵衣他们的胜利。 嘘—— 不要被祂发现 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广播发出一声刺耳滋啦响,接着师灵衣就听见巨大的撞击声。 他侧目去看,便见楚弃厄手里提着广播音响向自己走来。 黑色皮套在他手上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楚弃厄便是这样一步一步提着音响走来,沉稳,冷漠,如同冰川。 金箔飘在他发间,在他微卷的头发上做点缀。 楚弃厄抬眼,琥珀色的瞳孔与师灵衣对视。 眼神漠然带着几分不悦。 而后抬头,目光同三楼的戴可撞上。 下一秒,物体被抛掷向上,撞破扶梯上的玻璃。 正中戴可左眼。 戴可的一声哀嚎赢得何羽桃的欢呼。 何羽桃扶着自己屁股还要耶呼一声,“十分!十分!!!” 转身跟手残的安康击掌,把对方捏得都快跪地上才罢休。 “嗷嗷嗷!痛死我了!放手!!!何羽桃!天杀的我要告你!!” 安康搬出杀手锏,迫使何羽桃放手。 等他缓过劲儿来,一边给自己包扎手指一边用包子手指了指三楼那个捂着左眼忿忿然的戴可问:“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牛了,敢挑衅师灵衣和楚弃厄了。” “我看不像。”陆品前背着蓝简,抬头说:“总觉得他好眼熟啊……” “埃达……”蓝简微弱的声音传出,她甚至都没抬头,“品前哥,我头好晕……” “小简坚持!”戚茜安慰她,“马上了,等楚弃厄把这里炸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陆品前:…… 陆品前啧声,“你不要这么暴力行吗?” “不会带团队只会干到死。”戚茜翻了个白眼,“带炸药也是带团队。” “无法沟通的暴力。”陆品前评价。 戚茜切了声,快步走向师灵衣。 她一屁股坐下后才看见地上的席霖,见对方血管尽断,先是一愣,接着又看看神色不明的师灵衣。 小心翼翼再小心地问,“请问,你把席霖给杀了?” 师灵衣这才好似有了呼吸,他肩膀动了动,没有任何语言。 这时戚茜看出了师灵衣的不寻常,她问:“师灵衣,你没事吧?” 起身,师灵衣把席霖抱起放在赌桌上方,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席霖身上。 接着他快步往上走,目标很明确——戴可。 手腕猛地被扣住。 楚弃厄不说话,只盯着师灵衣。 却见师灵衣原本很是阴郁的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温和平静略带笑意的脸。 他问楚弃厄:“你不是应该恨我吗?” 楚弃厄仍旧没开口,手指却隐隐用力。 “恨我,就该恨下去。”师灵衣继续说,眼底压不住的杀意跃然脸上。 他亲眼看着戴可下楼,一步又一步。 恨意加杀意充斥着师灵衣周身,全然没有平日里看见的调笑平和气质。 何羽桃眼瞅着师灵衣这吓人模样,他觉得此刻的师灵衣比先前忽悠自己的时候吓人一百倍。 偷偷侧头问陆品前,“师兄到底怎么了?席霖一死,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题眼死了。”陆品前只说。 这一句话在众人心里掀起一阵波澜,特别是何羽桃,心下一空,视线转向楚弃厄。 这不就意味着,楚弃厄……走不出这个副本了…… 完蛋。 何羽桃两眼一黑。 “而且……”蓝简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给众人递上再一重击,“席霖好像和师学长同为试验品,他俩早认识了。” 完球。 何羽桃气都喘不上来。 怪不得师灵衣那么生气,要他是师灵衣,肯定得逮着戴可屁股啃两口泄气不可。 戴可的左眼在慢慢恢复,但脸上血迹没擦掉,流至衣领里,有些难看。 他笑着,走过去,在其余玩家的躲避之下一步步朝师灵衣走去。 “你的眼睛,很好看。”他说。 哪怕是愤怒,哪怕可怖得如同一条蛇。 也一样的好看。 师灵衣死死盯住戴可,反扣住楚弃厄,而后把他拉至身后。 他笑,眼中满是冰冷,“还是那么没品味。”顿了几秒,语气更加冷,“埃达。” 埃达???! 有娀的教皇?!不是死了吗! 何羽桃瞪大双眼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在其他人摇头之中,唯有安康眨巴眨巴眼睛,他问:“埃达是谁?” “一个丑八怪。”戚茜言简意赅。 他们齐刷刷看向戴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埃达变成戴可了??还出现在这里???这戴可到底是个啥人啊? 不远处的埃达被猜中了身份不禁敞开声音笑了起来,他抬手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盯着赌桌上一动不动的席霖。 语气十足轻快,他说:“你要知道,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 第101章 师灵衣扯了扯嘴角,暗自捏拳。 肩上一道力撑在他肩膀处,楚弃厄自身后走出,他的视线盯着埃达,表情冷肃。 “你杀了,席霖。” 埃达弯了弯唇,点头,“不过是平等交易。我替她找到记忆,她奉献血肉与灵魂。很公平。” “公平你大爷!”何羽桃忍不住跳起来骂人,“你是不是煞笔啊!你给她记忆?!什么记忆啊比命都值钱!上回辛裴你骗人,现在席霖也这样骗人!不是我说,你丫当什么教皇啊!你去当讲师多好啊!去给那些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洗脑去,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向你一样,没脸没皮还没良心!” 埃达听完,抬手一勾,藤蔓迅速扼住何羽桃的喉咙,而后将其拽起。 看着何羽桃满脸通红的样子,埃达歪头道:“我记得你,月圆夜那个想救下lys的人。” “璃你……大爷!”何羽桃一口气都喘不上,他费力说:“他有……名字……叫楚弃厄……” 第77章 勾手, 埃达手指上有残留的血迹,他让藤蔓将何羽桃带近同对方对视。着何羽桃满脸痛苦的样子,埃达笑了一会儿后眼神逐渐冰冷, 笑容缓缓收起。 他一字一句地念,“楚、弃、厄。” 似是对这个名字十分不满。 藤蔓慢慢长出新的刺,这些刺顺着走向靠近何羽桃。 何羽桃呼吸不畅, 眼前还发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去抓, 想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 忽而。 冰冷的手指落入他手腕处,冷得何羽桃一激灵。 藤蔓瞬间消退。 何羽桃坠地跪坐,捂着喉咙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再抬头时便见楚弃厄站在自己面前。 眼神没有特别大的情绪, 只有微微的不理解。 也许是在不理解,何羽桃为什么要帮他打抱不平。 但很快, 楚弃厄收回视线,转过身直面埃达。 他身姿高大, 比对面高了一个头,落眸去看埃达的时候, 眼里的杀意缓缓涌出。 埃达感受到了这样的恨意, 藤蔓快速涌过隔绝他们二人。 他站在藤蔓的保护后面, 看着楚弃厄脸上浮现出怒意。 畅快, 十足的畅快。 “有娀, 阿诺娜,博布索,伦克巴, 还有……”埃达故意停顿一下,继而说:“丘则清。” 指尖微怔,楚弃厄抬眼透过藤蔓的缝隙望见埃达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耳边不断响起埃达的话语。 丘则清,有娀祭司,通敌叛国,于楚家祭坛生下弃婴,取名为……楚弃厄。 闭眼,满目皆是有娀城乱时的惨状,耳边响起了楚家孩童的哭喊。 空中的血腥味,都来自楚弃厄的双手。 他再一次伸出手,依旧无法抹除的血迹。 手臂上的鹰发出刺痛与灼烧,连带血液也一并烧沸。楚弃厄抬手,指腹落在额间的花印,花信子还在,只是平常他戴着发带,假装没有这个印记。 假装没有是欺骗自我。 他还是那个被母亲抛弃的弃婴,是连累楚家灭族的罪人。 头骤然疼痛,楚弃厄蹙眉,他再次去望被藤蔓遮挡得严实的埃达,伸出手,想撕开对面伪善的面具,但藤蔓上生硬的刺却刺破楚弃厄手指,令他无法再有动作。 似乎是钻心的疼痛把楚弃厄的理智带回几分,楚弃厄冷着脸,只问:“席霖的血肉,你拿走的。” “只差一点!”埃达猛地挥手,把藤蔓震碎,他向前走了一步,恶狠狠地说:“我就能得到你的灵魂。” 楚弃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视线凌厉从埃达脸上扫了一圈。 “你背后的人,是谁。” 埃达没有回话,他甚至挑衅般勾手,赌桌上席霖的身体便飘起来。纵使其余人赶过去抢都来不及,藤蔓缠绕住席霖,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而后腾空。 “你信吗?只要我一松手,这个女孩,就会粉身碎骨。” 说完闷闷地笑了起来。 冷感散发直逼埃达,但他没有任何惧意,当初他可以把楚弃厄骗进系统,此刻他也一样可以拿捏楚弃厄。 楼下响起几声嘶吼,是一楼的低级骷髅。 楼上的玩家瑟瑟发抖,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直到埃达再一次把目光投射给楚弃厄身后趴在那虚弱的何羽桃时,他开口,“把你的心,给我。” 何羽桃捂着喉咙咳了好几声,脸色惨白,颈部一道红印,他不屑地抬头,“原来你还不是一个人。” 还想要有娀秘术的钥匙。 埃达眼神冷了几分,手指轻微一动,席霖那边便发出几下骨头挤压的响声。 吓得所有人闭紧双眼,缩在角落。 两个强者对峙,受伤的总是平庸的玩家。 李度吓得手指发抖,他用手盖住脸,不敢多看前面,眼睛只能乱飘。 突然。 他看见右边的走廊拐角似乎有个东西在闪。 于是他用手肘推推旁边的袁静,小声地道:“袁静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目光看去,袁静眯了眯眼,看清楚了那是先前背着书包女孩的箭。于是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僵持的情景,然后慢慢摸爬过去。 才刚动身就被藤蔓缠住。 腾空吊起。 “愚蠢的人。”埃达这样评价,转过身时满脸的血迹吓得袁静差点一个白眼一命呜呼。 拾起弓箭,埃达试了两下,眼神扫过另一边站在那脸色刷白的蓝简。拉弓,箭抵在弦上,他没有对准楚弃厄,而是对准了站在楚弃厄旁边的师灵衣。 目标为,对方的眼睛。 “我要你的眼睛。”埃达道。 听埃达说完,师灵衣忽而笑了,黑色冲锋衣的拉链被他拉至下巴处,遮挡了一部分伤口。 他一步一步走向埃达,最终箭头里师灵衣的眼睛仅有5厘米的距离。 师灵衣眼尾的情绪极度不悦,但他仍旧笑着,如同笑面虎一般。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可以。”抬手握着埃达的手腕,笑眯眯得像在聊家常,可表情却逐渐收回情绪,变得冰冷。 再次开口,语气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说:“看你有没有资格来取。” 话落。 埃达突觉手腕一阵疼痛,弓箭彻底脱了手。他再次抬头想做出反应时,箭头已然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耳侧响起师灵衣冷至彻骨的声线,“提醒你一下,低头。” 一楼正中心,是楚弃厄上个副本结束时躺的棺材。 而上方,则为被吊起的席霖。 侧头,对着戚茜他们吹了个口哨。接着师灵衣歪了下脑袋,“可以动手了。” “妈的,我早忍这狗东西很久了。你们还有闲心跟他废话。” 戚茜骂了句,掷出匕首,割下席霖上面的藤蔓。 席霖迅速下坠,藤蔓因为断裂散落开来。 听得一声巨大的撞击,接着四处的花正迅速崩裂,一楼的骷髅血管爆裂,他们四处躲避但阻止不了化为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像曝晒于地面的血水屠宰场一般。 与此同时,楚弃厄脑中的疼痛异常猛烈,疼得他如同被人扼住喉咙一般。 他拉起袖子,看见手臂上的老鹰愈发鲜明,灼烧感几乎遍布全身。 血管犹如被刀一点点割开后灌进空气一般,他呼吸不了…… “阿哥!” 楚弃厄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而另一边,师灵衣和埃达对视。埃达看见师灵衣眼中的自己,血肉尽数褪去,像当时在有娀一样,丑陋难看。 气得埃达身体直发抖,他没想到,原来师灵衣进入惩罚室的原因根本不是伤害主神,而是……把主神与题眼绑定。 所以席霖不会死,只要楚弃厄活着,席霖就不可能死! “师灵衣!”埃达咬牙切齿地喊师灵衣名字。 他每说一句话便掉下来一块皮肉组织,再次勾手后,藤蔓一动不动。 他彻底失去了席霖的能力。 而后。 一股钻心的疼痛由太阳穴迸发。 师灵衣面无表情地用手稳住埃达脑袋,箭头被他握着一点一点刺进去。 “你要知道,埃达——”他说,语调下沉,没有起伏,“我这个人脾气不好。” 脑浆溅出,落在身后已经被吓傻的李度衣服上。 师灵衣的表情不变,还是那般。 直到埃达张了张唇,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才慢悠悠地开口,靠近对方,“特别护短。” 他说。 箭,被拔出。 血迹溅起,浸湿师灵衣的脸。 他放手,埃达整个人软弱无力,彻底翻过栏杆坠下一楼。 底下响起骷髅的争抢声,但很快,所有声音皆消失不见。 陆品前赶过来,看着底下余下大片血迹,他问师灵衣,“埃达死了?” 师灵衣侧头看向倒在何羽桃身上的楚弃厄,他说:“死不了。” 第102章 但也活不下去。 蓝简跪坐在地上给楚弃厄正在做心肺复苏,戚茜掐着人中,只有安康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天奶第一啊!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出副本啊!楚啊!弃啊!厄啊!” 一见师灵衣来了,戚茜气得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搞什么鬼啊!你说席霖不会死我信了,但你没告诉我这会对阿楚有影响啊!” 师灵衣懒得回戚茜的话,弯腰伸手摸了两下楚弃厄的颈脖,而后扛起他就走。 “师灵衣……师灵衣!”戚茜喊他。 脚步终于止住,师灵衣回过头,眼神暗晦不明。 “我不会害他。” 脚步声落在楼梯上,何羽桃听这儿动静咳了两下,拍拍戚茜肩膀。 “七姐你别担心,师兄自己就是死了都不忍心让阿哥流一点点血。不然,我们不会看见师兄自己变成这里的藏品。” 说完,何羽桃跟了上去。 他见师灵衣小心扶住楚弃厄后脑,把他轻放于棺材里,旁边躺着的是席霖。 师灵衣坐在楚弃厄身侧,掏出手帕替对方擦着手。 看见楚弃厄手指上的血洞,师灵衣有些微怔,指腹抚过又摩挲两下。 或许是心疼。 何羽桃没品出其他情绪。 他动作缓慢地靠近师灵衣,坐过去,“师兄,你在等解除绑定吗。” “嗯。”师灵衣回答。 抿了抿唇,何羽桃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说:“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死阿哥呢?” 既然心疼,为什么还要狠心杀害。 第78章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灵衣的表情, 见他目光深沉抿唇不语。何羽桃不禁叹气,感慨着,“上个副本我们多好啊, 互相合作,共同患难。阿哥还戴着你做的花。” “何羽桃。”师灵衣叫他,这还是少有的正经称呼何羽桃全名。 何羽桃不免有些意外, 他坐直腰板听师灵衣说话。 “我见过很多次死亡。”师灵衣说道,指尖触到楚弃厄手腕上的带子, 他顿了片刻,又说:“多到我的记忆装不下。” 带子很柔软,师灵衣把它解开又重新翻折。他叠着先前送给楚弃厄的玫瑰。 绿色, 象征生命力。 指腹触至楚弃厄手腕上,滚烫。师灵衣替他戴上带子, 垂着眼,白色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他的目光柔和, 不似平日里硬挤出来的平和。 “所以,师兄……”何羽桃舔了下干涸的嘴唇, 问师灵衣, “你杀了阿哥, 是为了阿哥能活下去对吗?” 何羽桃望着,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师灵衣, 期望对方点头,希望对方笑着回答自己。 但没有。 师灵衣只是眨过眼,所有的情绪尽数熄灭。他恢复至从前那样的笑容, 那般的笑里藏刀。 勾手,意示何羽桃过去。 何羽桃只愣了一秒,接着就起身往外跑。 这个表情太过熟悉, 师灵衣又开始算计自己了! 这把何羽桃的速度已然飞快,但依旧敌不过身经百战的师灵衣。 只见师灵衣单手拎住何羽桃的手,一个甩手把何羽桃甩到一边。 木头以及骨头的碎屑纷纷砸在他脑袋上,疼得脑袋犹如开花。 哀嚎着,何羽桃还没缓过神,眼前的黑影便倾身而来。师灵衣微微弯腰,看向何羽桃,状似惋惜般道:“小锦鲤神,你这身体不抗揍啊。要不要帮我个忙。” “我帮你大爷!”何羽桃捂着脑袋就开始哭嚎,“你怎么每次都只盯着我薅羊毛啊!!!” 只见师灵衣缓缓蹲下,手腕撑在膝盖上,眼尾是满满的笑意,但这笑怎么看都不真诚。 他抬手按住何羽桃乱动的脑袋,最后伸手,从何羽桃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铭牌——陆品前。 何羽桃刚要伸手去抓便被师灵衣抬手躲过。 “师灵衣!你有病啊!那是我捡的!”何羽桃叫喊着。 师灵衣点点头,左右打量着手上的名牌,满脸写着不在乎。 “确实。我有病。” 要不是现在穿着高领冲锋衣,里面缝针的血都要浸湿内衬了。 何羽桃气得不想跟师灵衣说话,扭过头自顾坐在一边。 起身,师灵衣看向赶过来的陆品前,他把手中那块铭牌抛给对方,而后丢下一句,“走吧,去你刚进副本的地方。” 陆品前捏着铭牌都懵了,手心里的铭牌刻的字可不就是他陆品前本人吗?! 想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铭牌,一模一样。 挖槽不是吧?!这里有两个他?陆品前抬头就去找师灵衣,但只看见师灵衣的背影以及捂着脑袋一瘸一拐的何羽桃。 他刚要抬脚就被戚茜阻止。 戚茜朝楚弃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说:“阿楚要紧。” 说着,坐在了楚弃厄身旁。 蓝简也跟着坐下,她扯了扯陆品前,小声道:“品前哥,你不用担心,也许师学长只是让羽桃带个路。” 安康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道:“不能吧?那块铭牌,可是我和何羽桃一起看到的。刚进副本的时候,我可是跟何羽桃一块在那个房间里的。我们俩一块——” 不对。 我们俩一块,为什么师灵衣没喊他,而且他们去的房间根本就不是刚进副本的地方,而是……画室! 腾地一下站起来。 安康和陆品前对视一样,二人纷纷察觉到这一点。 没来得及动身,那边便传来一声巨响。 光,瞬间暗了。 整个俱乐部陷入了黑暗。 二楼那些不敢动的玩家连喊都喊不出声,他们只能缩在一起,生怕下一秒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戚茜扣紧蓝简的手腕,警惕望着四周。 陆品前道:“章琪没死。” 这句话吓得安康一个激灵。 他刚缓过劲儿,他想起一开始进副本时,系统说过的一句话。 戴上皮囊,隐入人群。 现在要么就是何羽桃是假的,要么,就是师灵衣是假的。 此刻楚弃厄陷入昏迷,没人可以帮他们了。 侧身走了一步,突然感到后脊一阵凉意,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摸,摸到粘稠的水。 他不敢想那可能是血,刚要尖叫就感觉到身后的东西靠近自己后颈,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十分之冷。 全身血液凝固,汗毛倒立。安康头皮发麻,眼珠子更是不敢转动一下。 只感觉到身后的东西触到自己手背,正在一点点向上一动。 与此同时,歌声再次响起。 叮咚。 游戏开始啦 纶音将你们汇集 叮咚 游戏进行时刻 圣经渗出血迹 原罪捐赠骨髓 契约奉献双腿 圣水烧毁傀儡 包裹血淋淋的刽子手 叮咚 游戏结束啦 它告诉你 它告诉你 木鱼敲响了 菩萨断了身体 慈爱的眉目 四肢成为烛油 点燃了这里 叮咚 欺瞒是个游戏 喉发不出声音 坟场长满跖骨 痉挛地疯长 祂说 我有罪 嘘—— 不要被祂发现 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 安康腿部发软,他的崩溃已经到了临界点,明明……楚弃厄明明把广播给摘了,怎么还会有歌声。 最要命的是,这歌声还是自己旁边的东西发出的。 对方贴着安康耳根,轻唱着这首歌。 “叮咚——游戏开始啦——” 安康咬紧牙关,竭力减少存在感,手指胡乱去抓,试图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突然,指尖触到一处暖意,安康刚摸到,便听见身后的东西发出一声巨大的叫喊。 灯再次亮起。 恍如白昼。 转过身,安康的腿在发抖,他咽了咽口水但喉咙实在干得可怕。 只见师灵衣单手捏住对方后颈,满眼都是嫌弃。 “长这么丑还出来吓人。” 被师灵衣捏住的“人”吼叫一声,接着它晃了晃爪子想去抓师灵衣的喉咙。 这时大家才看清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样子。 碎布条凭借的衣服堪堪遮住身体,手指仅有四只且造型怪异,他的头发糟而乱,五官更是错了位,丑得突出。 师灵衣受不了被这样的怪物触碰,于是随手扯下对方的布条,把他的手给绑了。拽着布条走向陆品前,继而说道:“再躲我把你一起绑了。” 话音刚落。 身后就蹭出来何羽桃。 何羽桃吓得满脸都皱起来,他对陆品前吐槽,“师兄这个人真的坏,他让我当诱饵。” 陆品前赞同点头,但没空看何羽桃,只围着那个怪物转了两圈。 第103章 怪物似乎对外来人都抱有戒备,特别是当有人用打量它的眼神时,更是狂躁不安。 “骷髅俱乐部。”陆品前摸着并不存在的山羊胡,“戴上皮囊,隐入人群……老兄,你很特别啊……” “长的也特别。”何羽桃一齐跟着摸下巴。 而戚茜翻了个白眼,挤开二人抓起怪物衣领就开问:“你是哪里人,报上名来!” “七七……”蓝简拍拍戚茜衣袖,小声地提醒,“你好像土匪,不要这样问。” 然后,蓝简从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怪物,她说:“你是画室里的吗?我们怎么没见过你?” 怪物动作顿了几秒,眼白居多的眼睛上下动了动,手指快速翻动,从蓝简手心里抓过饼干就往嘴里塞。 它的吃相实在不好,但声音很大,引得楼上的玩家频频伸长脖子去看。 但上面有人一动,怪物便停了动作,抬手冲上面嘶牙吼叫。 李度被吼得受不了。 他冲下面唯一压制住怪物的师灵衣说话,“师灵衣你倒是管住它啊!” 师灵衣听完低头望着正在以飞快速度啃完一块饼干并对蓝简伸手要第二块的怪物,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拽了下布条令怪物没拿到那块饼干。 嘶吼再次响起,接着一楼响起师灵衣吊儿郎当的语调。 “不好意思这位玩家,我能力有限。它很凶。” 说完,又是一下叫声,叫得李度身体猛然一颤。 等怪物叫完,师灵衣才松松布条。 怪物双手摊开,朝向蓝简。 蓝简看了看师灵衣,见他点头,这才安心从包里拿第二块饼干轻轻放在怪物手心。 又是不忍直视的吃相。 等怪物全部啃完饼干对蓝简要第三块时,师灵衣扯了下布条,“吃自助呢。” 说罢扯着布条就把怪物往楚弃厄那边带。 路过安康时,师灵衣还故意扯扯布条。 安康心都麻了,瞳孔地震,吓得他鸡叫起来跳到陆品前背上。 陆品前:…… 陆品前道:“你合适吗?” 安康死也不下地,摇着头拜托陆品前,“陆哥,帮弟弟这一回。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太离谱了。弟弟怕。” 说这话时,何羽桃走过,鄙夷的眼神清晰可见。 “出息。”何羽桃说。 他一开始进入画室的时候看见这玩意儿,讲实话有点意外,但见对方没什么恶意,也就放下心来。以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在这几次的副本里逐渐脱敏了,现在除了师灵衣,其他都是小卡拉米。 第79章 听何羽桃这说话语气, 陆品前不禁笑了起来,他呦了一声,看向何羽桃, “师灵衣,何羽桃算是被你练出来了。” 师灵衣目光紧紧盯住躺在棺椁中的楚弃厄,连脑袋都没转一下。 他只道:“改天借你练练。” 何羽桃:…… 哈了两下拳头, 一拳给陆品前打得眼冒金星。 打完,何羽桃还颇有几分得意。 他抬了抬下巴, “怎么样,我现在可是会打架了。” 陆品前甩下背上的安康,二话不说就要叫安康咬何羽桃。 安康作势就要龇牙, 而戚茜挽了挽袖子准备当裁判。 四人大战一触即发。 所幸这里还有个头脑清醒的蓝简,一人给一小铲子, 让他们安静。 蓝简表情怂怂的,动作倒是不含糊。这四人均捂着脑袋一脸痛苦望向蓝简。蓝简一个眼神都没给, 径直往师灵衣方向走去。 见师灵衣还站在楚弃厄身旁,一动不动。 直到歌声彻底消失。 扯动布条, 带动怪物的手臂。 师灵衣扫了眼旁边躺着的席霖, 他什么也没说。 怪物因为惯性而向前走了一步, 他踩到棺椁边缘处的花。血迹滴落花蕊, 把白色染红。 他的手臂不知是因为师灵衣的束缚还是由于惧怕, 有着明显的颤抖。 这样的抖动带动手腕,最终便连手指都在颤。 师灵衣只是淡淡瞥过他一眼,接着松开布条, 一屁股坐在楚弃厄旁边。 他的手里捏着那副画像。 是席霖的画像。 递过去,师灵衣说:“如果你想她活的话。” 也许是活这个字令怪物有了动作,只见这个怪物猛地侧身, 眼白居多的眼睛顺着目光朝下望,他伸出手的指尖颤抖愈发。 蓝简看见他眼睛里带的不明情绪,像是某种震惊。 她不明白他在震惊什么,好似席霖本就不应该活着。 血迹沾染画纸,怪物打开这副画像。 席霖的笑容映入眼帘,一切都如同以往。 他创造了这个世上最美的姑娘,他亲手绘制了一个姑娘的生命。 血顺着眼眶流出,怪物喉间发出怪异的声音。 他抬头望了眼师灵衣,良久后复而低头目光锁住画纸。 他仅剩四指的手抚过画纸旁的题款。 席雨林。 画室里所有人都在说的名字,画纸上的题款。 “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席雨林。”何羽桃小声地问旁边的陆品前。 陆品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侧头靠近何羽桃,“废话,这么明显。” “他一会儿不会还要发疯吧?我们好像用红笔写了他的名字。”戚茜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瞅着席雨林那副感伤模样,“他看着就是要变成恶鬼的。” 安康皱着眉,暗暗从蓝简书包里掏出小铲子准备战斗,他不理解,“所以是哪个天杀的用红笔写了他名字。” 用红笔写名字,这跟死亡笔记没区别。 气氛冷了一秒,接着五个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躺在那不省人事的楚弃厄身上。 …… 哦……是楚弃厄,那没事了。 何羽桃默念不知者不怪,一边往前挪动。 一直挪到怪物另一侧。 但席雨林似乎没什么动作,只是一味用指腹摩挲上面的画。 良久。 一声咚打断所有人的思绪。 粉碎的佛身击撞地面。 众人抬头去看,却见二楼站着李度。 他虽害怕,但语气依旧不善。 “让我们出副本!”他说。 手袖被袁静拉了拉,袁静小声地提醒李度,“你疯了吗?那个怪物会听你的?” 李度撇开袁静的手,他指着一楼的怪物,念出进副本时就听见的那首童谣,“席雨林,丑八子,无爹娘,人偶——呃!” 喉咙被席雨林狠狠掐住,四根手指刺入李度的喉咙处,而后抬手,双指捏住对方的舌头,生生拔下。 血刺呼啦了一身。 李度疼得都叫唤不出,他只能疯狂踹打席雨林却无济于事。 很快。 袁静举着一块木板砸了过来,砸得席雨林身体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抬脚把袁静踹飞,接着单手举起李度,举过栏杆处,继而他说:“话、多。” 砰地一声。 李度摔下楼,彻底动弹不得。 血顺着脑浆一并流出,吓得二楼没有一个人敢叫唤一声。 只有袁静猛扑过去,抱住席雨林小腿。 他大喊,“走啊!所有人!走!” 没人敢听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席雨林抬脚再踹一次袁静,袁静必死无疑。 届时,就是他们死。 但席雨林没有动作,只垂眼看了袁静几眼,弯腰抓起袁静,一并跳下楼。 松手。袁静重重砸向地面,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震。 袁静还想再爬起追席雨林,肩膀被安康抵住。 安康摇着头,“你得了吧,李度自己没眼力见,你上赶着报什么仇。” 听完安康说话,袁静这才放弃动作,只慢慢坐起,捂着心脏咳了起来。 蓝简看见后,给袁静递过去一张纸。 她指了指自己嘴角,“这里。流血了。” 袁静抬手抹了把嘴角才知道血已然溢出来。 “谢谢。”袁静说道,自己爬起来。 还没站稳,膝盖就好似被人生生折断一般疼痛,他陡然跌倒。 再抬头时,就看见席雨林站在自己面前。 目光瞧不清情绪,动作有些僵硬。 他拽过袁静的衣领,把他甩至佛像碎了的地方。 而后,指尖划开袁静的手腕,血自白皙的皮肤溢出。 袁静一个腿软没站稳,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仿佛被一股力全部吸去。 无力,呼吸困难。 血滴入残破的佛像中,缓缓汇聚成一盆血水。 袁静疼得青筋暴起,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叫出声,只能不断张大嘴巴,试图获得更多的氧气。 木鱼声敲响。 断断续续,众人听不真切。 何羽桃抬脚想过去救下袁静却被陆品前拦下。 “不会死。”陆品前道。“只是换血。” 第104章 疑惑的眼神再次出现在何羽桃身上。 他没来得及问,就见袁静被血水包裹着,彻底融入血中。 身旁,席雨林握紧画像,直到佛像被再次修复,直到袁静被吸干了血。 一张皮飘至席雨林脚边,佛像浸满血迹。 席雨林拾起那张皮,盖在佛像处。 钟声被敲响。 木鱼敲击得更加急促。 耳边响起很多声音。 儿童、妇女、男人、老者…… 他们无一不在哀嚎求救。 席雨林抬手,抚过佛像。 那些声音强烈冲击着他耳膜,疼得他有些站不稳。 身上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席雨林咬牙,指尖落在佛像的眼睛上。 骤然。 无数的灵魂顺着席雨林的指尖穿过身体,将他狠狠撞击至三米外,而后飞离俱乐部。 何羽桃看着这场景不免有些发愣。 他扭头问师灵衣,“师兄,他这是……” “赎回灵魂。”安康回答。 滞留在这里的灵魂,将会以新的姿态重生。 这是,死神。 哀嚎声逐渐变大,这些声音像一柄利刃割破席雨林的身体。 一步步,一点点,划破他的血管。 直到他的四肢断裂。 四肢传来的痛苦不及席雨林的心口疼痛,他捂着心脏,咬着牙往前爬。 灵魂还在不断席卷他的身体,阻止不了他前进的决心。 席雨林的身下有着一条长长血迹,他手中的画像变得皱而不堪。 喉咙被割开,大量的血迹自喉间迸发。他的耳边尽是如同风箱般的呼吸声。 手指开始有些失力,他抓不住画像…… 最后一个灵魂从佛像中钻出,顺着指尖进入席雨林的身体。 而后站立于他面前。 席雨林有些看不清对方,很熟悉,他总在哪里见过这个灵魂。 身后,何羽桃睁大了眼睛,他眨巴眨巴两下,无声地说:“章琪。” 那是章琪。 最后一个灵魂是章琪。 只见章琪抬手,抚过席雨林的脑袋,他什么也没说,抬手深深望了眼师灵衣。 离开时,脚边落下一枚纽扣。 席雨林拾起,血迹沾满纽扣的一瞬间,脑中有根弦忽地断裂。 无数记忆涌向他。 心脏的疼痛大过他此时身体上的痛。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蜷缩在地面许久,最终在血泪落下之际他开口,“章……琪……” 是他的老师。 他,把他的老师……困在这个俱乐部…… 生不如死。 席雨林眼前闪过大量片段,不善言辞的画家画下举世无双的惊艳之作。他死于冬夜,四肢被人挑断,面容尽毁。 皮囊……似乎是罪恶的开端。 而罪恶,是死神杀戮的开始。 席雨林呕出一口血,手指颓然,画像被血迹浸湿,直到彻底看不清席霖的面容。 “席……霖……”席雨林轻声唤着,那是他倾注心血所浇灌出的玫瑰,此刻躺在棺椁中,了无生机。 火席卷了众人眼球。 在所有人的面前,席雨林自焚了。 那枚纽扣被席雨林扣在佛像手心里,如同当时楚弃厄将那三支香压在佛像手心处一样。 下一秒。 楚弃厄与席霖同时腾空升起。 师灵衣的脚边滚落一枚纽扣。 是席雨林扣上佛像的那枚金属纽扣,但不同的是,这枚纽扣是从楚弃厄身上掉下来的。 眯了眯眼,师灵衣望着不远处燃烧的火,他捏起那枚金属纽扣,掷了出去。 火势再度大了,令赶过去的何羽桃他们望而生却。 棺椁边缘起了火,听蓝简一声叫,师灵衣上前挡住,“后退。” 于是下一秒。 火再度大了起来。 师灵衣侧头去望佛像的位置。 在他的视角里,佛像岿然不动,立于火光中。 下一秒,席霖消失了。 她被火彻底吞噬。 师灵衣转身要去佛像处却觉手腕一片凉意,回过头去看,就见楚弃厄面无表情的握住自己手腕。 “阿哥!”何羽桃心下一喜,开心得要命,赶忙跑过来,“你醒了!” 第80章 楚弃厄用眼神扫过何羽桃, 没回话,只把师灵衣撇在身后,自己自顾往前走。 这场火烧得凶猛但很快停下。 佛像边躺着一个人。 楚弃厄抬脚, 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确定他没死后才弯腰拽起他的衣领把他丢出三米开外。 袁静被硬生生疼醒的。 哀嚎一声后才懵懵地爬起来。 一爬起来就看见楚弃厄站在佛像边,表情十分严肃。 他心下咯噔, 不会吧?怪物还带进化的? 楚弃厄这样的人谁敢打,袁静瞪大了双眼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肩膀就被何羽桃拍了拍。 身体一抖,袁静就听见何羽桃开口,“我们终于得救了。” 满是苦尽甘来的语气。 师灵衣笑着回话, “怎么,我在这儿就是算计你们死?” 何羽桃做了个鬼脸, 屁都不放一个。 就冲着方才师灵衣让自己打先锋这事儿,决定单方面先孤立师灵衣一分钟。 “你没事吧?”蓝简朝袁静问道。 上下仔细看了看对方, 见袁静的气色看起来还行,这才放下心。 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楚弃厄身上。 见他立于佛像边, 满脸的情绪被熄灭的烟火遮盖, 零星一些火星子在他走动时才会发出火光。 弯腰, 捡起佛像手心里的那枚纽扣。 另只手去摸兜里的纽扣, 发现已然消失了。 抬眼望向另一端的师灵衣, 很快又垂下眼帘。 纽扣被他捏在手心里,他拎起地上的佛像,转头往反方向走去。 这样的举动令在场的人摸不着头脑。 袁静刚想喊楚弃厄就被何羽桃按下手。何羽桃拍了两下他手背, 接着一脸的见怪不怪,“没事,阿哥就喜欢反其道而行。你找个地方躲好就行。但是如果是师灵衣这样走, 你就要注意了,他也许在坑你。” 话音刚落。 何羽桃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名字。 他身体一僵,生硬地转过头便看见师灵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师灵衣抬手,指腹落在何羽桃脑门上,一弹,疼得何羽桃跳起来。 而始作俑者本人则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不要当着人的面讲坏话。” 何羽桃捂着脑袋忿忿然,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最终只能嘴巴一撇,麻溜跑路,哭喊着:“阿哥!你快来啊!师兄又要打人了!!” 等何羽桃跑进黑暗处,不出三秒,又是一顿哀嚎。 于是,大家就又一次看见何羽桃捂着脑袋哭着跟陆品前告状。 陆品前假意摸摸他脑袋,实际嘴上也没绕过何羽桃。 他凉飕飕地开口,“但凡你不对这两个人抱有期待,你就不会挨打。” 一句话,骂了三个人。 戚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接着头发一撩,带着蓝简就投奔楚弃厄。 她才不要看见师灵衣暴打陆品前的血腥场面。 一路走过黑暗走道。戚茜凭借黑暗里发出的微弱声音判断处楚弃厄在这走道中的某个房间。 蓝简左右看了又看,哆哆嗦嗦地跟着戚茜走。 突然,她开口,“七七,你不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吗……” 脚步声骤然停止。 火折子被戚茜拿过而后举起,照亮走道边房间模样。 她伸出手指去摸,全是血迹。 奇怪,这个地方不就是他们先前变成骷髅的房间吗? 楚弃厄到这里干什么? 没等戚茜想个彻底,手腕就被陆品前握住。 陆品前轻轻一拉,把戚茜连带蓝简一并带至身后。 皱眉,陆品前见戚茜满脸都写着疑惑,他打了个响指吸引对方注意力。 “想什么呢?”陆品前道。 戚茜眨了两下眼睛,问陆品前,“这里不是我们变成骷髅的地方吗?” 随着门吱呀一声,风彻底灌进每个人的五官内,吹得他们皮肤生疼。师灵衣率先跨入门,他接过蓝简递过来的火折子往里走。 “你们还变成骷髅了?”师灵衣问道。 “何止。”何羽桃说道:“我们还差点被埃达扮演的戴可给骗了。” 师灵衣挑眉,意示何羽桃继续说下去。 何羽桃原本不想说的,但一想到埃达那嘚瑟样就来气。 于是双手一插腰,十分不服地说:“他骗我们假装是你。” 手一顿,师灵衣眯起眼,笑得更开,有些幸灾乐祸。 他说:“你们的意思是,埃达扮演戴可假装是我?” 何羽桃脑子转了好几圈,勉强绕回来了。 第105章 他用手点点脑袋,“没错,埃达扮演戴可,然后假装是你。” 听完,师灵衣拖长声音哦了好一会儿,继而缓缓收起尾调,把火折子放在下巴处,看向何羽桃。 “他是这样假装的?” 何羽桃腿一软,还能跪在地上,他单手抓住安康的手臂。 挤出笑脸来,“师兄你说什么呢?你还能有假?不可能,埃达都死了。” “万一呢。”陆品前和师灵衣交换了个眼神,“万一,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是玩家呢?” 何羽桃心下一凉,后脊有麻意往上爬。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一道声音便及时打断, “师灵衣。” 是楚弃厄的声音。 脚步声沉稳回荡在房间内。 听得一声咔嚓,灯亮起。 楚弃厄单手丢过去一个小物件,直直落在师灵衣怀里。 他警告师灵衣,“不要吓他。” “哥……你是我亲哥!”何羽桃被感动得眼泪哗哗流,双手呈祈祷状星星眼看楚弃厄,“你现在越来越善良了。” 楚弃厄脸上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姿态上看得出来十分享用这样的彩虹屁。 垂眼去看何羽桃,几秒后拎着他往里面走。 何羽桃一脸纯真地问:“哥,咱去哪儿啊?现在就出副本吗?会不会太快了呀!” 他问完,楚弃厄刚好到了目的地。 而后腿一动,何羽桃就这么笔直地趴在地上了。 满地的血黏黏糊糊,沾在何羽桃手掌上。 面前还有个柜子正在咀嚼不知名东西。 这个柜子,不就是先前差点把他们吞了的柜子吗! 何羽桃脸色一白,瞪大双眼,刚要晕就听见背后师灵衣凉凉的语调, “要是晕了,正好把你丢进柜子里喂骷髅。” 咬牙,何羽桃双眼发黑仍旧坚持。 整个人僵硬地扭过脑袋,和楚弃厄毫无情绪的眼神对上。 楚弃厄道:“爬。” 一个字犹如当头一棒。 何羽桃用眼神祈求楚弃厄,均被无视。 刚扭回脑袋往前动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怎么?准备跑路了?”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席霖穿着一身运动服,跨入门内。 她靠在门口,单手抛了两下手心的金属纽扣,接着朝师灵衣望去,她笑了起来。 靓丽的脸再一次出现于众人面前,有些不真切。 笑容依旧,席霖朝师灵衣走去,指腹抚过他下巴处,最后落在他耳侧的蜻蜓耳夹上。 她感叹着,“师灵衣,你挺没良心的。” 师灵衣他眼尾带着一如既往地笑意,单手抓住席霖手腕。 低低的笑自喉间传开,他说:“好全了?” 席霖盯着自己的手指愣了片刻,几秒后再次恢复如初,她转身看向其余人,最终目光落在楚弃厄身上。 她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干脆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你发什么疯?!”安康第一个不同意,他挽起袖子就要跟席霖理论,“别以为我真不打女人!” “你也得打得到我才行。”席霖抬眼撇过安康,睥睨地说。 席霖如此嚣张的态度,气得安康胸口起伏得厉害。 最终,安康冷哼一声,冲师灵衣喊:“能不能管管她!” 师灵衣耸肩,“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身后的人。” 说着,他朝楚弃厄抬了抬下巴。 “砰!” 柜子被楚弃厄暴力拆卸。 安康:…… 确实。 他同意师灵衣的话。 “冰山怪。”安康对楚弃厄说,“你没看见这个副本的主人还在这儿吗?” 你就敢直接拆人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欺负的孩子妈妈来讨说法,楚弃厄两眼一闭,连带孩子妈妈一块儿揍。 好反骨。 好叛逆。 好出气。 默默给楚弃厄竖了个大拇指。 下一秒又因为楚弃厄话而石化当场。 楚弃厄拎起一根白骨手指,递到安康手里,他说:“赔礼。” 血淋淋的东西被放进自己手心里,还是一根手指,安康浑身炸毛,在房间里狂吠不止。 见状,还是陆品前把手指拿过,他啧啧两声对安康说:“白长这么大个儿,给你开个玩笑,你真信了?” 安康直接拒绝和这群神经病一块儿说话,默默找了个角落,面壁思别人的过。 瞅着又玩废一个,陆品前摇了摇头看向地上趴着装死的何羽桃,又瞅瞅满不在乎继续拆柜子的楚弃厄。 得,他就是欠这群人的。 手指丢到席霖手上,陆品前道:“你要不自己走近点,自己找一找?阿楚等会儿真把这柜子给拆了。” 席霖握着手里那根断指,视线追随楚弃厄,她深呼吸了几次才动身。 走到楚弃厄面前,许久后才出声,“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逼自己出现,不就是为了这群人安全带离副本。 楚弃厄停下动作,顿了几秒。 “那你来。”他说。 金属纽扣从楚弃厄手中落至席霖手心。 等到楚弃厄越过自己后,席霖摊开手掌,两枚金属纽扣静静躺在她手中。 第81章 楚弃厄脸色并不好看, 找了个干净的地站着就紧盯席霖。 一个和题眼绑定的玩家,一个题眼。 现下虽然已经解除绑定,但不代表席霖就一定会放他们出副本。 除非。 找到席雨林的白骨。 视线落在被楚弃厄拆了半面木板的柜子上, 柜门被拆了一半,零散的木板掉在地面。 孤零零的一件老旧家具。 左右看着都没什么特别。 蓝简走过去,伸出手来摸, 在摸到柜门断裂的地方时,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先前这个柜子把他们所有人都吸进去, 但现在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席霖,蓝简踌躇片刻,问她:“你……是在这里出生的?” 骤然。 席霖双指并顿, 手指包着黑色指套显得凌厉。她转过头看向蓝简,见对方满脸纯真, 她不禁笑开,用食指挑起蓝简下巴。 “怕了?”她问。 蓝简摇了摇头, 声音仍旧小小的,像蚊子一般。 “那你一定很辛苦。” 没人对席霖说过这句话, 就像所有人似乎都在惧怕她, 一个被画下来的人物。 席霖笑容有些僵住, 她眨眼把情绪压下, 纽扣被她握在手心里, 侧身钻进柜子里,没有说话。她只埋头把柜子里常年的血污清理掉,直到在最深处摸到一只手骨。 动作猛地怔住, 席霖摊开手心,是那根断指。 她的指尖凉得发冷,身后的血管如同冻住一般。听不见身后的呼喊, 只有模糊的声响撞进她耳膜。耳侧满是血液流动的轰鸣声,愈发大声,愈发震耳。 断指被她放在手骨上方,恰好能接上。 一时间,脑中一直紧绷的线彻底崩断。 这具白骨,是席雨林的。 纽扣坠入白骨的心口处,将肋骨击个粉碎。 接着,柜子开始震动。 整个房间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卧室。 卧室里浓郁的水墨味道在席霖鼻间环绕。 “咋回事?我们出副本了?”何羽桃不明所以。 但陆品前非常冷静,盯着站在门口的席霖,他说:“是进真正的副本了。” 卧室内隐隐约约传来声响。 门虚掩着,只要席霖轻轻一推,便能看清里面的样子。 她伸出的手指迟迟不敢触碰门把手,直到陆品前看不下去,一把将门推开。 大声的撞击声刺耳又难听,但卧室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昏暗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床边缘。 窗外是大雪纷飞的季节。 席霖看见,卧室的男生背对自己,面前摆着画板,周围全是白骨。 白骨的姿态万千,它们或坐或站。 男生穿着单薄,举着毛笔沾了墨,低声咳了几下后再次落笔。 高大的身影遮盖住画板,席霖看不见…… 她抬脚想靠近却被一股力气弹出。 后退几步后再次靠近,依旧无果。 她的记忆如同一条蛇般游进她的大脑,又啃噬着她心脏。 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服,席霖想起来了……这是她成为人的第一个夜晚,也是席雨林死亡的第一个冬夜。 心口上的钝痛令席霖咬紧牙关,屋外昏暗的路灯透过玻璃映照房间。 她看见席雨林低低的咳嗽,看见他手腕上的血迹,看见他竭力支撑身体而畸形的动作。 屋外响起木鱼的敲打声,一下……一下……像催命的符咒。 楚弃厄抬手摸了两下空中,发现有屏障后侧头看向师灵衣,二人交换了个视线便齐齐往外走去。 第106章 才刚出门便看见走廊外围着众多学生,他们手里都捧着一根白色蜡烛,笑得灿烂无害,涌进席雨林的房间。 一个……两个…… 火光顺着窗帘不断烧起,所有画作被一抢而空,席雨林被高高架起,而后摔向地面。 四肢传来的疼痛令他动弹不得。 “不……” 席霖拍打那道屏障,她眼睁睁得看着其他人能轻而易举地跨过屏障,举着蜡烛作恶。 指尖骤然得如同灼烧一般疼痛,疼得席霖身体一缩。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指,明明没有火光,但痛感却十足强烈。 抬头,朝席雨林望去。 火光从他的指尖开始燃烧,他闻到了血肉熟了的臭味,而后是袖口,接着顺势烧至手臂。 最后。 所有一切都化为乌有。 白骨,灰尘。 尽数染黑这个地方。 席霖奔溃着,从口中咳出血,她知道那是席雨林的血。 血迹染红他全身,血肉模糊的皮肤,丑陋不堪的人心。席雨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的手心捏着一张画纸。 忍着痛,他奋力拽下心口处的两枚纽扣,而后捏紧,在画像上的衣领处点了两下。 木鱼敲响的声音依旧,席霖垂头去看自己衣服上的两枚金属纽扣,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席雨林的纽扣…… 血呕在了画纸上,遮盖住画像上席霖的脸。席雨林望着这幅画低低地笑,笑出了眼泪。 他用心血铸成的玫瑰,是死亡也是重生。 火光彻底淹没席雨林,却烧不毁那张画像。 卧室外,有人突然大喊,“着火了!” 楚弃厄推开门去看,却见整个画室陷入火光之中。 隐隐的他看见不远处的走廊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来者身披盔甲,仅有一具白骨,举着旗帜一步一步踏过来。 在场的人被他剥下人皮,从此他便有了新的身份——死神。 那些失去血肉的白骨想要获得人皮,只能去啃食其他活着的人,而活着的人为了活命则出卖了灵魂。 他站于二楼,蔑视底下的蝼蚁。 楚弃厄望着,抿唇不语。抬脚,下一秒,师灵衣站在他身前,遮挡了视线。 看不懂,楚弃厄看不懂师灵衣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就像他不明白席霖接下去的举动一样。 火光被猛然照亮,划破黑暗的走廊。 席霖手握弓箭,朝席雨林射出火箭。 火,射穿了席雨林的身体。 下一秒,火箭刺入席霖身体里。 她握着弓箭的手一怔,继而松开。 血从嘴角溢出,她低头去看心口上的血。 “席霖!”戚茜想抱住席霖却抓了个空。 什么情况?! 席霖的身体接近透明,而另一侧,被火箭击穿的席雨林则怔怔地低头看向正在愈合的心口。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一个女声,她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席霖。 好耳熟的名字。 戚茜拼命地喊席霖名字,甚至试图给她做人工呼吸。但都无济于事,没有办法触摸席霖。 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跌倒在地,血自身下溢出。 席霖动唇,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天花板。 她说:“还给你……” 她与席雨林共生共死,死神的命,是再生。 是只能一人活的生。 既然她存在这个世间,会让那么多人死亡,不如……就此消亡。 “记忆……”席霖念着,笑了起来,她再次重复着,“记忆。” 是执念。 执着自己是否是一个有人格的试验品,而非杀戮的机器。 但她忘了,她的降生会带去死亡。 她的记忆是潘多拉的魔盒。 初生。 是她能赋予创造者最好的礼物。 口袋里掉落的太阳牌被燃烧殆尽。 【玩家席霖销毁底牌——太阳】 【警报试验品003数据正在自我摧毁中】 师灵衣沉默着,站在席霖面前,看见她手臂上的纹路在消散,良久后他才蹲下,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好像从前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突然消失了,师灵衣恍然间想起有一年的副本,她怕极了,缩在角落里喊着席雨林的名字。等到师灵衣赶到时,她满身是血,发着高烧。 最后,师灵衣背着她从副本里杀出来,还被关了三天禁闭。 现在已经,全部死去。 火,愈发得大。 所有一切重新还原,如同太阳牌上的婴儿一样。 重新来过。 陆品前只沉默得拍了拍师灵衣的肩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师兄,你不要难过。”何羽桃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席霖最好的选择。” 师灵衣没有回话。 他起身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席雨林。 新生的死神。 再也不会重新回到以往悲剧的席雨林。 代价是,席霖的死亡。 席雨林穿过他们身体,径直朝卧室走去。 冬夜已然过去,徒留暖阳。 照在近乎透明的席霖身上,显得更加轻渺。 他们看见席雨林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两枚金属纽扣,他扭过头,看着画板上的画纸,看了很久也没能下手。 一道声音打破这样的宁静。 章琪走进房间,问席雨林,“发什么呆?接下去的比赛你构思好了没有?” 他随手翻着席雨林以往的画本,抬头去看,墙上贴满获奖的信息。 扯过当中一个奖杯左右来看,他拍了下还在愣神的席雨林。 “你小子发什么愣?有新思路了?都画得差不多了。” 席雨林眨了眨眼,站起来走到画板面前,用毛笔沾了墨,然后说:“我总觉得这里该画一个人。” 点着头,章琪道:“这不是你很擅长的吗?而且你不是已经画了吗?” 摇头,席雨林摊开手心的两枚金属纽扣,“加上这个。” “席同学,你衣服上的扣子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章琪皱着眉问道。 席雨林顿了很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上掉了两枚扣子。 以及。 画板上的人像,是什么时候画上去。 转身,和画板上还没成型的人像对视。 席雨林总觉得,他应该梦过这个女孩。 在一个冬夜。 第82章 【pt20系统在此提醒您, 禁止超车,不能超速,时速提示, 开启照明,谨慎驾驶。】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大巴车驶进隧道,熟悉的播报声响起。 【玩家楚弃厄积分四十, 获取恋人牌、愚人牌、恶魔牌】 【玩家师灵衣获取死神牌】 【玩家师灵衣恶意摧毁系统副本造成系统奔溃、蓄意损毁系统副本,积分清零】 【玩家何羽桃、陆品前、蓝简、戚茜、积分二十】 【玩家安康积分十】 …… 系统不断念着剩余玩家的积分累积情况。 车窗外出了昏暗的灯光再无其他。 大巴车里人声鼎沸, 几乎坐满了位置。 袁静和李度坐在最后面的末位,听着系统播报师灵衣的积分清零,双双把目光投向前几排的师灵衣身上。 他手臂下垂, 青筋顺着动作而不断明显。 汽车的行驶摇晃带动他手臂的晃动,脑袋垂向一边, 只能看见浅发一部分。 【本次目标中转站:青空大学】 听着系统播报自己的学校,车上所有人爆发出欢呼声。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过了这个副本, 拿到积分,不用再担心死亡。 【底牌太阳已彻底销毁, 请各位玩家切勿重复使用】 指尖微微顿住, 但很快, 师灵衣的手臂再度摆动。 李度瞧着师灵衣那模样, 侧头对袁静说:“你说那个叫席霖的, 是不是怪物啊?所有人都出副本了,就她没出来。” 没回话,袁静看向窗外。 迅速闪过的光亮映照在他的瞳孔里, 显得有些哀伤。 “真是怪物啊?不是,这个太阳底牌不是她的吗?”李度嘟囔着,啧啧两声, “怎么还有怪物会有底牌啊?” “你先前不是跟我说,你的底牌是太阳吗?”一道声音响起。 李度抬头去瞧,却见戚茜站在他面前,语气缓和但眼神有着十足的侵略。 她再次启唇,声音不大不小,“你不会骗我吧?” 莫名其妙。李度想着,皱着眉头去怼戚茜,“你说什么鬼话,我可没讲过我的底牌是太阳。” 此话一出,戚茜的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他大喊,“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话落,对方拽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玩家走出座位,两拳下去,打得那个玩家躺着呕血。 第107章 其余玩家见状,纷纷怀疑周围的人是不是骗自己的底牌。 毕竟冒充太阳牌的人不在少数。 而后车上陷入混乱。 各处被打的求救声响起,血溅在车窗之上,把李度吓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戚茜弯起的嘴角,咽下恐惧,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戚茜眉眼弯弯,酒红色的头发被她拨至肩后,她拍了拍李度的肩膀,颇为和善地说道:“祝你好运。” 她侧身,一块碎玻璃直直击入李度肩膀,听得他痛苦的声音,戚茜这才觉得解气。 施施然离开,后面传来李度咬牙切齿的声音,“戚茜!我记住你了!” 摆了摆手,戚茜并不在乎。 穿过混乱的人群,戚茜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蓝简看着后面乱成一团的场景,她有些担心。 “七七,你——”蓝简出声。 戚茜比了个嘘字打断蓝简的话,她侧头看向一边的师灵衣,见他闭着眼,一副死样子。 摇了摇头,戚茜叹气自顾翻起蓝简的包。 而前面坐着的何羽桃则跪坐于位子上,双目都不敢眨一下,跟看戏似的瞅车尾那些扭打成一坨的玩家。 他给戚茜比了个大拇指,说道:“七姐还得是你,特别是那个李度,就该拿胶带封住他嘴巴。” 一大块军用巧克力递过去,戚茜用眼神意示何羽桃去分。 何羽桃接过后屁颠屁颠地分,从陆品前开始一个一个的分,直到来到师灵衣的座位前,他踌躇片刻,小声地叫醒楚弃厄,“阿哥,阿哥。” 睁眼,楚弃厄满眼都是不满,他接过巧克力再度准备闭目养神。 但无奈何羽桃是个心好的人,摇了摇楚弃厄手臂,又说:“阿哥,这是师兄的。你帮忙拿着,一会儿等他醒了一定要给他吃啊。” 楚弃厄的眉头越发的蹙紧,盯着手心的巧克力,余光瞄见师灵衣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抬手巧克力还回去,又闭上眼睛。 非常干脆的拒绝。 车尾处的玩家打得十分火热,何羽桃站在过道上也急出一身汗,他不敢摇醒师灵衣。自己嘴巴笨,万一说了句不中听的,等会死的就是他何羽桃。 “阿哥……你帮帮我……”近乎撒娇的语气,何羽桃双手合十做出拜托拜托的姿势。 楚弃厄依旧处于你说你的,我醒算我输的状态。 直到何羽桃已经准备把巧克力悄悄放进师灵衣衣服口袋里时,就听见身侧师灵衣说话。 “何羽桃。”师灵衣出声,“你有这么怕我?” “你你你……你醒啦。”何羽桃结巴道。 手里举着巧克力给也不是,不给也很没礼貌。于是就半举着,尴尬杵在过道。 师灵衣垂眼,目光落在何羽桃手里的巧克力,他拿过把把巧克力一分为二,一半塞入楚弃厄口袋里,又撇了一半直接递到楚弃厄嘴边,十分自然。 莫名被巧克力的香味强迫睁眼的楚弃厄有些无奈,他道:“不饿。” 下一秒。 巧克力就入了他的口。 有些苦涩的口感,但不难吃。 师灵衣亲眼看着楚弃厄吃下巧克力,这才把剩下那小半丢进自己嘴里,他见何羽桃还站在那,于是问他,“有事?” 便秘的表情出现在何羽桃脸上,师灵衣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才看见身后乱成一团。 他安慰何羽桃,“到一定程度,有人会阻止的。” “谁啊?” 刚问完,便听车上的广播开始播报。 【请玩家回到自己位置,安心等待返回目的地】 广播重复了几次,没有人舍得收手,直到有位玩家杀红眼想摘广播喇叭时瞬间化为血水,这才止住这场闹剧。 此时的车上满是血腥味,玩家坐在座位上,好几个都开始呕吐晕车。 听着呕吐声,何羽桃手里的巧克力都不香了。他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师灵衣,默默坐回自己位置。 很快,大巴出了隧道,行驶进青空大学。 “哎!怎么这么多人!”安康拍着车窗道:“那不是花习?!” 安康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皆抬头去看门口。 校门口,有大量的人挤在道路上,他们举着横幅排成两列。 “欢迎考察实训回校。”蓝简念着,越读越奇怪,“我们是去考察实训了吗?” 回头,车上没了血迹,就连那个死去的玩家也没留下一丝痕迹。 在场所有玩家都有些心慌。 “滴滴——” 大巴车停在校门口。 驾驶座的司机走上台阶冲车上的玩家喊:“别睡了!赶紧下车!我要打扫车子了!” 说着,还指着当中一名玩家厉声道:“别吐我车上!” 这架势,还真有几分外出实训返校的感觉。 司机说完便下车整理东西。 车上没有一个人敢下车,生怕自己下去第一个就死。 “什么情况?”安康道。 何羽桃摇了摇头,他朝另一边的陆品前看去,“陆哥,我们这算是,彻底出副本了?” “你觉得呢?”戚茜收拾着手里的东西,把匕首藏在袖子,朝车下举着旗帜的花习抬下巴,“以花习缺根筋的脑子,能考上大学?” 想想都不可能。 “那我们……”蓝简咽了下口水,“还下去吗?” 戚茜扭头看师灵衣,“下去吗领队?” 师灵衣和她对视了一眼,突然眉眼露出几分笑意,他耸肩道:“领队没实权,你问问楚队。” 于是众人齐刷刷又把目光投向楚弃厄。 只见楚弃厄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礼炮。” 宛如一把枪,狠狠把大家打了个稀碎。 陆品前:…… 陆品前说道:“你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有想打你的冲动吗?” 回应陆品前的是楚弃厄挑眉,一脸无畏。 最终,陆品前无奈答应楚弃厄赔他一个彩带筒炮。楚弃厄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长腿一跨下了车。 跟在他身后的陆品前吐槽,“就盯着一个彩带筒薅我羊毛!” 师灵衣把拉链拉至下巴处,他十分同情陆品前,“谁让你骗何羽桃玩了他的礼炮。” “就是就是。”何羽桃跟嘴,“我就说那玩意儿不能碰吧。” 还就是!玩还不是何羽桃玩了!陆品前越想越气。想箍住何羽桃颈脖开始骂人时,面前的路被楚弃厄挡住。 楚弃厄一身纯白风衣立于校门口,发带绑住额头的风信子,微卷的头发被扎起来,像刚二十出头的学生。 他侧眼看向花习,见对方满脸懵懂。 撇开视线,楚弃厄道:“你们学校办游园会吗?” 陆品前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楚弃厄还关心这个东西,正想着就看见学校内的电子大屏上日期恰好显示中秋节。 而校园内,已然有学生开始装扮摊位。 中秋的游园会…… 陆品前抬头看向师灵衣,在对视过程中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师灵衣他上前与楚弃厄并排走。 “想参加吗?” “有礼炮?”楚弃厄问。 怔了一秒,继而弯起眉眼笑,师灵衣道:“有。” 得到回应的楚弃厄头也不回直奔摊位。 全然不顾身后那些玩家的死活。 哑然失笑,师灵衣眨了下白色的睫毛,抬头望了望高挂于空的太阳。 他的眼尾少见的流露出几分真心笑意来。 几秒后。 “楚弃厄!!!”何羽桃一马当先追过去,把楚弃厄手里的玩具打掉,一脸训孩子的模样,“这是玩的,不是吃的!!” 第83章 拽着楚弃厄往宿舍走时, 何羽桃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晚点,晚点我带你去吃冰皮月饼, 还能自己动手做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直到进了宿舍何羽桃才松开手,左右瞧了瞧宿舍,还是和离开之前没啥区别, 就连冰箱里的可乐都还在。 感天动地,何羽桃含泪喝下一大罐可乐, 又拆了包薯片才觉得彻底复活。 他见楚弃厄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一句话都不讲, 冷得如同腊月的雪天。 啧声,何羽桃一抹嘴, 道:“哥,你刚才拿的是一个模具, 它只是长得比较像草莓,草莓你见过吧, 草莓就是——” 声音戛然而止, 楚弃厄冷淡的眼神扫了过来, 激得何羽桃一个激灵。 尬笑两声, 何羽桃道:“当然, 当然……草莓这个季节还挺酸。” “甜。”楚弃厄开口,他一字一句纠正何羽桃的错误观点,“草莓是甜的。” 一派正经模样。 这架势给何羽桃整不会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嚅动两下唇,最终问出了一个很不礼貌的问题。 “哥你是不是没怎么吃过零食。” 楚弃厄拿出袖子里藏着的草莓模具, 摊开手心,是用来做冰皮月饼的草莓模具。 第108章 他再次纠正何羽桃,“草莓,是水果。” 不是零食。 低头看了看楚弃厄不知道怎么拿回来的模具又望望他楚哥一脸认真的样子,何羽桃只能抿唇挤出笑容。 他点点头,附和楚弃厄。 然后默默把师灵衣桌上的零食全部推至楚弃厄那边。何羽桃算是明白了,楚弃厄就没吃过什么好的。 真可怜。 “哥,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做冰皮月饼。”何羽桃凑近他道。 也不跟走进门的师灵衣打招呼,只拍拍桌上零食,切声,“这玩意儿不好吃。” 楚弃厄眨了眨眼,没理解什么叫冰皮月饼。 他刚要出声就见师灵衣给何羽桃一个脑瓜崩,“知足吧,我可没积分给你换了。” “哎阿楚,你们那过中秋节吗?”陆品前整理着被子道,“听小简说,有娀人是不过的,他们觉得月亮降临是不祥之兆……” 但话说一半,陆品前自己反应过来,楚弃厄被有娀祭司诅咒过这件事。 他清清嗓子,想找补一下。 于是又问:“阿诺娜墓里写的楚家,是少数民族吗?你们那少数民族过中秋吗?吃月饼吗?赏月还是团聚?” 莫名的,宿舍骤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陆品前抓抓头发,觉得有些尴尬,用骨节揩了下鼻子,低头继续整理被子。 等到走廊外响起爽朗的笑声打破这份尬到脚趾抓地的气氛,何羽桃打开门,是安康领着一大份月饼走进来。 他撸起袖管,把东西放下,大手一挥,“各位,跆拳道协会发的中秋礼物,我特意给你们多拿两份,怎么样,够意思吧!” 见没人回话。 安康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大家感觉兴致不高啊,今天是中秋节,剧场有活动,去不去看?!” 说着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体育生拽起四肢发达的何羽桃,顺手捞起楚弃厄就往宿舍外走。 边走他边说道:“走走走,今天活动很多的。你们还可以做游戏。” 安康跟何羽桃细数着各个摊位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楚弃厄跟在他们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黄昏慢慢降临,操场上已经有众多摊位挂起了花灯。 一派热闹景象。 “同学你好。” 迎面走来一位女生,似乎是鼓起勇气,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双眸盯着何羽桃,抿了抿唇就是不说话。 何羽桃露出疑惑的表情朝女孩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男一女正偷着笑。 原来是真心话大冒险。 何羽桃了然。 他问女生,“要微信?” 女生眸子一亮,点头如捣蒜,“可以吗?” “当然。”何羽桃满口答应,然后伸手如往常一般去掏手机。 很可惜,没摸着。 他愣了一秒才想起自己是个刚从副本死里逃生出来的玩家。于是他呃了声,开始报自己的微信号。 听着何羽桃报出一串数字,楚弃厄默默听着。 女生走后,楚弃厄出声问何羽桃,“我也要微信。” 这一句话给何羽桃劈得外焦里嫩,他啊了声,去摸楚弃厄额头。 奇怪,也没发烧啊,怎么要起微信来了。 “哥,你是真不知道微信是干啥的吗?” 楚弃厄挑眉。 “刚刚那个女孩,来找我要微信,我们就有了联系。异性要微信的目的只有一个。”何羽桃深吸一口气,“就是了解对方。” 楚弃厄再次陷入沉思。 几秒后,他仿佛悟了。 转身直往宿舍走去。 何羽桃追都追不上,只在后面喊,“你干啥去啊!冰皮月饼不做了?!” 楚弃厄充耳不闻,径直跨进宿舍,找到正在独自换药的师灵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开口就是,“给我微信。” 师灵衣的手一抖,药粉撒在地上,他皱着眉看向楚弃厄,十分不解。 “小锦鲤神又给你科普什么东西了?” “了解你。”楚弃厄一本正经地道,“你骗不了人。” 这话给师灵衣气笑了,继续给自己擦药,他低着脑袋把血擦干,又用绷带重新缠住伤口。 做完这些后,他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消了毒,再把衣服穿上。 整个行为全程没把楚弃厄放在眼里。 见楚弃厄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师灵衣眼尾露出狡挟的笑,他单手扼住楚弃厄下巴,欺身过去。 那双浅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楚弃厄的脸,眨过眼,睫毛扫过下眼帘。 师灵衣发出轻笑,他说:“你知道微信怎么给吗?” 楚弃厄不说话,他当然知道,刚才何羽桃给微信的时候就是报了几个数字,他全记下来了。 那双魅惑感十足的桃花眼眯了又眯,看着楚弃厄这模样觉得实在好玩。 于是指腹按在楚弃厄唇上又松开,看着他的唇慢慢染上血色,眼睛又对上楚弃厄的凤眼。 他说:“楚阿,微信是不能随便给的。除非……” 视线落在楚弃厄的唇上。 二人的视线撞在一处,楚弃厄冷淡的眼神里莫名多了一些情绪。 师灵衣歪了下头,耳侧的蜻蜓耳夹落在肩膀处,最后一抹夕阳的光打在蜻蜓翅膀上,有些晃眼睛。 不由得,楚弃厄眯起眼,他抬手按在了师灵衣的伤口上,听得对方一声惨叫,才松开手。 夜幕缓缓降临,路灯亮起,微弱的打在楚弃厄脸上,衬得他脸上有微弱的笑意。 二郎腿翘起,楚弃厄单手扶住脑袋,张口就是不诚心的一句话,“抱歉,我手抖。” 非常的,师灵衣范。 师灵衣第二回被气笑,他拉了把椅子坐着,也翘起二郎腿,对着楚弃厄露出温和的笑。 他说:“崩线了。” 楚弃厄的脸瞬间黑了。 师灵衣勾了勾嘴角,又道:“流血了。” 此时,楚弃厄的脸已然十分不好看。 最后,师灵衣漫不经心地来了句,“没关系,我死了就死了。”叹了口气,站起身。 还没站稳,另一侧的肩膀就被楚弃厄按住。 怒意围绕在楚弃厄周身,但师灵衣却没有任何惧怕感,他甚至还调侃起楚弃厄,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回答师灵衣的,只有楚弃厄暴力撕开衣服,扯下绷带,然后亲自给师灵衣重新上药。 微凉的手指触到师灵衣的伤口上,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气音,在笑,楚弃厄听得到。 “楚阿,你真好骗。”师灵衣说道。 楚弃厄没有回答他,手法比以往重上许多,疼得师灵衣有些笑不出来。 等到楚弃厄彻底清理完伤口给他缠完绷带后,就见师灵衣的额头冒出汗来。 见状,楚弃厄伸手从师灵衣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烟塞进对方嘴里,火机点燃完揣自己兜里。 白雾彻底模糊了二人的视线,烟草混着一股子血腥味压了又压。 黑暗彻底笼罩整个宿舍,徒留微弱的光。 师灵衣手指夹着烟,慢慢吐了口烟,缓了口气才觉得伤口没那么疼。 “怎么没出去跟他们一块儿。”师灵衣问他。 楚弃厄用湿巾擦着手,指骨上的血迹一点一点被擦拭干净,他抬眼,微微冷淡的眼神看向师灵衣。 意思非常明显。 因为要了解师灵衣。 喉咙发出低低的笑,有些沉,还有些哑。师灵衣再次把烟送入口中,他牙齿咬住烟头,靠近楚弃厄。 “带你逛逛?”师灵衣说。 白雾彻底模糊了楚弃厄的脸,朦胧间,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灯,骤然的白昼晃得眼睛发疼。 眯了眯眼,楚弃厄起身往门口走。 刚出门,就听见师灵衣喊自己名字。 一回头,就看见师灵衣拿着一件长袖风衣外套递给楚弃厄。 “中秋了,外面冷。”师灵衣道。 目光落在那件外套上,楚弃厄沉默了一会儿,问师灵衣,“月圆是不是应该团聚。” 师灵衣叼着烟,大跨步上前把外套套在楚弃厄身上,他慢慢嗯了声,把烟拿开。 只说:“楚阿,中秋不只是为了团聚。” 是为了高兴。 第84章 出了宿舍大楼, 二人往操场走。 五彩斑斓的灯带挂在树上,每个摊位都被装饰起来,不少协会都在这个时间段搞活动。 叫好声不绝于耳, 个顶个的精彩。 此时的青空大学不是充满残骸与血迹的炼狱,而是欢笑与热闹的天堂。 楚弃厄顺着塑胶跑道一点点往校园里面走,在这样的夜晚中也有人在跑步。 不远处响起几声吉他声, 紧接着吉他的弹唱撞进耳朵。是一首男女合唱的歌,楚弃厄听不出来歌词, 也不嫌对方吵闹。 他落眸至不远处的摊位上,面色柔和。 抬脚。 第109章 径直走到摊位边,人很多, 楚弃厄只能站在一旁。 他盯着摊位摆放的各类甜品,又看了看旁边的游戏规则, 于是默默走到人群的末尾开始排队。 前面几个女孩脑袋上戴着发光兔耳朵,手里提了花灯, 嘟嘟囔囔围成一团。 肩膀被人点了几下,楚弃厄回过头, 看见戚茜和蓝简两个人全身上下都是发光的条条, 他不禁蹙眉。 “真是你啊阿楚!”戚茜惊奇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活动呢。” 蓝简依旧背着她的书包, 弯了又弯眉眼, 把手里的小花灯递给楚弃厄。 她说:“这是我和七七在滑板协会里赢的。送给你。” 花灯亮着微弱的光, 是一只小兔子,楚弃厄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触到蓝简残余温度的手柄。 他的眼睛亮了又亮, 如明月一般。 见楚弃厄喜欢这个花灯,蓝简和戚茜相视一笑。 戚茜朝不远处的摊位抬了抬下巴,“喜欢甜品?” 楚弃厄不说话, 往前走了一步,补了空下来的缺口。 他这做派跟戚茜要去插队一样。 哭笑不得的戚茜乖乖排在楚弃厄身后,她双手拍了拍楚弃厄宽厚的背,感叹道:“既然我们阿楚喜欢,我就多拿几个给你。” “拿四个。”蓝简竖起四根手指,“师学长也在。” 顺着视线,戚茜眼见师灵衣从摊位前方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根条条,他食指与大拇指一掰,白色的光便在手心亮了。 接着师灵衣就跟没看见戚茜一样,走到楚弃厄面前,把荧光条戴在了他手腕上。 他低着头,“天太黑了,我怕看不见你。” 楚弃厄回头看了看如同白昼的操场。 不明白黑在哪里。 但这个发光条条着实好看,楚弃厄想着,又拿过几条一并挂在手腕戴着的彩带上。 不仅如此,楚弃厄还歪了歪脑袋欣赏了几秒这绝世搭配颜色。 戚茜瞅着,伸出手在师灵衣面前晃了两下。 “哥,我亲哥。你是不是还忘了两个人。” 说完,用手指比了比她本人和蓝简。 师灵衣嘴角挂着笑意,漫不经心地随意撇了两眼戚茜,嘴上也没饶过她俩。 “你们身上的荧光条都能当发电机了,用不着。” 嘴角一抽,戚茜挽着蓝简扭头就走。 “我们去做冰皮月饼,陆品前他们一定在那儿。” 蓝简点点头,抬腿就要走,还没走两步,一个身影快速闪过走到了他们前面。 她们定睛一看,居然是楚弃厄。 “不是,阿楚你很喜欢吃冰皮月饼吗?”蓝简问他。 不然怎么一听冰皮月饼连甜品都不要了。 楚弃厄没回答她,只留下一个带着光圈并潇洒的背影。 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的戚茜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楚弃厄怎么对这种事兴趣这么大?” 师灵衣抱着胸慢悠悠地走,他目送楚弃厄的背影,而后说:“他一向这样。” “咦……”戚茜抖抖身子,受不了师灵衣这黏糊劲儿,“收收笑吧你,等会牙齿给冻感冒了。” 伸手,师灵衣单手把戚茜脸上贴的月饼图案撕了下来,疼得对方嘶牙咧嘴好一阵。 垂下眼,指腹摩挲了两下图案,师灵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 他道:“七姐,我可是随时反悔的。” 此话一出,戚茜立马闭嘴,她对着师灵衣就是一个行礼。 “楚同学现在想吃冰皮月饼,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美食协会给砸了。” 师灵衣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双唇一碰,骂人不着痕迹,“真聪明,你看起来是能算清楚一元二次方程的。” “住口!”戚茜跳起来就想捂师灵衣的嘴巴,“你闭嘴!要是让陆品前听见我就完了!” “我听见为什么会完?”陆品前凑了个脑袋加入二人对话。 师灵衣则弯唇,敷衍回话,“弹指间美食协会灰飞烟灭。” 身为学生会主席的陆品前极快反应过来,他语气上扬的嗯了声,盯着戚茜,“你背着我想对我的美食协会做什么?!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考高数那会儿,你把微积分写成了二元一次方程的事?抄都能抄错……” “陆品前!”戚茜跟他掰扯,“那是我的问题吗!是你坐姿不正我看不见!” “嗨呀……这事儿我笑你一辈子。”陆品前不甘示弱。 二人吵着吵着就比赛跑步。 而后,蓝简充当和事佬,跑过去劝架,最终三人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师灵衣走在最后面,他抬头去看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依稀能看见月亮的圆。风抚过耳畔,有些躁动但依旧凉爽。 不远处是楚弃厄早早排了队但一直被插队的倒霉事件,等到戚茜四人到美食协会门口时,楚弃厄还是排最后一个。 戚茜阴阳怪气地说:“呦,这不是比我们早到的楚同学吗?怎么了?没有你喜欢的月饼款式?” 侧目看了眼戚茜,楚弃厄二话不说就从兜里掏出那个草莓模具,他甚至挑眉,好像在说:我连模具都自带了。 莫名奇妙被无语到的戚茜摇了摇头,然后又咬牙点头。 “算你狠。” 蓝简给戚茜顺着毛,安慰道:“没事没事七七,这个美食协会不是还有比赛吗?我们可以在比赛上杀死他们。” “哎!你们五个干啥呢?!”终点处传来何羽桃的声音。 众人眺望过去,就见何羽桃穿着围裙,戴了顶厨师帽,脸上满是面粉。 “比赛都快开始了!我早就报名了!还搁那聊!聊啥呢聊!聊了能得第一啊!” 师灵衣失笑,望着何羽桃跟头狮子一样的暴躁,他评价,“果然,美食协会应该被取消。” “同意。”戚茜伸手跟师灵衣击掌。 五个人认命般蹭到何羽桃身边。 在穿围裙和戴厨师帽这件事上,楚弃厄抗拒异常。 最终,楚弃厄被迫成为那个试吃员。 并禁止参与口头指导。 坐在桌边的楚弃厄好几次想跑都被一旁挑馅料的何羽桃按住。 说是动手自己做冰皮月饼,但美食协会早早备好馅料饼皮和熟糯米粉,只要自己动手包即可。 何羽桃挑了几种带颜色的饼皮把这些饼皮全部揉在一起,他看着楚弃厄笑,说道:“哥,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尝尝此生最难忘的冰皮月饼。” 楚弃厄嘴角一抽,这货手里的饼皮好像变成土灰色了…… 身旁坐着的试吃员用手指点了点楚弃厄手臂,他有些担心自己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哥们,你朋友们看起来都有点……”他顿了片刻,挑了个温和的词汇,“别出心裁。” 戚茜选择在馅料上做文章,安康看起来就不太聪明,一个月饼都没包全乎。陆品前倒是有创意,他举着蓝简随身带的小刀开始雕花。蓝简唯爱无馅料。最后一个师灵衣,穿着围裙戴着厨师帽坐在位置上也不动,活像个监工。 很快,几个人的冰皮月饼摆在了试吃员面前。 美食协会的主持人举着话筒还在读规则,只要这一轮赢了,就能带走那个蛋糕,还送一小筐水果,自行挑选。 楚弃厄扫过眼前的月饼,起身想自己动手做。 主打一个求人不如求己。 旁边的试吃员拍拍他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没事的,顶多吃了拉肚子。我从下午五点就开始吃了。”说着,旁边的塑料袋打开又是一声哇。 吐得昏天暗地。 最后没办法,被其他同学给抬到医务室去了。 楚弃厄再次起身,一秒都不想看桌上五花八门的东西。 “这位同学,请你品尝。”主持人道。 再度坐回位置,迟迟没有动作。 楚弃厄犹豫很久才开始伸手,刚拿过何羽桃的月饼,就被喊停。 何羽桃拧开一杯水放在楚弃厄面前,他说:“专业级的试吃员会漱口以保证食物的最佳口感。您请。” 面前那坨土灰色的团子,楚弃厄实在是不忍直视。 推开,直接淘汰。 紧接着戚茜走上前,她作出请的动作。 “楚试吃员,您好。这是我的月饼,我给它取了个响亮而好听的名字,就叫……”戚茜拖长声音,“一元二次方程。” 楚弃厄:…… 咬了口饼皮,再次淘汰。 他把目光转向安康做的月饼上,看着盘子里还有露出的馅料,楚弃厄终于开了他的金口,“你可以找何羽桃借张饼皮,这样你们都显得体面。” 安康呜地一声,崩溃哭了。 只有陆品前,一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介绍着自己雕的月饼。 “楚试吃员,您好。我的作品是由莲花所带来的灵感,再加上您手里拿着的兔子花灯,我认为这是一次中华传统文化的创新,同时也是我的一大进步。未来我会更加努力,争取雕出更好的作品。” 第110章 宛如背课文般的语气,陆品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弃厄,见他咬了口饼皮,脸色不明。 不由得挺直身板,这才是一个终极月饼大师该有的待遇。 蓝简嗯了一声,非常简短,“这是我的月饼。” “把月字去掉。”陆品前诋毁对手,“这只是个饼。” “我没做。”师灵衣侧身一步,他从身后那一桌紧锣密鼓的比赛里随手拿了一个废的月饼,双指并屈,一推,月饼到了楚弃厄眼前。 楚弃厄伸出手对主持人示意。 于是师灵衣就赢了。 在他领礼品的时候,其余人齐刷刷站成一排。 他们高喊,“黑幕!黑幕!” 师灵衣领着礼品懒得跟这群败者一般见识,又找隔壁桌那个帮助他赢的女孩要了几份不同口味的冰皮月饼。 那女孩一听有人喜欢她的月饼,模具按得嘎嘎响。 一口气干了十份,全给师灵衣打包。 其他人在高喊黑幕的同时,一人打包了一份,含泪吃下中秋节的一个月饼。 第85章 月空高悬, 灯笼高挂。 剧场内人满为患。 进场的同学几乎人手一个花灯,楚弃厄挤在最里头,依旧是个冰块脸, 隐在人群,身后就是剧场入口。 不知道是谁尖叫一声,接着, 围绕着楚弃厄的人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圈。何羽桃一边被挤一边往楚弃厄那边走, 手里端着没吃完的月饼,啃了两口迅速跑过去。 喘了口气的何羽桃默默咽下月饼。 “哥!还是你有办法!”说着,何羽桃竖起大拇指。 戚茜第二个挣开人群, 走到楚弃厄身边,大喘气说道:“你这是干啥了?” 话落, 就见楚弃厄掰动打火机,火光迸发。 戚茜:…… 何羽桃:…… ……这不纯纯缺德。 二人双双抬头去看楚弃厄, 不由得感叹,“你居然用这种龌龊手段。” 甩了下花灯, 楚弃厄头也不回跨进剧场入口。 很快, 其他人纷纷跟了进去。 等他们赶到时, 就见楚弃厄早就占了第二排座位, 且那一排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儿。 “楚弃厄, 你够意思的啊,还给我们占座了。”安康走到楚弃厄身边将将坐下。 屁股刚挨到座位又腾地站起来,他皱着眉问楚弃厄, “你不会用打火机烧座位了吧?!” 不然怎么没人敢坐这一排。 “你看他这副死人脸,”陆品前道,抬手把安康推至最边缘的座位, “谁敢坐他旁边。”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师灵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楚弃厄旁边了。 身后,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用手指戳了戳楚弃厄肩膀,没等回头,就听见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哪个系的呀?你别跟师灵衣坐一块。” 没回头,楚弃厄余光瞥见师灵衣的身影。 接着,那人又说:“他肯定是想泡你。你别上当嗷,我看你斯文才跟你说的。” 何羽桃路过听见那人评价楚弃厄斯文,不禁给他投去十分不理解的眼神,怎么会有人觉得楚弃厄斯文。 他揍人的时候可不要太暴力。 暴力楚弃厄此时正坐在位子上,身上穿着师灵衣的风衣,他把自己裹进衣服里,发带戴在额间,活脱脱一青春男大。 见楚弃厄不回话,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摇着头嘟囔,“完球,又一个被师灵衣玩弄的可怜虫。” “叶庆,”师灵衣叫他,眉眼含笑道:“我最近新学了一个定律。” “什么?”叶庆眨巴两下眼睛,迅速地扬起声音,“师灵衣我可警告你,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不喜欢男人!你别想搞我!” 却见师灵衣的眼尾笑意更浓,挑了颗草莓递过去,异常的温和姿态。 而后,嘴巴一开一合,师灵衣说道:“不要当面说坏话,会被听见。” 砰地一声,草莓在叶庆脸上砸了个稀巴烂。再看师灵衣脸上挂着的笑时,只觉得瘆人。 叶庆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和师灵衣对视。 他的头顶传来师灵衣的警告。 “以后说话,过一过脑子。” 他说。 叶庆抿唇,捏紧拳头刚要反驳,一抬头只看见师灵衣眼底的冷意。 霎时,拳头失了力气。 草莓被师灵衣塞进叶庆嘴里,肩膀被捏得生疼。 耳边只传来师灵衣微凉的声音,“给你赔罪。” 说完,手指迅速松开。 叶庆嘴里的草莓掉在地上,腿上一软,差点站不稳。 跌坐座位时,缓了好一阵才觉得呼吸顺畅些。 直到灯光暗下,叶庆才回过神。 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叶庆眯起眼来瞧,这个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呈嘴快会死啊。”陆品前白了眼师灵衣,把他手里的果篮倒过来,挑了一些后,啧声道:“你就作死吧,反正在学校你名声一向不好。” 抬手,止住陆品前想拿蛋糕的手,师灵衣眼尾依旧是惯用的笑。 他道:“败者是没有资格享用的。” 神经。陆品前撇了两下嘴,他收手,把草莓分出去,数落着,“哥们送你拿奖品,你让哥们吃残次品。活该你名声不好。” “十颗,”师灵衣摊开手,勾了勾指头,眼睛盯着陆品前,“算你头上。” 拿着十颗草莓,一颗没动的陆品前天塌了,他刚张嘴要骂人,就被打断。 “陆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何羽桃拿过一颗草莓塞嘴里,他义正言辞地说:“那可是我师兄,我不允许你忤逆他。” 有奶就是娘,陆品前翻了个白眼,“墙头草。” “嘿嘿。我乐意。”何羽桃回他。 把手里的草莓尽数分完,何羽桃眼睛都盯上果篮里仅剩的四颗,还没眼馋过瘾,果篮连着蛋糕一并送到了楚弃厄手里。 楚弃厄望着手里的蛋糕和四颗草莓,感受到侧边炙热的眼光,他抬头和何羽桃对视,对方笑靥如花,捧着双手就问自己。 “我的好阿哥,能让我吃一口你的小蛋糕吗?” 楚弃厄把蛋糕送出去,还没到何羽桃嘴里就被陆品前给拦了。 “阿楚没吃过你也没吃过?”陆品前道。 蛋糕重新回到楚弃厄手心,陆品前用尽平生最和蔼的语气讲着最有情商的话语。 陆品前:“这个是小蛋糕,好吃的。” 刚说完就被戚茜一掌给拍到失力。 戚茜骂他,“你会不会讲话,不会讲话就去上情商课。” 骂完又重新把笑脸投向楚弃厄,她说:“表演还没开始,你试试看这个甜品。” 蛋糕上奶油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水果的清香。 楚弃厄忍不住嗅了两下,很好闻,比常年的血腥味好闻。 侧目,是师灵衣淡笑的表情。 他给楚弃厄拆勺子,递过去。 指腹的凉触到塑料勺子上,楚弃厄的指节一向白得晃眼,他捏了捏勺子又把目光移至面前的小蛋糕上。 刮下一勺奶油送入口中,满口的浓郁香气。 楚弃厄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在黑暗中更加明显。 耳边传来几分轻声的笑,师灵衣给他递了两张纸,问道:“怕你吃不惯,给你选了水果。” 楚弃厄没回话,全身心加入吃蛋糕的动作。 “这里的蛋糕口味很多,布丁,巧克力,冰淇淋……”师灵衣顿了片刻,“你总会吃到。” 就像他当年一样。 不远处的剧场舞台在布光,何羽桃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柯降奈。 他朝幕布边缘看去,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搬运道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上了台,一身魔术师装扮。 何羽桃左右瞧了两下,觉得新奇,歪头去问陆品前,“陆哥,你在这儿这么久了,是不是每年中秋都有魔术看啊?” 陆品前还没来得及回话,舞台上便响起一下枪声。 他看过去,只见舞台上的音乐已然响起,魔术师向底下观看的同学鞠躬。 后台响起主持人的话,“有请我们的第一个表演嘉宾——载久!” 掌声雷动,舞台灯光彻底暗下去,再次亮起时就看见一面玫瑰墙立于舞台中间,载久手持一柄长剑,剑柄处是由玫瑰包裹的,极具观赏性。 他围着玫瑰墙走了一圈,接着,一伸手,从玫瑰墙里取出气球。 气球被握在手心,剑尖刺破后的一秒,金箔从气球中坠落。 美轮美奂。 何羽桃和安康两个人不由张大嘴,第一次在现场看这样的魔术,真的很震撼。 彼时楚弃厄已然吃完蛋糕,往嘴里塞了颗草莓,吃到里面裹挟的酸意不禁蹙眉。 愣神的那一秒,眉间便触到一股温热。 师灵衣用指腹抚平楚弃厄皱着的眉头,他眼睛都没往楚弃厄身上瞟,只说:“这个季节的草莓没那么甜。” 第111章 原来草莓也不是一直甜的,楚弃厄想。 罢了,师灵衣放下手,扭头与楚弃厄对视,他弯着唇角,调侃道:“你是不是以为一年四季,草莓和青梅都是甜的。” 指腹一顿,楚弃厄鼻见全然是草莓的清香气味,而师灵衣的眼中倒映的自己,是有些诧异的神情。 抬手,师灵衣遮住楚弃厄那双漂亮的带着惊讶的眼睛。他的喉间发出几声笑,似乎是不能接受楚弃厄一向冷淡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但这样的神色实在难得,难得到师灵衣的眉宇间染上几分柔意,他的指腹抚过楚弃厄的鼻梁,而后下滑,最终落在他耳垂处。 轻轻揉了揉,微凉的触感开始有了温度。 他没说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替楚弃厄揉捏耳垂,慢慢地,似乎想揉化楚弃厄这颗不那么甜的青梅。 于是楚弃厄的脑中就犹如气泡水一般,蓦然迸发气泡跳动,绵密清爽。 撇开师灵衣的手,楚弃厄默不作声把草莓吃完,接着他捏起最后一颗递过去。 一声尖叫打断动作。 抬眼看过去,就见台上的魔术师手中的剑已然刺入玫瑰墙中。 无数玫瑰花瓣下坠,像一副荒诞绚丽的油画。 音乐还在进行,台下发出惊呼与掌声。 载久抽出长剑,朝观众再次行礼。 身后。 玫瑰墙彻底裂成两半,露出后面的木头。 木头上,绑着一个大家熟悉的人。 席霖。 第86章 眯起眼, 何羽桃猛地抓紧陆品前手臂,他身后寂静一片。 大着胆子扭头去看,就见整个剧场空无一人。 安康有些崩溃, 他甚至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们是不是,被系统骗到这里了。” 整个校园都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没从骷髅俱乐部里出来。 “别瞎说,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袁静他们没来……他们也应该来这里才对。”戚茜道, 带着警惕去摸腰间的匕首。 蓝简说:“是系统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 只有他们七个人。 安康越想越难受,他一脸快哭模样。 “我们现在怎么办。” 叮咚—— 歌声再次响起,熟悉至极。 是骷髅俱乐部里听到的那首。 游戏开始啦 纶音将你们汇集 …… 嘘—— 不要被祂发现 欢迎来到骷髅俱乐部 …… 没见过这么折磨人的歌, 安康都想拿把刀把系统给砍死,免得它再放这首歌吓人。 面前, 席霖被绑在木头上,犹如先前的安康一样。 那把玫瑰剑恰好刺入她的腹部。 血……自她腹部渗出, 染红了她的衣服。 席霖低垂眼眸,一动不动。 玫瑰花瓣伴着金箔一并落在她发间, 沾上她嘴角的血迹。 眼前的魔术师, 是身着红色长袍, 头戴桂冠与丝带的魔术师。他转过身, 狡黠的眼睛闯入席霖眼底。 魔术师, 载久。 制造了这个幻境。 歌声就像舞台剧音乐一般,载久提剑朝舞台下走去。 安康抬腿就想跑,但可怕的是他就像被粘在座位一般, 死活动不了。 眼珠子转了几下,尝试着扭动,但收效甚微。 他算是明白了, 这个魔术师估计不好惹。 只见那魔术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帕子,优雅地坐在台阶上擦着剑,似乎是觉得席霖的血脏了他的剑。 待他擦拭完,再回过头时,就看见何羽桃的眼睛流了泪。 载久觉得好笑,走过去持续靠近。 带有玫瑰香气的味道袭入何羽桃的鼻子里,令他忍不住嗅了几下。 “何……羽桃!憋住呼吸!”陆品前费力道。 他恨不得自己动手把何羽桃口鼻捂住。 但可惜,他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羽桃吸入花粉,继而猛然站起直直地望舞台中心走去。 何羽桃行动缓慢,意识模糊,像具行尸走肉。 走到席霖面前,伸出手狠狠打了席霖一拳。 席霖一声闷哼,硬生生疼醒。 她望着眼前的状况,很快便反应过来。 但就在她想阻止何羽桃动作的下一秒,一柄长剑再次刺入自己的手腕处。 像泄愤似的。 “何羽桃……何羽桃!醒醒!”席霖喊道。 仍不见何羽桃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席霖只能忍着疼痛,挣开绳索。 跌在地上的瞬间,席霖迅速抬手抓住木头,她抬脚把何羽桃踹倒后,迅速抽出绳子把何羽桃绑了。 就这样,何羽桃成了代替席霖的那个人。 舞台下,载久脸上怪异的笑脸绽开,惨白的脸映照在黑暗中。 像厉鬼一般游荡在这六个人之中。 他像在挑选,又或是水鬼在找替死鬼一样。 左右瞧了瞧,最后停在了楚弃厄面前。载久动作停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抬手。 如冰块的触感,载久的手指落在楚弃厄的手臂上而后又迅速缩回。 手指上有被烫伤的痕迹,指尖的火星子被载久甩掉,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满,再一次开始挑选替死鬼。 目光落在师灵衣身上,载久兴奋地吼叫两下,提剑将将对准师灵衣的喉咙刺下。 突然。 一只手坠在他肩膀处,令他提剑的手一抖,划破师灵衣的衣服。 身后,是席霖有些冷淡的声音。 “哪里来的胆子。”她道,“私自更改副本。” 手指一屈,载久就被提起。席霖把人甩至地面,剑脱了手。 瞬间,座位上的人失去束缚,而舞台上的何羽桃也慢慢恢复理智。 载久嘴里发出几声不满,再一次拾起剑就要往席霖刺去,却被躲去。 反身再刺的时候,后衣领就被楚弃厄揪住。 楚弃厄一提一丢,人就滚了好几圈,撞上舞台正下方的箱子。 他表情有些冷,走向载久的时候都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手里握紧长剑,载久心一横,跳上舞台,抓起何羽桃的头发就要割下他的头颅。 那柄长剑干净的剑身已然割破何羽桃喉咙处的皮肤,血迹沾染几分。 面色一喜,载久再一次握紧剑柄。 底下所有人,包括楚弃厄再一次被定于原地。 他动弹不得,身后的师灵衣也一样。 剑身再度深入皮肤,何羽桃感受到了利刃划开血肉将将破开血管的滋味。 他的呼吸沉重,手指失了力。 生命被载久捏于掌心把玩。 载久是铁了心要找一个替死鬼,何羽桃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猛地。 重力迫使何羽桃头着地,磕得他半响都没缓过劲儿,等他回过神时只看见载久被席霖反压至身下。 长剑刺穿她的身体。 席霖却像没什么感觉一样,狠狠地掐住载久的喉咙,直到对方不再挣扎。 玫瑰在席霖腹部盛放,她低下头,表情木讷,伸手将那把剑抽出。 没有血迹了。 只觉得疼痛。 歌声依旧,席霖转过身,眉眼处的悲戚落在师灵衣眼中。 是不甘,又或者不舍。 深深地吸了口气,席霖站在被花瓣和金箔包裹的舞台上,她慢慢闭上眼,唱着,“ 叮咚……欺瞒是个游戏,咽喉发不出声音,坟场长满跖骨,痉挛地疯长……” 唯独最后两句,她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声音。 剧场开始震动,碎木头从上掉下,席霖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残破的佛像。 慈悲的菩萨,慈爱的眉目。 席霖救了他们两次…… 手指猛地一挣,终于,所有人获得了自由,包括扑向席霖的何羽桃。 满手的血迹,佛像落在血水中。 何羽桃没能接住她。 倒塌的屏幕压住玫瑰墙,何羽桃眼前一黑。 在最后的最后,众人听见歌谣的最后两句。 祂说。 我有罪。 轰隆—— 彻底沦为废墟。 【欢迎来到副本《刺破玫瑰》】 【这里是真理的世界】 【请各位玩家入住玫瑰小镇,找出谎言】 一声滴后,眼前才有了光线与实物。 七个人站在小镇门口,入眼是琳琅满目的卖品以及热闹人群。 这里的建筑像古老的北欧民族,所有人都穿着长袍,挎了个篮子往小镇里走。 何羽桃费力咳出喉咙的不适,他盯着不远处的街道,“这里不会就是玫瑰小镇吧?” 抬眼,是看不懂的文字以及玫瑰符号。 “是不是的,进去就知道了。”戚茜说道。 她脸色不太好看,率先动身。 第112章 脚尖刚入城门口,就察觉到不对劲。 周围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向戚茜,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情绪,但总觉得看得人发毛。 戚茜微微皱眉,默默收回脚,她随手抓了安康,径直把人推进城门。 安康大惊失色,刚要转身就感觉到身后一堵屏障,他没办法再出去了。 更害怕了,一米八几大高个在地上原地起跳尖叫。 眼睛扫了眼周围人的目光,吓得他一个落地没站稳,腿软跌了下。 陆品前扶了把安康,目视前方地说:“这有什么吓人的,我们就当是新生报到。” 有点关注度在所难免。 抬头挺胸屁股抬高,陆品前大跨步走上前。 安康看这一幕实在是有点辣眼睛,他问师灵衣,“他不是法医专业吗?” 瞥了眼安康,师灵衣道:“谁规定法医专业的学生不能是傻子。这不还有个学法律的。” “师灵衣!”何羽桃气急败坏,张嘴就要咬人,“我现在想学做法,把你绑在木头上烧死!免得你妖言惑众!” 师灵衣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扭头看见蓝简已经乖乖整理好书包,跟着陆品前往前走。 伸手捞过蓝简的书包,连带蓝简整个人一并带至师灵衣身旁。 “小简,不要盲目跟从。”师灵衣说道。 瞅着蓝简捏书包带一副不安的模样,何羽桃咦了声,问蓝简,“小简,你怎么每天都背着这个书包?” 蓝简扫了眼其余六个人两手空空,她颇为无奈,反驳回去,“你说呢?” 砸吧砸吧嘴,没悟出个所以然。何羽桃转移话题,“那我们等陆哥回来?” 安康沉默片刻,“要不帮帮他,我觉得他快死了。” 众人纷纷把目光转移到陆品前身上。 此时的陆品前已然淹没在人群里,他被群殴的过程还不忘骂他的队友。 “你们几个还是不是人啊!我都快被揍死了!你们居然还聊天?!” 何羽桃有点过意不去,他抬脚就要赶过去,但师灵衣手一伸拦住,笑眯眯地望着陆品前道:“再等等,总要吃点苦头。” 毕竟嘴欠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不远处持续传来陆品前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语,何羽桃听着真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谁让师灵衣不让动。 众人只能默默为陆品前默哀。 一分钟后,楚弃厄第一个往陆品前那边走,三下五除二就把周围的人撂倒,解救了陆品前。 灰头土脸的陆品前一见楚弃厄就跟见亲人一样,狠狠抱住。 “好阿楚,哥没白疼你。” “我跟你一样大。”楚弃厄平静地开口。 第87章 陆品前哪里管三七二十一, 他扭头一指就开始告状。 “这些人殴打我。” 顺着动作看过去,楚弃厄便看见小镇里的那些人此时正盯着自己。 陆品前默默收回手指,撤到楚弃厄身后去。 他看楚弃厄巍然不动, 于是打算又往后靠了靠。 后背猛地撞上硬物,陆品前扭头,便看见身后的师灵衣对着他笑, 这个笑实在算不上什么善意。 师灵衣问他,“陆法医, 落荒而逃可不是你的作风。” 伸手,撑在陆品前的肩膀上,而后一推, 撞上将将出发揍人的楚弃厄身上。 楚弃厄望着自己手臂,又看了看捂着脑袋嘶牙咧嘴的陆品前, 最后把目光投向离自己两米远的师灵衣身上。 慢慢地眯起眼,楚弃厄把这个举动解读为挑衅。 袖子猛然被抓住, 陆品前的大脸闯进楚弃厄眼睛里,他道:“阿楚, 你先别管师灵衣, 你管管我们。” 说着, 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挂彩, 以及逐渐围过来的群众。 这些人似乎早早看出来楚弃厄他们不是玫瑰小镇的, 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意外。 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盯着楚弃厄时,不禁多了几分畏惧。 于是楚弃厄就真顺着陆品前的意思, 转过身往人群走去。 直到一个青年拦住楚弃厄,语气十分不友善。 “请出去吧,你的伙伴是个说谎怪。” “是啊, 你们都离开这个小镇吧。” 周围说话声愈发得多。 楚弃厄沉默着,表情淡淡。 双眸扫过在场所有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说明这里并不像有娀那样是座荒城。 几秒后,他开口,“这里是哪里。” 无人回答。 楚弃厄停留住目光,眼睛盯着一个孩童。 许是楚弃厄的眼神太吓人了,孩童一个瘪嘴嚎啕大哭。 “出去出去!不要来这个小镇!” “这里不欢迎你们!” “等等……”何羽桃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双手压了压,他刻意压低声音,“这个哥哥不是凶你,他只是长得凶而已。你看你看,我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手心摊开,是冰皮月饼。 楚弃厄皱了下眉头,刚要伸手就被何羽桃用手拦下。 对于哄小孩,何羽桃非常专业,双手捧着月饼就往哭着的小孩面前送,在家长责骂的下一秒迅速把月饼送到小孩嘴里。 堵住孩子的嘴。 寂静异常的几秒过后,孩子终于不哭了。 楚弃厄瞧着这场景,再一次重复了之前话。 “这里是哪里。” 只见那青年满脸不愿,但还是回答,“玫瑰小镇。” “城门口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青年抬眼去看楚弃厄,咬了咬牙,还是回答:“一些驱鬼的符号。” “驱什么鬼。”楚弃厄声音冷了几分。 “你有完没完!” 青年拉着刚哭完的小孩就要走,但肩膀被陆品前摁住。 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青年骂了句,接着一甩手臂,“驱鬼就是驱鬼,你管什么鬼。” “哥们。既然你们能和我们对话,说明都是一家人。”陆品前手指暗暗用力,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对吧。” “驱什么鬼。”楚弃厄持续重复这个问句。 手臂传来的疼痛令青年额头冒汗,但他硬扛着就是不开口。 直到他旁边拄着拐杖的老头看不下去,“一些夜晚来食人的鬼。”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老头,特别是安康,打了个冷颤,他问戚茜, “什么意思,这个副本,有鬼啊……” 戚茜脸色也没那么好看,盯着面前围着那群人,她只说:“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吗?” “有效吗。”楚弃厄又问。 那老人摇了摇头,最终叹了口气。 他没说话,只是摸着吃月饼的小孩脑袋,最终低下了头。 见老人不回话,楚弃厄这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住哪里?” 愣神的表情出现了老人脸上,下一秒又消失不见,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你怎么知道。”小孩捧着月饼天真地抬头看楚弃厄。 垂眸,楚弃厄与这个孩子对视。 “您能帮我们吗?”孩子问他。 楚弃厄抬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颗草莓递给他。 望着漂亮的草莓,孩子哇了一声,接过后,双眼眯成一条缝。 “谢谢哥哥。” 他说着,就要带楚弃厄他们去住的地方。 “载十七!不要有了吃的就忘了危险。”青年警告小孩。 脸上的不屑依旧,但语气好上许多。 他上下扫了眼楚弃厄,“跟我来吧。” 青年牵着载十七往玫瑰小镇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十七,不是跟你说了吗?少跟外来的人说话,会暴露的。” “可是那个哥哥已经知道了呀。”十七嘴里塞满月饼,“叁哥哥,那个哥哥真聪明,就问了你和村长几个问题就知道我们不能撒谎。” 比了个嘘。青年转身去看跟在身后的楚弃厄。 楚弃厄也很直白,直截了当地说:“听见了。” 有些尴尬,载叁抿了抿嘴,“希望你能替我们守住这个秘密。” “守不住。”楚弃厄眼底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你应该比我清楚,进了玫瑰小镇的人不能撒谎。” 怪不得方才楚弃厄坚持问了几个问题,对方虽然不愿意但也一样回答了,陆品前想着,他哦了声,拖长尾调,“原来是不能撒谎的一个小镇啊。你们这儿撒谎判几年啊?” “嘘!”载十七学着载叁的样子竖起手指,小声地说:“不要撒谎,晚上发生恐怖的事情。” “到了。”载叁说道。 他把楚弃厄一行人领到一间房屋门口。 有两楼欧式建筑。房屋有些破败,但依旧保存得很好。 载叁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跟楚弃厄说:“夜晚不要出门,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会有魔术团表演,希望你们来观看。” 第113章 等何羽桃他们点点头,载叁带着载十七快步离开了这栋房屋。 “跟逃命一样怎么。”何羽桃评价他们。 转头看了看这房子,这不挺好一屋子吗…… 跟着师灵衣跨进房屋,尘封的大门迅速映照出光线。 “啪”。 灯被打开。 昏黄的光线映在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有些不好看。 但意外的事,整个屋子很干净。 一尘不染。 戚茜用指腹摸了摸柜子,没有灰尘,说明有人打扫这里,并且是每日打扫。 戚茜用火折子点燃里烛火。 整个屋子更加亮了几分。 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副用玫瑰花瓣做的画,十分诡异。 墙面沾着羽毛,沙发上有报纸。 安康弯腰拿起报纸,却见上面是看不懂的符号。 这也是驱鬼的? 皱了皱眉,把报纸递给身旁的师灵衣。 师灵衣接过看了几眼,便把报纸再次平摊于沙发上。 他抬头看向二楼的楼梯,往前走去。 突然。 一声铁器坠地的响闯入每个人耳中。 大家皆为心下一震,这个房子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别人。 师灵衣面上平静,他只盯着楼梯的拐角,上楼。 在对方没发现之前,率先抬脚。 来者的腰撞在墙面,疼得他哀嚎半天爬不起来。 陆品前紧随其后赶到,在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有些震惊。 “叶庆?!” 叶庆捂着自己的腰,狼狈站起来,“不是你有病吧?!师灵衣,我哪里得罪你了!” 他说话的功夫,另一侧就走过来几个人。 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烛盘,他满脸疑惑。 “怎么一会儿功夫,多出来这么多人。” 何羽桃也看着对面这么多人有点发愣,难不成青空大学那会儿不是幻象? 正想着,对面就走出来袁静。 袁静看着楚弃厄他们也有点懵,他嘴里还叼了快面包,木愣愣地朝师灵衣伸出手。 “我……我们烤了面包,吃吗?” 叶庆:…… 他翻了个白眼,站起来,“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不是一个队的,而且,他刚刚把我踹墙边了。” “哦……”袁静眨巴眨巴眼,把面包收回。 “吃吃吃!我吃!我最爱吃烤面包!”何羽桃抓住袁静收回面包的手,好哥俩儿地揽起肩膀,“静啊,咱俩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们。 袁静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咋解释目前的状况。 “中秋那天我还在学生会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叶庆他们进了这里。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两天了。” “天天吃烤面包?”何羽桃问。 “那倒也没有。”袁静说,“这里的人很热情,每天上午九点,准时邀请我们去看魔术表演,接着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回来就能看见新的食物。” 听袁静这么一说,陆品前看着叶庆那张用鼻子看人的脸,嘲讽道:“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神经。”叶庆道,随便指了下最外侧的一个房间,“那里,是你们睡的。” “唉我们七个人哎!”安康推开那个房间,有点不满意,撸起袖子就要揍人,“你什么意思!我们这儿还有两个女孩呢!” 冷笑一声,叶庆看着师灵衣,“不是说师灵衣很会照顾人吗?正好你们六个废物需要照顾,我这是在帮你们,免得你们都不方便。” 第88章 “我!打!”何羽桃反身就是一拳打过去, 打完吹了下拳头,“最烦你这种死装男。” 白白又挨了一拳的叶庆气极,起身就要跟何羽桃撕扯个没完。 刚扑过去, 额头就被安康按住。 安康:“你动他一下试试。” 碍于安康的力气,叶庆只好作罢,狠狠剐了眼何羽桃, 继而丢下一句,“晚上最好别出门, 到时候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等叶庆和他的同伴离去,何羽桃这才猛然松了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眼睛只觉得酸。 “我发现有时候纯武力能解决很多事情。”何羽桃道。拍拍安康的手臂, “谢了。” 推开那扇房间的门,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昏暗的灯光照亮里面的环境。 床,木桌, 柜子,剩余的什么也没有。 何羽桃望着这房间, 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跟着楚弃厄跨进房间。 一进门就有一股难闻气味扑面而来。 忍了又忍, 何羽桃实在是压不下去想吐的欲望, 口水疯狂分泌, 最终在蓝简一声惊奇地话语中推开众人跑门外吐了。 “这里有好多头发啊。”蓝简道。 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去捞床底下的头发,她拿镊子举起那些头发转身面向楚弃厄。 下一秒, 楚弃厄身后的安康也忍不住呕了声。 连锁反应太过猛烈,就连真正上过解剖台的陆品前都有些撑不住。 反观蓝简,那双眼睛没露出任何嫌弃, 眼底还隐隐闪过几分对知识的渴望。 她掏出袋子,熟练地把头发塞进真空袋里,而后递给楚弃厄。 “阿楚,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个墓?”蓝简眼睛亮晶晶的,期盼楚弃厄给出一个确切回答。 楚弃厄扫了她一眼,他相信,只要自己点头,蓝简下一秒就从包里掏出折叠洛阳铲开始挖坟。 他没说话,只盯着手里的真空袋瞧。 真空袋里的头发不是男性的,或者说,不是玩家的。 明显的褐色长发,混着灰尘。 落眸,视线盯着床底。戚茜上前把床铺掀开,于是众人就看见床底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头发。 无一例外,都是褐色长发。 这些头大厚重的铺垫在木板上与床垫之间,密不透风的空气让头发的味道彻底弥漫在房间内。 怪不得何羽桃进房间第一秒就去吐了。 戚茜与楚弃厄对视一眼,她从腰侧抽出匕首,谨慎地挪动脚步至柜子边缘。 用唇语数了三个数,打开柜门。 大量的头发从柜子里掉出,几乎沾满大半的地板。 同时,还发出腐烂的肉的气味。 看得人几欲作呕。 戚茜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头发堆,抬手把蓝简拦在身后。 匕首始终被她捏在手里,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突然。 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手腕处,戚茜抬头去瞧。 师灵衣拿过匕首,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表情,耳侧的蜻蜓耳夹在灯光照耀下晃眼,他的浅发近乎是白色。 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得沉稳。 落手,匕首刺入头发堆里,只听得怪异的叫声在房间内响起。 师灵衣侧目,余光扫见在地板上的头发里有东西正在窸窸窣窣爬行。 抬手,匕首尖端带出一只类似瓢虫一样的物种,但不同的是它几乎有一个手掌大小,并且有人脸,惨白的人脸。 四肢犹如人的四肢一样,乱动着试图挣扎。 “师灵衣!出来!”陆品前喊道。 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房间内陆续从腐烂的头发里爬出这样的虫子,缓缓地,朝师灵衣爬去。 安康看的头皮发麻,他有密集恐惧症外加鬼脸效应以及晕血症状,一个腿软没站稳,人直接跌在走廊,两眼发黑。 笑意,在师灵衣脸上消失殆尽,他双指拽出匕首上的虫子,继而回身,把那虫子甩至柜子上。 重重的撞击声,把虫子摔得四肢尽断。 师灵衣指尖的血滴在木板上,无数虫子犹如看见可口食物一般猛地扑过去。 低头去看,就见指尖上有被咬了的痕迹。 “师兄!”何羽桃捂着鼻子往门口挤,单手一抛,“接着!” 师灵衣瞥眼过去,就看见何羽桃抛过来一只打火机,是被楚弃厄没收的那只。 二话不说,师灵衣就把面前的头发用脚踢向一边,火点燃了头发。 空气里再也不是单纯的臭味和腐烂味,此刻还有烧焦味。 更难闻了。何羽桃又跑角落里嗷嗷吐。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看见火跟看见血一样,直直往火堆里送。 很快,师灵衣走出来,手指上的血滴落木板,手指边有一只虫子正要下口,却在下一刻被楚弃厄捏起。 生生捏爆了整个身躯。 戚茜迅速把门关了。 陆品前这才松了口气,和安康以及何羽桃他们靠在墙边大喘气。 “也不知道叶庆安得什么心,这一定是故意的。”陆品前道,“纯纯报复人。” 师灵衣随手扯过窗帘擦血,他脸上此刻还挂着笑意,全然不顾自己是个被咬了的伤患。 擦完顺手把楚弃厄的手抓来擦。 十分细致,就连骨节处都不放过。 楚弃厄皱着眉,但没说话。 第114章 只有陆品前看不下去了,他捂着心脏稳定心率,直言,“房间没了我们怎么办?” “要我说,就应该找叶庆算账,霸占他们的房间。”何羽桃说道,“赔我精神损失费。” 安康点头赞同,他站起来就要去找人。 还没走几步就被戚茜叫住。 戚茜道:“他现在在被窝里偷着乐,你以为他没有留后手?” 叶庆比他们来得早,很多事情都比他们熟悉。 就是陷阱,叶庆也周全许多。 事已至此,戚茜道:“我们下楼睡客厅。” 何羽桃啊了声,“这不好吧,万一叶庆他们过来拿刀砍人呢?” “万一这里的虫子掉到客厅,爬你脸上呢?” “万一头发掉你嘴里,你如何应对呢?” 陆品前和安康还有何羽桃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嘴细数这个计划的不周全。 “我就说应该把叶庆他们拉起来揍一顿,霸占房间。”何羽桃道。 “纠正一下。”陆品前清清嗓子,“是拿回我们的房间。” “就是,这破房间差点死在那,我不告他就不错了。”安康再次捞袖子道。 拍了拍安康袖子,何羽桃说:“《刑法》第232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安康:…… 一时无言。 就在安康愣神片刻。 余光瞄见楚弃厄越过自己,直直往前走去。 “楚弃厄,你干哈去。”安康问他。 楚弃厄头也没回,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脚把门踹倒了。 震得整栋楼都在抖。 何羽桃连忙双手抱头缩角落,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看到楚弃厄双手插兜,神情冷淡,踩着木板门走进房间,随着一声“同学,你要干什么!”,叶庆被楚弃厄抛出一条弧线。 一个晚上,腰受两次折磨。 没有人比现在的叶庆更愤怒。 骂骂咧咧爬起,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枕头砸在自己脑门。 疼得叶庆半天缓不过劲儿。 等他再回过神,门已经被楚弃厄扶好,正修门抽空瞅了他两眼。 不是,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怎么能这么能打?! “不是你谁啊!凭什么进我房间?!不是已经给你分了房间吗!”叶庆咬牙道。 冲过去就要打得楚弃厄半天爬不起来,哪知刚抬手,腹部就被楚弃厄踹了一脚。 一屁股,坐在地上,磨得他底裤都快没了。 腚烧得滚烫,叶庆捂着腹部疼得他坐不直身体。 耳边传来何羽桃十分友好的话语。 “给你介绍一下,那位修门的,楚弃厄,诈骗游戏里积分目前第一。曾经被师灵衣强行撤出游戏,又凭一己之力爬回游戏的传奇人物。” 楚弃厄?!那个第一名?!不是说楚弃厄跟师灵衣不合吗?!叶庆脑子飞快旋转,不应该啊,他可是看到师灵衣把草莓还有蛋糕都送给楚弃厄吃的。 难不成,师灵衣是想毒死楚弃厄? “不要伤心。”蓝简安慰他,“你可以跟袁静住一屋,他人很好的。阿楚人也很好的。” 叶庆从地上爬起来,露出磨到差不多走光的底裤,他憋了又憋才没对蓝简骂出一句脏话。 好个大爷! 叶庆抱着枕头遮了遮自己的屁股,火速敲开袁静的门。 袁静开门时看见不远处站着好多人,不免得一愣。 “你们这是……聚会?”袁静问他们。 何羽桃嘿嘿一笑,“不是,我们在修门。” 听完,袁静更加不解。 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目光放在面前灰头土脸的叶庆身上。 “你这是……” “被驴踢了。” 叶庆恶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灰,盯着师灵衣更是露出杀意,钻进袁静房间,把门关得砰砰响。 何羽桃啧啧两声,对叶庆这个人喜欢不起来。他吸了把鼻子,望向还在修门的楚弃厄。 “阿哥,你下次别那么冲动。” 楚弃厄停下手,目光淡淡,他开口, “很有效。” 叶庆被打了,房间空出来了,他们能睡觉了。 简直完美。 何羽桃:……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楚弃厄聪明还是莽子一个。 第89章 五分钟后, 楚弃厄晃动几下门框,还行,不算难用。 勉强能用的门就这样被最后踏进房间的陆品前关上了, 关上时还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而始作俑者则早早找了个沙发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房间内点了蜡油灯,头顶的灯依旧昏黄, 但好在这个房间气味不算难闻,只有隐隐的木头气息。 戚茜让蓝简睡床上, 她靠着床头睡,一边接过何羽桃递过来的毯子一边道:“这房间不会一开始就是给我们用的吧?” 望着人手一条的毯子,安康嘿了声, “好像还真是。” 暗地里又把叶庆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安康把开着的窗关上,匆忙扫了眼街道, 却见整条街没有一户人家开着灯,就好像没人居住一样。 他不禁觉得奇怪, “这个小镇比较早睡吗?” “我猜是。”何羽桃说,“我老家以前晚上八点就睡了, 八点, 正是打游戏的好时候。” 想了想, 也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安康这才关紧窗户。 许久没睡过觉的众人很快便昏昏沉沉睡去。 灯不知道被谁关了, 只留了盏蜡油灯, 人一走动,火光就开始摇曳。 安康在门口找了个空地,又把衣服脱下当床垫用, 毯子蒙着整张脸。正迷迷糊糊快睡过去,就感觉到面前好似有人走过,他拉下毯子去看, 就见师灵衣借着烛光挤出指腹里的血。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罩住了整个光源。 匕首被师灵衣握在手里,仔细挑开伤口里残留的毛发,而后慢慢扯过它往外拔。 如同锋利的刀一般,割在他指尖的肉里,渗进骨头。 突然。 一只手握住了匕首,师灵衣抬头去看,就见楚弃厄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 他想收回手,但被楚弃厄抓住手腕,带至烛火前。 楚弃厄一向讲究快刀斩乱麻,单手捂住师灵衣的嘴,另一只手扯过毛发迅速抽离。 做完这些,他松开手,还抽空瞥了眼师灵衣,想看看他晕没晕。 哪知师灵衣原本还算平和的脸在与楚弃厄对视那一秒瞬间化为痛苦的表情,他用唇型说:“非常疼。” 装的。 楚弃厄懒得给他眼神,指尖缠绕的毛发被他一并收在真空袋里,然后才重新回到沙发边坐下。 在他的视角里,只看得见师灵衣坐在椅子上的背影,手臂用力,青筋突出,长腿随意搭在一处木凳上。 如果不是他在挤血,楚弃厄一定以为师灵衣又在装姿态。 不一会儿,身边的沙发传来凹陷的触觉,师灵衣身上独有的梅花香气也一并传入楚弃厄鼻间。 身上莫名多了件毯子,师灵衣把楚弃厄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准备吹灭油灯。 安康眯了眯眼,脑子实在反应不过来自己看见的这一幕,于是毯子一盖再度昏迷不醒。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房间里传来几声梦话与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楚弃厄眯着眼,指尖明显触到师灵衣的手边。 下一秒,风袭过脸庞,如同无数头发钻进房间。 他刚要睁眼就感觉到手指被师灵衣捏了下。 很快,油灯被吹灭了。那些触感如同头发的物种绕过房内每个人面前,停留,凑近,远离。 和先前那个房间不一样的气味,是玫瑰的香气。 虫子窸窸窣窣地爬动声在整个房间内盛行。 陆品前迷糊间明确感觉到指节处爬上一只虫子,瞬间被惊醒,这样黏糊的触感令他作呕。 但他强撑着没有动。 很快,虫子爬过陆品前的嘴巴,想钻进他身体里却在无数丝条状物种的包裹之下,彻底不见。 陆品前很清楚,这是头发,和那些藏在木板里滋养虫子的头发一样。 心跳和惧意席卷着陆品前,就在他将将睁眼时。 空气里有着浓郁到想呕的玫瑰花香,几乎充斥着每个毛孔。 玫瑰花……什么意思…… 骤然。 楼下的钟声敲响一下。 躁动愈发强烈,但很快归于平静。模模糊糊的头发触感在脸上消失了。 所有一切都恢复至之前。 凌晨一点,陆品前心想。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残余的浓郁的玫瑰花香。 - 六点,楼下的钟声再度敲响。 戚茜醒来没看见师灵衣和楚弃厄以及陆品前。 第115章 她打开窗,直面感受阳光的暴击。 这样强烈的阳光让在场男生几乎在同一时间内醒来。 安康醒来第一句就是,“我昨晚居然做梦了。” 打着哈欠的何羽桃,眼含泪水,“你压力太大了。像我做的就是个美梦。” “你们没闻到什么味道吗?”蓝简嗅了嗅鼻子,“好像什么花开了。” 窗外,一片花海尽开。 戚茜无声地蹙眉,转身问其他人,“昨晚谁关的窗?” 安康站起来,不修边幅,举着手意示。 “昨晚你说,下面是街道?”戚茜问他。 “对啊。”安康揉着眼睛,走到窗边,“昨晚估计我们是全小镇最晚睡的人,我们的灯都是最后关的。这里的人好早就睡——” 话戛然而止。 安康的后背莫名出了冷汗,不对啊……不可能是花海,昨晚明明是街道。 他还看见对面那户人家拉了两下灯,他看得清清楚楚! 睁大了眼睛,安康道:“等等!我们不会遇见鬼打墙了吧!” 争先恐后,房间里四个人拼命往外跑,跑下楼时就看见楚弃厄和师灵衣二人坐在沙发上闭目,厨房里是袁静和陆品前忙碌的背影。 烤面包味道传进鼻间。 何羽桃急得都快跳起来,“阿哥!快跑!我们遇上鬼打墙了!昨晚的街道变成花海了。” 哪知楚弃厄充耳不闻,慢悠悠地翻开下一页报纸。 另一边,袁静给他们递过去烤面包,他笑着说:“不用担心,玫瑰小镇因为太阳照射的方向不一样,所以我们看到的景物也会不一样。” “啥意思?”安康眨眨眼,“就是说,街道还是那个街道,只是海市蜃楼?” “可以这么理解。”袁静说。 扭头又进了厨房帮忙。 听袁静不慌不忙的样子,又看了看楚弃厄这三个人一脸平常姿态。戚茜这才放下心,转身去洗漱。 很快,热牛奶,烤面包,沙拉还有烤肠全部端上桌。 何羽桃吃得不亦乐乎,他口齿不清地说:“好久没吃这么好了,谢谢你袁静。” 一边吃一边眼睛盯着楚弃厄碗里的三明治。 他咽了咽口水,“哥,你应该吃不惯西餐,我来帮你。” 手刚伸出去就被陆品前打了。 陆品前:“这是给阿楚的特制,你少来抢他的。” 楚弃厄手里拿着报纸,看何羽桃实在像饿狼扑食,于是道:“切一半。” “好嘞!” 何羽桃喜滋滋地得了半个三明治,吃得像猪八戒转世。 他吃着还要抬头看楚弃厄手里的报纸,问道:“阿哥,你看啥呢?你也要了解这个小镇的八卦?” 楚弃厄没给他眼神,只默默翻开下一页。 他还没说话,身旁的师灵衣就替他回答。 “在看报纸上的传说。” “啥传说?”安康双手握着叉子,嘴里塞得满满,一脸懵懂,“这地方还有传说?” “传说,在玫瑰小镇,有一位秃头老巫每到夜晚就会随机挑选一人,割下他的头颅,第二日再把他的头悬挂在城门口。”袁静端着牛奶坐上桌,“我刚来的时候这个传说每天都会出现在报纸上。” 秃头老巫。何羽桃摸了摸自己头发,还好,还健在。 他问:“那秃头老巫怎么个随机法呢?” “谎言。”楚弃厄放下报纸,开始吃三明治。 听见楚弃厄这么说,餐桌上的人纷纷开始回忆昨天自己有没有撒谎。 正想着,袁静说:“我去叫一下叶庆。” 袁静上了楼,何羽桃继续乐呵呵地吃。 他再一次把目光盯向了师灵衣的烤肠,还没开口就听见袁静的叫声。 蹙眉,楚弃厄快步上了楼。 其余人纷纷跟上去。 于是,他们看见,一具尸体正躺在床上,血染红了床铺,延伸至木板上。 到门口,还有几滴已然发黑的血。 这具尸体颈脖处全是头发,似乎是被头发塞进气管里活活闷死的。 但离奇的是,他这具尸体没有头。 也就是说,叶庆的头被人割下,提着,走出了门口。 那为什么早上袁静没看见,楚弃厄没看见,就连何羽桃也没有看见呢…… 门下传来几声敲门。 继而没两下,门就被砸开了。 带头的载叁领着其他小镇成员走到二楼,在看见房间内确实有一具无头尸体时,他沉默了良久。 “带走吧。”他说。 似乎对这种事,他并不惊讶。 何羽桃拦住载叁,“等会,你们要做什么?” 载叁上下瞅了瞅何羽桃,最终说:“你们也小心点。” “什么意思?”安康问。 “什么意思?就是你们这些人总有一天和他一样,头挂城门口,成为祭品!”小镇里其中一人道,他有些不忍心但也无可奈何,“早就跟你们说了,别进这个小镇。” 楚弃厄听着,抬脚离去,他的目光在路过叶庆时稍微停顿了片刻,但很快便移开眼睛。 快步走到城门口。 那里已然围着一大群人。 而城门口,挂着一颗人头。 那是一颗人头。 叶庆的人头。 悬挂于上。 第90章 身后是赶来的何羽桃一行人。 在看清城门口上挂着的人头时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脸色铁青, 舌头吐出,眼球凸起。叶庆的死状有些惨烈。 当中袁静更是脸色惨白,他都不知道自己昨晚跟无头尸体睡在一张床上…… 叶庆的脑袋挂在城门口, 头发吊起他被截断的颈脖,喉咙处的组织看得一清二楚。 风吹过,脑袋就像是悬挂在细丝的重物, 一个不慎就砸下来。 楚弃厄立于人群最外侧,目光锁在不远处的载叁身上, 他表情淡淡地望着上方的人头。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抬着尸体的镇民。 他们的目光与载叁如出一辙。 这些民众不在乎后面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也不在乎尸体上飞绕的苍蝇与虫子。 他们的神情只让楚弃厄想起两个字, 平常。 因为太过平常,故此不在意。 倏忽。 头发终究是承担不起死人的脑袋。 叶庆的头重重砸在地面, 摔得血浆与乳白色的脑浆流一地。 此时的民众才互相搀扶着呼了声往后退了几步。 半点离开意味都没有。 “自那些人住进来后,怪事不断。载叁你可得给个说法。”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冲上前道。 他忿忿不平, 一脚踩碎已然粉碎的头颅,回过头看向众人, 扫过袁静后倏忽停了目光。 恶狠狠地一指, 他道:“你, 过来!” 袁静苍白的唇嚅嗫两下, 声音似蚊子般, 没有人能听清。 他迟缓地走过去,望着满地的血迹与不知名的黏液,只觉得天旋地转, 浑身冷汗。 “水叔,也许是误会。”载叁挡在袁静面前。 他抿了下唇,继续道:“三个月前, 我们还不是看见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抓到一个人,就把这样的事丢在别人头上。” “这是诅咒,必须要有人献祭!” 载水气得面红耳赤,二话不说就抓起袁静的衣服,把他往人后带。 很快,这里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他们大概认为,只要袁静死了,玫瑰小镇就会太平如从前。 队尾,站着楚弃厄等人。 载水冷冷扫过他们几眼,加快脚步越过。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 载水停住脚步往后看,只见那群人里的师灵衣正双手鼓掌,从人群中走出来。 那双含笑的眼睛此刻更是笑弯了眉眼,嘴角扯着。 慵懒尾调拖长,师灵衣道:“你们这儿都是像你一样会演戏?” 心下一落。载水抿唇,压着袁静继续往前走。 但迎面便是楚弃厄。 他立于面前,脸冷如冰霜,黑色皮质手套在他手背上,显得尤为冷冽。 载水身体一抖,往后无意识退了几步。 撞上一个硬物,接着肩膀一重。 耳后便传来师灵衣愈发下坠的语调。 他说:“叶庆,我可不想跟你玩什么躲猫猫。” 话落,扯开载水的人皮,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活生生的叶庆。 何羽桃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叶庆,又瞅瞅地上的血,眉头皱得如山高。 想破脑子也想不出。 师灵衣嘴角挂着笑,扯过袁静就往后丢,单手扣住叶庆的手臂,往后一折。 听得咔嚓一声,手断了。 “只是个魔术而已,”叶庆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师灵衣只笑,双手举起往后退了一步,他对叶庆挑眉。 第116章 意思再明显不过。 挑衅。 礼炮骤然响起。 金箔落在地面。 从叶庆身边脱离开的袁静这才低眉顺眼地说道:“这是每个队都会经历的欢迎仪式。” 说完,指了指另一侧的露天座位。 那里才是魔术表演团的场地。 一块露天的表演场地。 原本还在城门口的人一哄而散。 很快,座位上坐满了人。 他们似乎忘却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十几双眼睛只盯着眼前的魔术道具。 大概是很喜欢看魔术表演,不然能做到几乎全镇的人都来了。 第一排是留给贵宾的,这是一惯的习俗。 叶庆拖着断手走到座位坐下,他瞪了眼袁静,直道:“没用的东西。” “抱抱歉……”袁静低着头说。 他抬头看了眼还站在那的七个人,又迅速低下头坐在位子上。 何羽桃望着这些热衷魔术的小镇成员,他摸了摸下巴,有些怀疑。 “真是魔术?”他自言自语道。 陆品前抱臂笑道:“他们说是,那就是呗。” “不是说他们不能撒谎的吗?”蓝简捏紧书包带。 “你要知道,小简,”戚茜打了个哈欠,“很多时候有些人骗着骗着就把自己给骗了。” “没听过一个理论?重复一万遍的谎言就是真理。”陆品前说。 他微微眯起眼,煞有其事地盯着不远处的载叁瞧着。 “啥意思。我不懂。”安康摸了摸脑袋,发现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意思是——”师灵衣故意拖长声音,瞥眼过去,“他们在骗我们。” 啊?安康还是没明白。 怎么会是骗呢?楚弃厄可是从他们嘴里套出来入住信息的。 目光落在唯一一个没有发言的楚弃厄身上,安康砸吧砸吧嘴想开口,就见楚弃厄那张薄唇一开一合。 “礼炮,我的。” 两眼一闭,一闭再闭。 安康受不了,这群人打哑谜打得他一个纯练跆拳道的人废死一万个脑细胞。 快步走过去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何羽桃疯魔了一般跑过去,从载叁身上拿了三个礼炮又像颠了似的跑到位子上,双手奉上给了楚弃厄两个。 自己美滋滋留了一个别腰上。 魔术表演正式拉来序幕,就好像从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样。 一面玫瑰墙立在众人眼前。变魔术的人头戴面具,身穿红袍,举着一把长剑绕玫瑰墙一圈。 何羽桃不禁抓紧了座位,他脸色极沉。 因为这个魔术就是载久所表演的。 找替死鬼的载久…… 突然,思绪被打断。 台上的魔术师弯唇一笑,给大家介绍魔术名字。 他道:“这个魔术名字叫作,刺破玫瑰!” 剑倏地刺入玫瑰墙中,气球再次从墙中升向空中。 一模一样。 慢慢眯起的眼,陆品前试图通过面具而辨认面具下的人是否为载久。 但不同的是,那个魔术师眼睛扫过一圈,最终停留在楚弃厄身上。 他开口:“请这位先生上前帮我一下。” 楚弃厄的视线始终冷冷的,就连指尖都透露着寒意。 他起身,手背被何羽桃拉了下。 “阿哥,有可能是陷阱。”何羽桃说。 楚弃厄没回答,只是默默收好自己的礼炮,走上台。 台下是整齐的掌声与讨论。 楚弃厄站到玫瑰墙后,他的眼前立马陷入黑暗,身边是浓郁的玫瑰花香。 有东西遮住了他的双眼。 只听得剑出鞘划过头发的声音,木板应声碎裂。 而后楚弃厄的面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接着,身旁传来另一道气息。 那人的指尖比楚弃厄还要凉,他慢声慢气地开口:“不好意思了,楚弃厄。” 光,瞬间照亮楚弃厄的眼睛,照得他生疼。 不由得抬手遮住光线。 底下的人一片惊呼。 慢慢的,视线才恢复正常。 眼前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 他下了台,与何羽桃面对面说了几句话,继而回身。 楚弃厄猛地蹙眉,台下的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神态自若地坐在了自己位置上,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礼炮。 他开口:“一般。” 指魔术体验一般。 继而台下的人七嘴八舌,无一不在台上的魔术师换魔术。 但台上的,是楚弃厄。 冷冷地抬眼,同台下的“楚弃厄”对视。 伸手,摘下面具。 诡异的场景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魔术表演场地,竟然出现了两个楚弃厄。 何羽桃先是吓一跳,他谁也不敢靠近,只结巴着问:“你你你你们到底谁是我阿哥?!” 这种场面就连能摸骨识人的陆品前都觉得奇怪,左右看了看这两个楚弃厄,愣是没瞧出一个假的。 目前的情况很复杂,但真相只有一个,有人说谎了。 在玫瑰小镇说谎,无疑是踩了雷区。 很快,就有人大声喊着抓了楚弃厄,关进牢狱的言论。 何羽桃上前去拦,他搞不懂哪个是真楚弃厄,但是他知道,不能让他们把楚弃厄抓了。 “你们土匪啊!你能证明台上那个就是假的吗!”何羽桃双臂展开,骂道:“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 话音刚落,那人转头就往台下的楚弃厄那边去了,急得何羽桃三步并作两步又去拦。 他拦着,抽空瞥见坐在位子上神态自若的师灵衣。 恨铁不成钢,何羽桃道:“师兄你倒是帮忙啊!” 师灵衣笑眯眯,翘着二郎腿给了个方法。 他说:“看底牌不就知道了。” 说着,视线对上台上的那位楚弃厄。 对了。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底牌,只要看底牌,一定就能知道谁是真正的楚弃厄。 况且楚弃厄的底牌他们几乎都知道,魔术师。 刚见面的时候,就是魔术师。 好主意,但是何羽桃真的要被人冲倒了。这玫瑰小镇是一点见不得撒谎啊,一撒谎就跟见到鬼一样发疯。 “哥!你快拿出底牌证明啊!”何羽桃抱着面前五大三粗的大汉,喊着,“我快扛不住了!” 台上,楚弃厄走下来,面具被他拎在手上,手臂上的疼痛异常明显,他大抵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痛,因为眼前这个假装是自己的人,是一个npc。 红袍上的兜帽遮盖住楚弃厄半边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他的目光撇过一侧的师灵衣,后,移开。 直到那人拿出魔术师的底牌,何羽桃先是一怔,继而抬起脑袋看向自己,眼睛里透着不敢相信。 手臂的灼烧更加疼痛,楚弃厄那双平日里不带一点情绪的眼,此时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他没有底牌。 他是78张塔罗牌之外的唯一一个无底牌玩家。 从第一个副本开始,楚弃厄就在引导所有人,欺骗所有人。 骗他们自己是魔术师,骗他们自己有底牌。 就连蓝简都有点发愣,她直直抬头望向那个沉默的楚弃厄,她始终觉得,这个楚弃厄才是真的楚弃厄。 可他没有拿出底牌。 “我不管你们怎么辨认!总之必须给我们推出一个撒谎的人!”底下还在争吵。 见状,载叁张了张手让大家都安静,他走到最前面,问何羽桃。 “如何,辨认出来了吗?” 何羽桃脸上没有笑意,怔怔地看了看魔术师的牌,又朝楚弃厄看去。 最后,他指着那个没能拿出魔术师底牌的楚弃厄, “他。” 戚茜想张嘴,但被陆品前扯了下衣服。 最后所有人都指向了楚弃厄。 唯独师灵衣。 气定神闲的师灵衣。 坐在座位上慢悠悠地转动浅金色瞳孔,从楚弃厄身上转到自己身旁的“楚弃厄”,接着又看向载叁。 他起身,食指与中指并竖,落在身旁的“楚弃厄”手腕上,而后又起身走到楚弃厄面前。 温热的指腹透过肌肤缓解了些许楚弃厄手腕上的疼痛。 不动声色地揉了两下,师灵衣又开始端详起面前的楚弃厄。 好一阵过后,他才开了口。 在师灵衣的眸中,楚弃厄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脸色已近苍白。 大约是疼痛导致的。楚弃厄猜。 “没有脉搏的人是假的。”师灵衣不痛不痒地搬出一个谬论。 就这样给楚弃厄定了生死。 很快。 有人自发上前,绑了楚弃厄将他带走。 痛蔓延开了,连着心口。 一样疼。 - 夜幕。 第117章 牢房里阴湿无比。 楚弃厄时隔七年再度被关进黑暗的地方,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可实际上依旧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黑暗,不适应狭小的房间。 他靠在墙边,手腕撑在膝盖上。 唯一的光源透过细小的窗户映照出飞扬的尘土,他的瞳孔就此暴露在光线之中。 昏黄的灯源将他的瞳孔照得愈发浅,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 垂下眼,手腕是被绑的痕迹,压在鹰的翅膀上。 楚弃厄淡淡的,轻扯出一个笑。 但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 大抵是空气不流通以及身上的痛导致的,楚弃厄倒是没太在乎,他握拳抵在嘴边低低咳了几声后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骨触碰光线,在另一侧的墙面留下一个虚空的影子。 从早上到现在,楚弃厄滴水未进,额头烫得厉害。他知道,自己只是没在这个地方呆习惯。 习惯了,烧就能退下去。 病就好了。 牢外,守着的人早早铺床睡了。 钟声敲响十二点。 楚弃厄闭着眼,感受着钟摆敲动带来的时钟振动。 又一次咳。 楚弃厄脸上头一回出现泄气的表情,他似乎觉得一定是自己待在光明里久了,就没办法再次回到黑暗里。 锁链带来的声音令他快速睁开双眼,霎时,情绪化为锐利的警惕。 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再度袭来,几乎要将楚弃厄尽数熏死一般令他透不过去。 无数的头发从四面八方钻进牢房,它们包裹着楚弃厄是脚部,一路往上,直到彻底掩埋楚弃厄的头。 更加不流通的空气让楚弃厄呼吸困难,他的指尖扯了两下头发,但无济于事。 脚步声响起。 牢房里走进来一个人,楚弃厄接着头发缝隙看见了。 那人披了一件红袍,兜帽下,是熟悉的脸。 载叁。 眯了眯眼,楚弃厄没出声。 载叁靠近楚弃厄,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的霉味。 他的手掌靠近头发,说道:“我也不想的。” 回应他的,只有楚弃厄的挣扎。 载叁笑了笑,盯着不断从头发里爬出来的尸虫,他勾了勾手指,让这些虫子往楚弃厄身上爬。 试图吞并楚弃厄。 头发缠住楚弃厄最后一根食指,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载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演好楚弃厄。” 手掌渗入头发中,想进入水面一样。 载叁笑着,他的手指此时能摸到楚弃厄手腕上的骨头。再有几分钟,只有几分钟,尸虫就会吃掉他的尸体,留下他的人头…… 猛然一怔,载叁的笑容凝固在笑脸,他缓缓底下头,就见自己的手臂又渗入了一些在头发里。 不对……不对! 来不及了。 被头发包裹的楚弃厄手劲很大,扯过载叁就往里拉。他反手一折,把载叁的手腕掰断,接着借这个空隙一脚踹碎头发。 四分五裂的头发散落空中,就连尸虫都在畏惧楚弃厄。 血滴到地面,活生生把尸虫烧得仅剩一捧灰。 楚弃厄神情冷肃,他勾唇,嘲讽载叁。 “你的保护罩不牢固。” 强大的力气死死按住载叁,楚弃厄将其一拳砸在了地上。 疼得载叁几乎喘不上不口气。 单膝蹲下,楚弃厄抬手干净利落扯下载叁胸口上挂着的东西。 他抬手就往黑暗的角落里丢。 恰好丢进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缓缓从黑暗里走出,一派漫不经心。 浅发被昏黄的光照成金黄,师灵衣眨眼,视线下坠落在地上的载叁身上。 “玫瑰小镇……藏着厉鬼啊……”他说着,脸上却毫无笑意。 第91章 靴子踩在地面, 摩擦的声音犹如敲响载叁死亡的钟声。 师灵衣一步步逼近载叁。 在载叁将将爬起时,一脚踩在了对方的手上。 被剧烈的疼痛席卷着,载叁甚至疼得有些眼前发黑。 在昏暗的灯光下, 师灵衣那张平日里充满漫不经心的脸,此时正居高临下凝望载叁。双眼下垂,嘴角无笑, 仅有指节挂着的那枚项链被他用大拇指摩挲着。 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玫瑰香,熏得人愈发头疼。 弯腰, 师灵衣摊开手掌,链子在他手上坠下,晃动着。 烛火还在跳跃, 显得师灵衣有些讳莫如深。 “好一个楚家。”师灵衣一字一句地说。 这句话不单是载叁听了心下一紧,就连楚弃厄都朝师灵衣投去了视线。 “听不懂你说什么楚家。”载叁狼狈地道。 他慢慢爬起来, 抬头与师灵衣对视,顿了片刻, 又开口说道:“这是我亲人去世的遗物,麻烦你还给我。” 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手腕带动, 师灵衣躲开了, 他望着自己手上的挂坠, 伸手摸了摸上面的东西, 冰滑的触感令他不由得笑了。 眼神扫向载叁。 “原来是遗物啊……”师灵衣眼尾扫过几分笑意, 他缓缓把挂坠拿近,“可是怎么办,我很喜欢你亲人去世的遗物, 不如——” 他拖长声音,表情近乎邪性。 挑了眉,“送给我。” 话落。 载叁急切地扑向师灵衣, 却被制止。 师灵衣勾着唇,感受着不远处那些虫子爬行的声响,以及空气里愈发浓烈的玫瑰香。 手几乎抚在载叁整个头顶,隐隐用力压制着他,动弹不得。 这才是师灵衣的目的。 试验载叁是不是自主驱使这些虫子。 他再次转头盯着手上的挂坠,一条黑绳编织的项链,几颗绿色玛瑙镶嵌银器,最后,小型镂空铃铛撞进眼帘。 典型的楚家装饰。 如果他没记错,初见楚弃厄时,他便戴了这样的项链。 风愈发急促,一片黑影压进牢房。 是头发。 头发里藏着无数的虫子,正蓄势待发准备袭击师灵衣。 只为了师灵衣手上的这条挂坠。 “什么时候来的。”楚弃厄淡声道。 伸手从师灵衣手中拿过这条挂坠。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下双眼发红的载叁,只是那双看似不起波澜的眼睛里藏着些许情绪。 指腹抚过那棵扁平的银器,他没再开口。 瞬间,风落了下去。 头发也渐渐后退,虫子也不再钻出头发,就连玫瑰香都减弱了许多。 师灵衣轻笑一声,借着昏暗光线去看楚弃厄。 他道:“刚刚。” 这样敷衍的话楚弃厄懒得听。 伸手抓起正在回神的载叁,还没动一下,牢房外就响起不绝于耳的尖叫,其中掺杂着几声“死虫子!滚开!不许侮辱我的手!” 神色一暗,楚弃厄探究的眼神扫向师灵衣。 双手举了起来,师灵衣这才露出一个讨好地笑。 “不是我带他们来的。” 言下之意是,不关我事。 很快,楚弃厄就看见何羽桃连滚带爬到了牢房门口,双眼含泪,可怜兮兮,一见楚弃厄,二话不说就扑过去哭喊。 “我的阿哥!你可过了苦日子了啊!!天杀的,谁把你折磨成这样了!” “你。”楚弃厄言简意赅。 如果不是这群人的指认,楚弃厄不会尝到再次被关牢房的痛苦。 何羽桃的哭声戛然而止,抹了抹干巴的眼泪,他甚至不敢看楚弃厄。 “是陆哥让我这样做的,你要是生气了就打陆哥出气,我可以帮你踹两脚。”何羽桃扶住楚弃厄肩膀,真诚地说,“真的。” 听何羽桃表忠心,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楚弃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二话不说就决定离开。 “等一下!阿哥!你手怎么这么烫。”何羽桃捏了捏楚弃厄的手腕,“你不会发烧了吧?你手腕也好烫!” 撇开何羽桃的手,楚弃厄没说一句话,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何羽桃别管。 就在何羽桃还打算强行摸楚弃厄额头时,师灵衣拽过何羽桃肩膀,上前一步。 “不问问吗?”他道,眼睛盯着楚弃厄手里的载叁,“还是准备单独问?” 楚弃厄眼神瞬间冷了,侧头看向师灵衣,紧紧盯着。 那双平日里不装一点情绪的眼睛,此刻对师灵衣有着极强的杀意。 太阳穴传来的疼痛令他咬紧了牙关。转身,楚弃厄拖着载叁往牢房外走。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阻力,楚弃厄回头看,只见师灵衣扬起笑,他说:“不把我带走一起问?” 楚弃厄莫名得有了怒意,甚至在眉目间沾染上几分。盯着师灵衣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来火。 他握紧了拳头,冷声道:“滚。” 撇开师灵衣的下一秒,喉间一腥,平白无故地呕出一口血。 第118章 一瞬间,楚弃厄了然,抬手便看见食指上多了一个伤口,是注射器。 发烧,疼痛,还有呕血。 全是因为载叁的虫子。 这段时间唯一可以近身楚弃厄的,只有躲在暗处的师灵衣。 也只有他知道如何把毒血清除。 他甚至知道,怎么把毒血注入体内,而不被自己的血消化。 冷,几乎笼罩了楚弃厄全身。 冷得他彻骨。 蜷了下指骨,但没有力气。 他的眼睛一片模糊,快要看不清眼前。 大抵是很久之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楚弃厄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十岁生日,是在祭坛上度过的。 那时。 他身边躺着的,是被割下头颅的父亲。 他也是像此刻那样,眼前一阵阵黑晕,凉意从背脊突升,他站在祭坛上,望着周围的人。 直到失去意识。 牢房内最后一丝烛火,彻底消亡。 楚弃厄好像做了一个梦。 尸骸遍地的楚家。 他站在原地,听见被染红鲜血的铃铛响了,看见天边出了夕阳,撒在地面的了无生机的尸骨上。 手腕的疼痛令他迈不动一步。 他只能怔怔地抬起手,满是杀戮的血迹。 楚家,仅剩他一人。 忽而,太阳被月亮取代。 高挂天空却逐渐逼近楚弃厄。 楚弃厄耳边忽而想起那句话—— 当月亮降临是,你将痛不欲生。 他坠进黑暗。 从此,永无赎罪的机会。 - 一滴水落在楚弃厄的唇上,温的,热的。 睫毛颤了颤,耳边听见何羽桃的声音,“醒了醒了,应该没事了。” 睁眼,再次看见何羽桃的脸。 楚弃厄没说话,他将将起身又被何羽桃按下去。 “再眯一会再眯一会儿,气急攻心,可吓死人了。”何羽桃说着,给楚弃厄递过去水。 楚弃厄自顾起身,他看了下眼前的环境。 回了玫瑰小镇的房子。 “哎哎哎……阿哥,你喝点吧,你不喝师兄非撕了我不可。”何羽桃拦着楚弃厄说道。 听见何羽桃说师灵衣,楚弃厄径直停了动作,眼神恢复至一开始那般的冷意。 他开口,声音冷得不像话,“让他找我。” 何羽桃欲哭无泪,几次开口但都因为师灵衣的警告而不敢说话。 见楚弃厄脸色苍白,刚穿好鞋就要往外走。 吓得何羽桃一个猛扑抱住楚弃厄大腿。 “哥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师兄给你注射的是那个虫子的解药!” 动作骤然停住。 楚弃厄低头和何羽桃对视。 在楚弃厄的眼神警告之下,何羽桃咽了咽口水,眼一闭,心一横,他就不信有阿哥的保护,师兄还能把他剐了不成! 于是,他开了口。 “你在被换身份的时候就已经被咬了,当时师兄看出来了。但唯一的解药就是被咬过后挤出来的那一点血。所以师兄就自己去了那个房间,取了解药,去了牢房。”何羽桃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都快听不见。 楚弃厄抬脚就要走。 急得何羽桃抓得更紧,他喊:“我说我说!就是牢房里你已经晕了,师兄就给你注射了解药,然后待在那里守着你。哪里知道载叁会趁你病,要你命来着……” “他人呢?”楚弃厄道。 何羽桃:“啊,你说师兄?师兄在那个房间呢。” 于是楚弃厄半点情面不留,径直甩开何羽桃推门而出。 在何羽桃的哀嚎之下,楚弃厄踏进房间。 一进去,便是熟悉的黑暗。 半点光都没有,空气也浑浊得厉害。 低低咳了两下,楚弃厄便看见黑暗里的师灵衣正凝望自己。 门口,只听见何羽桃扒门的哭声,“阿哥……阿哥啊……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啊,师兄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我承认我眼睛不好,当时没认出来你,但是我一直以为你是有魔术师底牌才认错的呜呜呜……阿哥……你可别说啊……” 屋内,双方对立而战。 十足的寂静。 几乎只能听见虫子爬过地板的声音。 师灵衣松开载叁的肩膀,率先开口, “病好了?” 楚弃厄许久没回应,往前走了几步,手腕缠绕的挂坠还在。 他垂眸去看脸上已然挂彩的载叁。 顿了很久,才说:“你打他了?” 师灵衣愣了愣,“不能打?” 楚弃厄:“可以。” 感到莫名奇妙的师灵衣皱了皱眉,勾手让楚弃厄过去。 但楚弃厄只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看,半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无奈之下,师灵衣只好放开载叁,走到楚弃厄面前定定站了会儿。 伸手,温热的指节落在楚弃厄额间。 原本还算凉的花信子莫名有了滚烫的温度。 楚弃厄移开脑袋,往后退一步,但下一秒又被师灵衣扣住后脑。 强行把手背贴到楚弃厄额头上,末了又摸了摸他的耳后,确定他有退烧趋势这才放开了手。 最终把指腹放在楚弃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师灵衣道:“刚退烧还是去休息。” 楚弃厄瞥了他一眼,快步走到载叁面前,抬手,把载叁按在了地上。 房间内好似震了一下,载叁嗷了一声,半天也没缓过劲。 捂着嘴巴感觉嘴里一股血腥味,一吐血才发现牙掉了。 头顶,只传来楚弃厄冷淡而无情的声音。 “这颗是蛀牙。” 载叁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去瞧,爹的,还真是! 做完这些,楚弃厄才偏眼,挑衅的目光落在师灵衣眼中。 师灵衣笑开,也不再说什么。 他走到载叁面前,见载叁还在捣鼓他那颗蛀牙,点了点他脑门。 问道:“人醒了,现在可以说了?” 载叁抬头瞅了眼楚弃厄,又看了看手心里的蛀牙,他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项链是我捡的。” 他一说话,血就噼里啪啦往下淌。 实在是惨不忍睹。 没顾得上口中的血,载叁怕楚弃厄不信,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噗嗤。师灵衣笑出了声,他单手扼住载叁下巴。 “有时候,离谱的理由才会令人信服。” 载叁点点头。 但楚弃厄却站在原地,垂眸盯着载叁的脸。 “在哪里捡的,什么时候捡的,捡到时,它是什么样子。你为什么说是你过世亲人的遗物。” 快速蹦出这一长串,几乎是楚弃厄的极限。 楚弃厄说完,只觉得脑子涨涨的,显然是烧没完全退下。 他死死盯住载叁的脸,直到对方出声。 动了动唇,“我……” 便没了声音。 下巴倏忽传来剧烈疼痛,是师灵衣在用力。 疼得载叁刚掉落牙齿的牙龈贴合舌头,彻底感受到牙上残留的碎牙。 “是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人身上。”载叁终是愣不住。 大概是藏族服饰这四个字被楚弃厄捕捉,他双眼眯起,单膝蹲下,直视载叁。 “什么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载叁道。 又是一阵强烈的痛感来袭,载叁几乎眼前发黑,他忍着痛看向楚弃厄,手抓紧楚弃厄袖子。 “是一个没有皮的人,满脸血,他手里握着这个。”说罢,拍了拍楚弃厄,“我要……死了……” 松开。 师灵衣望着载叁倒地咳嗽,他和楚弃厄对视一眼,双方同时脱口而出。 “埃达。” 出了埃达,没有人会是这样的姿态。 楚弃厄又问:“他是藏族人?” 载叁摇头,“是楚家。” “楚家。”楚弃厄重复着载叁的话,“楚家……” “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师灵衣问。 载叁狠狠咳了好一阵,脑子里回忆了一番,“七年前。” 七年前,楚弃厄蹙眉,“确定是七年。” “我骗了你对现在的我有什么好处?”载叁道,用下巴抬了抬,“你不信你就自己摸一下,那个铃铛下有七圈划痕。” 顺着纹路摸过去,确实是七圈划痕。 楚弃厄脸上依旧冷冷的,他盯着载叁想要从对面眼中看到一丝隐藏。但可惜没有。 七年,七年前的楚家…… “他说自己是楚家人,还说拿着这个东西找你,你能帮我们找到凶手。”载叁说着,又想起他差点就能成功,叹了口气,“哪里知道你还有个护身符。” 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楚弃厄身旁的师灵衣身上。 “他现在在哪儿。”楚弃厄问。 载叁皱眉,“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人都死了。” 第119章 “他没死。”楚弃厄说。盯着载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他一直都在这里。” 寒意爬满载叁后背,冷得他打哆嗦。 “你说什么?他没死?!” 没人回答他。 地板上虫子爬过地板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更加突出。 “楚家的人……没死……”载叁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骗了七年,“所以,小九回不来了……” 楚弃厄起身,只说:“带我去找埃达。” 载叁没有反应,他只喃喃道:“小九死了……小九死了……” 虫子爬过他背部,隐入载叁的衣服里,他全然没有感知。 直到一直虫子攀上载叁的颈脖,似要下嘴咬断时,师灵衣出手捏住那只虫,狠狠摔至地面。 一滩烂泥。 载叁被吓到了,他没反应过来,惶恐地抬头看向师灵衣。 只见师灵衣回过头,“这就是他存在的证据。” 你驯养的虫子想要你的性命。 彼时,载叁才彻底相信了埃达没死的事实。 他大喊着,“不可能的!他是楚家人,楚家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那场天灾,早就让楚家没了,他活不下来的……小九也活不下来……” 掩面哭泣的载叁再也憋不住,他用无数谎言与尸体堆砌的希望,不过是被他人拿去操控的工具。 “楚家……怎么可能有人活下来……” “带我,找他。”楚弃厄冷静出声。 单手拎起载叁就要往外走。 屋内的虫子正在迅速攀爬,它们似乎彼此争斗撕咬直到死亡。 载叁有些心灰意冷,扶住楚弃厄的手腕便道:“我自己走。” 说着,便独自起身走到门口,拧动门把手。 光泄了进来。 但载叁依旧浑身发冷。 门外,是何羽桃他们在偷听。 他们望着载叁的眼中大多是同情。 只有楼梯口蹦出的载十七扑进载叁怀里。 “哥哥!他们说你要工作,叫我不要打扰你。”载十七道。 载叁望着不足自己腰间高的载十七,嗓子涩了又涩,手掌落在他头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载十七用狐疑的神情抬头看自己,载叁才扯出一个笑。 “哥哥工作完了,十七来接我回家吗?” 第92章 载十七笑眯眯地把手里糕点双手奉上, 他说:“是的,这里的哥哥姐姐比之前的哥哥姐姐们都好,给我做了好多新奇的好吃东西。哥哥看。” 望着小不点大的载十七满脸笑容模样, 载叁咽下喉间的酸涩,落眸在他手上的糕点。 片刻后,才慢慢抱起载十七, 说着,“回家吧。” 他走得很慢, 手中的小孩并不重,却像背了千斤重一般,走得沉重繁琐, 喘不过气。 “哥哥,你脸怎么受伤了。”载十七问他。 载叁只道:“哥哥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说着, 便觉怀里的载十七挣扎起来。 扑腾两下小短腿蹦下去,快步走到师灵衣面前, 往他手里塞糕点,他说:“给你吃, 都给你吃。能不能不要再打我哥哥了,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手中是蓝简做的玫瑰花糕, 很香。 师灵衣慢慢蹲了下去, 和载十七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载叁身上。 “你都贿赂我了, 我哪里有拿人东西还打人的道理。” “真的吗!”载十七的眼睛亮亮的,但下一秒又暗了下去,“以前也有一些哥哥姐姐说过这样的话, 后面还是打了……” 他沉默了会儿,又抬头看向师灵衣,“能等我长大吗?” 长大了, 哥哥就不会挨打了。 眼见载叁走过来,师灵衣把玫瑰花糕送进口中,他转动眸子凝望载十七,嗯了声,“我吃了你的东西,不会骗你。” 载十七欢呼一声,他转身,还没见到载叁,眼前就被一片黑暗笼罩。 是一只很凉的手。 耳侧响起混乱,似乎有东西在爬行。 被腾空抱起的载十七想挣扎,但那人手劲儿太大丝毫无法挣脱。 试了几下后还是没办法的载十七哭出了声,他喊着,“哥哥……我要哥哥!” 手臂四处挥动,但碰不到自己的哥哥,载十七愈发心急。 一只充满老茧的手捂住载十七的眼睛,身后传来载叁沉稳地声音。 “十七,别怕。” 慢慢的,载十七止住了哭,想睁开眼睛看载叁,换来的只是捂得更紧的力气。 过了很久,久到载十七只能听见耳边血液的轰鸣,他再一次轻唤,“哥哥……” “十七……”载叁的声音有些弱,他慢慢地开了口,“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玫瑰花香再度充斥鼻间,掩盖住浓郁的血腥,载十七闻了许久,久到周边死寂。 楼下钟声在滴答作响,楼上所有人怔怔望着地上的玫瑰花瓣。 他们互相对视着,但也不敢喘气。 直到载十七重新睁开眼睛,他看见面前所有人的表情,没有哥哥在场。 转身,风吹过。 玫瑰花瓣飘过窗户。 坠在花海。 “这个魔术,叫大变活人吗……”载十七喃喃道。 何羽桃想上前安慰载十七却被陆品前按住。 比了个手势,陆品前摇了摇头。 刚刚的载叁就是被埃达抹杀,而现在的载十七是载叁的载体。 忽而。 无数的虫子畸形爬行,爬到载十七的身上,钻进他毛孔中,吸食他的血肉。 见状,何羽桃再也忍不住,他冲到载十七身边想把那些虫子剥离,但被头发筑起的高墙而阻止。 任凭何羽桃如何动作,均无法破除。 “没用的,你怎么改变都改变不了事实。埃达是故意杀了载叁。”陆品前道。 他有些不忍直视,但还是说出了事实。 “他知道一切。” 包括载叁刚才与师灵衣和楚弃厄的对话。 砰! 巨大的震荡让所有人回过神。 他们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一般。 强大的吸力迫使所有人清醒。 再一次。 钟声敲响。 早上的七点。 他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玫瑰小镇的城门口。 何羽桃皱了皱眉,“我们不是在那栋小屋吗?!” 抬头,没有人头,没有袁静。 师灵衣盯着不远处城门口的小贩,他抬了抬下巴,“很眼熟。” 顺着目光看过去,何羽桃眨巴眨巴眼睛,“这不是我们早上看见过的那个大叔?” “是叶庆扮演的胡子大叔。”陆品前道。 安康拖长声音说:“我明白了,我们重来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告诉载叁关于埃达的事,说不定他还不用死呢!”戚茜一不做二不休,径直跨入玫瑰小镇。 但这一次,她没再被人注视。 所有人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继而干自己的事。 感到奇怪的戚茜回头意示其他人跟上。 于是其余人一并跨进小镇。 依旧只是收获了几个眼神。 安康懵了一下退回头重新看了上头的小镇名字。 是玫瑰小镇没错啊…… 还没等大家缓过神,就有一位青年人站在他们面前。 他身着一件红袍,头戴一条白色发带,生得俊俏清秀。 脸上挂着阳光笑容,问他们:“诸位,是来玫瑰小镇找宝藏的吗?” 何羽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普通的冲锋衣,找哪门子宝藏。 “对。”师灵衣开口。 他嘴角扬起笑,那双浅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这位青年人。 这时,何羽桃看懂了,这个青年人在撒谎。 他和师灵衣嘴上的笑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这一次,跨进玫瑰小镇,是一定要撒谎吗…… 只见那青年人转了一圈眼珠子,最后的视线落在师灵衣身上,他笑意更甚。 转身,带着众人往前走。 “让我为您安排住所吧。”青年人道,他的袍子被风吹动,声音混在风里,有些破碎,“对了,我叫载久。” “啥?!”安康张大下巴,有些慌了。 左右回头看有没有退路可跑。他可是见过载久发疯的样子,要是他等会疯起来把所有人都杀了,可没有天降救世主了。 但仔细一想又不对,他们初进玫瑰小镇的时候,那会儿可没见着什么载久,甚至听都没听过,怎么第二次过来,就看见载久了。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奇怪。 眼前的载久手里拿着一根魔杖,说是魔杖,但其实不过是一根雕刻得好看的杖子。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安康。 “听说过我?” 安康望着载久那双大得有些空洞的眼睛,冷不丁背后出汗,他摇了摇头。 第120章 “没有。”他道,“从来没听说过。” “请问,你知道载十七家,在哪里吗?”何羽桃挠了挠头,“可能有些突兀,但我还是想找一下他。” 载十七,载久念着这个名字,他眼尾一眯,笑道:“好似没有。我们这里从来只有我姓载。” 啊……何羽桃不由得张了张嘴,说不上来哪里怪。 难道自己之前经历的是幻觉? “那你听说过叶庆和袁静吗?”蓝简问道。 载久领着他们往前走,过了街道,他状似沉思一会儿,“好像听过。” “在哪里?”蓝简追问。 夕阳落了下来,照在载久的头发上,有些发黄。 他站在房子面前,指着门口贴的两张画像道:“是他们俩吗?” 众人凑上前,纷纷去看。 却见画像上叶庆和袁静目视前方,气质温和。 载久和站在原地的楚弃厄、师灵衣视线撞了几秒,他再次移开视线,走上前,站在众人身后。 他轻叹,“我出生时他们便在了,好像是犯了忌讳,被罚做门神了。” “什么意思这是?”安康没反应过来。 陆品前神色一凝,好似反应了过来,他道:“你们这儿也有门神这个称呼?” 点点头,载久当着众人的面推开陈旧大门。 他漫不经心,“从前这里来过好多人,他们有时候会教我们说话。我听一些人说,不听话的人就会被罚去做门神。” 入眼,是和之前别无二致的装饰。 就连厨房那用过的餐具都摆放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布满了灰尘。 载久开了灯,还是那般昏暗。 他转过身拍了下手,“那么,祝大家愉快。明日,你们就可以自行上街寻宝藏。” 不是,不是……何羽桃心跳如雷,指着这环境结结巴巴道:“这不是我们先前来过的地方吗……” “来过?”载久莞尔一笑,“来过也没有关系,我们这儿经常有游客来的。来过好几次的都有。” 安康沉默了,他不说话,只盯着载久瞧。 瞧了好久忽而对视。 就在眼神交织的那一刹那,安康断定了一件事。 这个载久,他一定见过。 沙发上报纸还躺在那处,安康问:“你住哪里?” 载久抬脚踩上楼梯,灰尘上立马印出一个脚印。 “和你们一样。” 蜘蛛被他踩在脚下,他淡笑着,“希望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载久。”陆品前道,仰起头看着载久的背影,“你们这儿的夜晚也有传说吗?” 载久不语,只笑。 几秒后,他指了指门口的画像。 “如果遇上了,可以让他们帮你们。” 说完。 消失在视野中。 何羽桃转身看向门上贴的画像,因为太过逼真,他又移开视线。 躲在楚弃厄身后,“阿哥,你说这究竟是不是叶庆和袁静啊。” “是。”楚弃厄贡献了从进入小镇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往前走,伸手撕下袁静的画像。 “他死在画里。”楚弃厄说。 第93章 手中的画像彻底化为灰烬, 落在满是灰的地板上。 楚弃厄抬眼,看向门上的叶庆。 片刻之后,他移开视线, 长腿一抬,往楼上走去。 他推开房间门,门依旧不稳。 腕骨突出, 楚弃厄动了动指骨,试了几下手中的门。 是被他踢到的那扇门。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唯一改变的只有时间。 身后,何羽桃跨进房间,他怀里抱着摆钟找了颗钉子就往墙上钉。 墙壁被他敲得咚咚响, 他头也不回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把时间统一一下。” “陆品前不是戴表了吗?”安康摸着下巴问,他望着何羽桃的动作连连啧声,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我来。” 何羽桃松了手, 叉着腰指挥安康挂钟。 “那个表已经不显示时间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个摆钟占为己有。” “您可真强盗。”安康说道。 “那不然呢, 我又看不见时间。”何羽桃说。 “这不是很好看吗, 你看看外边的太阳就知道大概几点了。”安康摆好面前的钟, 回头朝窗外抬下巴, “而且底下有花海, 根据阴影也能知道几点。” “我表上的时间是上午六点。”陆品前跨入房间,拨动钟摆,“这里显示下午七点。” 嗯哼。安康鼻间发出声调, “所以呢?” “我们刚刚站在小镇门口的时候,钟响了七下。”陆品前道。 “摆钟确实是只能响十二下,这很正常。”安康说。 听完安康说话, 陆品前上前,用手指轻轻拨动钟摆,接着浑厚的钟声响起。 咚—— 咚…… 咚…… 越听安康的心就越凉,他的笑容僵住,喉间甚至发不出声。 十九下钟响。 下午七点。 如果不是这个钟摆有古怪,那就是这个地方有古怪。 “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和我们先前走得时候一模一样吗?”蓝简问他。 说着,指了下床上的被子,还处在楚弃厄离开的状态。 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安康脑袋上,师灵衣强迫他回过身子,又掰了下他脑门。 视线里,门上的裂痕明显。 这是楚弃厄踹倒的。 也就是说,这里在很久之后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的模样。 可他们明明只是眨了个眼啊! 拍了拍安康肩膀,何羽桃同情他,“我明白,我一开始也很难接受。” 抿唇,安康深吸一口气,回望过去。 他道:“是有点过分难接受了。” 谁敢信自己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时间过了好多年。 领路的人分明是个恶魔却露出得体笑容,他还住在隔壁。 举手,安康已经放弃挣扎,甘当笨蛋。 “我们现在怎么办,各位老师。”他道。 戚茜噗嗤一下笑了,快步走到安康面前,靠近对方,在看清他眼底的恐惧时,她笑得更开。 低声,带着些许蛊惑,“看一下窗外。” “啊?”安康瞪大眼睛,用手指了下自己,“我?” 耳后响起师灵衣惯用的拖腔,他的手落在安康背上,轻轻一推。 “七姐,你越来越坏了。” “彼此彼此。”戚茜回复。 只有安康一个人站在床边,愣是不敢转动一下眼珠子。 他知道如果他看了一定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灯光全灭的屋子。 那种吓人,比密室最恐怖的主题还要可怕十倍。 “康康,你快点看吧,不然那些虫子不来的。”何羽桃打着哈欠,他又捶了下自己的腰,一屁股坐在床上,“真不知道载久搞什么毛病,累死我了。” 也许是床确实软,何羽桃干脆躺下。没等他彻底躺好,就有好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远处,响起陆品前的声音。 “或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方法通关。” 何羽桃越想越不对劲,他想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众多头发缠住,双脚被绑在了床尾。 他唉了两声,“不对啊,哥,阿哥!” 一片阴影投射下来,楚弃厄低垂的目光没带多少情绪,他的身后走出一个人。 只见师灵衣满脸笑意,他一步步靠近何羽桃,说道:“不愧是小锦鲤神,万中无一的事都被你给碰见了。” 头发越束越紧,勒得何羽桃手腕生疼。 “等会!我觉得我们还是按照正常副本通关比较好!” 没人回答他,只有师灵衣逐渐靠近的动作。 匕首刺入何羽桃的衣袖,径直朝他手边的头发刺去。 听得一声凄厉。 而后钟摆迅速摆动。 接着窗外的时间在不停变化,直到转了两圈,钟摆才彻底停下。 时钟指向了十二点。 “变……变成晚上了……”安康喃喃道。 他软着腿往后撤,却在背后撞上楚弃厄。 哆哆嗦嗦地抬头和楚弃厄那张死人脸对上。 两眼一翻,倒了。 另一边的何羽桃苍白的唇动了动,手腕彻底失了束缚。他翻身对着床就开始干呕。 “太恶心了,感觉自己在钟摆里面晃了好多下,跟坐海盗船一样——” 猛然,何羽桃似乎感觉自己暴露了什么,立马捂住嘴,他找补了一句,“像摇摇车。” 师灵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羽桃。 浑身上下就写了几个字:我知道你底牌。 从伊甸园那会儿暴露的底牌信息就是何羽桃的底牌。 何羽桃腾地一下坐起来,他指着正单手拖地上安康的楚弃厄,威胁师灵衣道:“那阿哥还是无底牌的呢。” 第121章 无底牌的玩家,可是不限时间和地点,只要找到检举台就能检举的。 弯腰附身,师灵衣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相反他笑得十分温和,温和到有些瘆人的地步。 “何羽桃。”一字一句地喊名字,犹如阎王爷念死亡名单,他的眉眼几乎笑弯,“你想死吗。” 一句陈述句,把何羽桃逼疯。 啊啊啊!何羽桃跳起来,大喊,“我再也不要跟师灵衣一起玩了!这货太吓人了!” 气定神闲的师灵衣缓缓收了笑容,走向窗外,他侧站窗帘身后,不知道在等什么。 屋内,何羽桃还在发疯,烛火跳跃几番。 骤然。 一声咚。 所有人把目光移到墙上的摆钟上。 下一秒。 无数声音涌进他们的耳中。 师灵衣抬起手,指节撩起一部分窗帘,垂眸向下看,便见到漫天玫瑰花瓣落下,街道上挤满了人,他们目光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一个方位走去。 那个方位,是城门口。 回过身和楚弃厄对视一眼。 安康被丢至师灵衣身旁,就在他悠悠转醒之时,耳侧只听见该死的师灵衣不痛不痒的一句话。 “如果你死了,可以报我的名字。” 为!什!么! 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土。 安康这下彻底清醒了,就是背上有点痛。 他一抬头,就见何羽桃尖叫着压了过来。 又摔了一次。 蓝简捂着口鼻,有点嫌弃,“我能戴个口罩再跳吗?” 师灵衣拎着蓝简的小书包,替她背上黄色书包,拍拍蓝简脑袋,眼底的温柔都要溢出,“不行哦。” 干净利落一推。 漂亮。 拍了拍手,师灵衣扭头意示戚茜。 只见戚茜单手撑在窗框上,她拒绝了师灵衣友好的帮助,直言,“我是孤狼。” ok,孤狼崴脚了。 陆品前瞅着,慢悠悠从窗户上放下窗帘,顺着窗帘爬下去,顺利到底。 竖起大拇指给自己点个赞。 一转身,就是四个哀怨的目光死盯自己。 他刚要张口,就听见头顶有人吹了声口哨。 “来偷情?” 师灵衣是神经,楚弃厄鉴定完毕。 单手绕过窗帘迅速滑下去,平稳落地。 他抬头瞪了眼师灵衣,就见师灵衣也学楚弃厄,单手绕窗帘滑下去。 他抱着手臂,冷冷瞧着师灵衣落地。 抬脚就是一脚踹过去。 莫名挨了一脚的师灵衣痛得嘶牙咧嘴,扶着腿一瘸一拐走向戚茜。 两个腿不行的人,只好双双搀扶对方,携手并行,风雨同舟。 望着眼前两个瘸腿,他俩走得最快。 其余几人跟在后面。 何羽桃把手藏在袖子里,左右望了望,他说:“阿哥,你说我们跟过去会不会看见人头啊?” 依旧是一副冷淡样。 自讨没趣的何羽桃只好努努嘴,看向陆品前。 陆品前倒是好心,“有可能是你自己的人头。” 这黑夜就不要讲鬼故事了好吗!何羽桃瞪过去,他说:“陆哥,你等着,我早晚造你的谣。” 比了个嘘,陆品前回他,“造谣?我可是清白无敌善良的预备法医。” “他喜欢在尸体身上缝一朵花。”楚弃厄道,声调依旧很冷,“师灵衣身上有。” 陆品前:…… 陆品前咬牙,“超绝敏锐力,闭嘴吧你。” 耳侧是蓝简的笑声,她笑陆品前:“你居然有这种癖好。” 呵呵。陆品前皮笑肉不笑,“你不会猜拳。” 蓝简不笑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戚茜,自动远离这群不会讲话的人。 望着前面三人的背影,陆品前沉默了会儿,踌躇片刻后才开口,“那个阿楚……我、我们……那个认错人……” “我知道。”楚弃厄语气平静,目视前方,他说:“你们只是没长脑子。” 这不能怪他们。 陆品前:…… 何羽桃:…… 安康:…… 两眼一闭,安康心安理得接受了自己没脑子的事实。 他点点头,“确实,但凡我早点看出来你没底牌就好了,这样第一就是我了!” 啪! 一个脑瓜崩落在安康头上。 何羽桃怒其不争,“你清醒一点,你根本打不过阿哥!” 第94章 被白白挨了一下的安康嘟囔着小话揉揉脑袋闷声走路。 一行人不断被挤至前方, 周边的居民愈发得多,几乎簇拥着他们几个人前行。 满是玫瑰花香的街道,高挂天空的月亮, 乌云缓慢移动,将将盖过月亮。 何羽桃越走越觉得奇怪,只觉周围的场景越发陌生。他有些害怕, 抱着陆品前胳膊缩着走路。 见何羽桃这般,安康也心里发麻, 搂住何羽桃跟着他。 安康说:“不是我说,你们不觉得这些人很奇怪吗?” 话落,侧边便投来一道目光。安康抬头和陆品前对视上, 只在他眼睛里看出几个字:超绝钝感力。 陆品前道:“这些人估计是被玫瑰香给迷住意识了。” 说着,抬起下巴让众人看领头的那个人。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男人, 身材瘦弱,额头绑着一条白布, 褐色的卷发至下颚,身着红袍, 提着一把剑, 脚步悬浮。 一步一步往前移动。 身后的那些居民的姿势与这个男人十分相似。 但更相似的并不是姿势, 陆品前垂下眼帘复而抬眼时盯上了楚弃厄。 遥想当时见到楚弃厄的第一面, 他似乎就是这样的装扮。 魔术师。 楚弃厄神态自若, “我没有底牌。” 安康一整个大震惊,他就差跳起来捂嘴了。 “不是哥们你狂啊,你知道没有底牌的玩家是众矢之的吗?!你信得过我们不检举你, 我可信不过我自己。” 声音戛然而止,安康感受到了楚弃厄的胁迫目光默默做闭嘴手势。 不到一秒,他又开了口, “所以到底谁是魔术——” “嘘……”蓝简竖起手指,看向周围,“听,有声音。” 若隐若现的声音,金属的碰撞和爬行声不绝于耳。 安康浑然忘了先前要说什么,后背都是麻意,他甚至不敢回头看。 直到余光中闯进大量的虫子,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和何羽桃两个人当难兄难弟相互搀扶不晕倒。 “桃子,咱俩,要不,晕了吧。”安康有气无力道。 何羽桃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全凭意志力撑着。 “坚持。我们也是,见过世面的。” 话落。 虫子爬进了何羽桃的嘴里。 软壳触感瞬间席卷何羽桃的大脑,他脑子一片空白,能感觉到那虫子的四肢触腿上的毛剐蹭自己的口腔,甚至带着浓厚血腥味。 他移动眼珠子,和虫子翅膀的斑点对上,于是脸色一白,腿一软,人就倒了。 手肘被陆品前撑着,耳侧传来楚弃厄凉飕飕地话语。 “它爬进你喉咙了。” 腾地一下,何羽桃身子直挺起来,硬撑醒来。 于是楚弃厄才舍得伸手把虫子从何羽桃嘴边拽出来砸在地上。 刚丢完一只,身旁的安康就开始大跳。 “我去!大瓢虫!滚开滚开!” 才说一句,就被陆品前捂住了嘴。 “我们现在是混在这里的人,这里的人可不会怕虫子。”陆品前警告他,“别出声,不然我把何羽桃刚吃的那只虫子塞你嘴里。” 露出痛苦神色的安康瞅了眼地面上被摔得稀巴烂的虫子,不得已点了点头,他余光瞄见蓝简,只见对方倒是不怕这些虫子,甚至抓了只用真空袋装起来了。 ……什么奇怪的少女,安康想着,闭紧嘴巴,缩到何羽桃旁边,挤着陆品前走。 很快,七个人走在一处,他们脚下有无数的虫子。 玫瑰香令人作呕。 周围的场景彻底变了个样子,没有玫瑰花,没有集市,只有无尽的枯土和杂草。 红袍男人走到一个小土包上,所有人彻底停下脚步包括脚底的虫子。 剑被他握在手心,转身刺入面前的老人,而后带出。 血溅在他身上,显出几分狠戾。 老人捂着心脏,没几秒就失去力气倒在地上,露出男人的脸。 身旁的何羽桃倒吸一口凉气,连带安康几乎涨红了脸。 他们可算知道魔术师是谁了。 站在面前的人,是袁静。 那个总是胆小好脾气的袁静,此时捏着一把剑,脸上挂着死人的鲜血。 袁静抬眼,和不远处的几个人对上视线。 接着,无数的虫子奔赴而去,攀爬在老人身上,啃食他的血肉,只留下一具血淋淋的骨头和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 第122章 听不懂的话从周边人的喉间发出,是胸腔的颤动。 何羽桃莫名觉得很眼熟,他眼皮一跳侧头看向戚茜。 只见对方道:“有娀的咒语。” 柯降奈曾经念过。 何羽桃重重叹了口气,又是有娀。 就在他还没从有娀的阴影走出来时,就见周边所有人跪于地上,双手伏于地面。 他们试图在用死去老人的心脏在献祭。 看了看周围,何羽桃麻溜儿跪下,混在其中,拽了拽安康又拉拉楚弃厄。 安康倒是快速,但楚弃厄纹丝不动。 很快,伏倒一片,唯独剩下四个人。 楚弃厄、师灵衣、戚茜、陆品前。 何羽桃抬头再次抽抽楚弃厄衣袖,小声道:“哥……阿哥……我们现在是行尸走肉……我们没有意识……” 嗓子几乎说冒烟都没见楚弃厄有蹲下的趋势。 戚茜冷哼一声,“你们有娀,还真害人不浅。” 怎么这个地方,哪哪儿都跟有娀逃不开关系。 陆品前琢磨了小会儿,他看向楚弃厄,“阿楚你认真说,你是不是有娀的圣女。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么荒诞的事。” 话音刚落,侧方楚弃厄就向他投去一个“想死趁早说”的眼神。 看的陆品前脖子一冷。 耸了耸肩膀,陆品前感觉到地面安康正在拉自己的袖子,他和不远处的袁静对视着。 而后,他笑:“袁静啊,你藏得真深。” 袁静站在最前方,地面上是一堆模糊不清的尸骨,他勾唇笑,提剑刺入骨头里,把心脏拽出来。脸上的血迹显得他阴郁十足,他抬脚,走向楚弃厄。 站定。 他比楚弃厄矮一些,只能微微抬头去看。 剑被袁静缓缓提起,心脏还滴着血,落在楚弃厄袖上。 “吃。”他道。 垂眸,视线定格于那颗泛着腥气的心脏,楚弃厄的指骨隐隐透着压制的怒意。 他的脸色极其得沉,抬眼看向袁静时带着深深的探究。 但袁静脸上坦荡无比,只对着楚弃厄挑眉,又把心脏移至楚弃厄嘴边,再次催促。 这颗心脏微微带有温度,楚弃厄的衣领沾上了血。 他站在那处不言不语,但明眼人都知道,楚弃厄在压抑怒意。 反观袁静,似乎铁了心的要楚弃厄吃下这颗心脏。 何羽桃压低声音问安康,“不会这场祭祀是给阿哥办的吧……” 点了点头,安康回他口型,“不然为什么要他吃心脏。” 看懂口型的何羽桃五官皱在一块,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盯着楚弃厄薅的人。 他举手,比划了下那颗热乎的心脏。 “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一定要楚弃厄吃这颗心脏呢?” 安康吓得赶紧拉拉何羽桃,但没拽住。 只见何羽桃爬起来,挡在楚弃厄面前,他说:“袁同学,再怎么说我们阿哥也没惹你吧。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你一不说明白,二搞这么一出,是个人都不会吃的。你倒是说明白为啥要阿哥吃这颗心啊。” 袁静的眼神终于舍得从楚弃厄那移开,转移至何羽桃身上。 沉默几秒,他说:“那你吃。” 何羽桃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这不是必须规定人吃的啊?! “你你你你再考虑一下呢?!”他说。 袁静的脸色没有任何动摇,他目光平平,盯着剑上的心脏,递到何羽桃面前。 浓郁的血腥臭味袭击何羽桃鼻腔,他腿部一软径直要摔,所幸身后站着的是楚弃厄。 何羽桃道:“是不是我吃了,我们就能走。” 点头。袁静道:“吃了就能离开。” 咬了咬牙,何羽桃憋着气伸手,指尖刚触到心脏,手腕就被人抓住。 侧头,是师灵衣。 师灵衣挑着眉,眼睛紧盯袁静,“袁静,魔术师。” 上下打量着袁静的穿着,他评价:“不如楚阿穿得好看。” 袁静:…… 他冷着声音,语气几分不耐,“让开。” 侧身,师灵衣当真让出一条路。 他抱着手臂,浅金色的瞳孔凝望袁静,眨眼,浅色的睫毛扫过下眼帘。 “是你被骗了。”他道,笑意从齿间撞出,“袁静。” 皱眉,袁静侧头和师灵衣的视线交织。 下一秒,手中的剑就被陆品前抢了去。 陆品前提着剑左右瞧了又瞧,啧啧两声满是不屑,最后他朝楚弃厄道:“阿楚,你当时假扮魔术师的时候为什么不装一下你有剑。” “副本前不让带武器。”楚弃厄语气淡淡。 “那我带了啊。”戚茜说着,给大家展示自己腰侧的匕首,“非常好用。” 陆品前瞅着戚茜的匕首点头,又伸手把剑尖上的心脏拿下来。 血一瞬间沾满他手心。 接着月光瞧上许久,陆品前越看脸上的笑便消失。 剑掉落地面,引得周围所有人停下声音齐齐回头。 陆品前利落掏出蓝简包里的小镊子与手术刀,切割出几块碎肉后又拿起瞧。 另一边,袁静默默后退。 突然,脚跟碰到硬物。 头顶有人响起声音。 “送礼物的人,要留下感谢才对。” 师灵衣轻飘飘地一句话落在头顶,砸得袁静浑身发软。 瞬间,他肩膀巨疼,几乎无法使上力气。 袁静道:“你到底是谁。” 挣扎几番,依旧无果。 高挂的月亮几乎照亮整个山坡。月光撒在每个人脸上,诡异与洁白并存。 只有师灵衣低垂双眼,唇碰了几下。 “两个魔术师。”他说着,倏忽抬眼盯向树后,“总要死一个。” 乌云遮住月光,彻底陷入黑暗。 周边仅有虫鸣与爬行声。 陆品前收了工具,看向袁静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半响后,他走到袁静身边。 开口仅有一个字,“吃。” 何羽桃看得奇怪,拿到这颗心脏的人都只会说这一个字? 就在他还在想的时候,就听陆品前再次开口:“这是你的心脏。” 何羽桃:???!!! 第95章 什么什么心脏??谁是谁的心脏???何羽桃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他无意识指了指地面的骨头再张了张嘴看向面前脸色煞白的袁静。 一瞬间,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个死的人才是袁静,袁静杀了自己,把心脏掏出来给他们了…… 沉默, 何羽桃有一刹那失语。 乌云散去,月光再次洒下。 大抵眼前这一幕带给人的震撼实在是强烈,安康趴地上直愣愣盯着陆品前手里那颗还在滴血的心脏。 心脏上微乎其微的缺口落在他眼中。 身旁是戚茜用手指点了点他肩膀, 而后越过他,“回神了。” 安康这才眨眼压下诧异。 面前的血腥被戚茜背影所遮挡, 除却空气中隐隐的铁锈味,便是浓郁的玫瑰花香。 安康慢慢爬起来,扭头看向一旁的楚弃厄, 却见对方满目的冷淡,似乎对这种事异常不理解。 再将目光投向戚茜,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侧脸一览无遗。 酒红的卷头随风飘动, 手腕藏着匕首,视线落在面前的心脏上。 她慢慢地转身, 微微挡身在陆品前面前。 陆品前的手上满是红色, 他的目光和袁静身后的师灵衣交织一秒, 继而他再次向前走了一步。 “我不觉得我们没办法活下去, 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大爱无疆。” 说着, 心脏触碰至袁静的唇。 干涸脱皮的唇触到湿润的心脏,如同在沙漠遇上绿洲。 但袁静始终闭着嘴,没有动一下。 一只手穿过颈部扼住他的下巴, 身后是坚硬的骨头。 袁静疼得眼前发黑,耳边却传来师灵衣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 “让我猜猜,这颗心脏究竟是谁的。” 心脏被挤压进袁静嘴里, 他尝到干腥无比的味道,混着无法下咽的人体组织却动弹不得。 师灵衣一只手便扼住袁静,眼睛却是看向何羽桃的身后。 半颗心脏就这样被陆品前塞进袁静嘴里,听得几声干呕,陆品前还是狠了狠心,把最后一些心脏尽数塞进去。 地上是掉落的大量碎肉,血几乎染湿衣裤。 直到最后,师灵衣猛地松手,只见袁静腾地一下到底干呕许久,呕得手臂青筋爆出,呕得肺部将将吐出。 垂眸,师灵衣的眼睛只在袁静身上停留几秒,而后再次转向方才的地方。 在袁静猛然提气的瞬间,一声乌鸦叫声刺破天际。 坠落,砸进泥土中。 鲜红的血顺着羽毛流入地上铺满的枯草上。 众人顺着视线望过去,便见楚弃厄自暗处走出,指腹有一道血痕,他浑身的戾气还未消散,走近乌鸦。 第123章 蹲下,徒手撕裂乌鸦的嘴,从中取出一块金子。 正正方方的金子,异常完整。 楚弃厄抬眼,把金子丢给师灵衣。 他没说话,只侧了侧脸,似乎在等着谁。 师灵衣眺眼去看,又在下一秒移开视线,他单手抓起袁静的衣领,将那块金子塞进其眼睛处。 听得几声惨叫后,袁静几乎哑了嗓子。 师灵衣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迫使袁静抬头与自己对视。 一只完好的眼珠满是恐惧,另一只,则是被金子镶嵌。 血迹顺着脸部往下淌,师灵衣抬手用指腹替他抹去一些,笑着说:“你倒是两手不耽误。” 什么意思?何羽桃眨了眨眼,刚要开口就见师灵衣大拇指按进袁静那只镶着金子的眼睛。 血又瞬间淌了一大片。 这架势看得何羽桃心底发毛。 “卖我们人情,又给人通风报信。”师灵衣说,他望了望袁静脸上的血,“好人真好做。” 咔哒—— 金子从袁静眼睛里掉出,模糊不堪的血肉与爆起的眼珠滚动几下,最终听得袁静凄厉痛苦声。 他的眼睛几乎被那枚金子磨烂失去了痛觉,他的眼前阵阵黑影,好似脑中那根筋被人生生扯了出来,此刻拽着不放手。 而余光却看见师灵衣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那双浅金色的眸子,显得发灰。 “要不要……”师灵衣说,抬脚碾过乌鸦的尸体,他盯着袁静那只模糊不堪的眼珠道:“我拿它的眼睛送你一对。” 乌鸦的头被碾断,便连袁静的脖子也开始发疼。 他想叫却哑然,抚着脖子就是叫不出声。 几番之下,他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红袍几乎缠满他整个身体,袁静的指尖渗入土中却抓不到任何救命稻草。 直到失去意识前,他才觉得身上一轻。 气,顺了过来。 眼前逐渐开始清明,袁静看见师灵衣冷着一张脸正把自己往泥里摔。 灰尘扬起一大片,袁静吓得大叫起来,直到皮肤与地面的接触强烈迫使他头颅疼痛时,他才彻底反应过来,他刚刚差点被别人占据了身体。 狠狠咳了几下,他看见师灵衣脚边的乌鸦消失了,徒留一片血迹。 彼时,师灵衣在尘土之中慢悠悠出声,“醒挺早。” 袁静木愣愣地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睛,真实的触感告诉他,他的眼睛还在。 那刚刚…… “看来魔术师,”师灵衣不紧不慢地开口,拽起袁静肩膀便看向另一侧的楚弃厄,贱嗖嗖地说:“都喜欢跟埃达做交易啊。” 话落,何羽桃一个箭步冲上前捂住师灵衣嘴巴。 “可不敢胡说。” 楚弃厄刚撕了一只乌鸦的嘴,小心再把师灵衣的嘴给撕了。 想至此,何羽桃瞅着楚弃厄笑,“阿哥,师兄脑子不好,你是知道的。他刚受了伤,还没好呢……” 楚弃厄一脸死人样,眼皮只是轻微动了动,从师灵衣的鞋看到师灵衣的脑袋,再从师灵衣的脑袋看到何羽桃的脑袋上。 在寂静异常的夜晚,他动了动唇,“两个瓜皮。” 何羽桃:…… 师灵衣:…… 被骂瓜皮的两个大呆瓜面面相觑,都没从对方眼里瞧出一丝谎言。 楚弃厄的视线转移到惊魂未定的袁静身上,他继续开口,“为什么,替埃达,做事。” 袁静吓得手一哆嗦,抬头又见楚弃厄凶样明显,他啊了一声迟迟不敢说话。 直到那块金子打在袁静脚边,把人吓得大跳,强迫回神。 他这才开口,“埃达……埃达他说……可以帮我退出游戏……” 捡起金子,师灵衣抛了又抛,视线不明地望向天空,只见那乌云又一次遮住了月亮。 夜又暗了几分。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里是埃达所操控的世界,他自然知道此时发生的所有事。 刚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想把袁静的眼睛拿走,现在乌鸦死了,只留下那块方方正正看起来没啥特异的金子。 “所以你卖他情报?”陆品前说着,随手扯了块布擦,“你知道你差点被他骗了眼睛吗?” 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他越擦越来劲,最后一抬头,和一个壮汉对上眼神。 讪讪松了手,陆品前扭头又在一个青年人身上擦血迹。 听见陆品前的话,袁静沉默了好一阵,他说:“他不会骗我的,他说过,只要这个副本结束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忍?”戚茜挑眉,她的手心握着匕首,“如果不是我匕首反光,我们现在都得死在这儿,哦,除了楚弃厄。” 楚弃厄落眸在戚茜身上,脸色依旧平淡。 袁静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以为,我可以帮你们……” “哥,你都把心掏出来,你还帮我们。”何羽桃凑到袁静面前,歪着脑袋问,“你不会疼吗?” 嚅动几下唇,袁静扣着衣服,“有点……” 何羽桃这才收了视线,站直身子,“你觉得我们吃了你的心就能活下去?” “至少……”袁静竖起一根手指,“能活一个。” 闭眼,何羽桃压下情绪,他破天荒放轻声音对袁静道:“命只有一条,不要轻易交出去。” 他的视线真挚且认真,袁静盯着看了许久才晃过神来点头。 还没回话,就见何羽桃被师灵衣拖着往另一处走。 师灵衣道:“小锦鲤神,帮我一个忙。” 说是帮忙,但语气不容置疑。 “啊!师灵衣!我拒绝!”何羽桃吐着舌头抓空气,两脚乱蹬,“师灵衣!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你每次这样说都没憋好屁!死开师灵衣!” 啪嗒。 师灵衣真就松开了手。 于是何羽桃坐在了山坡上,下面全是玫瑰小镇的居民。 他们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何羽桃,看的何羽桃浑身不适。 他吸了吸鼻子,抬头视死如归地望向师灵衣。 “我需要做什么。” 师灵衣骤然笑了,他呦了一声,“脱敏了?” “不。”何羽桃说,“心死了。” “抓着这块金子。”师灵衣说。 手心处的金子不算大,很小一块。何羽桃双手叠放抓紧,而后用眼神询问过去。 师灵衣望了望不远处还没缓过神的袁静,他朝对方招手。 等到袁静站在何羽桃身边时,师灵衣眼尾沾上几分笑。 他问:“想离开这里吗?” 袁静迟疑几秒后点头。 于是师灵衣笑得更开,他望着袁静,神情讳莫如深,只有耳侧的蜻蜓耳夹在昏暗的光线上有些晃眼。 对方如鬼魅般的声音传入袁静耳中,和死神下的判书一般。 “把魔术师的身份,留下来。”师灵衣说。 乌云彻底遮住月亮,彻底陷入黑暗。 黑暗中。古老的念词再次传入耳中。袁静没有动身,他不敢动,好似下一个被献祭的人,真的是他。 袁静很清楚,师灵衣是为了让楚弃厄彻底拥有魔术师底牌。 他的指尖颤了颤,愣是不敢抬一下手。 等师灵衣的手触到自己的喉咙,而后将将捏紧时,他霎时肾上腺素飙升。 “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滞了片刻,袁静又抿了抿唇,他看不清师灵衣的位置,但依旧顽强求生。 “我想活着,我不想拱手把底牌让给别人。” 眉峰一挑,喉咙里闷出了笑,师灵衣缓缓松开手,慢声慢气地说:“可以。” 袁静的眼底闪过几分怔,而后又疑惑望向师灵衣。 那张温和到近乎想让人交底牌的脸突然凑近,那双浅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袁静。 他道:“帮我数个数吧。” 数数?袁静疑惑更深了,他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师灵衣握住,接着推向底部。 身后响起了师灵衣惯有的腔调。 “帮我数数,小镇是不是有人不爱参加集体活动。” 坐在地上的何羽桃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袁静真去数数了,他猛抬头质问师灵衣,“不是,你傻了啊。他知道小镇人数有多少吗?他就数??” 师灵衣笑而不语。 “总要给人活下去的盼头。”陆品前替师灵衣说话,他绕过袁静走过去,“何羽桃,你在这儿修仙呢?” 何羽桃双手握着那枚金子,嘟囔,“还不如修仙呢,我这个叫坐化。” 抱着块破金子,也不知道师灵衣卖什么关子,神神秘秘的。 瘪了瘪嘴,何羽桃专心坐化握金子。 陆品前看得啧声,指责师灵衣,“你都把孩子逼疯了。” 师灵衣两眼一撇,不咸不淡地道:“下次换你来?” 第124章 “那还是何羽桃来,他有锦鲤属性。”陆品前道。又看看袁静认真数人数的模样,他不禁说:“数人数有啥用?” “等会走黄泉路,可以算一下多少人陪你。”师灵衣说。 第96章 师灵衣的话说得颇为寒意, 目光远远落在袁静的身上。 袁静穿梭在人堆中,埋头点数。许是刚吃下心脏不久,身体机能没有完全恢复, 他慢吞吞拖着身体,每点一下,就用手指在人的后脑上戳。 五分钟过后。 “77……78……”袁静低声数道。 指尖戳到最后一个人头上, 突觉不对劲,他垂下眼帘和地上跪着的人对视。 却见对方眼睛里满是血丝, 瞳孔消失,俨然一副死人模样。 指腹残留的干枯触感在告诉袁静,这是个死去许久的人。 袁静:…… 下一秒, 传来袁静的大叫。 指着那人,手指抖得犹如帕金森, 但嗓子就是紧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人……这个人…… 分明就是叶庆! 叶庆充满戾气的脸直面袁静,眼睛缓缓渗出血来, 骨头破肉而出,乌黑的头发刺破五官。 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叶——”袁静喊。 嘴被冰冷的手掌捂住, 身后传来楚弃厄冷凉而强硬的声音。 “死了。” 就是死了才可怕!就是死了才吓人啊!袁静没想到这些队伍里叶庆居然在这里。 他眨过眼, 朝被头发缠死的叶庆看去。 明明前不久, 他和叶庆都在那张画像里…… 视线出现楚弃厄修长的指骨, 带着凉意去让袁静清醒, 他猛然想明白了,是楚弃厄……是因为楚弃厄撕下了自己的画像…… 所以,这算是楚弃厄选择了自己生吗…… 火, 骤然从叶庆的指尖迸发。 顺势往上攀爬,迅速席卷了叶庆整个人。 此时的空气里弥漫着肉的焦味和头发难闻的油漆味。 叶庆踉跄站起来,想往楚弃厄方向走, 但只走了两步便直直跪下。 指尖划过楚弃厄下摆的布料,因为碳化,指头掉在地上,碎成灰。 与此同时,贴在门口的叶庆画像被火燃烧,彻底化为烟消失殆尽…… 火逐渐小了,风吹过徒留零星的火。 直到最后,火也灭了。 仅有烟。 难闻的,呛人的烟。 手腕上的挂坠被楚弃厄捏于手心,月光洒进他眸中,总让人恍惚觉得他在怜悯叶庆。 只不过下个眨眼,他又恢复至原有的冷意。 松开袁静,转身入了夜色。 再看不见。 袁静瘫倒在地,大口干呕又切实吐不出什么。 他眼底满是生理性的泪,模糊间只看见楚弃厄将手中的挂坠系在了他右手上那条绿色丝带上。 打上了死结。 铃铛撞在他手腕处。 哑声。 不出一会儿功夫,便听耳畔传来几声尖锐的乌鸦叫,鸟作散飞。 楚弃厄抱着孩童,冷着脸走回来。 那孩童明显惧怕楚弃厄,就连瘪嘴都得看看楚弃厄脸色。 刚把这孩子放下,就见他拔腿想跑。 楚弃厄单手落在他脑袋上,按着不让他动。 抬眼,楚弃厄目光越过袁静,直直看向师灵衣。 “收网了。”他道。 气定神闲的师灵衣眼睛扫过那个孩子,见他眼底流露出的倔强,又看了看还在闭眼假装坐化的何羽桃。 他笑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楚阿。” 回答他的,只有把脸撇过去的楚弃厄。 另一侧看见小孩的戚茜惊奇地张大嘴,她蹲下用手扯扯对方肉乎脸蛋。 “阿楚,你这么短的时间就生了孩子啊?”戚茜越说越兴奋,“这倔驴样跟你一模一样。” “是啊,这孩子不在队伍,怎么被你找到了。”蓝简伸出手,对小孩道:“你好小朋友,我叫蓝简。” 面前的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气鼓鼓地盯着面前两个姐姐,明明怕得要死,但偏偏强硬地偏过脸。 眼见这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模样,戚茜更加确定了,这孩子一定是楚弃厄的,再不济也是个亲戚。 姓楚的都难伺候。 另一侧,何羽桃坐的屁股都痛了,他哀嚎着,“一定要握着这块破金子吗?有屁用啊!” 陆品前颇为有耐心,他接过金子,随手又放在何羽桃脑袋上。 说道:“感受一下天地精华,也许你就不用坐这儿这么久。” 何羽桃顶着块金子哀怨地瞅着陆品前,他双手覆在膝盖上。如果不是他此刻动弹不得,早就跳到陆品前身上作妖了。 等了小半分钟,什么也没发生。 甚至可以说,寂静地可怕。 “师兄,你不会故意整我吧?我——” 何羽桃话音未落,余光就扫到一抹黑影只冲自己而来。 锐利又凶猛。 在树影后,一只乌鸦冲了过来,目的十分明确,只为了何羽桃头上的那枚金子。 师灵衣的眼神霎时凝住,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抬手擒住乌鸦,狠狠拍摔在地。 血从乌鸦嘴中流出,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翅膀动了几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何羽桃捂住脑袋上的金子,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他心有余悸般松了口气。 彼时陆品前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乌鸦,恍然大悟。竖起手指啧啧两下,盯着师灵衣道:“黑,太黑了。” 师灵衣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拭手心的血迹,对陆品前的评价充耳不闻。 一头雾水的何羽桃维持着捂金子动作。望向师灵衣,发出对知识的渴望。 陆品前捞起已经死去的乌鸦,又把何羽桃脑袋上的金子拿走。 最后,他叹了口气,“桃子,听哥一句劝,以后别跟你师兄对着干。” “为啥?”何羽桃更加不解。 “因为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戚茜道。 越过众人走到陆品前面前,盯着那只一点气儿都没有的乌鸦,又看看陆品前手里的金子。 她抬眼,望向师灵衣,“匕首不快吗?” 刚说完,匕首便对准那只乌鸦的咽喉刺下,血径直洒出。 接着那枚金子被塞入乌鸦的咽喉。 猩红的血带着一股子烧焦气味再次撞进每个人的视觉与嗅觉。 他们眼睁睁看着,乌鸦被金子烧化,成为一捧土。 “啪啪啪——” 孤寂的掌声自背后响起。 楚弃厄转过身,只见来人正是载久。 手心里的小孩一见载久便开始急躁,他喊:“哥哥!这些坏人坏你好事。” 载久淡淡扫过眼前的小孩,视线落在楚弃厄手腕上的挂坠。 他停下鼓掌的动作,只说:“我再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又是把他的护身符烧毁,又是找出他的弟弟,现在连最后的交易都能破坏。 唯一的目的,就是逼出自己。 冷笑着,载久道:“楚弃厄,你阴魂不散啊。” 楚弃厄的脸一向冷得出奇,听载久说这么一句话,更是臭上加臭。 手心里的小孩挣扎得厉害,他垂眼看过去,松手。 小孩拔腿就跑,扑进载久怀里。 还没等站稳就冲载久道:“哥哥,这些人破坏了你的祭祀。他们不想让玫瑰小镇迎玫瑰神!” “玫瑰神。”师灵衣一字一句念着,而后笑出了声,“这和取名狗蛋有什么区别。” “你闭嘴!”小孩指着师灵衣大骂,“就是你这个白头发的怪人带的!” 师灵衣的嘴角还挂着笑,但眼尾却渐渐冷了。 他疑惑地哦了声,走下坡,逼近。 “我是怪人,那你的哥哥……”他说着,笑意收起,便连声音都冻上几分,“算是死人。” 他站在楚弃厄身后,手指搭在对方肩上,“楚阿,你看清楚,这就是你护着的人。” 一个孩子,对杀人见怪不怪。 楚弃厄的脸色异常不好看,他的目光落在载久手腕处,没有挂坠。 视线又扫过那孩子身上,脸上的稚嫩是看得见的,但厌恶是真实的。 骤然。 面前的载久发出大声的笑,把载贰护在身后,笑得眼泪都流出。 他盯着楚弃厄手腕上的挂坠,一针见血地说:“楚弃厄,你撕下袁静那张画像的时候,没有想过,另一个人吗?” 不远处的土地上一片焦黄,那是叶庆的尸体最后残留的痕迹。 看见了楚弃厄眼底闪过的片刻愣神,载久继续道:“杀了两只乌鸦,我以为你们清楚了。” 这个副本,是唯一一个埃达监视不到的副本。 同时也代表着,叶庆的死亡,是不可复生的。 他犹如一阵风吹过,再无痕迹。 第125章 楚弃厄手腕上的丝带,被风吹过,刮蹭在皮肤上,有些发疼。 额头隐隐作痛。 “楚家。你依旧没能选择对。”载久缓声缓气地说,“就像当年,楚家灭族一样。” 青筋暴起,楚弃厄眼底狠戾暴露无遗,他迅速出手掐住载久咽喉将其抵在树干上。 腰侧是载贰捶打自己,那么小的一个人,没有任何杀伤力。 载久嘴角的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哪怕此刻他的喉咙犹如火烧。 但他依旧磕磕绊绊地道出那句,“我们,拜族长所赐。” 因为楚弃厄,楚家彻底沦为杀戮的地狱。 抬手,狠狠抓住楚弃厄的衣领,载久从未露出如此憎恨的眼神。 他只道:“愿你,永堕炼狱。” 混乱间,楚弃厄手腕上的挂坠被扯断,玛瑙落在衣袍上,那枚哑声的铃铛砸入土,露出内侧的字——楚。 楚家。 “阿哥!”何羽桃追过去,还没近身就被一道强光打倒在地。 那道光中,他们只看到楚弃厄额间的风信子变得鲜红,化为血迹,自额头流下。 鼻尖的血滴在铃铛上。 面前的载久像疯了一般笑着,他的嘴角混着血与泪,眼睁睁地看着楚弃厄发狠。 手臂上的老鹰展开翅膀,跃跃而飞。 楚弃厄却困在杀戮的囚牢中,每每夜半惊醒。 月亮彻底沦为血色,乌云笼罩在天际。 周边传来熟悉的咒语,有娀的,楚家的,熟悉的,不熟悉的…… 楚家……玫瑰小镇…… 楚弃厄踉跄着回头,却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望向自己。 他们的五官全是血,他们的服饰变成楚家的样式。 耳后,是载久嘶哑的声音。 “他们死了,在楚家灭族的那一日。”载久擦掉嘴角的血,恨意从眼底撞出,“是你,杀了他们。” 玫瑰小镇的人,就是楚家的族人。 埃达再一次欺骗了自己…… 楚弃厄的指尖颤了几分,想抬脚却发现脚步如铅重。 他的咽喉很疼,好像那一日,他亲眼看见无数族人死在楚家。 夕阳映得发红,好像楚家的血染红了天色一般。 额头再一次被疼痛席卷,楚弃厄抬起头,月亮离自己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一般。 那一刹那,楚弃厄再次想起阿诺娜的那句话。 ——当月亮降临之时,你将痛不欲生。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强烈的光线刺激着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直到过了十多分钟,光线渐渐弱了,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 是血迹,是夕阳,是被屠杀的痛苦。 第97章 玛瑙撞在地面发出撞击声, 分崩离析。 火星子被风砸进衣袍,灼烧出焦味,滚烫的肌肤被刺痛。 指尖骤然蜷起。楚弃厄睁开眼, 一片漆黑。 一如既往的黑。 周边一览无遗,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扇窗。 一束细微的光落在墙边。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密闭的空间, 令人作呕。 楚弃厄抬眼去看,光落在他漂亮的眼珠上, 却似乎替他蒙上一层情绪。 情绪淡得似乎令人怀疑……他已然死去。 这里。 是他最后见到楚家人的地方。 楚家的。 祭坛。 手腕处,是血迹的来源。 窗户,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不断逼近。 霎时,楚弃厄的眸子暗了。 低垂视线扫过伤口, 左手的鹰已然被鲜血染红,他撕下布料熟练包扎止血。 牙齿咬过布料, 将手腕的结打得紧了几分。因为疼痛,额间的碎发有些湿。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紧紧盯着门口的门。 直到门被推开, 黑暗被光亮充斥。 来者并未适应这样的暗与亮, 微微眯了眯眼后才抬脚走向楚弃厄。 他生得年轻, 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腰间别了一枚铃铛。 楚弃厄认得出来, 抚养自己长大的族长,楚封阿。 许久不见,竟没发现当年的他, 鬓角早早生了白发。 楚封阿走近楚弃厄,蹲下,不顾衣角沾上楚弃厄的血迹, 他抬起楚弃厄包扎过的手腕静静看了几眼,而后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 他再一次,生生地划开楚弃厄的伤口。 血迹缓缓流出,如一副红色画卷。 楚封阿捏着楚弃厄的手腕,抬起眼与对方对视。 他缓缓叹了口气,发出轻微的喘息,“楚阿,你要活下去。活下去……你才能杀了我替你阿爸报仇。” 偌大的祭坛,楚封阿的话在他耳边响了又响。 就像当年,父亲临死前叫他的名字一样。 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楚弃厄扯动手臂,带动手腕绑着的粗壮铁链,他笑着,喉间发出笑声。 他的眸间罕见出现复杂情绪。 良久。 他才嘶哑出声。 “你老了。” 三十年的人生,前十八年里,楚封阿扮演着楚弃厄的阿哥,后五年的时间中,他成了杀父仇人,最后七年,他是培养自己成为族长的师父。 他这一生,仿佛没有为成为楚封阿而活过。 一出生就被定为族长的人,最后也“死”在族长的手里。 楚封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脸因为皱纹而变皱。 笑着,楚封阿道:“没有人会不老。最后谁都会死的。” 他说这话时,楚弃厄手腕的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袖。 但楚封阿没有松手,只是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楚弃厄手腕上的鹰。 “楚阿,今晚过后,你的血就是楚家最纯净的。” 楚家的族长,一定拥有最纯净的楚家血。 楚封阿定定望着楚弃厄的眼睛,伸出手指,像对待小时候的楚弃厄一样,轻轻的,拍了拍楚弃厄的脑袋。 一个眨眼的功夫,楚弃厄便觉出了不对劲,他的头十分沉重,眼前也愈发得模糊。 朦胧间,他费力抬头,只看到楚封阿转身离开的背影,以及他身旁的了小声话语。 “族长,族人都已经在祭祀台聚集了。” 不……不对……不应该这样的……楚弃厄记得,之前他没有见过楚封阿……更没有听过这句话。 他不是楚封阿。 …… …… 古老的咒语在楚弃厄耳畔响起,似诅咒像烙印。 楚弃厄蹙眉再次醒来,是在祭祀台上。 额头传来的疼痛那般强烈,如同生生剥开他头颅扯出里面的神经一般。 余光瞥见的月亮高悬夜空,如同白昼。 心口钝痛异常,楚弃厄亲眼看见自己的血从手腕流出,洒在冰冷的地面。 滚烫的血,浇筑冰冷建筑上。 而周围,满是楚家的族人。 他们的血托举起楚弃厄,鲜血不断钻进楚弃厄的身体里,像挥之不去的蚂蚁,钻进心脏,成为楚弃厄的血。 月亮彻底成为红色,映照在楚弃厄的瞳孔中。 他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被千刀万剐般的疼。 手腕的鹰展翅欲飞,可楚弃厄却被困在过去,反复折磨。 渐渐的,血顺着身体不断往上涌。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弃厄的额间出现了红色的印记。 是花信子的花瓣。 鼻间尽是血腥气味,楚弃厄试着动手指,无果。 他转动眼球,却在不远处瞧见了真正的楚封阿。 一惯的冰冷眼神,一惯的疏离气质。 他与楚弃厄对视,他对楚弃厄开口。 他唤他,“族长。” 如同被重物击打后脑,楚弃厄突觉额头巨痛无比,而血源没有停止的痕迹,依旧源源不断钻进他身体的每一处毛孔。 像一个濒死的人,躺在手术室上,亲眼看着自己咽气。 他听见钟声响起,又听见好多人叫自己的名字。 楚弃厄……楚阿……阿鹤…… 直到最后,血溅到楚弃厄的脸上,被他不自觉吞咽进喉。 腥臭味顺着喉管一路入肺,令人作呕。 月亮近乎悬挂祭祀台边。 额间的花信子印记彻底显现,身上的疼痛加倍。 底下是楚家族人的欢呼。随之而来的,是楚弃厄轻声的低喃。 他说:“跑……” 可没有人听得见他的话语。 他们只知道,楚家的族长成了蛊。 楚家有救了。 一只箭矢射穿其中一个族人的胸膛,擦过楚弃厄耳边,恰好将他碎发割断。 惊乱,只在一瞬之间。 尖叫,哭喊,求救。 梦魇的场景在楚弃厄的面前彻底重演。 楚弃厄重重砸在地面,全身失了气力,像极了断翅的鹰。 他只能亲眼看着族人倒在面前。 第126章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身体在发颤,他无能为力,他无法改变。 只看见埃达站在那里,举着火把,烧了死去族人的身体。 那样年轻的埃达,穿着楚家的服饰,却与有娀勾结。 一只手,突然抓住楚弃厄的沾满红色的衣角。 他的心口插着一把箭,跪在楚弃厄面前,掏出了怀里干净的绷带,覆在楚弃厄手腕上。 遮盖住伤口,也遮住欲飞的鹰。 “族……长……不怕……”他说。 血滴落于衣裳,死于楚弃厄身旁。 颤了颤唇,楚弃厄的咽喉干涩,怔怔地望着死在自己身旁的族人。 十八岁的楚弃厄不懂,只觉得是一场梦魇,日日夜夜如同恶鬼一般缠绕着他,深入骨髓。 至今他明白了当日特图司说的那句诅咒。 ——月亮降临之时,你将痛不欲生。 诅咒早已验证。 许是月光太过晃眼,竟令他有些瞧不清眼前。 楚弃厄用满是血迹的手费力起身,额头青筋爆出,那双瞳孔空洞死灰。 他转过身,没行动一下都是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而引发的疼痛,踉跄几步,又倒地跪下。 朦胧间听见有人似乎叫了声自己的名字,下一秒,温热的液体再次洒在自己脸上。 与先前的血重叠,烫得他心惊。 耳边的嗡鸣声愈发大了。 “楚阿……”那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什么也没有。 可楚弃厄看不清,七年前看不清,七年后仍旧。 那人的手掌抚了抚自己头顶。 一模一样的触感。 还是那般冰冷。 濡湿的,像冰凉的玉器。 原来……是楚封阿…… 面前的人脱力倒地,发出一声咚。 像一面鼓,震得楚弃厄脑袋嗡嗡作响。 他从来不觉得楚封阿对自己有感情,十二岁那年,命令自己亲眼看着父亲的头颅被砍下,而后又把自己关在父亲死去的祭坛密室里。 一年又一年。 但……他此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楚弃厄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此刻的心脏比血注入身体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钟声逐渐清晰。 终是一口血咳出,手腕上的血浸湿手帕。 风裹着热意,不断吹起楚弃厄的衣袂,他回过头,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夹杂焦味的风随着物体在楚弃厄眼前晃动。 耳边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我的孩子!!!” 嗤笑,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向了无辜的族人。 楚弃厄低头,只看见自己手心里模糊的血迹。那不是他的血,是楚家族人的血。 蓦然,一双手彻底拽住楚弃厄手臂,掐着皮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楚弃厄听见对方用嘶哑的嗓音说:“族长,救救我们吧……我们可都是为了你!” 话落。他便被利刃剥开了胸膛。 楚弃厄这次看清了,族人的皮肉被剥了下来,挂在一根杆子上做旗帜。 鲜血顺着杆子往下淌,落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也许有亲人的血,也许是他自己的血。 总之,他们死了。 咽喉犹如被掐住一般的窒息,楚弃厄抬眼去瞧,只见站在最高处的埃达手中挥着一个人的人皮——楚封阿。 恨意自眼底迸发,楚弃厄挣扎着起身,抬手折断一根杆子,直直往埃达处奔去。 红色的月亮不断逼近楚弃厄,像一双恶魔的手在空中盘旋。 楚弃厄用断裂的杆子戳穿了埃达的咽喉。 “楚……”埃达不可置信地眼神望向楚弃厄,“你……居然……看得见……” 楚弃厄冷着一双眼,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单手抚过埃达被戳穿的咽喉伤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根杆子抽出。 血液溅在地上,喷射出大片迹象。 楚弃厄就这样站在那,连眼神都不曾施舍。 冷得像冬夜凛冽的风,刺骨危险。 埃达。楚家人。与有娀合作,残害楚家,欺瞒真相。 轻阖双眼,楚弃厄骤然想起进副本前,埃达说,只要找到有娀,就能找到阿诺娜。族人就能复活。 可笑……可笑! 他自己就是凶手! 如果不是载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埃达是凶手。 …… 月亮几乎压在楚家上空,楚弃厄行走在尸堆中,手中的旗帜是被剥了人皮的埃达。 他的双眼低垂,似乎很疲惫。 面前是一片死寂,唯有火光燃烧尸体发出的细碎声响。 “阿哥!!” 不远处,何羽桃站在尸堆外。 其他人站在他身旁。 楚弃厄抬动眼皮,转身去望,却望不真切。 风拂过他被血浸湿的发,显得更加卷,手心握着的,是那枚铃铛。 楚,楚家。 指尖轻颤,铃铛砸在脚边,与之一并砸落的,是泪。 十八岁,楚弃厄当上了楚家族长。 是靠楚家族人的命换来的。 彼时,何羽桃与众人终于明白。 楚弃厄是蛊。 是楚家所有族人精血形成的蛊。 只有他可以放血救人,也只有他能够听得懂动物说话。 但他们没想到,做蛊的代价是失去族人。 他被这里所有生物忌惮,也被所有生物觊觎。 楚弃厄望着他们不断朝自己走来,由小转大,一点点,一步步。 没有后退。 他的视线转过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师灵衣脸上。 “你早就知道了……”他问。 平静地问。 在有娀,楚弃厄问师灵衣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埃达是叛徒,但他不过是导火索。 真正让楚家灭族的。 是楚弃厄。 第98章 师灵衣脸上瞧不清表情, 他站在楚弃厄面前,静静地。 几秒后,一双布满青筋的手拂过楚弃厄手上的血迹。 拇指触到凉意, 混着熟悉的血气,手掌触到温热的皮肤,沾上些许血迹。 “脏。”师灵衣说。 说罢, 将楚弃厄手中的杆子折断。 轰然倒地,人皮坠在地上, 扬起一阵灰土。 不远处,乌鸦跃过尸堆,落在祭祀台上的旗帜。 “哥哥……” 祭祀台上有孩童微弱的声音。 那孩童声音颤抖, 在尸堆中钻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他茫然无措地望着周围, 跌跌撞撞地从那群死去的族人中爬出来,走上祭祀台, 走上最高处。 也望不到亲人。 突然。 他开始哭泣,哭喊着哥哥。 雨, 落下, 砸在众人身上。 楚弃厄望着祭祀台的孩童有些恍惚, 这个孩子……像极了载久。 快步走过去, 却在下一秒莫名被阻了动作。 仿佛一堵空气墙, 阻止了众人的脚步。 安康看得心惊,这个空气墙…… 他似乎在夏燃那会儿见过。 死人能入,生者不能入。 他瞪大了双眼, 不可置信地用手敲了敲空气。 扭头便对袁静说:“你信不信,我们好像鬼打墙了。” 袁静瞧了眼满身是血的楚弃厄,他又朝地上的尸体偏过眼去, 摇着头。 “这里,不就是地狱吗。”袁静说。 这里比系统的尸体可怕多了,系统里的,也许是假的。 但这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人间炼狱。 “这面墙摆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接下去的故事,才是某人想告诉我们的。” 戚茜定定地望向祭祀台上依旧哭泣的孩子,她的袖间藏着匕首。 手臂蓦然被陆品前握住,瞥眼去看时,只见到对方对自己轻微摇着头。 雨打湿众人的衣服。 楚弃厄身上的血迹正在慢慢渗透化为血水。 他站在空气墙,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孩子。 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意识。 “小九!” 楚弃厄眯起眼,脸色冷峻异常。 谁也不曾注意到,他指尖发颤。 雨水滴落在楚弃厄额间,划过他眉眼,遮住了一部分的阴霾。 他看见,载叁的身影。 载叁似乎很着急,跑到载久面前蹲下左右查看对方有没有受伤。 待确认没有伤势后,载久才轻微松了一口气。 “小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躲在里面不许出声!”载叁端起严厉样子斥责载久。 年幼的载久不懂为什么,他的脸上挂着泪水,抬头问哥哥。 “可是哥哥,我刚刚好像看见族长,他在哭——” “闭嘴!楚弃厄他疯了,他把有娀的人带进楚家!不许再叫他族长!” 第127章 “哥哥——” 载久想反驳什么却见载叁突然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字,吓得抓紧载叁的衣服。 天色愈发暗了,周边除了楚家族人的尸体,再无活物,便连乌鸦也了无踪迹。 载叁右手扣住载久小小的身躯,他目视前方一步步后退。 突然,身后涌上一阵热气。 载叁猛地回头,却见载久大喊,“哥哥!” 火,就在一瞬间席卷了载久。 “小九……小九!!!” 载叁试图扑向火中却见那团火在下一秒瞬间熄灭。 留在地面的痕迹,只有一阵黑焦的灰。 雨打在地面,了无痕迹。 载叁怔住,他的脚底发软。 怎么会……怎么会…… 小九死了。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火烧死。 脚腕忽而有了重力,载叁低头一瞧,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他扭过头,只看见两只漆黑的眼睛,和用布包裹着的身子。 那人说:“小九……不是被楚弃厄烧死的……他……” 没说完,载叁便把他拽起来,他的眼底满是戾气,浑身颤抖地问:“狡辩!” 那人的喉间发出几声笑,用手拂开载叁的束缚,他喘着粗气缓缓靠着柱子坐下。 “楚弃厄……已经离开这里了……咳咳……”说道,伸出那双手,他又道:“但楚弃厄知道……谁杀了小九……咳咳咳……” 对方咳得近乎弯腰,喉咙处像被划开一道口子,带着气音。 载叁冷着一张脸,蹲下和那人对视。 他低头用手拉下对方头上的布,于是看见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埃达。 埃达用布再次遮盖脸,只是咳嗽使他说不出话来。 他咳得满眼通红,临了才缓过一口气。 靠在柱子上,手心的铃铛递向载叁。 “只要你找到楚弃厄……小九就有可能重生……”埃达道,“只要你……伸出手……” 载叁顿了片刻,他望着埃达的眼睛,雨夜中,有些瞧不清对方的神情。 他想起被火吞噬的载久,最后,袖子抹过眼泪与雨水,朝埃达伸出了手。 利刃划开埃达自己的手腕,眼见鲜血溢出。 他举起刀想去抓载叁的手,但被拒绝。 只见载叁自己接过刀,划开手腕。 耳边顿然响起几声咒语,听不真切,载叁头晕得厉害。 他费力睁开眼睛,只看见埃达虚弱地开口,“你我都是外姓人,你要明白,楚家……是永远不可能接纳我们的……” 听不真切,载叁皱着眉靠近,想再听清楚一些,却只听见埃达微弱的声音。 “楚家……永远不可能接纳我们……” 永远……不可能…… 铃铛落入载叁的手中,沾上载叁的血。 乌鸦在雨夜中煽动翅膀,鸣叫着。 此时载叁才明白,埃达与自己结了契。 载叁跌跌撞撞起身,在雨夜望向周围的死寂。 他的头似千斤重,脚步如灌了铅。 走不动,迈不动。 逃离这里。这是载叁唯一的想法。 只是他走了几步,猛然顿住脚步,他转过身,却见地面上爬出大批的尸虫。 尸虫的方向只有他一个人! 这些尸虫……都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 载叁惊慌拔腿便跑,不知跑了多久,跑到天肚渐白。 一丝亮光落在载叁身上,透过他的瞳孔。 彼时雨早就停了,唯有逐渐映照在他身上的日光。 他站在破烂的小镇门口,迈了进去。 而这一切,楚弃厄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何羽桃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载叁费尽心思想留下阿哥的原因。 只要楚弃厄还在玫瑰小镇,凶手就能知道,载久就能重生。 可是不对啊,载久本来就是活的啊…… 副本前,他还在说些何羽桃听不懂的话。 何羽桃扭头和安康对视,双方不出意外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只有袁静清了清嗓子,他说:“作为底牌为魔术师的人可以告诉你们,载久从来没有复活过。” “为什么?”安康不明白。 一个死人还能操控副本也就算了,凭什么副本外也能操控。 “就凭他是楚家人。”陆品前淡声道。 安康刚要出声就被陆品前扶住脑袋,让他专心看。 小镇因为载叁的到来而不显得破败,只可惜小镇只有一栋房屋。 于是载叁就在房屋后面种植玫瑰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时,载叁会坐在花田内,对着玫瑰花说话,有时会望着花一言不发。 一坐就是一天。 “好漂亮的玫瑰。”蓝简评价道,她问师灵衣,“师学长,楚家是不是很喜欢花啊?” 说着,瞥了眼额间有风信子印记的楚弃厄。 师灵衣还没回话,楚弃厄便开了口。 “楚家以前,屋子前面有玫瑰花环。” 所以,这也是载叁的习惯? 正想着,面前景色猛地变为黑夜。 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看见地面陆陆续续爬出众多尸虫。 他们钻进那些玫瑰花中,接着无数头发同时侵入玫瑰花梗。 没再见尸虫与头发从玫瑰花里出来过。 但一个个楚家的族人,被捏造出。 他们在小镇上题字,取为玫瑰小镇。 玫瑰小镇,他们生在玫瑰里。 每至白天,玫瑰小镇的人们自给自足,夜晚,化为玫瑰眠于花田。 这些玫瑰里的人,是楚家的魂。 再后来,载叁精心养殖了一株没有花心的玫瑰。 也是在一个雨夜,这株玫瑰拥有了一半心脏,被捏成载久的模样。 他唤载叁哥哥。 五六岁的小孩,永远也长不大的载久。 载叁给他取名叫十七,他们在玫瑰小镇里生活,成立魔术团,表演着无与伦比的魔术。 “其实……如果我们不进入玫瑰小镇,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袁静低着头说,“至少,载叁不会死。” 载叁死了,玫瑰小镇的所有人都死了。 这意味着,楚家族人最后一个人,只有楚弃厄。 安康沉思了片刻,好不容易聪明一回,他道:“不会。因为这是既定结局。” 载久既然能够是成年模样出现在副本前见到楚弃厄他们,这就已经意味着,在副本中,载叁一定会死。只有载叁死了,埃达才会选出这个副本里新的继承人。而载久就是唯一的选择。 因为,他有载叁一半的心脏。 这也意味着,载久曾经试图逃离副本,改变结局。只是没想到,反而促进自己哥哥的死亡。 何羽桃正想的明白,突然想起席霖的出现,他啧了声,冲其他人说:“不对啊,那席霖是怎么回事。” 不管是作为玩家还是boss,席霖都已经算是死亡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副本? 安康一拍脑门,对啊!那席霖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还没从上个副本出来?! 搞不明白。 安康摸着并不存在的下巴,学陆品前皱眉,他习惯性往前走,却发现自己好似跨越了空气墙。 震惊的眼神出现在安康脸上,他瞪着双眼往下瞧,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影子。 什么也没看见。 脑子轰鸣一声,完了,自己已经死了。 他没有影子,他是个死人。这一想法深深震撼安康。 嗷得一声便开始嚎。 他哆哆嗦嗦地转身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望着自己。 戚茜忍不住出声,“现在是黄昏,影子在你后面。” 安康猛弯腰去瞧,果然,他没死。 直起身子,冲正往他这边走的同伴们打招呼,“嘿!我还活着!” 何羽桃也学着他样子,竖起四个手指弯曲,“嘿!你是笨蛋!” 跨出空气墙,没有任何阻碍。 “是空气墙解除了。”蓝简说,她细细柔柔地声音响起,“但我记得,上次夏燃的空气墙解除后一分钟,夏燃坠塔了。” 众人:……狗嘴吐不出象牙。 蓝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搭话。于是又说:“然后阿楚也跟着跳下去了。” 众人:…… 楚弃厄:…… 师灵衣:…… 在蓝简伸出手指将将指向师灵衣的时候,戚茜适时捂住她的嘴。 “罪过罪过。小孩说话没脑子。”戚茜笑着说。 蓝简不明所以。 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为什么师灵衣的脸那么黑。 第99章 也许是此时的气氛太尴尬, 袁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双手一拍,说道:“好一出生死三角虐恋。”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是袁静临死前的宁静。 第128章 何羽桃伸手就是一掌落下,打得袁静肩膀巨疼,而后抓住袁静的衣服, 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 “你不要命啦!楚弃厄和师灵衣你都敢调侃!” 边说边贱兮兮地竖大拇指。 这做法看得袁静一愣一愣的。他迟疑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没有不对。”安康扫了眼已经黑脸的两位大佬,添了一把火, “你只是在造谣。” 袁静:…… 默默捂嘴,袁静决定当个沉默人。 只要沉默,他就不会被楚弃厄或师灵衣揍死。 悄悄瞥眼过去, 虽说这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但楚弃厄只是淡淡扫过自己, 而后踏入玫瑰小镇。 望着楚弃厄身上衣服干涸的血迹,他卷发还未干, 水滴入颈脖,就这样拖着沾满血迹的衣服向前走。 袁静张了张嘴, 在楚弃厄将将踩进小镇门口时。 他道:“谢谢。” 猛然顿住脚步, 楚弃厄并未回头。 望着楚弃厄的背影, 挺拔的身形有些晃动。 “谢谢。”袁静再次重复。 他真挚地说。 谢楚弃厄当初选择了自己, 谢楚弃厄在所有危难之时救了自己。 侧过脸, 锋利的棱角衬得楚弃厄愈发冷淡。 他的唇角未弯,只是那双漂亮得如同玻璃球的眼睛朝袁静投去视线。 一如既往地毫无情绪,但袁静却觉得, 他的目光平和,不好不坏,算是对自己的回应。 跨入玫瑰小镇的一众人走在街道, 明明是烈阳日,他们只觉得风袭过有些发冷。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小摊,孩子,老人,都不再出现。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狼藉。 何羽桃翻了翻地上的竹篮,“看起来像是刚离开不久。” 地上的菜与物品尽是洒落在地。 如果不是匆忙落下,不会如此凌乱。 “叮铃——” 陆品前拾起一枚铃铛,他举起,认真查看。 一枚会响的铃铛,是楚家的铃铛。 骤然,眼前扫过楚弃厄的手。 铃铛入了对方的手心。 楚弃厄低垂着目光,眼神里闪过几分情绪。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铃铛的声音好清脆。”何羽桃评价道,他凑过去也看铃铛,小心翼翼地对楚弃厄道:“阿哥,你说,会不会这里还有楚家的人生活呢?” 神情一凝,楚弃厄指尖不自觉地触到铃铛内侧的刻字。他恍惚间有些信了何羽桃的话。 侧眼去看何羽桃的眼睛,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不会。” 他花了七年的时候才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摩挲着手中的铃铛,楚弃厄的语调轻得如同羽毛。 他只道:“楚家的草,很高了。” 彼时所有人都明白,这些年只有楚弃厄一个人待在楚家,守着满是尸骨的孤地,亲眼望着那些草儿生长,掩埋死亡的痕迹。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小心!” 身后传来何羽桃的声音。 楚弃厄凝神去看,见无数乌鸦骤然出现在视野里,自高处俯冲而下,直奔他们。 侧身躲过,还没缓过神,就听见周围响起埃达的笑声。 尖锐刺耳。 “lys,我早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又是这个讨厌的称呼,又是这个讨厌的人。 何羽桃站在陆品前身后,叉腰对着漫天乌鸦破口大骂。 “埃达你这个大傻叉!你也是楚家人,还帮着有娀灭了楚家!你就是个畜生!不对!畜生都不如!!!” 乌鸦愈发得多了,压得艳阳被黑色压住,如同黑夜一般。 火光,须臾照亮脸庞。 吓得何羽桃一个踉跄跌坐地面。 “你很讨厌。”埃达一字一句道。 声音回荡在空中,却不见他半点影子。 何羽桃怕得要死,蹭到楚弃厄身边抓衣角。 他抬头,却见楚弃厄绷紧的下巴与凛冽的神情,紧紧盯住面前的乌鸦。 “这些乌鸦,好像没有攻击能力。”安康道。 他一咬牙,狠心抓了只。 才刚刚摸到羽毛,手中的乌鸦便化为灰烬落于脚边。 不是实体。 豁然开朗的安康大喊,“他进不来这个副本!这些乌鸦也是假的!” 其余人听罢,纷纷伸手去抓乌鸦。 确实如安康所说,乌鸦不是真的,而是由灰烬幻化的。 也就是说,埃达,无法进入这个副本。 他的能力也只是在副本外加强而已。 面色一喜,戚茜正要跨出队伍便被陆品前拦住。 陆品前直视前方,他说:“那枚铃铛。” 楚弃厄捏紧手中这枚会响的铃铛,他的眼底出现几分不悦。 好的铃铛,一定不是载叁的。 那么,它属于楚家。 闷笑声再次袭来。 一股子血腥臭味闯入每个人的鼻间。 “你很聪明,lys。”埃达道,“这是你族人送你的祭品……喜欢吗?” 楚弃厄的眼神瞬间化为冷意,他没有出声,只是盯着最上方不动的那只乌鸦。 火光在黑夜烧出一个洞,照得楚弃厄身上半点暖意都没有。 那只乌鸦穿过鸦群,一双如漆般乌黑的眼带着空洞与死亡的讯号直视楚弃厄。 紧接着,埃达的声音再次响起。 “七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说着,楚弃厄手中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三下,打击着楚弃厄的耳膜。 楚弃厄的额间蓦然滚烫,他的眼底出现些许不解。 “每晚的铃铛,是不是更加熟悉。” 又是三下铃铛清脆声。 轻蹙着眉,楚弃厄望着那只乌鸦许久,才哑然道:“是你。” 笑意愈发得大,乌鸦又逼近些许。 楚弃厄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只可惜遇上了不配合的人。”埃达叹息着,“晚了些时间送你去死。” 很狂。 狂到将楚弃厄这七年过得日子轻描淡写成恩赐。 何羽桃气得牙痒痒,正要跳起来就见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师灵衣掐住乌鸦的咽喉,他将乌鸦狠狠摔在地上,用鞋子碾着它头部。 血顺着动作而在地上流动。 但师灵衣的表情极其轻描淡写,甚至有些不在乎。 “你指的不配合的人,是我吗。”他说。 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师灵衣抬眼看向其中另一只乌鸦,“不好意思,我的骨头是反着长的。” 那只乌鸦直直冲向师灵衣,耳边响起埃达气急败坏地声音。 “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家的可怜虫。” 冷笑,师灵衣擦手的动作都因为埃达的话而停下。 他的眸子闪着浓郁的冷,反问道:“是吗?我天生见不得人幸福,所以埃达——” “我该折磨你了。”他顿了片刻又说。 话落,将将动身。 但手腕顿然被楚弃厄扼住,师灵衣回头对上楚弃厄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只有警告。 楚弃厄眨过眼,将情绪压下,他仰起头不看乌鸦,只道:“告诉我,这枚铃铛是谁的。” “谁的……呵呵呵——”埃达嗤笑着,他对楚弃厄道:“回头……lys,我让你跟族人团聚。” 回过身,火光不断暗了下去,周围小镇路边的灯尽数亮了起来。 整个小镇如同白昼,就像有族人居住一般。 玫瑰的香气飘入每个人的鼻间,浓郁的,熟悉的,香味。 在街道的尽头,他们看见,一个又一个的人穿着楚家服饰朝楚弃厄走来。 他们的样貌还停留在楚弃厄成为族长那日。 带着笑容,手中的玫瑰花灯被他们握在手心,一点点,逐渐在楚弃厄的视线里清晰。 脚步轻快的族人,腰侧皆挂着铃铛,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声响。 整条街道回响着铃铛声,如往生者复生的回魂铃。 楚弃厄怔怔望着他们,还是当年的模样,丝毫未变。 他们带着笑意望向楚弃厄,嘴里唤着,“阿鹤,今天是丰元节,该吃芙蓉糕了!” 眉眼弯了又弯,他们站在楚弃厄的对面招呼他。 手心被铃铛锋利的缺口刮出血,楚弃厄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不知怎的,他的心口有些酸。 “楚阿!”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楚弃厄偏头去望,见楚封阿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他的鬓角乌黑,全然没有一丝白发。 只站在大雾中,温和地望向自己。 “臭小子,见到阿哥都不说话。”楚封阿道,他走近,上下望了望楚弃厄,而后满意地点头,“都长这么大了。” 他刚要再上前,就见师灵衣侧身挡住了楚弃厄。 第129章 楚封阿面色瞬间不悦,他看了眼师灵衣而后又望向楚弃厄。 “这就是你少年时交的朋友?” 楚弃厄侧眼看向师灵衣又把视线转向楚封阿,半响后,他声音哑然,“不是。” 手搭在师灵衣肩膀上,轻轻把他拨开。 整个身子尽数在楚封阿面前显现。 楚封阿夸他,“比你阿爸高上许多。” 难得的,楚弃厄的嘴角挤出一抹笑。 他抬脚刚要走,腿就被何羽桃扯住。 “阿哥!是假的!” 这么明显的幻境,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楚弃厄不是傻子,他一定比其他人更早发现这是假的。 只是,他在自我欺骗。 “阿哥!”何羽桃再次叫他。 第100章 楚弃厄充耳不闻, 径直走到楚封阿面前,比对方高了半个头。 少年时的青涩尽数褪去。如今的楚弃厄,带着族长的稳重与威慑力, 眉宇间情绪再不显现。 他朝楚封阿伸出手,手心静静躺着沾血的铃铛。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 注视着楚封阿。 火光倒映在楚封阿的瞳孔中,有些水雾。 那枚完好的铃铛, 是属于楚封阿的。 “我以为你会恨我的……”楚封阿道。 这枚铃铛,原本属于楚弃厄的父亲——楚则清。 只是……原本属于…… 他想着,如果不是楚家, 楚弃厄应该拥有一个健康美满的家庭。 但偏偏,他生在楚家。 末了, 楚封阿笑着道:“今天是丰元节,有篝火。” “族长——”孩童的稚嫩声撞击着楚弃厄耳畔, 他的小手紧紧抓住衣袖,“你流血了。” 说完, 踮起脚尖尝试替楚弃厄擦去身上的血迹。 他不知道, 楚弃厄身上的血, 正是这些站在面前满脸笑意楚家人的。 莫名的, 顺从蹲下和孩童对视。 小孩独有的奶香味闯入楚弃厄鼻间, 一脸认真模样在楚弃厄的眸子里倒映着。 “阿妈说,族长很辛苦,找了我们好久好久……”孩子说, 又凑近一些看着楚弃厄,神秘地说:“其实我们在跟族长玩捉迷藏。” 楚弃厄抬手,用仅有的干净指腹抚了抚小孩的额头, 他的喉咙发紧得厉害。 很久过后,楚弃厄才用干涩的语调说,“以后,换个游戏。” “嗯嗯!”小孩重重点头,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我楚伞伞才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我——” 面前的孩子声音愈发小了,楚弃厄的耳边徒留轰鸣声。 “如何?”埃达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你愿意做我的祭司,这些你唾手可得。” 楚家的复活,迟来的幸福。 背后,是何羽桃撕心裂肺的的喊声,“阿哥!!不要听他的!!” 面前,是无数族人满含笑意地脸。 灯火自他们背后升起,暖黄色的灯打在楚弃厄的脸上。 没有人在楚弃厄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如此的温柔眷恋。 他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楚家人。 “我要,他们活。”楚弃厄道。 爽朗的笑声响起,埃达连声道好,他近乎迫切地道:“用血来换吧……我的好祭司,我的……lys……” “楚弃厄!!”何羽桃埋不出一步,唯有拍着空气墙,“你回来!!楚弃厄!!” 亲眼看见楚弃厄往前迈步,离他们愈发得远。 将将跨过楚封阿之时,楚弃厄突觉肩膀一重,回过头发现师灵衣暗郁的脸色。 浅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冷肃,师灵衣一字一句地念名字,“楚弃厄。” 语调极重,似乎在告诫楚弃厄。 楚弃厄撇开师灵衣的手,他的眼底藏着几分不屑,转过身抬头望着最高处的乌鸦。 “要我的血可以。我需要见你。” 乌鸦冲向楚弃厄,近乎逼近他的瞳孔。 “不愿意?”楚弃厄的眼睛不曾眨一下,他的唇张了张,说道:“那就算了。” 戚茜:? 蓝简:?? 何羽桃:???! 算了?算了?!何羽桃听得憋在喉咙间的脏话堵在咽喉处。他擦了擦眼泪,疑惑地哎了声,抬头跟安康对视。 不是,楚弃厄演得哪出戏啊?他刚刚不是还…… 师灵衣扯出一抹笑,他站在楚弃厄身后,全然不见方才的阴沉气质,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股子危险感。 “算了楚阿,这人做生意都没诚信。不如我们再去一次有娀,焚尸鞭坟。” 语气阴恻恻的,像恶鬼一样。 看得人不禁起鸡皮疙瘩。 楚弃厄直视那只乌鸦,眼底的不屑更加明显。 “怕了?” 话落。 乌鸦煽动翅膀。无数乌鸦随之飞跃空中,细碎光线随着乌鸦的离开而下坠。 光再次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包括楚家死去的族人。 被乌鸦包裹着,落地。 乌鸦散去,光亮彻底照亮玫瑰小镇。 埃达走至楚弃厄面前,他的唇角带着笑,斗篷被风吹起,手中的手杖上镶刻一颗蓝色宝石。 是楚弃厄刚踏入有娀时放在阿诺娜墓里的宝石。 “这是阿哥给阿诺娜的!你这个偷东西的贼!”何羽桃大骂。 埃达听罢,视线一冷。紧接着无数乌鸦将何羽桃托起,升之空中。 “你总是说话讨厌,看来你该死了。”埃达说着,伸出手指就要挖掉何羽桃的心脏。 “你是不是忘了!尊敬的教皇先生!何羽桃的心脏里有娀秘术的钥匙,他死了,钥匙可就没了!”陆品前抱着手臂道,他挑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认同你的话,何羽桃说话确实讨厌。” 望着何羽桃捂着心口一脸警惕的模样,埃达忿忿松手,乌鸦啄了几口何羽桃,但还是将其平稳送至地面。 刚踩到地面的何羽桃还没缓过神就要发动嘴炮攻击,才刚跳起来就被安康长臂一揽给捂住了嘴。 “你少说两句吧,还嫌现在不够乱啊。” 袁静抓着戚茜的袖子,缩在身后,盯着不远处站在的楚弃厄和师灵衣。 他顿了片刻,问戚茜,“楚弃厄给了埃达血的话……他会死吗……” 戚茜扫了眼师灵衣,而后说:“不清楚,但他身边的那只鬼,估计不会同意楚弃厄死。” 目光落在师灵衣身上,袁静还是不明白师灵衣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想要楚弃厄死,楚弃厄难道就不会死吗……总不能是阎王爷转世吧…… 只见楚弃厄割开手腕,血瞬间涌出,看的袁静心口一紧,妈呀他们排名前几的都没有痛觉吗…… 整张脸皱了起来,袁静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侧边发出声音,他扭头去看,只见那些族人的身体接近透明,正发出痛苦的声音。 他们的身形逐渐接近当年死去的模样。 楚弃厄望着,一言不发,直到看见楚封阿鬓角的发渐渐化为白色,他的眼神才有几分闪烁。 “把血……交给我……”埃达紧紧盯着楚弃厄手腕上涌出的血,急切地走近一步,“给我……” 举臂躲开,楚弃厄目光冷冷连带语气也一样地冷:“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复活。” 笑意,深不达埃达眼底。 他用手杖挥动乌鸦,不出一会儿,每只乌鸦嘴里都携了只玫瑰。 玫瑰花坠在楚家族人身上,渐渐的,他们身上的伤好了,身体也不再透明。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行驶。 楚弃厄这才伸出手,朝向埃达。 只见埃达伸出没有皮肤的手臂,黏黏糊糊地紧抓楚弃厄的手臂。他刚要伸出手指突觉颈脖一紧,而后人就被带着侧翻。 身后,是厌恶的梅花香。 师灵衣贴近埃达耳侧,他道:“你说,我要不要反悔呢?” 手中扯着绿色的带子,是之前蓝简给每个人系上的那条。 师灵衣的手腕上系着一条,手中握有一条。 他的手指愈发得紧,埃达面前的空气便越发稀薄。 “师灵衣。”楚弃厄叫他。 只见师灵衣眼尾带着笑,下巴却绷得极紧。他盯着楚弃厄,说道:“教皇先生,记得给我妹妹道个歉。” “师灵衣!”埃达试图还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喉咙再次传来钻心疼痛。 “我死了……”埃达道,他的面部扭曲,难看至极,“这些人就活不了!” “不劳你费心。”师灵衣说,垂眸凝望埃达脸上的痕迹,“剥人皮的怪物。” 也许是这句话刺痛埃达的心,他挣扎得厉害。但师灵衣却牵制着他愈发得紧,他和楚弃厄明白,只有在这个副本里,埃达的力量最弱,他无法操控这个副本,他的能力和楚弃厄师灵衣对等。 只有让埃达现身,楚家才有可能真正复活。 咬牙,师灵衣眼神充满杀意,他的眼尾轻微泛红,不知是恨还是怒。 第130章 手中席霖的丝带紧紧绑住埃达咽喉,师灵衣越收越紧,眼前闪过席霖的许多画面。 只听得埃达一声呜咽,手中再无挣扎痕迹。 师灵衣怔怔松开手,埃达失力倒在地上,他垂眼,胸脯起伏得厉害。 几秒后,他像踢垃圾一般把埃达踹到一边,弯腰拾起地上那根沾上血迹的丝带。 绿色的带子沾上红色,有些发黑。 师灵衣只当做珍宝一般收好放进口袋。 他抬眼去望,漫天的阳光照在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乌鸦,彻底化为灰烬。 眼前再无黑色遮挡。 不远处的楚家族人正恢复身体,他们变得不再透明,脸上也有了血色。 借埃达之手复活楚家,楚弃厄的目的达到了。以往眸子里只剩冰冷的楚弃厄此刻眼底竟有了些许暖意。 何羽桃更是一蹦三尺高,跑过去拽着楚弃厄手腕,“太好了太好了!” 手腕上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渗,楚弃厄浑然不觉,他只望着,望着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 玫瑰花侵入所有人的身体里,整个镇子全然是玫瑰花香。 直到在这些人之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载久。 载久立于人群的最后,他唇色苍白,定定地望着楚弃厄。 第101章 鞋子踩在地面发出些许声响。载久手上握着那柄长剑, 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 他的脸色极其惨白,眼眶异常得红,腰侧挂着一个残破铃铛, 他一动,铃铛的碎片便叮铃作响。 楚弃厄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定格在那枚铃铛上。 “谎言。”载久说, 自嘲着,“一个巨大的谎言。” 说着, 剑尖指向楚弃厄。 只要载久往前一步,长剑便会刺穿楚弃厄的咽喉。 利刃划破楚弃厄的皮肤,溢出些许血迹。楚弃厄目光定定地望着面前徒留一半心脏的载久。 他的手心里, 还捏着一枚完好的铃铛。 载久也注意到了,视线落在楚弃厄手上。 “但只要重复一百遍, 就是真理。” 他编织了一个谎言,将所有人包裹于玫瑰。 就像他嫁祸楚弃厄是杀人凶手, 只要不断重复,所有人就会相信。 凶手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 往往是真理。 但谎言, 可以成为真理。 那枚铃铛坠在楚弃厄的指间, 沾上的血顺着纹路不断下坠, 滴落地面,染成一片。 “我的存在,就是欺骗”载久道, 眼底沾上水雾,望向楚弃厄,“可我活生生站在这里, 我还活着……” 楚弃厄立于他对面,眸底沾上几分情绪,他没有开口,只是举起手,松开了铃铛。 砸在地面,铃铛碎成几分。 却看不见里面的钟锤。 根本没有完好的铃铛。 载久后脑犹如被人猛烈锤了下,他怔了片刻后猛地往前去,剑尖近乎刺进楚弃厄的喉管。 “你撒谎!我还活着!我就是真理!”他吼着,又忽而咳了起来,重复着那句,“谎言,只要重复一百遍,就是真理。” “但它依旧是谎言。”楚弃厄轻声道。 他的目光柔柔,唇角抿着。 泪顿然滑过,载久的身体发抖,他视线扫过其余人,便见其他人纷纷低下头。 一声讽刺地笑从载久喉间发出,继而转为大笑。他的双眼满含泪,望着楚弃厄时有些模糊看不清。 “怎么可能是谎言呢。”他眨眨眼竭力想看清楚弃厄,“七年,我每日都知道会发生什么,看见什么人,遇见什么事。我深刻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怎么可能是谎言!” “你有没有想过——”何羽桃掰开安康几乎焊在自己嘴上的手,他呸了口,冲载久喊道:“正是因为重复一模一样,所以才是虚假呢!” 犹如当头一棒,打得载久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何羽桃胸口起伏得厉害,跑到楚弃厄面前挡住,他对载久说:“你是还活着没错,那也只是因为你有一半载叁的心脏。因为他活着,所以你活着。” 泪沁湿了衣襟,载久慌乱抬头去看何羽桃,却又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往后撤了一步。 何羽桃有些急切,“你不要再跟阿哥作对了,你跟他一样,都是楚家的人啊!你们的敌人,是埃达!” 一瞬间,载久的心口心慌得厉害。他抬手抚上正在跳动的心口,所以他的存在,是因为哥哥的存在。 他是载叁。 茫然转身,见到无数楚家的人正在愈合身体。他们的模样和当年一模一样,不再是玫瑰小镇的居民,而是失去玫瑰小镇记忆的楚家族人。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从未在玫瑰小镇里生活过。 地面,是碎了的铃铛。 自己的腰侧,也是残破的铃铛。 阳光照进载久的瞳孔里,有些发灰。他和楚弃厄的瞳孔一样,像玻璃珠。 他是楚家的族人,不是外姓人。 他是载叁,不是载久。 载久从没有重生的,重生的,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分割心脏的载叁。 停留在七年前的载叁。 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美梦,不愿醒来。 剑被载叁握在手中,他的衣袂被风吹起,带来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 他举起剑,放在颈边,望着楚弃厄的目光再也没有怨恨。 “我遇见过一个人,她说,如果见到你们,让我不要为难你们。”他说道,视线转向师灵衣,“但可惜,埃达和我结了契。如果我不死,他还会再活过来。” 绿色的丝带被风托起,飘向空中。 彼时,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是席霖。 他们看向自己手腕上绑着的绿色丝带,再抬眼望向空中那根丝带时,只见它散为了灰烬。 “载叁当时把楚弃厄拉进幻境的时候,其实是席霖设计让楚弃厄杀死埃达?”安康问。 陆品前面色严肃,点头,他说:“在七年前,楚弃厄是看不见屠族的人的。而我们在幻境里,一点伤都没受。” “那为什么不阻止结契?”戚茜问,“这样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无能为力。”蓝简轻声道,再度望向载叁,“这不是席霖的副本。” 灰顺着光线不断飞扬,最终消失殆尽。 “我再为您……变一次魔术吧……”载叁说,指尖泛白,他的眼泪砸在剑身,“族长。” “载叁!住手!”何羽桃去抓载叁,却只触到了一片衣袖。 剑刺破了他的咽喉,血液如同喷溅的墨水一般砸在地面,绘画成一片片花瓣。 刺破玫瑰。 这是最后一场魔术。 何羽桃望着满地的血,无意识地颤唇,他转身去看楚弃厄。 只见楚弃厄快速撕开衣服上的布料,覆在载叁颈脖处。 仍旧阻止不了血液的流逝。 楚弃厄冷着脸,再次撕下布料,刚要覆上却被载叁阻止。 他笑了笑,“不要……让我的魔术……失败。” 耳边骤然响起系统冷冰冰的声音。 【检测到副本《刺破玫瑰》主角死亡,副本即将崩塌,请各位玩家尽快离开副本】 【副本即将崩塌,请各位玩家尽快离开副本】 警报声响起,撞在每个人心口上,紧了又紧。 楚弃厄充耳不闻,把布料覆在载叁伤口上,又拾起带血的剑划开手掌。 血滴入载叁唇上,令他的唇色看起来添了几分醒目。 “滴——滴——滴——” 【副本即将崩塌,请各位玩家尽快离开副本】 陆品前望着不远处的副本出口,又回过头去看地上躺着的载叁,最终只能一咬牙,冲大家说:“离开!” 而后陆续,有人跨上出口,转身去拉其他人。 安康踩上台阶,回头拉过袁静,刚要把蓝简拽上来,就见戚茜伸出手,把他们二人往外推。 而后,身后的一股力吸住了他们。 指尖都没碰到那道门,眼前逐渐模糊不清。 他们看见戚茜和蓝简他们转过身直奔楚弃厄那边去了。 【玩家袁静、安康系统除名】 【玩家袁静、安康已离开系统】 【底牌魔术师、圣杯侍从已被销毁】 玫瑰小镇开始崩塌,楚弃厄捏了捏拳,试图把更多的血滴进载叁口中。 但是无果。 手臂被何羽桃拉了又拉,但楚弃厄始终不肯放弃载叁。 直到载叁听见有人已离开了系统,他才笑了起来。 抬手握紧楚弃厄手腕上的伤,遮盖住他滚烫的鹰,他的目光落在楚弃厄额间红得鲜艳的花信子印记上。 “我们给族长换血,不是为了让你伤害自己……我们是为了让族长有自保的能力……” 载叁喉咙发不太出声,呼吸间徒留风声,他伸出手指向不远处正在恢复的楚家族人。 第131章 半响后,他才说,“我死了,埃达才真正死亡……” 楚弃厄抬眼,去看那些楚家族人,又低头望向载叁。 他的耳畔朦胧间,只听见载叁的声音。 “离开这里吧,族长。你不属于这里。” 如果,他们醒了,楚弃厄将真正留在副本内,埃达更不会彻底死亡。 闭眼,楚弃厄指尖颤了颤,他不断被何羽桃拉扯试图拽起。 再睁开眼时,是无数楚家族人望向自己的笑脸。 这就是埃达所说的,死在副本,复活楚家…… 【副本即将崩塌,请玩家快速离开副本】 系统再一次播报。 “找到实验室……找到……楚家……”载叁道。 鲜血从口中溢出。 他的眼泪从眼尾划过,替楚弃厄止血的手颓然坠下。 一朵玫瑰掉落在他身上,再滚落在地。 接着,一朵朵玫瑰都从楚家人身上坠落。 玫瑰的香气混着浓郁血腥味,令楚弃厄喘不上气。 【副本《刺破玫瑰》正在崩塌】 眼前的人化为白骨,一点点成为灰烬,最后被风吹散,再无踪迹。 “楚弃厄!!!” 不知是谁喊的楚弃厄。 回头那一刹那,肩膀被人揽住。 梅花香味实在浓郁,楚弃厄想,他现在有些冷了。 眼前瞧不太清楚,他伸出手指,触到对方的眼睛,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但他不是楚家人。 再一次,楚弃厄失去了楚家。 身后的吸力愈发大,几乎把人的五脏六腑尽数搅乱。 他手腕上的飘带遮住楚弃厄的双眼,在一个眨眼,他似乎看见了席霖的飘带。 紧接着,一道系统声播报响起。 【正在载入新副本《星星的谎言》】 【播报:因副本主角违规操作,玩家楚弃厄、师灵衣、何羽桃、陆品前、戚茜、蓝简本次副本前所获所有身份牌作废】 【欢迎进入副本《星星的谎言》】 【本次副本任务一:找到星星】 【倒计时三、二一】 “欢迎来到,星星的谎言。”一道女声响起。 第102章 “啊啊啊啊!” 何羽桃挣扎着睁开眼睛。 猛地坐起, 眨了眨眼缓神,发现无事发生。 他抬头,眼珠子转了转, 只瞧见老式的卡座以及耳边不断响起轰隆声。 火……火车?何羽桃皱眉,他怎么在火车上。正想着,眼前突然陷入一片白中。 一块白布遮住何羽桃的脑袋。 顿感无语的何羽桃扯开脑袋上的餐布就冲坐自己面前的戚茜道:“七姐, 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我也是死里逃生了的!” 戚茜一手捏着叉子,一手拿着个苹果, 被何羽桃滑稽的样子逗笑。 扯动嘴角,嘲讽何羽桃,“你睡觉打呼。” 何羽桃:…… 无语了一秒, 何羽桃爆发,“我都说了我睡觉从不打呼!!!!!” 戚茜怒了怒嘴, 无所谓地点头,继续吃她的意面。 正吸溜着面条, 余光里就瞅见陆品前端着包子油条和粥往这走,顺手, 捞了碗粥当水喝。 陆品前啧了声, 在她旁边坐下又把手里的油条递给何羽桃。 “饿死鬼投胎又被饿死在奈何桥了?”他道, 塞了口包子, 转头又冲何羽桃说:“好点没?” 何羽桃吸了吸鼻子, 闷闷把油条往嘴里送。 他说:“不知道……头有点痛。” “少装。”陆品前拆穿他,从戚茜手里把那颗咬了一口的苹果抢过来送到何羽桃手里,“你眼睛都快从脸上掉苹果上了。” 嘿嘿……何羽桃美滋滋地嗷呜一大口, 鲜嫩多汁的苹果……好吃好吃! 正吃着,何羽桃咦了声,往回瞅了瞅。 他问:“怎么没看见阿哥他们?小简呢?” 戚茜忿忿盯着何羽桃手里的苹果, 说道:“阿楚发烧了,小简在照顾他。” “那我们……”何羽桃话说一半,但转念一想,“我们从副本里出来了?回青空大学?” 喝完最后一口粥,戚茜又把目光盯向盘子里的意面。 嘴里含糊不清,“火车,你哪次从副本出来是坐火车的?” 对噢。何羽桃眨眨眼,坐火车好像是……前往副本! 坏了坏了!他没有任何准备啊! 想到这里,何羽桃突然低头猛吃,这架势比戚茜还狠。 目瞪口呆的戚茜握了握手里的叉子,她踌躇片刻,问何羽桃,“你是不是疯了?” “你别跟我说话了,马上进副本了,我得多吃点。多吃才有力气打怪兽!”何羽桃三下五除二干完油条,又开始啃苹果。 听到这里,戚茜来劲儿了,又是一阵低头猛吃。 于是二人开始了莫名奇妙的大胃王比赛。 望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陆品前叹了口气,他说:“我去看看他们。” -- 推开火车上的包厢。 是一间套房。 包厢内,木制的床铺铺上蚕丝被褥,床幔被风吹动。蓝简掰着车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又默默拉上车窗。 幔纱停止,床上的人影若隐若现。 陆品前和蓝简交换眼神。 蓝简起身把药放在桌上后,出了包厢。 整个包厢内静得可怕,仿佛只有楚弃厄的呼吸声。 坐在床边的师灵衣沉默着,眼神盯着床上的楚弃厄,一动不动。 几秒后,他从桌上抽了根筷子,把药在碗里碾碎,又倒上温水,搅了搅。 想再次把药喂进楚弃厄嘴里。 弯腰,扶起楚弃厄,师灵衣端起碗,手腕便被陆品前按住。 “你这种喂法,他还是吞不下去的。”陆品前道,“抬起他下颚,手指抵住他牙齿。” 师灵衣照做,还没等楚弃厄有反应,一碗混着药粉的水就进了楚弃厄的咽喉。 随着吞咽动作,师灵衣这才放下心。 他抬头去看陆品前,只见对方一脸坦然,“我姥姥家养的猫生病了,就这么喂的。” 师灵衣:…… 十分钟后,楚弃厄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的眉头轻微蹙起。 额间滚烫异常,烫的楚弃厄浑身发疼。 但很快,凉凉的触感抚在自己额间,带来一丝凉爽。 但他眼皮沉重,实在是睁不开。 眼前不断闪过楚家的惨状和载叁死去的模样。他想起很多年前,父亲的死亡。又想起七年前,楚封阿的脸。 很多……很多事…… 他好像记起来,又像是忘记了。 耳边,忽然响起载叁说的那句。 ——找到实验室,找到楚家。 睫毛微动,楚弃厄陡然睁眼。 窗边的风拂过床幔。 他手指带动伤口,有些疼痛,但很快被一道温热被抚平。 轻轻的,温和的,抚摸着那道伤口。 “师灵衣。”楚弃厄的嗓音干哑。 “嗯。”师灵衣应他。 下一秒,窗子被拉紧,没有一点风吹进来。 床幔被师灵衣掀起,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熟练得替楚弃厄换了手腕的绷带。 楚弃厄抬眼去看,师灵衣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去,衣服上沾染上的红色看着有些醒目。 “来咯!”何羽桃端着粥走过来,异常虔诚,“阿哥,这是我花了七七四十九分钟给你煲的粥,请享用。” 打着饱嗝,戚茜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轻笑,“按个电饭煲的事,还四十九分钟。” “瞎说!这种老式火车怎么可能用电饭煲!这是我一点点熬出来的。”何羽桃反驳。 身后,一道凉飕飕地话传进何羽桃耳朵,令他不禁身体一抖。 “谁烧的火?”陆品前道。 蓝简出声,“陆哥。” 她举起手,“我调的味。” 戚茜懒洋洋靠在桌边,“我装的盘。” 说完又打了个饱嗝。 楚弃厄坐起,靠在枕头上,瞅了眼戚茜,他开口,“你偷别人家家产了。” 吃这么饱。 戚茜一脸你懂个屁的神情,翻了个白眼就从袋子里掏了把白砂糖丢进那碗粥。 “小嘴儿抹蜜。” 甜不死你。 那碗被白糖裹着的粥被师灵衣端给楚弃厄。 入了口的粥有些咸,应该是盐放多了,还有点甜,可能是戚茜刚才的那一把白糖,以及闻起来生姜气味较浓。 除此之外,算得上是一碗正常的粥。 楚弃厄费劲儿咽下这口黑暗料理又勉强吃了几口,实在是不能忍受,最终他委婉地说:“饱了。” 何羽桃一看楚弃厄都吃一大半了,肯定感受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于是问道:“怎么样味道。” 轻扫视线,楚弃厄沉思了几秒,他道:“困了。” 于是倒头闭眼,一气呵成。 第132章 陆品前啧了声,评价道:“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很快,多数人出了包厢。包厢内只留楚弃厄一个人。 他猛坐起喝了一大杯水后,翻身下床,走出包厢门,直奔餐厅。 一进去,就看见一直坐在角落盯着自己的师灵衣。 对方嘴角带着轻笑,翘着二郎腿,好以整暇地望向自己。 他指腹打在桌角处,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我们楚阿也有一天当好人。” 楚弃厄的耳垂一下子红了,白了眼师灵衣,懒得跟他争,自顾找食物。 身上的衣服换了干净舒适,烧完全退下去了,只有手心和手腕上的伤被绷带绑着。 楚弃厄像是不在意伤口,随手拿了一些冷的食物走到师灵衣对面的餐桌就要开吃。 火车发出几声轰鸣,驶入隧道。 筷子被楚弃厄捏在手里,用不利索。还没等他把食物送到嘴里,手腕就被人握住。 师灵衣道:“烧刚退,吃不了冷食。” 挑眉,楚弃厄没说话。 而后就见师灵衣把楚弃厄手里的东西尽数端走,接着走到厨房里,随便取了几样食材。 师灵衣做饭很是熟练,把袖子往上挽,起火烧油。 很快,香味飘至楚弃厄鼻间,勾起他的馋虫。 一碗紫菜虾米粥做好,放在楚弃厄面前,热腾腾地雾气扑向楚弃厄。 师灵衣一屁股坐在楚弃厄对面,朝对方抬下巴。 “尝尝。” 指腹刚触到冰凉的勺子上,楚弃厄凑近去闻,眼睛发亮。 面前,打火机上的火映照楚弃厄的瞳孔愈发得亮,他抬头去看,只见师灵衣随意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睛却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病人闻不得烟味。”师灵衣说。 打火机再度被按亮。 只有粥上的雾气徐徐上升,只有粥的清香袭入心肺。 楚弃厄埋头,一点点将粥尽数喝完。 渐渐的,手心开始有了暖意,额头也不再那么疼痛,胃里的绞痛也好上许多。 “你会做饭。”楚弃厄道。 玩打火机的手蓦地顿住,师灵衣皱着眉用眼神意示楚弃厄吃得精光的粥。 “很不明显吗?” 楚弃厄摇头,“我以为,你只会捡垃圾吃。” 师灵衣:…… 师灵衣:…… 张了张嘴,有一种无法辩驳的无力。 被楚弃厄气笑,师灵衣收了打火机,逼近对方。 “楚阿,你在报复我。” 报复刚刚那句揶揄。 被猜中心思的楚弃厄这才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于是师灵衣拇指食指一捏,将楚弃厄的脸颊捏起。他扬起眉,冲楚弃厄道:“这样才叫报复。” 没等楚弃厄反应过来,师灵衣便换了动作,按住对方后颈朝自己一带。 近乎是鼻尖相对,楚弃厄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 “没良心的,猫。”对方说。 语气轻柔,裹着浓重笑意。 第103章 犹如烛油瞬间被点燃, 楚弃厄心口一空。 同时,车窗外的微弱的光投射进车座上,将师灵衣玩世不恭的表情尽收眼底。 楚弃厄移开脑袋, 师灵衣手上落了空。 残留的温度还在指尖,师灵衣有些愣神,无意识地摩挲着。抬眼, 便见楚弃厄收了盘子去厨房。 车厢内,昏黄的灯蓦然亮了起来, 旁边的烛油灯一并被点燃,照在楚弃厄的背影上,勾勒出欣长的身形。 目光垂垂, 没什么情绪,唇角微微抿着, 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强行把师灵衣拉回神。 “阿哥!你又喝酒!” 何羽桃出来接个水的功夫就瞅见楚弃厄面无表情的把一大块冰丢进酒杯里, 更绝的是他把冰块丢进了红酒杯。 连忙抢过酒杯,何羽桃勒令楚弃厄, “就站在那, 你现在只配喝热水。” 楚弃厄扯扯嘴角, 从最近的玻璃杯随手抽了一个出来, 而后当着何羽桃的面加了两块冰。 何羽桃:…… 想阻止, 就听身后师灵衣开口,“左上角有茅台。” 楚弃厄的手一顿,转身就见师灵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懒懒地单手撑起脸颊,头朝左上角抬了抬,说道:“看来我们楚阿, 还是不怕死。” 楚弃厄:…… 不等楚弃厄有动作,师灵衣便上前绕过楚弃厄取下那瓶没开封的茅台,定定地看了楚弃厄几秒钟,接着捏紧瓶身直直朝桌角撞去。 听得丁零当啷响一片,玻璃渣碎了一地。何羽桃吓得连忙捂住耳朵,他闭着眼偷偷抬眼皮,就见师灵衣握着那瓶碎了上半身的茅台走到楚弃厄,颇为好心地倒上一大瓶。 白酒的刺激味道坠进冰凉的玻璃杯内,与冰块迅速产生反应。 师灵衣举起酒杯,递到楚弃厄面前。 楚弃厄抿了抿唇,颇为无语地扫了眼地面的碎玻璃渣。 他指了下不远处的青梅,“只是想喝气泡水。” 桌台上,青梅恰好掉了出来。 师灵衣:…… 一时间,气氛异常尴尬。 只有何羽桃默默缩出脑袋,他扒拉着师灵衣手臂,问楚弃厄。 “那你干嘛拿酒杯。” 楚弃厄重新拿了个玻璃杯,神态自若地回答,“只看见酒杯。” “冰块呢?!冰块总是你自己加进去的吧?”何羽桃又说。 恰好,楚弃厄夹起一块新的冰块,他瞥了眼何羽桃畏缩模样,自顾丢进玻璃杯。 冰块晃荡几下,溅出些许冰冷湿意。楚弃厄说道:“热。” “哪里热……这个天气正是踏青的好日子啊……”何羽桃摸不着头脑,他摸摸下巴问师灵衣,“师兄你热吗?咦,你怎么看起来真的很热啊?” 师灵衣抽出手臂,把手里的茅台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 看起来,动作有点不协调。 随着青梅被碾成碎肉,丢进冰水里。楚弃厄举起杯子喝了几口,唇角露出细不可查的笑意。 冰凉清爽的水入了喉,没那么闷热脑涨。楚弃厄正要放下杯子时,余光便见何羽桃像做贼一样抓住自己手臂。 “阿哥你骗人,你明明就是想调红酒气泡水。”何羽桃凑近,笑得不怀好意,“你还故意给师兄难堪,你变坏了。” 说着,还用手指戳戳楚弃厄肩膀。 楚弃厄嘴角弧度更弯,他微微侧身。 “没有。” “少骗我。我可是有火眼金睛,你还故意让师兄开了茅台!”何羽桃继续道。 楚弃厄彻底转过身,正对何羽桃,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手腕带动玻璃杯的晃动,里面的冰块与青梅肉粒相互碰撞,清香喷涌而出。 他弯了弯眉眼,否定,“你想多了。” “哈!双重否定等于肯定!你完了阿哥!你要坠入爱河了!” 回答何羽桃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背影,不似以往的清冽,就好像裹着一层白糖,带着水果的清香。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车厢内除去说话声便再无声响。 楚弃厄将整条车厢走过发现,整条火车,只有这一节车厢,车厢内包含餐厅,休息区,座位区等,甚至连包厢区都有。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列车厢所有的设备都是极其老旧的,就好像不是道具设计,而是一直存在于火车上。 包厢内是套房的陈设,里面有洗浴间等,所有的一切犹如酒店一样。 因为害怕只敢待楚弃厄房间的何羽桃,眼睛扫过周围,他对刚洗完澡的楚弃厄道:“阿哥,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要闭眼。” “我脸部的功能正常。”楚弃厄淡声道。 何羽桃抿了又抿唇,最后皱着一张脸出声,“你不觉得,这里很像什么火车主题酒店吗?” 擦着头发的楚弃厄指尖顿了一下,继而道:“不觉得。” “不是,真的很像。我最怕酒店主题的副本了,肯定有一些血刺呼啦的场景。”何羽桃说着,抱紧自己膝盖,“比如说床下有人——” 话音未落,楚弃厄直愣愣掀开这间房唯一的床,实木,遮挡了全部。 楚弃厄道:“爬不出来。” 何羽桃:……确实,谁家鬼能徒手剥开实木钻出来。 他又想张口,楚弃厄打断,“再说话,我把床底踹开。” ok,闭嘴是福。何羽桃麻溜儿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抱着自己的被子在沙发上躺下。 刚躺下,他又坐起来,“万一呢?!万一那个鬼他有大斧子呢?!” 楚弃厄:…… 瞪了眼何羽桃,迫使对方再次躺下。 一秒后,他又如弹簧一般坐起,认真地看向楚弃厄。 “哥,你不觉得很安静吗?”他倒吸一口气,“安静得有点诡异——” 第133章 一抬眼,瞅见楚弃厄眼底满是杀意。 何羽桃点头,比了个ok手势,摸紧自己的被子把自己包裹成木乃伊。 灯瞬间被熄灭,只有火车的呼啸声在耳边充斥。 何羽桃安静地想着脑子里光怪陆离,不一会儿脑子便有些混沌。 陡然。 一道冰凉在何羽桃手背上被感知,下一秒,脚背被凉意席卷。 何羽桃身体一僵,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感受着那道凉意顺势往上爬。 一瞬间,何羽桃脑子里闪过很多,比如有娀的血人,伊甸园里的蛇,还有骷髅或者是一把长剑。越想越害怕,捏紧被子浑身发抖。 完了完了,现在都开始走马灯了。 “呵呵……” 女声在他耳畔响起,犹如鬼魅。 轰隆一下,何羽桃脑子里的弦瞬间崩塌,他这下是真得走马灯…… “胆小鬼!” 灯被按亮,戚茜扒拉开何羽桃紧闭的眼睛,凑近道:“看清楚,是我。” 何羽桃先是被吓了一跳,等神回过来以后才松了口气,他腾地一下坐起来。 “你们有病吧!吓死我了,你们上哪里找帅哥去!” 噗嗤一下,蓝简笑出了声,她眉眼弯弯像月牙,对何羽桃道歉。 “我们没想到阿楚这么配合。” 何羽桃彻底破防,扭头就对楚弃厄喊,“阿哥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玩什么吓人游戏。” 擦头发的楚弃厄无辜极了,他沉默半响后,扭过身体,背对众人,继续擦头发。 陆品前揉揉何羽桃炸起的毛,安慰他,“嗐,这不是小简担心我们分开来发生意外吗,所以就都来阿楚房间了。” 何羽桃按了按自己被炸起的头发,撇开陆品前的手,没好气地说:“师兄呢,怎么没见他在。” “不知道啊,可能是去给阿楚做夜宵了吧。”戚茜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师灵衣这臭小子,一身好厨艺还藏,怪不得当时做月饼的时候不愿意动手,敢情是不屑跟我们比赛。” 嘴上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手上有没闲着,收拾出来一块空地,就把带来的被子一股脑丢在地上。 很快,一个套房成了大通铺。 何羽桃被迫取消睡沙发资格,并入通铺队伍。 躺了大约十来分钟,房间门被拧开。 接着就听见师灵衣调笑的话语,“哟,哥姐几个没苦硬吃呢。” 头发半干的楚弃厄盯着师灵衣手里的一碗阳春面和一杯水,一言不发。 师灵衣刚动身,直觉有好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 他低头,果然,四个虎视眈眈的饿死鬼正怨恨盯着自己。 “厨房还有。” “耶呼!” 四个人一窝蜂跑进厨房,开始愉快的夜宵环节。 只有师灵衣小心翼翼端着面放在桌上。还没出声,就见楚弃厄沉默下床,迅速坐下,把面移到自己面前,开始风云席卷。 师灵衣坐在他对面,靠在椅子上,眼底扫过几分柔和。 他双指并屈把那杯水推过去,青梅的香气侵入心脾,还带着些许蜂蜜气息。 楚弃厄抬头看了眼他,没出声。 师灵衣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得发带,绕过去给楚弃厄绑住头发,遮住额间的印记。 他说:“青梅气泡水。” 视线落在面前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水上,楚弃厄喝了一口,没有肉渣,但青梅气味异常浓烈。 杯中没有冰块,但爽口。 第104章 “啊!” 不远处传来一声蓝简的尖叫。 楚弃厄神色一凝, 迅速和师灵衣一并出门。 火车还在不断行驶,轰隆声响彻耳畔。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静得仿佛没有生命。 昏暗的光线泛着暖意,但楚弃厄二人越走越感到冷意扑面而来。 车厢墙面挂着油灯,另一侧的影子被照得摇曳不成型。 脚步声回荡在车厢内, 随着他们刚跨进餐厅车厢,身后的车厢门陡然关闭。 单手, 扣住楚弃厄肩膀的刹那,所有灯与蜡烛尽数熄灭。 整个车厢陷入黑暗中。 没有人。 这里没有一个人。 也就是说,方才楚弃厄他们听见的声音并不是何羽桃他们发出的声音。 正想着, 金属砸在重物之上的声音,紧接着断断续续刮蹭声响传入二人耳中。 这些刮蹭渐渐的有些成调的曲子。 ——春风吹春燕归 ——桃杏多娇媚 ——侬把舵来郎摇桨 ——划破西湖水[1] …… 一道火光照亮楚弃厄眸子, 他侧眼去看,只见师灵衣举着打火机顺着声源靠近面前的物体。 唱片机正在转动, 女子温婉甜美的声音正是从中传出。 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这台老旧的唱片机上,显得这首歌愈发诡异。 下一秒, 唱片机被楚弃厄砸在地上。 顿时。 四分五裂。 一个眨眼的功夫, 唱片机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 声音依旧没有停止。 断断续续地, 传入耳畔。 楚弃厄抬眼看向上空, 是被密闭的空间,没有光线,没有人。 “新副本。”楚弃厄清冽开口。 师灵衣点头, 随手在唱片机旁取下一个酒杯,倒上红酒,单手倒在地上。 一派祭奠亡魂的模样。 倒完酒, 师灵衣全然不顾楚弃厄诧异地目光,眼睛都不眨一下,十分坦然。 他说:“我怕鬼。” 楚弃厄眉峰一动,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空酒杯上。 怕鬼还能准确选择红酒杯。 红酒倒在地面,一股清香酒味顺势钻进鼻间。 师灵衣垂眼去瞧,酒依旧流淌于地面。 轻笑一声,师灵衣抬脚走到另一侧,亮度顺着他的动作而远去。 楚弃厄望着他背影,丝毫看不出他怕鬼。 指腹抚过车厢的窗户,师灵衣双指并屈撩开灰土色的窗帘。快速闪过的树影与月光洒进车厢里,愈发惨白。摩挲着指腹上的灰,抬手将火点在了油灯上。 随着火苗不断上窜,车厢终于有了些许亮度。 紧接着,亮度愈发,照亮整个车厢。 唱片机砸在地面,歌声断续地响着。 二人才看清车厢内的场景,大量的铁链绑住整个车厢,蜘蛛在爬行。 食物腐烂的味道充斥鼻间,所见之处皆是蜘蛛网。 这个车厢已然废弃许久。 一声唢呐响起,刺痛耳膜 铁门瞬间打开,光顺着楚弃厄的视线不断亮起,一节一节地车厢映入他们眼帘。 红色的门帘被风吹起,吹动楚弃厄额间的碎发。 钟声咚地一声撞进血液。 午夜。 楚弃厄眯着眼去望,依稀见看见在上一节车厢的尽头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抬脚,朝前走去,但见前面的人已然动身。 黑暗,再次席卷视野。 “阿……哥……” 是何羽桃。 尽头站着的,是何羽桃。 他伸出一只手,直直往前探,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往前走去,挣扎了一番,却毫无效果。 何羽桃的眼泪瞬间飚了出来,他看不见任何的影子,心里慌得厉害。 车窗外的树影犹如一个个鬼魅,势要啃咬何羽桃。 楚弃厄回头,瞧不见师灵衣的身影。 自己的身后,是被黑侵蚀的空间。 秒针走动的声音和自己走路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何羽桃的脚底板发凉,这种凉意涌上后背,凉得他整个后脑勺发冷。 他抖动着嘴唇,似乎不敢面对。 这是个……四角游戏…… 摸到前一个人的肩膀并喊出自己的名字,不断前行。 闭着眼睛,何羽桃闷头往前走。 突然,有温度的物体被何羽桃摸到。 何羽桃牙齿止不住发颤,他缓了许久才说出自己的名字。 “何……何羽桃……” 瞬间,光打下来,照亮何羽桃前面的戚茜。 只见戚茜刚要回头便被铁链锁住,腰间的匕首掉落。 “七……七姐……”何羽桃喊她。 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的匕首。 刚要递过去,戚茜便被铁链缩紧拉进黑暗中。 “七姐!!!” 前面的人不见了。这意味着何羽桃必须再次往前走,直到摸到前一个人。 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抹了把眼泪,强撑着往前面爬。 越爬,越能闻到不远处浓郁的血腥味。 何羽桃握紧手中的匕首,耳边空余铁链相互撞击的声响,砸的他头部发疼。 不知爬了多久,何羽桃才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陆品前。 陆品前和戚茜一样,被铁链绑着,背对自己。 何羽桃一鼓作气爬过去,手摸到陆品前的肩膀,他叫了句自己的名字。 第134章 瞬间,身上所有铁链全部消失,转移至陆品前身上。 陆品前似乎被重重打了一下,倒在地上,回头看见何羽桃,只对他比了个嘘的动作。 而后,他爬起来,轻声对何羽桃道:“守在这里。” 四角游戏,必须保证有一个角没有人。 抬手,把嘴角的血抹去。 “七姐……七姐她……”何羽桃哭着说。 手背被轻轻捏了捏,陆品前道:“别太担心。” 他说完,伸出一只手,在黑暗的环境内摸索。 一点点,离开了亮光所在区域。 耳边传来猛烈的呼啸声,是风吹动树影的声音。 若隐若现的歌声始终对陆品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很快,陆品前看见了蓝简。 蓝简被铁链绑得死死,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陆品前咬牙,摸到蓝简的肩膀,叫了声何羽桃,而后又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铁链掉落,砸在地上。蓝简始终没有醒来的痕迹。 陆品前只能拽过一根铁链,把蓝简绑在自己背上,而后目视前方继续前进。 四角游戏,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的车厢上。 明明是六节车厢,没有一点拐弯的地方,怎么能称为四角游戏。 一路往前走,陆品前没再看见光亮,仅有无尽的黑暗。 走了很多,走到他气喘吁吁,有些背不动蓝简。 一抬眼,依旧是什么也没有的黑。 耳边仅有被风吹响的呼啸声和铁链不停碰撞的声音。 心口实在是慌得厉害,再这样走下去,陆品前自己心底都开始发虚。 突然。 指尖触到如同发丝一样的东西上。 陆品前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开口叫了何羽桃和蓝简以及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肩膀就被一只冰凉的手触到,那只手的指尖触到陆品前的颈侧,凉得他浑身一震。 “杜月冉。”女声悠悠地说。 瞪大了双眼,陆品前脚底一软,他脚步有些踉跄,摸到前方那个人肩膀。 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的女声再次重复,“杜月冉……” 四角游戏,在游戏结束前,将会出现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名字。 杜月冉,便是这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人。 陆品前冷汗直出,他抓紧前面的人,却在下一秒摸到一滩血迹。 惊得他弹开。 诡异的歌声继续出现,陆品前几乎到了奔溃地临界点,他干呕两下贴在墙边。 另一边,何羽桃依旧缩在角落里,抓着铁链瑟瑟发抖。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一边压着声音哭一边警惕地望向周围。 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前面的陆品前也没了声音,仿佛这列火车只有他一个活人。 忽然。 一只手重重落在何羽桃肩膀上,迫使他身体一僵。眼泪直直掉下,他的后背近乎麻痹,便连转身都做不到。 一道声音响起。 “师灵衣。”师灵衣惯用的漫不经心。 何羽桃猛地放松,转头扑向师灵衣就开始哭。 “他们都没了呜呜呜……”何羽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鬼这里……这里有鬼……” 师灵衣挑眉,望向不远处的,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还没开口,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身后响起某人依旧的平淡。 楚弃厄盯着这俩抱作一团,有些不理解。 于是他开口,“据说鬼喜欢欺软怕硬。” 一个眨眼的功夫,何羽桃瞬间正能量,眼泪还挂在眼尾,但表情正得仿佛要入党。 他突然开始背二十四核心价值观。 楚弃厄:…… 师灵衣:…… “哎呦!” 戚茜拍了下楚弃厄肩膀,她被堵在车厢内,“怎么不遵守游戏规则啊?堵在这儿做什么。” 楚弃厄没出声,只用眼神扫了眼专心背诵的何羽桃和单手撑脸注视何羽桃背诵的师灵衣。 “某人怕鬼。”楚弃厄说。 师灵衣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某两个人怕鬼。” 说着,指了指自己和何羽桃。 戚茜切了声,目光不屑地盯着师灵衣,“你这只鬼还能怕鬼,师灵衣你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单手拽起虔诚背诵的何羽桃,戚茜问:“小简和陆品前呢?” 这句话打断何羽桃的声音,愣了又愣,何羽桃问:“你……没见到陆哥?” 戚茜一脸莫名奇妙,“我怎么见?我前面是楚弃厄,后面是你。咱这个游戏里压根就——”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糟了。 不参与四角游戏的人,会被抹杀。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四个人齐刷刷看向前方。 师灵衣率先起身,楚弃厄紧跟其后,戚茜拽出腰间的匕首就冲,留下个何羽桃一边哭一边追。 “等等我呜呜呜!” 眼前很快出现一道强光,何羽桃举起手臂挡了几秒,等眼睛适应后才放下手。 眨了眨眼,这是车厢上的包厢? 欧式的沙发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熟悉的人——陆品前、蓝简。 他们的装扮,是民国服饰。 陆品前的头发全部梳上去,站在蓝简身旁,显得温文尔雅。 但蓝简的动作却显得怪异非常,她的肢体十分不协调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直视镜头。 何羽桃靠近去看那张沙发,心下猛烈一震,这个沙发,不正是这间包厢里的沙发吗?! 第105章 “他他他……他们……”何羽桃声音都在哆嗦,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照片里。” 说完,还用手指了指照片下面一模一样的沙发。这是否意味着,此时此时的陆品前和蓝简正站在他们面前…… 那小简…… 戚茜率先上前, 取下那张照片,左右瞧了瞧相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她偏头,见何羽桃也凑过来看。 二人先是摘下相纸却发现照片泛黄, 明显是挂在上面许久,有些氧化。于是戚茜便决定用匕首划开, 匕首刀尖刚刺入相框中,耳畔须臾响起一声惊叫,接着血不断从相框中流出。 沾湿了双手。 戚茜皱着眉, 还没有所动作,何羽桃便着急忙慌甩掉她手中的相框。 随着一声唢呐再次回荡车厢。 这个包厢内床铺的位置便缓缓上升一具棺材。 棺材上贴着白色的喜字, 仅有一半的字。铁链死死压制住这具白色的棺椁,好似里面躺着的不是死人, 是妖物。 “新郎新,照旧堂。一对花烛照两旁, 新娘华容见阎王。” 童声措不及防地出现在包厢内。 四个人回头去看, 只见门口有两个纸人轿童划着诡异妆容, 抬着花轿一点一点挪进来。 白色的花轿是白纸折的, 随着唢呐的喜庆声音显得尤为恐怖。 两个纸人念着顺口溜, 突然,它们停住动作,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愣愣盯向楚弃厄他们。 笑容出现在脸上, 僵硬至极。 唢呐声是喜庆的嫁娶曲子,但何羽桃他们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冥婚…… 何羽桃紧紧抓住楚弃厄的衣角, 正要开口,再次听见那轿童说话。 “左边插上公鸡毛,右边点上犀牛角。新娘新,照棺房。” “天呐……我真是服了……”何羽桃小声地说,“怕什么来什么。” 闭眼,何羽桃只当自己是死人。 蓦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吓得何羽桃大叫一声。 他回过头,看见是师灵衣,魂还没进躯壳又被一道幽幽地声音吓得七魂丢了六窍。 只见那轿童窜到何羽桃面前,背对着他,而后脑袋一转,挂着惨白笑容直面何羽桃。 “宾客进洞房,血祭新人堂。” “啊啊啊啊啊!!” 何羽桃这辈子没叫过这么大声,他的内心实在受到强烈震撼,一口气没喘匀直愣愣倒地不起。 望着地上挺尸的何羽桃,师灵衣指节蹭蹭鼻子,接着抬手覆在轿童脑袋上,顺手把脑袋转正。 他脸上挂着笑,笑眯眯地把面前两个轿童给烧了。 凄厉地叫声出现在耳边,师灵衣只觉得无比舒心,他收了打火机后蹲下拍了拍何羽桃的脸。 “吃饭了。” “啊?这就吃饭了?” 何羽桃迷糊转醒,一见两个还没烧完的轿童空留两个脑袋死死盯着自己,眼睛一翻就要倒下去。 “再晕一次,你就去做轿童。”师灵衣盯着何羽桃说。 何羽桃费劲儿瞪眼,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装出神色炯炯地模样。 他捞起袖子,“开玩笑?!这点小把戏还能吓到我?!”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当先锋。 刚站稳脚步踏出一步,就看见楚弃厄移开了位置。 何羽桃直面对上包厢内的棺椁,他腿一软,直挺挺双膝下跪。 第135章 庄重地对着棺椁拜了三拜,嘴里嘟囔着。 “里面的祖奶奶,我先说明,这事儿和我没关系,你别吓我……我是个良民,吃饭都只吃两碗的良民。我尊敬师长,友爱同学,我连平常的操行分都是满分,我……我还是小组作业组长,你要不还是吃我旁边的楚弃厄吧,他血是甜的,更好吃——” 话说一半,衣领就被师灵衣提溜起来。 何羽桃双脚扑棱了两下,满脸都是无奈,辩驳道:“嘴快了嘛这不是……” 师灵衣笑得愈发如沐春风,他凑近,耳边的蜻蜓耳夹在昏暗的光线上有些闪眼睛,流苏打在颈边发凉。 但更凉的是何羽桃的心,他知道,每次师灵衣这么一笑,他一定遭殃。 双手抱住师灵衣手臂,何羽桃弱弱地问,“你会救我吗?你会救我的——” 一个吧字还没从喉咙里蹦出来,何羽桃整个人就被师灵衣甩到棺椁之上。 很快,何羽桃眼前陷入彻底的黑暗,他似乎被棺椁吞噬又好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有些呼吸不上,何羽桃大叫了几声,发不出任何声音。 ——新郎新,照旧堂。一对花烛照两旁,新娘华容见阎王。 ——左边插上公鸡毛,右边点上犀牛香。新娘新,照棺房。 ——宾客进洞房,血祭新人堂。 轿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羽桃算是明白这是哪里了,他在花轿上,取代了原本花轿上的新娘。 最毒师灵衣。何羽桃暗骂着,双手止不住摸着内部,只触到冰冷的木板和异常的香味。 犀牛角的香味,他不会下一秒就去地府和曾祖奶奶团聚吧?! 想至此,何羽桃猛烈捶着轿子,但很是诡异,轿子走得极为平稳。 忽然。 一只手捂住了何羽桃的嘴,把他整个人往里侧带。 何羽桃呜呜两声,耳边响起陆品前的声音,“是我。” 亲人呐!何羽桃眨眼,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不是何羽桃,你口水怎么顺着眼睛流到我手上了。”陆品前有点嫌弃,松开手往何羽桃衣服上抹。 听听,这是人话吗?何羽桃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身侧传来蓝简的声音,“桃子,你别害怕。我们在这里听见了学长的声音。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得救。” 还是小简说话中听,何羽桃紧紧抓着蓝简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师灵衣把自己丢进轿子里。 陆品前抱着手臂,斜眼看何羽桃,“到底是丢进轿子还是丢进棺椁里?” 脑子瞬间卡壳,何羽桃呃了声又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丢进棺椁。” 但目前的状况,可不就是在轿子里吗?! 难不成棺椁和轿子互通? 何羽桃看向蓝简,蓝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问题。 怪不得师灵衣要故意引自己大叫,然后把自己丢进棺椁。 原来,又是测试他脑中的想法。 再也不跟师灵衣好了。 何羽桃暗暗下决心。 陆品前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抬手敲了敲轿子的木板。 “师灵衣,你完了,何羽桃不跟你做朋友了。” 何羽桃兵荒马乱地抬头,摆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讲话啊陆品前!” 几秒后,师灵衣惯有的腔调透过木板闷闷地传进花轿内三个人的耳朵中。 “那怎么办,我就何羽桃一个小锦鲤神。” 听见师灵衣这么一说,何羽桃原本还忧郁的心情瞬间开朗,嘴巴翘起来,扭捏了两下,问师灵衣。 “那师兄你说,谁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我?” 等待师灵衣回话的片刻,花轿被掀开,外面是师灵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道:“何羽桃,差不多得了。” “我去!”何羽桃吓了一跳,他瞅了瞅师灵衣的装扮又把脑袋伸出去看戚茜画的滑稽纸人妆,“你俩玩cosplay啊???” 按头,师灵衣把人再次塞进花轿里。 “少出声。” 何羽桃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还好不是自己当轿童。 坐在轿子里有大约十来分钟,何羽桃昏昏欲睡之时,轿子停了。 唢呐中断,轿子的帘子被掀开。 何羽桃钻出帘子,下一秒想逃离现场。 这根本就不是刚才待的那个包厢! 棺椁还在,铁链也在,但奇怪的是,无数符纸贴满了整个房间,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何羽桃干呕了一声,扶着戚茜虚弱站着,他问:“七姐,你们这是……往哪儿走了。” 戚茜声音如常,目视前方,“阿楚把相框拆了,看见了地图。” 所以,自然而然,到了这里。 她抬手,抚了下房间内的红线,顺着红线的方向看去,正中心正是那具棺椁。 看来,里面的东西,一定是被压制的。 抬脚,稍不注意便踩到一片枯叶。 声音颇为响,戚茜暗道不好,便听见棺椁里有些许动静。 匕首被她握紧做出预备手势,警惕地盯着棺椁。戚茜再次上前一步,这次谨慎了不少,指尖捏紧红线上挂着的铃铛,一点点往前挪动。 陡然。 铁链带动红线震得那些铃铛作响,棺椁里的东西不停敲打着棺壁。 每一下都震在何羽桃心口,打得他心底发虚。 师灵衣穿得白色中山装,抬手阻止其他人有动作,他的目光凝视棺椁,脚步却在移动。 迅速移动,躲过看似杂乱的枯叶,来到棺椁面前。 下一秒,棺椁里发出几声“咔咔”。 师灵衣伸出手,刚要靠近棺椁,便见棺中猛然坐起一位女子。女子头戴花冠,长至腰侧的红色流苏坠在棺椁里,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唇上有一颗钉子,近乎穿透她整颗头颅。 铁链紧紧绑住棺椁,符纸贴在她额头,红线绕过她的颈侧最终在她十指上绑紧。 这样的做法无不在告诉其他人,这个女子必须绑在棺中。 “诈、诈尸。”何羽桃评价她。 无意识地往后走了一步,肩膀猛地撞上陆品前。 陆品前定定看了几眼,说:“死了有一段时间。” “你指的一段时间是多久。”蓝简问。 “几十年。” “同样。” 二人击掌。 何羽桃看得一头雾水,老天,这是聊专业的时候吗?!这是逃命的时候啊! 正想着,扭头一看,门已然被关。 行。死路一条了。何羽桃认命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摆烂。 他提醒师灵衣,“师兄你稍微离这玩意儿远点,等会血崩你一脸。” 话音刚落,师灵衣便抓紧面前的红线,他扯动,垂眼看见棺中那女子手上被割破了血。 这些红线和铃铛,像是什么阵法,似乎是想封印这名女子。 师灵衣拨动铁链,听得几声铁链撞击后,便是女子的低低嘶吼声。 “郎君呐!奴家等你许久——”一道女声唱戏腔响起。 光线打在不远处,似乎是个看台。 师灵衣有些看不清,眯起眼去瞧。 只看见女子穿着黑红色的戏服登台唱道:“月季落了少许,年年庙台唱独戏,了无生趣……” 第106章 唱台上, 是女子的自怨自艾。她站在屏风后摆弄一把折扇,动作带动唱台下的红线。 铃铛叮铃作响,瘆得慌。 顺着红线看去, 尽头是坐在棺椁里的女子,血泪从她眼睛里流出。看起来像是索命的恶鬼。 何羽桃忍不住往后退,他下巴抖得厉害, 看了看唱台上的戏子又看看棺椁里流血泪的女子。 “太欺负人了,我最怕中式恐怖本。我恨系统!”一边说, 一边擦眼泪。 蓝简看得难受,抽了张纸三两下擦去何羽桃眼泪,她诚恳地建议, “你坚强一点。” “我不坚强!”何羽桃擤鼻涕,哭得梨花带雨, “我要出副本,我不要呆在这儿。” “你怎么哭了。何羽桃。”蓝简吸吸鼻子。 何羽桃抽噎扭头去看蓝简, 见对方两行清泪唰地一下掉下来。 “你不也一样嘛,哭什么啊?”何羽桃抬手替蓝简擦眼泪。 蓝简眨巴眨巴眼睛, 哭得更伤心了,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想哭。” 她说着, 伸手抹了把眼睛。 一旁的戚茜默默流泪, 抱住蓝简, “好了好了,不哭了。” “你们怎么……”何羽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哭了。” 蓝简凑头去看, 发现在场所有人,除了师灵衣和棺椁里的死尸,都在抹眼泪。 一时间, 整个黑暗环境中全是抽泣声,活像哭丧。 铃铛响得愈发急切,棺椁中那具死尸僵硬地转过身,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 门,紧紧闭着,没有打开的痕迹。 第136章 屋内,何羽桃一行人已经哭到伤心欲绝,捶胸顿足。 唱台上,戏子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地唱。 十足诡异。 师灵衣抬手,十指中指并屈,指腹恰好按在那根红线上,他轻轻一拉,戏台上的戏子身体便转过来一寸,身后死尸的脸也偏过一分。他没有回头,偏了偏脸,再次将视线转向台上的戏子身上,那戏子的头冠明艳,大多以孔雀翎为主,而身后的死尸戴的则是绒花。 再拉过,耳畔何羽桃的哭声更加大了。 他们哭得有些站不住,直直就要跪下。 迅速抬腿,抵住何羽桃膝盖底下那根红线,师灵衣道:“别触红线。” “师兄呜呜呜……眼泪止不住啊……”何羽桃抱着师灵衣的腰哭得昏天暗地,“就是很想哭啊……” 师灵衣抿了抿唇,再度拉过红线。 刹那间,戏子转过身,粉白妆容上慢慢被血迹替代。就像融化了一般,全身滚落大量的血。 侧眼,余光中看见棺椁里的死尸慢慢恢复气色,她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扯动红线。 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不断作响,整个房间全然是铃铛碰撞的声音。 她猛然起身,一身红黑喜袍落于眼前,口鼻皆被长长的钉子取代。血红色的指甲僵硬动了动,抬腿跨出棺椁。 头冠上的孔雀翎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打在何羽桃身上,吓得他死命捂嘴。 眼泪虽一直掉,但嘴巴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死尸有些踉跄地走到师灵衣身旁,拉动红线。 紧接着,戏台出现了变化,全然白色的道具,贴着喜字。唢呐应声响起,吹着喜乐。白色的纸钱从空中洒下,落在棺椁中,飘在她头冠上。 何羽桃看见戏台上那不人不鬼的戏子四肢被红线扯动,走到道具轿子里。很快,就有人抬起轿子,走了一段路后,听得一声公鸡叫,血液被撒在戏子身上。 公鸡垂死挣扎,被丢到何羽桃面前,接着,那戏子被红布绑住手脚,吊于悬梁之上。 左边插上公鸡毛,右边点上犀牛角……宾客进洞房,血祭新人堂…… 这这这……他们现在是宾客?!那他们现在岂不是……祭品?! 想到这里,何羽桃拔腿就想跑,但他的反应迟钝,刚动身,脖子就被死尸惨白的手抚住。 “咯咯……” 难听的笑声从喉间发出。 “啊!”何羽桃惊叫着,四处乱蹬。 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跪在了戏台上。很快,两个纸人出现,将红色的胸花绑在何羽桃身上。 他的身旁,是瞪着血红双眼的死尸。 何羽桃一边哭一边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扰你清梦了……你放过我吧……” 死尸没有反应,只从喉间发出几声咯咯后,朝何羽桃走来。 “师兄!师兄!!”何羽桃喊着。 台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糟了糟了,他这下不是宾客,是新郎了!何羽桃心口发杵,可眼睛十足得难受,心口泛酸得厉害。 死尸的红得发黑的指尖刚触到何羽桃喉咙,她身上难闻的腐烂味充斥鼻间。何羽桃屏住呼吸,生怕呕了出来。 耳畔,没有呼吸声,仅有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 “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画?” 何羽桃浑身汗毛倒立,瞪大眼睛立马就要否认,却见那女尸弯着唇盯着自己。 “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画。”女尸又问。 颤着手指,何羽桃说:“是一副什么样的画?” 言罢,就见那女尸神情瞬间变得狠戾,她的指甲刺入何羽桃皮肤,恶狠狠地说道:“你没有见过!” “救……命……啊!”何羽桃双腿不断瞪着,呼叫救命。 他整个身体腾空,咽喉疼得他不敢呼吸,眼前也渐渐看不清。 无声地喊了几句,耳边也愈发模糊。他额角的青筋爆出,只觉得这女尸不可理喻。 “咚!”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迅速移过,再而后便见女尸被单膝踢飞,闪出五米开外。 何羽桃全身丧失力气,软软趴在地上猛咳。 他捂着嗓子抬头看,是楚弃厄。 手抓了抓楚弃厄的衣角,“哥……” 楚弃厄没回话,只侧了侧脸,算是给何羽桃回应。 接着,楚弃厄握拳蓄力,对着女尸便是一拳打在肩膀上。听得咔嚓一声,很明显,骨头碎了,一点也爬不起来。 身后,走近师灵衣一行人。 只见师灵衣站在楚弃厄身后,眼尾微扬,全身上下散发着好人气质。 他道:“楚阿,你怎么能打女人呢。” 楚弃厄的视线落在地上僵硬到都能看见尸斑的女子,他不说话,但眼底的情绪告诉其他人他不认同师灵衣的道德绑架。 开口,他说:“她,死人。” 死人和女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摊开手,众人才看见楚弃厄这厮手里拿的是什么鬼东西。 他居然拿了颗洋葱,还是剥开了的洋葱。 戚茜抹着眼泪,震惊道:“阿楚,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消失那么久是去找洋葱了。” “你要炒菜吗?”蓝简问。 楚弃厄递出去洋葱,戚茜她们眼泪愈发掉得迅猛。 陆品前明白了,他们哭正是因为洋葱。洋葱在这个房间堆砌的越多,味道已然习惯,但刺鼻的感受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所以他们几个人才会哭。 “犀牛角。”楚弃厄道。 师灵衣上前,从楚弃厄手心拿过那颗长得像洋葱的犀牛角,左右看了看,双手一捏便发现洋葱化为粉末掉落地面。 他抬眼,看向地上努力爬起来的女子。 莞尔一笑,师灵衣蹲下和女子平视,“犀牛角,燃之可通生灵。” 女子喉咙发出不悦,扑过去就要抢,但师灵衣则慢悠悠移开手臂,另一只手撑住女人的头,他歪了歪脑袋,蜻蜓耳夹钻进衣领。 “奇怪,一个戏子,怎么会出现在火车上呢。”师灵衣假模假式地分析,他的笑意愈发得浓,逼近对方,“除非,你不是戏子。” 梅花香钻进女人的鼻间,师灵衣从她头上摘下一朵绒花,移至她眼前。下一秒,绒花化为纸花坠在地面。 没有一个戏子下葬的时候会戴纸花。 师灵衣又伸手,替她整理着额间凌乱的头发,语气漫不经心却有隐隐威慑力。 “我记得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张照片,穿中山装拍照的男人,你应该认识。”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难看。唇上的钉子和眼睛里的钉子再次渗出血来。她低着头,双手胡乱摸着,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她发不出声音,只能迫切地喊叫几声。 蓝简看得揪心,于是她蹲下,阻挡了女人的动作。 她寻问对方,“你在找什么?” 女人愣了片刻,她又靠近些蓝简,手腕稍微用力将蓝简拉至自己耳侧。 她的嘴唇没动,声音从喉间传出。 “请问,你看见了我的画吗?” 红线迅速缠上蓝简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而后那根红线蔓延绑住剩下的人。 喜袍上缠着众多铃铛,女人呵呵笑着,手腕轻轻一带,所有人尽数被绑紧拽过,摔在地面。 她腾空跃起,目光充满不屑。 挣扎了几下无果后,陆品前道:“分散开!” 下一秒,巨大的纸质物件摔下,何羽桃的手被刮破流血,闷哼了一声。 女人冷冷地盯着在场所有人,最终,视线落在楚弃厄身上。挥动红线,铃铛声杂乱刺耳,她把所有人都摔进画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跌入那个地狱。 末了,她才启唇。 “宾客,祭血堂。” 第107章 狂风席卷楚弃厄一行人, 眼前不断闪过众多场景,他们看不清,只听得耳畔的铃铛声响与眼前的红线振动。 “哎呦!”何羽桃疼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捂着屁股揉了又揉, 依旧缓解不了这样的疼痛。 “小心!”陆品前在不远处喊。 没等何羽桃反应过来便看见从天而降一只红筋暴起巨大的手,指尖上的长指甲刮蹭地面,扫过何羽桃。 所幸楚弃厄反应快, 拽过何羽桃把他甩至身后躲了过去。 那只手扑空,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直逼近楚弃厄。 “阿楚!”陆品前站在一个洞内招手, “这儿!” 楚弃厄侧眼撇过去,迅速提起何羽桃后衣领,三两下便到了陆品前。何羽桃的脚还没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轰隆, 好似什么东西倒了一般。他扭头畏畏缩缩去看,那只巨大的手正竭力钻进洞内。 “我去我去!”何羽桃恨不得有缩骨功。 缩成一个小蚂蚁, 就不会被逮到。 他望了望站在最前方的陆品前、楚弃厄和师灵衣,心里微微落地, 但长久的经验告诉他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第137章 手指,抓住楚弃厄的衣袍。 何羽桃问:“阿哥, 这只手……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楚弃厄没有回答他, 就连动作都是轻微的。何羽桃又将视线移到陆品前身上。 “这是幅画。”陆品前迅速道, “我们, 在杜月冉的画中。” “谁是杜月冉——”何羽桃眨巴眨巴眼睛, 在脑子里回忆了三次都没记起这个名字。 几声炮仗在洞外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何羽桃的思路。 抬眼,看见洞外有几个穿着朴素的小孩手里正抓着炮仗往那只手上丢, 一边丢一边咯咯笑着。他们似乎并不害怕这只手,只觉得这是个供自己取乐的东西。 很快,那只手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拖着长长的血迹。 “奇怪,这只手怎么不伤害这些小孩……”蓝简看得奇怪,她和戚茜对视一样,“难不成,是不会伤害画中的人?” 戚茜摇了摇头,她没说话,目光投向洞外的几个孩子身上。 “你们别害怕。”其中一个稍大的孩子站在洞口朝里面喊话,“年兽已经跑啦,新年要到了。” 年兽?陆品前蹙着眉,用探究的眼神盯着那孩子。 他正要提醒师灵衣,就见这无畏者长腿一迈,大咧咧往外走。 等到所有人都出洞以后,何羽桃刚松了口气,眼前那些孩子突然跑到自己身后,把手里的炮仗点燃尽数丢进洞内。 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何羽桃的心是悬了又悬。 “年兽,跑进洞里躲。”那些孩子扎着辫子,指着空无一物的洞,抬头天真望向何羽桃。 何羽桃望了望一览无遗的洞,又看看这些孩子的模样,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拽住当中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岁的孩童,咬着牙道:“不许吓哥哥!” 刚威胁完,那孩子就哭得昏天暗地。 稍大一点的孩子急忙跑过去,连脚带踹拳拳打向何羽桃。 “放开阿谷!放开!” 何羽桃受着这不痛不痒地打,叉着腰,手一松,那小屁孩一屁股坐在地上。 哭得更大声了。 “阿谷。”傅筱扶起阿谷,拍了拍身上的灰,瞪向何羽桃。 这样的眼神绝对不会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出现,何羽桃看得心空了一下,可下一秒,那小孩子低头摸摸阿谷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哎……我开个玩笑……”何羽桃急忙说道。 “不好笑。”傅筱冷冷地说,“你们这些大人,总喜欢做伤害别人的事还美其名曰是玩笑。”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眼神稚嫩但已初具威慑力。 “小朋友,话不能这么说。”戚茜纠正道:“你们也吓了我们,还打了人。” 瞅着嘶牙咧嘴的何羽桃,傅筱冷哼一声,他扭头走了几步又猛地顿住步伐。 单薄的背有些削弱。 他道:“今天是除夕,我不跟你们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你小人肚子能撑船。”蓝简凑过去打圆场,捏捏阿谷的脸蛋,说:“今天除夕呀,是个好日子。我们也想凑个热闹。” 阿谷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最终抱着傅筱手臂问道:“傅哥,杜老师是不是教我们要团结友爱尊敬长辈呀?” 说着,一边摇着头背起来弟子规。 傅筱有些无奈,他撇撇嘴,眼睛扫向站在一旁冷得像冰块的楚弃厄。 “你。”他指,顿了片刻,说:“今天要祭祖,你去扫墓。” 楚弃厄抱着手臂,眼底情绪丝毫不变。 意思异常明显,不干。 “我去,我去!”何羽桃主动举手,他嘿嘿一笑,“我指定把你们祖宗伺候得明明白白。” 说完又挤着笑脸,走近阿谷,他小声道:“能不能,给我们一点你们身上的炮仗。就当……新年礼物?” 切了一声,傅筱从破烂缝补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傲娇地抬下巴。 “喏。” “谢谢谢谢。”何羽桃也不客气,麻溜儿抓了一大把放自己兜里。 他后退了几步,分了一部分给楚弃厄,“阿哥,跟紧他们。那只手才不会来。” 耳侧,是师灵衣发出的一声轻笑。他从何羽桃手心里捞了个炮仗举到自己面前左右瞧了许久,并不觉得这炮仗能把那只手给吓跑。 “小锦鲤神。”师灵衣说,那双浅金色的瞳孔中流露着些许意味深长,“去扫墓吧。” 何羽桃听着总觉得瘆得慌,他耸耸肩试图驱散背上的冷意。 “去就去呗。何羽桃嘟囔着,“我又没说我不干。” 天色,愈发得晚了。 一行人跟着傅筱走过一片林子才到的墓地。这里的墓地被打扫地很干净,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人来过一般。 傅筱却没看出来,他站在一群大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后开始分布任务。 末了。 他拍手,“一刻钟后,村长家有傩舞,到时候我们来接你们。” 说完,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墓地。 楚弃厄盯着面前一大片的墓地,他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些墓里不是这个村的先人。” 顺着楚弃厄的视线看过去,戚茜便看见一座座小土堆前立着的木板上刻的离世时间均在七日前。 “啊!” 蓝简慌乱跌倒,指着面前的土堆手抖得不成样。 “死……死人……”蓝简的声音愈发得弱。 见状,陆品前上前挡在蓝简前面,蹲在尸体旁开始勘察。 先是扒开尸体的眼皮又仔细查看了有无外伤后,他才起身下了结论。 “内伤至死,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女人。颈脖处有勒痕但不是致命伤,手腕处均有被鞭子抽打的痕迹,旧伤。” 师灵衣垂眼去看,的确,一名穿着民国学生装服饰的女子躺在土堆里,脸色苍白,脖子上的勒痕异常惹眼。 他说:“那些小孩。” “是故意的。”陆品前道,“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就近又翻开一座土堆,一样的服饰,一样的伤痕,一样的性别。 何羽桃疑惑地啊了声,他回想起一开始傅筱的冷淡到后面突然慷慨送出炮仗。一瞬间,他天都塌了。 “这是诈骗!!”何羽桃忿忿道:“我要告他。” “有字条。”戚茜捡起那女子手中的纸条,念着,“救救杜老师。” 听见这话,陆品前翻找第二堆坟墓里的女子,果然,也有纸条。 打开一看,和戚茜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抬头视线落在何羽桃手中的纸条上,只听对方道:“一样。” “这些土很明显是新盖上去的。”蓝简说,指腹碾过一捧土细细嗅了嗅,“很潮。” “土的位置应该在那片林子里。”陆品前迅速开口。 说完,带头返回原路。 但走着走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感到背后安静得不成样子。 他一回头,一个人都没有。 雾大量袭过来,陆品前眯了眯眼,硬是瞧不清眼前的物体。 朦胧中,他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吹唢呐,眼前顿然出现一顶火红喜轿,前面的轿夫轻松抬着,后面有媒婆笑眯眯地朝身后招手。 那轿子里隐隐透出的哭声令陆品前汗毛直立,他僵硬地不敢走动一步。 直到那轿子的窗帘被掀起,映出一张极其清丽漂亮的脸。 彼时,陆品前近乎失了力气。 他紧紧盯着轿子里哭泣的人,瞪大了双眼。 坐在轿子里的人,竟是戚茜。 戚茜捏着帕子擦泪,眼睛死死盯住陆品前。 一道大雾过后,轿子与陆品前擦肩而过。等他再定睛去看时,只看到一张清丽娟秀的脸,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低着头坐在轿中。 风吹起轿帘,里面的女子被铁链绑住全身。她的手腕被一条红色的布拴住,嘴巴被布条封住。 轿子一路走,走进林子深处。 那些轿夫停下脚步,在五米外的土地挖出三米有余的大坑,继而把那女子抛进土内。 活埋。 陆品前看得心惊,他回过身,身后无数的土堆似乎都在告诉自己,她们都是这样死的。 “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响起。 第108章 师灵衣拍了拍陆品前肩膀, 顺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 匆忙回神,陆品前回头见戚茜正叉着腰一脸探究地望着自己,不禁松了口气。 戚茜问他, “你见鬼了?” “没有。”陆品前道:“但跟见鬼差不多。” 说完。 晃了晃脑袋,也许只是幻觉。陆品前这样安慰自己。 须臾间,他却觉得耳边轰鸣声愈发得大, 眼前的声音逐渐模糊,抬眼望着面前站着的众人, 只见他们面对自己张着嘴。 没有声音。 怎么会。 陆品前再次回头看向先前被埋女人的地方,只看到无尽的雨落下,打湿泥土。 第138章 四分五落的白色纸钱被雨水打入泥中, 污秽不堪。 那个女人,就这样孤零零躺在那里。 不由自主的, 陆品前抬脚便往那边走。 鞋底与泥土摩挲发出的声响在林子里显得尤为瘆人,雨点打在他身上, 淋湿头发。 酸涩的雨渗入眼中,有些睁不开。 或许是雨太大, 陆品前看不清前方。 猛然。 一只惨白的手破土而出。 陆品前瞳孔蓦然睁大, 脚僵硬得像块铁, 一步不敢往前走。 他看见, 那女人从土里爬出来。 满身的污泥与伤痕。 女人似乎看见了陆品前, 她上前求救却因为长时间缺氧而跪倒在地。 在雨夜中爬行,女人爬到他跟前,开口, 是嘶哑的声音。 她说:“火车……送我去……” “你……”陆品前张了张嘴,重复了好几次才找回声音,“看得见我。” 女人并未回复她的话, 她已然晕了过去。 陆品前皱着眉蹲下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她受伤颇深,从胸口到手腕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 他只好背起女人,回头对师灵衣说:“灵衣,你说这——” 空无一人。 他的身后,只有一座座土坟。 陆品前心下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此时的林子,除了自己和背上的女人,没有一个活人。 师灵衣他们,已经不知去向。 火车……陆品前想到刚刚女人所说的火车。也许,师灵衣他们正在火车上,这可能只是一场幻觉。 咬了咬牙,陆品前背上女人往林外走去。 才刚到出口便看见不远处有人举着火把往林子这边走来,陆品前侧身躲在石头后,暗暗调整呼吸。 “杜老师。” 一道稚嫩孩童声响起。 陆品前抬眼去看,只见傅筱缩在草丛里朝他们招手。而后,便看见他匍匐在地,一路爬到陆品前面前。 他掏出怀里的帕子递给陆品前,说道:“你们往东走,就能到目的地。” 帕子里抱着东西,想来应该是一些粮票。陆品前垂眼没接,他只道:“和我一行的其他人呢。” 傅筱一愣,随即道:“喝酒去了啊。我以为这是你们的计划。” “喝酒?”陆品前微微眯起眼,“什么时候去的。” “扫完墓就去了。”傅筱清澈地眼神望着陆品前。 陆品前定定看着傅筱许久,最后说:“带我去找他们。” “那杜老师——” “不找到他们,我不动身离开。”陆品前近乎是压着声音威胁傅筱。 见状,傅筱只好带陆品前去找师灵衣他们。 走过林子,往村子深处前进。傅筱走得不紧不慢,时不时还回头看向陆品前,似乎在担心陆品前背上的女人。 “能帮杜老师止血吗?”傅筱问他。 陆品前侧眼撇过,说道:“死不了。” 他说的异常果断。 傅筱还想说什么但被陆品前的眼神给阻止回去。他只好沉默走着,走到村子那颗百年老树下,才停了脚步。 那里没有一个人,树下摆了众多碗筷。 看起来的确是在吃席,但仔细看下来却发现那些碗筷都是干净的,没有人动过,就连那些肉没有动过的痕迹。 雨,还在不断得下。 陆品前走上前,抬手用指节触碰最近的菜,热的。 他突觉不对劲儿,问傅筱,“下雨了,怎么还上菜。” “雨下得急,没来得及撤。”傅筱道。 他眼神有些慌乱,但动作还算平稳,上前挡在陆品前面前,整理那些碗筷。 陆品前看着傅筱身上穿的衣服,没有雨蓑也没有雨鞋,他的脚上穿的,甚至是一双布鞋。 再抬眼,陆品前刚要说话便看见傅筱换了一副神情,俨然一个大人模样。 他熟练地站在树下,抬头望了望高处挂着的红绳,手中的火柴被划动,三支香被点燃。 那香在雨中竟不被浇灭,陆品前看得怪异。 他说:“傅筱,杜老师,叫什么。” “杜月冉。”傅筱道,香递到陆品前面前,他的语气阴恻恻,“给你自己上炷香吧。” 陆品前的眉头紧蹙,他刚要甩开傅筱便被那香烫到了手背。 “你什么意思。”他问。 傅筱只笑,笑陆品前临死之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死因。 香被傅筱插在地上,他转过身指着一旁的水井,“那有水。” 陆品前冲到水井面前,才看一眼便发出惊叫。 他居然不是自己的长相,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长得清秀,眉毛处有一道疤痕,胸口是空的,他连心都没有。 陆品前慌乱转过身,只看见傅筱的眉毛处也有一道疤痕,他也同样,连心都没有。 他是……傅筱…… 直愣愣低头瞧自己空落落的心脏处,陆品前的指尖颤抖得厉害,他明明就是陆品前,怎么可能是傅筱! 傅筱走近陆品前,他说:“既然你想死,我便不跟你客气了。” 话落,一只手剥开他的身体,从中钻出直奔陆品前。 陆品前一只手扶着背上的杜月冉,另只手根本用不上力。 眼见那只手就要掐住自己的咽喉,陡然间,自己的耳边出现了师灵衣的声音。 “给自己上香,总要有个名头吧。”师灵衣的语调一惯平稳,他站在傅筱身后,笑意盈盈,“不如,把杜月冉杀了,成全你俩。” 傅筱还没来得及回头,楚弃厄便冷冽出手,单脚踹过那只庞大的手,接着反剪傅筱。 直直的,傅筱被甩至树边,摔得生生呕出一口血。 此时,何羽桃跳出来介绍楚弃厄,“这位,是我们团队最能打的保镖之一。你这个小身板,挨他两拳,算你身子骨硬朗。” 楚弃厄冷冷地凝视着傅筱,没说话,下巴崩得极紧。 “你们……”陆品前说话。 “我们其实,早就看见了。”何羽桃嘻嘻一笑,溜到陆品前身旁,“是师兄让我们都不准出声的。你骂他。” 说完,还把杜月冉从陆品前身后抬下来。 蓝简二话不说上去就给陆品前捶背,异常地卖力。 她道:“品前哥,你别生气。我们团队里,只有你可以如此敏锐啊。师学长只会骗人,阿楚和七七只会打架,桃子脑子都不会动,只有你,未来的法医同学,最适合干这个活。” 陆品前深吸一口气,压抑内心的怒意。 他挤出笑容,“所以,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我此时此刻的样子。” “蛮帅的嘛。”蓝简拿出小镜子,对陆品前道:“又聪明又好看。” 一看不是自己的脸,陆品前又崩溃了。 刚要开嚎就被戚茜捂住嘴。 她冲师灵衣道:“赶紧的吧,再不出副本这货估计要把副本掀了。” 楚弃厄拽起傅筱,单手便能拎起的幼小形态。他的眼神如初,依旧那般毫无波澜,像拎了个热水瓶一般走到师灵衣面前。 松手,傅筱再次摔在地上。 “让我想想,你费尽心思让我们救下杜月冉……”师灵衣道,单手扼住傅筱的下巴,“看来你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陆品前咒骂的声音。 “师灵衣!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别咒我死!!” 傅筱原本冷漠的眼神蓦然变了,他扯动嘴角冷笑,“我说了,救下杜月冉。” 眼睛霎时变为血红色,原本空洞的心脏处猛然出现一只沾满血迹的手。它在师灵衣面前不断涨大,直到与人一般高才停止。 指节动了动,将面前的何羽桃扫倒,而后抬起手掌,从天而降,直直冲向一行人。 “啊!!”何羽桃紧闭双眼,硬是不敢动弹。 一时间,声音尽数消失,安静异常。 尾调还拖着啊,何羽桃偷摸儿睁开眼,才发现他们又回到了火车上。 副本最开始的地方。 晃了晃身子,何羽桃左右去看,都没看见那具棺椁。 拍拍旁边的蓝简,何羽桃道:“我们出画了!” 随即蓝简睁眼,看见面前的场景确实如何羽桃所言,没有棺椁,什么都没有,除去火车上必要的物品设施以外,没见到红绳铃铛。 暗暗松下一口气,蓝简拍拍胸脯道:“好险。” 陆品前恢复意识的第一秒就是借火车车窗看自己有没有变回来,在看见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帅脸时,不禁老泪纵横。 摸摸自己的脸,陆品前道:“受苦了,我的皮囊。” 背,被师灵衣敲了两下。 身后传来师灵衣慢声慢气的声音。 “帅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救下的杜月冉。” “我去!”陆品前反应过来,跳了起来,“那罪魁祸首呢!出来!我要跟她单挑!” 第109章 第139章 “喏。” 戚茜把昏迷的杜月冉端到陆品前面前, 抬手敲了敲他的肩膀,半哀怨地说:“你岁月静好,是我在负重前行。” 瞅着一身伤痕的杜月冉, 指尖搓搓眉头,有些尴尬。陆品前又指向她,问:“她这些伤……能治吗?” “嗯?”戚茜眨了眨眼睛, 盯着陆品前瞧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在他们六个人之中,唯一一个学医的人, 就是陆品前。 正是戚茜这一问,陆品前脑子顿痛, 仿佛脑子里有一根线被不断拉扯再拉扯…… 对啊,自己不是学医的吗……怎么会问别人怎么治病…… 握了握拳, 陆品前捶了两下脑门,摇着头,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戚茜看得奇怪, 她和师灵衣对视一眼后再度看向陆品前, 却见其的脸缓缓变化, 再次变成了成年的傅筱模样。 而陆品前本人正一脸狐疑地望着对面几个人诧异的表情。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 陆品前刹那间反应过来,再次去看车窗,瞳孔紧缩, 怎么会…… 再回头,何羽桃轻声喊他,“陆哥……” 下一秒, 伸出的手指穿过陆品前的身体。他的腰侧居然变成透明,直到何羽桃收回手才恢复如常。 何羽桃怔怔地望着陆品前的腰侧,他张了张嘴,“你……好像……变成傅筱了。” 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陆品前急急上前想抓住何羽桃却依旧扑了空。 双手还是如常人一样,但他触碰不到任何人。 五雷轰顶,陆品前眼前阵阵发黑,他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像游魂一样摸不到人。 正想着,楚弃厄随手拽了件褐色毯子丢到陆品前身上。 完全盖住了陆品前,楚弃厄沉思了片刻说:“只是,摸不到人,而已。” 并不排斥火车上其他的附加物品。 也就是这一瞬间,陆品前便想到了办法,他把毯子绑在自己身上,让何羽桃抓着毯子试试能不能拽动自己。 只见何羽桃轻轻一用力,陆品前一个没准备摔在地上。 ok,没问题。 就是吃点苦,问题不大。 面色一喜的众人刚放下心,车厢外突然闯入众人声音。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车厢的门,相互交换了眼神后躲在门后。 陆品前和蓝简则顺势缩在角落,陆品前的眼睛紧紧盯着蓝简背上昏迷不醒的杜月冉,看着看着心里犹然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出声就见杜月冉醒了。 低低咳了几声后,杜月冉听见车厢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她低头,是一位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正背着自己。 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她身上的伤口正渗血。 指腹落在蓝简后颈上,凉意瞬间席卷了对方。 蓝简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听得“咚”地一声,声音颇大,引得所有人纷纷转头去看。 何羽桃暗道不好,刚要抬脚过去便看见微弱的光线中,只有满身是伤的杜月冉费力爬出,光落在她浅色的瞳孔上,显得有些虚弱。 “只有我。”杜月冉轻声道。 她借身旁的凳子缓缓爬起来,汗水浸湿她的碎发,脸色异常苍白,就连走路都是虚脱无力的。 “带我去见她们。” 中年人站在门口,阴影打在他的下半张脸的轮廓上,显得有些阴暗不明。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杜月冉,现在交出画,我可以帮你求情。” 他看得出来,杜月冉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们纠缠。只要……只要拿到那幅叶燕春喜图,村子就能分到一笔钱…… 再度逼近一些。 杜月冉直视中年男人,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因为没有力气故此单手撑在桌沿。 那双眼底满是睥睨,她发出一声冷笑,声音虽小但十分强硬。 “做梦。” “杜月冉!”中年男人指着杜月冉的鼻子低低压着声音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答他的,只有杜月冉更加不屑的眼神。 最终,那中年男人只能抬手招人进来。 大量的村民闯入车厢,他们动作干净利落,将杜月冉绑得死死的。 麻绳割破了杜月冉的手腕,迫使她手指动弹不得。她低着头,余光瞥见黑暗里有人想出来,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顺从被带走。 车厢再次隐入黑暗。 何羽桃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蓝简,上前去查看,却发现蓝简气息平稳,唯独后颈有一滴血,且她的袖口有异物。 戚茜扶起蓝简,取下她袖口的异物,接着微弱光线去看,粗粝的质感以及闻起来浓郁的墨香。 是画。 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要的画。 “我拿着画现在就去。”何羽桃起身道。 手腕被戚茜扣住,她说:“杜月冉把画放在小简这,摆明了让我们帮她藏画。” “不能去。”陆品前道,他低头注视着躺着地上的蓝简,“刚刚进来的人至少二十个,我们只有四个人,车轮战都不够打一轮。” 何羽桃双手叉腰,这也不能去,那也去不了,气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臂。 扫了眼正在给蓝简做心肺复苏的戚茜,师灵衣则随意靠在桌边,他低头,指腹抹过方才杜月冉沾上的血迹。 摩挲着,暗红色的血,凑近去嗅,师灵衣双眸一凝,杜月冉已经中毒了。 异香透过血液传入鼻间,师灵衣道:“犀牛角。” 何羽桃微怔,抬头看了看动身抹血迹的楚弃厄,又将视线转到桌上的那滩血。 他问:“师兄的意思是,杜月冉中了犀牛角的毒?” 麻溜儿爬起来凑到桌边,刚要低头去闻,脑袋就被楚弃厄掰开。 皱起脸,何羽桃刚要谴责楚弃厄,就听楚弃厄淡淡的两个字,“有毒。” 吓得何羽桃一个大跳飞快窜出两米,看向楚弃厄的眼神无比崇拜。 他说:“哥,你真是我的亲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见楚弃厄微微挑眉,琥珀色的双眸涌现出淡淡的无奈,他扯了扯两下嘴角,扭头继续检查血液。 细细看下来,除了那血液带着一股子异香外,并无特别。 陆品前虽然没办法触碰人,但桌子总归碰得到,于是找了根细棍来到桌前。用棍子沾了一点血液,凑到鼻间去闻。 大约闻了有一分钟,他有些记不起来怎么说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沉默了很久才憋出一句。 “这个香味和我们在戏台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师灵衣:…… 何羽桃:…… 何羽桃于心不忍,劝陆品前,“哥,歇歇吧。你脸都憋红了。” 就这样,陆品前丧失了预备法医的荣耀。 他闭眼,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依旧不行。 末了,他叹气,“我还是出去透透气。” “画……”蓝简微弱的声音传出,她目光空洞,木愣愣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重复说着,“我的画呢……” “小简?”戚茜不敢轻举妄动,她轻轻摇了摇蓝简的手腕,“小简??” 接着,蓝简的眸子视线移到戚茜身上,定定地看了几秒,她骤然出手想打晕戚茜。 楚弃厄行动迅捷,拽住蓝简后颈往自己身上带,大拇指指腹抹过蓝简后颈,将血迹抹除。 瞬间,蓝简的眼神清醒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家的眼神都很奇怪,心里发毛。 头顶传来楚弃厄一惯的冷彻。 “犀牛角,在杜月冉体内。” “你的意思是说,杜月冉吞了犀牛角,所以她的血有迷幻作用?”何羽桃问。 摇头,陆品前解释,“杜月冉就是犀牛角。” “什么?!”何羽桃大吃一惊。 杜月冉就是犀牛角,那她岂不是怪物?? 张大嘴巴,何羽桃又把目光投向桌上的血。 左边插上公鸡毛,右边点上犀牛角…… “那杜月冉——” 何羽桃恍然,他的话戛然而止,被一道道女声打断。 尖锐的女声充斥在车厢上,何羽桃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 黑暗的环境猛然撞进诸多光亮。 何羽桃眯起眼用手揉了揉眼睛的不适,再适应后倒吸一口凉气。 车道上躺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是村子里的人。 而四处逃窜的均为女子,她们的装扮一样。 都是新娘。 火车已然停止,何羽桃就这样看着那些女子下了火车,血迹顺着痕迹流到何羽桃脚边。 何羽桃脚一软刚要跪下,肩膀就被扶住,他身子猛地一怔,还没转头就听见师灵衣悠悠然的声线。 “小锦鲤神。”师灵衣双手扶住何羽桃的脑袋,一转,“该你上场了。” 第140章 车道的尽头,是那个中年男人。 那人似乎也很诧异,为什么会在火车上见到一个眼生的人。 师灵衣你个死没良心的!何羽桃心里暗骂,但动作上还在强撑,挤出微笑来打招呼。 他学着安康那拙劣的手势,“哈喽,刚刚在那边看到你——” 脚腕猛地一凉,湿感瞬间席卷何羽桃,惊的他全身寒毛倒立。 尖叫着就要退回车厢内。 但一扭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 再转身,那个中年男人已经逼近了自己。 服了!师灵衣我跟你没完!!!何羽桃咬牙切齿。 第110章 生气归生气,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深吸一口气,何羽桃挤出灿烂笑容,他问中年男人。 “请问, 食堂怎么走?” 不出何羽桃所料,中年男人冷漠地用视线上下审视自己。 随着何羽桃几声猪叫,他被中年男人拖到了一个车厢门口。 “我、我路过也不行吗!伸手不打路人是传统美德!你放开我!放开!”何羽桃胡言乱语道。 手上动作不停挣扎。 身后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几乎像催命的符咒一般, 随着门被开启,动作戛然而止。 只剩下赖在地上四扭八扭的何羽桃。 “我告诉你我可是去武当山学过武的, 我会螳螂拳太极八卦阵还会——” “啪嗒”,头顶有重物抵住自己脑袋。 何羽桃浑身一震,颤了颤唇抖了好久才说:“我……我还会求饶……” 心一横, 眼一闭,转身抱住身后人的腰就喊, “大哥你别杀我!” “何羽桃。”头顶是师灵衣,他弯了弯唇, “你锦鲤人设不倒啊。” 一看是师灵衣,何羽桃气不打一处来。松开手瞪过去, 过了会儿还觉得不够有威慑力, 又翻了个白眼。 “你活该阿哥不理你。” 一击即中。 霎时, 师灵衣脸都黑了, 但他依旧脸上带笑, 语气更加温和。 “再给你一次机会。” 何羽桃十分硬气,哼了声爬起来拍拍灰,走到楚弃厄身后。 再也不跟师灵衣好了, 他要一个人孤立师灵衣。 手抓紧楚弃厄的衣角,何羽桃看着地上躺着的中年男人,不禁开口:“杜月冉是被带到这个车厢吗?” 走在最前面的戚茜抬手推开门, 里面极其得暗,几乎到了看不见的地步。 啧了声,戚茜道:“看不见。” 侧身,惯性去捞腰侧的匕首,刀尖对准前方,小心翼翼踏入车厢内。 陡然。 “叮铃——” 戚茜浑身一怔,这熟悉的铃铛声…… 就在她分神之际,前方恰巧踢到一个硬物。戚茜侧头,警惕地盯着周围,伸手去触。 只摸到一条条线状的绳子,绳子上挂着铃铛。她咬紧牙关,膝盖弯曲,身子下蹲去摸。 木头。 也就是说,这个车厢就是第一次见到杜月冉的那个车厢。 一道火光戳破黑暗。 师灵衣划动打火机,点燃墙边的煤油灯。 慢慢的,昏黄的光照亮整个环境。 影子倒映在墙面,仅有五个。 陆品前率先注意到了,他没说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加入了队伍。 棺椁之中,躺着穿着喜服的杜月冉。 她的手心交叠,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戚茜上前,拨开她的手。 一颗极亮的珠子出现在众人眼中。 因为珠子的出现,原本还算昏暗的车厢瞬间变得明亮,如同白昼。 戚茜抬起手遮住眼前的光,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回头朝师灵衣道:“夜明珠?” 只见师灵衣垂眸,视线落在棺椁中杜月冉身上,他没有回答戚茜的问题,只问了一句,“先前,我们在她身上见过这颗珠子吗?” 一话惊起千层浪,就连何羽桃都沉思了起来,他们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在这之前,没有一个人见过这颗珠子。 而杜月冉,藏起了画却将这颗珠子握在手心。 难不成,这颗珠子就是画? 何羽桃皱了皱鼻子,他捏起珠子放在眼前瞅,瞅来瞅起都没瞅出为什么这颗珠子能发出这么亮的光。他转过身,透着煤油灯细细看过去。 身旁的蓝简觉得这颗珠子很是怪异,走过去跟着一块儿看。 她习惯性地从书包里掏出考古工具,放大镜撑在眼前,不断地移动珠子。 一个刹那间,蓝简找到了珠子里的缝隙。 她刚要说话,一转头便看见陆品前神色不对劲儿。 “品前哥,你不舒服吗?”她问。 陆品前摆摆手,想说没有,但直觉有什么事发生。 抬头,车厢骤然破了个大洞。 一只手从天而降,直直朝楚弃厄一行人拍了下来。 何羽桃大叫一声,捏紧珠子拽起蓝简往旁边滚去。 “珠子!”蓝简道。 何羽桃缓过神定睛一看,那颗珠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 他咬了咬唇,像是在下决心,最后手肘撑地,匍匐前进。 指尖就差一点便够到珠子了,却被那只手给扫至一旁。 胸口疼得厉害,何羽桃撞上了棺椁,四肢犹如散架一般。 咳了半天,他重新抓着棺椁爬起来,不过踏出一步便看见那只手朝珠子方向去了。 它的目标,是那颗珠子。 血筋遍布的手,指尖勾起那颗珠子,随后又握紧。 “不行!还回来!”何羽桃抹了把嘴角的血,冲过去,“你这是偷窃!要坐牢的!!” 又是一次清扫。 何羽桃再度撞在墙面。 随着珠子的离开,光也随之消失。 徒留昏暗的煤油灯。 不知怎的,何羽桃觉得眼前异常模糊,而后渐渐变成了黑色。 “何羽桃!”楚弃厄的声音传入耳中。 没能阻止何羽桃的沉睡。 失重感极其地重,何羽桃在梦中跌落的慌张中惊醒。 再次映入眼帘的,不是火车,也不是棺椁。 又是那个洞,以及……村子。 “我们……循环了?”他问。 扭头去看被毯子抱住的陆品前,何羽桃再次出声,“怎么还是这个洞?” 陆品前抱胸坐在洞边,一言不发。 揉了揉肩膀的戚茜侧头去望陆品前,她问:“你是不是害怕?” 一脸严肃的陆品前用下巴意示众人。 他说:“你们看。” 新的环境,一样的洞口。 但不一样的装扮。 楚弃厄眼色一凝,开口:“丧事。” 点了点头,陆品前说:“傅筱的丧事。” 白色的纸被抛至空中,男女老少无一不落泪。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楚弃厄他们看见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他手里抱着的相片,正是傅筱。 中山装,背头,胸口的挂钟链垂在口袋上。 一派学生模样。 一时间,气氛诡异非常。 就连平日最活跃的何羽桃都有点语塞,他用余光去瞧陆品前,想问又不敢问。 用手肘戳了戳戚茜,何羽桃小小声地说:“七姐,陆哥不会真和这杜月冉有什么关系吧?刚进副本的时候,那个相片上的人也是他……” 话说一半就瞥见陆品前对着自己翻了个白眼。 陆品前说:“你是不是忘了,不要当面说人坏话。” 会被听到。 “听力这么好,怪不得学校里的人都叫你千里耳学生会主席。”何羽桃低头轻声嘀咕。 “何羽桃。”陆品前一字一句地说,“你再骂我,等会我就借尸还魂指认你杀了我。” 我去!这招这么狠!何羽桃连忙换了个笑嘻嘻的表情,用手做了个闭嘴手势,乖巧坐在蓝简身边。 蓝简单手撑着脸颊,朝不远处的丧队望去,又转动脑袋去看陆品前。 她嘶了一声,评价,“我觉得,你比照片上好看,年纪应该也添了几年。” 陆品前:……谢谢。 说的那叫个不情不愿。 他抬头盯着漫不经心的师灵衣,问他,“你怎么想。” 师灵衣摸了摸下巴,顺着蓝简的思路点头,“确实,你看起来更老。” 抬脚就要踹人的陆品前硬生生忍了下来,转头又把希望寄托给楚弃厄。 “阿鹤,你说。” 楚弃厄端着往常的冰块脸,快速瞥了下陆品前的脸色。 他依旧是一本正经,甚至带了几分淡然。 “相框颜色,丑。” 呆滞的陆品前已经无力和这群人争了,他暴走。 “你们没看到走在最后的人吗!天天盯着人家照片看看看!照片里的傅筱就十八岁!再说了,我就喜欢成熟一点!我故意梳个大背头!行了吧!满意了吧!” 师灵衣安静等着陆品前发火,他眨了眨眼,眼尾露出惯有的笑意。歪了下头,耳边的蜻蜓耳夹坠在颈侧。 第141章 “我还以为你只是傅筱的模样,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彼时,陆品前才反应过来。 再度朝队伍最后看去,很明显,杜月冉乔装了一番,混在队伍的最后给傅筱送行。 不仔细盘查,是无法看出来的。 而陆品前,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后的杜月冉。 眼底闪过几分无措,陆品前说:“所以……我正在逐渐成为傅筱?” “可以这么理解。”师灵衣点头,抬手去摸陆品前肩膀依旧扑空,“你正在被傅筱取代。” 脑子里骤然闪过几个画面,均是不属于陆品前的。 陆品前喘着气,视线紧紧盯着杜月冉。 须臾间,杜月冉仿佛同自己对视。 心口,猛地一落。 垂眼,陆品前背过身,他说:“得找办法。” 何羽桃连忙点头,“对对对,找办法,必须得找办法。再这样下去,陆哥得留在这个副本一辈子了。” 但见陆品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走。 何羽桃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从没见过陆品前这样,就是害怕也至于丧失理性。 “哥……哥?” 抬手在陆品前面前晃了晃。 没能唤醒陆品前。 最终陆品前一咬牙,转身对众人说:“劫尸!” “啥???” 众人异口同声。 要不是现在不能摸陆品前,戚茜高低得给他量个体温。不是,这人脑子没坏吧…… 第111章 “陆品前, 你疯了?”戚茜诚恳地问。 她指着那些送葬的队伍,“他们几个人,我们几个人?” “对啊。”何羽桃接话, 眼巴巴瞅着陆品前,“你是不是被傅筱给附身了?” 说着,还用手扯扯陆品前身上的毯子, 仿佛在提醒陆品前清醒一点,他现在可没有任何动手能力。 但陆品前的表情却十足有把握, 竖起手指提出假设。 “假设我们一脚把棺材踹翻,只要保证傅筱的尸体不腐烂,说不定我就能拿回自己的身体呢?” “哥, 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何羽桃抬头望了望愈发靠近的队伍,他说:“一具棺材里, 只会有一具尸体。” 陆品前:…… 突然。 一道身影越过何羽桃,吓得他吱呀乱叫, 他连忙低声叫人:“楚弃厄!你干嘛呢!我们不能被暴露啊!” 行走前方的楚弃厄充耳不闻,大步流星直达送葬队伍。 手边是方才抽空在戚茜身上偷得匕首。 风拂过他脸庞, 吹得他衣服飘动。 鞋子踩在泥土树叶上, 发出声响, 他的眼神极冷, 像寒冬的冰川。 挡住了队伍。 如此凌厉的气势吓得好几个村民腿软摔倒, 特别是看见来人拿着利器,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更是害怕得紧。 “你……你是谁!”中年男人喝道, “叶家的人,不要太过分了!” 楚弃厄明显听见了叶家二字,他眸底不着痕迹划过情绪, 越过中年男人,走向目标。 一只手骤然抵住他的肩膀。 中年男人手里还抱着傅筱的画像,声音发抖,他道:“你家家主派你来,是折辱傅筱的吗?!他已经死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楚弃厄没有回头,只偏过眼,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 回身,一掌将那中年男人打出几米开外,而后冷冷扫过在场众人的表情,最终视线落在那具棺材上。 抬脚,把棺木踹倒在地。木头摔得四分五裂,尸体滚了出来。 已然铁青的肤色,紧闭的双眼。穿着得体的中山服饰,但颈部有明显的一道伤,割伤。 我……去……何羽桃无声地道,他满脸写着惊呆,扭头,对师灵衣说:“阿哥还真是,有应必回。” 陆品前说一脚踹翻棺材,楚弃厄真就这么干了…… 师灵衣脸上满面春风,环臂评价,“楚阿,脾气太好。” 何羽桃:……你认真的。 谁家脾气好的人一脚踹翻一具棺材,还把人踹飞几米开外。 没救了。何羽桃摇头,拽过还在震惊的陆品前。 “这条爱情河,你都快溺死了。”何羽桃说。 经过何羽桃这么一拽,陆品前与其他人才回过神。 戚茜用手抬了抬自己张着嘴的下巴,去摸腰间的匕首,空空如也。 她的眼神非常哀怨,“这小子以前是不是干小偷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冲楚弃厄道:“我的刀。” 楚弃厄侧身,将匕首抛回去,而后抬脚,蹲在了傅筱尸体旁边。 何羽桃一路小跑,边跑还边用毯子包住陆品前的脸,生怕这些村民以为傅筱诈尸。 跑着跑着,瞅见在地上挣扎爬起来的中年男人,他扬起笑,冲对方赔罪。 “真不好意思,我们家哥哥没读过书,鲁莽了鲁莽了。” 脸,是人畜无害的,但动作是一点没含糊。何羽桃狠狠地再次撞上中年男人的肩膀,把人撞倒还假装惊讶。 “呀!叔叔没事吧?我有斜视,真不好意思啊……” 中年男人瞪了眼何羽桃,狼狈自己站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再次捡起相框。 见状,何羽桃咦了声,对着相框仔细观察起来,他说:“这个人长相俊逸,样貌端正,不就是师父让我们下山埋葬的有缘人吗?” 他边说还边朝其他人使眼色。 蓝简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张着嘴拖长音调,最后一拍大腿,从书包里取出塔罗牌。 她说:“你们看,这个卡牌上的人,是不是很像相片的人!” 带着笑,何羽桃歪脑袋,嘴巴不动,他提醒蓝简,牙都快咬碎了,“姐,你拿的是星星牌。是个女人。” “啊……”蓝简尴尬地笑了起来,继续忽悠,“天选之人,不分性别。” 很明显,他俩的哄骗压根不起作用。 中年男人脸色越发得沉,他绕开面前两个碍事的人,想找楚弃厄算账。 眼前映入一张笑脸,戚茜笑得眉眼弯弯,酒红色的碎发坠在颈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戚茜秉持着,只要笑得够灿烂,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于是她双手互捧,声音温和。 “这位大叔贵姓啊?” “羌贵。”羌贵没好气地说。 于是戚茜笑得更加开了,她凑近一步,“好巧啊,我们师父说羌姓是贵人姓,让我们看见羌姓务必要帮忙。请问你们是在埋人吗?让我看看……噢……原来是他啊。太好了,有缘人和贵人都找到了,师父可以瞑目了。” “你们想干什么?”羌贵警惕的眼神扫过面前几个人。 这几个人,神色怪异,十分不寻常。 只见眼前视野里再次闯入一个人头,蓝简硬挤出笑容。 “帮你们埋人啊。这是我们师父交给我们的任务。” “师父?”羌贵狐疑,“你们师父叫什么名字。” “师灵衣。” 众人异口同声。 正在楚弃厄身旁查看尸体的师灵衣茫然回头,只看见三个瓜娃子朝自己笑,笑得不怀好意。 何羽桃回头,脸上挂着笑,“羌叔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帮你们做完,放心,埋人,我们很专业。” 还是不太放心,羌贵的眼神越过何羽桃看向地面的楚弃厄。 他扫过其他村民,大家都迫于楚弃厄的威慑力不敢出声。 何羽桃注意到了羌贵的顾虑,于是他十分诚恳地握住对方双手,用十足稳重地语气说话。 “他只是脑子不好。” 说着,颇为愧疚地拍了两下羌贵的手背。 原来是个傻子。 羌贵了然,他再度把视线投向何羽桃,抿了抿唇,道:“也罢,既然他是你们要寻的有缘人。还望你们,好生超度他。傅筱他……死得不够体面。” “嗯嗯!”何羽桃连连点头,“熟读往生咒,放心放心。” 羌贵这才召集大家离去,走到楚弃厄身旁时还叹了口气,用手拍拍他肩膀。 “孩子,坚强。” 楚弃厄抬起冷漠的眼神,盯着羌贵看了很久也没品出这句话的意思。 见状,羌贵更同情了,一看这孩子人都是呆滞的,于是主动把相框递给楚弃厄,给他安排了个最轻松的活。 再一次,重重叹气。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何羽桃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树边。 他捂着胸口说:“吓死我了。” “还好,这个羌贵好骗。”蓝简也丧失了力气,双眼无神,如游魂一般走到楚弃厄身上,“阿楚,你下次别那么冲动了。” 楚弃厄:“你们,同意。” “没同意!”何羽桃抓了把头发,“我们只是在讨论!讨论你懂不!” 摇头,楚弃厄没懂。 苍天,何羽桃抬头望天,哀嚎,“请赐予楚弃厄完美的理解能力吧!等出了副本,你必须狠狠学汉字!” 第142章 楚弃厄眨眼,不同意也不反对。 低着头继续看傅筱的尸体,他扯开对方的衣服,只见胸口有明显的打击伤。 “按照伤口来看,致命伤应该是颈侧的利器所致,胸口的打击伤不致命但也绝对不轻。”陆品前扫过一眼后下了结论,他让师灵衣将尸体的脑袋掰歪,“不排除是刀,剪刀所致。” “开放裂伤。”师灵衣说。 点头,陆品前继续说:“当然,假设是刀,伤口不会这么小,剪刀所致的伤口也不会这么大,唯一符合的利器只有一个。” “纸。”楚弃厄言简意赅。 “对。”陆品前说,转身看向蓝简,“小简,你收起来的那幅画还在吗?” 蓝简急忙从书包带上解下来画,她有些不理解,盯着师灵衣的动作。 问道:“纸也能杀人吗?” “你被纸划伤过手吗?”师灵衣低着头边说边继续动作,“纸的硬度与薄度决定了它是否能成为利器。” 画,被打开。 移至傅筱的颈侧,一致的伤口。 师灵衣道:“就像这样。” 凶器就这么彻底暴露在大家眼前。 蓝简想用手试一下画是不能真的能割破皮肤,但下一秒手腕就被戚茜抓住。 戚茜用眼神意示大家去看不远处站着的人。 是杜月冉。 她的眼尾通红,怯生生站在树后望着这群怪异的人。 最离奇的是,羌贵一直在找的画居然就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师灵衣抬眼和杜月冉短暂的对视,继而他的视线落在画上的血迹中。 他问陆品前,“有没有办法确定他的死亡日期?” 陆品前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 他摇头,“不知道怎么说。” “诸位,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何羽桃举手道。 他指着那副画,说:“既然画杀死了傅筱,那杜月冉不是在刚刚就已经死亡了吗?现在站在那的是什么生物……” 第112章 “人。”戚茜道。 活生生的人。 她指尖滑过画卷上残留的血迹, 而后抬眼朝不远处的杜月冉看去。雾青色的裙子,齐耳短发,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般, 全然不见初见时的戾气。 很明显,此时的杜月冉年龄不过二十出头。 何羽桃更是看看画又瞅瞅杜月冉,最后又盯着地上的傅筱许久。 灵光一现, 他哎了声,“穿越?!是不是!我们被杜月冉的执念拉回了傅筱出殡的那天。她想让我们帮忙改变结局!” 越想越有可能, 何羽桃连连啧声,夸自己,“有时候人聪明起来, 真的自己都害怕。” 站在一旁的蓝简想了想,不排除这个可能, 于是她对戚茜道:“那我们……要不要帮她?” 面前。 楚弃厄起身,眸底含着霜, 高挺的身姿背对众人却面对杜月冉。 “完了。”何羽桃小声说,“阿哥不会是想和之前一样, 杀了副本主角强行出副本吧?” 正说着, 就见楚弃厄抬脚往杜月冉方向走去。 师灵衣拽住楚弃厄手腕, 温热的触感令对方感到一丝灼热。 不禁低头去看, 楚弃厄微蹙眉, 开口:“我想问她,葬哪里。”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何羽桃拍了拍胸脯,“谢天谢地, 楚弃厄还残余一丝良心。” 说完,双手合十朝天空拜拜。 楚弃厄扫过虔诚膜拜的何羽桃又低头将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等了片刻,不见师灵衣有动作, 于是抬眼同他对视。 眼尾骤然有了笑意,指节用力将楚弃厄拽到自己身后。师灵衣的目光投向杜月冉,上下扫了一眼后才开口。 “怎么不跑。” 杜月冉缓缓从树后走出来,她脸上有明显的惧意但依旧朝前方走去。 站在师灵衣面前,足足矮了一个脑袋。 她踌躇片刻,仰头去望师灵衣。 “傅筱不是有缘人吗?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师灵衣眯起眼,笑意更浓,语气温良地道出事实。 “骗你的。” 残忍得如同撒旦。 杜月冉先是迷惑偏头而后又听师灵衣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师灵衣。” 手中砸落一颗珠子,坠在泥土中。 污秽彻底蒙蔽了光亮。 陆品前率先看到,他用手肘戳了戳还在愣神的何羽桃。 脑子还在死机的何羽桃刚反应过来,一只手更快地捡起地上已然脏了的珠子。 楚弃厄指腹捻着这颗珠子,垂眸瞧上许久才抬眼问杜月冉。 “可以送给我吗?”楚弃厄问,又觉得不够诚心,加了一句,“我是大学生。” 众人:…… 在场玩家里唯一一个不是大学生的,只有楚弃厄。 但偏偏是楚弃厄在用这个借口。 “不能。”杜月冉迅速出声,拒绝了这个唯一不是大学生的大学生。 她从楚弃厄手里抢过珠子,用袖口擦拭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背的包。 那是一个军绿色帆布包,已然有些破旧,上面还擦着些许泥土灰。 楚弃厄斜睨着那个帆布包,从包带上看到一抹金色。抬手,扣住杜月冉的手臂。 “你去了哪里。”楚弃厄问。 杜月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涨红了脸只憋出几个字。 “男女授受不亲。” 于是楚弃厄松手,食指勾住杜月冉的包带,径直将人给绑了。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天生就是干绑架这行的。 看的何羽桃目瞪口呆,和蓝简双双拍手。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大学生。”何羽桃说道,一脸无奈,“你知道你这样做,对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言有多害怕吗?” 楚弃厄将目光移至杜月冉身上,见她身子发抖得厉害,指尖捏着帆布袋,脸上也沾上几分灰尘。 她的眼底涌出水雾,望向楚弃厄一行人。 “我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傅筱,要杀就杀我吧……” 这句话把何羽桃给逼得语塞,他有些摸不清状况,挠了挠头跟杜月冉解释。 “我们不是坏人。”何羽桃说,“只是,你得告诉我们,这颗珠子是什么。” 杜月冉的眼泪滑落,盯着何羽桃一言不发。 见状,何羽桃叹了口气,“你也不想傅筱尸骨未寒就在这块土地腐烂吧?早点说,我们早点帮你埋了他。” 杜月冉依旧不语。 摇头,何羽桃双手一摊,“得,沟通技巧全部失效。” 他说完,就见楚弃厄握紧拳头想毁掉尸体,尝试武力解决。 “别别别!阿楚,冷静。”蓝简连忙道。她扭头看向杜月冉,“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伤害傅筱。” 说完还对着楚弃厄使了个眼色。 楚弃厄冷着一张脸,接受到信号。假意拽出戚茜的匕首就要朝傅筱身上刺过去。 背后,是戚茜的气急败坏。 “狗东西楚弃厄!又偷我的宝贝匕首杀人!你疯了吧,这是你今天宰的第十个尸体了!” 显得楚弃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魔一样。 楚弃厄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举起匕首手起刀落就要砍下去。 “玄光珠!”杜月冉道。 她声音有些发抖,强撑着站起来,盯着楚弃厄说:“夜晚亦可明亮的蚌珠” 楚弃厄起身,拽起插在泥土里的匕首朝戚茜抛了过去。 他回头,“金色,是什么。” “先把傅筱安葬了。我才能说。”杜月冉道。 众人相互用眼神交流,片刻之后,何羽桃双手一拍,大喝一声,“开干。” 继而学着先前羌贵他们的模样,把傅筱抬起。 杜月冉在前面带路,楚弃厄拿着相框往里走,蓝简负责撒白纸,何羽桃负责干嚎,只有师灵衣和戚茜二人承担了抬棺的工作。 戚茜用十分怨恨的眼神盯着走自己前面的陆品前,她小声地骂人,“陆品前,你出的馊主意。劫尸没用也就算了,还搭上我们几个劳动力。” 用毯子包住自己的陆品前则对着戚茜比了个嘘,他说:“怕什么,等杜月冉走了,我们再挖尸不久好了。” “你缺不缺德。”戚茜瞪他。 “其实。”师灵衣拖着长调说道,“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达到我们所有人的目的。” “什么。”陆品前回身问。 话音刚落,毯子便被师灵衣拽下。 包裹陆品前样貌的遮挡尽数消失,空留师灵衣的故作惊讶的一句。 “傅筱?” 于是杜月冉急急回头,便看见原先一直觉得怪异的人转身直面自己。 居然,真的是傅筱。 唇嚅嗫几下,杜月冉轻声唤他,“傅筱?” 声音极轻,生怕把人吓跑。 只见陆品前眨巴眨巴眼睛,扫视一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指着自己问杜月冉,“你看得见我?” 第143章 杜月冉的眸子撇过其他人,见他们神色如常。 几秒后,她挤出笑容对着陆品前点头。 彼时,好演员何羽桃过来搭戏,皱着眉用手指点点杜月冉的肩膀。 “和谁讲话呢?” 杜月冉拭去眼泪,说道:“没谁,走吧。” 再次把人领到一片林子口,杜月冉指了指洞口边的空地道:“这里是傅筱生前最喜欢待的地方。” 何羽桃宕机了,这洞口不是他们两次醒来都在的地方吗?!难不成真是因为傅筱葬在这儿,所以他们的复活点也在这儿?? 就在他思考之时,其他几个人已经埋头苦干。 铲子挖的一个比一个起劲儿。何羽桃立马捞起铲子抢活干,空留陆品前一个演员演独角戏。 杜月冉不敢上前靠近陆品前,她只说:“我听说鬼回魂是不能触碰的。你放心,我只站在这儿看你。” 这话听得真不是滋味。陆品前想,他抿了抿唇指着杜月冉身上的帆布包问,“玄光珠你放好了,不要被人拿走。” 说完,陆品前立刻后悔。暗自像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他明明是想问玄光珠是哪里来的,没想到了嘴边居然在嘱咐杜月冉。 看出陆品前已经逐渐被傅筱占据的戚茜一个大跨步,抬手触了触陆品前,不出意外地扑空。 她说:“你是魂魄???” 陆品前回头,用无声的口型对戚茜说:“你演技很烂。” “想活命,就闭嘴。”戚茜回之口型。 ok。陆品前默认自己现在是哑巴。 只见戚茜大声地哇了下,她看向杜月冉,“居然是真的。他真的是有缘人。” “不是吧,傅筱的魂魄居然出窍了!”何羽桃夸张地捂嘴。 眼睛意示楚弃厄给点反应。 只见楚弃厄面无表情,“哇——哦——” 杜月冉逐渐被他们的话语给洗脑,她刚刚明明记得那个浅发的男人说,是假的才对…… 于是师灵衣用指尖挠挠鼻尖,站了出来,一脸坦荡地说:“是的,我是他们的师父。” “可是刚刚——” “没有可是。”何羽桃义正言辞地拒绝杜月冉的疑问,“我们可以帮他还魂,你信不信。” 接着不等杜月冉信还是不信,何羽桃指挥陆品前往傅筱尸体走去。 他对杜月冉说,“闭上眼睛,数十个数,他就能重新活过来。” 杜月冉闭眼了。 她甚至背过身去。 何羽桃龇个大牙,让所有人行动起来。 只见陆品前走到傅筱尸体面前,他刚踏入一只脚,瞬间便觉得有一股很大的力气在吸着自己。 第113章 身体不断渗入尸体当中, 窒息感也随之而来。 陆品前咬牙挤进那具满是伤痕的尸体里,最终一道白光出现,他没了意识。 他再次醒来时, 便是师灵衣一行人低头看自己的模样。 莫名。 有一种被脱光了围观的羞耻感。 “你醒啦?”何羽桃笑眯眯地弯腰道。 陆品前怔了片刻,被戚茜拽起,他的眼神扫过始终站在一旁的杜月冉, 继而重新看向戚茜。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杜月冉,只能挪动脚步朝她走去。 但不知为何, 杜月冉却没有上前,只是望着陆品前,直到退至洞口。 她面前的傅筱, 脸上的伤正在慢慢愈合,颈部的伤口也重新缝合, 就连身上的血迹也在缓缓消失。 就像,复生一样。 “我——”陆品前出声, 想坦白一切。 嗓子不过刚发声却迅速停止,只见杜月冉伸出抖动的指尖, 轻轻的, 触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冰冷湿濡。 陆品前甚至能看见她挂着水珠的睫毛, 和那双盛满哀伤的眸。 “你不是傅筱。”杜月冉又垂下眼帘, 但指尖却落在陆品前的眉目上, “从这一刻开始,你便不是他了。” 心下一怔。陆品前慌乱往后撤,他喉咙发紧但道不出一句话。 身后, 是戚茜问杜月冉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杜月冉瘦弱的身躯突然抖动一下,她似乎笑了,极轻, 顿了片刻后复而重新抬头。 直视戚茜,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我一直知道。” 说着,她便将视线移至蓝简手中的那幅画。 “叶燕春喜图,你们哪来的?”她问。 蓝简的视线随之移动到手中的画,她蹙了蹙眉,没说话。 “偷的?”杜月冉问。 “放屁!我们能干偷窃那事儿!这画明明是你非得塞给我们的!”何羽桃替蓝简打抱不平,他把蓝简拦在身后,冲杜月冉道:“少贼喊捉贼,这画说不定是你偷得然后强行塞给我们的!”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们收好它。”杜月冉不恼,只快速地说:“从这个洞口进去,一直朝西走,能到叶家,躲过叶家的守卫后,上船化过栗姆河。然后,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羽桃皱着眉头问她,上下扫了眼对方,有些警惕,“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杜月冉没有理会何羽桃的话,她此刻距离陆品前最近,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动了动唇,杜月冉用口型对他们说话。 意思是,“跑。” 一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楚弃厄一行人回过头,正是羌贵他们带着人重新返回。 暗道不好的陆品前率先反应过来,拉起戚茜就把人往洞内推。 “这几个人毁了傅筱的坟,他们是骗子!”羌贵大声呵斥,“掘坟盗墓,你们这群恶棍!” “抓住他们!把他们送去叶家!” “杜月冉!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抓住他们!!” 身后不断有愤怒的村民在怒吼。 楚弃厄盯着羌贵略带得意的脸,他动身想朝羌贵方向去,但肩膀被师灵衣扣住。 “只是借口。”师灵衣道。 不过是一个可以活捉他们的借口,今天是掘坟,明天也许是偷窃。羌贵的唯一目的,不过是想捉住他们以及杜月冉罢了。 言罢。楚弃厄这才倒退几步,眸底依旧是难化的霜,握了握拳猛地回身,一头扎进漆黑的洞内。 洞口,是站在那抱着画犹豫不决的蓝简。 她拽了拽杜月冉,“和我们一起走。” 杜月冉侧眼看向楚弃厄,没有动作,她的指腹透过帆布包去抚摸包里的珠子。 下一秒,手臂就被楚弃厄拽过,径直朝洞内走去。 洞内的环境漆黑得厉害,楚弃厄扫视一圈后只道了一句。 “岩石。”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行人越走越深,直到最后蓝简和师灵衣的火折子以及火机纷纷熄灭。 走在最前方的何羽桃一边害怕一边勇敢。他哆哆嗦嗦地问杜月冉,“我们……是不是没氧气了?” 身后,只有陆品前的呼吸声。 又爬了一会儿,蓝简突然道:“有光!” 大家纷纷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缝隙瞧出了一丝亮光。 这意味着前方一定有出口。 何羽桃不禁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往前。 到了洞口,他突然大叫一声,“别出来!” 为时已晚。 陆品前一行人早已出洞,纷纷倒吸凉气。 他们,又回到了洞口。 不远处的羌贵犹如被定身一般,直到杜月冉出洞口,村民才猛地恢复了动作。 速度极快,甚至到了何羽桃的眼前。 何羽桃拔腿就往洞内跑去,越过杜月冉时还不忘提醒她。 “快走啊!再不走死翘翘了!” 杜月冉没动,她一步步朝前走去,往羌贵的方向走去,往傅筱埋葬的坟边画像走去。 她站在那,被风吹动裙边,齐耳的短发显得她肩膀有些脆弱。 末了她回过头,与陆品前相望,轻轻地笑了。 她在看傅筱,陆品前的想法一瞬间迸发。 猛然反应过来杜月冉为什么会说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傅筱。所以这一切,都是杜月冉故意为之。 “走吧。”杜月冉道。 她望着傅筱模样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再度垂头望向相框里对镜头笑的傅筱。 指尖抚摸的凸起令她心安,几秒之后她才从包里拿出那颗蚌珠。 明亮,纯洁。 羌贵离他们愈发近了。 所有人均退至洞内,只有蓝简,手心紧紧捏着那幅画。 “小简!走!”戚茜喊她。 或许是这一声名字将蓝简拉回神,她先是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画,而后回身对众人说。 “画也许可以保她一命。” 言下之意是,将画还给杜月冉。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何羽桃撇过不断逼近的羌贵以及被众人按着脑袋倒地的杜月冉,一狠心跺脚。 第144章 “服了!就见不得这样!” 话落,就要冲出去。 师灵衣抬手拦住,他从蓝简手中接过画,接着快步踹倒按着杜月冉的几个人,强行将画塞入杜月冉手中,再扯开那幅画的绑带,将其绑在杜月冉手腕上。 他起身,脸色如常,冲羌贵道:“两个选择,放我们走,撕画。” 羌贵抬手,阻止了其他人的前进。视线落在瘫倒在地的杜月冉,身上的污秽已经染脏了干净裙子,脸上也沾上几分泥土。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同意?”羌贵勾起唇笑,眼尾的皱纹堆叠在一处,他指向杜月冉,“那幅画,你以为我不会抢吗?” 师灵衣眼底浮现几分随意,双手抱臂耸了耸肩,他转过身朝洞口走,继而摆手。 “叶燕春喜图,可不是什么写意画。” 话说的随意,却让羌贵的心落了又落。 沉默了良久过后,羌贵才摇了摇牙道:“让他们走。” “不行!他们毁了傅筱——” 羌贵的眼神瞪了过去,他再次重复,咬着牙道,“让他们走。” 等到洞内瞧不见那几个怪异之人身影后,羌贵这才挪动脚步走到杜月冉面前,蹲下。 他观察着杜月冉神情。 “杜老师,您不是在授香堂教课吗?怎么也来这里了?”羌贵挤出笑容说,接着又让村民把杜月冉扶起来。 他再次道:“方才那个白色头发的男人说,叶燕春喜图不是写意画,是什么意思啊?” 杜月冉缓缓抬眼,她捏紧手中的画,回之笑容。 “还能是什么意思,羌村长不是清楚的吗?” 瞬间,羌贵的笑容落下,他挑眉,指尖指向傅筱的坟。 “那杜老师今天千里迢迢从镇上回来,是因为傅筱?” “不是。”杜月冉道,她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位村民,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为了一款香……” …… 洞内。 楚弃厄走在最前面。 何羽桃紧跟其后,他紧紧用双手拽住楚弃厄的衣角,发表了自己的重要讲话。 “各位……我觉得我们先想好等会出洞口怎么编理由吧……这么久了还没出去,我幽闭恐惧症要犯了。” “你少说话。”戚茜道,“减少呼吸。朝西走。” 尝试了几下,发现自己在深呼吸的何羽桃天都要塌了。 “我感觉我现在不会呼吸了。” 话落,脑袋一痛。 戚茜一巴掌下去,问他,“治好了没。” 委委屈屈地揉脑袋,何羽桃回答,“治好了。” 这才感到满意的戚茜点点头,感叹自己是个神医。 “有光。”第四个站位的蓝简出声。 果然,确实有光。 只是,这个光仿佛与刚刚的光一样,他们不会又回原点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往前走。 踏出洞口那一下,何羽桃扫过眼前的场景,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 “杜月冉没骗我们!朝西走确实可以出来!” 蓝简咦了声,她沉思道:“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叶家?” 点头,陆品前望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你们看。” 顺着视线望去,距离不过五百米处有宅院,怪异的是宅院自洞口的这段距离,居然寸草不生。 也就是说,在这五百米的距离之内,竟然不长一株植物。 第114章 宅院内传出的声音倒是异常嘈杂, 咿咿呀呀的仿佛在唱什么词。 陆品前率先出洞,踩在早已干化的枯草上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身后跟上其他人。 那宅子紧闭大门, 唯有门口处的两尊石狮子伫立。但怪异的是,石狮子口中竟然没有石球。蓝简上前看了看,转身对其他人说:“一般的宅子门前立石狮是为了求平安, 口中的石球寓意美好财富等,但这个宅子却没有。而且大家难道不觉得这里怎么看怎么怪吗?” 戚茜刚要开口, 何羽桃径直打断,他单手举起,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个人认为,这个地方和我们刚刚在的村子很不一样。看他们的装扮很明显是有年代的, 但这宅子的建筑风格却是徽派老宅。” “祖宅。”陆品前淡声丢下这句话。 他抬手扣动锁环,清脆的敲门声在繁躁中犹如丢进去的石子。 骤然, 声音断了,不到三分钟, 门便被打开。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 开门的居然是羌贵。 何羽桃瞪大了双眼, 指着面前的羌贵啊了声, 不自觉地说:“怎么感觉变年轻了啊……” 笑声从羌贵喉间发出, 他笑意盈盈没有一丝敌意,甚至都没认出楚弃厄他们。 只是视线扫了一圈后,最终眼神落在了陆品前身上。 他说:“傅筱, 叶老爷可是等了你很久。” 傅筱?何羽桃对陆品前投去视线,果然,傅筱的皮囊, 陆品前的魂。 这真是一个大误会。 他上前一步想解释,但被戚茜伸手拦下。 戚茜直视羌贵,说:“我们也想一并进去。” 羌贵随意扫过他们几眼,于是摆手,“做工的走偏门。” 说完便一个劲儿拽着陆品前往宅子里走。 门砰地一下关紧。 戚茜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师灵衣身上,她指了指自己,问:“我像是打工的???” 师灵衣认真看了会儿,点评,“你黑眼圈掉地上了。” “噗嗤一声” 何羽桃笑出了声,又怕戚茜打他,二话不说拉过蓝简直奔偏门。 偏门不像宅子正门,小的只能一个人侧身挤进去。 最后一个进宅子的楚弃厄,刚站稳就听见几声唱词。 他看见沿路周围均种了花,瞧不出什么花,但看得出来这些花的长势都很好。 匕首绕过指骨,戚茜顺势割下一株白菊,闻了闻,“嘿!这菊花比学校里游园会的花还香,闻着都不像菊花香了。” 说完,白菊便到了何羽桃手中。 何羽桃发挥了自己毕生的嗅觉,只闻到泥土味。 他干呕一下,“一股腥臭味。” “你懂个屁,没有鉴赏能力的男人。”戚茜白了何羽桃一眼,打算把花根摘了别自己腰上。 下一秒,手腕疼痛。 花被打落。 楚弃厄冷声,“别碰。” 彼时戚茜反应过来,蹙眉用匕首尖划开白菊。 她看见,花蕊处流出的不是花蜜而是……鲜血。 侧眼去看,只见被自己割断的花根上同样正往外溢血。 戚茜蹲下,用匕首挑开土壤,只一眼便令她心惊。 这土壤之下居然有密密麻麻的人的经脉?! 而经脉上有一条粗壮的主脉,血液正源源不断输送至花瓣之上。 “看这样子,傅筱的死怕没那么简单。”师灵衣道。 一瞬间,蓝简反应过来,她问:“那品前哥是不是也……” 视线和戚茜对上。 戚茜起身就往里走,她说:“跟着唱歌的声音方位,他一定在哪里。” 才不过走了三步,肩膀就被师灵衣扣住。 师灵衣的声音不咸不淡,他直视唱词来源方向,继而轻笑。 他说:“有人想引我们送死,我们怎么能如他意呢。” 话落,另只手拽过还在呕的何羽桃,眼睛眯了又眯,笑意灿之又灿。 “小锦鲤神,你嗅觉好,你帮我抽出主脉吧。” 这已经不是陷阱了,这是明晃晃的让何羽桃当大冤种。 何羽桃一个不字蹦到了嗓子眼又被楚弃厄警告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缩起脖子,何羽桃结果蓝简递过来挖土的工具,认命一般开始刨土。 但蓝简带的都是迷你版考古工具,再加上何羽桃是个磨洋工的。照这么下去,傅筱尸体都腐烂了,主脉根源在哪里都不知道。 只见楚弃厄暗暗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何羽桃前,脚后跟很不巧地踩到小铁锹。 下一秒,楚弃厄把花根连带脉络以及主脉连根拔起。他往后撤步,一脚踢在了何羽桃的下巴上,疼得何羽桃一个打滚滚出了三米开外。 何羽桃捂着下巴,哭喊,“不行啦!不行啦!我的舌头断啦!挖不了土啦!” 蓝简眨巴眨巴眼睛,说:“可是你的手是好的呀。” 何羽桃:…… 不爱跟实诚的人玩。 他投眼朝楚弃厄那处看去,见对方手臂已然缠了好几圈主脉,不禁眼睛一亮,追过去看着楚弃厄说:“阿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舍不得让我干重活对不对!不像师兄。” 对比完,何羽桃再次嘟囔了一句,“最毒师灵衣,狼子野心。” “你说什么?”师灵衣扯起嘴角,凑近何羽桃意示他再大点声,“我听不见。” 一字一句地嚼,说的颇有几分威胁意思。 何羽桃脚底板一凉,火速开溜,跑到楚弃厄那边寻求庇护。 第145章 很快,楚弃厄抽出最后一节主脉,连接之处是在地下。 楚弃厄扯了扯,主脉纹丝不动。 何羽桃一手扯着楚弃厄袖子,一脚踢了踢那主脉,鼻间是浓郁的血腥臭味。 皱着眉,何羽桃说:“这里面不会是怪物吧?什么大甲虫,会喷血那种???” 蓝简详细端详那主脉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紧闭的房子,她说:“会不会是花?像刚刚我们见到的那种?” “活物。”楚弃厄言简意赅,打断了二人的猜测。 不说还好,一说楚弃厄一边架一个。 蓝简最怕这种活的东西了,她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 “阿楚怎么办,我们也进不去土里打它们措手不及啊?” 何羽桃赞同,连连点头,“走吧走吧,我们先去找陆哥。陆哥等我们吃饭呢。” 突然。 师灵衣的手搭在了蓝简和何羽桃的肩膀上。 他的语气阴恻恻的,和索命的恶鬼没两样。 “我们进不去,不代表它们出不来啊。” “什么、什么意思啊师兄……”何羽桃壮着胆子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身影越过他们四个人的面前,用匕首生生砍断了主脉。 主脉上的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地面,染红花瓣。 何羽桃:…… 蓝简:……两眼一翻又要晕。 但很不巧,身后是师灵衣的支撑,蓝简硬生生又醒了。 她问:“我们这算不算损坏他人财物……” 点头,何羽桃:“都不用狡辩,铁定是了。” “得赔钱吧……” 何羽桃:“先装死吧。” 接着,二话不说躺地上闭眼。 他可没钱赔,再说了,遇到危险,一般活物是不会伤害死物的。 这个死物,他何羽桃当定了。 见何羽桃已经躺下,蓝简和戚茜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她这才踉跄躺地上。 躺前顺手把包垫在后脑上,以免沾了土。 瞅着蓝简这业务极其熟练,楚弃厄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那主脉,后转身对何羽桃说:“你是对的。” 确实,只有装死,里面的东西才会出来带他们进去。 楚弃厄找了块平整的路面,戴好帽子躺在地上,还没闭眼睛,身旁就躺了个师灵衣。 “进去以后怎么办?”师灵衣问他。 楚弃厄已读不回。 师灵衣又问:“那血里带着犀牛香。” 楚弃厄翻了个身背对师灵衣。 师灵衣笑了起来,他抬手覆在楚弃厄的颈脖处。 猛然睁眼,楚弃厄正欲有动作,便感受到师灵衣的拇指指腹摩挲了几下楚弃厄的下颌。 “沾上血了。” 楚弃厄身体一僵,他蹙眉,想抬手打掉师灵衣的动作,但另一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脚步声愈发近了,一股浓郁的土壤腥气传入鼻间。 一路上,何羽桃感觉生不如死,他一边憋气一边翻白眼。 怎么会有地方这么臭,就像血流干了又有新鲜血液覆盖上去,日积月累之下形成的味道,并且这样的味道中居然还有一股非常浓郁的香味。 何羽桃想不起来,他只想给自己放一台空气净化器,好让自己不被臭晕过去。 耳侧传来一些人的讨论声,极小声,大意是说他们这几个人穿着奇怪,倒在地上沾了毒。 何羽桃感觉到自己被放置在一处平地,接着,犹如被针管扎了一般传入自身的经脉处。 一开始是有点疼,接着手臂开始丧失力气,而后麻木。 他费力想挣开眼睛,只看见几个人转身离去的画面。 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何羽桃尝试动了动手指,一样没用,他转动眼珠,看见自己的手腕被一根管子插入经脉处,血液正源源不断从身体里钻出。 一时间,他终于明白了,地上的那些花都是靠人血。 而他,成了那个养料。 第115章 不知过了多久, 何羽桃是被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声吵醒的。 费力睁开眼,只看见满眼的黑,以及站在自己面前冷着脸拿石头准备朝自己丢过来的楚弃厄。 听见动静的楚弃厄手上动作一点没停。 “砰!” 玻璃碎裂。 何羽桃愣了一秒腾地一下坐起, 脑袋撞到一处硬物,他刚要喊出声就被楚弃厄的动作制止。 对方转过身,比出一个嘘, 面无表情,像第二个师灵衣一般。 恶鬼, 幽灵,地狱。 吓得何羽桃张了张嘴,硬是发不出一个音调。 他不敢动, 用眼睛偷偷看旁边,依旧是满眼的黑。 正要松口气, 却听见离自己大约三米的距离,有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 谨慎地捏了块碎玻璃, 何羽桃蓄力打算乱打一通。 然而还没出手,就见楚弃厄侧身躲开, 继而出手, 手腕绕过不知名条状物体后狠狠朝自己的方向一扯, 明显感觉到断裂。他的眼底神情不变, 手指缓缓绕过那条物体而后抬脚。 一步, 两步,三步。 在物体再次绷直之前,楚弃厄看准时机, 把藏在暗处的东西拽了出来。 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瞬间照亮整个地下。 看得何羽桃不由自主张大嘴巴,无声地哇。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颗珠子和杜月冉的那颗极为相似, 或者说,比杜月冉的珠子还要大上百倍。 “找到了。” 另一边的暗门被推开。 蓝简从中走出,她一手一只小铁锹,脑门上还绑了条红布,上面写着:厄运退散。 呸了口嘴里似有若无的绒毛,满脸坚定地望向楚弃厄。 她再次重申,“我们找到杜月冉了。” 楚弃厄点头,转身就跟着蓝简朝暗门走去。 何羽桃自从醒来以后,脑子都有点发蒙。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蓝简。 “怎么不叫醒我!你不讲义气!” 蓝简递给他一把小铁锹,切了声,“你睡得跟头猪一样,学长说了,既然你喜欢睡觉,就睡个够喽。” “所以这就是你们又让我当诱饵的理由?”何羽桃冷笑,抬手捏住蓝简后颈,咬牙切齿又不敢真下手。 “小简,”何羽桃一字一句顿道:“你、学、坏、了。” 蓝简叉着腰昂头质问,“怎么,我不能学坏吗?” 这话着实令何羽桃脑子短路了一刹那,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语反驳。 最终,只得放手,嘴硬着,“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话落,生怕蓝简动手,何羽桃脚步加快窜到楚弃厄身旁,单手抓紧对方衣袖,眼睛朝四处瞄着。 他问:“阿哥,这儿怎么这么黑啊,师兄和七姐确定是在这儿等我们吗?” “啪嗒。” 脚步声戛然而止。 面前的楚弃厄猛然停下,偏头用余光看何羽桃。 他先是微微低头看了眼何羽桃紧张不停搓自己袖子的手指,又朝一处黑暗抬了抬下巴。 “找你的。”楚弃厄不咸不淡地说。 接着,一旁的暗处传来师灵衣惯用的拖长音调。 听得一声打火机,火光豁然将师灵衣那张脸照亮。 吓得何羽桃冷不丁腿一软。 师灵衣举着打火机,嘴角含笑,跨向何羽桃。 火光靠近何羽桃,声音也愈发贴近对方。 “小锦鲤神,托你的福。”师灵衣说,眼位笑意愈发明显,“我们,找到杜月冉了。” 何羽桃眼底一喜,“真的?” 随即又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叫,托我的福???” 打火机上的火光灭了,眼前骤然出现白光。 是方才看见的那颗夜明珠滚落至此。 此时,何羽桃才看清楚面前的场景。 不由得后怕。 面前是一间花室。 一间暗无天日的花室。 每一朵花旁都有一位脸色惨白的少女,而这些少女的颈脖处由一条细软管插入连接花蕊,血液不断从少女体内涌出,充当养料供奉硕大的名贵花。 何羽桃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他转动眼珠,便看见在这些少女的一侧,杜月冉平躺于棺椁之中,紧闭双眼。 所有血液均由花蕊传输于杜月冉体内。 脑中骤然响起楚弃厄说过杜月冉体内有犀牛香,而这个香,何羽桃竟从未想过居然是用人血所制。 他二话不说走到其中一名少女面前,伸手将那跟细软管拔掉。 然而下一秒,少女的身体犹如干枯一般迅速脱水,化为血水消失了。 血水渗入地面被夜明珠吸食。 随着一根血管断裂,血液供应不足,所有细软管均脱落少女的身体。 夜明珠逐渐被红色血液侵占,同时,也在逐渐缩小。 光线随着珠子的大小而变化。 第146章 何羽桃愣在原地,还没动身便看见杜月冉棺椁旁的藤蔓在不断钻出,直逼自己。 就在将将触碰之际,何羽桃被楚弃厄拽至身后。 戚茜的匕首砍断藤蔓,师灵衣撕下一片衣角盖住掌心大小的夜明珠,而蓝简则紧靠何羽桃背靠背,用自己的小铁锹壮胆。 哆哆嗦嗦的,蓝简道:“这里有诈。” 何羽桃望着自己手心沾染上的血,硬是没敢说话,他只敢虚虚抓住楚弃厄衣袖,弱弱喊了声,“阿哥……” 楚弃厄回望过去,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却对何羽桃点了点头。 一个眨眼过后,藤蔓再次席来,何羽桃这才明白,师灵衣说的托福是什么意思。 这些藤蔓一直紧紧缠着杜月冉的棺椁,但只要有人吸引,藤蔓便会离开棺椁。 师灵衣一行人这才有机会把棺椁打开。 戚茜握紧匕首,正要开杀,突然望见一道细微亮光,几秒后随着谈话声而不断明亮。 面前的藤蔓也感应到有人靠近,缩回原地,不再做出攻击状态。 门,被打开。 有人点亮了暗室的蜡烛,何羽桃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被发现,他抬头望了望还在渗血的木板,又不太忍心想瞅瞅棺椁旁边躺地上凄凉的杜月冉。 一股绝望之心油然而生。 谁家好人挤一个棺椁里。 还是五个人。 闭眼,何羽桃小声道:“大家,能给我让个屁股吗?” 戚茜一听啧声,比了个嘘,用嘴型道:“安静。” 而后透过木板上的缝隙看外头,她用手指了指木板,又点点耳朵。 接着,所有人都凑近木板缝隙以奇怪别扭的姿势看外面,除了何羽桃这个没抢到位置,只能半蹲的人。 透过细小的缝隙,蓝简看到被一众人压进暗室的最明显的人——陆品前。 或者说,是傅筱。 傅筱被压着推入暗室,嘴角上满是血迹。 他眉眼有些凌厉,抬眼望向周围还没来得及化为血水的少女尸体时,闪过几分悲悯。 转头,只望见日思夜想的杜月冉躺在地上,浑身血迹,了无生机。 他心下一落,跌跌撞撞爬起,踉跄又慌乱地扑向杜月冉身旁。 凉意瞬间席卷傅筱全身,他试探性喊了几声对方名字,却丝毫不见其有反应。 突然,头皮剧痛。傅筱被人抓起头发拽至棺椁前,他想抓住杜月冉却只能亲眼见对方摔至地上。 “我们……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戚茜问。 蓝简点头,赞同戚茜。 唯有楚弃厄静了几秒,开口,“如果我们死了,杜月冉和傅筱再无机会相见,傅筱依旧会被画杀死。” 看不见外面,但也能听到声音的何羽桃伸长脖子,眨巴着清澈双眼。 “为啥?” 师灵衣抱起双臂,转头看向何羽桃,解释,“你难道没发现,我们从第一次见杜月冉到现在,每一次见面都在倒流时间?” 倒流时间?何羽桃重复这四个字,第一次见杜月冉的时候,她死在火车上的密室内,第二次杜月冉十分信任他们,甚至把画给了他们。 也就是说,每一次倒回时间线,都是能够改变他们命运的时刻,杜月冉正是把他们带入画中的人。 杜月冉想让他们救傅筱。 打破这个循环。 悟到这层的何羽桃豁然开朗,双手握拳,冲其他人说,“还等什么,冲啊。” 说着,就要掀起棺材板冲出去暴打叶家人。 戚茜伸手阻止,“还没到时间。” 她再次把脸转向外侧,“得等到陆品前与傅筱彻底融合以后。” 什么意思?何羽桃又听不懂了,但他看见戚茜抓了抓师灵衣的手臂,似乎在祈求什么。 一声花瓶碎裂声将何羽桃他们的注意力拉回。 棺椁外的傅筱被花瓶砸至脑袋,血液瞬间涌出。 他挣扎着爬起,朝杜月冉方向去。 一只脚踩至他后颈,整张脸埋入血污中。 一身羊皮裘衣打扮的中年男人眼位含着冷意,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杜月冉。 “傅筱啊傅筱,枉你还念过几年书,懂得一些做人道理,只是可惜,读书人,认死理。” 他笑着,弯下腰,又道:“你看,你妻子等着你团聚呢。” 指尖满是血污,不知是谁的血。 傅筱费力抬起头,眼尾眼泪划过,又无力低下头。 “把画交出来,我让她活过来。” 傅筱指尖颤抖,半天不动。 直到一炷香时机后,才说:“可以,但我有个请求。” “请讲,傅先生。” 傅筱开口,“我要她,完好无损和我拍照。” 第116章 笑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异常刺耳。 叶燕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将棺椁旁的杜月冉抬起,丢至一旁的沙发上。 昏暗的环境下,更加显得杜月冉脸色不好看。 傅筱被放开一瞬间, 冲向杜月冉扶住她。 他的手指颤抖,抚摸着对方冰凉的脸。 咽下喉间的血腥,傅筱将杜月冉揽入怀中, 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污秽后复而抬头,盯着叶燕那张脸。 “我需要所有人出去。” 叶燕先是一愣, 继而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至门口把手,只留下摄影师一人。 傅筱全然没顾面前来来往往的人, 满眼仅有昏迷不醒的杜月冉。 待到整个暗室恢复平静过后,他才缓缓停下替杜月冉擦手的动作。视线扫了一圈, 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棺椁之中。 几秒后,他轻声笑了。 这摸样, 何羽桃看得很清楚,分明是陆品前的样子。 “那个相机按下以后, 动手。”师灵衣面色冷静, 紧紧盯着沙发上的陆品前, 几秒后, 他的指尖抚过手腕上戚茜微凉的手背, “相信我。” 不会让陆品前死的。 叶燕冷着一张脸,冷笑着,不懂这位傅家的传人为什么执着捣鼓这些洋玩意儿。 他盯着傅筱将身旁杜月冉扶正, 继而朝摄影师点头,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彻底陷入安静。 摄影师脸上满是伤口, 他用十分蹩脚的中文数数,将将按下之时却听不远处有些异动。 他刚要大叫就见面前的傅筱微笑着朝他点头。 随着强光席卷暗室,照亮这里所有。 傅筱看见这里残留的人骨,血迹,以及,从棺椁里出来的人。 他朝师灵衣的方向看去,用嘴型道:师灵衣。 他是陆品前。 意识逐渐被傅筱侵占的陆品前。 戚茜站在不远处,偏过头紧闭双眼,泪,自眼尾落下。 心口犹如被人拽出一般疼痛,太过疼痛以至于她只能用手心抚着心口,试图减缓疼痛。 没有缓解,反而加剧。 就像人溺水后自救,结局只有死亡。 她亲眼看着陆品前消失,陌生的目光扫过自己,而后转至身旁的杜月冉身上。 他低头望了望自己双手,那是一双陌生的手。 摄影师被楚弃厄捂住嘴,抽出几根藤蔓绑住丢在一旁。 而后他转身扫了一圈气氛怪异的众人,接着说:“等死?”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何羽桃看了看戚茜又看向傅筱,“陆……傅筱,你把画放在哪里了?” 杜月冉没醒,现下唯一知晓画的下落的人,只有傅筱。 却见傅筱扫过自己,下一秒用匕首割开自己手腕,将手放至杜月冉唇边。 血滴落她唇上,被她吸食入体。 渐渐的,杜月冉的气色开始好了起来。 他起身,走至棺椁处,打开暗格那瞬间,手腕被戚茜扣住。 “你做什么。” 傅筱抬头,神情极其复杂地望向戚茜,末了他才说:“取画。” 随着几下按动,棺椁底部竟出现一个暗格,傅筱弯腰将画拿出,他松开绑带摊开来看,而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卷起画。 而后,火柴划动。 火光映出傅筱的神情,如死一般的寂静。 他将画烧毁,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里埋藏着所有人的秘密,包括犀牛香。 “画!我的画!!!”摄影师猛然挣开束缚,直冲傅筱而去。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便是傅筱手中那幅人人都想得到的画。 顾不得烫手,他用手拍打着画。 站在一旁的傅筱嘴角勾起笑,他说:“原来你才是,叶燕。” “犀牛香早就没了。”傅筱说,脸上的血又渗出些,“早就死了。” 他笑着,取下一旁近乎微弱的火把,蜡油滴落手背,他浑然不觉疼痛,目光只盯着地面上的血迹,那里有他家人的血,村民的血,以及……杜月冉的血…… 火,顺着藤蔓瞬间点燃。 傅筱道:“我们,一起下地府吧。” 第147章 他对叶燕说。 屋子不通风,瞬间浓雾弥漫。 叶燕抱着那幅画如痴如醉,仿佛活在财宝之中。 唯有戚茜脸色一变,回头看向杜月冉,对方已经被这样的浓烟呛醒,而后睁眼看向傅筱。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彼时戚茜这才明白,以命换命,以陆品前的命,换他们的命。 陆品前仍旧是陆品前,傅筱早已死去。 “陆——”戚茜走过去,浓烟呛得她说不出话,但她依旧朝陆品前走去。 师灵衣快步走过去,抬脚踢翻叶燕,那幅画落于手心,只烧了一角,他看向陆品前道:“这里不需要你当滥好人,预备法医。” 他答应过戚茜,要救陆品前。 拽起陆品前便往外走,但没走两步便听见蓝简的惊叫。 “陆哥,你——”她指了指陆品前,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 陆品前的身体完全变得透明,比以往更加透明,脸色开始苍白,五官渐渐溢出血来。 没走两步便因为脱力跪倒在地。 他额前满是汗,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杜月冉,他道:“对不起,占用了他的身体……” 所以,他才想换杜月冉的命…… 而后,胸口起伏得厉害,陆品前平日里满是傲气的眼底蓄满了泪,他的指尖触不到戚茜的脸。 轻叹着,陆品前说:“你早就知道了。我会死,对不对……” 戚茜低着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她紧咬牙关,怎么也说不出要师灵衣救救陆品前的话。 “陆哥……”何羽桃双眼通红,他憋着嘴压抑着哭腔,“你还没跟我们一起出去看星星呢……” 陆品前无力地朝他招手,在何羽桃手心里放了一块名牌,上面写着:陆品前。 何羽桃记起来了,这是骷髅俱乐部里的那块名牌。 所以陆哥自己也早就知道了……他会死…… 只是陆品前以为…… 他以为,救活杜月冉,所有人就能离开副本。 他以为,只要保证杜月冉的性命,没有人会死亡。 他以为,只是,他以为。 “师兄……你救救陆哥吧……你不是可以回溯吗?我们,我们重新来过……积分清零也没有关系,就算是……从有娀开始也可以……你救救他吧……”何羽桃哭着,双手扯住师灵衣衣角,“就像阿哥那样,你不是重来过很多次吗……” 师灵衣盯着陆品前近乎瞧不清的脸,慢慢地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楚弃厄,定定看了几秒后转身朝一处走去。 卡牌握在手心,皱巴不堪。 他原本便是这样打算的。 “还有人需要活着。”陆品前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阻止师灵衣前进,“你如果回溯,阿楚不复存在,所有人都会死。” 血,从口中溢出吐在地上触目惊心,但片刻过后又化为透明。 陆品前眼见师灵衣走近,拽起自己的衣领。 他似乎是与师灵衣当同学以来,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像恶鬼,索命一样。 师灵衣唇角下压,他望着陆品前一字一句地说:“我答应过,我要救你。” 从陆品前腰间取出他的底牌,又将手心里那张愚人牌塞入陆品前腰间,接着他用陆品前的月亮底牌割下自己手指的血,坠于陆品前唇间。 月亮牌,祭祀牌。 师灵衣在以血养人。 “离开系统。”师灵衣说。 陆品前咳了许久,费力抓住师灵衣的手,他道:“灵衣,不要救我,走出副本,和阿楚一起……走出去。”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推开戚茜,“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快走!走啊!” 那张愚人牌沾着鲜红的血,消不掉,落在师灵衣的手背。 楚弃厄走近捡起,他与陆品前对望,说:“睡一觉,就好了。” 陆品前眼尾的泪划过,坐在棺椁边,身后所有一切尽数倒塌。 戚茜被楚弃厄拽起,朝出口走去。 渐渐的,她瞧不清陆品前了,再后来,她看不见陆品前了。 暗室坍塌的速度极快,似乎是整个叶府一并倒塌。 他们听见很多声音,惊慌失措的逃跑声,慌乱的哭泣声,还有大声的呼喊。 暗室的门里戚茜愈发得远。 猛然,她挣开楚弃厄的手,朝暗室奔去。 她曾经,见过陆品前死在这个副本。 最后,他成为了傅筱,埋在山坡。 “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戚茜有些哽咽。 她咽下情绪,再次开口,无比坚定,“绝对,不能。” 袖口,一张卡牌落在戚茜手心,被她撕碎。 最后关头是师灵衣抓住戚茜的手,却见她笑了笑,说着, “我不喜欢离别,所以,下次再见。” 破碎的卡牌被风吹散,一如戚茜隐入暗室。 再无踪影。 卡牌的一角被风吹至师灵衣脚下。 倒吊人,代表着永生。 戚茜比自己走得更远,她的永生一分为二,送给了陆品前。 轰隆声再次响起。 系统声响起—— 【玩家陆品前,底牌月亮牌,现已归师灵衣所有】 【玩家戚茜,底牌倒吊人,现已销毁】 【玩家陆品前、戚茜 已死亡】 几声滴滴过后,场景变更。 何羽桃强忍哭意,看见漫天繁星,他看见山坡上坐着一男一女,是杜月冉与傅筱。 傅筱指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道:“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当你抬头望见星星时,便能看见我。” 杜月冉望着手中的夜明珠,“看见它,也能看见你吗?” 傅筱没有回答。 系统播报声依旧。 微风扫过他们身后四个人。 何羽桃抬头去看夜空,万里无星,一片空白。 骗子,一颗星星都没有。 何羽桃眨了眨眼,眼泪夺眶而出。 星星也会说谎,他们也会。 第117章 叮铃铛啷的声响传入耳中, 蓝简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她问楚弃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楚弃厄眼底涌出淡淡的哀戚, 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渐渐化为沙子的陆品前。 末了,他垂下眼,手心握着的正是戚茜最后留下的绿色飘带。 “有。”他声音轻, 将飘带与自己手腕上的飘带系在一处,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找到实验室, 找到楚家。” 压下悲伤的何羽桃吸吸鼻子,他望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师灵衣,问:“是因为实验室可以重启副本吗?我们改变了傅筱的死亡方法, 改变了这个副本,那一定可以改变整个局面, 对不对?” 师灵衣的视线落在楚弃厄脸上,见对方没有什么大反应, 他抿唇,轻轻嗯了声。 虽然师灵衣什么也没说, 但何羽桃深吸一口气, 捏紧拳头, 耳边尽是虫鸣, 他道:“好!那我就找到实验室, 我一定会找到!”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表情如何,捏紧拳头的指腹触到手心里陆品前的铭牌, 他心下一算,低头盯着眼前的草,装作一副寻找机关的摸样。 他语气有点哽咽, 但竭力压抑,“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副本,就找不到实验室。” 楚弃厄看了圈周围,除去草地便是树林,再无其他。 他望向何羽桃的背影复而低头盯着指腹上的血迹。 突然,一只布满青筋的手遮盖住血迹,握住他指骨。 楚弃厄抬头,眼神撞进师灵衣眸底。 “我可以陪你去实验室。”师灵衣说,微微用了些力气,再次开口,“但这次你别想着放血重来。” 楚弃厄抽出手,没回应,他只用指腹抹了把血迹,感受着湿濡的触感。 雨一点一点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同时也沾染上楚弃厄指腹上的血迹,将其掩盖。 蓝简抱着自己的小黄书包,抿了抿唇,不远处何羽桃还在执着于找进实验室的机关,而楚弃厄和师灵衣则满脸心事。 她咬了咬下唇走近,手指捏紧刚要开口便觉得书包里有个硬物。 疑惑地低头去看,书包里出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夜明珠。 “是品前哥给的?!”蓝简不敢相信,她将这颗珠子递给楚弃厄,“品前哥留了后手?” 楚弃厄伸出手,指尖刚摸到冰凉的珠子便被何羽桃撞开。 抱着珠子的何羽桃不断朝高处跑,冒着雨也要跑去方才傅筱消失的地方。 荆棘割破他的脚踝,狠狠摔了一跤。 雨越发地大了。 身后是蓝简急切的呼喊,“何羽桃!你不要傻了!回来!” 不……不是的……珠子是傅筱他们这个副本的,只要把珠子送回去,陆品前和戚茜这两个不属于副本的人就能回来。 只要把珠子送回去…… 踉跄地爬了几步,何羽桃去摸滚落在地的夜明珠。 第148章 将将触到之时,胳膊却被师灵衣拽起。 “何羽桃。”师灵衣的表情严厉,他说:“副本是不会跟你讨价还价的。” 在副本里,只有杀戮的买卖,没有善良的筹码。 珠子被蓝简捡起,她有些无奈,但理解何羽桃的想法。 “羽桃,他们暂时——” “不是的!”何羽桃抬手抹去满脸雨水,他诚恳地望向师灵衣,“我有预感,只要我们还了夜明珠,他们就能回来了。” “还了以后呢?”楚弃厄冷淡地道,“继续困在这个副本里,不断在画里求生,而后死去,循环反复?” 何羽桃低下头咬了咬牙关,但下一秒,他做出了所有人都惊讶的举动。 他居然,朝师灵衣扑过去,伸手去抓那颗珠子。 双方滚落在湿草地,挣扎着迫使对方屈服。 也不知道何羽桃到底哪里来的牛劲儿,硬生生从师灵衣手里把珠子给夺了过去。 但一转身,自己再次摔在地,珠子被他捏紧砸在地面与一颗石头相撞。 碎了。 何羽桃:!!! 骤然,耳边响起一道系统声。 【欢迎进入副本《倾斜天平》】 【本次副本暂无任务,请尽情享受本副本】 白光乍现。 眼前的场景逐渐变换,直至停留在一间屋子外。 那是一间临近垃圾场的公寓。 楚弃厄眯了眯眼,静待了几秒而后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极暗,暗到近乎看不见。 抬脚踩在湿地上,好似这里方才也在下雨。楚弃厄警惕着,刚向前走了一步,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下。 “小心。”师灵衣道。 楚弃厄侧身去看,师灵衣在身后,而离他们三米远的距离正站着蓝简与何羽桃。 何羽桃怔怔地望着自己手心,仿佛不敢相信是因为他的失误而造成进入新的副本。 “不是你的问题。”楚弃厄开口,“是有人想让我们进入这里。” “可……”何羽桃还想说什么被蓝简打断。 蓝简重新背上书包,摸了摸已然干透的衣服,她安慰地说:“只要我们找到实验室,七七他们就会回来的。” 说完又补充道:“而且你看,我们的衣服都干了,不用淋雨多好。” 何羽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都干了,他转身看向眼前的公寓门,总觉得哪里见过。 他眺望远方,已然深夜,但垃圾场里的垃圾车还在运作,嗡嗡声十分刺耳。 “这是什么地方?”何羽桃问。 说完再次将视线投射在眼前的公寓门口,一道生锈的铁门,老旧的钥匙孔,他抬手轻轻一推。 门,开了。 随着沉重地吱呀声响,眼前的摸样尽收眼底。 何羽桃随手在门边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不大的地方。 简易的桌子,老旧沙发,一张单人床,小小厨房。 “这里好像……有人住。”蓝简提出自己的看法,指了指床,“床上的四件套刚洗过,桌子上的茶杯还有水,还有沙发,沙发有凹陷。” “我们好像……进人家里了……”何羽桃不好意思挠挠头。 楚弃厄瞥了眼没关紧的衣柜,淡淡嗯了声,他在桌边的塑料凳坐下,指尖扣了扣桌面。 “没灰。” “奇怪,我们怎么进副本进人家里了,而且深夜,居然有人不在家。”何羽桃说道,左右环顾一圈,依旧没看见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叹了口气认命了,在楚弃厄身旁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暖暖手。 “说不定……这是我们的庇护所?!”蓝简提出假设,“就像补给站一样。” 何羽桃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他们已经连着走了几个副本,什么东西都没事,也没好好睡过觉,铁打的人都会垮。 一定是系统觉得进副本前必须保证体力,所以给他们送到补给站来了。 想到这里,何羽桃站了起来直奔厨房,他说:“既然这样,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休息几个小时,我们要抓紧时间找实验室。” 话落,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再找出碗来。 盯着何羽桃这动作,蓝简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张大嘴巴愣了几秒后,问何羽桃,“你……住过这样的公寓?” 不是说本科在校生基本不让在校外住吗……而且何羽桃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公寓。 何羽桃动作一愣,对啊,他怎么这么自然?? 想不明白,皱着眉转身回蓝简,“我可能……天生有住廉价公寓的爱好?” 梗了梗脖子,何羽桃摇了摇头,那自己真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来了。 低头切菜焖饭,接着快速炒了一大锅饭。 二十分钟后,一大盆香喷喷的炒饭出现在几人眼前。 闻着味道十分诱人。 何羽桃叉着腰,招呼大家:“都吃都吃别客气,当自己家。” 话音刚落,楼下便出现几声嚷嚷。 何羽桃快速走到阳台往下看,是烧烤店,在公寓的另一侧,距离垃圾场有大约一公里距离。 “是烧烤店,我闻到味道了。”蓝简道,坐在桌子旁边乖乖拿碗等师灵衣给自己盛饭。 师灵衣打开冰箱,左右看了看啥也没有,只有一袋冰块,于是给众人兑了点冰水一并送上桌。 两个等饭吃的人坐在那都是一样的动作,双手撑膝,眼巴巴望着那瓶冰水。 刚放下,冰水就被楚弃厄先拿到手,给蓝简倒了一杯,又给何羽桃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倒了一口冰水,剩下的全给师灵衣了。 师灵衣放下盛满的炒饭,笑他,“怎么,没胃口?” 楚弃厄刮了他一眼,“留肚子。” “怎么样?我做饭香吧!”何羽桃屁颠屁颠赶过来坐,他颇为自豪,“天赋异禀,这是我做的第一顿饭。” “第一顿???!”蓝简嘴里塞满的饭,“你神厨啊?!第一次做饭就能做这么好???” “嘿嘿,夸奖了。”何羽桃笑道:“信手拈来而已。” 蓝简竖起大拇指,又忙不迭给自己送饭。 何羽桃眯了眯眼笑,他轻叹一声,“要是七七和陆哥在就好了。” 听见何羽桃这样说,一时间桌上的人都沉默了。 吃着炒饭都不说话。 突然,脚步声响起,楚弃厄率先站了起来,警惕盯着门口。 门,再度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人怔了片刻,他的视线落在桌边正埋头吃饭的人身上。 何羽桃察觉到不对劲端着碗抬头看,还没定睛瞧就被吓到了。 筷子掉在地上,何羽桃:“你——” 话没说完就见门口的人扭头就跑。 楚弃厄拔腿就追。 只留下何羽桃一个人一脸震惊地与其余二人面面相觑。 蓝简嘴角抽搐几下,她有些小心地对何羽桃询问,“你……有孪生兄弟吗?” 刚刚那个人,和何羽桃长得一模一样。 第118章 连着巴拉了两口饭, 何羽桃急忙也跟着追出去。 雨下得很大,混着几声听不清的说话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白烟, 有些呛人。 近乎将何羽桃遮盖彻底,他双手撑膝,弯着腰急促喘气, 朝四周望去,空无一人。 阿哥不见了。 丝毫看不见楚弃厄的踪影, 甚至身后也没感到有人靠近。 何羽桃缓了几下,咽了口口水,站直身体, 刚要抬脚就听见身后一道浑厚的声音:“哎?何律,你怎么淋一身湿啊?” 何羽桃转身去看, 是一个穿到纯黑色体恤衫,嘴里叼着烟, 手上端着烤肉盘的男人,他戴着鸭舌帽, 体型微胖, 说话时还扫了眼楼上何羽桃下来的方向, 眼底满是狐疑。 眨了下眼, 何羽桃口中干涩, 他喉咙发紧,但仍旧出声问他,“刚刚, 见过什么人没有?” 男人将烤肉盘放在不远处的店内桌上,摇头说:“一直没人经过这儿,来这吃烤肉的客人倒是有, 都在店里了,怎么了何律?” 说着,他绕过桌子走到收银台上,数着方才收的钱,又利落数好钱,“咱俩好久没喝了,来两瓶?” 何羽桃指尖掐着指骨,眼前这个男人很明显是这里的老板且认识自己,看着神情没有隐瞒的痕迹。 那么,阿哥没来过这儿,也就是说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经过这儿。 而这个人,也叫何羽桃。 一瞬间,脑子剧痛无比。 何羽桃闷哼一声,用手捶了两下脑袋,他想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口袋里陆品前的铭牌有些锋利,似乎要割破何羽桃极薄的衣料。 “这是怎么了?”男人凑近看,急忙道:“赶紧回吧何律,最近附近不太平,你晚上回来可得小心。” 何羽桃沉默了许久,再次睁开眼,看见男人胸口上挂着名字:林问。 第149章 慢吞吞应了一声,而后转身上了楼。 阿哥不见了,那个奇怪的人也不见了,他必须得回去,找师兄和小简想想办法。 雨混着雾气几乎瞧不清眼前,何羽桃凭借记忆回到原先的地方,随着一声吱呀,屋内空无一人。 心底一落,何羽桃直觉不对劲,他警惕着跨进门内,抬手开了灯,扫视一遍周围依旧没发现任何居住过的痕迹,便连刚才自己做的饭都已然不在桌上。 小简和师兄不见了! 这一个念头几乎充斥在何羽桃的脑子里,撞得他发懵。 快步走下楼,重新绕回烤肉店,他直奔林问,第一句话便是:“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和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孩?” 林问扫了眼何羽桃,眼底的怪异明显,他问:“你怎么了?今天奇奇怪怪的。” 没见过,何羽桃陡然松手。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跌坐在一旁椅子上,周围人热闹非常,只有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被单独分开了。 林问见何羽桃呆呆坐在那,有些不解,他走上前拍了下何羽桃肩膀,“何律师?你这是怎么?” 骤然回过神的何羽桃眨了几下眼,哦了一声继而低下头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他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又被林问按下肩膀,林问嗨了下,安慰何羽桃,“要不要尝尝我最近新调的烤肉酱?” 而后,也不顾何羽桃的推辞招呼店员开了一桌空位置,他一边给何羽桃递筷子一边打开碗碟,“吃一顿,吃完回去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何羽桃干笑两声,行尸走肉般接过筷子,他此刻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现在阿哥和师兄还有小简不在这里,也许他们都单独行动了,也许只有自己被单独分出来了。 抬头望了望眼前的环境,何羽桃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和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人,那么真实的场景,真实到好像亲身经历一般…… 突然。 一道身影迅速从眼前闪过。 何羽桃的手一抖,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徒留端着烤肉酱从后厨走出来的林问,他一脸迷茫,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今儿何律和往常不太一样啊……” 雨好似停了,何羽桃脸上偶尔能感受得到几滴雨水,他跟着眼前黑色身影跑了许久,耳边的垃圾车运作声音愈发得大。何羽桃追到了巷子一角,小心翼翼地喘气,眼前碎发被汗浸湿,他侧身躲在角落,休整了很久才缓缓探出脑袋去看。 只见面前背对自己站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身长风衣,帽子遮住他大半的面容,他脚步沉稳,一步步朝巷子死角走去。 手上握着一柄手作刀,与戚茜那把不太一样,这柄更加小巧,看起来不像是杀人用的。 男人移动身体,暴露出他追逐的目标。 一个女人与一个约莫十岁不到的男孩。 女人满身是伤,紧紧抱着男孩,眼底满是恐惧。 她嘴里祈求男人,“不要杀我们,我们和你并不认识……求求你……放过我们……” 男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直往前走去。 何羽桃收回动作,靠在墙上胸口起伏得厉害,他闭上眼睛不想刚刚看到的一幕,他嘴里嘟囔着:“是假象……是假象……” 先前所有的副本,都是依靠假象,这次也是……没错,这次也是。 自我洗脑时,何羽桃听见女人凄厉叫出了声,但很快又被垃圾车运作的声音遮盖。 何羽桃忍不住又去看,只看到孩子被男人单手拎起,女人手臂被打断,手指丢在一旁,男人戴着手套,满是血迹。 女人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扣住男人脚踝,不让其离开。 于是男人啧声,抬脚踩上女人的背,将将触到衣服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气撞至墙面。 何羽桃握紧双拳,给自己大气般大呵一声,再次出拳打了过去。 黑色的风衣混着零星雨水打在男人的鼻梁上,男人扯唇笑了一下,说:“蠢货。” 接着抬脚将会何羽桃踹倒。 何羽桃捂着伤口在地上滚了几下,又想爬起来拽住男人手臂,试图将孩子抢回来。 然而他没有学过打架,更加不会格斗,只能硬生生挨了男人一拳,打得他喉咙一甜吐出血来。 何羽桃紧紧拽住男人,他抬头想把对方帽子扯下来却看到一双眼睛。 他肯定见过这个人! 男人再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说:“你很讨厌。” 说着,那把手作刀便要插入何羽桃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何羽桃被人推开,女人的喉咙被刀贯穿,她双眼睁得圆,口齿不清地说:“孩……子……” 血彻底填满她的口腔,随着男人的动作而喷涌。 男人推开女人的尸体,轻描淡写道:“愚蠢。” 而后抬眼去看何羽桃,视线落在他胸口。 正要出声时却被何羽桃再次撞倒在地,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力气,只有蛮力。 在男人愣神之时,何羽桃迅速抱起小孩往巷子外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听见人声熙攘才敢稍微卸下点精神。 “救……救命!”何羽桃大声喊着,“打120!有人杀人了!!” 很快,顾客们走出来查看,还有些路人拨打了电话,直到警察来了后,何羽桃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何羽桃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女人死前的模样久久挥之不去,他梦见阿哥来救自己了……只可惜,是个梦。 躺在医院大约一个月,孩子被救下了,送去了当地的福利院,那里有专门的警方保护。 林问隔三差五会给何羽桃送些吃的喝的。 日子恢复了平静,平静到何羽桃都快忘了楚弃厄他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世上。 出院后的何羽桃去看过那孩子,男孩稚嫩的脸庞会朝何羽桃笑,他牵着何羽桃的手说:“哥哥,你身上有我妈妈的味道。” 何羽桃笑不出来,只能挤出一点笑意。 也许,是他妈妈临死前最后接触的人是自己吧。 出了福利院,回到住所,再次打开门时是布满灰尘的桌子,何羽桃咳了很久,他站在门口望着这个不足十五平的地方,眼前再次浮现那位母亲临死前的模样。 垂眼,何羽桃抿了抿唇,待了很久,而后在一个阳光升至头顶的时刻,何羽桃踏进屋内走到衣柜前,找出一套干净的冲锋衣与一些仪器,放进包里。 那个男人抓小孩,说明并非是为了杀人,那他一定会再次犯案。 从柜子里翻出刑法书籍,何羽桃用袖子擦了擦封面,将它放进包里,而后关上门,走了。 林问站在烤肉店门口,自从发生那样的事后,他再也不敢晚上开门了,现下还在倒时差,见何羽桃背着包走过来,他还乐呵地问:“身体恢复还好吧?” 何羽桃沉默地点头,他说:“我要去一趟法律援助中心,家里如果来了人,务必帮我留住。” “你去那里干什么?何律,你不上班了?”林问盯着何羽桃那身装扮,这哪里是去援助中心的,这分明是去盗墓的。 何羽桃愣了几秒,而后说:“嗯,被开了。” 他瞎掰扯着。 林问了然,也确实,何律住院这段时间,律师事务所都没人来慰问一下,估计是算他长久不上班,辞退了。 挠挠头,林问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何律。” 何羽桃扯着嘴角笑了笑,他再次嘱咐林问:“特别是姓楚的,如果看见他,请他在家里等我。” “你干什么去啊?”林问琢磨不透,“你不会是想自己去查这件事吧?” 何羽桃点头,“我去应聘律师。” 第119章 “何律师, 我看你有律师资格证才叫你一声律师。”男人满脸横肉拽住何羽桃衣领,他道:“但是我也警告你,不要再揪着这个案子不放了。” 被一只手紧紧箍住的衣领几乎令他喘不上气, 何羽桃用手指掰了几下也没能掰开,额前被热气熏出细汗,他没吭声, 只盯着面前男人看。 男人名叫李代,是自己前几天接手的案子肇事者, 他家暴妻子还当街伤人,被关了几天后又放了出来,一出来就找到何羽桃所在的法律援助中心。 李代见何羽桃一声不吭, 暗自压下杀心,他兀自松手放开何羽桃, 忽而换了张笑脸,顺手还帮何羽桃拍了拍发皱的衣服, 继而又说:“何大律师,我和邱丽只是拌嘴, 怎么能定性成家暴呢?再说了, 这法律也是活的, 只要你张嘴, 就能变现。这样, 我认识林律,改天请你去他律师所坐坐?” 何羽桃穿着一身发黄的白衬衫,脸上戴着一张黑框眼镜, 他本来长得就文弱,经过这一年来各种案子,更加显得气色不好。 他笑了笑, 点头,抚平自己衣领上的皱巴,说道:“稍等。” 第150章 继而扭头朝资料架上拿了份文件递给李代,“律师所我就不去了,帮我把这份材料带给林律,让他好好看看。” 好好二字在李代耳中听起来尤为刺耳,他喘了喘气,接过文件打开后发现是鉴定报告,重伤。此时他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看起来极好欺负的律师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舌头抵住后槽牙,李代是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他拿起文件指了指何羽桃,连连点头,“好样的,何羽桃是吧,我记住你了。” 说完扭头走了。 直到李代的身影消失在援助中心,何羽桃暗暗庆幸呼出一口浊气,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安慰自己。 一屁股坐在工位上,何羽桃给自己猛猛灌水,安抚他狂跳的心。 而后起身,走到里面的隔间,那是一个不足两平米的储藏室。 “蔡姐,你吃饭了吗?”何羽桃问道,又拿起手机说着要点饭,“你不喜欢吃鱿鱼是吧?好,那吃小黄鱼,你呢,邱丽?” 邱丽被叫得浑身一颤,她猛然回过神看向何羽桃,有些后怕,“你说,他会不会再回来啊?” “不会。”何羽桃点完把手机递给蔡姐,“他现在忙着找林律伪造证据,没有精力管我们。” 被叫蔡姐的蔡光冰啧了声,把何羽桃点的冰水取消改成温水,她对何羽桃说:“你也是,都吵成那个样子了,还不让我们出去,你能打得过他啊?” “打不过。”何羽桃实话实说,他坐在椅子上,“他那么大块头,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羽桃,凡事不要太冲出去,你身后都没个能保护你的。”蔡光冰将手机递还过去,“难不成你还有大罗神仙保佑?” 听到这话,何羽桃怔了片刻,点头,“我就是有锦鲤护体。” 蔡姐笑道,“好了,出去等饭吧,这天这么热,咱三个也别在这儿耗着,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开庭,养足精神。” 法律援助中心人满为患,这会儿临近中午,大部分人都去吃午饭了,少量律师还在忙案子,看见何羽桃和蔡光冰出来后打了个招呼又埋头在案子中。 邱丽依旧很是害怕,一整个下午频频看向门口,生怕李代又冲进援助中心把她抓回去。 直到何羽桃忙完资料梳理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六点,他见邱丽还坐在原先位子上,想了又想起身对她说:“我送你吧。” 说着,拿过自己的外套,往外走。 何羽桃没有车,一直是坐地铁,律法援助中心又相对离邱丽父母家远些,他不太放心,还是决定跟着一块下地铁,送到家门口为好。 一路无言,何羽桃想安慰又不知说些什么话来,直到邱丽到了单元楼门下,她忽而猛然转身,看向何羽桃。 “何律师,你真的会还我一个公平结果吗?”她问。 何羽桃说:“打不了包票,但我会努力。” “你……和那些律师不太一样。”邱丽说,她顿了下,又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以前一定被人保护得很好。” 何羽桃又想起那些人与事,一年过去了,很多事已然变得模糊,只有人,好似扎根在他记忆里,无法磨灭。 弯唇笑道,“我以前遇见几个人,他们人很好。” 说完,他朝邱丽挥手,目送对方进入单元楼。 夏日的傍晚还有落日,红彤彤一片,落在何羽桃身上,显得有些落寞。 晃了晃脑子,何羽桃试图将那些情绪甩掉。 一路朝地铁站走去,身边三三两两打闹的人,何羽桃又想起很多之前与阿哥他们过中秋的时候。 那会儿好似黄粱一梦,梦醒后便散了。 情绪不高的何羽桃一路往家走去,他还住在那个公寓,依旧回家会路过白天开烧烤不断亏欠的林问。 和林问打了个招呼后,闷头朝家赶去。 忽而一道声音响起—— “何律师家里可让我好找啊。” 何羽桃陡然顿住脚步,不远处看见李代站在暗处,而他手边站着的,正是一年前被自己救下送去孤儿院的孩童。 压住怒意,何羽桃走过去,警告李代,“你这是绑架儿童罪,赶紧放了。” 李代非但不急反而笑得如沐春风,“不是这样说的何律师,他是孤儿,我是已婚,我家那位生不了,我还不能有领养意愿啊?” 何羽桃低头看向懵懂的小孩,他深呼吸一口气,“有什么你就冲我来,孩子懂什么。” “只要何律师明天出庭的时候做做伪证,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 何羽桃面色不虞,没答应也没否认,李代这时也不跟对方藏着掖着,他势必要让面前这个律师吃吃苦头。 用眼神暗示暗处的人,很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过来,包围着何羽桃,将何羽桃拖至巷子深处。 林问看到了,他正要追便听见何羽桃的声音,“没事,当事人找我问点事,你不用跟过来。” 听到这儿,林问这才止了脚步,他想了想还是让店员走远些报警。 自己则跟过去瞧,但可惜,李代挡在面前,死活不让林问过。 十分钟过去了,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些男人走出来时,手上都沾了些血,林问赶紧跑过去,身后的李代笑得爽朗,他道:“何律可得用冰敷一下,不然明天出庭就不好看了。” 隐隐的威胁之感,连林问一个外人都听得出来。 他跑过去,见何羽桃身上浑身是血,正挣扎爬起来,他扶着墙,一步一步朝外走。 “把孩子还过来……”何羽桃道。 林问看得心惊,连忙道:“我去我去行吗?你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 “孩子……不能被他带走。”何羽桃依旧嘟囔着这句话。 林问打了救护车,而后跑出去找李代要孩子。 巷子里,何羽桃没了力气,靠着墙面喘息,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暗道着自从干了法律援助以来,平均一个月就要挨打,自嘲般笑了两下,摇着头从口袋里掏出绷带。 他自言自语道:“看吧……你们不在,我被人欺负这儿这样……” 叹了口气,眼泪从眼角滑落,何羽桃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抬头望天。 满是无力感。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顺着孩童失踪案查到幕后真凶,也许他就能离开这里,找到阿哥,重新和他们相遇,然而他再也没见到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也再没听到他们的信息。 时间久到何羽桃都恍惚了,好像先前哪些都是一场遭遇。 从口袋里掏出陆品前的铭牌,有些生锈,何羽桃用指腹默了默,轻轻哽咽,“陆哥……” 风袭过,徒留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何羽桃觉得自己身体恢复些气力,他刚要站起来便听见不远处有一道脚步,抬眸去看,一瞬间心惊。 一个幼小孩童被男人拽着朝前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竟是自己,他看起来更加老了,头发白了鬓发,但同样也更谨慎。 何羽桃缩了缩身体,借垃圾袋挡住自己,他悄悄去看,便看见男人猛然停住脚步,将将朝后望去,而身后的人没有反应过来。 情急之下,何羽桃只好推了一把面前的垃圾袋,叫唤着:“好疼啊!好疼!” 男人发现了他,走到何羽桃面前,他没蹲下,只斜睨着。 何羽桃借着喊疼,用余光去瞄,见对方安全才放下心。 何羽桃松了口气,扯着嘴角笑了笑,“大哥,带孩子去玩啊,能不能……咳咳……帮我叫辆救护车……” 他说着,目光却落在他手上的小孩身上,孩子明显是被迷晕了,看起来比一年前的那个孩子更加小。 男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忽而蹲下去出手掐住何羽桃的颈脖,“一年前,你还敢出现。” “大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啊大哥……”何羽桃喉咙生疼,他有预感,这人肯定是下死手的。 男人不跟他废话,咬牙甩开昏迷的小孩,双手掐住何羽桃咽喉,打算把他掐死。 一股极大的力在背后袭来,男人没反应过来,撞到墙边,震了几下。 何羽桃捂着喉咙费劲儿咳嗽,夕阳过分耀眼,何羽桃眩晕得厉害,但他依旧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动我的小锦鲤……”对方嘴角压着隐隐的怒意,眼底不似从前那般有笑意,冷意十分明显,他踩在男人胸口上,“找、死。” 何羽桃噎嚅两下嘴唇,他看见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人,鼻子一酸,喊他,“阿哥……” 楚弃厄依旧冷着一张脸,蹲下查看何羽桃伤口,他的手指有些用力,似乎在隐藏情绪。 末了,他起身,对师灵衣说:“留一口气。” 师灵衣比了个ok。 蓝简急忙掏出药品,重新给何羽桃包扎,她声音都有些发抖,说:“你跑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第120章 第151章 蓝简给何羽桃包扎伤口, 又从书包里掏出退烧药,她说:“你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何羽桃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他拖着声音长长哦了一声, 说:“我还以为我是被打到脑震荡了。” 白了一眼他,蓝简把退烧药塞他嘴里,让他干吞下去。 何羽桃二话没说就吞了。 再睁开眼时便看见师灵衣单手拽着那奄奄一息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男人嘴角全是血, 眼睛死死盯着何羽桃。 何羽桃皱了皱眉,眨了几下眼睛, 扭过头又扭回来,发现男人还是盯着自己。 “你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蓝简移身体挡住何羽桃,警告男人, “闭上你的眼睛!” 何羽桃被逗笑,他把手搭在蓝简手臂上, 轻轻拍了拍,“小简, 没事。” 蓝简气鼓鼓地哼了声,她抬起头看向正打量何羽桃的楚弃厄。 “阿楚, 你看什么?” 楚弃厄脸上情绪不显, 他只说:“你, 变了。” “你是想说, 我更成熟了?”何羽桃反问, 问完自己笑了起来,靠着墙面自己站起来,“你们是不知道, 自从那天过后,我在这儿待了一年多,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一年?”蓝简疑惑, “我们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啊……” 说着又看向师灵衣。 师灵衣点过头,他说:“楚阿在你离开后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我们一直没等到你,但是也走不出这一片,天亮得差不多,我们才听到有声音。” 天亮得差不多?何羽桃心里想着,他不是快天黑到的家吗…… 抬头望天,再无通红的夕阳,取而代之的却是残余红色的太阳。 慌张掏出手机,屏幕上确实是早上的时间。 不可能啊……不可能…… 时间怎么会倒流! 目光再次朝地上的男人看过去,视线撞击中,何羽桃脑子里嗡得一下炸了。 对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心脏里有娀的钥匙! 怪不得救护车没来,警车也没来,就连林问也不知道在哪里…… 但是不对!不对!! 孩子呢?! 何羽桃慌的浑身发抖,“孩子呢!!” 男人陡然发出冷笑,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 眼见何羽桃要冲出去,楚弃厄侧身挡住,“什么孩子?” 何羽桃有些语无伦次,他说:“这个男人一年前杀过一个女人,当时就是想带走孩子,今天,我又看见他带着一个孩子,但是现在,孩子不见了——” 正说着,不远处发出一声稚嫩孩童的叫声。 何羽桃心下一落,完了。 一行人顺着声音追过去却看见不远处与何羽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拼命拖住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和师灵衣手中的男人长相十分相似。 两鬓花白的何羽桃,死死抱住孩子,他咬着牙被男人捶打。 这一幕似乎重演了,一年前的何羽桃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住手!”何羽桃想冲上去,很快被楚弃厄拦住。 楚弃厄二话没说,抬脚就踹在那男人身上,但那人好似没有躯壳一般,是空的。 亲眼瞧见那人化为空气消失在眼前,再转头,男人的目标不再是孩子,而是装着有娀钥匙的何羽桃。 他的手掌全是血,一个扑身朝何羽桃抓去。 师灵衣推开何羽桃,飞踢过去,依旧没近身。 何羽桃连滚带爬跑过去,扶起另一个自己。 但这位何羽桃好似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好像来不及,他只能……将手里的书递给何羽桃。 是何羽桃一年前拿走的刑法,上面沾染了鲜血…… “还差……一点……”满脸沧桑,头发看起来更加花白,何羽桃说:“就差一点。” 他的指尖点在年轻何羽桃胸口,“守着它……别让它被拿走……” 怔怔的,望着胸口,对方的指尖化为烟,见着身体也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在世间活过一般…… 捂着胸口,何羽桃感受到了心脏里怦怦直跳,是活的,不是所谓副本里的角色,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抬眼望去,楚弃厄和师灵衣正在警惕着周围。 何羽桃懂了,他笑了起来,眼睛酸涩得厉害。 这个副本里,他是角色。 眼泪滴在手背上,何羽桃喉咙发紧得厉害,他费力咽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不是他的,又是他的。 几秒后。 蓝简尖叫起来,她大喊:“何羽桃!!!” 楚弃厄偏头看去,只看见被阳光笼罩的何羽桃被不远处的男人生生挖出心脏,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 心口被重重一击,楚弃厄几乎发不出声。 他快步走过去,动作有些浮躁。 又是一声惨叫,彼时来无影的男人此刻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如同瓷器。 口罩掉落,是林问。 师灵衣眼皮一跳,蓝简几乎站不住脚,她爬到何羽桃身旁,眼泪不受控制,她有些手足无措。 “没、没事的羽桃……我会……我会救你的……” 但心口那处的空白,任凭谁来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救下。 蓝简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她歪着头去听何羽桃呼吸,眼泪顺着额角滴落在他苍白的唇上。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急救,对!急救!” 可翻遍全身都没能找到一部可以打电话的手机。 “阿……哥……”何羽桃抬手想摸一下楚弃厄,“这一年……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告诉我……想活命就得……不择手段……” 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被蓝简擦了一遍又一遍。 楚弃厄崩直了下巴,掏出手作刀就要朝自己手腕割下去,何羽桃轻轻摇着头,“你忘了楚家人怎么跟你说的吗……” ——给族长换血,是为了让族长有自保的能力。 颓然垂下了手,楚弃厄几次想开口但始终发不出声。 “师兄不是说了吗……我是小……锦鲤……神……”何羽桃闭着眼,眼泪混着鲜血,“我不会死的……对吧。” 那声轻轻的对吧,几乎冲击着每个人的心口。 “十年,二十年,我们总会相遇的。”何羽桃哽咽着,“钥匙保住了我的命……但我知道,我死在了这里……” 师灵衣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你知道了。” 何羽桃笑着,点头。 当时辛裴把钥匙塞进他心口,而后在伊甸园里,无人塔,生人不可入……他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想想,应该早就明白的。 有娀的秘术是起死回生,钥匙亦有保命的作用。 或许他查出来儿童拐卖案后,他就能出副本,或许……一辈子都出不去……但他不后悔。 “我将……以我的人格起誓,相对公平是我……毕生所求……”何羽桃道,轻轻说出最后一句,“我将捍卫,法律的尊严。” 金属声应声捶地,何羽桃的心口缓缓闭合,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冷漠的声音。 【玩家何羽桃已死亡,底牌正义】 【副本重启,请各位玩家前往东南方,乘坐大巴离开游戏】 师灵衣脸色极度不好看,他冷冷地看向地面四分五裂的肢体,抬脚朝那处走去,还没来得及挫骨扬灰就听得几声笑。 这笑极为熟悉。 面前碎裂的瓷器已然重聚,渐渐的成了人形,不是林问,而是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一个人,也是大家都忽略的一个人——特图司。 蓝简在看清对方模样时吓得大叫起来,这人长得怎么和自己一模一样。 楚弃厄不动声色挡在蓝简面前,他死死盯住已然完整的特图司。 特图司笑了笑,看向楚弃厄,“钥匙,该还给我了。” 话落,楚弃厄手中的钥匙开始震动,整个副本皆开始有倒塌的趋势。 再次捏紧一些,楚弃厄开口:“是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特图司主谋,目的只为了一个,复活阿诺娜。 特图司大笑起来,点着头,“到底是有娀人,不算笨。” “阿诺娜如果知道,她不会同意的。”师灵衣道。 这一句话让特图司骤然变了神情,她狠戾地说:“不要和我提阿诺娜的名字,你和楚弃厄,都得死!” 话落。 副本骤然倒塌。 楚弃厄看见不远处的师灵衣正朝自己跑来,在头顶高压线掉下来的一瞬间,把自己推开了。 而后,蓝简掉入深渊,师灵衣被建筑压入泥土。 【副本倾斜天平重启,玩家数据清零】 无穷无尽的暗扑面而来,楚弃厄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师灵衣的脸,也没触到蓝简的手,就这样跌入深不可测的地狱中。 像密不透风的塑料膜一般,无法呼吸。 “嘀——嘀——” 第152章 机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楚弃厄皱了皱眉,偏偏睁不开眼,他听得到很多人在耳边走动,他们低声交谈着什么。 一根针穿进他的脊梁,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令楚弃厄不自觉缩起身体。 “楚家的血。” 楚弃厄只听见这四个字,继而一切的一切化为寂静,近到耳边只有血液流动的轰鸣声。 他的手心握着一枚钥匙,是何羽桃留下的钥匙。 第121章 黑暗的房间内毫无光线, 楚弃厄动了动手指,有些疼痛。 他颤动的睫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 比楚家祭坛还要黑。 有些不适应,楚弃厄眯了眯眼,坐起身静静待了一会儿。 突然, 外面传来几个人的交谈声,楚弃厄听不真切, 依稀听见血液实验室等字眼。 而后,门被打开,强烈的光线争先涌入房间, 站在门口的身影很是熟悉。 师灵衣。 确切来说,是十七岁的师灵衣。 对方一身黑色冲锋衣, 遮住了大半张脸,黑发, 深褐色的眸子,缺了几分漂亮, 多了几分青涩。 他跨入房间, 直直朝楚弃厄走来。 楚弃厄这才看到自己手上脚上都有链子锁着, 他没说话, 直直望向师灵衣。 “楚阿?”师灵衣只当他身上还疼, 蹲下抬手轻轻抚他后背,“还疼?” 楚弃厄蹙眉,稍挣开他的手, 眼睛里多了几分警惕。 他以前,和师灵衣认识? 这个认知不断在他脑中钻涌,可楚弃厄搜索不到任何片段。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目视师灵衣, 扫过师灵衣眼底的每一丝情绪,最后停留在他口袋里掉了一半的编织蜻蜓。 带着血迹的蜻蜓。 眼神再次朝师灵衣耳边望去,没有蜻蜓耳夹。 温热的指腹再次摩挲楚弃厄掌心,师灵衣轻轻笑道:“我从总部那拿过来的。给你解个闷。” 说着,他一屁股躺在地上,依旧是熟悉的姿势,手撑在脑后,身体后仰。 “狼今天没凶你吧?下次他再凶,你就咬他,他是个纸狼,胆子小的很。” 楚弃厄抬手,将手中的蜻蜓举起凑近看,耳边充斥着刺耳的铁链声响。 他嗯了声,“你很喜欢蜻蜓?” 一时间,气氛凝固。 待楚弃厄的眼神对上师灵衣时,对方已经盯着他许久。 楚弃厄垂下眼帘,又调整一番措词,说:“怎么编的?” 于是师灵衣又从楚弃厄手里拿过拆开来,重新编了一遍。他手上动作娴熟,像是闲暇时常常会做的事,边编边将目光投向楚弃厄。 见楚弃厄一脸认真的模样,师灵衣嘴角不禁挂着笑意。 这是这半年以来,楚弃厄头一回对一件事有了兴趣。 “我要出去。”楚弃厄道。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师灵衣能听见。 编织的手骤然停住,师灵衣抬过眼去瞧,见楚弃厄脸色苍白,他的唇再次一张一合。 “我要出去。” “快了。”师灵衣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玩意儿。 二人静静待在房间里,直到屋外一声短促的警告声响起,师灵衣才起身,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两枚草莓递给楚弃厄。 “三天后,我再来。” 楚弃厄目送师灵衣离开,房间再次恢复黑暗,只留下残余微弱的梅花香与浓郁的血腥味。 不是自己的,是师灵衣的。 低头看了会自己手上与脚上的铁链,如果说十几岁的楚弃厄没办法挣脱,那么二十五岁的楚弃厄轻而易举。 他快速动手解开了链子,起身藏在门后,抬手握住把手轻轻拧动露出一个缝,此时楚弃厄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是一个全白的房间,门口围了三圈人。 看了看不远处墙上的时间,数了几下发觉不对,时间错误。楚弃厄侧身靠在墙边缓了缓背后的疼痛,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再次拉开门。 他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抱着手臂和另一个人交谈。 “试验品001号生命体征波动很大,是你同意让他进入副本?” “是。”男人点头。 站在对面的人是个花白老人,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戴了眼镜,他脸上有微微怒意,有意无意朝楚弃厄的方向看去,最后说道:“把管导准备好,下午把他带到实验室。” 男人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他早上已经……” “这是命令,狼。” 被叫为狼的男人只能沉默很久才应声,他站在一侧紧紧皱眉。 等老人走后,站在狼身后的巡查官上前说:“师灵衣这次怕是保不住那个楚家人。” “他进副本里吗?”狼问。 “已经进入。” 狼再也没说话,回头久久凝视着楚弃厄,最后说:“现在就带他出来吧。师暨等不了那么久。” 师暨,刚才那位老人?楚弃厄想着,他为什么会和师灵衣一个姓。 门被粗鲁打开,楚弃厄早已坐回原地,他假装眯了眯眼朝门口望去。 巡查官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带走了楚弃厄。 少年唇色白的吓人,背后的白衣染红了血,有些已然发黑。微微的卷发贴在脸侧,他闭着眼,手里捏着的是方才师灵衣送他的蜻蜓。 很快,楚弃厄再次躺在手术台上。 他隔着玻璃恰好和狼撞了视线,仅仅一瞬间,狼便发现了不对劲。 下一秒,楚弃厄翻身滚在地上,甩了两下导管打在靠近自己的医生脸上,接着撞碎玻璃,随手捡了一片割掉其中一个巡查官的咽喉。 警报瞬间响起,整个实验室里循环播放着实验品攻击工作人员的通报。 面前是前仆后继的巡查官,楚弃厄冷冷瞧着他们,硬是生生劈开一条路,很快他便将玻璃抵在狼的咽喉,冷声道:“退后。” 狼是总巡查官,他的生死关系着整个实验室的存亡,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主意。 “带我,去系统。”楚弃厄道。 狼勾起唇笑,“谋划很久了吧?” 楚弃厄不语,只把玻璃割深几分。 很快,狼便被楚弃厄拖着走进系统处。 系统处里都是瘦弱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见这情景早拔腿就跑。 门,被楚弃厄抬脚关上并上了锁。 楚弃厄扫了眼环境,又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他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总操控台。 刚要放进去就听见狼开口,“如果你放下去,不出两秒,实验室炸毁,所有人,不复存在,包括你的家人。” 楚弃厄指尖一顿,他侧目看狼,“这根本不是七年前。” 狼:“你很聪明。” 他笑,自行从楚弃厄身上脱身,“我们早就死了,死在七年前你放进钥匙的一瞬间。” “什么意思。”楚弃厄问。 狼从楚弃厄手中拿过钥匙,继而走到其身后,用钥匙头在楚弃厄身后一寸一寸划开皮肤。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楚弃厄,随之而来的是如同重击后的脑袋。 他的记忆里涌出几个画面,陌生但真实存在。 随着血液彻底沾染狼的手指,楚弃厄额前满是细汗,他的脑子里此刻那根名为回忆的高楼轰然倒塌,记忆不断涌出,撞击着他的身体与每一寸皮肤。 原来……原来他早就认识师灵衣。 原来……师灵衣曾经为了他不停歇下副本,只是为了换他三天安稳。 心脏被人揪起又徒然捏碎,疼得楚弃厄战栗,他的指尖泛白,身体堪堪站不稳。 他又想起当年他因亲眼见到父亲的死亡而离开楚家,最后进了实验室,第一次见到师灵衣,是在一个房间里,那时的他浑身是血…… 又想起后来他的血被当作稳定系统的养料,他成了养料的容器…… “三天……”楚弃厄咬紧牙齿,疼得跪倒在地,他始终重复着,“三天……” 一次副本换三天…… 怪不得每每见到师灵衣,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以及愈发惨白的脸色。 十七岁的师灵衣拥有阴翳狠毒的手段与一颗炙热干净的心脏。 他将生死绑在身上,把命运交给天意,一头扎进满是血的污秽。 “师……灵……衣……”楚弃厄几乎是咬碎了牙才说出的名字,咽喉的疼令他吐不出其他字眼。 他要救师灵衣。这个念头疯长于楚弃厄脑中,他要救所有人! 三两步跨向操控台,楚弃厄迅速扫过眼前繁琐的按钮。身后狼拽住他的手腕,“你放弃吧,你救不下他,这是他的死结。当年他以为你死了,在实验室还算完整的操作室待了一天,一天后亲手屠了整个实验室,杀了师暨,挖了他的眼睛,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信。”楚弃厄声音轻而有力。 “师暨当年也有难处,他与有娀……呃……”狼的话没说话戛然而止。 第153章 他倒地,口中溢出鲜血,一柄尖锐刺刀刺穿其心脏,血液溅在楚弃厄脸上。 系统处空无一人,除了楚弃厄。 有娀。楚弃厄明白了,是特图司。 他从狼手里重新拿过钥匙,而后走到操控台,目光盯着总操控按钮,他将将动手时却变了动作,要把钥匙掰碎。 果不其然,暗处走出特图司。 特图司面色不虞,她皮笑肉不笑道:“想知道蓝简和真正的师灵衣去哪里了吗?” 自顾自的,再次开口,“他们都死了。” 楚弃厄低头看了眼钥匙。 “蠢货,这是我的系统,你在我的实验室里,一个钥匙而已,你以为能威胁我?”特图司眼底藏着冰霜,她厌恶面前的人,那个和自己一样,留着一半有娀血的人。 楚弃厄也笑,“是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也贡献了不少。” “阿诺娜是你杀的。”楚弃厄淡淡开口,嘲讽她,“所以呢?你想复活她再杀一遍。” “住口!”特图司声音严厉,“你不配提她!” 第122章 “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特图司愤愤道。 抬手, 钥匙顿然换了位置。 特图司勾唇,她笑:“赎罪吧,楚弃厄。” 话落, 钥匙被特图司掷向一旁毫不起眼的机关上,整个操控台尽数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楚弃厄当时刚进入有娀副本时见到的那副棺椁。 手风琴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无数尖刀扎进楚弃厄的记忆中。 “阿诺娜……回来吧……” 这句他曾听过的话语, 竟然是年老的特图司的声音。 面前清丽的特图司已然变了模样,她变得满脸皱纹, 皮肤上满是斑痕,紫色的斗篷迎风而飘,唯一不变的, 是她手里握着的教皇权杖。 她抬手,棺椁停了动作, 楚弃厄眼睛微眯。 那棺椁旁躺着的人,正是没了意识的蓝简。 “人老了, 记性不好。”特图司抬脚走至棺椁旁,她用手抚摸着阿诺娜满脸血迹但依旧鲜丽的面容, “可惜, 当年如果不是你母亲叛逃有娀, 我不会记恨你的。” 楚弃厄眸底藏着压抑的怒意, 他开口, “放了她。” 这个她字,指的是蓝简。 楚弃厄堪堪说完耳边便再次想起特图司尖锐的笑声。 “楚家没有教过你,如何辨认, ”她微顿一秒,语气轻描淡写,“死人吗。” 面色发青, 毫无生机。 “如果不是她,我还找不到你呢。”特图司站起身,直面楚弃厄,“你们有娀,愚昧无知,视火种于猛兽,欺女祭,拜教皇,你们……都该死!” 一阵风猛烈吹来,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瞧不明的蝴蝶。 那些蝴蝶包裹住阿诺娜,正源源不断地从蓝简身上取血再输入阿诺娜身体里。 大量的蝴蝶则冲向楚弃厄,逼得他连连后退。 抬手遮住额前,楚弃厄定睛去看,才看见蓝简身后那巨大的蝶后张开翅膀。 浓郁的海棠花香席卷着空气,钻进楚弃厄鼻间。 他这才明白,蓝简即是特图司。 从腰间抽出手作刀,楚弃厄斩断眼前蝴蝶的身体,血液洒在他脸上,他浑然不知。 直到来到特图司面前,狠了狠心,将刀尖对准特图司刺下去。 利刃划破肌肤的触感,以及温热的血液洒了一地,溅在阿诺娜的棺椁上。 特图司发出癫狂的笑声,她的身体从分裂缓缓融合。 “你杀不死我的,你忘了,你,我,都是掌控者。” 颈边振翅的蝴蝶,说我与你共生。 蝴蝶钻进她喉间,吸食她的血液,不断壮大,不断产出更加多的蝴蝶冲击楚弃厄。 她要楚弃厄死在这里,她要楚弃厄为阿诺娜赎罪! 楚弃厄冷眸,他手中的手作刀握紧了又握,扫视一圈周围的蝴蝶,他的脸颊被蝴蝶割伤,流下血液。 不远处的阿诺娜已然被包裹成蛹,和当时的亚一样。 要不了多久,阿诺娜便会成为新的傀儡。 不是死于祭司墓的阿诺娜,而是活在特图司手中的阿诺娜。 “她,是有娀的祭司。”楚弃厄不大不小的话语传入特图司耳中。 听起来那样刺耳,阿诺娜一生都在为了有娀,最后为了有娀也死了。 她就是太爱有娀,所以葬送自己的命。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有娀是个地狱,它吃人喝血! 楚弃厄咬牙朝前跨了一步,紧紧盯着已然面目全非的特图司。 他抬手,方向不是特图司,而是阿诺娜。 “住手!”特图司厉声喊道。 手作刀划过她扑身过去的头发,直直朝阿诺娜方向掷去。 “阿诺娜!!”特图司摔倒在地,眼见那手作刀将将刺入阿诺娜身体。 但楚弃厄的目标,不是阿诺娜,是她身旁蓝简背后的蝶后。 手作刀回钩割下蝶后的头颅,一瞬间,阿诺娜腐烂成灰,蝶后的身体四分五裂,眼前的蝴蝶随之化为血液,沾在剩余二人的身上。 这就是,斩断他们的共生。 霎时,特图司口吐鲜血,她转过身满眼是血望向那个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楚弃厄。 见他唇角溢出血,眸底却无半分混浊。 那双清明的眼眸与阿诺娜实在是像…… “阿……诺娜……”特图司道完倒地不起,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宣告着她还未死亡。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雪山。 山顶有一间木屋,特图司抬手想触摸,那时她第一次见到阿诺娜的地方。 靠着一支笔,一张命运之轮卡牌,她去了一个古老的城,那里的祭司告诉她,这座城叫有娀。 耳边不断传来那首送别的曲调,这是她曾经教阿诺娜的歌曲。 特图司睫毛挂着白色的雪,她的手正变成十七岁的状态。 “长……亭……外……古道边……”眼泪坠入冰凉的雪中,与红色的血液融为一体。 直到,停止歌声。 楚弃厄跌撞走至特图司身旁,他像是支撑不住般跪倒在地,他单手抱起满身是血的人。 “小简。” 蓝简的身体早已冰冷,没了生息。 楚弃厄伸出指腹,太过凉,触到蓝简额角替她拂去那些被血浸湿的碎发。 一道强烈的光刺目非常,楚弃厄听见不远处急切的马蹄声,他转眸看去。 见浅发的师灵衣正朝自己赶来。 原来,他没死。 笑了笑,楚弃厄颓然倒于雪地,心口处的疼痛近乎将他全身的经脉打断,他的口中也同样不断溢出血来。 他与特图司共生,特图司死了,他也会死。 眼前的日光不算浓烈,被大雪浓雾遮盖,但光映照在楚弃厄通孔中,像玻璃球,漂亮极了。 “楚阿!!!” 马跌倒在地,师灵衣指尖控制不住发颤,浑身血液被冻结一般。他翻到在雪地,满手的雪,冻的他心口生疼。 血液滚烫,并不融于雪中。它们如同饱满的珠子一般洒落,落在冰冷的,无情的,终究化为水的雪上。 “我赶过来了……楚阿……我来了……”师灵衣声音发抖,他只是一味的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楚弃厄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说。 天边的月亮降临了…… 高耸于天边的圆月,像有娀的满月。 此时此刻,它如幻影高挂天边,清丽残忍。 师灵衣顺着楚弃厄的目光抬眼看,那些不愿回忆的场景与此时重合。 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他喉间。 拔不掉又吞不下。 静止。 犹如停滞一般。 没有呼吸,没有气息,没有生机。 只有风。 仅有风。 月亮降临了。 他的爱人,死于大雪。 师灵衣是个自私的人,他弑师杀人,屠尽生魂,满口谎言,他是这个世上最接近恶鬼的人。 从前他只将人拖进地狱撕咬,吞噬他们肮脏的灵魂,却在某夜,陡然望见一束玫瑰。 玫瑰傲丽矜贵,玫瑰收起自己的刺,对他说—— “摘一片花瓣离开,这是礼物。” 良久。 指尖才感受到麻意,血管裹着疼痛,输入心脏的每一滴血似乎都是一只罪恶的手狠狠掐住心口。 堵住他生的路口,拽进死亡地狱。 垂眼,师灵衣用丧失知觉的指腹触碰楚弃厄额间。 忽而,一滴血落于额间的风信子花瓣处。 那是他涌出唇齿的心头血。 他的灵魂,随着楚弃厄而离去。 真正的楚弃厄。 死了。 师灵衣抬眼望向无边无际的白色,满眼的白,刺眼的白,望不完尽头的白,他永生噩梦般的白。 风雪尽数化成利刃,扎进喉间,刺得他呼吸不上。 第154章 他如尘埃,似蝼蚁。 绝望。 渺小。 “轰隆——” 雪尽数崩塌,自山头滚落,掀起一阵白雾。 【pt20系统已崩溃】 【正在清算各位玩家积分】 【玩家积分数据丢失】 【警报,系统崩溃,警报,系统崩溃】 “砰!” 巨响在整个雪山回荡。 游戏,结束。 一年后。 青空大学游园会。 “我说哥们,咱能耷拉着脸吗?”抱着几大箱奖品的陆品前翻着白眼看向旁边的师灵衣,“好歹过个节,开心点成吗?” 师灵衣百无聊赖得打着打火机,他连应都没应陆平前,只说:“前天外顶区的案子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陆品前把奖品放在滑板协会桌前,气到手指发抖,“都一年了,硬是扎进案子里,不知道以为你要做柯南——” “呦陆哥,吵架呢。”何羽桃穿着一身白体恤,他手里抱着一大捧花,从里面随手抽了两支,一人递一支,“消消气,师兄那狗脾气你还不知道?” 他这一年以来,在大学里接了好几起免费诉讼案子,此时的何羽桃已然是青空大学有名的免费律师。 小到校园猫偷吃外卖,大到学生掉了学生证,都归他管。 想到这里,何羽桃不禁骄傲起来,从背后掏出锦旗对着二人一甩。 “怎么样,我是第一个拿到锦旗的人。” “庸律。”陆品前照着念,嗤笑一声,“你啊,还是学学中文吧。” 话落。 所有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可能是这句话令大家都想起来一个人,一个人再也没见过的人。 特别是师灵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何羽桃抿唇,假意切了陆品前一声,而后对师灵衣道:“师兄,今天七姐和小简在游园会最末尾摆摊,听说是一个学长赞助的模拟游戏歇会,看看去?” 师灵衣挑眉,没当一会儿,任凭何羽桃拽着去。 身后还跟着陆品前气喘吁吁的话,“等等我啊!我奖品还没给完呢!” 何羽桃拍拍师灵衣手臂,煞有其事地说:“哥你知道,我从前只觉得你是我们青空大学最亮眼的校草,要长相有长相,要脑子有长相,要情商有长相。但是!最近几天我发现我们校园论坛里一直在讨论这个学长,据说这个学长是个硕士,自己开了家研究所,很厉害。” “是吗?”师灵衣抱着手臂,点点头,“七姐和小简怎么跟他搭上关系的?七姐要和陆某分手?” “我分你大爷!师灵衣你少单身狗看人,我和七姐好着呢我们。”陆品前道:“七姐前几天跟我说那个学长自己找的她和小简,而且,是同时找的。” 师灵衣扯扯嘴角,“诈骗。” 而后扭头就走。 陆品前拦住他,“今天可是中秋节,你也不陪陪我们,我们那么孤独……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话说一半,师灵衣再次掉头朝戚茜摊子方向走去。 摊子在最末尾。 那里聚集的人实在过多,师灵衣也是挤了很久才挤到摊前。 摊位前挂着几个暖黄色灯笼,师灵衣叹了口气,抬头看天空,月亮确实很圆。 他再次将目光朝戚茜摊位望去,却看见摊边站着一个人。 对方面容冷峻,往日里满是冷意的眼底此刻染上一层浅浅的柔和。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兔子花灯,正聚精会神瞧着。 好像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对方抬眼恰好与师灵衣对视。 楚弃厄。 师灵衣刚要抬脚,身旁的一对情侣擦身而过,男孩将女孩护在怀里对师灵衣道歉。 眼睛紧紧盯着楚弃厄,师灵衣心慌得要命,一言不发就要朝里面挤。 不是梦,这不是梦。 眼前的楚弃厄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着师灵衣到来。 “楚学长,我想问一下你的研究所还在做模拟游戏吗?” 男生穿着白衬衫,眼睛发光地望着楚弃厄道。 楚弃厄偏头,对着那人点头。 下一秒便听见师灵衣略带生硬的语气,“我有项目找他,休假期间不要打扰。” 男生觉得一脸莫名,但还是送给楚弃厄灯圈。 接过灯圈的楚弃厄将它挂载兔子灯上,他问一旁打包奖品的蓝简。 “好看吗?” 蓝简挠挠脑袋,看不出所以然。 她吸吸鼻子说:“你问师学长吧,我反正觉得没差。” 强有力的手紧握楚弃厄手腕,师灵衣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弃厄语气没什么起伏,只说最近。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灯,手上也不停动作着。 “阿鹤!你这个灯圈太丑了!换我这个!”戚茜说着就从自己座位上掏出一个五彩斑斓的递过去。 楚弃厄顺从接下,又继续缠灯。 “你……”师灵衣欲言又止。 他怕这是一场梦,怕他问了以后一切不如愿。 几分钟后。 楚弃厄缠好了灯,扫了眼靠在柱子边的师灵衣,他将灯递过去。 “微信。” 师灵衣接过灯,“什么微信……” “蠢。”楚弃厄评价他。 自顾打开手机的个人二维码要师灵衣扫。 不等师灵衣添加,就听身后传来安康的声音。 “家人们!美食协会月饼比赛!我替你们都报了名!!速来!!!” 一瞬间,戚茜一行人犹如龙卷风过境一般直冲美食协会,气势汹汹,势必要卷过其他人拿下奖品。 “不去?”楚弃厄问他。 师灵衣缓过神来,只看到楚弃厄留给他的背影。 手中兔子灯明亮,中秋的天气吹得他燥热。 他抬脚跟上,指尖挤开楚弃厄手指缝隙,两手相握之时,心口愈发得暖。 师灵衣想,谎言是无尽,哪怕是梦,我也要与他梦至死亡。 因为。 我在谎言这摊烂泥里翻出一个干净的你。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