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眺望星光[娱乐圈]》 第1章 [现代情感] 《他眺望星光[娱乐圈]》作者:岑岭【完结】 【文案】 桑雅宁,国民爱豆,人美,歌甜,身材好,同时也是公认的作精,花瓶,演技差。 有媒体爆料,桑雅宁丑闻缠身,将被封杀! 电影节的开幕会上,记者故意问:“雅宁,你之后有什么工作安排。” 桑雅宁笑容甜美:“我与严浩老师合作的电影即将官宣,大家敬请期待。” 严浩,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深居简出的实力派影帝,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冰山男神。 已经息影两年的他,竟要为作精桑雅宁重登影坛? 消息一出,顿时冲爆热搜。 桑雅宁的演唱会后台,有人看见走出化妆室的严浩。 “严老师,今天是来参加活动吗?” 严浩耳尖泛红,抬手挡住摄像头:“抱歉,私人行程不便透露。” 没多会,桑雅宁也低着头出来,眼角含泪,像是刚哭过。 顿时,传闻遍地飞。 [严浩与桑雅宁后台吵架,荧幕恋人终成仇敌!] [影帝对花瓶,新电影票房堪忧!] 严浩澄清:“我们当时没有吵架,只是在正常对戏。” 记者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情节呢。” 严浩面不改色:“男主在雨夜深情告白。” 众记者:“!!!!!” ——— 电影大爆,桑雅宁洗掉花瓶之名,成为年度最受期待的女演员,一时间邀约不断。 颁奖典礼上,她感谢导演,感谢影迷,唯独没有提及严浩。 某日,有影迷在澳大利亚发现孤身一人的男主角。 [严影帝面容憔悴,疑似为情所困。荧幕情侣即将分手,所谓真情全是炒作。] 该条微博被转发20万次,引得粉丝们疯狂讨论。 记者问:“二位的分手传闻是真的吗?” 桑雅宁讶然挑眉:“什么呀,我不清楚。” 话筒朝后递。 严浩脚步匆匆:“稍等,我先去抢老婆的新专辑。” 众人惊:老婆?什么老婆? 又名《宅男影帝竟是我的死忠粉》《悄悄磕的cp都是真的》 阅读指南: #小作精x老冰箱##性感尤物x纯爱战神##高位者的自我攻略# .1.男女主年龄差5岁,男暗恋女,1v1,he .2.文案写于2024.04.07无人物原型 内容标签:都市 天作之合 娱乐圈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桑雅宁严浩 一句话简介:小作精的闯关日常 立意:爱无限 第1章 他眺望星光 ◎幸运星◎ 咔嚓,咔嚓— 接连不断的闪光灯照亮半边的天,红毯旁围满了手举单反的摄影师,所有人都昂着头垫着脚,翘首以盼地望向远方的入口。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在万般紧张地等待后,原本熄灭的大屏忽而亮起,记者们像是扑食的鸟飞一般地冲向车来的位置。 “23届金凤凰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恋慕》剧组。导演:李西铭,主演:张泽吾,桑雅宁。” 耳畔,传来主持人昂扬的声音。 桑雅宁长长地舒一口气,指尖正要触碰门把。 恰时,车门打开,外面的世界攸地亮起来,所有的热闹与喧嚣如潮水般涌向她。 有人站在强光的尽头,似乎在等待着她。 桑雅宁扬唇,将带着白丝套的手搭入来者的掌心,身体缓而前倾,细长的鞋根踏入红毯之间。 微笑,挥手,在背景板里签上自己的名字。 主持人将话筒递到她的手中,桑雅宁说着最俏皮的话,想让请大家多多支持这部电影。 “那么张吾泽先生呢?” 桑雅宁闻声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同样期待着《恋慕》的上映,对吧。” 光影交叠中,他的表情愈加模糊,掌心的温度似乎也在消退。 男人接过话筒,却没有看向周围的镜头:“雅宁啊。” 桑雅宁一怔:“嗯?” 男人笑了:“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话落,周围的灯一盏盏暗下去。 天地骤然翻转,人们像是损坏的录像带,逐一发出嘎嘎哒哒的奇怪声响。 桑雅宁害怕得发抖,本能地想要逃,身后的台阶却开始崩塌,黑影化身为怪物,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桑小姐,请问你是在知道张吾泽先生订后仍坚持要与其交往的吗?” “桑小姐,你对李西铭导演的控诉有什么想法吗?你是利用不正当手段获得主要角色的吗?” “桑小姐,请你解释一下!” ....... “不要跑,桑雅宁!” “桑雅宁!” 尖锐的喊声近在耳边,震得她蹭地睁开眼。 面前没有漆黑的怪物与藤蔓,只有一张愤怒的熟悉的圆嘟嘟的脸。 桑雅宁眨眨眼,那张脸依旧没有消失。她悄悄地咽吐沫,借翻身的机会用蒙住脑袋:“肯定是幻觉,幻觉。” 下一秒,厚重的遮蔽被猛地掀开。 桑雅宁惊叫:“呀!” 李苹双手叉腰,笑哼:“怎么样,这回总该清醒了吧。” 桑雅宁扯过被角盖住腿,委屈巴巴地哼唧:“睡觉的时候不能受惊,否则对心脏不好。” 等了又等,依旧没有听见李苹的回答。 桑雅宁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球,从顶部的空缺中探出脑袋:“你在干嘛。” 李苹把衣裙扔给她:“今天面试就穿这套,赶紧起床洗漱,八点半准时出发。” 桑雅宁提起白纱裙的一角,嘟囔:“这样打扮会不会太纯情了?” 李苹歪头看着她。 桑雅宁咧嘴笑,食指朝向自己:“毕竟我可是国民妖精呀。呜,你干嘛砸我—” “少废话,快去洗漱!” 秋日的清晨阳光明媚,被风拂过的枯叶发出窸窣窣的响。 桑雅宁将手插入风衣的口袋,踮起脚,看向穿梭在林叶间的碎光,微微眯起眼睛。 没有追在身后的闪光灯,也没有记者们尖锐的问话,现在只是生活里最平常的一天。 桑雅宁:“嗯,天气可真好。” 身后,传来催促的鸣笛声。 她想起李苹愤怒的脸,下意识打个寒颤,连跑带跳地往前赶:“来啦来啦,这就来!” “要尊重导演,无论他说什么都要答‘对’,知不知道?” 李苹看一眼路况,又瞥向坐在副驾驶位的桑雅宁,“咱们现在不比从前,做任何事都要低调。” 桑雅宁盯着化妆镜,用小指蹭去吐涂出唇角的口红:“好。” 李苹:“如果导演询问你对人物的理解—” 桑雅宁‘啪’地合上镜子:“江月是看似柔弱却性格独立的小白花。” 李苹笑了。 桑雅宁哼起歌,以指代梳整理着耳边的乱发。 luckystar。 一楼是面对大众的咖啡厅,二楼则是单独的私人会客室。 店长是著名的网络作家,也是桑雅宁所面试项目的原著作者以及总编剧。 车刚停在店门外,桑雅宁解开安全带就要推门离开。 “诶。” 李苹拉住她。 桑雅宁:“怎么了?” 李苹抿唇,犹豫片刻才缓慢地说:“如果对方太在乎网络的恶评......” “在乎就在乎呗” 桑雅宁清清嗓,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是常说嘛,实力才是打消顾虑的硬道理!” 李苹终于放心了,没有再做多余的叮嘱:“我回一趟公司,面试完随时联系。” 桑雅宁点头:“知道啦。” 李苹旋动钥匙,车辆随及发出低声的嗡鸣。 桑雅宁用力地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车向南驶去,逐渐被泛黄的叶片埋葬了踪影。 桑雅宁抓住颈边的围巾,依旧像被封印似地站在原地。 半晌,桑雅宁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又默默地垂下眼帘。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面对人们审视的目光了。 那件事发生后,她所参演的电视剧都遭到抵制,沦为人人嗤笑的小丑,陷入舆论恶评的漩涡。 《恋慕》最终没能成功上映,导演李西铭在公开道歉的同时,也将矛头都指向了她。 从备受欢迎的国名偶像,到籍籍无名的路人演员。 不论是竞争对手,还是讨厌她的看客,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桑雅宁闹笑话。 她如果想要彻底从非议中挣脱,就绝不能再错失这个机会。 风渐歇,摇晃的树影缓而归于平静。 “放轻松。” 桑雅宁喃喃道,抬腿迈出第一步,“没什么大不了。” 她推开挂有‘暂停营业’的门,径直朝二楼去。 第2章 堂内留着灯,空气间弥漫着可可豆的香味。 身材肥硕的导演和戴着眼镜的编剧都已经到场,桑雅宁忙小跑着朝前赶:“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导演磨搓着下巴,没有说话。 编剧抬手,示意让她落坐:“剧本看过了吗。” 桑雅宁点头,按照先前准备的那样,一股脑地将感想全说出来。 编剧反复翻看剧本,沉吟着未能表达意见。 导演垂眼喝咖啡,指尖敲点桌沿,似乎并不满意她对剧本的理解。 桑雅宁搭在膝盖的手攥拳,依旧扬起唇角,用最甜美的笑遮掩紧张:“您,觉得如何?” 编剧合上文册,看向身边的导演。 男人总算抬起头,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你认识严浩吗。” 桑雅宁怔住:“严浩......” 严浩。 曾凭借《歧路》中的少年将军,荣获19届金凤凰奖的最佳男主角,更被媒体评选为最受女性欢迎的男演员。 但可惜的是,获奖后的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演戏,反而宣告退出影坛,彻底消失于大众的视野中。 桑雅宁当然认识严浩,或者说,整个演艺圈就没人不认识他。 可这和今天的面试有什么关系呢?导演又为何在此时问起严浩。 桑雅宁想不通,依旧老实地点头:“认识。” 导演似乎松了口气,直言道:“桑小姐,你其实并不在我们的考虑当中。” 桑雅宁心一沉,唇角顿时僵住:“是......因为绯闻吗。” 导演:“这只是一方面啊,你的演技也实在差强人意。” 桑雅宁:“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要邀请我面试呢。” 编剧掩唇咳,尽力委婉地解释:“我们原先定好严浩担任本片的男主,但始终没能取得他的回应。两周前,助理将邀请函发至他的邮箱,他却只提到你的名字。” 桑雅宁:“什么?” 编剧将手机推到她的面前:“所以我想拜托你,能否帮忙邀请到严老师。” 桑雅宁震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晕乎乎地凑前去看。 邮件的主题空白,内容也只有简单的十二个字:“建议由桑雅宁饰演女主江月。” 发件人:严浩。 读了两三遍,确实是严浩没错。 可她认识归认识,但一次都没有见过对方啊。况且严浩已经息影三年,也没有传出任何扶持新人的消息,怎么会突然提到她的名字? 桑雅宁想,这肯定是个美好的误会。 桑雅宁瞟了眼满脸期待的编剧:“如果我能邀请到严老师,那么......” “那么我就让你饰演女主角!” 编剧立马接口。 桑雅宁压不住唇角,却是皱眉,佯装为难地问:“可导演会同意吗。” 编剧拍着胸脯做保证:“我的意思就是导演的意思。” 导演轻啧:“到时候再看吧。” 桑雅宁:“那我也再考虑一下。” 编剧拽着导演的衣角哀求:“拜托啊,张导,严浩就是最合适的诸葛朝。” 导演皱着眉头。 编剧一个劲地劝他,眼里满是期待与祈求:“想一想票房,再想一想奖项啊。” 桑雅宁瞥向编剧,又转眸看着导演,清清嗓,慢悠悠地起身:“二位好好考虑吧。” 话音刚落,两道僵持的视线攸地转向她。 桑雅宁眯眼笑,拇指怼了怼门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先去找严浩老师商量。”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祝大家巳巳如意哦:) ———— 接档文案: 《弃犬》 【文案】 赵璐第一次见到林盛旭,他正孤单地坐在单元门口。 刘海盖过前额,浑身脏兮兮,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赵璐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在赵璐眼中,林盛旭是天性敏感的弃犬,是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未婚夫深表愤怒,朋友们也警告她要远离林盛旭。 赵璐吃着手工茶点,大诉委屈:“那些人真傻,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好。” 林盛旭蹭去她脸旁的糕点屑,将抚过她唇边的指尖放入齿间:“没关系,我只需要你。” 婚约被废,友情断裂。 赵璐通过他人口中得知,这一切竟然都是林盛旭设下的局。 赵璐崩溃地质问:“你就这样恨我吗!” 已经回归少董身份的林盛旭跪在她的面前,隐忍着仍是哭出声来。 在赵璐的印象中,林盛旭只哭过两次。 是初见时,他警惕地喊着的那句‘走开,我最讨厌你’。 亦是此时此刻,他朝圣般地捧着她的掌心,说:“求求你,别离开我。” —— 小贴士: [通过爱人来证明自我价值的向阳花x表面斯文实则阴湿的自卑男鬼] #弃犬文学##男绿茶##男暗恋女##修罗场# .1.1v1,he .2.男女主互为拼图,各有缺陷但互相需要。 .3.文案写于2024.4.20,修于2025.1.31 第2章 他眺望星光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桑雅宁想,严浩一定就是她的幸运星。 可她做梦也没有料到,这颗无比耀眼的星星竟会降落到这种地方。 “你确定地址是对的吗。” 桑雅宁捧着手机,给李苹打电话,“严浩诶,金凤奖的影帝,怎么可能会在乡下啊。” 李苹:“听说他息影后就归隐山林啦,种种花草也很正常。” 桑雅宁:“根本就不正常!”望一眼周遭的菜地,崩溃,“别提蹲守的记者了,附近荒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李苹:“我问过很多的同行,严浩确实就住在这里。” 桑雅宁踢弄着脚边的石子,没吭声。 李苹:“别急,你再去找一找。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回绝—” “不能回绝!” 桑雅宁打断李苹的话,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绿色,深呼吸,一字一顿地说,“我必须要找到他。” 日头偏西,高跟鞋在湿泥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坑。 桑雅宁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将下滑的墨镜向上推,拎起挎包,鼓足精神向前走。 她礼貌地微笑,不放掉路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没有停歇地询问,只为获得他的消息。 开拖拉机的大叔直摆手,说附近没有新搬来的住户。 摘菜的阿姨皱着眉,一个劲地挥臂,示意她到更前方问。 咬着棒棒糖的女孩仰着脸,满脸好奇地盯着她:“姐姐你好漂亮啊,是大明星吗。”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桑雅宁瘫坐在休息站的躺椅里,无助地望向逐渐藏入云层的太阳。 疲于导航的手机早已经没电,附近又根本找不到充电宝。风中带着潮湿的水汽,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等待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必须要打起精神才行。 “说不定前面就有旅馆呢。” 桑雅宁摇晃着站起,拍了拍大腿,喃喃,“加油啊,桑雅宁。” 路过商店,绕进巷口,天空已经开始飘起稀落落的雨。 桑雅宁用风衣护住脑袋,抱紧包,快步朝前赶。 天很黑,久经失修的路灯一闪闪得亮着断续的光,像是藏在暗处偷窥她的眼睛。 她打个寒颤,小跑着,逃也似地想离开这里。 忽而,传来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断断续续的响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桑雅宁低下头,快步朝前跑。 可那动静始终如影随形,似乎是有人正在追赶着她。 周围黑洞洞得,看不清前方的状况。 雨越下越大,两旁的树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的懦弱。 桑雅宁慌里慌张地逃,细高的鞋跟却猛地卡入石头缝中,根本来不及惊呼,双腿就是一软! “嘶,好痛。” 碎石子割破膝盖,崴伤的脚怎么也站不起来。 怎么办。 她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不,不可以。 如果让人看见她落魄又狼狈的模样,肯定会再次被媒体嗤笑的。 要跑,要快些离开才行。 桑雅宁的小腿用力蹬踹着地面,试图抽出被困住的脚。 噌— 恰时,强光亮起,蓦然照亮前方的路。 有人正走向她,一步,两步,三步,潮湿而粘腻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巷口。 桑雅宁僵住,冻得发抖的指尖四处摸索着,总算找到那条被雨水打湿的白色围巾。 ‘拜托,别看着我。’ 她祈求着,慌乱地用围巾遮住脸,纤瘦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上苍似乎听见了她的祈祷,原先瓢泼的雨势悄然停歇。 桑雅宁微怔,悄悄地抬起头,看见一只修长的握着伞把的属于男人的手。 第3章 “你,需要帮助吗。” 是记者吗。 心脏骤然紧缩,往日不堪地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桑雅宁触电般地避开他的视线,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回声音:“不,不用。我没事,你,你快走吧,”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可罩住身体的棕色雨伞依旧没有移开。 “谢谢你的好意。”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喑哑却快速地说,“我是来找朋友的,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 桑雅宁:“对,电话。他说很快就会来接我。” 男人瞥向桑雅宁仍在流血的腿,目光一顿,将雨伞放置脚边。 雨声再度响起,桑雅宁以为他打算离开,更真心实意地劝:“你先走吧,我很快就—” 唇齿未合,突如起来的温暖却打断即将说出口的话。 桑雅宁怔怔地抓住披在身上的外套,视线一寸寸上挪,猝不及防地看向男人被雨水浸湿的胸膛:“你......” “还能走吗。” 桑雅宁摇了摇头。 男人蹲在她的面前,绕过背后的双手做托举状:“上来吧。” 桑雅宁:“可是我还要等朋友。” “我先送你去医院,不放心的话,你可以现在把定位发给他。” 桑雅宁将没电的手机往包里藏:“我,我会发的。”话落时垂眼,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对方。 男人的脊背宽阔,白色衬衣的领口稍许外斜,露出脖颈后的小痣。 他用口罩与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却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行为,只是半蹲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她。 好奇怪。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感到安心呢。 桑雅宁垂眼,看向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僵硬的指尖轻颤,像被蛊惑般微微抬起。 “那就......麻烦你了。” “嗯。” 伞面遮住迎风而来的雨,滚圆的水珠顺着伞尖滑落,于湿地里留下斑驳不一的晕。 桑雅宁依靠着男人的后背,埋进围巾里的下颚总是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肩窝。 潮湿的布料散发着奇妙的气息,仔细嗅着,隐约能品出是青草与橡木的味道。 可是如此独特而温暖的香氛,不应该属于这片荒无人烟的田野。 桑雅宁看着男人的肩膀,悄悄地攥紧手里的伞。 他到底是谁? 也是来自城市的游客吗。 那么......他会不会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呢。 如此想,刚恢复平静的心脏又开始疯了似地怦然跳动。 “你,知道严浩吗。” 桑雅宁轻声问。 时间在雨幕中悄然流逝,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听见浅浅的一声:“嗯”。 桑雅宁:“那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他?” 话落,男人的脚步一顿。 桑雅宁:“啊,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记者。” “那你是—” “影迷!” 桑雅宁脱口而出,“我是严浩老师的忠实影迷!”生怕对方不信,又掰着手指数,“《歧路》,《在何方》,还有他的出道处女座作品《一天》。这些电影我全都看过好多遍,我还去过他的影迷见面会呢。” “......是吗。” 桑雅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千真万确。” “呵。” 桑雅宁皱眉:“你是在笑吗?” “没有。” 男人平静地否认。 桑雅宁:“你绝对在笑。” “是你听错了。” 桑雅宁:“咱两离得这么近,我怎么可能听错呀。你明明就在—” 话刚说一半,身体却突然被调了个方向。 桑雅宁的双脚还没有沾地,屁股就已经挨到坐垫上,刺目的灯光迎面袭来,似乎就要穿破她的遮蔽。 桑雅宁一个侧身躲入暗处,依旧不甘心地嘟囔:“什么嘛,明明就笑了。” 男人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地关上了门。 桑雅宁忙双手并用地在包里使劲翻,可那脚步声由远又及近,该死的墨镜却怎么也找不到。 啪嗒。 驾驶座的门被打开。 桑雅宁飞也似地用包遮住脸。 “脸受伤了?” 桑雅宁:“是过敏!那个,你快开吧,快开车。” 男人嗯了声,发动车辆朝医院的方向去。 无人言语,车内一时间静得可怕。 闪烁的路灯将光洒入车厢,桑雅宁总算摸出墨镜,做贼似地将其戴在脸上。 她长舒一口气,紧绷许久的神经才放松稍许,扯了扯被污水沾湿的裙摆,抽搭着看向膝盖处的血痕。 “还疼吗。” 桑雅宁:“疼。” “再忍一忍。” 桑雅宁微怔,转眸看向他。 男人握着方向盘,藏在帽檐阴影中的眼睛直视向前,他似乎真的在担心她,嗓音都有些发紧:“很快就到了。” 乡医院里纷纷扰扰,看病的坐诊的都十分忙碌,冰冷的蓝光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桑雅宁裹紧男人的外套,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耳旁,瑟缩着,身体仍止不住地抖。 ‘医院里没有开暖气吗。’ 她跺着脚,将冻得发白的指尖凑近唇边:“哈,真的好冷啊。” 话落,眼前出现了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桑雅宁抬起头,不期然撞入男人的视线,手指脱力般垂落,竟是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方才一直呆在暗处,她没能看清男人的脸,如今这样面对面相望,才惊觉对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眼尾上翘,细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弧形的晕影。 深棕的瞳孔像是浴水的琥珀,不偏不倚地印出她的影子,仿佛在这纷乱的世间,他只能看得到她。 难道是错觉吗? 桑雅宁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正想要仔细观察时,对方却猛地扭过脸。 “咖啡拿着,一会进19号诊室。” 男人压低帽檐,将咖啡塞入她的手里,“医院隔壁有宾馆,你可以在那里过夜。”停顿,片刻才补充,“旁边就是警局,不用担心安保。” 桑雅宁捧着热乎乎的纸杯:“......好。” 男人提眸瞥了眼她,又匆忙地垂眸,拳头抵在唇边:“我先走了。” 话落,就欲提步离开。 “等等!” 桑雅宁起身,握住纸杯的手指悄悄蜷起,“留个联系方式吧。” 男人驻足,却没有回头看她。 桑雅宁:“你帮助了我,我应该向你道谢。啊对,还有外套,等我洗干净就会还给你的。” “......” “所以,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第3章 他眺望星光 ◎太阳般的初恋。◎ 于人群/交错间,桑雅宁望向男人的背影。 一秒,两秒,三秒...... 她无从顾及周围的嘈杂,只满怀期待地等待他的回应。 “桑雅宁!” 忽而,是突如其来的呼喊打破僵持。 护士从诊室里探出身,大声问:“桑雅宁在不在!” 桑雅宁惊得一颤,下意识低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原先平静的人群已经开始沸腾。 “桑雅宁?那个开后门进组的女演员?” “她不是被封杀了吗,怎么会跑这儿来啊,难道是要躲避记者吗。” “你们认出哪个是她吗,诶,是不是那个戴墨镜的?” 心脏越跳越快,掌心的汗水似乎要浸湿纸杯。 眼见看客们要瞧向这里,桑雅宁忙掐住嗓子,假声假气地抱怨:“哎呦喂,同名同姓就是不好啊,每次出门都要被误会。” 护士甩动着就诊单,似乎要再喊第三遍。 她蹭地站起,抢答似地快速说:“别喊啦,这就来啦。” 戴墨镜的女人佝偻着腰,又用围巾裹住脑袋,怀中还揣着只布包,全然像是出村买菜的老太太。 人们起初还偷偷地打量她,之后就全都静悄悄地不说话了。 这般邋遢又臃肿的妇人,怎么可能是沐浴着灯光,在掌声中唱歌跳舞的大明星呢? 渐渐得,那些刺目的视线全都消失了。 桑雅宁这才松一口气,拇指抵住墙,身体一点点地朝后挪。 男人果真已经离开,被蓝光笼罩的走廊没有他的身影。 桑雅宁摊开掌心,指尖磨搓着那只宽大的衣袖。 恍惚间,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残留着的体温,以及那股淡淡的橡木味道。 大概是南边来的风拂过丛林,将周遭的树叶吹得朝两边倒。 窗外的雨势依然未歇,雨水不断敲打着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响。 乡村宾馆虽然设施陈旧,但好在热水还算充足,可以驱散秋雨的寒。 桑雅宁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长发,歪斜地倒入被褥里。 第4章 啊,好累...... 她张开双臂,摆成个大字似地摊在床上,眼皮闭合又抬起,幅度越来越小。 滴滴。 滴滴,滴滴! 正要全然睡去,尖锐的铃声攸地惊碎困意。 桑雅宁猛然睁眼,三步并做两步奔向声音的源头。 充好电的手机已经开启,震动着发出接连不断的响。 她刚将其拿起,屏幕上就弹出一连串的消息。 李苹:“怎么样,见到人没有。” 李苹:“北镇在下雨吧,要不要给你订酒店?” 李苹:“喂,桑雅宁!” ...... 李苹:“我找到严浩的住址了,你如果还想知道,就赶紧回话!” 桑雅宁扬眉,手指弹钢琴似地敲点屏幕:“真的吗,在哪里,告诉我。” 李苹:“你小子见利望友啊。” 桑雅宁:“[咬手绢][咬手绢][咬手绢]” 桑雅宁:“苹苹,我滴好苹苹,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了。” 李苹:“你回南城了吗。” 桑雅宁:“我在北镇的宾馆。” 李苹:“有没有被人发现?。” 桑雅宁看向套在晾衣杆上的男士外套:“没有。” 李苹:“严浩的地址:北镇近乡村2-201。” 李苹:“最近有记者要拜访他,你去的时候小心点。” z、h、i...... 桑雅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屏幕:“知道了。” 夜色愈浓,藏入云层中的月亮逐渐冒出头。 桑雅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将脚边的被子蹬出一个又一个的褶,贝齿轻咬指尖,却隐约嗅见苦涩的醇香。 她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咖啡残留的气息。 刚涂过药水的伤口又开始疼,心脏在温暖的包裹中越跳越快。 “撑着雨伞的先生......” 桑雅宁抬手,一寸寸地比对着风衣肩膀的宽度,喃喃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隔日,清亮的阳光穿透被水洗过的天,温柔地洒落在窗台。 桑雅宁稍许歪过脸,把珍珠挂坠置入耳洞,抬手理了理蜷曲的卷发,把白色围巾绕至颈边。 根据严浩过去在采访中所提及的,比起打扮艳丽的成熟女郎,他更喜欢未着粉黛的清纯女孩。 长发扎成马尾,换上款式最简单的衣裙。 唇彩选透明的裸粉调,眼影也要以清淡为主。 “严浩,您能用一个词来描述理想型吗?” “嗯,大概是太阳。” “太阳嘛......” 桑雅宁以指节抵着下巴,认真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这样应该足够耀眼了吧。” 天气晴,地面仍留有雨后的湿痕。 桑雅宁看了眼导航,又努唇望向周围,视线穿过绿油油的菜地,落在不远处的建筑上。 深棕的屋顶搭配白色墙体,二层高的小楼就这样安静地坐落在田园里。 邮筒旁立着方形的招牌,板子用油漆涂出字样:‘北镇近乡村2-201’。 叮咚— 桑雅宁按响门铃,足跟踮起后落,时不时抬眸望向屋内,见没有人出来,又暗搓搓地思考措辞。 “严老师,你好。” 嗯,好像有些生硬。 “早晨好,严老师。” 这样会不会太自来熟了? 她越琢磨越纠结,两根细长的眉毛快要拧成麻花。 正当这时,门悄然开启。* 男人的声音在露水滴落时传来:“哪位。” “你,需要帮忙吗。” 近在耳畔的话音如此清晰,偏偏与被口罩遮住的模糊相似。 桑雅宁微怔,恍然间转过身去,视线一寸寸挪移:至湛蓝的牛仔裤,至白色的t恤衫,至唇角,至鼻尖,最后落于那双望向她的眼睛。 温柔的,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不久前才见过。 “你......” “你有什么事吗。” 疑问正要脱口而出,语句却不期然相撞。 桑雅宁张了张口,本能地扯出笑:“请问这里是严浩,严老师家吗,”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她咬舌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搞什么啊桑雅宁,这开场白也太像记者了。’ 而且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严浩本人啊。 桑雅宁急得直冒汗,双手松开又攥拳,绞尽脑汁思考着能够应对的话术。 “你是昨日来信的媒体。” 严浩缓慢地问,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还是......影迷?” 不知是否为错觉,桑雅宁总感觉严浩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 她深呼吸,摘掉覆面的墨镜,露出最拿手最甜美的微笑,望向他的眼睛:“严老师好,刚才没能自我介绍。我是演员桑雅宁,即将与您在《长夜歌》中合作。” 风吹来,逐渐拂开层叠堆积的云。 桑雅宁的鼻尖泛着细微的红,却将她的皮肤衬得愈加白皙。 她就这样站压在他面前,杏眸笑如弯月,唇畔的酒窝像是两颗小星星。如此可爱,又如此真切。 严浩看向桑雅宁。 她的眼里只有初次见面的生疏与礼貌。 严浩别开脸:“我没有收下《长夜歌》的剧本。” 是她的态度不够诚恳吗。 严浩好像生气了,指尖搭着把手,仿佛下一秒就要关门离开。 桑雅宁一咬牙,硬是从丁点大的缝隙中挤进去。 严浩瞠圆的眼睛尚未恢复,只顾着踉跄地朝后躲:“你,你干什么。” 桑雅宁:“没收下也没关系,我今天把剧本送来啦,您就看一眼嘛,我保证您肯定会喜欢这个故事。” 严浩惊得说不出话。 桑雅宁从包里找出文册,哗啦啦地翻:“或者我读给您听也行,您要是忙,我就帮您总结大纲!” 怎么样? 桑雅宁眨巴着眼睛,足尖一个劲儿点地:‘快点说好,快点说你感兴趣。’ 可惜上苍没有听见她的祈祷,严浩的声音依旧冷漠:“不用。” 桑雅宁:“诶?” 严浩:“你回去吧。”话落,就要提步离开。 桑雅宁忙追上前:“您再考虑一下嘛。” 严浩已然握住把手,那扇代表着拒绝的门正要缓慢开启。 不行,绝对不能放他离开。 桑雅宁咬咬牙,扬声问:“既然你对剧本没有兴趣,为什么要推荐我出演?” 严浩一怔,半开的门停在原地:“我认为你需要这个机会。” 桑雅宁:“什么机会?” 严浩不再说话了。 桑雅宁非要问出个究竟:“喂,你到底—” “是严老师吧。” 门外忽而传来的呼唤,偏不依地截断她的话,“我是新视觉的记者,昨天有约过您的访谈。” 记者? 桑雅宁愣住,满腔怒火瞬间被恐惧所替,嘴唇微张着,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您现在有时间吗,可否接受我的采访?” 桑雅宁不敢回头,却仿佛听见露水搭在草叶上的声音。 没有地方逃跑,心脏在慌乱中疯狂跳动。 她眼见着严浩一点点地转身,嘴唇缓而张开,似乎即刻就要予以回应。 脑海里弹出‘轰’的声响,理智还没转弯,身体就已经做出行动。 桑雅宁猛地将严浩拉进屋,抬手遮住他的唇:“嘘,别说话。” 肩膀被撞到墙上,严浩呆呆地看向她。 桑雅宁仍十分皆备地盯着窗外,活像是只炸了毛的猫。 隐约,传来记者疑惑的嘟囔:“真奇怪,也没听说今天还有其他人来啊。” 叮咚,叮咚— 扑通,扑通! 似乎要与心跳相对,门铃一阵接一阵地传来。 桑雅宁无从顾及扑入掌心的鼻息,贝齿咬住唇,根本不敢发出声音。 记者在打电话,似乎是与领导沟通。 他看向漆黑无比的窗户,又瞧了眼被扔在院内的水壶,挠挠头,终于转身离开。 ......太好了。 桑雅宁松了口气,小腿愈发绵软无力。 幸好没有被记者发现,否则肯定又会传出乱七八糟的绯闻。 即使她能说服自己不在乎,但也不好拉严浩下水呀。 等等,严浩? 桑雅宁愣住,脖颈一寸寸地朝后挪,果真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严浩唇线紧抿,眉宇间似有愠怒。 桑雅宁的脑袋飞快转动:“啊,那个......对了,机会!”拳头砸入掌心,仰起脸,讨好地笑,“严老师,您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第4章 他眺望星光 ◎‘攻略严浩计划’◎ “诶不是,等一下嘛。” 桑雅宁像是被提着后颈的猫,被严浩提溜着向外走,“刚才真的是意外,我可以解释的。” 严浩:“回南城的大巴十点二十发车,你现在还来得及去车站。” 第5章 “我不走。” 桑雅宁气鼓鼓地说,双脚蹬地,用眼睛斜他,“除非你让我解释。” 话落,抓住领口的手松了。 桑雅宁心中一喜,飞也似地回头:“你愿意听我说话了?” 严浩最后看了眼她:“桑小姐,再会。” 啪! 门被关上,棕绿的栅栏将庭院内外分成两个世界。 桑雅宁震惊得张大嘴,硬生生是半晌都没有做出反应。 搞什么? 她,桑雅宁,前国民级偶像诶!想当初追她的人能排满整条街,如今就这样被冷漠无情地拒绝了? “哇哦。” 桑雅宁吐出一起口气,将刘海吹得向上飞。 她歪着脑袋。双手叉腰,恶狠狠地望向那栋二层小楼:“严浩,是吧。哈,我就不信搞不定你!” “放弃吧。” 李萍劝,“你就和编剧说实话,说先前的约定只是误会,你和严浩根本不是朋友。然后咱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剧组。” 桑雅宁盯着电脑屏幕,哒哒哒得敲键盘:“现在不是工作的问题。” 李苹:“那是什么。” “是尊严!” 桑雅宁咬牙切齿,“是我作为女明星的,尊严!” 李苹叹气:“可他已经表态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桑雅宁哼笑,啪地敲下回车键:“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光标在不停地闪烁,书名号里包裹着的,是‘攻略严浩计划’。 桑雅宁划拉着鼠标,像是阅读复习资料的高三学生,万般认真地观看着每一个有关严浩的采访。 “工作之余,您喜欢做些什么呢。” “栽培,植物能给予我宁静的感觉。” 周一,桑雅宁拎着两盆花去敲严浩的家门:“严老师,这是上好的蕙兰,非常适合秋季栽培。” “刚才恩惠也说,您在剧组里经常读书,能不能给大家推荐一两本读物呢。” “《巴黎圣母院》和《悲惨世界》吧,雨果是我最喜欢的作家。” 周二,桑雅宁抱着一袋子书再去拜访:“严老师早啊,这些都是中外名著,还有维克多.雨果的作品集。” “您在《歧路》的表现十分惊艳,我们都知道啊,……故事中的李言酷爱桂花糕,您在这点上与他相同吗。” “嗯,我本人也偏好甜食。” 周三,桑雅宁揣着热腾腾的栗子糕,气喘吁吁地笑:“严,严老师。这是我才从镇中心买的甜糕,趁,趁还热乎,您就收下吧。” 她累得话都说不出全,耳旁的长发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侧。 严浩没有伸手,垂眼看向桑雅宁的小腿。 先前还平整的纱布早已翘起,尚未痊愈的皮肉就这样暴露在灰尘里。 他皱眉,缓而向上看,撞见那双了望向自己的眼睛。 是疲倦,是狼狈,像是多日都未能安眠。 桑雅宁的笑容却依旧甜美,仿佛能得到他的回应,就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 今日无风,枝头的枯叶却摇晃着发出窸窣窣的响。 他看向站在面前的她,在她的眸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严浩:“......为什么不回去。” 桑雅宁抹去额间的汗:“我想让您收下《长夜歌》的剧本。” 严浩:“这应该是剧组该负责的事。” 桑雅宁:“大家都是同行嘛,互相帮忙也很正常。既然说到这里,那能不能耽误您一两分钟的时间?”抱着重物的手还在颤抖,就急切地往包里翻,“只要您收下剧本,我就—” 哗啦啦。 话刚说一半,包里的东西就全掉出来。 口红,眉笔,化妆镜,所有的物件都落进泥地里。 没事的,没关系的。 桑雅宁慌里慌张地去捡,一个劲地做自我安慰,她强忍着不要哭,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忽而,面前的光被阴影覆盖,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散落在旁的东西。 桑雅宁微怔,本欲掉落的泪水悬在眼眶。 严浩半蹲在她面前,干净圆润的指尖触及那本被包在书套里的剧本。 桑雅宁的眸间浮出欣喜。 可感谢的话尚未出口,严浩已经将文册塞回她的手中:“桑小姐,我们谈一谈吧。” 桑雅宁看向他。 严浩的目光依旧平静。 桑雅宁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旁的泪水,笑:“当然可以。” 严浩的别墅宽敞而明亮,隔着落地飘窗,能看见独属于小院的秋意。 桑雅宁坐在沙发里,双手扯住裙摆,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瞥向靠墙的暗处。 她送出的兰花与书全都堆在角落,根本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想必严浩先前的接受根本不是妥协,而是想让她彻底死心。 桑雅宁:“您要和我谈什么。” 严浩:“张利民是近年来最具实力的导演,无论是前期拍摄还是后期制作,他的团队都属于业内顶尖。” 桑雅宁:“既然如此,您就更应该看剧本啦。” 严浩:“桑小姐,我已经隐退了。” 桑雅宁一愣,不觉用力地攥紧裙摆:“隐退也可以再复出......” 严浩:“《长夜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好机会。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更应该去琢磨角色。” 浪费时间吗...... 可是如果我不拉拢你,就没有办法获得参演的资格。 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推开我,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灾星般地存在吗。 桑雅宁想要大声质问严浩,自尊却封住她的唇齿:“所以,你不会改变想法的,对吗。” 严浩看向她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口,垂眼:“对。” 桑雅宁别开脸,搭在膝盖的拳头止不住地颤。 严浩将酒精棉递给她,轻声说:“我之后会将花卉和书都寄回你的工作室,早点返程,别再让家人担心。” 桑雅宁猛地掸开严浩的手。 装有药品的纸袋‘啪’地掉到地上。 桑雅宁:“其实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 严浩愣住:“桑小姐—” “不就是拒绝嘛,我已经见得够多了。” 桑雅宁一把扯过挎包,大步向外走,“既然你决心退出影坛,又何必再写什么推荐信。” 落在空气里的手半晌才收回,严浩压低声音,试图冷静地解释:“我只是在向剧组举荐合适的人选。” 桑雅宁:“我不需要!” 严浩彻身一僵,本欲挽留的腿攸地顿住。 “即使没有你的举荐,我也可以进组。” 桑雅宁死死地握住门把,看向被丢在角落里的‘垃圾’,“烦请你把这些东西全丢掉吧。”回眸间,扯高唇角,“这些天属实打搅你了,真是抱歉啊,严浩先生。” 门开启又关闭,阳光倾入屋内后再度消失。 严浩望着桑雅宁离开的方向,垂在身侧的手颤抖,攥拳,然后无力地松开。 她送的礼物都摆在最干净的地方,兰花翠绿的草叶从未染过脏污。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栗子糕的气味。 严浩缓慢地将其放入唇边,轻轻咬下,贝齿间顿时充斥着苦涩的甜腻。 一口一口地吞咽,哪怕喉间被/干渴灼烧也不肯罢休。 屋内静悄悄得,似乎连院内的虫鸣都消失了。 他拨通张利民的电话,在对方欣喜的声音响起时,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桑雅宁抓了抓头发,摊手,“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嘛,严浩那家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木头脑袋,不懂得人情事故,不懂得委婉表达,简直就是个傻,瓜!听明白了吗,严浩是,傻瓜。” 李苹夺走她手里的酒:“听话,别喝了。” “整整六次啊六次。” 桑雅宁仰天干嚎,话落又比手势,“他拒绝了我整整六次。” 桑雅宁:“我要进更好的剧组,我一定要让严浩后悔。” 李苹轻抚着她的后背:“好。” 桑雅宁猛地低头,额间撞到桌子上:“苹苹,苹苹......” 李苹:“我在。” 桑雅宁的肩膀轻微地抽动着,哑声说:“我真的,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的。” 李苹心疼地抱住她,“我知道。” 桑雅宁决心与严浩彻底划分界限。 她删掉所谓的计划书,把一叠又一叠的文册全部扔进垃圾桶。 收拾到最后,桑雅宁看见了那件摆在柜内的男士风衣,手上的动作逐渐停住。 外套已经被漂洗干净,整整齐齐地挂在架子上。 她至今都无从得知对方的姓名,恐怕以后也不会知晓了。 日升日落,秋季的最后一场雨是冬日的来信。 分明才过去半个月,地面却已结了层薄薄的霜。 第6章 桑雅宁不停地投简历,一遍又一遍地录制面试视频。 ‘抱歉,不合适。’ ‘您达不到我们的选角标准。’ ‘很遗憾无法与您合作,祝愿您获得更好的机会。’ ....... 更好的机会? 她已然跌到深不见底的低谷,仿佛费尽全力也无法再爬起来。 临近正午,贴满女团海报的房间依旧无比黑暗。 偶然有风吹开帘纱,闯进屋内的光照海报上的字样:‘加油吧,少女’。 嗡嗡— 桌面上,平静已久的手机忽而震动。 桑雅宁挣扎着伸出手,指尖前后左右地摸索,终于将那吵闹已久的物件揣进被窝。 桑雅宁:“......什么事。” 李苹:“十分钟后出来,车在楼下等你。” 桑雅宁:“干嘛,今天没有面试。” 李苹沉默片刻,才说:“张利民导演要见你。” 第5章 他眺望星光 ◎“一,一米八七?”◎ “桑小姐。” 张利民轻咳着说,“我们不应该利用您,去获取严浩先生的青睐。” 桑雅宁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呢?” 张利民:“所以我们要向您深刻地道歉。” 本以为是影片有了新进展,竟没料到是被拉来开道歉会。 桑雅宁看着堆满假笑的张利民,一时间只想翻白眼。 李苹握住桑雅宁的手,示意她凡事都得冷静:“张导,《长夜歌》的选角怎么样了。” 张利民沉吟着,似乎在迟疑着是否要如实地回答。 李苹:“您实话实说就好,我们毕竟来面试过,也想知道对应的结果。” 张利民:“江月的演员已经定好了。” 桑雅宁握紧咖啡杯。 张利民:“女二诸葛遥尚且没有人选。考虑到桑小姐的过往经验,我认为她不能驾驭这个角色。” 不能。 不可以。 我不会改变想法。 桑雅宁忽地记起严浩冷漠的眼神,没由来的怒火直冲发顶:“难道反派会比主角更难演吗?” 张利民为难地看向李苹。 桑雅宁:“您可以直接拒绝,没有必要否认我的能力。” 实在待不下去,恨不得立即逃离这里。 桑雅宁蹭地起身,拎包就要向外走:“我接受您的歉意,但不想参演这部作品,今天就这样吧。” “等等。” 熟悉的声音乍响于耳侧,偏像破风而来的箭,猛地刺入她的心口。 双腿忽地顿住,再无法迈出一步。 桑雅宁握住包带,绷直的腰身宛如拉满的弓。 她没有回头,却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道高挑的影子,硬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桑小姐。” 那带喘的声音仍在继续,“你确定要放弃吗。” 无论再怎么争取,都不会有人相信我。 你之前分明也是这样做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桑雅宁越想越委屈,却紧咬嘴唇不肯发声。 张利民蹭地起身,又惊又喜地问:“严老师啊,您怎么会来?” 没有人回答,气氛在静默中步入冰点。 高处的钟表仍在滴滴答答地走,阳光在台面拖出细长的线。 “这是你思考后的想法吗。” 严浩依旧看向桑雅宁的背影,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桑雅宁,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周旁的视线汇集而来,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像极了那一日,她独自面对众多媒体的话筒,鼓起勇气讲出实情,可声音却从不被听见。 ‘为什么非要逼我。’ 桑雅宁绝望地想,‘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 “桑雅宁。” 严浩迫切地诚恳地说,“再试一次吧。” 拜托,再大胆一次。 枝头的鸟扇动翅膀,在云层交叠时飞入天空。 掉落的枯叶飘浮着落入店外的池塘,水面顿起波澜,惊碎那站立良久的倩影。 没有人催促着她开口,安静的等待给予她考虑的空间。 桑雅宁松开紧攥的拳头,任由齿缝一点点张开:“我想饰演诸葛遥。”含泪的眼睛看向严浩,轻声说,“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严浩大步走向她。 桑雅宁再也没有避开。 云雾缓而散去,如瀑的阳光洒向窗台,她与他的影子在无声处交汇。 严浩:“张利民导演,你听见了吗。” 张利民:“啊,嗯。” 严浩:“既然剧组面向大众选角,就应该摒弃所有偏见,让每位演员能平等地面试。” 张利民看向桑雅宁:“可桑小姐方才说过嘛,她不想参演咱们的作品。” 桑雅宁攥紧衣角,隐忍着就要弯腰道歉。 可还没等低头,严浩已经拦在她面前。 桑雅宁一愣,抬眸望向他的背影。 严浩宽阔的肩膀像是遮风挡雨的山,全然罩住了紧张不安的她。 她分明藏在他构成的阴影里,却看见了破云而来的光。 严浩:“选角不该完全由演员的意愿而定,我猜您就是抱有这种想法,才会连续不断地联系我吧。” 张利民的额间直冒汗,牵强地笑:“这,这是两回事。况且您也不能和桑—” 严浩:“因为桑小姐的努力,我才会收下《长夜歌》的剧本。” 桑雅宁怔住。 严浩:“但我有一个条件,请您答应桑小姐的试戏请求。” 张利民揪着眉头,似乎在权衡利弊。 严浩没再说话。 桑雅宁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喜悦,一时间只想看清严浩的脸,可心脏越跳越快,仿佛即刻就要跃出胸膛。 终于,张利民妥协了:“那就这样,咱们双方各让一步。” 桑雅宁:“......谢谢导演。” 张利民并不理会她的话,只对严浩说:“我们月底就得确定演员,希望您能给个合作机会。”话落时伸手,“那么严老师,日后请多指教。” 张利民的手掌被落在空气里。 严浩转身看向桑雅宁:“走吗。” 桑雅宁:“诶?” 严浩抬手,指节抵着鼻尖:“你先前说要给我详细地介绍剧本。”垂落的视线缓而移向她的脸,轻声问,“......应该还作数吧。”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严浩。 严浩的眼中有小心翼翼的真诚。 放着音乐的宣传车路过窗外,忽如其来的喧闹打破这诡异的僵局。 分明如此吵闹,她却能清晰地听见心脏在胸膛鼓动的声音,如此热烈,又如此令人欢喜。 桑雅宁再无法抑制唇角的弧度:“当然。” 严浩也笑,说:“那就好。” 被落在旁边的张利民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打哈哈,表示‘祝愿影片成功上映’。 严浩自从退出演艺圈就卖掉了南城的房产,在近乡村另买了栋二层小楼。 乡村虽然清闲,但距离市区实在太远,来往都要耗费许多时间。 桑雅宁窝在深棕的沙发里,歪头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luckystar的招牌一闪一闪,像是藏在城市里的小星星。 严浩垂眼:“购物的时候正巧路过。” “你应该在附近租个房子。” 桑雅宁由衷地建议,“日常生活都会方便很多。” 严浩:“嗯。” 桑雅宁:“而且我也能常来找你玩。” 严浩不可置信地抬眸:“找我玩?” 桑雅宁把玩着银勺,将杯中的冰块搅得来回响:“对啊,我们不是朋友嘛。” 她说话时带着笑,上翘的睫毛交叠成线,像只正在撒娇的猫。 严浩张了张口,仿佛在确定什么:“我们,是朋友吗。” 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桑雅宁摊手:“看在你帮我说话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做朋友吧。” 严浩沉默地望向她。 “喂,你还在意之前的事吗,” 桑雅宁皱了皱眉:“一米八七的个子就别再这样小心眼嘛。” “咳,咳咳。” 严浩将拳头抵在唇边,肩膀仍止不住地颤,“一,一米八七?” 桑雅宁不情不愿地嘟囔:“我被拒绝六次都能放平心态,你也应该再大度点。” 咳嗽声停歇,严浩轻声说:“抱歉。” 桑雅宁瞥一眼他,哼哼:“我今天不想听道歉了。” 严浩:“先前是我没有了解情况,不知道你与编导的约定。这件事是他们不对,我也不该说过分的话让你离开。” 这是事发后的第一次,有人在冒犯她后礼貌地道歉。 严浩用言行举止证明着,即使失去明星光环,桑雅宁也是值得尊重的存在。 桑雅宁忽而眼酸,几乎要控制不住声线的颤抖:“......你知道就好。” 第7章 严浩:“那你能不能—”原谅我。 “诶,又扯远啦。” 桑雅宁‘啪’得一拍桌,低头从包里翻文册,“现在我来介绍剧本,你可要认真听啊。” 许久,严浩依旧没有回答。 桑雅宁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严浩:“......没事。” 桑雅宁清清嗓,将文册翻到第一页。 “很久以前,有曦、暮两个国家。曦国军力强盛,四处发起战争。暮国经不住战火的折磨,派江月公主前去和亲。” “江月本打算说服君主诸葛朝放弃战争,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曦国冯太后的傀儡,深受药品的束缚,根本没有实际权利。而每日给诸葛朝喂药的,就是对他爱而不能得的表妹诸葛遥。” “前有太后党后有诸葛遥,江月根本无法与诸葛朝独处。偶然的机会,江月在诸葛朝的书房发现熟悉的字画,她这才明白,这位可怜的帝王就是多年前与自己亭中作画的少年郎。” “江月通过字画与诸葛朝沟通,两人的感情日渐升温,诸葛朝燃起了反抗的斗志,决心挣脱冯太后的控制。而他所做的第一步,就是要拆除诸葛遥。” 桑雅宁用拇指划过脖颈,满脸哀凄地说:“可怜的诸葛遥至死也没得到兄长的爱,而江月与诸葛朝攻克层层难关,终于粉碎了冯太后的野心。”合上剧本,慢悠悠地闭眼,“此后,两国迎来久违的和平,朝与月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秒,两秒,三秒...... 桑雅宁等了又等,也没见严浩开口,忍不住睁眼,问:“你觉得怎么样?” 严浩依旧在看剧本:“诸葛遥人设丰满,会是个很出彩的角色。” 桑雅宁皱眉:“反派而已嘛,不就是主角爱情路上的垫脚石?”喝一口咖啡,嘀咕,“真搞不懂有什么难理解的。” 严浩摇头:“诸葛遥对诸葛朝的感情不只有恋慕,更多的是对权利的渴望。你......”见桑雅宁捂住耳朵,怔了怔,改口,“你打算选哪一段来试戏。” 桑雅宁随手翻一页,指尖敲点文字:“就这个。”勾唇,阴恻恻地笑,“我正好有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第6章 他眺望星光 ◎草莓糖◎ ‘诸葛遥一脚踹开拦路的侍女,大声追问江月的下落:把那个贱人给我找来,她这般欺我辱我,我定不能让她好过。’ 桑雅宁的指尖抵着这行字,笑眯眯地看向严浩:“怎么样,这段能突破我过往的形象吧。” 严浩倒吸一口气,并未作出明确的表示。 桑雅宁撇撇嘴:“有问题直接说,我这个人很好沟通的。” 严浩:“极端的情绪确实不会出错,但无法诠释角色的复杂性。” 桑雅宁摸着下巴重复:“复杂性......” 严浩:“失去理智的发泄者和压抑着愤怒的复仇者,你更喜欢哪一种。” 桑雅宁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终是小声嘀咕:“感觉都差不多。” 严浩:“我们需要在十分钟的试戏时间内,向导演展示对角色的理解和—”顿住,无奈地叹气,“桑小姐,你有认真听吗。” 桑雅宁收回打了一半的哈欠,不情不愿地说:“你解释得好复杂啊,还不如直接说结论呢。” 严浩用沉默表示拒绝。 桑雅宁咬着唇,可怜巴巴地求:“严老师,就放宽一次嘛。” 严浩愣住。 桑雅宁一个劲地眨眼睛,上翘的睫毛抬起又落,像两只扑闪扑闪的小星星:“拜托啦。”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扭头面向旁侧的白墙:“剧本第十三页,‘江月初遇诸葛遥’。” “十三页,十三页.....” 桑雅宁顺着严浩的话往回翻,错愕地瞪大眼,“诶,这不就是自我介绍嘛。” 严浩:“诸葛遥对江月是抱有无法容忍的敌意,可她身为曦国的公主,最在乎的就是颜面。她不能无礼,却又压不住愤怒。” 桑雅宁附和地点头。 严浩:“嫉妒,气恼,不甘,傲慢。初次见面的谈话虽然简短,但需要演员调动多种情绪才可以完成人物态度的转变。” 桑雅宁还没来得及跟上他的思绪。 严浩就已经展开第二轮分析了。他右手捏着钢笔,左手握住剧本,剑眉时而微挑时而紧蹙,似乎完全与角色融为一体。 在桑雅宁的印象中,严浩就是个寡言少语的神秘冰山男,一句话最多不会超过十个字。 可谈起剧本和角色的他全然像变了一个人,眉宇间的神采都活泼许多。 严浩的声音于耳侧回响。 桑雅宁看着他俊朗的眉眼,喃喃问:“既然你喜欢演戏,又为什么要息影呢。” 话落,严浩的手顿住。 桑雅宁一愣,飞也似地捂住唇:“啊,是我多嘴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低头,慌里慌张地翻剧本,“刚才讲到哪了?对对,要用内敛的方式表达疯狂。” 沉默并未停止,气氛越变越尴尬。 ‘拜托,快说点什么吧。’ 桑雅宁急切地想,‘哪怕是责怪也好。’ 咖啡表面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心形的拉花彻底没了踪影。 严浩哑声说:“抱歉。” 胸口莫名发紧,桑雅宁忍不住悄悄抬头看。 严浩将腰脊挺得僵直,仿佛压抑着极大的苦痛还要维持镇定。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不应该道歉的。 桑雅宁用力捏住页脚:“别,别太严肃嘛。”仓促地笑,将剧本举至面前,“怎么样,你喜不喜欢这个故事?” 严浩看向她:“嗯。” 桑雅宁凭空捏起话筒递到他面前:“那么严浩先生,你会考虑出演嘛。” 桑雅宁的眸间盛满笑意,仿佛这只是句再普通不过的玩笑。 严浩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不会。”话落,提步往外走,“我没有复出的打算。” 桑雅宁忙起身追:“你去哪啊?” 严浩:“回家。” 桑雅宁下意识叫住他:“严浩。” 严浩驻足,却没有回头。 桑雅宁跑到他面前:“实在抱歉,我不该打探你的私事。”抿唇,仔细地斟酌措辞,“今天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会认真地准备面试。” 严浩再度向前走:“嗯。” “等等。” 桑雅宁赶忙拉住严浩的衣袖,在口袋里翻找着,“我有东西要给你。” 严浩仰起脸,硬是不肯垂眼看。 他个子本来就高,此刻又昂着头,活像只耍脾气的鸵鸟。 桑雅宁用力地挥手,试图引起他的关注。 可严浩偏偏就装看不见。 桑雅宁深呼吸,猛地拽过严浩的手,用力地将物件塞给他。 纤细的手指划过皮肤,淡薄的柠檬香瞬间扑鼻而来。 秋风冷如刀割,掌心却像是被投了团火,灼热蹿涌着猛地烧至心口。 “你干—” 严浩下意识挣脱,眸子却恍然怔住。 他宽大的手掌里,正躺着两枚小小的透明的草莓糖。 桑雅宁:“你不是说喜欢甜食嘛,太累的话就吃颗糖吧。” 桑雅宁:“这回不许再拒绝啦,否则我会非常非常的生气。” 桑雅宁:“严浩,无论你是否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开心。” 滴滴— 忽而传来鸣笛。 桑雅宁见李苹的车停在门外:“经纪人来了,我得回去了。” 严浩一颤,宛如大梦初醒。 桑雅宁已经挥手离开:“你早些休息,今天辛苦啦。” “桑雅宁。” 严浩赶忙喊。 桑雅宁:“还有其他事吗。” 严浩:“如果......” 桑雅宁:“如果?” 严浩攥紧糖:“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桑雅宁困惑地歪头:“什么事都可以嘛。” 严浩张了张口,却是转过脸,略显慌乱地解释:“剧本,我是说剧本。” 艺术家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桑雅宁想:严浩大概是想继续探讨角色,又不好意思主动邀请,才会表现得这样变扭。 桑雅宁深表理解:“好的,我知道啦。”右脚已迈过门槛,还不忘笑着招手,“严老师,再见。” 门打开,桑雅宁像只小兔子似地跑出去,白羽绒*袄一跳一跳地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影子,严浩才收回视线,将那枚草莓糖放入靠近心脏的口袋。 风吹过,室外的气温比想象中更低。 桑雅宁打开车门,半边身体就要探入车内。 李苹迫不及待地问:“聊得怎么样。” 桑雅宁:“还行,他在帮我解读剧本。” 李苹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严浩帮你解读剧本?” 桑雅宁得意地笑,瞥一眼她又清清嗓:“这么吃惊干嘛,也不看看我是谁。” 第8章 李苹忍不住捏她的脸。 桑雅宁举起背包当盾牌,大喊‘打人啦救命啊’。 两人打闹着,一会又齐刷刷地笑了。 严浩在演戏方面的实力毋庸置疑,曾有媒体将他称作戏剧天才,是影视圈不可多得的瑰宝。 第一次拍戏时,导演就让桑雅宁以严浩的作品为参考,尽可能完善地模仿对方。 但最终的事实证明,生搬硬套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非但没有成为与严浩齐名的影后,反而落得个花瓶的头衔。 这一次,桑雅宁不想再成为漂亮的人偶。 她决定听从严浩的建议,用简短的片段来展现人物复杂的情绪。 “我乃曦国公主诸葛遥,尔等既见我,为何不跪。” “江月?呵,这名字倒听得耳熟,难不成你就是暮国派来的质子?” “可惜家兄体弱多病,又畏惧风寒,只得我日夜照料才好。况且新婚之礼未成,你还没有资格见他。” ...... 桑雅宁读完选段,挠了挠脑袋,又重新看向开头。 她捧着书本在原地转圈圈,念三遍就抬眼望天,叽里咕噜地默背一通。 周而复始地练习了两天,桑雅宁一背熟所有的台词,就把李苹扯过来当观众:“你现在是导演,千万要保证理智客观。” 李苹端坐着,双臂环抱于胸前,严肃地点头:“明白。”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忍不住用余光去瞄台本。 李苹举手:“提问。” 桑雅宁赶忙将文册藏在身后,故作镇定地挺直腰:“允许发言。” 李苹:“演员能在面试时看小抄吗。” 桑雅宁:“当,当然不能啦。” 李苹一伸手:“那就交出来吧。” 桑雅宁暗自咬牙,颤抖地将剧本度递出去。 李苹笑:“ok,试镜现在开始。” 桑雅宁按照过往的风格,全心全意地表演着,生怕李苹看不出她的进步,刻意将台词念得十分清楚。 表演结束,桑雅宁期待地挺直腰:“觉得怎么样。” “不太行。” 李苹如实说,“你要通过思考去记忆,然后才能表达情绪。” 桑雅宁委屈地解释:“我有思考啊。” 李苹:“可是我觉得你在背课文,表演根本没有层次。” 桑雅宁不吭声了。 李苹起身,搂住桑雅宁的肩膀:“我知道你在努力,但没有方向的付出是不可取的。离月底还剩三天,我们要不去请个老师吧。” 请老师? 桑雅宁想都不想就拒绝,她才不会将不信任的人放在身边。 桑雅宁:“那什么,你有没有严浩的联系方式。” 李苹以为听错了:“谁的?” 桑雅宁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严、浩。” 李苹:“你昏头啦,我怎么可能有他的联系方式?那可是严浩诶,最年轻的神秘影帝,你以为是家门口的邻居啊。” 桑雅宁用小指堵耳朵:“诶呀,你小点声嘛。” /:. 李苹划拉着手机:“你不是才和他见过面,怎么没记得留电话。” 桑雅宁:“那可是最神秘的影帝诶,我怎么敢去要他的电话。” 李苹甩去一记眼刃。 桑雅宁:“好的我错了我不说了。” “这是严浩的工作邮箱。” 李苹把手机屏幕朝向桑雅宁,“你试着联系吧。” “work......” 桑雅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记。 李苹:“但是我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啊。” 桑雅宁:“为什么。” 李苹半遮住嘴唇,小声说:“因为严浩是圈内出了名的‘已读不回’。” 第7章 他眺望星光 ◎“期待您的回复哦。”◎ 夜已深,桑雅宁依旧趴在电脑面前敲键盘。 “严老师,很抱歉在深夜打扰您。” “如果您有时间......” 她歪头想了想,又哒哒哒地全部删掉。 “如果这封邮件有幸被您看见,希望您能提出宝贵的建议。” “新人演员桑雅宁,敬上。” 安静的屋内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泛黄的灯光照亮摆在桌角的许愿瓶。 瓶中像是装满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透明的玻璃纸折射出五彩的光。 一秒,两秒...... 细碎的亮在无声中黯淡,眼见将彻底消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拧开瓶盖,把两枚小巧的草莓糖置入其中。 恰时,微弱的光再度亮起。 一闪,一闪。 好似在与心跳和鸣。 严浩捧起许愿瓶,用拇指蹭去本就不可见的灰尘。 他额间的湿发仍在滴水,握着毛巾的手却没有动作,半晌,只是缓而垂眼,小心翼翼地将盛有糖果的瓶子放回原处。 电脑屏幕上,代表邮箱的符号闪烁不停。 严浩取出藏在抽屉中的药物,就着冰冷的水,将白色的圆形的药片吞入腹中。 合上眼,依旧无法安眠。 他脱力地靠在躺椅里,修长的手臂耷拉在身侧,任由汗珠顺脖颈滑入胸膛。 滴滴— 提示音再度响起。 严浩皱了皱眉,不予理会。 滴滴。 声响在催促,似乎非要取得他的关注。 严浩疲惫地睁开眼,扭头看向噪音的来源。 滴滴! 可那动静非但没有停歇,还变得越来越猖狂。 严浩快步奔向桌旁,想要拽掉那该死的电源线。 无意间抬眸,伸出的手悄然怔住。 药物的副作用令他头昏恶心,眼前的文字却清晰得不像是梦。 “我知道自己欠缺演戏的天赋,但仍希望能得到您的教导。如果您看见这封信,务必要给我答复。p.s.不愿意也得告诉我。” “现在还没有收到回信,我想您大概正在考虑。不知道您是否有印象,之前您说‘如果我有需求,可以随时来找您’,这句话还能有效吗?” ...... “如果您已经休息了,那么祝您拥有好梦。p.s.明天记得查看邮件,期待您的回复。” “新人演员桑雅宁,敬上。” 严浩低下头,指节抵着鼻尖,旁侧的玻璃上,倒影出他悄然扬起的唇角。 他伏在书桌前,轻轻地握住鼠标,受药物影响的手仍止不住地颤,极缓极缓地打字,然后点击发送键— 滴滴。 寂静已久的电脑忽而响铃,桑雅宁瑟缩着,晕乎乎地坐起来。 发给严浩的邮件始终未得回复,看来他果真如李苹所说,是个不常使用网络的家伙。 桑雅宁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眼睛半睁半闭着,什么也没看就将信件拖入垃圾箱。 她长长地打哈欠,准备继续找周公诉苦,可还没走两步,双腿攸地顿住。 等等。 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刚才那封信件的发送者是...... “糟!” 桑雅宁一拍脑袋,三步并做两步往回冲,手肘撞掉桌面的摆件,整张脸快贴到屏幕上。 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找,掌心泛起粘腻的汗。 终于,她在众多被拒绝的邮件里,发现了那个耀眼的名字。 “并非每个人都拥有天赋,方法与决心同样重要。” “我才看见信息,抱歉让你久等,还望你不要怪罪。之前的约定自然有效,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将试镜片段发给我。” “如果你已经休息了,那么祝你拥有好梦。另:189—” 桑雅宁念到第三个数字就愣住,双手不自觉掩唇,声音仍越提越高:“‘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有需要,可随时联系。严浩,敬上。’!” 严浩的,联系方式? 她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数字却没有消失。 这串鲜有人知的神秘号码,此刻就握在她的手里。 她拥有了最宝贵的秘密,像是无意间抓住了划过身边的星。 心越跳越快,满腔的欢喜仿佛要溢出唇齿。 桑雅宁开心地直跺脚,片刻又清清嗓,故作镇定地回:“感谢您的帮助,我明早会再联系您。” 邮件刚发出,就立刻得到回信。 “好的。” “晚安,桑雅宁。” 桑雅宁将严浩的号码存入通讯录,却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备注。 手机有丢失的风险,被窥屏也会暴露信息。 严浩喜欢清净,她不能让对方因为自己感到困扰。 “一米八七?嗯,感觉像是在养鱼。” 桑雅宁费劲心思地想,指甲都快被啃秃了,终是一咬牙,打出三个字:‘木头人’。 她默读了两遍,脑海中浮现出严浩冷静的脸,唇角颤抖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多么形象又童趣的昵称啊,一般人根本猜不到这会是大影帝严浩吧。’ 彻夜过去,阳光钻出云层。 第9章 桑雅宁给‘木头人’打电话:“我把视频发过去了,您有空的话能帮忙看一下嘛。” 没未等到对方的回答,听筒内先传来点击鼠标的哒哒声。 随及,桑雅宁听见了自己念台词的声音:刚劲有力,满怀激情。她窘得低下头,嘟囔:“您可不可以把音量调低点。” “台词背得不错。” 严浩说,“花了很多工夫吧。” 桑雅宁:“也没用多久,两天而已。” 严浩:“之前有学习过表演吗。” 桑雅宁:“......看过几部电影。” “关于我的?” 许是受电波影响,严浩的声音更显沙哑。 桑雅宁脸一红,支吾着说不出清楚:“这个该怎么讲呢......” 严浩:“嗯?” 桑雅宁闭上眼,扯着嗓子喊:“新人演员肯定要学习最优秀的表演啊,看过您的作品很正常嘛。” 严浩:“嗯,很正常。” 严浩:“我也的确没在见面会遇到你。” 桑雅宁一怔:“什么见会面?” 严浩:“桑小姐。” 桑雅宁:“啊,我在。” 严浩:“每个人的表演风格不同,你要根据情况找到适合自己的步调。” 严浩:“我只能分析你可能遇见的问题,你要认真听,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提问。” 桑雅宁扯过本子和笔,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好,你说。” 严浩的讲解专业且仔细,是在逐帧地剖析她的表演。 光影交汇时,泛白的纸张变得模糊。 桑雅宁掩唇打哈欠,无意间抬眸,身体骤然一僵。 戴着无框眼镜的严浩就坐在对面,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眸投以微笑。 是错觉吗? 桑雅宁怔怔地望向他,无法移开视线。 严浩:“都记完了?” 桑雅宁攸地回神,哗啦啦地翻剧本:“没有,能不能再说一遍?” 严浩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桑雅宁的手快速移动,标点符号黏着笔划:“好啦,可以继续了。” 话落时抬头,前方却没有他的身影。 是错觉啊。 桑雅宁缓而垂眼,稍稍松开了紧握的笔。 聆听,思考,提问,获得答案。 一行接着一行地写,红笔的标注遍布在黑色的字迹间。 桑雅宁甩了甩手,试图缓解腕部的酸痛,不经意向外看,原本高挂的太阳已经悄悄落下来。 桑雅宁:“时间过得可真快......” 严浩:“累了吗。” 桑雅宁摇头:“还好。” 严浩:“今天先到这里吧。” 桑雅宁:“好。”轻轻握紧手机,“辛苦您了。” 片刻,听筒里才传来严浩的回答:“不用客气。” 电话早已被挂断,却似乎仍能听见他的声音。 桑雅宁缓缓握住耳朵,孩子般地伏在桌面,将自己埋入赤红的夕阳里。 离最终的面试还有两天。 桑雅宁睡也睡不着,几乎是翻烂了笔记,把所有的内容全部刻入脑海。 “哇哦。” 李苹看向刚结束表演的她,赞叹,“一日未见,刮目相看啊。” 桑雅宁喘息着:“能达到通过的标准吗。” 李苹:“嗯......虽然比之前有进步,但感觉还差点。” 桑雅宁:“还差?” 李苹在膝盖处比划:“你原本是在这里。”而后指了指肩膀,“现在到这儿。” 桑雅宁起身:“我继续去练习。” 李苹将桑雅宁扯到身边:“别急嘛。。” 李苹:“你要不直接去找严浩吧。” 桑雅宁:“我,我找他干嘛。”再次向外走,又被拉回去,“哎呀,你放开。” 话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被抢走。 李苹:“一通电话就能让你进步,那面对面教学还不直接开挂?” 桑雅宁张牙舞爪地抢:“把手机还给我。” 李苹的拇指飞似地点屏幕:“有什么害羞的,就拿出你先前登门拜访的魄力,出其不意地搞定他。” “不行!” 桑雅宁像只游水的青蛙,手臂挥啊挥地往前够。 李苹一个劲地朝后躲,腰背都快贴到墙根。 滴滴! 铃声骤然响起。 时间静止。 两股不安与期待的视线,齐刷刷地望向那发光的物件。 终于,是李苹先笑了:“你看,他回啦。” “亲爱的严浩先生,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嘛?我有表演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期待您的回复哦。(^_-)” “好的,明早十点见。” 第8章 他眺望星光 ◎“严、浩。”◎ 第二天,桑雅宁独自面对李苹捅出的娄子。 她外披米粽风衣,内搭雅黑长裙,环抱着双臂站在二层小楼前。 毕竟是神秘影帝严浩的家,这里随时都可能有媒体拜访。 桑雅宁扶着墨镜,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时而往右望,时而朝左瞧,等了等,又忍不住看手机。 半个小时前,桑雅宁才和严浩通过电话。 对方的语气比预想中更平静,似乎早已忘记邀请信的内容。 可她始终感到不安,拳头焦虑地敲击手掌,像迷路的鸟一样在原地踱步。 “别担心。” 此时,严浩的声音传来,“不会有记者。” 又是错觉吗。 桑雅宁停住脚步,一时间竟不敢回头去看。 严浩:“你......怎么不说话。” 阳光稍向西斜,地面倒影出他的身子。 是现实啊。 桑雅宁终于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握紧身侧的包带:“严老师,早安。” 严浩:“早。” 桑雅宁摘掉墨镜,微微抿唇,还是决定解释:“我昨天的用词有些唐突,望您不要介意。” 严浩蹙眉,似乎在努力地回忆。 桑雅宁悄悄躲避他的视线,将脸藏入阴影里。 一秒,两秒...... 歇鸟振翅飞入高空。 严浩明显忘记了,语气满怀疑惑:“你指什么。” 悬着的心砰然落地,桑雅宁来不及表露欢喜,就急匆匆地想带过话题。 可尚未启唇,严浩却再度开口:“亲爱的桑雅宁小姐?” 实在...... 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个人怎么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桑雅宁化窘迫为愤怒,想要斥责他极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气势汹汹地抬头,眸子恍然怔住。 严浩身穿黑色毛衣,竖起的高领将他的脖颈衬得修长。 他低垂着眉眼,唇边扬起的浅浅笑意,像是风留在水面的涟漪。如此温柔,又如此光彩夺目。 桑雅宁张了张口,始终发不出声音。 严浩别开脸,指节遮掩似地蹭过鼻尖:“外面冷,进屋坐吧。” 桑雅宁呆愣愣地点头。 直到严浩的身影消失于视野,她才极慢地用掌心覆住胸口。 心跳是失常的,理智却说不清缘由。 桑雅宁想,大概得怪今日的阳光太过绚烂。 前脚刚进屋,后脚就闻到弥漫在屋内的花香。 桑雅宁认出这是薰衣草的味道,紧绷的腰背稍许放松。她坐在沙发里,看向靠墙的角落,之前放在那里的花与书本全都不见踪影。 严浩放下盛有花茶的瓷杯:“最近休息得还好吗。” 桑雅宁将打开播放器的手机递给他:“这是我昨天才录的视频,希望您能够指出问题。” 关切的话落在空气里,桑雅宁客套的语气实在生疏。 与前两次相比,现在的她像枝打了霜的玫瑰,眉宇间透着掩不去的疲惫。 严浩收回握杯的手:“我只能提出意见,无法矫正你的全部问题。” 桑雅宁咬住唇,没有回答。 严浩看向她:“你如果想要彻底突破,就必须进行深入的学习。” 桑雅宁攸地抢答:“我会认真的—” 严浩:“但是,这有条件。” 桑雅宁默默垂下眼帘:“......什么条件。” 严浩将茶水推到她的面前:“首先,你不能对我用尊称。” 桑雅宁怔住:“啊?” 严浩:“也不许再叫我严老师。” 桑雅宁专注地看向严浩。 对方的表情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 桑雅宁嘟囔着:“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严浩:“可以直接喊全名。” 桑雅宁的唇像是被黏住,怎么也张不开口。 严浩喝了口茶:“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是朋友。” 桑雅宁:“......嗯。” 严浩:“朋友之间不应该太客套,你觉得的呢。” 无法反驳严浩的话,桑雅宁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我们的确是朋友,但......” 第10章 严浩挑眉:“但?” 桑雅宁心一横:“但这个条件实在太简单了,我当然可以答应你。”清清嗓,缓而启唇,“严、浩。” 严浩一怔。 桑雅宁笑着,上翘的长睫交叠成线:“你可以教我表演嘛。” 初晨的光沾染着薄雾的暖,温柔地倾覆上桑雅宁的侧脸。 她仿佛并未察觉到自己有耀眼,是笑着,非要与太阳争高低。 严浩出神地望向她。 桑雅宁却困惑地歪了歪头。 严浩避开她的视线:“手机。” 桑雅宁:“嗯?” 严浩:“把手机给我。” 帘纱被风吹起,斑驳的光影落于窗台。 桑雅宁抿了口花茶,唇齿间尽是薰衣草的香。 她自从得到了试镜的许可,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如今坐在严浩的身边,她却像靠近火光的蜡烛,一点点地开始融化。 ‘打起精神啊。’ 桑雅宁捏着大腿,努力睁开眼睛,‘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大师课。’ 音频结束,进度条走到尽头。 严浩习惯性抬眼,眸子却微微怔住。 桑雅宁的身体前后轻晃着,握住剧本的手搭在膝前,脑袋一点一点得,像只犯瞌睡的鹌鹑。 严浩忍不住笑,转瞬又摆正颜色:“咳。” 桑雅宁噌地坐直腰:“都看完了啊,觉得怎样?” 严浩:“有进步。” 桑雅宁的脑袋又垂下去:“......嗯。” 严浩右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但是错误也很明显。” “我知道。” 桑雅宁晕乎乎地说,“所以才来找你嘛。” 严浩:“你想饰演诸葛遥。” 桑雅宁:“当然。” 严浩顿了顿:“那么,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桑雅宁重重地点头:“好。” 严浩:“诸葛遥与江月的关系是—” 桑雅宁:“是情敌。不,不对,应该是宿敌。” 严浩缓声问:“你认为她恨江月吗。” 桑雅宁含糊地答:“应该是恨的。” 严浩继续提了两三个问题。 桑雅宁的声音越来越低,全然像是秋日的蚊子在耳边哼。 严浩:“桑雅宁......” 桑雅宁低着头,没能接话。 严浩轻声问:“你多久没睡觉了。” 桑雅宁:“......两天。” 桑雅宁:“没事的,我可以继续。” 桑雅宁:“我......能坚持的。” 话落,她娇小的身体宛如脱线的木偶,无力地朝旁侧倒去。 严浩忙伸手去接。 桑雅宁跌入他的臂弯里,杏眸紧闭,脸色苍白。 世界瞬间静音,似乎连喘息声也听不见了。 严浩哆嗦着探向桑雅宁的鼻尖,恰时,温暖的鼻息拂过指腹。 幸好,她只是睡着了...... 冷汗唰地落满脖颈,严浩轻轻抱紧怀里的女孩,像是在呵护某样极重要的瑰宝。 在西斜的阳光里,飘荡的浮尘像是属于秋日的雪。 桑雅宁的手搭在严浩的胸口,眉头逐渐舒展,呼吸越来越平稳。 一步,两步,三步...... 时间在迭起的心跳中降速,此刻的短暂俨然成为永恒。 严浩小心翼翼地将桑雅宁抱入床中,用沾满太阳味道的薄被拢住她,又蹑手捏脚地关上两侧的窗帘。 黑暗瞬间袭来,桌面仅剩的灯成为夜幕中唯一的星星。 严浩看向桑雅宁的睡颜,缓慢垂眼,将装有草莓糖的许愿瓶放入抽屉里。 哒。 细微的声音响起。 桑雅宁蹭了蹭枕头,依旧沉沉地睡去。 没有怪物的咆哮,也没有追在背后的闪光灯。 她像是泡在粉紫色的薰衣草中,做一场美好而满怀希望的梦。 不知过去多久,桑雅宁再次睁开眼睛。 身体依旧是绵软的,大脑却比重启过还要清醒。 她打着哈欠起身,晕乎乎地转头看,忽而,身体彻底僵住。 模糊的视线里,眼前的人影格外清晰。 严浩正坐在书桌前,右手握住笔,认真地写着什么。 昏黄的光落于他的眉目,鼻梁,以及那饱满而红润的唇......光影中,他本就出挑的面容在愈显俊朗。 桑雅宁捏了捏脸又掐掐腿,痛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声。 怎,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睡在严浩的房间里? 老天爷啊,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桑雅宁在心底怒喊,可惜没有人听见她的哀嚎。 积攒许久的困意已经彻底散去,她坐在暖乎乎的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 书桌前,严浩依旧忙于手头的工作。 他似乎太过专注,而无心留意待在屋里的她。 桑雅宁一点点掀开被角,屏住呼吸,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她拎着鞋,悄摸摸地弯腰,一步一步地朝外挪。 脚趾踮得酸痛,冷汗浸湿颈边的发。 仿佛有万年之久,棕红的把手终于映入眼帘。 桑雅宁几乎要落泪了,飞也似地伸出手— “醒了?” 恰时,身后传来严浩的声音。 桑雅宁手一松,两只高跟鞋啪地落到地上:“醒,醒了。” 严浩:“睡得怎么样。” 桑雅宁将蓬乱的长发朝后撩,扯高唇角:“非常好,您家的床垫很舒服。” “呵。” 严浩笑了。 桑雅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严浩拿起遥控器,打开紧闭的电动窗帘。 伴随着低低的嗡鸣,阳光像泄闸的洪水般倾入屋内。 桑雅宁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亮。 随及,镂空的纱帘落下来。 严浩:“既然休息好了,就继续上课吧。” 严浩:“桑雅宁,让我看看你的演技。” 第9章 他眺望星光 ◎唇印◎ 桑雅宁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上学的时候。 她在高二那年被星探看中,晕乎乎地通过了《加油吧少女》的海选,正式在摄像机前展示自己。 跳舞,唱歌,比赛,每天都忙得快要起飞。 等一回到学校,老师就拿着厚厚两叠试卷走过来:“桑雅宁,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即使已经毕业多年,桑雅宁依旧忘不了那种踩着钢丝绳般的不安感。 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比当初还要紧张。 桑雅宁:“现在就开始嘛......” 严浩点头:“嗯。” 桑雅宁快要将裙摆揉烂了:“那你可得认真看哦。” 严浩侧身面向她,手肘撑住桌沿:“好。” 眼前并非是冰冷的摄像头,而是在圈内最具盛名的影帝。 只有拿出最好的状态,才能不愧对这些天的日夜努力。 桑雅宁深呼吸,攥拳的手悄然松开。 她仰起脸,傲然地故作冷静地说:“我乃曦国公主诸葛遥,尔等既见我,为何不跪。” 时间在流逝,光影于身侧交叠。 桑雅宁念完最后一句台词,咽了咽吐沫,用余光偷瞄着严浩。 哒。 是书本置于桌面的响。 严浩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高挑的影子遮住迎面而来的光,情况似乎比预想中更危急。 桑雅宁下意识往后躲,腰脊却猛地撞到桌角,她来不及呼疼,弹也似地移开视线。 严浩:“桑雅宁,看着我。” 桑雅宁不得不转身,眸间满是被疼痛激起的泪,昂首,眼巴巴地望向他。 严浩一怔:“表演时别太紧张。” 桑雅宁:“好。” 严浩:“......情绪要递进增长,这样才容易拉开层次。” 桑雅宁点头:“知道了。” 严浩的目光顿了顿。 桑雅宁乖巧地看向他,眼底泛着红,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严浩‘啪’得合上剧本:“我先示范一遍。” 桑雅宁:“那我呢?” 严浩:“你坐在旁边看。” 突然换了身份,桑雅宁瞅着板凳,却是动也不敢动。 严浩已经站到她原本的位置,微微颔首,表示随时都可以开始。 桑雅宁只能坐下去:“action!” 即便已经开机,严浩依却旧沉默地望向白墙,似乎那里正有人在。 片刻,他挺直原先佝偻着的腰背,漠然的眼神中有惶恐与不安。 对方说了些什么。 他的表情平静中带着愤怒,垂于身侧的手攥拳,声调仍艰难地保持平稳。 ‘诸葛遥’分明在反驳与讥讽,却像是在恶毒的语言遮掩脆弱,虚张声势地维持着高傲的尊严。 这是一位受挫却不肯低头的公主,即使身处劣势也想要击溃对方。 第11章 是不甘,是愤怒,是藏在冷静之下的疯狂。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严浩,后背的疼痛早已消失,却仍感觉要落下泪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演出在静默中结束。 似乎有不可见的光在逐渐黯淡,失去观众的‘诸葛遥’缓而低头,紧紧地颤抖地咬唇。她隐忍着从未被重视的凄苦,面部的表情从委屈变得麻木,许久,却是昂首挺胸地朝前走。 ‘诸葛遥’坚持着身为公主的高贵,誓要不择手段地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阳光缓而偏移,舞台上彻底看不见她的影子。 严浩的表演细腻而动人,用最简单的片段诠释诸葛遥的内心。 他没有用任何的技巧,也依旧能吸引观众的注意,他是安静的,亦是璀璨的,像是一片藏有珍宝的海。 桑雅宁一个劲地用力鼓掌,亮晶晶的眸子里像是装满星星。 严浩再也无法回避她的目光,半晌,才轻声问:“有什么感想。” 桑雅宁:“你演得实在是太好了,真不愧是拿过奖的影帝。我现在完全能理解编剧了,你,严浩就是质量与票房的双重保障!” 严浩别开脸:“只有这些?” 桑雅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严浩以指节轻抵鼻尖:“我是在问你对表演的感想。” 桑雅宁一愣:“诶?” 严浩沉吟:“比如你我对相同角色演绎的区别,哪里有欠缺,哪里还能改进。” 桑雅宁的大脑瞬间宕机:“......你问的是这个?” 严浩显得有些无辜:“我问的是这个。” 云层缓而移动,被风吹起的帘纱遮住他们的影子。 圆形的钟挂于高墙,分针与秒针交错的哒哒声,成为屋内唯一的响。 后背像是扎了千万根芒刺,桑雅宁硬着头皮才憋出回答:“如果想拉开表演层次,就要一开始降低情绪。” 严浩:“还有—” 桑雅宁:“要逐步递进,用微小的细节去弥补层次间的空缺。” 严浩点头。 桑雅宁逐渐放松,语气越变越慢:“不能盲目地套用表演公式,最好要将自己完全融入角色。” 严浩表示认可。 无论她说什么,严浩都会给予积极的回答。 桑雅宁越来越自信了,时而比划手势,时而举例说明,尽兴时,还会主动表演一番。 桑雅宁从来都不喜欢表演。 但对于爱豆出身的她,做演员就是最好的出路。 她刚接戏时正风头大盛,无论导演还是同组的演员,大家总笑呵呵地夸奖她,说她演得好,说她是最厉害的新人。 “什么金凤凰啊金柏树,那个时候人人都说我能得奖。” 休息时,桑雅宁坐在高脚凳里和严浩聊天,“可是每次我的作品播出,收到的全是嘲笑与吐槽。” 桑雅宁晃悠着两条细长的腿,摊手:“后来我就想开啦,天赋是注定的,或许我生来就不适合做演员吧。” 严浩碰了碰她的肩膀。 桑雅宁侧目,眸子瞬间怔住。 严浩宽大的掌心里,躺着两枚小巧的草莓糖:“给,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糖。” 真意外,他竟然能记得她说过的话。 桑雅宁嗤地垂眼,笑着藏起眸间的酸涩:“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严浩似乎要收回手。 桑雅宁赶在他之前移开了目光。 飒飒。 屋内传来细微的响,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甜腻。 半晌,再也没有听见严浩的声音。 桑雅宁故作无事地东张西望,视线掠过矮桌,绿植,最终落在棕红的木柜旁。 长虹玻璃后,放着一排又一排的书,那黑白相间的封皮如箭一般向她。 桑雅宁不自觉地倾身,眯了眯眼,想要看清书的名字。 恰时,草莓味裹住舌尖。 桑雅宁一怔,恍然瞧着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而后才望向他的眼睛。 严浩的食指抵住糖,将玻璃般的物件送向桑雅宁的唇边。 距离这般近,能清晰地嗅见严浩腕部的香水,是柑橘与琥珀的味道。 扑通,扑通...... 桑雅宁在他含笑的眼眸里,听见了自己翻涌的心跳。 你在做什么? 桑雅宁无声地问。 严浩的指尖轻轻用力,将糖果推入她口中:“我希望能你快乐。”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桑雅宁恨恨地想,极用力地咬住糖,下一刻,就被呛得直咳嗽。 严浩手忙脚乱地起身:“抱歉。”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严浩端着茶水跑回来。 桑雅宁看向他被烫红的指尖,顿了顿,贝齿咬住杯沿。 饱满的唇紧贴瓷面,橘粉的印迹侵染净白。 严浩瞬间僵住。 桑雅宁就着他颤抖的手,将满满的薰衣草香吞入腹中,抬眸莞尔:“谢谢。” 逆光中,桑雅宁的皮肤依旧白至透明。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将沾有唇印的瓷杯摆在身*后:“没事。” 哒。 瓷杯与岩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桑雅宁起身,走向旁侧的红木书柜。 严浩:“怎么了。” 桑雅宁:“我觉得有件东西眼熟,想凑近看看。” 严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脸色忽地一变:“不行。” 可是话说晚了,桑雅宁已经站在柜前,两只手正要贴近玻璃。 严浩一个健步冲上前,挡在桑雅宁与书柜之间:“你想看什么,我帮你拿。” 桑雅宁眯起眼瞅他。 严浩抿了抿唇,胸口依旧在急促地起伏。 桑雅宁:“哼哼,你果真有秘密。”踮脚,一个劲地够门把,“严浩让开嘛,拜托你啦。” 桑雅宁争。 严浩躲。 两人的手臂蹭着手臂,足尖抵着足尖,却是谁也不让谁。 桑雅宁找准机会,猛地袭向严浩的腰间。 严浩避之不及,身体稍许倾斜。 恰时,桑雅宁握住门把,用力一拉! 吱— 象征着胜利的玻璃门缓而开启。 桑雅宁瞧见那本放在最拐角的书,眼里顿时溢出笑意:“我就说没看—” 话未说完,手腕被忽地擒住。 桑雅宁还没缓过神,后背就砰地撞到书柜上。她看着严浩的胸膛,一时说不出话来。 严浩:“回去吧。” 桑雅宁垂眼。 严浩:“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 严浩松开手,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要监督桑雅宁离开。 桑雅宁乖巧地点头,藏在身后的手悄悄向上探。 严浩侧身让路。 桑雅宁朝前走了两步,趁他不注意,手指极快地往后抽。 啪嗒。 似有物件掉落在地。 桑雅宁举起手,得意洋洋地笑,“看,我拿到了。” 帘纱拂动,黑白封皮中的《九三年》全然浸入光晕中。 严浩收下了她送的书,并且珍惜地将其放在柜子里。 桑雅宁:“我以为你早丢了,没想到还留着呢,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雨果啊。” 严浩张开双臂,像护雏的母鸡般缓步靠近她。 桑雅宁:“别紧张,我很小心的。”边说边后退,忽而听见咔嚓一声。 严浩的表情瞬间空白。 “诶。” 桑雅宁挪开踩着硬物的脚,眸子攸地怔住,“这个怎么会......” 落在瓷砖边的,是《加油吧少女》的毕业专辑。 第10章 他眺望星光 ◎致桑雅宁◎ “对不起。” 桑雅宁直挺挺地鞠躬,“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严浩没有说话。 桑雅宁一把扯出衣袖,三下五除二地把专辑擦干净:“其实就边角有点裂纹,盖张贴纸就看不见啦。我刚才检查过了,光盘没有受损。” 桑雅宁:“哎呀,别搞得这么伤感嘛,大不了我再送你一张。” 严浩怔然:“你送?” 桑雅宁清清嗓,指向专辑后的歌单:“看见没有。歌曲《鲸鱼》,演唱者:桑雅宁。” 严浩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你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怎么能叫组织。” 桑雅宁嚷,“这是女团,是唱跳组合。你都把专辑收在柜子里,怎么什么都不了解呀。” 严浩:“......专辑是别人送的。” 桑雅宁:“谁送的。” 严浩:“我的经纪人。” 桑雅宁的目光锐利如宝剑。 严浩转头喝了口茶。 桑雅宁:“反正我是从这档节目出道的。” 桑雅宁:“你猜猜,当年谁是第一名?” 严浩:“......我没有看过选秀。” 桑雅宁:“所以才让你猜嘛。” 第12章 张薇,白晓,姜恩惠...... 严浩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念过一遍,却唯独避开了她的。 桑雅宁摊手:“真是遗憾呐,真正的惊喜往往就在最后。” 严浩从封面的海报上移开目光,兜转许久的视线终于看向她。 桑雅宁像是等待领奖的学生,昂首挺胸地指着自己。 严浩:“是……你吗。” “恭喜。” 桑雅宁啪得一鼓掌,“严浩同学在试错了11位人选后,终于说出了正确答案。” 严浩低下头,虚掩着的拳头遮住扬起的唇角。 桑雅宁:“但是严浩同学。” 严浩:“嗯?” 桑雅宁:“你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严浩握杯的手搭着膝盖:“请讲。” 桑雅宁:“你不该怀疑桑雅宁小姐的实力。” 桑雅宁:“知道第二名与第一名的差距是多少嘛?” 严浩摇了摇头。 桑雅宁:“整整两万票!”又将专辑翻过来,敲点着歌单,“这十二首歌里面仅有一首霸榜歌曲。” 严浩:“是桑雅宁的《鲸鱼》?” 桑雅宁:“没错。所以......” 严浩平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桑雅宁却讲不下去了:“算啦,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笑,将专辑还给严浩,“所以放宽心,我肯定能说到做到。” 严浩看向海报上的桑雅宁,十九岁的她满眼期颐,仿佛从未担心过未来。 严浩:“你想要继续唱歌吗。” 桑雅宁一愣。 没有刻意的打探,也没有过度的好奇。 这大概只是朋友间,最普通最寻常的关切。 经纪公司鲜少会在乎她的意见,桑雅宁也从未说过自己真正的愿景。 可此时她望向严浩的眼睛,竟冲动得想要说出所有秘密。 桑雅宁没有挪开视线。 严浩的目光依旧平静而坦诚。 “嗯。” 桑雅宁轻轻点头,“我希望能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 严浩:“这是个不错的愿望。” 桑雅宁笑了:“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吧。”垂眼,小声嘟囔,“现在已经不会有人再关注我了。” 严浩:“桑雅宁......” 桑雅宁:“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桑雅宁:“严浩。” 严浩:“嗯?” 桑雅宁:“我们继续看剧本吧。” 之后的课程,大都是严浩在讲解。 桑雅宁沉默地听着,偶尔出神,却总在回忆参加选秀的时候。 当年出道的十二个人中,有继续唱歌的,有转行做演员的。 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只剩她被落在阴暗的最深处。 前两日,桑雅宁点赞了姜恩惠的微博。 她本意是想祝贺对方接到新戏,可网友们大都对此表示愤怒,指责她是只会蹭热度的小丑。 李苹建议她不要理会网络的评论。 桑雅宁始终在隐忍,郁闷却如潮水般淹没她的口鼻。 随着时间的推移,强烈的不甘心催使她不得不向前去,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确很适合诸葛遥。 阳光愈渐西斜,杯中的果茶仅剩薄薄一层。 桑雅宁背着包站在玄关外,望向靠在门边的严浩:“今天麻烦你了。” 严浩:“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桑雅宁:“我说的不止是教学,还有......” 鼓励我,听我说话,尊重我的梦想。 严浩,我真的很开心能和你成为朋友。 桑雅宁摇了摇头,笑着说:“反正谢谢你啦,改天我请你吃饭。” “桑雅宁。” 严浩叫住她。 桑雅宁疑惑地回眸,瞳孔里倒影出那道高挑的身影。一下,两下,三下...... 逆光中,桑雅宁几乎看不清严浩的脸,心跳却偏偏随着他的脚步而起伏。 近了,更近一些。 那影子终于立于身前,潮湿又温暖的气味瞬间侵入鼻尖。 桑雅宁怔住,张了张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严浩:“天赋不能代表所有,你或许可以换一种表演方式。” 严浩:“这本笔记送给你,就当做专辑的回礼吧。” 桑雅宁本能地想拒绝。 严浩已经将本子塞入她的怀中:“桑雅宁,面试顺利。” 这笔记大抵有一百多页,中间夹层另有粘贴附录的痕迹。 桑雅宁嘟囔:“原来你那个时候是在写这个啊......”双手抱紧笔记,“谢谢,我会认真看的!” 严浩:“好。” 桑雅宁:“还有,你不用担心专辑,我肯定还给你一份签名版!” 严浩踉跄了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桑雅宁笑着挥挥手:“那我就先回去啦,严老师,改天见!” 有风来,两侧的银杏树挥动着金黄。 桑雅宁的身影像是随风去了,又仿佛融入橙紫的雾霭。 严浩:“......签名版的专辑吗。” 他看向摆在桌前的茶杯,不禁想起桑雅宁的笑颜,也微微扬起唇角。 那橘调的唇印早已经消失了,屋子里却依旧留有她的痕迹。 严浩微微垂眼,垂于身侧的手缓而覆住胸膛。20:31 夜晚的北城依旧十分热闹。 桑雅宁坐在出租车里,整理着墨镜与口罩,又用棉帽压住浅棕的长发。 自从闹剧发生以后,记者总是想尽办法想打探她的消息。 桑雅宁不得不搬出原来的住所,选择在城南的郊区讨个清净。 这里地处偏僻,但安保还算齐全。 即使如此,人们的眼睛依旧是成千上万个监控,随时都可能发现她的秘密。 成名是好处也是害处。 桑雅宁即使做足了防备,每次回家依旧是心惊胆战。 她走出电梯,忽而听见了按动密码的滴滴声,谨慎地转头看,却见是一位陌生男人站在邻居门前。 桑雅宁下意识躲避。 对方却叫住她:“小姐,你认识这家人吗?” 桑雅宁摇头,又指了指喉咙,表示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男人塞给桑雅宁一张名片,说隔壁正在出租,如果她有想租房的朋友,可以随时联系自己。 桑雅宁讪笑着答应,将那张卡片揉成一团。 这时,男人的电话响起。 他只得背过身,与来电者进行交谈。 桑雅宁赶紧输入自家密码,无意间回眸,却又撞上他的视线。 男人的眼中有不加遮掩的好奇,仿佛立即扯去她的面具。 镇定...... 必须要镇定。 桑雅宁攥紧拳头,哑声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愣了两秒,才挠头哈哈笑:“抱歉啊抱歉,我瞅着你有些眼熟。” 电梯门缓而开启,男人跟泥鳅似地钻进去。 红色数字一跳一跳地降低,最终停留在-1层。 滴,滴滴。 滴滴,滴滴— 桑雅宁疯狂地按密码,屏幕上却始终提示解锁失败。 她深呼吸,颤抖的手勉强恢复镇定。 滴,滴滴,滴— 咔哒! 锁芯弹出,桑雅宁拔腿逃进屋内,极快地关上门。 安静的房间里,仅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息,她咽了咽吐沫,鼓足勇气看向身后的猫眼。 走廊上,空荡荡。 电梯门紧闭,红色数字升起又落,再也没有停于第十二层。 桑雅宁腿一软,脱力般地跌坐在地。 挎包顺着肩膀滑落,内里的东西哗啦啦地掉出来。 “谈好了吗。” 桑雅宁给李苹打电话,“到底什么时候能装监控?” 桑雅宁:“家里又来了奇怪的人,我只想保证自己的安全。” 桑雅宁:“好......我等你的消息。” 无论怎样催促都没有用,李苹照旧让她等待。 桑雅宁丢掉手机,环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 她一想起那探究的视线就止不住发抖,贝齿咬着唇,舌尖尝到血的腥甜。 屋内静悄悄得,似乎有看不见的鬼魅在向前吞噬。 黑暗袭来,被压抑的恐惧再度浮上心头,耳畔又响起怪物们的咆哮。 好可怕。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桑雅宁用双臂捂住脑袋,一个劲地朝墙角躲。 她用力地蹬着地,试图离黑暗更远一些,足尖却无意踢到了什么。 棕红的,厚实的,是严浩送给她的笔记本。 桑雅宁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轻轻地拭去沾在表面的灰尘。 她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致桑雅宁:望你得偿所愿,未来可期。—严浩” “什么嘛。” 桑雅宁拭去眼角的泪光,笑着嘟囔,“这种祝词也太老套了吧。” 第13章 可是严浩的字仿佛有神奇的魔力。 桑雅宁捧着笔记本,渐渐地不再感到害怕了,她走在昏黄的暮色里,点亮了属于自己的灯。 橙光倾泻而出,所有的阴霾尽数消失。 桑雅宁坐在桌前,翻看着严浩给予的笔记。 一字,一句,笔记上的每一处记录都写得十分认真。 严浩甚至打印出她表演的截图,细心地用红笔在旁标注对错。 “此处非常好,继续保持。” “情绪的把握没有问题,状态可否再松弛一些。” “表演痕迹略重,是太在乎镜头了吗。” ...... “以上就是全部内容,如果你已经看到这里,就请安心地睡一觉吧。” “晚安,桑雅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层挪移着遮住月光。 桑雅宁像小猫似地蜷缩在床边,怀中依旧紧紧地抱着那本笔记。 她的唇边携有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一场极为美好的梦。 梦里,她走到那伏案写作的身影前,微微弯下腰来。 “严浩,晚安。” 第11章 他眺望星光 ◎“有人无论如何都会信我。”◎ 一场秋雨后,天气彻底转凉。 桑雅宁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边跺脚边看贴在写字楼外的告示。 “《长夜歌》剧组面试,d座1402室。” 桑雅宁望向挂在高处的字母,见所在之处正是d座,忙小跑着朝里赶。 到达面试区时,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 桑雅宁坐在第二排,小腿止不住地颤。她阖眸舒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紧张。 “下一位。” 选角助理探头喊。 被叫到的人走入门内,后面的位置皆朝前挪了一格。 再也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试戏做准备。 风吹过,落于窗台的树影左右摇晃。 时间照旧在流逝。紧张于静默中无声地蔓延。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掌心的汗浸湿纸巾。 ‘放轻松,忘掉摄影机的存在。’ ‘你准备得足够充分,只要像平常那样做就好。’ 桑雅宁尽力回忆着严浩所说的话,紧绷的心弦稍许放松。 “你好。” 这时,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 桑雅宁转头,见是一身穿白羽绒衫的女生,正满眼欢喜地看向自己。 女生:“你是桑雅宁吧。” 桑雅宁下意识挡住脸:“不是,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偶像啊。” 女生拽住她的衣摆不肯松手,“我从第一期节目就支持你,你的每个舞台我都看过。” 桑雅宁怔住。 女生眼巴巴地看过来,像只等待陪伴的小狗:“姐姐,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你能不能给我张签名?” 桑雅宁恍恍惚惚地点头:“......可以。” 女生惊喜地直跺脚:“哇,我真的好幸运,我现在就要发超话。” 女生嚷嚷着‘好开心啊’,又表示会十分珍惜她的签名,最后说今天是最宝贵的纪念日。 桑雅宁几乎要握不住笔,依旧尽力地写完每一个字。 她想要给她的的粉丝,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桑雅宁:“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一愣:“我叫陈妮妮。” 桑雅宁将本子递给她,莞尔:“希望妮妮天天开心。” 女生:“谢,谢谢。”把本子收进包里,小声说,“姐姐,你千万不要在乎恶评,我们桑果永远支持你。” 桑果是桑雅宁粉丝团的名字。 她那时候没有出道,节目组就以高人气为由,让她给自己的粉丝起个昵称。 “就叫桑果吧。” 十八岁的桑延宁笑着看向镜头,食指轻点脸颊,“可爱又健康。” 桑雅宁喃喃:“你果真是我的粉丝啊。” 女生点头如捣蒜:“当然啦。” 桑雅宁笑:“你来试哪个剧组?” 女生指向《长夜歌》的牌子:“就这个。” 桑雅宁刚要祝她试戏顺利,口袋里却忽然传来震动。 桑雅宁:“抱歉,我先接电话。” 女生比划个ok,继续低头念剧本。 桑雅宁拿出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三个字:‘木头人’。 恐惧顿时散去,她噗地笑出声,故作镇定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严浩:“戏试得怎么样。” 桑雅宁:“还没有轮到我呢。” 严浩:“紧张吗。” 桑雅宁垂眼:“有点。” 严浩:“桑雅宁。” “嗯?” “别担心。” 桑雅宁的手一颤。 严浩笑:“我相信你能取得胜利。” 桑雅宁的眼眶隐隐泛酸:“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 严浩:“嗯。” 桑雅宁:“......你为什么相信我。” 严浩:“因为你是桑雅宁。” 桑雅宁愣住。 严浩:“你能在选秀中脱颖而出,也一定会获得想要的角色。” 桑雅宁:“如果,你猜错了呢。” 严浩:“我的判断从不出错。” 严浩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越是如此,桑雅宁就愈发不可接受。 她出道已有六年,也算在这圈子里见过些风雨。 怎么会有人因为她是她本身,就投以无条件的信任呢? 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这简直就是犯规。 桑雅宁没有回答,她想等严浩承认这些只是安慰的话。 严浩的态度依旧诚恳:“你大胆去做,无需有任何顾虑。我,始终会站在你身边。” 李苹说,严浩这个人从不讲谎话。 但凡与他有过合作的,皆对他举手称赞,夸他是最讲诚信的演员。 既然如此......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这一次,把你当做我的依靠呢? 桑雅宁深呼吸,试图压住哽咽:“既然如此,我就帮你稳住胜率吧。” 桑雅宁:“严浩,我会竭尽全力的。” 话落,听见低低的笑声。 严浩说:“好。” 面试室外,试戏的等待者在逐渐减少。 门板不断扣合发出哒哒的响,本就僵持的气氛愈加凝重。 桑雅宁:“前面只剩两个人,我要去准备了。” 严浩:“好。” 桑雅宁:“我们改日再聊?” 严浩:“嗯。” 严浩的鼻息通过听筒,浅浅扑在她的耳畔。 分明已经做好约定,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率先挂电话,任由呼吸在电流间交汇。 选角导演又喊:“下一位!” 桑雅宁惊得手一抖,无意间按到某个键。 恰时,全部的声音消失。 屏幕由亮转暗,然后彻底归于死寂。 桑雅宁捧着手机站在原地,直到身旁有路人经过,才如梦初醒般地拍了拍发烫的面颊。 她晕乎乎地走到座位里,耳畔依旧回响着严浩的声音。 “我相信你。” “因为你是桑雅宁。” “我的判断从不—” 啪! 桑雅宁用力一拍脸,那蛊惑人心的话语这才散去。 不行。 不能再去想他。 桑雅宁蹭地起身,飞也似地奔向盥洗室。 关上门,拧开面前的开关。 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冲去积攒在池中的脏污。 一秒,两秒,三秒...... 水声盖住所有的喧闹,严浩的影子逐渐看不见了,纷乱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桑雅宁望向镜子中双颊泛红的自己,垂眼舒了口气。 旋紧开关,流水随及停歇。 桑雅宁理了理耳边的发,试图让烫出的卷显得更蓬松些。 指尖刚离开发尾,隔壁的单间内传来低语。 “哎呦,我都说这么多次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桑雅宁抽出两张纸擦手,提步要跨过门槛。 “我说,那人就是桑雅宁!” 攸地,声音提高。 桑雅宁愣住。 “随便哄两句就给我签名啦,诶你都不知道,这家伙好骗的很。” 空荡的房间内,女人的声音格外刺耳。 桑雅宁不可置信地回眸,那该死的讥讽却越来越清晰。 “桑雅宁是把我当成她的粉丝了,还祝我天天开心呢。” “被封杀?要真是这样才好,不过她今天大概是来面试的吧。” 一言,一句,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刀,狠狠地刺向她的心里。 桑雅宁呆站在原处,垂在身侧的手快要将纸巾揉烂。 片刻,她抹了把眼角,转身就想逃跑。 “你在说什么,桑雅宁怎么可能获得角色啊。” 桑雅宁攸地驻足。 第14章 “哈哈哈,谁不知道她是个花瓶?要我说这剧组也够狠,专门把桑雅宁拉来当小丑。” 女生握着手机往外走,“我反正不相信她,哪里有人会信—” 话音戛然而止,女生怔怔地望向前方,本欲前行的腿蓦然收住。 电话那头,仍有人在高声询问:“信什么啊,桑雅宁吗?哈哈哈,我最讨厌她。” 话音刚落地,女生就掐断了连线。 “怎么不讲了?” 桑雅宁慵懒地靠在门边,“刚才不是聊得很开心嘛。” 女生:“姐,姐姐,这只是误会。况且刚才有人在洗手,你多半是—” 桑雅宁:“是我听错了?” “对,肯定是这样。” 女生小鸡啄米似地直点头。 桑雅宁却嗤地笑了:“把东西拿出来。” 女生握紧手机:“什么东西。” 桑雅宁:“我的签名。” 女生咬牙,提腿就想要跑。 桑雅宁一跨步,挡住她的去路:“我现在心情不好,别让我说第二遍。” 女生搅着手指没吭声,半晌才将背包挪进怀里,刚扯动拉链,又可怜兮兮地抬起头。 桑雅宁皱眉:“快点。” 女生只能将本子递给她。 桑雅宁一把撕掉自己的签名,将碎纸扔进垃圾桶:“真遗憾,你得重新找素材炫耀了。” 桑雅宁漠然转身。 背后,再度传来女生的声音。 “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勾引人吗。” 桑雅宁冷漠地看向她。 女生眼眶泛红,紧紧地攥起拳头:“演一部被骂一部,你知道当你的粉丝有多累吗。你以为大家都站在你这边?别傻啦,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 话落,周遭静得可怕。 有不明情况的看客前来观望,小小的卫生间外围满了人。 “都说完了?” 桑雅宁问。 女生呼呼得喘气,眼神既委屈又满怀憎恶。 桑雅宁:“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女生愣住。 桑雅宁扬唇:“但有一句话我要纠正。” 桑雅宁笑:“你说错了,有人无论如何都会相信我。” 不论流量,不论明星的头衔。 只因我是我本身,就能够得到信任。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桑雅宁是值得被爱的存在。 女生呆在原地。 桑雅宁戴上口罩与墨镜,泰然地提步向前。 恰时,人群哄地炸开。 所有的视线全部汇集在她的身上。 好奇,惊讶,鄙夷,戏谑...... 看客们的目光不算友善,桑雅宁却丝毫不在乎了。 心脏在有力地跳跃着,她比任何时候都感觉自己依旧活着。 推开门,熟悉的导演和编剧就坐在长桌对面。 两人起初皆低头翻阅剧本,听见脚步声,才抬眸向前看。 桑雅宁微微鞠躬,礼貌而平静地说:“各位老师好,我是前来面试诸葛遥的新人演员,桑雅宁。” 第12章 他眺望星光 ◎“我会陪着你。”◎ 桑雅宁推开面试室的门,锁芯收回发出窸窣的响。 原先还在默读台词的人们闻声抬头,或假装或故意或悄悄摸摸,皆朝她投以探究的目光。 “怎么样?选上了吗?” “肯定没有啊,导演组发了疯才会让她演。” “那就好,咱们肯定还有机会。” ...... 嘲讽的目光转为庆幸,人们指责着她的遭遇,却在为自己的前程谋嫁衣。 桑雅宁阔步朝前去,双腿越迈越快,大步冲进空无一人的电梯。 她靠着侧壁,摘掉覆面的口罩,镜墙上,倒影出她畅然含笑的眼睛。 电梯继续下行,紧闭的门未能再次开启。 桑雅宁握住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哗啦着屏幕。 某某记者,某某演员,姜恩惠,白晓...... 她想了又想,贝齿咬着唇,指尖依旧悬停于‘木头人’上。 这只是朋友间最寻常的交流。 桑雅宁试图劝自己。 毕竟严浩前后帮了不少忙,她于情于理都该告知对方结果。 “没错,考完试就要把成绩告诉老师。” 桑雅宁眼一闭,啪地按住拨号键。 嘟,嘟,嘟...... 又等待三四秒,电话那头依旧是忙音。 严浩大抵在忙工作,连线始终都没有接通。 桑雅宁的唇角逐渐僵住,再僵住,眸间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她挂断电话,又给李苹拨去,对方虽然即刻予以回应,却只是冷冰冰一句:“开会,过会再说。” 这时,电梯门开启。 桑雅宁依旧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 在外等待的乘客看见她,皆为一怔,三三两两地侧耳交谈。 “这人好眼熟。” “是不是明星啊?叫那个什么......” “诶对对,她好像是桑雅宁!” 周遭是喧闹的。 桑雅宁却像是处在暴风雨中的孩童,迷茫得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严浩不理会她的来电,李苹也在忙自己的事。 她的欢乐与悲伤,找不到倾诉的出口。 桑雅宁看向堵在面前的人们。 对方却并没有让开的打算。 “你们要陪我一直呆在这里?” 桑雅宁懒懒开口,“我反正没问题,但是各位也想上新闻嘛。” 看客们顿时变了脸色,默契地朝两侧挪出空缺。 桑雅宁:“谢谢啦。” 她挥了挥手,像是走在t台中的模特,于人们的注视中离开厅堂。 秋风凉,地面上满了金灿灿的落叶。 写字楼外,有撑着帐篷的小贩在卖炒年糕和关东煮。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帐篷内仅有她一名顾客。 桑雅宁坐在桌前,百般无聊地用细签戳弄着萝卜和海带:“讨厌,烦人,让你不接我电话。” 萝卜都快要被戳烂了,汤汁上却依旧浮现出严浩的脸。 桑雅宁将签子一扔,双手覆住面颊,一个劲儿懊恼地跺脚。 怎么回事啊,桑雅宁! 你能不能别再想他了。 嗡,嗡嗡— 这时,手机传来震鸣。 桑雅宁吸了吸鼻子,哑声问:“哪位。” 对方一愣:“你哭了吗。” 桑雅宁正准备否认,抬眼就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本欲张开的唇再次闭合。 她现在不想和严浩说话。 严浩:“我先前在地下室,手机没有信号。” 严浩:“抱歉,我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严浩:“你......还在听吗。” 严浩的态度足够诚恳,言语间的急切不像是假。 桑雅宁扯出两张纸,用力地擤鼻子:“嗯。” 严浩放软了语气:“桑雅宁,你现在在哪。” 桑雅宁:“西华广场旁边的小摊。” 严浩立刻回答:“好,我这就来找你。” 桑雅宁不相信严浩会来找她。 这种随口就能说出的承诺,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她垂眼,一声也没吭就挂断了电话。 塑料帘外,有人来又有人离开。 模糊的影子穿梭而行,脚步声始终离得很远。 桑雅宁把萝卜切成小块,又试图用竹签将海带打结。 可那东西滑得像泥鳅,怎么也固定不住。 她只能更仔细地看,恨不得将鼻尖贴近碗里。 两片海带交叠,右边的角正要塞入左边的空档。 恰时,听见哗啦一声响。 帘片被撩起,刺目的阳光迎面袭来。 桑雅宁眯了眯眼,胳膊不自觉地朝前移,本要成结的海带再次散开。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身侧,被压抑着的喘息直直撞入她的耳畔。 桑雅宁却只是全心全意地盯着碗,喃喃:“完蛋,这么久的功夫全白费了......” “没事!” 话落,听见熟悉的声音,“最终的名单尚未公布,一切就还有可能。” 桑雅宁抬头瞧。 严浩额间有细密的汗,表情依旧十分平静,两只手背在身后,不知在藏些什么。 桑雅宁:“你......是跑着过来的?” 严浩:“嗯。” 桑雅宁埋下头,握签的手抵在鼻尖。 严浩一愣:“怎么了?” 桑雅宁没有回答,双肩颤抖地越来越厉害。 严浩将手里的物件扔在桌边,慌里慌张地去找纸:“抱歉,是我不对。停车场离西华广场有段距离,我走错了路,才会耽误这么多时间。” 严浩穿着米棕调的毛衣配牛仔裤,黑色口罩的挂绳正搭在耳侧。 他的肩膀宽而更显腰细,分明生得副模特身材,此刻却手足无措得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第15章 圆滚滚的年糕在铁板里翻滚,醇厚的酱香充斥在整间屋内。 帐篷低矮且杂乱,严浩低着头,行走间十分不方便。 可他依旧伸手,试图去拿隔壁桌的纸巾。 桑雅宁扯了扯严浩的衣角。 严浩怔住,并未回头。 桑雅宁一左一右地摇着严浩的衣摆:“你怎么不理我呀?” 风吹过,帐篷外传来哗啦啦的响。 直到摇晃的树影归于平静, 严浩这才缓慢地转过身,琥珀色的眸子中印出桑雅宁白净的脸。 桑雅宁在笑,杏眼中没有丝毫的悲伤。 严浩怔了怔,也跟着扬起唇角。 他们站在蒸腾而起的热气间,笑着望向彼此的眼睛。像是两个身处热闹之中,却藏有相同秘密的傻瓜。 “首先,我没有哭。” 桑雅宁左手托腮,指尖随意地敲点桌沿,“其次,我也没有生气。” 严浩将茶水倒入一次性纸杯:“嗯。” 桑雅宁清清嗓,瞥向摆在旁侧的物件:“最后,把花给我吧。” 严浩手一抖,水渍瞬间溢出杯口。 长桌前,浅紫的紫罗兰花束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任由粉红丝带包裹着,乖巧地躺在原处。 严浩缓慢地擦去桌边的茶。 桑雅宁一扭头:“不想送就算啦,我还不稀罕要呢。” 严浩:“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桑雅宁掀起眼皮:“那你是什么意思。” 严浩轻轻地晃动纸杯:“这束花本就是为你庆祝而准备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然希望你能收下它。” “我介意什么。” 桑雅宁没好气地说,话落才反应过来,“哇你—” 桑雅宁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浩:“你难道认为我没有面试成功吗。” 严浩举起纸杯,垂眼喝一口茶。 这般反应到像是默认了。 桑雅宁:“你可真会编好话,还讲什么‘我的判断从不出错’?说到底,你根本不相信我!” 严浩:“我当然信你。” 桑雅宁:“撒谎!” 严浩放下纸杯,转眸看向她:“你拿到角色了?” 桑雅宁梗着脖子喊:“当然啊,也不看看我是谁。” 严浩:“这样不就能证明我没有说谎吗。” 桑雅宁一愣:“诶?” 严浩笑:“我的判断从不出错。” 这是诡辩。 桑雅宁想要大声反驳。 严浩却将花束送入她的怀里:“恭喜你,桑雅*宁。” 鼻尖嗅到清淡的花香,手边的丝带柔软非常。 桑雅宁想,严浩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竟然试图用这种把戏来蛊惑她的心。 可当她望着满怀的花朵,竟是连丁点的愤怒都没有了。 她很高兴。 非常、非常的高兴。 桑雅宁捧着花,眉眼间尽是笑意。 她唇边洋溢着的幸福,比任何一颗星辰都要璀璨。 严浩出神地看向她:“喜欢吗。” “嗯。” 桑雅宁重重点头,捧着花笑了,“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傍晚,橙黄的光落入云层间。 路人匆匆而行,皆往各自的目的地去,谁也未曾留意立在广场中央的墨绿帐篷。 桑雅宁的眸子亮晶晶,双颊似染有红晕,喝了口茶,又开始谈试戏的事:“我刚进门的时候,编剧和导演就全呆住啦。连面试选段都没问,就直接让我开始表演。” 桑雅宁:“他们大概想不到,我真的有胆量来试戏吧。哈哈,你是没看见,我一表演完,那些人的眼睛都快掉出来。” 严浩将热好的年糕递给桑雅宁,又在她的杯中添满茶水。 桑雅宁兴奋地说着,表示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但唯独她最争气,她为自己赢得了机会。 桑雅宁:“我没有走后门,我是通过正当途径获取角色的。” 桑雅宁:“现在没有人可以污蔑我,导演和编剧都能帮我作证。他们会帮我的,对吧......” 桑雅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什么也听不见了。 深棕的桌面上,落有斑驳的泪痕。 桑雅宁不想被人发现她的脆弱。 她应该是阳光的,是快乐的,是没心没肺的,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国民妖精’。 严浩就在旁边。 桑雅宁拼命擦眼泪,隐忍着不要哭出声来。 恰时,面前忽地一黑。 她被厚重的外套完全盖住,任由湿漉漉的松香冲个满怀:“你干什么呀。” 严浩抬手,隔着羽绒轻抚她的脑袋:“想哭就哭吧。” 桑雅宁微怔。 严浩说:“我会陪着你。” 第13章 他眺望星光 ◎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苔藓的气息足够清爽,身体却依旧热得发烫。 桑雅宁埋在严浩的体温中,已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扑通,扑通! 心脏越跳越快,像是要疯掉。 她挣了挣,试图甩开这灼热的束缚。 指尖刚要触及袖口,门外忽而传来交谈。 桑雅宁惊得一颤,瞬间将自己裹成个蚕蛹。 她偷瞄了眼,见有人走进来,又一个劲地朝角落躲。 “呵。” 嘈杂中,耳畔的低笑声格外明显。 桑雅宁探出半边脑袋,朝身旁递去幽怨的眼神:“有意思吗。” 严浩用鸭舌帽盖住短发,右手撑住侧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桑雅宁忍不住踢他。 严浩又低头笑了。 桑雅宁嘟囔:“......傻瓜。” 严浩:“嗯。” 桑雅宁:“你是不是只会说一个字?” 严浩歪着身子看她:“对。” 严浩百依百顺的回答像是在逗小孩。 桑雅宁讨个没趣,朝里挪挪凳子,将外套裹得更紧一些。 日头偏西,黑夜逐渐吞噬天幕。 帐篷内的食客越来越多,有喝酒的,有谈笑的,闹哄哄一团。 周遭尽是热闹,反而将此处衬得愈发安静。 桑雅宁用竹签戳着软绵绵的年糕,时不时侧目望一眼,又缓而垂下眼帘。 严浩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也没有交谈的打算。 老板往小煮锅内添高汤,骤然涌起的水汽挡在两人之间。 桑雅宁再次看向身侧,不觉有一瞬的恍惚。 严浩将帽檐压低,光影却将他本就上翘的睫毛衬得更加细长。 视线是模糊的,心跳声异常清晰。 桑雅宁缓缓地轻轻地抬手,遮住他戴着口罩的下半张脸。 几乎同时,严浩看向她。 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回忆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桑雅宁想起了初到北镇时的那场雨。 雨水哗啦啦地冲刷而下,她只能隔着朦胧的玻璃,试图去看清男人的脸。 只此匆匆一瞥,对方就望过来。 “怎么了?” 严浩问。 桑雅宁慌里慌张地举杯,刚喝两口就被呛得直咳嗽:“没,没事。” 严浩递给她纸。 桑雅宁擦拭着唇角,犹豫地问:“11月23日傍晚,你有离开近乡村嘛。” 严浩说:“没有。” 桑雅宁不死心:“那你有没有送过一个女孩去医院?” 严浩又摇了摇头。 忽地一阵喧闹,大概是喝醉酒的壮汉在碰杯高呼。 桑雅宁下意识看去。 严浩却将茶递到她的面前:“烫,慢些喝。” 不知是否为错觉,严浩总在有意无意地遮挡她的视线。 “喝些水。” “再吃点年糕” “桌上脏,小心不要碰到。” 每当桑雅宁试图往后看,都会被严浩以各种理由打断。 渐渐得,她彻底失去了兴趣:“我想回家。” 严浩起身:“嗯。我送你。” 快要出门时,严浩停住脚步,表示他去付账,让桑雅宁先离开。 桑雅宁不愿意:“之前说好了的,这顿该由我请。” 严浩好声好气地劝她。 桑雅宁依旧气势汹汹地站在原处。 锅里的水泡咕嘟咕嘟得响,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仍在大眼瞪小眼。 最终,是严浩先妥协。 他稍许欠身,宽大的手掌落于桑雅宁的发顶:“算我拜托你,好不好。” 桑雅宁在严浩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反驳的话瞬间卡于唇齿。 她像是被这温柔的琥珀色的眸子蛊惑,只能失神般地轻轻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严浩笑了,替她整理好裹在身上的外套:“嗯。” 桑雅宁的脸完全藏在竖起的衣领间,回眸看了他一眼,晕乎乎地转过身去。 直到桑雅宁彻底走出帐篷。 严浩才望向贴在身后的海报:那纸张早已破旧,边角也向内蜷起,图案上沾满了油污与折痕。 第16章 海报上捧着汽水的代言人,正是二十一岁的桑雅宁。 穿梭于云层的风吹起帐篷外的灯串,七彩的光晃悠悠得照亮半边的天。 桑雅宁站在路灯下,绕着圆形的光斑打转。 她时而望向不远处闹哄哄的帐篷,又失落地垂下眉眼。 不断有食客走出小摊,却始终没瞧见严浩的身影。 桑雅宁等了又等,本就不安的心愈加忐忑。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脑海里一幕一幕得回放着出之前的场景。 她先向严浩确认11月23日的经过,对方皆给出否定的答案。 之后传来喧闹,她本打算借此机会缓解尴尬,严浩却偏不让她回头。 难道身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桑雅宁后知后觉地想,迈出的腿攸地收住。 会是记者吗?还是某个不良媒体?所以......严浩是单独去面对危险了? 她咬着唇,掌心的汗快要浸湿纸巾,理智还没来及反应,身体已率先做出动作。 跑。 快些跑! 桑雅宁奔至帐篷外,抬手撩开那厚重的帘子。 双腿刚迈过门槛,却砰地撞入某人的胸膛。 桑雅宁急切地想看清这喧闹的中心,下意识要推开对方:“拜托,请让一让。” 话落,腕部感受到灼热的暖。 桑雅宁慌张无措地抬头,猝然浸入那双琥珀色的眸中。 “没事的。” 严浩轻声说,“是我。” 肌肤能感受到严浩的体温,他此刻依旧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没有任何的理由,恐惧就这样散去了。 桑雅宁转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慌张:“结个账用这么久吗?” 严浩用指节蹭了蹭鼻尖:“遇上些事,所以耽误了时间。” 桑雅宁正准备问出个究竟。 帐篷内,忽而传来老板的惊呼:“瞧瞧,我这儿也成了明星打卡地啦。你们还不信呐,看,这可是严浩和我的合影!” 这话像是砸向河中的石头,骤然激起一片水花。 有议论的、有好奇的、还有深表不信,非要探个虚实的。 桑雅宁哼哼两声:“你是在开影迷见面会嘛?” 严浩心虚地低下头:“抱歉,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话落,又听见老板嚷了句:“怎么能叫我骗人啊,严浩前脚刚走,你们不信可以去找啊。” 人群再度沸腾,推桌挪椅的声响此起彼伏。 严浩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并不了解现在的情况。 桑雅宁猛地抓住他的手,抬腿就朝前冲:“愣着干嘛,赶紧逃!” 晚风拂面,他跟随她的脚步往远方去。 视线是颠簸的,严浩怔怔看着桑雅宁的背影,又垂眼望向搭在腕处的手。 那是小巧的,温暖的,属于桑雅宁的手。 风声彻底掩去周遭的痕迹,这个世界里仿佛仅剩下桑雅宁与他。 严浩的指尖颤了颤,轻轻地佯装不经意地反握住她。 掌心贴近掌心的那刻,桑雅宁并未察觉。 至此,他拥有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层缓而交叠,遮挡住本就朦胧的月光。 披着外衣的女孩牵住男人的手,一路跑出街道,小巷,然后在路灯汇集处停留。 “呼,呼。” 桑雅宁弯着腰直喘气,回头看去,那群追在后面的家伙早已没了踪影。 她一把脱掉盖在头顶的外套,准备归还的手却顿住,想了想,又将其揣进怀里:“方才碰着了油污,等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吧。” 严浩说好。 桑雅宁又问:“你把车停哪儿了?” 话落,是短暂的安静。 严浩迟疑着:“我记得是在西华广场的北边。” 桑雅宁:“......北边?” 严浩默默地转过脸:“大概是在方才的路口往左转。” 桑雅宁:“大概?!” 严浩低头:“抱歉,我记不清路了。” 桑雅宁张了张口:“那你是怎么找到我。” 严浩举起手机:“导航。” 桑雅宁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影帝大人竟然是个不识方向的路痴。 “哈,哈哈哈。” 桑雅宁笑得直不起腰,半晌才拭去眼角的泪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严浩向后看:“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我应该能记起位置。” 月亮躲进云层里,桑雅宁与严浩肩并着肩,找一辆不知道停在何处的车。 夜已深,周围都静悄悄得。 这片寂静无人的角落,像是她与他的小天地。 没有记者,没有闪光灯,没有窥探于此的视线。 桑雅宁再也不用担心被发现,可以放肆抒发所有的情绪。 她不是孤单的,因为严浩就陪在身边。 所以找错地方又能怎样? 这本来就是一场属于她与他的冒险。 桑雅宁看向严浩的侧脸,又扬唇笑出声来。 她希望时间能走得更慢些,最好永远也不要找到宝藏。 可惜还没高兴多久,严浩就指着深蓝的招牌:“应该是这里。” 桑雅宁坐在副驾驶座里闷闷不乐:“我还以为你把车停得多远呢,结果连五百米都没到。” 严浩面不改色地解释,说城内的路况比乡村复杂,又表示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桑雅宁边点头回应,边侧身去拽安全带,无意间抬眸,看见了放在后座的纸筒。 自从离开小摊,严浩就始终握着这个玩意,小心翼翼地护着,仿佛害怕把它给弄坏了。 可这东西看上去十分破旧,甚至连边角都是残缺的,有必要如此珍惜吗? 桑雅宁越想越不痛快,没好气地问:“喂,那是什么?” 别人硬塞的,随手捡的,不要的东西,垃圾。 桑雅宁已经替严浩想出了所有正确的回答,可对方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温柔。 “礼物。” 桑雅宁听见严浩说。 “这是一份宝贵的礼物。” 第14章 他眺望星光 ◎12月24日,不见不散哦◎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桑雅宁始终看着手机,指尖哒哒哒地敲点屏幕,时而望向窗外,又再次低头不语。 ai发出声音,提示还有两百米到达目的地。 桑雅宁解开安全带:“就送到这里吧。” 严浩放开油门,却没有去踩刹车。 桑雅宁:“附近常有狗崽埋伏,再往前走会被发现的。” 桑雅宁:“严浩,你要和我一起上热搜吗。” 近来与她有关的新闻,全部充斥着鄙夷与讽刺。 桑雅宁是人人都可以手诛笔伐的对象,她的名字不该与清白的影帝放于同处。 话落,车果真停住。 桑雅宁垂眼,轻轻地笑了。 推开车门,细长的高跟缓而落地。 她晃了晃手里的花束,依旧阳光明媚:“谢谢啦,严浩老师。”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称谓,骤然拉远两人的距离。 严浩顿了顿,才说:“不客气。” 桑雅宁的背影比言语更决绝,她径直向前去,再也没有回头。 纤细的身形被夜色吞没,黑暗似乎比先前更浓重。 严浩攥紧方向盘,喉结滚了滚,才沉默着发动车辆。 汽车的嗡鸣成为寂静中唯一的响,刺目的光由亮转暗,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桑雅宁站在靠墙的角落,目送着严浩离开。 直到肩头覆盖白霜,小腿愈发麻木难耐,她才转身,缓慢地朝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 路灯拖长桑雅宁的影子,她显得更瘦小而羸弱了。 电梯门开启,走廊的蓝光照旧透着死气。 隔壁大抵真是在招租,墨绿的门外贴满告示。 桑雅宁疲惫地拢了拢耳畔的长发,一抬眼,就看见蹲坐在门口的李苹。 桑雅宁:“......你怎么来了。” 李苹敲点着键盘,没抬头:“什么时候改的密码。” 滴,滴滴— 桑雅宁打开门,朝内努了努头:“进去说吧。” 李苹啪地合上电脑,一字一顿地重复:“我问你,什么时候改的密码。” 桑雅宁抿唇:“就在前两天。我胆小,怕家里进贼。” 李苹:“那你也应该告诉我。” 理智忽而断开,所有的不悦骤然爆发。 桑雅宁背靠着门板,慵懒地问:“凭什么,难道我连更换密码的权利也没有吗。” 话落,是瞬间的安静。 李苹:“......就凭我是你的经纪人!” 李苹喊,眼眶逐渐泛红:“你不接电话又不肯开门,整整失联三个小时,我都以为你自杀了!“ 桑雅宁怔住。 李苹仰头深呼吸,将电脑塞进包里:“是我自作多情来找这一趟,你桑雅宁根本就不需要关心!” 第17章 李苹提步要走。 桑雅宁轻轻拽住她的衣角。 李苹:“放手。” 桑雅宁:“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的电话。” 李苹依旧要向前走。 桑雅宁别开脸:“884129,是我新设的密码。” “还有......” 桑雅宁嘟囔,“我赢得了诸葛遥的角色。” 李苹终于愿意留下来,却依旧摆着副臭脸。 李苹总是这样,面冷心热,却是最爱护她的人。 桑雅宁将热茶摆在李苹面前:“苹苹。” 李苹:“嗯。” “我是不会自杀的。” 桑雅宁保证,“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会。” 李苹一哽:“谁管你。” 桑雅宁抱住李苹:“你管我呀。” 李苹抄起抱枕砸她。 桑雅宁却是连躲也不躲了。 茶汤的热气逐渐散去,李苹与桑雅宁肩并肩坐在沙发里。 李苹看向摆在旁侧的外套:“这衣服是谁的。” 桑雅宁垂眼喝着茶:“......朋友的。” 李苹提留起长衣的领口,左左右右地仔细观察:“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 “哪,哪有男朋友!” 桑雅宁被呛得直咳嗽,“快放下,别再给弄脏了。” 李苹哼哼:“瞧你爱惜的样。” 桑雅宁将外套放在安全的角落:“你怎么想起来找我。”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 李苹将文件递给桑雅宁,“这封信是今天寄到公司的。” 李苹:“你和张泽吾还在联系吗。” 红皮的封皮上有烫金的刻纹,如此张扬的风格果真与张泽吾相符。 桑雅宁摇了摇头:“没有。” 李苹慢悠悠地打开信封:“你说奇不奇怪,张泽吾与你闹得这么不愉快,泽海影业竟然会邀请你参加庆典。” 桑雅宁愣住:“什么庆典?” 李苹将信反过来:“‘桑雅宁女士:诚邀您于12月24日晚19:00整,参与泽海电影节开幕式。’” 桑雅宁:“能不去吗。” 李苹:“我试着找理由回绝吧。” 李苹:“但是还有个问题,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 桑雅宁剥开颗草莓糖:“直说就好。” 李苹:“听说《长夜歌》的男主已经确定了,好像......就是张泽吾。” 桑雅宁一顿。 透粉的糖果顺指尖滑落,咕嘟咕嘟地掉在地上。 糖块跌得粉碎,是捡也捡不起来了。 严浩用力捏住糖纸,怔怔地望向满地的粉末。 “哥。” 听筒里,传来何立的声音,“你还在听吗。” 严浩按揉着胀痛的额角,瘫坐在沙发里:“你刚才讲什么。” 何立:“啊那个,泽海影业邀请你参加电影节的开幕式。” 严浩蹙眉:“不回应。” 何立:“《长夜歌》的导演又来致电,说诸葛遥确定由桑雅宁饰演,表示多谢你的举荐。” 严浩:“嗯。” 方形的糖纸被叠成三角,翻转,再对折,一只精巧的蝴蝶正歇于掌心之上。 严浩将蝴蝶放入透明的许愿瓶中,何立依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严浩:“还有什么事。” 何立:“哥,你真的不打算参演《长夜歌》吗。” 严浩拉开抽屉,想要拿放在里面的药:“嗯。” “可是......” 何立犹豫,“这部影片是由泽海影业投资的,照理来说张泽吾应该也会参演。” 严浩看向挂于墙边的海报,梳着长辫的桑雅宁也笑盈盈地回望他。 书灯晕开的圆形斑点,像是一盏划破夜幕的小太阳。 被困于瓶中的蝴蝶散着辉光,却始终逃不开这透明的牢笼。 何立:“桑雅宁如果和张泽吾出现在同一部影片里—” “何立。” “啊?” 严浩:“我会参加泽海的电影节。” 严浩:“另外,与张利民约见面的时间。” 忽有风来,惊走落于枝头的鸟儿。 黑鸟扑簌簌地扇动着翅膀,于印有倩影的窗外停留。 桑雅宁趴伏在桌边,看向摆于前方的紫罗兰花。 真奇怪,她本该因张泽吾而担忧的心,却被这幽淡的花香搅得难以安宁。 纸筒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严浩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况且在不久之前,她将带有签名的专辑交给严浩时,对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多谢”。 桑雅宁越想也迷茫,她实在猜不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摊,又能给予严浩怎样堪称为‘珍贵’的礼物。 “真讨厌。” 桑雅宁轻轻拨弄着花叶,嘟囔,“我为什么偏要在乎你?” 得不到回答,唯剩娇嫩的紫在夜幕中摇晃。 桑雅宁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以此庆祝在《长夜歌》中获得角色。 修改密码的第二天,李苹就差人在门外安装了监控。 那颗小巧的闪着红光的监视器,成为桑雅宁期待多时的慰藉。 紫罗兰花束摆在最精美的花瓶里,瓶中装满了才换好的水。 阳台上,属于严浩的外套正沐浴在晨光里。 桑雅宁喝着的薰衣草茶,惬意地翻一页剧本。 恰时,摆在桌前的手机滴滴地叫个不休。 她随及拿起,李苹焦急的声音乍响于耳侧。 “把网络关掉,不要看任何评论。” “像往常一样好生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李苹说:“放心,我会尽力解决问题。” 通话结束,举起的小臂缓而垂落。 桑雅宁扭头望着电脑的方向,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向前。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回应...... 只把脑袋埋进沙土里,再汹涌的风暴也终将会过去。 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错,又为什么要一直选择逃避? “你大胆去做,无需有任何顾虑。” 忽而,桑雅宁想起严浩的话。 原先的迟疑皆烟消云散了,她坚定地迈出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指尖触及鼠标,黯淡的屏幕忽而亮起来。 [@泽海影业:#泽海电影节开幕式#特邀嘉宾:桑雅宁、姜恩惠、白晓。] 一条未经确认的公示,让评论区吵翻了天。 [@照烧鸡排:泽海疯啦,不怕现场撕头花啊。这排名也太离谱了吧,桑雅宁凭什么在最前面?] [@晓:桑果别反串,见一个举报一个。] [@白白:建议尽快封杀,还有为什么我推要和某人同台表演?] [@家猫爱蹦迪:杜绝劣迹艺人,还影视圈安宁!] ...... 翻了十几页,全是排挤讽刺的言论。 《恋慕》的李西铭导演转了个吃瓜的表情,张泽吾却始终没有发表言论。 桑雅宁原本不想参加什么电影节,此时是被架着捆着,不得不去了。 她倘若未能准时出席,恐怕会被安个心虚的帽子,然后再由媒体们大作一番文章。 心脏在狂跳,大脑却异常清醒。 桑雅宁坐在电脑旁,一字一字地编辑文案。 纤细的手指轻点按键,屏幕上骤然出现的信息,瞬间爬到了热搜榜的第一位。 #桑雅宁泽海电影节# [@桑桑桑雅宁:12月24日,不见不散哦。︿( ̄︶ ̄)︿] 第15章 他眺望星光 ◎“诶,那是不是严浩?!”◎ 网络评论仍在发酵,桑雅宁的名字始终挂于文娱榜的榜首。 李苹指责她太过冲动:“闹成这样该如何收场,你当真要参加泽海电影节吗。” 桑雅宁:“嗯。” 李苹:“那张泽吾呢,你们见面要怎么办。” 桑雅宁别开脸,默不作声了。 李苹:“我这就发声明,说你身体抱恙,无法如期到场。” “我会去的。” 桑雅宁平静地说。 “什么?” “我没有做错事,没必要躲躲藏藏。” 李苹:“可你马上都要进组了,关键时候不能出乱子。” “那我就得任由对方诋毁吗。” 桑雅宁看向她的眼睛:“李苹,我不会再逃避了。” 沉默于无声中蔓延,这场争论终究不欢而散。 李苹说了句‘随便你’,就径直摔门离开。 轰然而起的响,惊得心随之一颤。 桑雅宁望向摆于瓶中的花束,缓而起身,拿出珍藏许久的影碟。 cd机吞掉光盘,屏幕上显出《歧路》的字样。 桑雅宁揣着抱枕坐在角落,失神地看着由严浩扮演的将军在挥动军旗。 如果换做是你,会赞同我的想法吗? 还是你也会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呢。 得不到回答,桑雅宁听着严浩铿锵有力的话音,于半梦半醒间昏沉睡去。 第18章 滴,滴滴— 似乎有什么在不停地震动,仿佛非要博得她的关注。 桑雅宁没能睁开眼,迷瞪瞪得摸到手机:“哪位。” “桑雅宁。” 屏幕内外响起相同的声音,“你认真听我说。” 桑雅宁尚未缓过神。 那身披铠甲的少年已翻身上马,振臂高呼:“以吾身开路,护尔等前行!”12月24日,阴。 厚重的云交叠而行,似乎在酝酿一场许久未至的雪。 桑雅宁站于立身镜前,任由李苹替她整理v字领的鱼尾裙,稍许抬手,晕开唇边的胭脂。 李苹拉扯着腰带:“可以吗。” 桑雅宁摇头:“再紧一点。” 吸气,不断地尝试。 锁扣与孔/眼碰撞多次,终于啪得声搭入其中。 李苹松了口气。 桑雅宁抹去额间的汗水,将脸侧的发撩至耳后:“现在几点了。” 李苹:“七点十分。”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脚步声。 有工作人员在喊:“嘉宾准备进场。” 门打开,红毯近在咫尺。 桑雅宁轻轻提起裙摆,指尖搭着李苹的臂弯,垂眼,朝光亮汇集的地方去。 鞋跟高且细,每走一步都需格外小心。挂于丝带的金坠左右摇晃,将本就苗条的腰身衬得愈加纤细。 是胸口的雪白浸于光晕中,婀娜多姿的她像是从天边来的妖精。 或讶然,或妒忌,或窃窃暗喜...... 桑雅宁的出现无疑惊起所有人的目光,她仅需嫣然一笑,就足以成为全场的焦点。 摄像机像疯了似得,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 桑雅宁稍许颔首,似乎并不在意周遭的喧闹。 她接过前人递来的笔,在巨幕海报上签好自己的名字,继而转身,对着镜头莞尔招手。 不远处,主持人抱歉又兴奋地解释,原定嘉宾严浩虽因故不能来场,但仍祝愿泽海电影节举办成功。 “泽海的魅力就是新生电影的号召力!” 主持人抑扬顿挫地说完,将话筒递给桑雅宁,“从《我与他》到《恋慕》,我想泽海与雅宁的故事终将是未完待续。” 闪光灯依旧耀眼,各方的镜头都朝向他们。 桑雅宁微笑:“当然,我也非常荣幸能参与此次的开幕式。” 主持人眯起笑眼,嘴角似要裂到眉骨:“那么雅宁,你之后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寂静。 桑雅宁握紧手中的话筒,快要维持不住表情。 “雅宁?” “桑雅宁。” 严浩再次喊她。 桑雅宁一怔,赶忙关掉电视:“你说,我在听。” 严浩:“我接下了诸葛朝的角色。” 桑雅宁:“真的?” 严浩:“我会在泽海电影节宣布复出的消息,届时媒体必将变更焦点,你可以趁机离开。” “什么嘛。” 桑雅宁垂眼,“原来你也将我看成胆小鬼。” 严浩:“桑雅宁......” “严浩。” 桑雅宁走向窗台,昂首望着深沉的夜空。“你说过我可以做任何事,对吗。” 严浩:“嗯。” 桑雅宁笑:“那要你答应我,千万不许生气。” 严浩:“好。” 桑雅宁:“你不喜欢热闹,所以不要去泽海电影节。” 桑雅宁:“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咔嚓,咔嚓— 闪光灯的响召回记忆,桑雅宁侧目,正对上主持人窥探的视线:“真的什么都可以说嘛?” 主持人点头,表示在场的所有影迷都期待着她的新作。 桑雅宁从未拥有过影迷,这是句再低劣不过的讽刺之言。 她却抬眸,看向镜头后面的眼睛,扬唇,笑容甜美:“我与严浩老师合作的电影即将官宣,大家敬请期待哦。” “好,那么就请大—” 主持人刚说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等等,她说的是谁? 严浩? 那位消失于大众视野的影帝,竟然要和桑雅宁合作? 尽数看客齐刷刷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打字的手停住,转瞬又哒哒哒地敲击键盘。 一行行字条飞也似地弹入屏幕,红色的爆紧跟在桑雅宁的名字后。 #桑雅宁新电影# #桑雅宁严浩# #《长夜歌》官宣# ...... 泽海电影节最大的趣闻,不再是桑雅宁与张泽吾的‘老友重逢’,而是‘桑雅宁首搭影帝,严浩复出已成定局’。 摄影机蜂拥而至,记者们想从桑雅宁的口中问出最至关紧要的消息。 “桑小姐,你当真要与严浩合作吗?” “公开传播虚假消息是违法行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你是因为泽海影业的提携才能进入剧组吗?” 不断地,问题越来越尖锐。 桑雅宁试图遮挡刺目的灯光,却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朝前走。 李苹抬高胳膊,勉强护住她的脑袋。 拥挤,燥热,无法呼吸...... 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桑雅宁几乎要看不清远处的路。 不知怎么,有人突然踩住她的裙摆,肩膀的布料顿时下滑。 走光,露丑,成为笑柄...... 如果此时在大庭广众中摔倒,她必将会迎来更多的指责。 桑雅宁下意识捂住胸口,身体仍止不住前倾。 她想去抓李苹的手,可慌乱间竟是什么也握不住。 时间仍在无情地推移,面前的景象一寸一寸地变慢。 没有办法了。 谁也不会来救她。 桑雅宁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悬挂于长睫之间。 忽而,有人高呼:“诶,那是不是严浩?!” “是啊,是的,就是他!” 记者们骤然沸腾,纷纷像扑食的饿虎般奔向那辆单薄弱小的车。 桑雅宁仓促间回眸。 身穿制服的保安们已经拦出条路,全然挡住奔赴而来的媒体。 车门打开,一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出现于大众的视野。 是他,没错。 桑雅宁绝不会认不出严浩的手,心脏却骤然紧缩:‘严浩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受人质问。' 没有时间思考,就要大步奔向他。 “你在做什么!” 李苹低呵,“还嫌现场不够乱吗。” 桑雅宁无措地解释:“可是严浩—” 李苹:“如果你真心记挂他,现在就赶紧走。” 李苹:“别再传出更荒唐的绯闻。” 不远处,严浩已经迈入红毯,挺拔的身姿显于人群之中。 他的表情平静而漠然,对着各周遭的镜头挥手示意,从左至右,却唯独没有看向她。 人头再次攒动,全然挡住她朝他望去的视线。 实力派,备受赞誉,毋庸置疑的影帝。 严浩重新登顶于最光亮的位置,而彻底远离了她的世界。 纷拥的媒体像是一条显著的分割线,将他们清晰地划分为明暗两端。 “走吧。” 桑雅宁说,“我们该回去了。” 一切皆如严浩所料,他无论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桑雅宁坐在保姆车里,翻看着网络的最新消息。 大众皆对严浩的复出深表惊喜,却并不赞同他与自己合作。 可桑雅宁不在乎任何评论,她此刻只想知道严浩的想法。 滴滴,微博弹出提示。 主办方总算嗅到热点的气息,忙不迭地开启现场直播。 桑雅宁看向那个熟悉得有些刺目的名字,犹豫着,轻轻点了进去。 直播间内,一席西装的严浩坐在采访椅中,从容而淡定地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严浩老师,先前听您说不能来开幕式现场,我们同事都十分遗憾。” “但是今天也很荣幸啊,能够在这里亲眼见到您本人。” 严浩稍许颔首,没能做以表示。 “刚刚雅宁说啊,您最近有复出的打算,对吗。” “嗯。” “那具体是怎样的项目呢?” “后续官方会有通知。” “*严浩老师看起来很慢热啊。” 主持人讪笑着,“那么您作为演艺圈的前辈,可否点评一下雅宁呢。” 严浩抬眸,箭羽般的视线穿过镜头,径直落向屏幕外的她。 周遭安静得可怕,似乎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桑雅宁迎上严浩的目光,撑住平板的手指微微蜷曲。 ‘可爱,漂亮。' ‘我与她是私交很好的朋友。’ 桑雅宁期待着严浩能如实回答,可对方的语气却生疏而冷漠。 “桑雅宁吗。” 严浩说,“我认为她是一名颇具天赋的演员。” 第16章 他眺望星光 第19章 ◎“劳烦,让个座位。”◎ 颇具天赋的,演员? 弹幕仿佛受到巨大的刺激,开始默契地发送相似的内容。 或嘲讽,或鄙夷,或不可置信。 大众无法接受严浩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皆认定这番言论只是社交的场面话。 桑雅宁越看越气不过,换了个小号就要为自己发声。 字还没有打完,李苹就捧着热可可钻入车内:“怎么,谁又惹到你了?” 桑雅宁问:“你觉得我是天赋型演员吗。” “天赋?” 李苹沉吟着:“......你最多称得上努力吧。” 自从桑雅宁十八岁出道,李苹就一直担任她的经纪人。 李苹的想法必定是客观的,因为她比谁都要了解桑雅宁,所以严浩的话并不能当真了。 “我就知道。” 桑雅宁扔掉平板,环抱着双臂靠在窗边,“他尽会说好听的话。” 李苹:“但今天多亏了严浩,否则咱们不一定能逃出去。” 桑雅宁嘟囔:“我又没求他帮忙。”身体朝里侧了侧,蚊子哼似地说,“他非得卖我个人情,这简直是犯规。” 李苹回头:“你在嘀咕什么?” 桑雅宁惊得一颤,猛地夺过热可可:“我说让你开车!” 话落,白色奔驰箭一般地冲出去。 风吹过,是摇晃的叶片挡住它的影子。 桑雅宁明白,严浩在泽海电影节的惊艳登场,的确替自己挽回了许多口碑。 一来能够证明她没有撒谎,严浩与桑雅宁切实有项目合作。 二来,严浩的一句‘天赋型演员’,彻底拉高了大众对她的期待。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引来更多的人瞧她的笑话。 [@姜姜万岁:即使母猪会上树,桑雅宁都不可能有天赋。] [@ioo:太好了,内娱有救了,桑影后又要接戏了。] [@天使bb机:预求严浩的单人cut,可有偿+++++++++++] ...... 桑雅宁托腮看着屏幕,贝齿哒哒地咬住指尖,任由蓝光将面颊印得灰白。 正读得起劲时,电脑忽而黑屏。 桑雅宁抬眸,面前已是摆满了切好的水果。 “歇会吧。” 李苹说,“明早还要去剧本围读。” 桑雅宁后仰着伸个懒腰,继而趴在桌前,用牙签戳苹果:“我是真心好奇啊,现在都闹得如此难看,官宣的时候可要怎么办。”阖眸,叹气又摊手,“幸亏我机智,早前就签好合同,否则张利民肯定要反悔。”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桑雅宁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准备迎接李苹的唠叨。 却依旧是安静,被拆开的创可贴摆在眼前。 李苹:“给。” 桑雅宁:“?” 李苹努了努下巴:“你的手。” 桑雅宁困惑地垂眸,指尖的血早已经渗出来。她一怔,匆忙抹去那刺目的红,笑:“都怪最近要减肥,馋得我只能啃手指了。” 李苹不语,将敷贴覆于她的伤处。 桑雅宁:“等杀青之后,我就要大吃特吃。烧烤火锅自助餐,谁都不能拦着我,” 桑雅宁:“苹苹......你怎么不说话呀。” 李苹温柔地抚平翘起的胶布,语气依旧冷漠:“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明天的剧本围读不许出错。” 桑雅宁撇了撇唇,没吭声。 李苹:“听见没有?” “听见啦。” 桑雅宁咬着橙子嘀咕:“你简直比导演还严格。” “还有,把这个交给严浩。” “嗯?” 李苹在糖果盒上系好蝴蝶结:“同事之间不适合送太贵重的礼物。你先前说他喜欢甜食,这份巧克力是我托人从瑞士带的,纯手工限量版,绝对能送得出手。” 方盒边角有烫金的花纹,大师的签名正印于其上。 字母缠着字母,一连串的英文像是纠起的麻花,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李苹的心意,不是她的。 桑雅宁想象着严浩接过糖果时的笑颜,心里一刺一刺得很不舒服。 “干嘛非要选巧克力呀。” 桑雅宁没好气地说,“又不是过情人节。” 李苹:“这叫人、情、世、故,你懂不懂。” 桑雅宁哼哼着想说不明白,却见李苹曲起手指似要袭来,忙将糖揣进包里:“好的知道了你放心吧。” 桑雅宁与严浩在电影节上闹得这一出,不得不让《长夜歌》剧组更改拍摄计划。 原先的咖啡厅外围满媒体与狗仔,他们只能将围读会选在山沟沟中举办。 车开不上去,爬山要走十分钟。 李苹将桑雅宁送进别墅:“千万要记住啊,送礼时要隐蔽些。” 桑雅宁双手并用地推着李苹走,跟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明白啦明白,我先进去啦。” 说完,也没有等李苹答复。 她将包往肩上一搭,提步就朝里冲。 细高跟踏过台阶,桑雅宁气喘吁吁地站在会客厅前。 巧克力与玻璃罐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 她攸地驻足,垂在身侧的手轻颤着,是许久都未能触碰门把。 玄关外,隐约能听见演员们的交谈。 大家说笑着,彼此间似乎相处得非常不错。 桑雅宁的双腿却像被冻住,怎么也迈不出一步,只能任由阳光拖长她的影子。 “演员都来了吗。” 是导演的声音。 有人回答‘没有’,继而念出了她的名字。 桑雅宁一惊,本能地上前一步。 恰时,只听见吱的声响,屋内彻底归于安静。 门被踢开,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桑雅宁。 一个又一个,他们像是断电的人偶,在眼中欢愉消失的瞬间,表情也变得麻木而漠然。 “那个,大家好。”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桑雅宁扬唇,扯出最完美的笑,“我是饰演诸葛遥的演员,桑雅宁。” 依旧无人回应,沉默比讽刺更难以忍受。 导演清清嗓,编剧推眼镜。 桑雅宁被困在原地,攥了攥拳,从包里掏出巧克力:“今天初次见面,我给各位带了礼物,还望不要嫌弃。” 每个人两块,从左至右地挨个发了。 除却位短发男生冲她微笑外,在场的其他人并未作出任何表示。 严浩还没有到场,他的座位前已经摆好了茶和糕点。 桑雅宁看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名牌:“那个,我坐......” “你坐我这儿。” 话未能出口,已经有人回答。 桑雅宁回眸看,见是方才的男孩在冲自己招手:“雅宁姐,过来坐啊。” 男孩的长相白净,眉宇间有遮不住的少年气,笑时,唇边露出两颗虎牙。 他是演艺圈的生面孔,像是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桑雅宁拉开凳子坐在他旁边。 “我叫詹俊生。” 男孩笑着,朝她伸出手,“以后请多多指教。” 桑雅宁看向詹俊生的眼睛,他的目光真诚而更显单纯。 这是她进组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是等待许久才终于到来的甘霖。 “嗯。” 桑雅宁笑了,轻拍他的手掌,“詹老师,合作愉快。” 剧本围读在十分钟后开始,桑雅宁与詹俊生越聊越开怀。 詹俊生自称为刚入行的新人。 桑雅宁表示她也是碰巧才演了三两部戏:“最终的事实证明,我还是更适合唱歌。” 詹俊生又夸她送的巧克力好吃。 桑雅宁称赞他有眼光,表示这是瑞典大师的限量版:“看,这儿还有签名呢。”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笑了。 他们的欢乐因不和严肃的气氛,而显得实在突兀。 “哥,不进去吗?” 何立小声问。 严浩长久地站在门外,表情依旧平静,手背却隐显青筋。 何立顺他的视线望进去,眸子微微怔住。 桑雅宁在笑,在和一位年轻的陌生的男人笑。 不知两人聊到些什么,她似乎非常开心,梨涡泛起,眼角的褶皱都浸满愉悦。 “好看吗。” 严浩问。 “啊,那个。” 何立挠了挠脑袋,面颊有些红,“当然好—” 严浩:“嗯?” “我这人脸盲,看谁都一个样。” 何立讪笑着,又低头看腕表,“哥,咱们进去吧,否则再等就要迟到了。知道谁演江月不,说出来肯定吓你一跳,她就是......喂你往哪跑!” 严浩直奔着桑雅宁去了,目视前方,大步流星,似乎根本看不见周遭惊讶的视线。 严浩走到哪里,大众的视线就跟到哪里。 桑雅宁依旧聊得尽兴,甚至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你很喜欢听歌嘛,那你知不知道《鲸鱼》。” 第20章 詹俊生若有所思地点头:“有些耳熟,这是你的代表作?” 桑雅宁刚想说对。 詹俊生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俨然一副见鬼的模样。 桑雅宁:“你怎么啦。” 詹俊生喃喃:“老天爷,这是真的嘛。” 桑雅宁:“?” 詹俊生神神叨叨得,视线始终看向她的身后。 大抵是风,吹动窗台的帘纱。 光影顺势挪移,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木质香。 周遭明显比方才更安静,在场的所有人像是不复存在,一个个连呼吸声都没了。 桑雅宁无意间侧目,眸子忽而一怔。 长桌的光面上,倒影出一个高挑的熟悉的身影。 她张了张口,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自己靠近。 阴影一寸寸向前吞噬,视线因模糊而愈加眩晕。 啪的声响,是修长的手指搭住了桌沿。 桑雅宁不敢回头,躁动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拜托了,就当看不见我。’ 她慌乱地祈求着,却依旧听见那低沉的声音说— “劳烦,让个座位。” 第17章 他眺望星光 ◎“哥,你想吃糖吗?”◎ 寂静中,严浩的声音无比清晰。 即使桑雅宁没有回头,也依旧能感受到身后那些惊讶的充满探究的目光。 看客们总是带有恶意的揣测男女之间的关系,然后统一用‘不正当’三个字定义所有的感情。 ‘与绯闻女星牵扯过多并不算好事。’ 桑雅宁想,‘她应该主动与严浩划清界限。’ 可是......现在该如何回应呢。 桑雅宁捏着巧克力糖纸,两条细眉快纠到一处去。 “抱歉啊,严浩前辈。” 正当犹豫时,身旁传来笑嘻嘻的声音。 桑雅宁忙转头看。 詹俊生像学生般地举手,朝旁侧递了个眼神:“您的座位在最前头。” 可严浩依旧站在原地。 詹俊生咽了咽吐沫,又小声解释:“每个人的位置都定好了,大家都是按照名牌坐的。” 所以不能改,也换不起来,因为这不符合规定。 桑雅宁简直要给詹俊生鼓掌了,她绝对想不出比这更有力的理由。 “严浩老师。” 桑雅宁拿捏着晚辈的分寸,轻声说,“您不该坐在这里。” 严浩没有回答。 桑雅宁避开他的视线。 张利民瞧着情况不对劲,总算肯起身相劝:“严老师啊,这位置不好变动的,我们还是坐首席啊。” 话落,一群人开始闹哄哄地附和。 有个小个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先对周围鞠躬道歉,又拽向严浩的衣角:“哥,咱过去吧。” 喧闹中,严浩的视线如千万根尖针扎向她的后背。 桑雅宁用力攥住书页,腰背挺得笔直,根本不敢回头看。 分明是为严浩着想,她却忽而生出股内疚感,仿佛是自己背叛了对方。 滴答,滴答。 周围的吵闹许久未歇,桑雅宁紧盯着手腕的表盘,祈祷时间能走得更快些。 “......宁姐,雅宁姐。” 隐约得,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桑雅宁一怔,这才惊觉甲片已穿透白纸,死死地压在裹有敷贴的伤处。 依旧感受不到痛,红却一点点浮出来。 詹俊生关切地凑前问:“你怎么啦,没事吧。” “没事。” 桑雅宁笑,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刚才有些走神。” 詹俊生松了口气,又开始扯些乱七八糟的话。 桑雅宁听着,余光偷偷地看向前方。 严浩已经坐在男主演的位置,于导演与编剧的簇拥中翻看着剧本。 风波已经完全平息,大概不会再有人恶意揣测他与她的关系。 悬起的心这才落回胸膛,桑雅宁垂眼,轻轻地笑了。 严浩虽是沉闷的,是无趣的,可他生来就该被置于高处。 如此耀眼的人,绝不能落凡尘。 每位演员的桌上都摆有两块巧克力,样式与颜色皆为相似,一眼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桑雅宁的糖果挨着旁边男人的,边角紧贴边角,举止十分亲密。 严浩盯向面前的空荡,面色低沉。 何立:“哥,你想吃糖吗?” 严浩横去一记眼刃。 何立缩了缩脖子,是连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那白面小子仍在缠着桑雅宁讲话,后者表情平淡,似乎在顾虑些什么。 严浩想起桑雅宁方才灿烂的笑,搭在桌边的手微微攥拳。 詹俊生:“雅宁姐,你知道是谁演江月吗。” 桑雅宁说不知道。 詹俊生的眼睛却亮起来,神神秘秘地说:“是姜恩惠。” 桑雅宁错愕:“她不是在拍戏吗?” 詹俊生瞧一眼左右,将掌心拢在唇边,小声说:“对呀,就是这部,《长夜歌》江月嘛。我听到消息后才特意来面试的,没想到还真让我进组啦。” 桑雅宁望向严浩身边的名牌,那姓名被挡住大半,唯独一个‘惠’字格外侧目。 詹俊生:“姜恩惠可是我的偶像啊。” 詹俊生:“雅宁姐,你们是同档选秀出道的吧,等会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不,让我和她说句话就好。” 桑雅宁:“......不能。” 詹俊生失落得耷拉着脑袋,问‘为什么’。 桑雅宁咬一口巧克力,待唇齿间着充斥甜腻,才莞尔道:“因为我和她很久都没有联系了。” ‘人间妖精桑雅宁,至纯至善姜恩惠。’ 自从节目播出后,观众就常将姜恩惠的名字与桑雅宁摆在同处。姜恩惠是她的对照组,也是紧咬着不放的劲敌。 有媒体将二人称为选秀双子,还表示姜恩惠的成功就代表着桑雅宁的失败。 ‘正如众人所知,选秀的票数大都掺渣水分。’ ‘没有演技的桑雅宁,永远无法胜过颇具实力的姜恩惠。’ ...... 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命运在捉弄。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们竟然还会出现在同部电影里。 这一次,姜恩惠饰演纯洁善良的公主江月,而桑雅宁却成为邪恶善妒的反派诸葛遥。 身旁,詹俊生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讲述姜恩惠的好,仿佛他的偶像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人。 桑雅宁起初还能附和两句,渐渐得也不说话了,她想到了被严浩收藏在书柜里的专辑。 那张专辑虽然陈旧,但被保存得十分完好,一看就能看出其对主人的重要性。 可是严浩对她的签名并没有任何表示,显然她并不符合严浩的喜好。 “所以......” 桑雅宁喃喃,指尖忍不住扣弄伤处,“是因为姜恩惠吗。” 詹俊生:“你在说谁?” 桑雅宁遮掩地咳:“谁也没说。” 詹俊生:“我都听见啦,你在念我偶像的名字。怎么,你也觉得恩惠很可爱嘛。” 可爱,可爱,谁都没有姜恩惠可爱。 桑雅宁一摊手:“把巧克力还我。” 詹俊生:“啊?” 桑雅宁:“你去找姜恩惠要礼物。” 詹俊生边摇头边将糖果往口袋里塞:“不行不行,这可是大师限定版,” 桑雅宁哼了声。 詹俊生傻乎乎地笑了。 严浩的脸色比方才更沉。 张利民看一眼他,又低声问助理:“女主演怎么没到?” “听说不愿意爬山,只能花时间绕路。” “娇气得。再打个电话,要是还不到就别来了。” 张利民的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大家皆低头沉默,本要活跃的气氛再度归于紧张。 桑雅宁看向乖巧端坐着的詹俊生,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张利民是近期风头最盛的年轻导演,这部电影又是奔着获奖去的,各位演员纵使有天大的牌面,也要尽心尽力地顺着他。 选角助理忙着打电话,手捂话筒把姿态放到最低。 他先好声好气地劝,然后又喊姐又说明缘由,总算得到答复后却连大气也不敢喘,转头就和张利民解释。 “hello各位,早晨好呀。” 等了有五分多钟,紧闭的门才缓而打开。 姜恩惠身穿黑色的针织短裙,右手提鳄鱼纹挎包,耳垂上的香奈儿挂坠在阳光下一摇一晃。她神情自若地冲周围招手,全然不像是迟到赶来的人,“路上有点堵车,所以才来得晚了些。” “所以才来得晚了些。” 桑雅宁学她说话,临了仍忍不住嘟囔:“这儿又不是景区,怎么可能堵车呀。” 周围却是一片的附和,大家似乎都相信了姜恩惠的话。 第21章 桑雅宁悻悻然抬眸,随着众人的目光回眸看。 姜恩惠已经向严浩伸出手,白皙的脸上满怀笑意:“严浩哥,好久不见。” 枣红的玉珠悬在半空中,细碎的浮沉缓而落上她的指尖。 严浩却没有动作,只是轻轻点头:“嗯。” “好可惜啊。” 詹俊生喃喃。 桑雅宁扭头瞧向他。 詹俊生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姜恩惠:“要是我也能和她握手就好了。” 桑雅宁:“......” 编剧与导演又是一番介绍,剧本围读会才正式开始。 姜恩惠并没有因为严浩的忽视而沮丧,反倒从始至终都面带着笑容。 她念完第一句台词,转而看向‘诸葛朝’。 严浩缓而开口,然后整间屋子就彻底静下来。 大家默契地不再出声,专注地倾听着他的演绎。 桑雅宁想,严浩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以在转瞬间吸引全部人的注意。 一句又一句...... 心脏越跳越快,周遭的声音接连响起,下面就是她的部分。 桑雅宁紧张得开不了口,咽了咽吐沫,握笔的手仍在轻微发颤。 詹俊生:“公主,暮国使者已到,可否前去相见。” “相见?” 桑雅宁的声音在抖,“哪有当权者拜见俘虏的道理。” 詹俊生:“......属下失策。” 桑雅宁:“去把锦绣拿来。” 詹俊生:“是。” 桑雅宁:“跪下。” 桑雅宁:“犯错就要受罚,你莫要怪我狠心。周文,你应该知道的,在这世间我最信你。” ...... “停,停。” 张利民猛然拍桌,“诸葛遥的情绪不对。” 桑雅宁一惊。 张利民:“你既是上位者,又在担心什么?说个话抖抖霍霍得,干嘛啊,怕被人吃喽?” 周遭的视线都朝她而来,桑雅宁愈发不敢抬头,她生怕会撞上严浩失望的目光。 詹俊生:“那个导演—” 张利民:“还有你,周文。” 詹俊生打个寒颤。 张利民:“周文对诸葛遥过分迷恋到变态,他在接受诸葛遥的鞭挞时,语气怎么能毫无起伏?你像个木头一样,是在搞笑吗。” 张利民发着好大的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姜恩惠喝一口咖啡,慢悠悠地看剧本:“张导,别生气。人家毕竟才入行,出点错也很正常。” 詹俊生一个劲地点头:“对对,还望大家多多包容。” 桑雅宁无法反驳张利民的话,却也不肯接受姜恩惠的指责。 什么叫刚入行? 若要认真论辈分,姜恩惠还得排在她跟后面。 桑雅宁始终不愿低头,可偏偏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 她咬着唇,抗议似地一声也没吭。 恰时,吱的轻响打破僵局。 “导演。” 严浩起身说,“休息十分钟吧。” 第18章 他眺望星光 ◎“那你最喜欢谁。”◎ 没有人会忽略严浩的话,人们都对这位实力派演员深表尊敬。 张利民啪地合上剧本,双指按揉着眉心:“行,那就休息。” 话落,紧张的局势这才终了。 大家纷纷起身,该倒水的倒水,该闲聊的闲聊,气氛好不融洽。 桑雅宁趴在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詹俊生絮絮叨叨地念:“吓死我啦,张导也太凶了吧。诶,马上十一点了,雅宁姐,去不去吃饭?” 桑雅宁摇头:“不去。” 詹俊生:“那我在这陪你。”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离开。 桑雅宁的脑袋埋进臂弯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詹俊生:“雅宁姐,雅宁姐。” 桑雅宁没有回应。 詹俊生看一眼左右,见屋内空荡荡一片,也蹑手捏走地向外走。 哒。 锁芯相扣。 严浩推开门,再无法向前一步。 宛如薄纱的阳光倾斜而出,覆过墙角,白板,而后落于纤细的身影上。 桑雅宁正伏在桌前,瑟缩着,像只熟睡的猫似地将身体缩成一团。 许是姿势不太舒服,她皱了皱眉,将臂弯抱得更紧些。 有风吹过,帘纱徐徐摇晃。 严浩忽而想起那神奇的一天,桑雅宁也是这般靠在他的怀里,长睫低垂,双手搭于他的胸膛。 如此安静,又如此真切。 仿佛肌肤相近的触感依旧存在,掌心仍能感受到柔软至极的暖。 严浩出神地看向桑雅宁,松开了原先握紧的把手。 他早已分不清此刻到底身处何地,却本能地希望时间走得再慢一些。 “诶呦哥。” 攸地,何立的声音乍响于耳侧。 严浩惊得一颤,仓促间别开视线。 “怎么不进去啊?” 何立边问边抬头,似乎下一刻就会看见屋内的倩影。 严浩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去买两杯咖啡。” “咖啡?” “嗯,黑咖啡。” 何立挠了挠脑袋:“可是剧组送的茶还没喝完呢。” “让你去就去。” 何立悻然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严浩却又叫住他:“等等。” 何立:“还有其他事吗。” 严浩敲点着手机:“到这家店买荞麦三明治,培根换成鸡胸,不要煎蛋。” 何立举起手中的盒饭:“可是......” 严浩:“可是?” 何立将便当盒往桌上一放,摸到车钥匙就往外跑:“十分钟,我保证十分钟就送到。” 何立急匆匆地离开,脚步声由近及远。 同组的演员或在保姆车,或在会客厅用餐补妆,那白面小子则在到处找姜恩惠,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所以,这里只剩下他和她了。 严浩轻轻关上门,一步一步地朝桑雅宁走去,修长的手指穿过帘纱的影,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光。 风逐渐停歇,树影仍簌簌而动。 桑雅宁蹭了蹭臂弯,眉心的褶皱缓而松开,睡得似乎比方才更沉了。 寂静之中,心脏越跳越快,仿佛即刻就要冲出胸膛。 必须要冷静,不能再这样下去。 严浩稍许抿唇,克制地僵硬地挪开目光。 桑雅宁旁侧的位置空着,名牌上写有‘詹俊生’三个字。 严浩顿了顿,将牌子扣过来,弯腰坐在桑雅宁的身旁。 这一次,没有的任何理由可以阻拦他。 投于白墙的光线再度西斜,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 桑雅宁像是与严浩相反的磁铁,每时每刻都吸引着他的注意。 视线移开又回来,严浩忍了又忍,终是垂眼看向桑雅宁的睡颜。 桑雅宁大抵是真的累了,许久都没有睁开眼睛。她乖顺得像收起爪牙的猫,全然没有在镜头前的娇媚与嚣张。 严浩想起她在电影节上的表现,眉宇间的神色更为温柔。 乖张又机敏,的确符合桑雅宁的手段。 先是刻意示弱,而后在对方松懈时给出全力一击。 如果没有最后的插曲,这确实是一场颇为震撼的回归。可惜桑雅宁终归太单纯,才会落入记者们的陷阱。 严浩忘不了那时的场景,身穿华服的桑雅宁像只被豺狼围攻的兔子,瑟瑟发抖地站在人群之中。 她震惊地望过来,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现场。 “抱歉......我没有信守承诺。” 严浩喃喃,“可是那种情况,我实在无法放你一个人。” “所以桑雅宁,请不要怪我失约。” 桑雅宁似乎听见了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严浩微微怔住,缓慢地俯下身,试探而小心翼翼地问:“你原谅我了吗?” 桑雅宁的侧脸与臂弯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似乎给予了回答:“......嗯。” 严浩以指节轻蹭鼻尖,拳头遮掩上扬的唇角:“嗯。” 窸窸窣窣,树叶摇晃着谱写出奏鸣曲。 刚巧有人经过窗外,笑声随着风落入屋中。 桑雅宁动了动,脸庞的长发顺势滑落,不偏不倚地搭在她的唇边。 她努唇,似乎想弄掉那恼人的发丝,未果,又挣扎得更厉害。 严浩屏住呼吸,悄悄地伸出手。 光的宽度越窄而近乎消失,圆润的指尖正要触及她的发稍。 恰时,传来砰的声响,是门重重得撞到墙上。 “哥,我买来啦!” 严浩触电般地收手。 何立像展示战利品似地提起两只食品袋:“十分钟,准点送达!” 云层交叠而行,原先刺目的光瞬间暗下来。 严浩默然看向满脸兴奋的何立,微微压低眉头:“......” 第22章 “那个啥,我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隐约间,桑雅宁似乎听见有人略带歉意地问。 她吗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了一个熟悉得有些陌生的背影:“严浩?” 话落,那身影骤然僵住。 严浩没有回头。 桑雅宁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那站在门边的小个子男人,困惑地问:“你是......” “我叫何立。” 男人指了指严浩,挠头笑,“是严老师的经纪人。” 桑雅宁:“原来就是你在追女团啊。” 何立一愣:“什么女团?” 严浩以拳掩唇:“咳。” 何立似乎才想起来:“哦哦,你是在说《加油吧少女》吧,我的确该是节目的忠实粉丝。” 桑雅宁偷瞄着严浩,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严浩却一直背对着她,似乎想要藏起所有的情绪。 桑雅宁咬唇,故意大声问:“那你最喜欢谁。” 何立:“应该是......姜恩惠吧。” 姜恩惠,姜恩惠。 桑雅宁根本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她希望严浩否认,可对方依旧没开口。 都说经纪人就是演员的传声筒,那么何立的话显然代表严浩的意思。 “哼。” 桑雅宁没好气地嘀咕,“喜欢看选秀的都不是好人。” 何立瞧了眼严浩,讪笑着不敢回答。 “桑雅宁,你这么说可就太武断了吧。”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桑雅宁抬眸。 姜恩惠正靠在门边,慵懒地看过来:“你好歹也是选秀出身,总不能拿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吧。” 桑雅宁兴冲冲地想要反驳。 严浩却率先开口:“姜恩惠,摄像机在录影。” 先前两人独处时,严浩是半句话也不肯说。 这会儿一瞧见姜恩惠,他倒变成善意提醒的好前辈了。 桑雅宁只得把话咽回去,心里是越发的不痛快。 “呀,我忘了。” 姜恩惠惊讶地抬手,贴有碎钻的指尖掩着唇,转瞬又蹙眉,“那之前的围读是不是也录进去了?” 话落到地上,许久都无人回答。 姜恩惠笑眯眯地问何立:“我亲爱的粉丝,你觉得的呢。” 何立的后脖颈直冒汗,咽了咽吐沫:“应,应该是的。” “看来导演还准备了花絮啊。” 姜恩惠若有所思:“但是桑雅宁,作为你的前前同事,我真心奉劝你一句,还是早点离开这个项目吧。” 奉劝一句,趁早离开。 姜恩惠说得理所当然,好似退出剧组是她的本分。 桑雅宁:“......凭什么。” 姜恩惠瞥向摄像机:“就凭你爱面子。如果不想电影播出后成为笑话,趁早放弃就是最好的选择。” 桑雅宁:“你觉得我的存在就是笑话?” 姜恩惠:“”对,而且诸葛遥本身也是笑话,从某中意义上来说,你们当真很相配。” 话落,是短暂的寂静。 桑雅宁攥了攥拳,猛地推开桌子。 严浩想拦住她:“桑雅宁......!” 桑雅宁拂开他的手,大步奔向姜恩惠:“这样有意思吗。” 姜恩惠无所谓地耸肩:“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也别太敏感。” 何立试图劝:“两位都消消火,工作没必要太认真嘛。” 桑雅宁紧盯着姜恩惠。 后者挑衅似地扬起眉头。 严浩跨出一步,正欲挡在桑雅宁身前。 “姜恩惠,你说错了。” 恰时,桑雅宁开口,语气比预想中镇定。 迈出的双腿骤然收住,严浩站在原地,看向她逆光的背影。 桑雅宁:“诸葛遥是骄傲的,是有野心的,哪怕身处困境,哪怕知道必将会失败,她也没有考虑过放弃。” 桑雅宁:“她或许可悲,或许值得同情,但她绝对不是你口中的笑话。” 桑雅宁:“姜恩惠,你不懂诸葛遥也不理解剧本。比起与我争论,你更应该去分析人物。” 窗外有层蒙蒙的雾,惊起的歇鸟又落于另一处枝头。 何立小步挪到严浩身旁,拢起的掌心抵在唇边:“哥,这话怎么像是你说的。” 严浩没有回应。 何立忍不住探身,偷偷望向他的眼睛。 严浩的眸间有说不出的赞许与骄傲,他看着桑雅宁,就好似在眺望天空中最亮的星。 【作者有话说】 何立:辛苦的不是导演,是夹在其中的我。qaq 第19章 他眺望星光 ◎再等一等。◎ 气氛愈加紧张,严浩却已经放弃阻拦的想法。 何立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情况。 桑雅宁始终挺直腰背,俨然不畏惧面前的挑衅者。 姜恩惠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许久才一字一顿地问:“你*在教育我?” “不要误会。” 桑雅宁摊手,“我暂时没有当老师的想法。” 姜恩惠气得嗤笑:“你是不是疯了。” 桑雅宁:“姜小姐,在镜头面前要注意素质。”抬手,轻拍姜恩惠的肩膀,“我只不过讲句实话,你有什么好敏感的。” 桑雅宁轻飘飘地将说教还回去,姜恩惠则被自己的话噎住,张了张口却无从发作。 严浩笑了。 何立随之松一口气。 桑雅宁转身想走。 姜恩惠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桑雅宁,你还以为自己是风光无限的大明星吗?” “泽海影业已经将你抛弃,你又凭什么与我叫嚣!” 疼,好疼。 压住皮肉的尖甲仿佛要刺进心里。 沉默中,浓郁到刺鼻的白花香扑面而来。 桑雅宁盯着姜恩惠的眼睛,搭在身侧的手攥起拳头。 不要害怕,尽管去大声驳斥,因为这本就是属于每个人的权利。 她这般催促自己,紧抿的唇就欲轻轻张开。 “明星又如何。” 恰时,另一道声音响起,“风光无限就代表高人一等?” 桑雅宁愣住,下意识要侧身躲避。 可严浩已经走至她的身旁,抬眸问:“导演,您觉得呢。” 话落,钳住腕部的力量骤然消失。 白皙的皮肤上留有一个又一个月牙状的指印,如此清晰的痕迹短期内也无法消退。 桑雅宁拉低衣袖,试图藏起这些伤痕,她不想因此再受人同情。 张利民环抱着双臂站在门前,冰冷的目光斜切而来。 姜恩惠的手抬起又垂落,半晌才讪笑着说:“严浩哥,你误会啦。” 桑雅宁皱眉。 姜恩惠:“我和雅宁是老朋友,刚才不过是在闹着玩呢。况且张导的眼光这么好,能进剧组的可都是人物。” 姜恩惠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言语间依旧在阴阳怪气。 桑雅宁哼了声:“姜小姐真是谦虚,我可当不了您的朋友。” “行了。” 张利民开口,“你们是来围读剧本的,不是来参加什么茶会话。要叙旧就出去叙,别在工作场所找难堪。” 姜恩惠的笑容僵住,轻咳着转过脸。 桑雅宁撇了撇唇,也不再吭声。 张利民:“还有桑雅宁,你既然对诸葛遥理解颇深,就要用实际行动诠释想法,知道了吗?” 桑雅宁一怔,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 张利民的表情依旧严肃,可言语间的赞许却骗不了人。 对方显然听见了方才的对话,并且认可她对诸葛遥的分析,所以她的观点没错,她能够饰演好这个角色。 桑雅宁的唇轻颤着,终是忍不住笑出来,杏眸弯如皎月,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导演!” 张利民清嗓咳,示意她再接再厉。 桑雅宁已经无从做出回应,迫切地转眸,想要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她比任何适合都渴望得到严浩的表扬。 视线再往后一些,眼见就要触及那宽阔的肩膀。 “差点忘记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姜恩惠却慢悠悠地开口,似乎连笑意都满怀讽刺,“是为我准备的礼物吗。” 桑雅宁闻声看去,眸子狠狠一怔。 那米色的印有小熊的口袋,是她最喜欢的西点店的包装。 她酷爱这家的三明治,每次都会央求李苹去买,却总舍不得吃,直到保鲜期的最后一天才小口小口地咽下。 在选秀节目拍摄时,桑雅宁曾将其作为伴手礼,满心欢喜地与搭档们分享。 白晓礼貌地道谢,姜恩惠却是连看也没看一眼:“抱歉啊,我不吃这种平民的食物。” 可是现在,姜恩惠全然换了副态度,笑盈盈地说:“我最喜欢熊吉屋的西点啦,谢谢你呀,我亲爱的粉丝。” 桑雅宁沉默地看向何立。 后者面红耳赤,嘴巴张开又闭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23章 姜恩惠想要拿袋子里的餐点,何立始终没肯撒手,无助地看向身旁人。 严浩启唇,似乎下一刻就要予以回答。 桑雅宁抢先说:“各位聊,我先不打扰了。” 话落,周遭静了一静。 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她。 桑雅宁:“之前老是因为紧张失误,所以我先出去缓一缓。” 张利民表示认可。 编剧也安慰她要尽量放轻松。 桑雅宁皆点头答应了,转身向外走。她假意并未察觉严浩望来的视线,而命令自己坚决不能回头。 桑雅宁讨厌和别人抢东西。 况且那只是块再普通不过的三明治,既然姜恩惠要,那就直接给她。 桑雅宁关上门,试图挡住身后的嘈杂,脚步迈得飞快,可依旧无法甩掉心中的沉郁。 她已经足够的洒脱,为什么还会觉得失落呢。 桑雅宁怎么也想不通,懒懒地趴在护栏边,眺目看向远方的光景。 云叠着云,山峦藏在淡薄的雾中,墨黑与青黛相间而行,偏是勾勒出熟悉的眉眼。 “严浩......” 桑雅宁喃喃,指尖反复拨弄着袖口。她想起那句略带撒娇意味的‘严浩哥’,心里忽地又是一阵不痛快。 严浩。 严老师。 严前辈。 分明有这么多种不同的称呼,姜恩惠硬是要用‘哥’来彰显自己与严浩的亲近。 “真讨厌。” 桑雅宁忍不住嘟囔,发泄似地扯掉糖纸,“怎么哪里都能遇上她。” 狠狠地咬一口糖,唇齿间却尝不到丝毫的甜,耳畔总响起姜恩惠矫揉造作的声音。 桑雅宁用力嚼着巧克力,脑海里再度浮出那两人的脸。 此时此刻,姜恩惠肯定又在缠着严浩聊天,以她造作的性格,必然会将白的说成黑的,然后大声诉苦自己的委屈。 桑雅宁越想就越焦躁,是连半刻也待不下去了,脚底似踩着风,急匆匆往回赶。 穿过阳台与走廊,足尖踏上红色的地毯。 砰地撞开门,呼吸尚未平复。 桑雅宁着急慌忙地抬头,就见屋内的人齐刷刷地望过来。 姜恩惠正环抱着双臂坐在原处,唇线紧抿,脸色并不好看。 詹俊生冲桑雅宁招手,示意她赶紧进屋。 桑雅宁小声对张利民说了句抱歉,弯下腰,迈着碎步朝里奔,路过前排时,还不忘侧眸去看。 桌上空着,凳子旁也没有。 很显然,姜恩惠并未收到何立的礼物,那印有小熊的口袋还好好地放在角落里。 心里莫名舒坦了。 桑雅宁清清嗓,昂首挺胸地朝前走,整理好裙摆才缓而落座。 詹俊生问:“雅宁姐,你跑到哪儿去了。” 桑雅宁轻描淡写地说:“散步啊。” 詹俊生瞪大眼睛:“这种时候还能散步,你心态可真好。” 桑雅宁笑:“就是太紧张才想去逛逛。” 詹俊生:“那你吃饭没有。” 桑雅宁摇头:“我最近要减肥。” 话落,有什么东西撞向小腿。 桑雅宁垂眼看,是一颗沾有露水的苹果。 詹俊生:“水果既能抵饱还不会胖,多少吃两口,低血糖可难受了。” 桑雅宁怔了怔:“这是给我的?” 詹俊生将苹果塞进她怀里:“对啊。” 桑雅宁嘟囔:“我还以为你只想着姜恩惠呢。” “我们恩惠不喜欢苹果。” 詹俊生挠头傻笑,“她喜欢草莓和水蜜桃。” 桑雅宁咬牙:“......那我还得谢谢你?” 詹俊生小声说:“不客气。” 桑雅宁被噎个正着,发泄似地将那果子丢进包里。 大概是因为彻底与姜恩惠撕破脸,但转而获得张利民的认可。 桑雅宁的状态比先前好许多,每句台词都念得十分清楚,甚至连间隔的喘息都满怀情绪。 渐渐得,大家都不说话了。 张利民时而点头,时而在纸面勾画,却再也没有出言打断。 桑雅宁读完最后的台词,长嘘一口气,不自觉地朝严浩看去。 对方正专注于台词,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桑雅宁垂眼,扬起的唇角僵在脸侧。 詹俊生害怕张利民,全程捧着书本不敢抬头。 严浩的台词功底照旧卓越,每逢开口都像是在现场演讲。 姜恩惠反倒经常出错,越到后面表现越差,几番与助理沟通说需要休息。 张利民不同意,编剧也无从再劝。 姜恩惠只能硬着头皮读,没有等围读会正式结束,就早先起身离场。 “明早八点,还在这个房间。” 张利民敲点着白板,看向姜恩惠的助理,“听清楚,不允许有任何理由迟到。” 助理抱着姜恩惠的羽绒服,一个劲地点头说好,临了又道歉又保证,承诺她们肯定准时到达。 桑雅宁给李苹发消息:“什么时候来接我。” 李苹没有回复。 桑雅宁:“剧本围读结束了,导演说我表现得不错。” 许久,手机依旧安静。 桑雅宁的指尖越点越快:“忙完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在大厅等你。” 风推着云,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姜恩惠趾高气昂地向前走,全然不理会跟在后面的助理。 有名有姓的演员大都在经纪人的护送下离开,暮色逐渐降临,会客厅内只留有桑雅宁与詹俊生两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 桑雅宁问。 詹俊生说自己在等车,又问:“你呢。” 桑雅宁将手机反扣于膝头:“我的经纪人很快就到。” 云压得更低,已有斜斜的雨丝落于丛林间。 詹俊生:“真好,我也想有经纪人。” 桑雅宁安慰,表示他迟早会拥有与其他演员相同的待遇。 詹俊生却并不自信:“雅宁姐,我要是有你的悟性就好了。点拨两句就开窍,再复杂的剧本也能够驾驭吧。” 桑雅宁从没想过会被人称赞为有悟性,一时半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詹俊生的表情依旧诚恳,仿佛所有的言论都是真心话。 桑雅宁笑:“找准方法就好,实践起来并不难。” 詹俊生可怜巴巴地望向她,像只讨食的小狗:“什么方法。” 桑雅宁清清嗓:“我只说一次啊,你可要认真听。” 残存的阳光尽数消失,落地的雨滴越来越密集。 黑色奔驰停在靠边的树影里,车内亮着暖调的灯光。 何立回头问:“哥,咱不走吗。” 雨水顺玻璃滚落,视线越来越模糊。 严浩依旧看向远方的窗户,轻声说:“再等一等。” 第20章 他眺望星光 ◎“詹俊生知道吗。”◎ 雨水敲打着窗台,枯叶摇晃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 桑雅宁念书时的成绩很好,院长常说,她是院里最聪明的孩子。 哪怕已经过去十多年,桑雅宁也没有忘记最有效的学习方法,先将问题由繁化简,然后一句一句地分析。 詹俊生闷头记笔记,短短十分钟就写满了两页纸。 直到铃声响起,他才兴致缺缺地放下笔:“雅宁姐,你的解说就是这个,顶呱呱。” 桑雅宁笑:“少来,你可别捧杀我。” “天地良心。” 詹俊生拍着胸脯保证,“我可没见过比你还专业的老师。” ‘更专业的老师吗。......' 桑雅宁再度想起严浩的脸,垂于身侧的手攥紧口袋里的玻璃瓶。 她起先对演戏并无兴趣,是严浩一点点将她领入正轨。如今她能获得导演与同行的认可,最该感谢的人就是严浩。 雨越下越大,窗外根本瞧不见路人的踪影。 严浩肯定早就已经离开了,他本就没有义务为不相干的人停留。 桑雅宁明知如此,却仍捏住页角,试图忽略那压在心口的莫名的酸涩。 铃声结束,詹俊生在与来电者通话,先点头说“好的”,再匆忙补充“我马上就到”。 桑雅宁:“是车来了吗。” 詹俊生表示司机就在外面等。 桑雅宁起身:“我和你一起走。” 风将窗帘吹得来回飘,屋内仅剩下两人的身影。 詹俊生将本子和笔塞进包里,抬手把两侧的灯全都关了。 啪嗒,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桑雅宁不禁打个寒颤,攥紧了肩边的包带。 好可怕。 黑黢黢的角落里仿佛藏有怪物。 可詹俊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连这唯一的响也将即刻消失。 桑雅宁啪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喂,你等等我!” 话落,没有回应,哗啦啦的雨帘外瞧不见詹俊生的身影。 第24章 桑雅宁刚想去追就被雨水打回,看着脚旁的深洼是连一步也迈不开。 昨日分明是大晴天,这会的暴雨却许久未停。 桑雅宁忘记带伞,只能站在原地给李苹打电话,举了会手机,又用袖口蹭去屏幕上的水。 对方不知在忙些什么,始终都没有回应。 哗啦! 忽地一声惊雷震碎黑幕,瘦削的树影在强光的映照下形如鬼魅。 桑雅宁愣住,颤抖的指尖打不出完整的字。 鞋带却在这时散开,白细的布带浸入泥水里。 四周湿漉漉得,连放包的地方也没有。但必须要握紧手机,否则一个不注意就会错过李苹的消息。 桑雅宁只能别扭地夹住挎包,勉强弯下腰,用仅剩的手指去系鞋带。 秋雨渐凉,风像刀片似地刮过脸庞。 一下午没用正餐,胃又不争气地开始抽痛。 桑雅宁几番拉扯布条,可始终也无法系出完整的结。 是越着急越乱,手机偏在此时发出震动。 桑雅宁想去接电话,夹住的包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两只手里都拿这东西,根本抽不出空去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挎包掉落,砸入脏兮兮的水潭里。 水珠溅起,粉白的皮革瞬间被泥污覆盖。 桑雅宁将手机举至耳边,努力地伸手去够:“苹苹,你到了吗。” 话落,没有回应。 桑雅宁又朝外挪了些,任由飘泊的雨滴打湿肩膀:“怎么不说话?我就在门外等你。” 指尖正要触及包带,恰时,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捡起。 桑雅宁微怔。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桑雅宁,抬头看。” 隔着伞面边沿,滴滴拉拉的水落下来。 桑雅宁先是瞧见那单薄的唇,而后才望向严浩的眼睛,微光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更显温柔。 嘴唇轻颤着,想说些体面的话却开不了口。 她僵硬地起身,许久才轻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在等你。” 严浩将擦干净的包还给桑雅宁,“和詹俊生谈完了。” 是极为肯定的语气,仿佛他已经见证了所有。 “嗯。” 桑雅宁的指节蹭着鼻尖,老老实实地说,“詹俊生问我该如何演戏。” “你教他了?” “对啊,我们都是新人演员,应该互相帮助。” 严浩没有再说话。 桑雅宁磨搓着衣角,小声问:“你要回去了吗。” 严浩:“嗯。” 桑雅宁牵强地笑:“那我就不送你啦。” “你想继续待在这?” “不是,我要等李苹。” 严浩:“雨天路滑,车上不来。” 严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桑雅宁怔了怔:“去哪里。” 严浩避开她的视线:“我送你回家。” 桑雅宁刚想说不方便,垂眼却看见严浩的裤腿,那浅色的布料已被浸湿,正软趴趴地贴着脚踝。 应该很冷吧,他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桑雅宁从包里掏出暖宝宝,用掌心捂热了才递出去:“给你。” 严浩一愣:“?” 桑雅宁将物件塞给他:“揣在怀里就行,会很暖和的。” 粉色的印有小兔图案的手包,源源不断地将绵柔的热量送入皮肤。 严浩捧着这精巧的礼物,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喉结滚了滚,许久才如牙牙学语的孩童般开口:“......谢谢。” “别客气嘛。。” 桑雅宁笑,转瞬又犹豫道,“我确实想和你回去,但你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 严浩:“你说。” “能再帮我拿一下包嘛,我的鞋带散了。” 桑雅宁踢弄着地面,嘟囔,“事先声明啊,我可没有犯矫情。只是周围太潮湿了,实在不方便。况且......”贝齿咬着唇,声音越低,“我不喜欢雨天。” 桑雅宁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竟然会在严浩的面前吐露真情。 大概是受詹俊生的影响吧。 桑雅宁也希望有人像了解姜恩惠厌恶苹果一样,能知晓她真正的喜好。 一秒,两秒,三秒...... 雨水敲打着伞面,尼龙布的震颤声比鼓点更清脆。 桑雅宁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咽了咽吐沫,却讲不出任何挽救的话。 “拿着。” 严浩说。 桑雅宁懵懵懂懂地抬眸:“什么?” “雨伞。” 桑雅宁晕乎乎地接过伞把,指尖触及严浩残留着的体温:“你......” 话未说完,眸子恍然一怔。 严浩半跪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两根潮湿的布带,交叉,缠绕,然后紧紧地束起。 桑雅宁愣在原地,搭着伞把的指尖轻微蜷曲,耳垂越涨越红。 渴,热,躁动。 从未有过的痛苦疯狂折磨着她,她本能地想要逃,僵住的双腿却无法迈出一步。 扑通,扑通。 桑雅宁注视着严浩的发顶,在磅礴的大雨中聆听心跳的声音。 她讨厌雨天,讨厌潮湿又沉闷的空气,讨厌惊雷乍起时万籁寂静的落寞。 可是此时此刻,桑雅宁竟祈祷着时间能走得更慢一些。 没有闪烁的灯光与镜头,也没有刻意的掌声与恭维。 在大雨中,在不会被发现的角落,那不知名的感情疯狂滋长着,如同蹿起的藤蔓在啃食她的血肉。 说不明缘由,也无法挣脱。 桑雅宁缓而垂手,让那深棕的伞拢住严浩的身体。 周围分明黯淡无比,视线依旧格外清晰。 她凝神望去,隐约在修长的脖颈后瞧见某个熟悉的印记。 圆形的,小小的,像是一颗痣。 桑雅宁的手一颤。 恰时,严浩抬起头来。 桑雅宁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目光,愣了愣,才仓促地别开眼:“谢,谢谢。其实我会系鞋带的,你不用这样帮我。” 严浩掸掉溅落在衣襟的水渍:“你讨厌下雨。” 桑雅宁点头:“嗯。” 严浩:“詹俊生知道吗。” 桑雅宁摇了摇脑袋:“我没告诉他。” 大抵过去两秒,严浩才开口:“收拾好就和我走吧。” 严浩转身背对着她,难以窥见具体的表情。 桑雅宁却能从那起伏的气息里听出愉悦的情绪,困惑地皱了皱眉,倒也听话地跟过去。 两人走至车旁,谁也没有触及把手。 那门就自个打开,何立探出头,先看向严浩“哎呦我的亲哥,你可算回来啦”,又望向桑雅宁,笑:“这么巧啊,桑小姐也在。” 这笑容实在太生硬,换做是谁都能明白他是在打趣。 桑雅宁也扯高唇角:“哈哈,真巧。” 严浩看一眼何立。 后者立马将暖气都打开:“外面冷,快进来坐吧。” 严浩与桑雅宁并肩坐在后排,何立边操纵方向盘边用余光往后瞄。 山路颠簸,横生的树叶刮着两侧的窗户。 胃部又开始疼,像是有电钻在不停地往里捣。 桑雅宁轻轻捂住小腹,转过脸,试图去用风景来消减注意力。 严浩看向她:“饿不饿?” 桑雅宁赶忙说没事:“休息时吃了水果,垫吧垫吧还可以。” 严浩没有回答。 何立顺口问:“今天剧组没发水果吧,” 桑雅宁笑:“是詹俊生给我的。” 话落,车内骤然安静。 何立打个寒颤,是连头也不敢回了。 不知又过去多久,寂静的车内才传来纸袋摩擦的声音。 严浩:“胃难受时要吃些暖和的才好。” 桑雅宁寻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两只憨厚的熊口袋,正笑眯眯地坐在她身旁。 严浩轻声说:“这是刚热过的荞麦三明治,里面还有橙汁和咖啡。” 西式简餐显然要比什么苹果更精致,况且店铺与菜品皆符合她的喜好。 严浩稍许昂首,满怀欣喜地等待着桑雅宁绽放的笑容。 车驶出山道,眼前的路顿时宽阔许多。 严浩看向她姣好的侧颜,微微恍神,像是被蛊惑般扬起唇角。 路灯敞亮,下了两小时的大雨终于有停歇之势。 桑雅宁转眸,小鹿般的杏眸迎上他的视线。 严浩忍不住开口:“如果你—” “抱歉。” 桑雅宁却打断他的话,眼神比秋雨更凉,“我不需要。” 第21章 他眺望星光 ◎“嗯,他说很喜欢。”◎ 大雨已经停歇,弥留的水珠仍在缓而滚落。 车行驶于宽阔的大路上,狭窄的空间内再无人言语。 严浩依旧握着那只可笑的口袋。 桑雅宁固执地扭过头,搭在膝头的手却攥紧裙摆。 第25章 食物的香味勾引着她的胃,再美妙的音乐也丧失曲调。 放在包里的玻璃瓶仿佛有千斤重,既无法取出,又舍不得丢弃。 十分钟前,她冷漠地拒绝了严浩的关切。 严浩也一句话没说,只是平静地点头答应。 很显然,现在并非送礼的时候。 桑雅宁咬着唇,一点点地朝旁边挪。 直到肩膀完全贴住窗台,是连半寸的空间也没有了,她才悻悻然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唯有橙黄的路灯提供星点的亮。 斑驳的玻璃上倒映出严浩的侧颜,他像尊雕塑似地坐着,唇线紧绷,神色阴郁难测。 ‘没必要愧疚。’ 桑雅宁在心里说,‘我本就有拒绝的权利。’ 况且这件事是严浩做的过分,他怎么能将姜恩惠拒绝的东西再送给自己? 桑雅宁越想越委屈,发誓从今往后都不要吃三明治了。 这时,车停住。 何立小声问:“雅宁姐,是这儿吗?” 桑雅宁一把推开门:“是的,没错。” 何立:“可这离小区门还远着,要不我再把车往前开些?” “不用。” 严浩开口,“桑小姐最在乎名声,不能再传出绯闻。” 严浩的语气始终平稳,桑雅宁却隐隐听出讽刺的意味。 委屈瞬间化为愤怒,她刻意扯高唇角:“对,就是这样。正所谓师徒情深,还得是严老师了解我。” 严浩别开脸,并未回应。 桑雅宁又看向驾驶座,笑:“辛苦你啦,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何立:“那个,雅宁姐—” 还没说完,桑雅宁再次抢过他的话:“差点就忘了,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严浩悄悄地侧目。 桑雅宁却将那精巧的瓶子扔到何立怀里。 何立:“?!” 桑雅宁:“九十九颗草莓糖,纯鲜果熬制,没有任何添加剂。” 桑雅宁:“难过的时候吃一颗,饿了的时候再吃一颗,会让你烦闷的生活更加甜蜜。” 桑雅宁:“这时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哦,你可千万不能送给某些人。” 桑雅宁咬紧牙关,将‘某些人’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楚。 何立呆若木鸡地瞅着怀中的小瓶子,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桑雅宁关上门,临了又笑着招手:“何先生,再见。” 何立:“再,再见?” 一阵风。 席卷而来的云遮住月光。 桑雅宁哼地挺直腰,像打胜仗的将军般气势汹汹, 哒哒,哒哒。 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任由这声响从东边传至西头。 “哥。” 何立颤颤巍巍地拿着糖果瓶子,活像捧了颗即将爆炸的手/雷,“这个糖—” 严浩:“是桑雅宁给你的。” 何立:“别别,雅宁姐是在借花献佛。”说着,就要将瓶子递出去,“我知道,哥,你最喜欢草莓糖。” 严浩拦住他:“你拿着吧。” 何立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呀?” 严浩侧目看向桑雅宁的背影:“这是她的心意,如果知晓你推脱,她会不高兴。” 碎光落在透粉的糖果上,小巧的瓶中像是装满一颗又一颗的星。 何立无言,顺着严浩的视线望去。 桑雅宁已经走入小区,长发飘飘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 “何立。” “嗯。” 严浩疲惫地合眼:“开车吧。” 何立:“回近乡村吗。” “不。” 严浩说,“我要在附近租一间房子。” 空荡的广场并无旁人,树叶晃动的声音像是喃喃低语。 桑雅宁不由得裹紧外套,想要快些离开,双腿却越来越沉重。 一步,两步,三步...... 她渐渐走不动了,勉强扶住栏杆,一点点弯下腰来。 ‘真糟糕。’ 桑雅宁咬唇,‘精心准备的礼物没有送出去,还轻易拒绝了严浩的关心。’ 严浩大概很失落吧。 他的笑容凝固于唇角的那刻,眼里的光随之泯灭,那双本该璀璨的眸子彻底暗下来。 桑雅宁忘不了严浩的表情,搭于栏杆的手逐渐攥拳。 严浩或许再也不愿意和她讲话了,他们终究无法成为祸福相依的挚友。 晚风又起,口袋里的手机缓而传来震动。 桑雅宁接听。 那头传来李苹急切的声音:“桑雅宁,你到家了吗。” 桑雅宁:“嗯。” 李苹:“我一整天都在开会,老板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让我去带新人。” “.....你答应了吗。” “怎么可能。” 李苹又叹气又叫苦,“这群人真是吃饱撑得,拒绝还要写申请。我忙着找资料,才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没事。” 桑雅宁轻声说。 李苹:“今早忘记准备伞了,你回去的时候有没有淋雨?” 桑雅宁低下头:“没有。” 李苹说,那就好。 桑雅宁咬唇,指尖磨搓着衣袖:“苹苹,你知道江月的演员是谁吗。” “是谁?” “姜恩惠。” 安静了两秒,李苹才笑着说:“这算不算缘分,两个人竟然都姓江。” 桑雅宁也笑了,沉闷的心情缓和许多。 她踢弄着脚旁的石子,与李苹说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最后的最后,再度重申自己受到了张利民的表扬:“导演非常看好我,还夸我对诸葛遥的理解十分到位呢。” “那你要感谢严浩。” 李苹问,“对了,巧克力给他了吗。” 桑雅宁一怔,片刻才若无其事地按密码:“嗯,他说很喜欢。” 李苹还欲继续探究。 桑雅宁却抢先说:“我先去洗漱了,明天见面再聊。” 李苹:“诶我还没—” 话未说完,桑雅宁已经挂断电话。 屋内骤然安静,似乎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桑雅宁瘫坐在沙发里,任由热腾腾的米糊蹿着水汽,依旧呆呆地望向挂在衣橱内的男士外套。 属于严浩的那件已被送去熨烫店整理,玻璃后是的南城救助者留给她的纪念。 桑雅宁回忆起严浩脖颈后的痣,两条细眉再度蹙成川字。 伸手,比对着肩宽,试图找出二者的不同。 严浩的个字大概更高些,手臂也比这衣袖要长,按照体型判断,眼前的风衣似乎要比严浩所穿的小一码。 如此说来,那颗痣也是巧合吗? 桑雅宁揉捏着抱枕,思绪如乱麻般越搅越乱。 可是考虑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桑雅宁忽而十分沮丧,懊恼地伏在桌前:严浩肯定很生气,他们不会再有以后了。 米粥已经凉透,热过后总有种驱不散的焦糊味。 勉强咽下,喉间的苦涩更甚。 桑雅宁却不想吃糖,裹紧薄被就这样昏沉地睡去。 隔日,是接连的门铃唤回神志。 桑雅宁踩着拖鞋,晕乎乎地走向玄关。 打开门,李苹正提着早餐站在外头,一瞧见她就皱起眉头:“昨晚通宵了?” “没有。” 桑雅宁打着哈欠说。 李苹边向外取餐盒边向后看:“瞧瞧你的眼袋,敷个面膜再—” 话音戛然而止。 桑雅宁拉扯着覆于下颚的无纺布,含糊地问:“怎么了?” 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面容光鲜。 桑雅宁认为,这是最为一名女明星的基本素颜。 可李苹似乎不赞同她的想法,张了张口,才哼笑着竖起大拇指。 昨天下过一整日的雨,早起时的地面依旧湿漉漉得。 被泥污弄脏的鞋已被放入洗衣机,那两根沾有严浩体温的布带,正摇摇晃晃地挂于高处。 李苹问桑雅宁,怎么想起来要用鞋带当风铃。 桑雅宁梗着脖子说她愿意,谁也管不到。 车停在山野别墅前,李苹握住桑雅宁的手:“认真表演,等我来接你。” 桑雅宁点头,示意她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人撞了下。 桑雅宁回头看,却见何立正傻兮兮地挠头笑:“早上好,雅宁姐。” 桑雅宁扫向四周,没看到严浩的影子,才轻声收:“早啊,何先生。” 何立:“哎呦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这么客气。” 桑雅宁未做应答。 何立又低头在包里翻找:“我不能平白收礼,所以准备了回赠,希望你喜欢。” 桑雅宁垂眼看,一愣。 何立捧着的正是两颗又红又圆的苹果:“我尝过啦,非常甜。” 明知不该问,理智却束不住情感。 桑雅宁:“是严浩让你给我的?” 第26章 何立似乎被吓到,双手举在胸前一个劲地摇:“不不不,这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和浩哥没半点关系。” 他的态度越坚决,那股不知名的酸楚就越往上涌。 桑雅宁盯着这颗红艳的果子,就像是在看一个象征着决裂的标志。 时间流逝,两人依旧像立在原地的木头,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如果继续僵持,说不准下一刻,他们就会被旁人发现。 桑雅宁:“我真的不需要。” 何立仍旧催促:“雅宁姐,你就收下吧。” 话落,不知从哪里探出的胳膊夺过那只苹果。 桑雅宁震惊地回头。 詹俊生已是张口,一秒都没犹豫就啃下。 何立急了:“诶你怎么回事,这又不是给你的。” 詹俊生将苹果举得老高:“干嘛这么小气,不就是个苹果嘛。” 何立气得又蹦又跳,拽着詹俊生的手不让他离开:“你可别想走,必须要给我个说法。” 詹俊生一个劲地朝后躲,边跑还边冲桑雅宁使眼色。 ‘快进屋,这里交给我就行。” 詹俊生的个头高,何立只能够他的肩膀。 两人俨然是长颈鹿和猴,东跑西逃得十分滑稽。 桑雅宁明白,詹俊生是在替她解围, 况且不远处已能瞧见模糊的车影,再耽误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桑雅宁拎起裙摆就往前跑,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抵达电梯口才勉强驻足。 呼,呼,呼...... 她低头喘息着,掌心撑住膝盖,缓和片刻又抬手拭汗。 恍然间,有人行至身旁。 他似乎已经等待许久,只需两步就能与她并肩。 桑雅宁微怔,尚未来*及抬头。 对方却已然开口:“早安,桑雅宁。” 第22章 他眺望星光 ◎“雅宁姐,他是不是喜欢你?”◎ 是平静到无趣的语气。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严浩会如此叫她。 空荡的等候区内,仅有他们两个。 桑雅宁望向严浩的眼睛,双腿不自觉地向后挪。 她一向看不透严浩,此时更无法知晓对方的想法。 因为未知而恐惧,而愈发想要逃离。 这时,传来詹俊生的喊声:“哎呦喂,你可别追啦,我要不把苹果核还给你吧。” 何立也扯开嗓子嚷:“你小子给我站住!” 闹哄哄的声音唤回理智,桑雅宁攸地愣在原处。 严浩按住电梯,问:“不上楼吗。” 桑雅宁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往角落里去,扭过脸,看也没看他。 电梯门关闭,红色数字在跳动。 桑雅宁瞄一眼高处又垂眼,半晌,几番兜转的视线终于落上严浩的背影。 严浩穿一身深棕的皮衣,袖口隐约可见白色衬衫的边沿。 他似乎早已忘记与她的矛盾,身姿依旧笔挺,并没有与她独处的尴尬。 严浩总是如此,仿佛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他调动情绪。 桑雅宁愈发不甘心:“你怎么—” “好些了吗。” 刚开口,却是话音相撞。 桑雅宁一惊:“嗯?” 严浩:“你昨天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桑雅宁下意识否认:“真的嘛。”指尖缠绕发丝,嘟囔,“顶多算不舒服吧。” 严浩:“给你。” 桑雅宁顺势看去。 严浩递来一只口袋,一只干净的温暖的粉白色的口袋。 严浩:“胃药和薏仁粥。” 桑雅宁仍为先前的事介怀:“我不喜欢外卖。” 严浩:“粥是我今早才熬的。” 桑雅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熬的?” “嗯。” 严浩将袋子塞进她的手里,“拿着,十二楼很快就到了。” 严浩,给她,熬粥? 桑雅宁确实有从过去的采访中了解到,严浩是位极其热爱生活的演员。 可她做梦也未曾想过,竟有朝一日会收到对方的手作餐点。 米粥还热着,桑雅宁抱紧口袋,感觉自己在云上飘。 不知又过去多久,忽而听见叮咚一声。 电梯门打开,张利民就站在面前:“诶,严老师早啊。” 桑雅宁下意识朝后躲。 却又听见张利民说:“桑小姐,早。” 桑雅宁一怔,转而扬唇笑了:“早啊,张导。” 张利民看向她怀中的物什:“还没吃早餐?” “不。” 桑雅宁将口袋抱紧怀里,轻声说,“这是我收到的礼物。” 初晨的光落于桑雅宁的眉眼,她的笑容比洗过的琉璃更璀璨。 严浩缓而吐一口气,紧攥许久的拳头这才松开。 走廊上,隐约传来从远处传来的说笑声。 他掩唇咳,再抬眸时已恢复平静:“张导,桑小姐,你们慢聊。” 严浩说完要走。 张利民却叫住他:“严浩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严浩点头。 张利民就和他一前一后地走了。 桑雅宁抱着热乎乎的餐食,哼着歌朝会议室去。 窗外,依旧能听见詹俊生与何立的打闹声。 直到围读会开始的前十分钟,这两人才互相推搡着走进来。 詹俊生笑容灿烂,手里还捏着颗啃了一半的苹果。 何立气呼呼地奔向桌边,拿起水就仰脖灌。 詹俊生抓了抓短发,得意地挑眉:“雅宁姐,我赢啦。” 桑雅宁瞅着何立通红的脸,有些过意不去:“回头给他道个歉吧。” “不用。” 詹俊生咧嘴笑,“我们已经处成兄弟啦。” 兄弟吗...... 桑雅宁默默地转头看。 何立正趴在桌上向严浩倒苦水,后者则表情平淡,只在对方将近崩溃时才点头示意。 桑雅宁想,何立大概与詹俊生做不成兄弟了。 今天的围读较昨日更顺利,大家都进入了状态,台词更比先前富有情绪。 中午休息时,姜恩惠与助理离开,詹俊生则屁颠颠地跟在后面,说什么这次一定要讨到签名。 没多久,诺大个会议室又只剩桑雅宁一人。 可她不觉得失落,甚至感谢能拥有独处的空间。 桑雅宁小心翼翼地撕掉封条,浓郁的米香顿时扑面而来。 她咽了咽吐沫,正欲拿出压在底端的小勺,侧目时,才瞥见贴于餐盒旁的字条。 “致桑雅宁:秋日风寒,注意身体。以下为药物贴士,按时间服用即可。” 落款依旧是刚劲有力的两个字:严浩。 桑雅宁轻抚着严浩的名字,眉宇间的神情比想象中温柔。 分明没有吃到糖,唇齿间的甜却异常清晰。 她掀起盒盖,透明的勺尖陷于白糯中,稍稍抿一小口,薏仁的香顿时侵入肺腑。 在桑雅宁的印象里,但凡像严浩这样的艺术家,大都手捧书卷,说来道去就是剧本人物,偶尔开一两句玩笑也会上升高度,是双手绝不染凡尘的‘仙人’。 可此时此刻,她正吃着‘仙人’熬得薏仁粥,一时间就有些飘飘然了。 严浩为何能观察出她的不适,又为什么要在争吵后的第二天为她洗手作羹汤。 桑雅宁已经无从去想,她咬着糖渍番茄,将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太有魅力。 李苹泼冷水:“瞧你嘚瑟的,或许人家是做多了才想到你。” 桑雅宁张牙舞爪地反驳:“那怎么啦,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和严浩的友情。” 李苹咬着牙挠她痒。 桑雅宁又笑又叫,像只肚皮翻天的青蛙在来回蹦跶。 闹过一阵,两人坐在沙发里累得呼呼喘气。 李苹歪头问:“姜恩惠还在为难你吗。” 桑雅宁望向天花板:“偶尔会刺挠两句吧。” 李苹皱了皱眉,眼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诶呀,别这样。” 桑雅宁笑,“以前更坏的我都听过,他们讲他们的,我也不会少块肉。” 正式出道后,公司秉承着延续热度的想法,给她塞了好几部传闻中的‘大制作’。 她那时从未接触过表演,只能全程按照导演和编剧的意思做,在那些不知真假的表扬中撞得晕头转向。 累也累,骂倒是一句也没少挨。 公司却想要明哲保身,是连半句声明也没发。她又慌又急又怕,躲到家里连门也不敢出,直到张吾泽来劝她,她才在这位所谓好友的怀里失声痛哭。 再然后就是被背叛,是被骂得体无完肤,仿佛她存在于世就是最大的错误。 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桑雅宁想,她不能再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桑雅宁说的是实话。 李苹却红了眼眶,握住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第27章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桑雅宁抿了抿唇,试图缓解悲伤的气氛:“那件外套你送去洗了吗,什么时候送回来。” “哈,你这会还在想别人!” 李苹怒了,泪还没擦就做势要打,“小没良心的,看我不收拾你。” 桑雅宁也笑,却不躲也不逃,只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哎呦呦,我们家苹苹又长胖啦。” “桑雅宁!” 一阵风,卷去遮天蔽日的雾。 太阳垂落又升起,再睁开眼已是崭新的一天。 桑雅宁本以为薏仁粥和苹果是意外,可刚到别墅,何立又跟做贼似地溜过来,他东张西望,见周围的确没人才松了口气。 何立:“雅宁姐,早啊。” 桑雅宁:“早。”见他不走,犹豫地问,“有其他事嘛。” 何立搓着手:“真是抱歉,昨天让你见笑啦。” 桑雅宁说,没关系。 何立将藏在身后的物件递给她:“这是给你带的,草莓蛋糕。” 桑雅宁一愣。 何立即刻补充:“绝对不是外卖啊,是我排了两小时队才买到的。你看,糖霜还没化呢。” 蛋糕的包装十分精致,覆在纸盒上的贴纸是星月的形状。 桑雅宁:“抱歉,我最近在减肥。” 何立偏要将蛋糕塞给她,说这是私厨做的,每天只限量五份:“全动物奶油,水果也是才买的,保证天然又健康。” 桑雅宁刚想要推还。 还没有来及张口,何立就已丫子往回跑:“雅宁姐,我去接浩哥了啊。” 话刚传至耳边,何立已经没了踪影。 桑雅宁捧着蛋糕站在原地,皱眉想了想,后知后觉地嘀咕:“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介意外卖。” 蛋糕,面包,荞麦饼。 西餐,中餐,日式便当。 剧本围读会举办几天,何立就给她带了几天的饭。 严浩倒是从未再主动来打扰,每逢休息,总会被张利民拖住脚步。 桑雅宁打开木质的餐盒,何立今日送的是包有金枪鱼的手握寿司。 詹俊生瞅了眼,惊叹:“哇哦,这是从哪买的?” 桑雅宁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唇齿间充斥着软糯的香甜:“听说是私厨。” 无论是草莓还是寿司,都是她曾在节目中推荐过的美食。 桑雅宁想,何立或许是真心想感谢她。 詹俊生依旧在吵,说何立这小子可以啊,花这么多心思为她准备午餐。 桑雅宁沉默,悄悄地抬眸望向严浩。 后者并未注意到她,只是专注地与张利民交谈。 姜恩惠将咖啡摆在两人的面前,笑眯眯地参与到剧本的讨论中,手指时而起落,像是在比划着什么。 三人间的气氛十分融洽,俨然容不下旁者的参与。 桑雅宁抿唇,握住竹筷的手微微发紧。 何立察觉到她的视线,兴冲冲地向她打招呼:“嘿,雅宁姐。” 詹俊生一拍掌,像是发现了某个新大陆:“哎呀,我总算知道啦。” 严浩被这动静吸引,闻声侧目看来。 桑雅宁的心快要被吓出来:“你干嘛呀。” 詹俊生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余光却扫向旁处:“雅宁姐,他是不是喜欢你?” 第23章 他眺望星光 ◎“桑小姐,晚上好。”◎ “谁?” 桑雅宁惊得要跳起来。 詹俊生看一眼左右,扯着桑雅宁的胳膊将她按住,夸张地做口型:“何立。” 桑雅宁的唇仍保持张开状态。 “我给你分析呀。” 詹俊生摇头晃脑地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处处想着她,害怕她受委屈又不好意思靠近。” 詹俊生:“何立每天给你带饭,这不是关心是什么?私下交往密切,明面上却装作陌生人,这很明显的避嫌呀。” “恭喜呀雅宁姐。” 詹俊生撞了下她的肩膀,“你也拥有了一位忠实粉丝哦。” “......你有毛病吧。” “什么?” 桑雅宁蹭地起身,一把揪住詹俊生的耳朵:“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詹俊生躲也躲不了,龇牙咧嘴地投降:“诶呀,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呐。” 两人打打闹闹,造出的响让紧张的气氛活跃许多。 严浩只听见‘喜欢’两字,薄唇紧抿,即刻沉眸不语。 姜恩惠瞄一眼他的脸色,冷哼:“有些人就是不分轻重,总在工作场合吵闹。” 严浩斜眸切向她。 姜恩惠愣住,咬咬牙,再度扬起笑脸:“热闹些也好,反正大家都在休息。” 张利民看向严浩:“严老师,周末的开机宴还请您务必到场。” 严浩反复推弄着笔盖,余光始终扫向远处的两人。 詹俊生挥舞着手却无法拯救耳朵,只能像被抓住胡须的虾,不停地扑腾着。 桑雅宁气呼呼地不撒手,非让他说出道歉的话。 詹俊生起初硬是没肯开口,到后面实在是熬不住,才半开玩笑似地低头:“雅宁姐我错啦,你就饶过我吧。” 何立啧了声“真可恶”。 周遭人却早已习惯他们的打闹,皆熟视无睹地各聊各的,仿佛这就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严浩:“您说的开机宴......” 张利民:“嗯。” 严浩收回视线,问:“是所有人都会去吗。” 张利民笑着点头:“当然,图个吉利嘛。” 詹俊生正在和桑雅宁赔礼道歉,好声好气地说着,显然害怕再惹她不高兴。 后者扭过脸,是一句话也没搭理他。 严浩点头,表示会准时到场。 张利民显然松了口气,打了两句哈哈就起身,对众人说,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剧本围读继续开始。 桑雅宁用红笔哗啦着书页,尽可能地打足精神。 可詹俊生仍像只盛夏里的蚊子,一个劲儿兴奋地嗡嗡直叫。 “跟各位说一声。” 围读会结束,张利民在白板上一个日期,“周五晚六点,在汇鸿酒楼举行开机宴,所有人都要到场。” 詹俊生:“汇鸿酒楼?怎么感觉在哪听过。” 桑雅宁将剧本放入包里:“这是泽海集团投资的项目,他们家大公子的订婚宴也是在那儿举办的。” 詹俊生嘟囔着:“泽海家的大公子,诶,不就是张泽吾吗?” 嗯,就是张泽吾。 看来李苹的消息十分准确,《长夜歌》的资方确实是泽海传媒。 怎么办,要参加吗? 桑雅宁有些犹豫,她担心会在现场遇到张泽吾。 “导演,我们换个地点吧。” 姜恩惠好心好意地提议,“要是生出某些奇怪的传闻,对大家来说都不好。” 话落,骤然安静。 能够在演艺圈里混出名堂的,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品出千万种意思。 何况姜恩惠说得并不委婉,几乎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桑雅宁。詹俊生也察觉到不对,挠了挠头,默默地不作声了。 是死寂,是无边无止的沉默。 人们的眼睛像是在控诉,在嗤笑,在鄙夷她的存在。 桑雅宁不想转身,更不想回应那些目光,垂在身侧的手紧攥衣袖,短甲刺破布料扎向皮肤。 “什么奇怪的传闻。” 严浩开口,声音不轻不重,“难道剧组的开机宴会混入记者和媒体吗。” 张利民立马保证,说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严老师您放心,咱们肯定做好安保措施。况且是为了庆祝嘛,不会惹任何的麻烦。” 人们开始附和,言辞间全是无意义的吹捧,再没有人理会姜恩惠的观点。 姜恩惠还想要争辩,却被助理劝住,看向镜头的方向咬着牙不吭声了。 桑雅宁沉默地收拾好行李,正想要起身离开。 姜恩惠依在门边,慵懒地开口:“桑雅宁,其实你很得意吧。” 桑雅宁不明白她的意思,本能地厌恶她阴阳怪气的语调。 导演,编剧和同组的演员都看着,姜恩惠即使再嚣张也无法起任何的风浪。 桑雅宁佯装看不见她,昂首挺胸地往前去,直至步入电梯,才微微塌下肩膀。 今日,是剧本围读的最后一天。 下次再与姜恩惠交锋,大概就是电影正式开拍了。 有张利民的保证,桑雅宁不再担心开机宴上会出差错,只是...... 桑雅宁想起严浩提问时的漠然态度,本就不安的心又悬起几分。 她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哪怕被导演责怪也没关系,唯独不想看见严浩失望的眼神。 严浩如此厌恶热闹,却依旧选择参加宴会,肯定非常在乎这部电影。 对啊,不会错的,严浩本来就是热爱戏剧的专业演员,这是他的热爱与责任。 第28章 桑雅宁愈加担心了。 她唯恐因为自己曾经的遭遇,让严浩陷于非议之中。 晚间,接到何立的电话。 桑雅宁总是想起詹俊生的打趣,语气较先前冷漠:“您好,有什么事吗。” 何立一愣,转瞬才支吾道:“张导才发的通知,让所有演员从小门进。你,不,您到时候跟着我就行。” 桑雅宁说好。 何立却没有挂电话,仍在嘱托她千万不要忘记时间:“五点半呀,我在酒店旁等您。” 何立的舌头有些打结,您和你老是没说清楚。 桑雅宁点头答应。 何立这才松了口气似地结束通话。 “谁啊。” 李苹问。 桑雅宁只说是同剧组的朋友,又将何立的话全部告诉对方。 李苹:“我怎么没有接到消息,这种事难道不该先告知经纪人嘛。” 桑雅宁:“管他呢,反正这样做就能避开张泽吾。” 李苹迟疑:“对方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桑雅宁记起严浩的脸:“嗯,我相信他。” .1月14日,阴。 冬至后的白天更短,才五点刚过,夜色就已侵染天幕。 汇鸿酒楼的门前依旧亮堂,赤橙的光照亮半边天,将云都印成红色。 桑雅宁刚下车,就看见在酒楼门前蹦跶的何立,那小个子不敢大声呼喊,只一个劲地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何立:“雅宁姐,这儿!” 桑雅宁提着裙摆过去,朝内望一眼就愣住。 狭窄的通道旁站满身穿西装的保镖,他们皆是双手背于身后,肃穆得像列队的兵马俑。 桑雅宁:“这是在干嘛?” 何立说都是上面的意思,为安全考虑必须要谨慎些。 桑雅宁还没理解何立所说的上面是在指谁,就被他推搡着朝里走。 前脚刚跨过门槛,那群人后脚就跟上来。 桑雅宁呆住,脑袋都快要不能思考,试图回头望,却只瞧见乌压压的人头。 这回别说是进乱七八糟的人了,恐怕连半只麻雀也飞不进来吧。 桑雅宁由衷感慨着太夸张,掌心虚掩着胸口,以免白皙的皮肤暴露于强光中。 推开门,干净整洁的宴会厅内并无旁者。 ‘大概是时间还早。’ 桑雅宁如此想,选择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喝了口茶,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何立捧着手机站在旁边,似乎在给谁发消息。 桑雅宁:“你还要呆在这里嘛。” 何立一愣:“嗯?” 桑雅宁抿了抿唇,直言:“我是说,你不用去接其他人吗。” “不用。” 何立笑,“保镖在外面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诺大个厅堂内,仅剩下她与何立两人。 桑雅宁有些不自在,却也无法开口询问他的想法,倘若闹出个乌龙,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尴尬。 何立毕竟是严浩的经纪人,桑雅宁不想让严浩难做。她愈发地埋怨詹俊生了,都怪那家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一秒,两秒,三秒...... 时而有服务生进来布置茶水,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始终没有见到熟悉的脸。 “诶哥。” 何立在打电话,“好的,我这就来。” 桑雅宁闻声看去。 何立捧着手机,冲桑雅宁做手势,说他要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桑雅宁点头。 何立这才推门走远,锁芯相离的瞬间,缝隙外依稀能看到两排黑色的身影。 不知这到底是谁的主意,竟叫这么些人一直守在外面。 桑雅宁给李苹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安全到达,没有遇见张泽吾,也没有被拍下照片。 李苹发了个ok,表示让她放松玩,什么也别担心。 说来也奇怪,自打何立离开,演员们这才陆陆续续的到了。 他们并没有走受保镖看护的小道,反而极默契地从正门进来。 “还有小门吗?” 詹俊生瞅着姜恩惠,嘟囔,“怎么没告诉我?” 桑雅宁撇撇嘴,没说什么了。 用不了多久,人们基本都来齐了。 姜恩惠穿一身红色长裙,妆容精致,明艳动人。她大大方方地坐在张利民身边,而不担心会落入非议,似乎这就是她作为女主角的底气。 姜恩惠旁的空位置是为严浩留的,可后者还没有来,何立也不见踪影。 桑雅宁喝一口橙汁,冰冷的酸冲得她直皱眉。 詹俊生丝毫没有掩饰作为粉丝的自觉,即使在照自拍也会把姜恩惠带进去。 角落的确是个好地方,既不受关注而显得格外冷清。 ‘好没意思。’ 桑雅宁深觉无趣,悻悻然用曲奇棒搅和着奶昔。 詹俊生将手机凑到桑雅宁面前,非要向她展示照片拍得有多成功。 桑雅宁刚准备避开。 恰时,大门开启。 周遭的谈话声即刻平息,桑雅宁顺势望去,眸间印出那道高挑的身影。 严浩身穿棕色皮衣,内里的衬衫依旧白净无尘。 姜恩惠起身,就欲与他敬酒。 可严浩依旧大步朝前,众人的视线依旧跟随着他,似乎想看清楚他到底会停留于何方。 一步,两步,三步...... 渐渐得,桑雅宁连詹俊生的念叨也听不见了。 她看向严浩。 严浩也望向她。 终于,他停在她的面前。 “桑小姐,晚上好。” 第24章 他眺望星光 ◎“千万要记住我。”◎ 寂静中,严浩的声音清晰地落于她的耳边。 桑雅宁不知该如何回应,既想避嫌,又舍不得他难过。 于是沉默,任由心跳在视线交汇时变得慌乱,依旧不肯挪开目光。 半晌,是严浩先开口:“旁边有人吗。” 桑雅宁刚要回答,抬眸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姜恩惠。后者挑起唇角,笑容里满怀戏谑,似乎在说:‘看,我就知道。’ 桑雅宁一怔,“有,他等会回—” “没有!” 詹俊生打断她的话,傻笑着开始收拾位置,“严浩老师,您坐这儿就行。” 桑雅宁还没来得及补救,严浩就已经坐于她的身旁。 西装裤腿与裙摆相撞,清冽而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桑雅宁躲也躲不开,已然是无处可逃,只能将板凳扯得远些,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在场的演员们大都拼桌而坐,没有人会议论严浩的选择。 姜恩惠举杯与周遭人敬酒,一副谦虚得当的模样,在社交场合混得是如鱼得水。 何立不知干什么去了,服务生小跑着开始上菜。 桑雅宁盯向摆有瓷碟的玻璃转盘,肩背僵硬地挺直,硬是不敢朝旁侧偏。 周围毕竟有百十双眼睛在看着,稍有些动作都会引来各方注意。 桑雅宁坚定地告诉自己,千万要谨慎,绝不能给严浩添麻烦。 “严老师。” 桑雅宁正在自我催眠,转头就看见詹俊生搭上严浩的肩膀,惊得瞪大眼:“喂,你在干嘛!” 詹俊生眨眨眼,示意桑雅宁无需慌张。 严浩侧目看向他:“怎么了。” 詹俊生偷偷望一眼姜恩惠,低声说:“您和恩惠的关系好吗。” 严浩:“同事而已。” “这样啊。” 詹俊生垂下脑袋,“我还以为你们交往颇深。” 桑雅宁忍不住在桌底踢詹俊生的脚:“挺会用词啊,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报记者。” 詹俊生像只耷拉着尾巴的小狗,哼哼唧唧地也没反驳。 严浩瞥一眼桑雅宁,又看向詹俊生:“你,在乎姜恩惠。” 詹俊生:“嗯,我是恩惠的十年老粉。” 桑雅宁哼哼:“姜恩惠出道还没十年呢。” 詹俊生不甘心:“那我也是她的忠实粉丝。”话落,又捏声捏气地说,“而且我进组的目的,就是想要恩惠的签名。” 严浩错愕:“签名?” 桑雅宁试图替他解释:“毕竟狂热粉丝,肯定要收集偶像的签名。” 詹俊生点头如捣蒜:“何立也喜欢雅宁姐,您可能也能理解我的想法。” 话落,骤然安静。 偏不巧那头有人劝酒,轰然而起的响遮住此处的尴尬。 严浩:“你说......谁?” 詹俊生脱口而出:“何立啊。” 桑雅宁根本堵不住詹俊生的嘴,只能听见他聒噪的声音不断响起。 詹俊生:“何立每天都给雅宁姐带饭,按照我的仔细观察,这小子肯定喜欢雅宁姐。” 严浩始终没再开口。 桑雅宁的额间直冒汗,扯高唇角,笑眯眯地说:“喜欢很正常嘛,我本来就很有魅力呀。” 詹俊生目瞪口呆,似乎对她的话十分不满。 第29章 恰时,耳边却传来轻轻一声:“嗯。” 桑雅宁愣住。 詹俊生一寸寸扭过脸:“严,严老师,您刚才讲话了吗。” 严浩并未理会他的提问:“詹先生,我可以帮你要姜恩惠的签名。” 詹俊生:“真的吗!” 严浩颔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詹俊生亮眼冒光:“您尽管提,只要不犯法,我肯定会做到。” 严浩:“何立给桑小姐送饭的事,可以说得再全面些吗。” 桑雅宁怎么也想不通,这已经被扯远的话题为何又回到她身上。 周遭的来宾们都在热热闹闹的交谈,她用筷子戳碗里的蜜藕,竖起耳朵听周旁的动静。 詹俊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添油加醋地大谈一通,甚至连何立动作与表情都描述得十分清楚,仿佛他当时就在现场。 桑雅宁礼貌地维持微笑。 严浩很认真地听着,时而还会点头附和。 詹俊生说完,一口气喝了三杯水,最后还得出结论:“何立绝对是雅宁姐的死忠粉丝。” “是吗。” 严浩问桑雅宁。 桑雅宁笑得唇角发酸,表示确实有这回事:“但没有那么夸张,我们只是朋友间的相互关照。” 严浩沉吟:“朋友?” “对!” 桑雅宁的态度比刚入团的学生坚定,“我们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严浩若有所思地点头。 詹俊生又将笔记本往前递:“严老师,拜托你了。” 严浩接过,什么话也没有说。 詹俊生对桑雅宁使眼色:‘看,我就说能行。’ 宴会进行过半,张利民起身向四周敬酒,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祝《长歌行》开机顺利。 话落,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 祝酒的,起哄的,是闹哄哄一片。不知是谁率先喊,说要让姜恩惠给大家唱首歌。 “咱们恩惠不是当年选秀的第二名嘛,给大家来首主题曲助助兴。” “对啊!” “就是啊!” “快唱一个吧。” 人们接连地催促,恨不得立刻把话筒塞进姜恩惠的手里。 詹俊生也随之鼓掌,身体朝前倾,全然是一副想要看现场演唱会的兴奋劲儿。 桑雅宁垂眼。 严浩将精致的小碟推到她面前。 桑雅宁怔了怔,转眸看向他。 严浩:“草莓布丁。” 那布丁上的小熊手捧爱心,笑眯眯的模样格外憨厚可掬。 桑雅宁有些迟疑,“这是给我的?” 严浩把小勺放置她碗边,并未再多说劝阻的话。 前方,音响已经打开。 悠扬的伴奏回荡在厅堂内,播放的曲调却异常熟悉。 桑雅宁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高台。 屏幕上的蓝字正明晃晃地写着:桑雅宁,《鲸鱼》。 “诶,怎么是这首歌?” 众人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真是奇怪,在搞什么呀。” 吱啦啦一声响。 刺耳的噪音使周遭的家伙全闭了嘴。 姜恩惠接过话筒,莞尔道:“感谢诸位抬爱,但有人比我更需要这个舞台。《长夜歌》是部优秀的作品,自然要多给后辈机会。张导,您说对不对。” 张利民喝了两三杯酒,红着脸直点头。 姜恩惠笑:“那么就有请桑雅宁小姐上台,给大家带来一首冷门歌曲《鲸鱼》。” 话落,所有的目光皆望过来。 桑雅宁一用力,将布丁上的笑脸戳了个稀巴烂。 她做梦也没想到,姜恩惠会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还不忘给她找难看。 严浩蹙眉,正欲站起身来。 板凳刚向后挪移,桑雅宁就扯住严浩的衣袖:“坐着,没有你的事。” 詹俊生意识到不对,鼓掌的手逐渐停住:“雅宁姐,你想唱歌吗,如果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 桑雅宁笑了,缓步走向姜恩惠,“恩惠竟能处处为我考虑,我自然是感动万分。” 桑雅宁:“但《鲸鱼》毕竟是冷门歌,总不能在这种场合扫大家的兴。” 姜恩惠挑眉:“那你想唱什么。” “要不就选你的代表作吧,” 桑雅宁轻飘飘开口,“《滴滴答》怎么样?” 姜恩惠的笑容顿时僵住。 严浩却不禁扬起唇角。 詹俊生急得跺脚:“哎呀,怎么偏挑这首口水歌,我们恩惠最讨厌别人提她的黑历史。” 看客们大都明白此时的状况,皆是默不作声地看热闹。 姜恩惠反复拧着话筒,似乎想要将这圆柱挤出水来。 张利民:“好啊,就选这首。大家都开心嘛,也图个喜庆。” 导演都发话了,姜恩惠只能听从,她假笑着将话筒递给桑雅宁:“警告你,别搞小动作。” 姜恩惠纯属多虑了,桑雅宁早在出道前就发誓,她绝对不会玷污任何一个舞台。 心脏因兴奋而狂跳未歇,即使已有数年未曾登台歌唱,那些刻于她骨血里的习惯依旧存在。 桑雅宁望向台下众人,深呼吸,扬起唇角。 是笑着,朝所有观众招手,然后于温暖的灯光里,将话筒贴近唇边。 “滴滴答,是雨水落在青草地。” 桑雅宁开口,声音格外甜美,“歇鸟弄湿翅膀,鱼儿在池中转圈。” 有听众在窃窃议论,说这首歌就是童谣,应该来拿哄无法入睡的孩童。 旁人开始附和,于是吵闹声再度响起,大抵出于礼貌,倒是谁也没有嗤笑出声。 严浩看向站在舞台中的桑雅宁,眉宇间的神色更为温柔。 詹俊生瞧了眼他,又望向桑雅宁,不觉咬住筷子,思索般地皱眉。 站在舞台上的桑雅宁,的确是最耀眼的女孩。 她歌唱着,就像是沐浴春雨而来的天使,即使周遭太多嘈杂,仍旧不改初心。 忽地,一阵吱啦啦的响。 伴奏突然停止,亮堂的屏幕也暗下来。 已有听众察觉不对,互相交耳着议论纷纷。他们时而看向桑雅宁,在赌她会不会泪奔离开。 可是并没有。 桑雅宁缓而阖眸,垂于身侧的手抬起,打拍子似地轻轻摇晃:“滴滴答,滴滴答。” “在春雨中等你的回信,好想说出那句,喜欢你。” 纯净的女声盖过所有嘈杂,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大家注视着她,沉醉于曼妙的歌声里。 等最后一个字落地,桑雅宁才紧张地睁开眼。 惊艳,讶然,不可置信。 她在看客们的目光中得到认可,更急不可待地寻找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眼睛。 终于,桑雅宁在人群中捕捉到严浩的视线。 对方微笑着,正满怀赞赏的望向她。 桑雅宁也捧着话筒笑了,欢喜得像是得到特别嘉奖的孩子。 严浩坐在低处,望向站在高台的她,微微恍神,竟记起很多年前。 路演舞台上,十八岁的桑雅宁在团队中尽情唱跳。 严浩本要去父亲家拜访,无意间看她一眼,就再无法挪开脚步。 于二十五人的队列里,她亦是最亮眼的*一个。 天空开始飘雨,围聚的人群逐渐散去。 他压低帽檐,也想要随之离开。 “等等。” 身后有人在喊。 口袋内的手机叫嚣未歇,是母亲在呵斥他不许去找那个出轨的男人。 严浩挂断电话,装作不经意地驻足。 那阳光般的女孩已经跑过来:“你是《加油吧少女》的观众嘛。” 严浩避开她的视线,点头。 她递来一把淡粉的伞,说:“非常感谢你的支持。” 根本无从开口,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不论严浩如何回想,当时的他一定呆傻得可笑。 可那女孩却毫不在乎,拉扯着胸口的名牌,笑着说:“千万要记住我哦,219号,桑雅宁。” 第25章 他眺望星光 ◎“你没有错,不应该受委屈。”◎ 歌曲已经结束,周遭却依旧十分安静。 直到桑雅宁欠身向大家致谢,迟来的掌声才骤然而起。 “可以啊,唱得不错。” 张利民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电影的主题曲就交给你啦。” 编剧也附和,说她肯定会写出配得上桑雅宁歌喉的词句。 桑雅宁莞尔点头,佯装不经意间地看向姜恩惠。 后者面色铁青,直到再也笑不出,才举起高脚杯,将红酒一饮而下。 “雅宁姐。” 桑雅宁还没落座,詹俊生就着急忙慌地凑过来,“刚才这伴奏怎么突然停了?” 桑雅宁:“我不清楚,大概是设备出故障了。” 詹俊生:“得亏你唱功稳,平安度过一劫。” 第30章 桑雅宁笑:“原来你会夸人呐。” 詹俊生嘿嘿两声:“厉害归厉害,但是谁也比不上我们家恩惠。” 桑雅宁不笑了。 詹俊生乐滋滋去拿雪糕,还说什么冬天吃冰就是最快乐的事。 宴会的进程已经过半,大家各聊各的天,似乎随时都能抽身离开。 先前的小熊布丁已经不成模样,粉红爱心与巧克力酱融合,看上去并不美味。 可这毕竟是严浩送的。 桑雅宁犹豫着,指尖缓而探向放在旁侧的小勺。 “不喜欢就扔掉。” 这时,听见严浩说,“不用做勉强自己的事。” 桑雅宁一愣,下意识抬眸看。 严浩也微笑着望向她:“刚才唱得不错。” 嘈杂中,严浩的眼睛比清泉更透彻。 可他表现得越真挚,桑雅宁就越心慌,仓促间只以笑遮掩:“肯定的呀,也不看看我是谁。” 严浩:“我知道,你向来很优秀。” 严浩的声音轻,语气里似有不易察觉的感伤,似乎早在某个未曾发现的过去,他就一直关注着她。 心跳慢半拍,理智地疯狂催促,唇齿仍像被粘合般说不出话。 桑雅宁仿佛陷入甜蜜的漩涡,既慌乱地手足无措,又无法拒绝淹没身体的喜悦。 严浩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 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 在严浩的心目中,她倒底是一位怎样的存在呢。 问,不问,该怎样问。 桑雅宁晕乎乎地纠结着,正想要鼓足全部的勇气开口。 恰时,只听见一声礼貌生疏的‘雅宁姐’。 如同是风吹走迷雾,桑雅宁瞬间清醒过来,侧目看,何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旁。 桑雅宁点头,简单回应了他的话。 何立缓而凑近严浩耳边,窃窃私语地说着些什么。 桑雅宁捣弄着碗中的布丁,竖起耳朵去探旁边的动静,一句话也没听清,就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 设备,断电,大概率是人为。 桑雅宁像是在拼拼图,试图把断续的字节凑成完整的意思。 何立说完两句话就离开,临走时还带着詹俊生的笔记本。 桑雅宁见他走到姜恩惠身旁,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两人一起出去。 严浩:“别担心。” 桑雅宁:“嗯?” 严浩:“设备故障的问题会得到解决。” 桑雅宁笑:“没事,反正都过去啦。” 严浩摇了摇头:“你没有错,不该受委屈。” 像是有重锤狠狠击向桑雅宁的胸口,漫无边际的酸楚顿时掩住她的口鼻。 从小到大,桑雅宁从未听过这样的安慰。 她童年时就格外懂事,收到的糖果总会分给其他小朋友。院长夸赞她是好姐姐,她就理所应当地关照起所有人。 必须笑,必须反省,必须有包容心。 她只明白凡事都得先退让,而鲜少出言反抗。 即使错不在她又如何,‘容忍’是作为一名乖孩子的必备素养。 在桑雅宁曾经的认知里,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在光鲜亮丽的舞台,只有做到足够乖巧才能获得大众的喜爱。 可是此时此刻,严浩却坚定地告诉她:‘没有错,就不该受委屈’。 委屈。 什么是委屈? 是遭到友情的背叛,还是被捉弄得当众出丑? 桑雅宁已经无法思考了,用尽全力才勉强忍住眸间的酸涩。 可水雾依旧挡住视线,她别开脸,不敢去望严浩的眼睛。 不知觉中,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詹俊生捧着两杯冰淇淋,笑嘻嘻地往回走,垂眼看了眼桑雅宁,瞬间愣住。 “雅宁姐,你哭啦。” 詹俊生像是刚偷完香蕉的猴,小心翼翼地问,“我给你杯冰淇淋吧,开心果味的。” “不要。” 桑雅宁嘟囔。 詹俊生没听清,就欲往她跟前凑。 “詹先生。” “嗯?” 严浩:“姜恩惠的签名将在宴会结束时送到,得麻烦你稍等片刻了。” 詹俊生:“哦,好的。”仍看向桑雅宁,面露担忧,“雅宁姐,真的没事嘛?” 桑雅宁不喜欢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闻言只应付着点头,说旁边的菜实在太辣。 严浩并未开口。 詹俊生还是冰淇淋放到她的面前,表示吃些冰的能解辣。 不远处,已有宾客离开。 桑雅宁刚打开手机,屏幕上就弹出是李苹的信息:“我在老地方等你。” 微信是十分钟前发的,她此刻肯定就在门外。 “我先回去了。” 桑雅宁对严浩说,“严老师,开机时再见。” 严浩:“嗯,改日见。”顿了顿,又说,“路上注意安全。” 桑雅宁笑:“好嘞。” 桑雅宁说完就向小门走去。 何立正守在旁边,一瞧见她,立马起身开门。 虽然先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再次看到这黑压压的护卫队,桑雅宁依旧被吓得不轻。 “他们吃饭了吗?” 桑雅宁小声问。 何立笑了,学着她压低声音:“吃过啦,统一配的盒饭。” 忽有秋风拂过树梢,干瘦的影子随之摇晃。 桑雅宁不禁打个寒颤。 何立将外套给她:“冷就披上吧。” 桑雅宁哆嗦着,依旧莞尔拒绝:“不用,我特别能抗。” 门外,有五六个人撑着黑伞组成圆圈。 桑雅宁心觉好奇,直至走近去看,才发现被挡在里面的是李苹的车。 桑雅宁:“这是在干嘛?” 何立:“一等一的保密措施,绝不会让狗仔逮住机会。” 车窗摇下来。 李苹一个劲地冲桑雅宁使眼色,示意她立刻马上赶紧上车。 桑雅宁向何立道别。 后者挥挥手,祝她一路顺风。 “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苹问桑雅宁,“穿着黑西装还打领带,我还以为是特工呢!” 桑雅宁沉吟:“差不多吧,他们是剧组请来的保镖。” “况且哪个剧组会有闲钱找保镖?” 李苹深表怀疑,临了又担心,“桑雅宁,你确定靠谱吗。” 桑雅宁:“管他呢,反正没被偷拍就行啦。” 李苹哼了声,说她实在是天真又乐观。 晚间,桑雅宁接到张利民的电话,对方先是道歉,说不该任由众人起哄,而后才表示,音响断电纯属意外,他事前绝对不知晓。 “雅宁啊。” 张利民的声音带着酒气,“大家都没坏心,闹着玩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桑雅宁:“当然不会,我也很荣幸登台歌唱。” 张利民:“那就好,嗯,至于主题曲......” 桑雅宁:“您后悔也没关系,毕竟—” “不不不。” 张利民着急忙慌地打断她的话,“op肯定会交由你唱,但具体时间还需要商榷。” 张利民:“你就如实给严老师说,让他放一百个心,我张利民绝对说到做到。” 严浩? 桑雅宁愣住。 张利民说一句‘先这样’,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你没有错,不该受委屈。’ 桑雅宁想起严浩的话,一时间只觉得恍惚,不敢相信严浩会因为这件小事,而让张利民向她道歉。 “张导让你放心,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桑雅宁试探性地给严浩发信息,“你......和他有交易吗。” 严浩:“没有。” 严浩:“桑雅宁,这是你自己抓住的机会。” 开机宴结束的两天后,剧组向各位演员发布正式的开拍通知。 2月12号,是良辰吉日,横店下了场久违的雪。 桑雅宁裹着羽绒服,将点燃的三支香插/入铜炉,回头望去,导演组已经张罗着准备拍摄了。 此刻暂时没有诸葛遥的戏份,桑雅宁坐在帐篷内,看姜恩惠与詹俊生的表演。 江月跪拜父皇,于大雪中奔赴敌国。 周文急匆匆入殿堂,赶着去向冯太后禀报。 桑雅宁承认,张利民的技术确实一流,仅有短短两三个镜头,就把姜恩惠塑造成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没多会,帐篷再次打开。 桑雅宁抱紧了暖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向监视器。 有人递来一杯热咖啡。 桑雅宁头也没抬,下意识接过,直到听见周遭有人喊‘严老师’,才懵懵懂懂地抬眸。 严浩已经换好戏装,身材高挑的他穿一身黑金相间的朝服,既高冷又有种莫名而来的破碎感。 桑雅宁心一颤,一时竟忘记挪开视线。 严浩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脸庞微微朝左侧。 第31章 桑雅宁立马将咖啡往唇边凑,匆忙咽了口,就龇牙咧嘴地嚷:“好烫!” 话落,没有回应。 桑雅宁偷偷朝前看。 严浩拂开尼龙布的遮挡,正欲提步迈入风雪之中。 帐篷外,姜恩惠笑意盈盈地望向他,眉宇间是无法遮掩的幸福。 帝王与公主,他们俨然是天造地设的眷侣。 第26章 他眺望星光 ◎“看,我们做到啦。”◎ 桑雅宁看着严浩与姜恩惠的背影,胸口莫名有些酸胀。 她抿了抿被咖啡烫红的唇,将视线挪到监视器上,可镜头里拍摄着的,依旧是诸葛朝与江月的年少初见。 姜恩惠举起印有粉红蝴蝶的油纸伞,为严浩遮住落于肩膀的雪,她唇角携笑,说今日好巧,有幸与公子相视。 严浩抬手,递出被掩于袖袍中的画卷,说此乃信物,待日出天晴时,要再与她吟诗作画。 只词片语间,严浩以极佳的表演诠释出诸葛朝对江月的尊重。 两人虽为初次相识,但已经对彼此心怀爱慕。 桑雅宁看着那方寸大的屏幕,悄然攥紧了手中的咖啡。 她不得不承认,严浩与姜恩惠的搭配的确养眼,流淌于双方视线里的恋慕,似乎比现实要更真切。 人们都说演员是最容易代入情绪的职业,那严浩是因为本就喜欢姜恩惠,才能贡献出如此出色的演绎吗? 桑雅宁怔怔地想,转瞬又一个劲地摇脑袋。 不,不对。 她不能因为没由来的猜测,就随便质疑严浩的专业素养。 “卡!” 张利民摘下耳机,鼓掌,“非常好,准备下一条。” 话落,监视器里的画面随及变动。 姜恩惠长舒一口气,笑着打趣:“严浩哥,咱们虽然两三年没有合作,可在镜头前依旧不缺默契。” 严浩任由化妆师补妆,并未回应姜恩惠的话。 后者仍絮叨地念,表示她和严浩就是最适配的黄金搭档。 桑雅宁垂眼,反复揉捏着纸杯。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但就是本能地感觉难受,心里像被针扎着,一刺一刺的疼。 b组导演进帐篷里喊,让诸葛遥和周文就位。 桑雅宁掀开盖于膝头的毛毯,随手放下咖啡杯,就匆忙地起身出去。 一阵风,突如其来的飞雪挡住视线。 桑雅宁稍许侧目,待回神时再向前看,眸子不觉狠狠一怔。 漫天扬起的雪花中,姜恩惠正抚向严浩的肩膀,嬉笑着,躲在他的身后。 严浩给姜恩惠让出位置。 她又藏进去,说不能让湿漉漉的雪弄花刚补完的妆。 桑雅宁出神地看着他们打闹,紧攥衣袖的手缓而松开。 这是她第一次,于众人的簇拥中感到落寞。 桑雅宁明白,在开机宴结束后,她与严浩的关系只能越来越生疏。 无论是台词教学,还是在公众场合替她解围,严浩所做的一切,仅是出自于前辈对后辈的关照。 “我们是朋友吗?” 桑雅宁又想起严浩那略带迟疑的询问,更是气恼中夹杂委屈。 既然不能被百分百偏爱,那么她也不想要雨露均沾的关心。 这一刻,桑雅宁有些讨厌严浩的温柔了。 “诸葛遥,诸葛遥人呢!” 导演扯开嗓,就差拿着大喇叭喊了,“抓紧时间,等会雪就停啦。” 桑雅宁乘坐公务车到达拍摄场地,詹俊生已经在布景处等着了。 周遭全是破壁残垣,场景助理仍往在拐角处沾蜘蛛网。 桑雅宁招招手,想要与詹俊生打招呼。 后者则躲闪地扭开脸,假模假样地看剧本。 真是奇怪。 倘若换做以前,詹俊生肯定会眼巴巴地凑过来,然后笑着说:“早上好啊,雅宁姐。” 桑雅宁打量着他。 之后就是两人的对手戏,如果在此刻与詹俊生闹僵,只会影响拍摄的效果与进度。 桑雅宁扬唇,拿出最完美的笑:“早,詹老师。” 话落,詹俊生的肩膀一颤。 桑雅宁快步走向他。 詹俊生却像受惊的兔子,东张西望地试图寻求周围人的帮助。 可是大家都各忙各的,根本无人能抽出空闲理他。 桑雅宁看着詹俊生逃也似地跑到门后,还没过两秒钟,就被副导演扯着耳朵叫出来:“不想演就滚蛋,别再这儿浪费时间。” 詹俊生瞬间蔫吧了,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任由助理摆弄着发型,是连半句话也不敢吭。 桑雅宁:“你这不是找骂嘛,在导演的脸上到处躲。” 詹俊生哼哼出两个字。 桑雅宁没有听清,只让他再说一遍。 “避嫌呀避嫌!” 詹俊生捏着嗓子喊,“我不能让恩惠发现我和其他女生来往。” 桑雅宁一愣:“这事和姜恩惠有什么关系?” 詹俊生耷拉着脑袋:“严浩说,恩惠只喜欢对她一心一意的粉丝。” “哈。” 桑雅宁被气笑了,“他可真了解她。” 詹俊生点头:“嗯,那两人毕竟是老搭档嘛。” 还嗯? 一股无名火直往胸口钻,桑雅宁蹭地起身,一把夺过剧本:“别坐着了,过来和我对戏。” 詹俊生虽然没有什么脑筋,但做起事来的确认真。 他拿捏着将军的腔调,却掩不住眼里的爱慕,仿佛眼前人就是他的此生挚爱。 这场戏是在讲诸葛遥与周文的决裂,诸葛遥不满后者的懦弱,认为其无法助自己夺得皇权,便是百般辱骂,斥责他的无能。 周文跪在诸葛遥的面前,低着头,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时至今日,公主还不醒悟吗?那些追杀我们的队伍,全是诸葛朝派来的啊。” “放肆!” 诸葛遥一脚踹向他的心口,“凭你也配叫兄长的名字?” 男人的身体轻微摇晃,半晌才哑声说:“臣有罪,请公主责罚。” 诸葛遥:“那就滚出去,把追来的狗都杀光。” 话音刚落,远处来的士兵已将这草屋围得水泄不通。 桑雅宁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用他们的头颅向皇兄请安。” 詹俊生起身,表情由悲痛转为麻木,而后提步朝追兵走去:“遵命。” “卡。” 导演在对讲机里喊,“周文的情绪弱,再来一条。” 詹俊生赶忙弯腰向周围人致歉,不好意思地说:“雅宁姐,麻烦你了。” 桑雅宁正愁没地方发火,闻言更是眯眼笑:“你尽管放开演,多少次我都陪你练。” 詹俊生感动得红了眼,拍着胸脯保证,他绝对会在三条内通过审核。 “卡,再来。” “不行,诸葛遥的动作幅度要大。” “周文怎么回事,说过几遍啦,把情绪提起来,提起来!” ...... 事实证明,磨合得越久就越容易出错。 桑雅宁念完最后的台词,詹俊生也要转身离开— 恰时,又是一句铿锵有力,令人绝望的“卡”! “雅宁姐。” 詹俊生蜷缩着坐在门边,像只淋了雨的小狗,“我是不是不适合演戏。” 桑雅宁揣着暖宝:“干嘛要这样想。” 詹俊生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休息停,姜恩惠正笑眯眯地同演员们聊天:“因为与我相比,周围人实在优秀太多,我没有表演天赋,能进组也是纯靠运气。” “运气也是种天赋啊。” 桑雅宁说。 詹俊生吸了吸鼻子,嘟嘟囔囔:“但运气不代表实力。” 桑雅宁:“我以前从来没有跳过舞,在训练室时,经常被老师和搭档耻笑。她们说我是丑小鸭,是四肢不协调的笨蛋。” 詹俊生微怔,侧目看向她。 桑雅宁稍许眯眸,眺望着被风雪遮掩的山峦:“然后我就发了疯似地练,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直到再也跳不动为止。” 桑雅宁:“等我成为了团队的舞担,她们又纷纷夸奖我有天赋,说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桑雅宁:“詹俊生,你觉得我有天赋吗。” 詹俊生:“雅宁姐......” 前方,姜恩惠的应援车驶入片场,工作人员们都去领取热饮和糖果。 桑雅宁看见严浩接过何立递来的奶茶,仅抿一口就皱起眉头,将杯子放到旁边,是连碰也不碰了。 桑雅宁扬起唇角,喃喃:“曾有人告诉我,找准方向的努力比天赋更重要。” “所以詹俊生。” 桑雅宁起身,笑,“我们再试一次吧。” 一阵风,吹散挡住日头的云。 阳光倾斜而出,似乎即刻就会驱散漫天的雪。 詹俊生怔怔地看向她,转瞬也笑了:“好嘞,那就再试一次。” 第32章 前后左右都是热闹,人们围聚在姜恩惠的应援车前,领取贴有她q版头像的饮品。 严浩朝何立递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马小跑着再去排队。 现在是休息时间,整个片场十分热闹。 打雪仗的,录花絮的,大家在这难得一见的大雪中放肆嬉笑。 可偏偏有一处,仍在进行无比紧张的拍摄。 “放肆,凭你也配叫兄长的名字!” 嘈杂中,依稀能听见桑雅宁的声音。 严浩寻声走去,皮靴在雪中留下渐行渐远的痕迹。他站在导演身边,望向聚精会神表演的她。 桑雅宁的演技较先前成熟许多,已经能独立演绎完整的片段。 她面带愠怒,即使衣着简陋,眉宇间仍簇拥着不容玷污的傲然。 詹俊生接上桑雅宁的话。 严浩隐约看出,他多半并不自信,台词念得轻,而总显得有种畏缩的懦弱。 但是导演并没有喊卡,甚至扬手示意周围人安静。 詹俊生起身,神情的胆怯化为决绝。 他握紧腰间的佩剑,坚定地望向草庐外的敌人,提步时,已然又成为所向披靡的将军。 卑微是周文对诸葛遥的告白,而领命出征是他作为军人的底线。 “过!” 导演摘下耳机。 周遭顿时传来滔天的掌声,仿佛这个片段已经拍摄了很多遍。 桑雅宁笑着,高兴得又蹦又跳,稍许侧目,似乎是想要寻找在人群中的他。 严浩扬唇,正欲走向她。 突然,不知从哪窜出的身影挡在他与她之间。 迈出的脚骤然停住,微颤的眸子里印出相拥的两人。 严浩沉默地看向前方。 风雪里,詹俊生抱起桑雅宁,闹着喊着:“看,我们做到啦。” 第27章 他眺望星光 ◎“1。”◎ 詹俊生的力道比想象中大,桑雅宁求救似地拍他的胳膊,才勉强得以呼吸。 “咳,咳咳。你干嘛呀。” “我开心!” 詹俊生笑着说。 桑雅宁踹詹俊生一脚:“你这回不怕绯闻了?” 后者傻兮兮地挠头:“没关系,恩惠会原谅她的粉丝。” 哪壶不开提哪壶。 桑雅宁推开詹俊生,想要找处暖和的地方休息。 可对方仍像是狗皮膏药,无论她走到哪都跟在后面。 “雅宁姐,你要不要喝奶茶?” “哦哦,忘了你得减肥,柠檬水怎么样,我去给你找杯热的。” 詹俊生东说西扯,弄得桑雅宁是烦不胜烦:“你要去就去,我在这儿等你。” 詹俊生领命,气势汹汹地奔向偶像的应援车。 耳边总算清净,桑雅宁长舒一口气,接过场务递来的伞。 隐约间,似乎有脚步声靠近。 桑雅宁以为詹俊生回来了,悻悻然转眸:“诶,你怎么这么—” 话未说完,是猝不及防地撞上严浩的视线。 严浩:“这么?” 桑雅宁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严浩:“看来桑小姐不想见到我?” “没,没有。” 桑雅宁讪笑着,“之前大家都在忙嘛,我没想到您会过来。” 严浩:“现在是休息时间。” 桑雅宁一愣,转头见周围人全都散开了,才匆忙解释:“我刚才在表演,所以才没能注意。” 话落,是短暂的安静。 桑雅宁有些忐忑,却依旧耐心地等待她回答。 严浩上前一步。 桑雅宁下意识举高伞,想要替他遮挡覆盖肩膀的雪。 严浩挑眉:“?” 桑雅宁怔了怔,才惊觉如此做法实在是唐突:“啊抱歉,我去给您拿另一把伞。”说完,就欲转身离开。 背后却传来严浩的询问:“表演得如何?” 桑雅宁驻足:“总共卡了十几天,一直都在被导演说。” 严浩:“最终通过了吗。” 桑雅宁轻轻点头:“......嗯。” 严浩:“恭喜。” 生疏,漠然,仿佛是毫无交集的两人在做没有意义的对话。 桑雅宁攥紧伞柄的手用力至发颤,猝然转身:“那你呢。”是笑着问,雀跃而更显调皮,“与姜恩惠的合作肯定很成功吧。” 话刚出口,立刻意识到不对。 果真,严浩一愣:“姜恩惠?” 桑雅宁胡乱地东点西指,梗着脖子说:“对啊,你没看见周围全是她的应援车嘛。” 严浩笑了。 桑雅宁微微红了脸:“笑什么?” 严浩:“你。” 桑雅宁:“你?” 严浩看向桑雅宁的眼睛:“你总比您听起来亲切。” 心跳加快,桑雅宁已然猜出严浩将要说的话。 “还记得吗,你我之间不要用尊称。” 这是他们初次定下的约定,是一条无需证明也依旧重要的承诺。 桑雅宁踢开脚旁的雪,小声道:“大家都喊你严老师,我当然不能例外啊。如果被人听见......” “听见又如何?” 严浩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片喧闹中,严浩的声音格外清晰。 桑雅宁怔怔地望向他,疯狂加速的心跳在发出扑通扑通的响。 好奇怪。 根本不明白缘由,喜悦就已经充斥身体,叫嚣着绽放一个又一个花火。 “对。” 桑雅宁笑了,“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严浩扬唇:“累吗。” 桑雅宁拨浪鼓似地摇头:“我现在浑身都充满力量。” 严浩看向远方:“那也得喝些热的,咖啡可以吗。” “不要。” 桑雅宁指向早已恢复的唇角,委屈巴巴地说,“刚被烫红的地方还没好。” 严浩一怔,慌里慌张地掏手机。 桑雅宁:“怎么了?” 严浩说没事,他得先给何立打个电话。 大雪于不知不觉中悄然停歇,天空似水洗过般透彻无比。 桑雅宁在给腊梅拍照,搭于屏幕上的两指张开又闭合,反复调整着拍摄的角度。 拍完照,又坐到角落修图。 她换了三四个滤镜,直到找出满意的,才举起给严浩瞧:“怎么样,拍得不错吧。” 严浩:“好看。” 桑雅宁指向模样最俊俏的一株:“你到树底下,我给你照一张。” 严浩:“合照吗。” “怎么可能。” 桑雅宁笑了,纠正,“是严老师的单人照。” 严浩不肯向前。 桑雅宁推着搡着把他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就是这里,对,你看向镜头,右手搭在腰上,别紧张嘛。深呼吸,然后放松地微笑。” 镜头里,严浩的表情依旧不自然。 他像是立于橱窗中的玩偶,遵从命令摆出各种姿势,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别扭感。 如果不知晓严浩是位出了名的演员,桑雅宁只以为站在面前的,是身患镜头恐惧症的家伙。 “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桑雅宁说。 严浩脸色泛白,依旧轻轻点头:“没事,你拍吧。” 角度和阳光正好,恰有飞雪落于严浩的眉心。 桑雅宁赶紧按快门,手指离圆点仅有半寸。 这时,有人推了她一把:“雅宁姐!” 指尖撞到按键,桑雅宁还没来及看屏幕,肩膀上忽然就挂了只胳膊。 “呀!” 桑雅宁尖叫。 “别,别害怕。” 对方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是我,詹俊生。” 桑雅宁踉跄两步才站稳,掌心抚摸着心口:“你搞什么,有事不能好好说呀。” 詹俊生捧着两杯热饮,神情无辜:“给,蜂蜜柠檬水。” 桑雅宁没有接。 掩于黑袍中的手却替她拿起:“多谢。” 桑雅宁一愣,顺着那只修长的手臂向后瞧。 啪嗒。 严浩已经若无其事地将吸管放入杯中。 詹俊生瞪大眼:“严老师,你怎么会这儿?” 严浩轻飘飘开口,说他刚巧路过。 话音落地,气氛似乎比方才更僵了。 桑雅宁看向严浩拿着的饮品,那杯浅棕的醇厚液体,正是甜到发腻的奶茶。 她记得,严浩曾经尝过一点就皱眉,然后嫌弃地将其放在旁边,是再也没碰一下了。 桑雅宁:“要不要和我—” 换字还没说出来。 就见严浩将奶茶置于唇边,一口,两口,珍珠仍在顺着吸管往上走。 没用多久,奶茶见了底。 严浩扔掉空杯,缓而以丝巾擦拭唇角。 桑雅宁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你,你还好吗。” 严浩:“为什么这样问。” 桑雅宁斟酌着措辞:“其实我刚才想说,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和我换。” 第33章 严浩扬唇:“不要紧,我能接受。” 那头,传来导演组的吆喝,说各位演员请就位,拍摄继续进行。 严浩得回a组了。 桑雅宁送他出去:“结束后再联系。” 严浩点头说好,却并没有离开。 桑雅宁:“不走吗,等会导演要催了。” 严浩的余光扫向詹俊生,问桑雅宁:“你之后有哪些安排。” 桑雅宁摆着手指回忆:“先去补两个外景,再找冯太后对峙。晚上的戏份好像是......哦对对,周文与诸葛遥夜游灯市。” “又是和周文?” “嗯,导演说要营造一种‘眼前人非心上人’的怅然。” 严浩顿了顿,才说:“怅然?” 桑雅宁笑:“我也不太懂,反正导演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那么,你呢。” “嗯?” 嘈杂中,严浩望向她的眼睛。 桑雅宁尚未回神,风就已经送来他的声音。 “你......有过这种怅然吗。” 严浩轻声问。 桑雅宁别开眼,慌乱地撩拨耳边的发:“我吗。” 严浩安静地等待她回答。 她似是失落地低头,许久才扬唇说:“当然没有。” 严浩知道,桑雅宁在撒谎。 那双一向闪亮的眸子,此刻正黯淡无神。 可谁才是她的‘可望不可及’? 是詹俊生,还是那个早已背叛她的张泽吾? 严浩已经无从思考。 桑雅宁依旧在急切地催促他走,说导演的耐心非常差,耽误片刻都会挨骂。 “你快去吧。” 桑雅宁说,“别让大家久等。” 严浩点头离开。 桑雅宁这才松了口气,怔怔地望着他消失于风雪中的身影。 ‘刚才应该没有被看出来吧?’ 桑雅宁怀揣侥幸。 她已经尽力去遮掩情绪,而让自己笑起来更从容。 眼前人非心上人吗? 桑雅宁看向朝她走来的詹俊生,满脑子依旧全是严浩的面容。 在灯火通明中,她逐渐与诸葛遥融为一体,身边虽有周文相伴,心里却依旧记挂着深处高堂的他。 作为影帝严浩的复出作品,《长夜歌》引来巨额的投资。 无论是饮食还是住宿,甚至连接送演员的班车,都比同期的剧组要豪华许多。 夜戏拍完,已经凌晨两点半。 桑雅宁打着哈欠,晕乎乎地刷开客房的门。 分明累得连妆都不想卸,可等真正躺在床上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硬熬,熬干了全部的思绪,依旧攒不出半分困意。 她哗啦着手机屏幕,想随便找个人聊天,翻来覆去地看,目光偏就黏在那个备注上。 木头人。 发,还是不发? 桑雅宁想了又想,指尖哒哒哒地敲着手机,一咬牙,狠狠地打出一行字。 “严浩,你现在在睡觉吗?” 消息发出去,桑雅宁仍在不停地念,试图用文字感受语气的变化。 她读了两三遍,逐渐皱起眉头:这话虽然干净利落,但唯独缺少人情味。 于是撤回,再绞尽脑汁地想。 “严浩,休息了嘛?” 不行。 “这么晚还在研读剧本嘛?” 太正式了。 “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嘛?” 哎呀,听起来好卑微。 聊天框中,‘对方已撤回’的字样一条接一条地弹出。 桑雅宁挠挠脑袋,指尖缓慢地在键盘上跳跃。 “尊敬的严浩先生,晚上好。请问您需要订阅夜间谈话服务吗,需要请按1,等会需要请按2。如需退订,请联系客服。” 嗯,不错,非常棒。 桑雅宁得意地想,这样无论是那种结果,她都会得到严浩的回复。 果真,屏幕上出现新消息。 “没有。” ...... “没有。” “可以。” 桑雅宁一愣。 严浩的反馈并不在她给出的选择内。 桑雅宁刚想问他是不是发错人了,清晰的数字就猝然撞入眸中。 “1。” 第28章 他眺望星光 ◎《鲸鱼》◎ 1。是严浩对于最新邀请的回*应,但先前那些‘可以’‘没有’又代表什么呢? 桑雅宁怔了怔,指尖点着屏幕,一条一条地数:“一,二,三......” 忽而,数不下去了。 她的脸越涨越红,攸地将头埋入臂弯中,一个劲地蹬踹被褥。 不算上那条醒目的‘1’,严浩总共发来四条信息。 而她撤回的内容,恰恰好就是四条。 “严浩,你现在在睡觉吗?” “没有。” “休息了嘛。” “没有。” “在研读剧本嘛。” “没有。” “可不可以和我聊一会?” “可以。” ...... 啊,搞什么。 严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手机呀! 桑雅宁窘得像遇见暴风的鸵鸟,恨不得将脑袋全部埋入沙土里。 偏偏,又听见响铃。 桑雅宁硬挺挺地躺了两秒,才弹也似地坐起,双手捧着手机,鼻尖快贴到屏幕上。 严浩:“你想要聊什么。” 桑雅宁:“未解之谜?比如你为什么看见信息却不回复。” “没有来得及。” 严浩说,“你撤回得实在太快。” 桑雅宁承认,她的手速确实高于常人。 严浩:“睡不着吗。” 桑雅宁:“嗯。” 桑雅宁:“你知不知道哪些办法能缓解失眠?” 严浩:“听歌。” 桑雅宁:“就这么简单?” 严浩:“失眠会使人倦怠,音乐可以舒缓情绪。” 严浩的语气异常轻松,仿佛于他而言,失眠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桑雅宁知道睡不着的滋味。 胸闷到无法呼吸,睁眼也看不见光,像有千万只小虫在啃食骨肉,痛苦却怎么都盼不到天明。 桑雅宁:“你经常失眠嘛。” 严浩:“还好,一个月大概能睡两三天。” 严浩说得越平静,桑雅宁就越难受,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带过苦痛。 桑雅宁:“你平常都听什么歌?” 滴滴。 乍然而起的铃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薰衣草香薰燃起的烟拂过窗台,桌角,又在触及灯光时消散。 床头柜上,摆满各种打开瓶盖的药。玻璃杯空着,杯口仍留有斑驳的水痕。 严浩看着那行字,半晌才说:“主要以纯音乐为主。” “那你有没有听过我的?” 桑雅宁问,临了又补充,“我谱的曲子非常舒缓,和纯音乐也差不多。” 等了等,没有收到严浩的回复。 她蜷缩在被窝里,哒哒地咬着指甲,一动不动地紧盯屏幕。 一秒,两秒,三秒...... 月亮似乎已经藏入云层,所有的星星也落下去。 手机这才震动,聊天框内弹出一个“嗯”。 桑雅宁又问:“哪一首?” 严浩打出歌名,桑雅宁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脑袋比之前昏沉,药物的副作用令他感到腹痛恶心。 严浩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可刚走两步,就踉跄着骤然撞到桌角。 啪嗒。 磁吸的灭烟器盖住烛火,薰衣草的香随及消散。 严浩试图撑住桌沿,身体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越来越焦躁,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似乎下一刻就要跃出胸膛。 严浩勉强站稳,汗水就已经浸湿额间的发。他猛地抓住杯子,昂头,将冰凉的液体吞入腹中。 叮铃铃— 铃声响起。 严浩喘息着望向床边。 是被褥中的手机在歌唱,屏幕上显示出‘桑雅宁’三个字。 他缓步走去,努力扯高唇角。 “喂。” 听筒内,传来严浩沙哑的声音。 桑雅宁微怔:“你还好吗。” 严浩:“还好。” 桑雅宁:“我看你始终没回消息,所以想打电话问问。” 严浩:“安心,我没事。” “我刚才上网搜了搜。” 桑雅宁斟酌着语气,“论坛里说,唱歌有利于睡眠。” 严浩:“唱歌?” “嗯。” 桑雅宁笑着,“歌唱得累了,自然就会睡着啦。” 桑雅宁:“但是我这人有个坏习惯,唱歌必须要听众,否则就是感觉不痛快。” “所以......” 桑雅宁清清嗓,轻声问,“严浩先生,可以邀请您做我的听众嘛。” 十分钟过去,依旧没有盼来回答。 第34章 桑雅宁屏住呼吸,悄悄地凑近听筒,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动静。 先是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然后是流水倾入杯中的响。 终于,她等到了那句轻轻的沙哑的‘好’。 桑雅宁盘腿坐在床上,将伴奏调至最低,倾身,缓而凑近话筒— 异丙嗪片遏制住了恶心,混沌多时的大脑总算恢复清明。 严浩用冷水覆面,恍然抬眸,看向镜子中那张苍白至令人作呕的脸。 “演员?我们严家不需要戏子。” “获奖能怎样?下三滥永远是下三滥!” 又开始幻听,父亲的斥责像刀一样直捅他的心。 五年过去,他依旧忘不了那言语中的恶意,每逢不得已想起,都渴望以死亡逃离。 严浩依靠在冰冷的墙边,身体一点点下滑,然后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这时,音乐悄然出现。 耳机里,传来桑雅宁的声音:“下面请欣赏,由桑雅宁带来的《鲸鱼》。” “风吹过沙滩,是温柔又迷离。” “潮湿的空气,倾诉谁的爱意。” “茫茫的大海中,埋藏着我的秘密。” ...... “是坠落,是沉溺,是触之不及。” “我在翻涌的潮水里,想找寻你的眼睛。” 时间在缓而流逝着,甜美的女声越来越轻。 严浩依靠在墙边,任由水珠顺着湿透的发落于颈窝,依旧一动不动地等待混沌地褪去。 《鲸鱼》是桑雅宁的代表作,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错的拿手歌。 哪怕已陷入熟睡,也依旧能哼着曲调。 严浩听见她愈渐平稳的呼吸声,微微地扬唇笑了:“晚安,桑雅宁。” 桑雅宁哼唧着,似乎在说:“晚安,严浩。” 隔日,天蒙蒙亮。 桑雅宁惊喜地发现,唱歌竟然真的能助眠。 虽然四点才睡七点就起,可睁开眼,却是意料之外的精神饱满。 手机依旧保持通话的状态,电量虽然亮起红灯,数字仍在一秒一秒地计。 从2:59:00跳跃成3:00:00。 桑雅宁愣住,她没想到能和严浩打整整三小时的电话。 桑雅宁凑近听筒,小小地‘喂’了一声。 “早安。” 随及,听见严浩声音,“睡得怎么样?” 桑雅宁笑:“非常好,你呢?” 严浩顿了顿,才说:“还不错。” 今天要和新来的小演员对戏,桑雅宁装满一袋子糖,准备当做给她的见面礼:“你到片场了吗。” 严浩:“我在做妆造。” 桑雅宁看向时间,现在才刚七点半:“起这么早?” “嗯。” 严浩说,“需要试诸葛朝的造型。” 桑雅宁着急忙慌地收拾:“好,我这就来找你。” 糖果,剧本,耳机,哦对对,还有便签纸。 桑雅宁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随手擦上口红,边抿唇就边往外跑。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是飞也似地撞向化妆室的门。 砰! 忽地一声响,屋内众人齐刷刷回头,皆是惊恐万分地望着外面。 桑雅宁扶着门,气喘吁吁地说:“早,早上好啊,各位。” 化妆师冲桑雅宁挥手,示意她在这里坐。 桑雅宁道了声谢,悄悄转眸,试图在人群中寻找严浩的身影。 没有,哪里都找不到。 桑雅宁拽着化妆师的衣袖,小声问:“严浩老师呢?” 对方说,严浩已经先去现场了。 摄影棚里,a组的演员们正在拍摄。 桑雅宁东逛西逛地饶了两三圈,非但没有找到严浩,甚至连何立也没瞧见。 难道是出事了? 桑雅宁想起严浩那句略显无力的‘好’,心里忽地一沉,拿出手机,想要给对方打电话。 可还没等翻开通讯录,就听见身后一声稚气未脱的“喂,让开”。 桑雅宁一怔,缓而转身看,背后站着位梳有双环髻的女孩。 那姑娘大概五六岁,个头还没有到她的膝盖,却昂着脸,气势汹汹地说:“你聋了吗,为什么不让路。” 桑雅宁弯下腰,与小孩对视:“小朋友,你在和我说话嘛?” 小孩别开脸,一声也没吭就往前走。 桑雅宁拽住她的兜帽。 小孩跑只被拽住尾巴的猫,双腿一个劲地前蹬,却仍在原地蹦跶:“干嘛呀,快放我走。” “你叫什么名字。” “陈楠。” 桑雅宁点头:“还挺好听。” “当然。” 小孩得意地说,“那可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 桑雅宁揉揉她的脑袋:“那么陈楠小姐,你要去哪里。” 陈楠嫌弃地避开她的手:“诶呀,你别碰我。” 桑雅宁依旧没停,乐滋滋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坏女人!” 桑雅宁怔住了:“谁?” 陈楠:“你!” 孩童的话越稚嫩也就越真实,其中的感情不会掺假。 桑雅宁不打算去找严浩了,她决定纠正小孩的坏想法。 桑雅宁:“我什么时候成坏女人了?” 陈楠说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诸葛遥呀。” 桑雅宁:“你怎么知道我是诸葛遥?” “因为我要演你的小时候。” “那你也是坏女人喽?” 桑雅宁沉吟着,“不,不对,你应该是坏小孩。” 陈楠打她,怀里的笔记本却掉出来。 桑雅宁低头一看,里面满当当的都是严浩与姜恩惠的贴纸。 陈楠尖叫,弓下腰就到处捡,把灰尘全部吹干净,才小心翼翼地将贴纸放回本子里。 桑雅宁,“你......是cp粉?” 陈楠:“什么粉呀,我只是想让王子和公主在一起。” 第29章 他眺望星光 ◎“这盒饭不是何立送的。”◎ 陈楠用最稚嫩的语气,说着最天经地义的话。 是啊,没错。 在任何一个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都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邪恶凶悍的反派,则在人们的斥责声中抱憾而亡。 桑雅宁看向散落满地的贴纸。 雪地里,树林下,阳光中,严浩与姜恩惠或携手或相拥,在一张又一张的纸片上,散发着似为幸福的笑容。 理不清缘由,却依旧觉得刺目。 桑雅宁松开小孩的兜帽,起身就往前走:“啊真没劲,只会弄些假玩意。” 陈楠小跑着追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桑雅宁懒懒重复:“我说,我要去拍戏了。” 陈楠将本子捧在怀里,仰起脸:“你要去受公主制裁啦。” “不。” 桑雅宁扬起笑,一字一顿,“我要去勾/引王子。” 身后,传来陈楠崩溃的骂声,翻来倒去就两个词,不是‘坏蛋’就是‘肥猪’。 桑雅宁用小指堵住耳朵,没打算理她,也不觉得解气。 即使反复告诉自己别在意,眼前却依旧浮现出严浩与姜恩惠拥抱的模样。 “你家恩惠和严老师演过几部戏?” 化妆间里,桑雅宁问詹俊生。 后者正在出战损妆,脸上贴着硫化乳胶,硬巴巴地开口:“就一部,还是爱情片。” 桑雅宁不吭声了。 詹俊生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他们管《长夜歌》叫什么嘛,叫岩浆cp的复合。” 桑雅宁:“为什么是复合?” 詹俊生:“因为他们上部作品是be,bad,ending。” 桑雅宁实在听不下去,对化妆师道了声谢,起身向外走。 詹俊生刚想去追,就被按着坐下,只能扯着脖子喊:“诶雅宁姐,你等等我。” 大雪虽然停歇,气温依旧很低。 “岩浆,严姜......” 桑雅宁反复念着这两个词,用足迹在雪中画出紧密相连的圈,“哼,真难听。” 有同组的演员经过她的身边,皆斜眸望一眼,又与朋友侧耳交谈。 “是她吧。” “对,就是她。” “真行,刚来就把小演员给吓哭了。” “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竟招来这样的祖宗。” ...... 两人边说边向前走。 忽而一阵风,浮雪盖住地面的痕迹。 手机在这时震动,她打开来看,却不是严浩的消息。 桑雅宁垂眼,悻悻然往回走。 b组,正在拍摄诸葛遥童年的戏份。 桑雅宁刚走进片场,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 或侧目,或光明正大,周遭人总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视线中满怀责备与怪罪。 前方,身穿枣红小袄的陈楠正边抹眼泪边啜泣,可怜巴巴地站在选角导演身旁。 桑雅宁笑着招呼:“嗨,小孩。” 第35章 陈楠寻声望来,视线一与她对上,又哇得声哭开了。 导演好声好气地哄,其间还不忘冲桑雅宁:“你说你老惹她做什么。” “对啊,雅宁姐。” 詹俊生也深表疑惑,“何必和孩子过不去。” 桑雅宁:“你知道那小孩喊我什么?” 詹俊生摇摇头。 桑雅宁笑眯眯地说:“‘肥猪’。” 詹俊生张了张口,半天只喷出了个脏字,又怕桑雅宁伤心,安慰,“别难过,你在我眼中最漂亮。” 桑雅宁表示不信。 詹俊生则举手发誓,说以人品作保,他绝对没说假话。 那头,陈楠仍像个关不掉的水阀,嚎得连嗓子都哑了也没停住。 导演撺掇桑雅宁去道歉,让她多为全剧组考虑,如果耽误拍摄进程,谁也担不了责。 桑雅宁还没开口。 詹俊生就嚷嚷:“道歉也得是双方啊,凭什么让雅宁姐受委屈。导演,你可不能拉偏架。” 导演挥长胳膊打他。 詹俊生是连避也不避,就点着陈楠让她说‘对不起’:“有胆子骂人,没胆子承认呐?” 陈楠被吓到,瑟缩着不敢上前。 导演实在没办法,只能推陈楠出来,表示大家各让一步,赶紧开拍赶紧结束。 陈楠:“......对不起。” 桑雅宁也说一句抱歉,然后握了握她的手:“陈小姐,合作愉快。” 陈楠撇着嘴,转瞬就转过脸:“走开,我要去演戏。” “嗨,你这小孩—” 詹俊生撸起袖子就要拦。 陈楠跑得比兔子都快,嘴里还在喊:“导演姐姐,快来救我!” 詹俊生假模假样地朝前追。 陈楠是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真是没想到。” 桑雅宁轻啧,“姜恩惠的头号粉丝竟然能帮对家说话。” “对家?” 詹俊生愣了愣,轻碰她的肩膀:“别这样说嘛,咱们可是荣辱与共的好搭档啊。” 桑雅宁被撞得一个踉跄,刚想怼回去,回眸就看见他略显呆气的脸。 心中的火顿时消散,桑雅宁莫名觉得自己也有点傻:“算啦,懒得和你计较。” 詹俊生笑得更开心了,直夸她是宽容大度的好人。 中午的盒饭是辣椒炒肉,青辣椒裹着肉片,深棕的酱汁浸入米饭里。 桑雅宁直勾勾地盯着碗里,像在做什么极为精细的研究,一根一根地把辣椒圈往外挑。 她吃不了辣,哪怕沾到一丁点也会胃痛。 但辣酱已经攻占了所有空白,哪怕是最普通的蒸蛋都已沾上红油。 桑雅宁放下筷子,准备把这盒辣饭丢入垃圾桶。 可还没等起身,就听见身旁人来了句:“吃这么少能顶饱吗?” 桑雅宁想解释缘由。 又有人替她回答:“你懂什么,人家明星要减肥。” 话落,那两人是相觑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桑雅宁捏住纸做的饭盒,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三二一。 忍不了,越想越憋屈。 她蹭地转身,正想要言简意赅地阐述己方观点。 “吃饭就吃饭,哪来这么多话。” 场务却出声斥责,临了又说,“雅宁姐,和我来。” 一路穿过拥挤的摄影棚,走到片场外的空地。 树荫底下,何立站在笑呵呵地冲他们招手。 桑雅宁:“是你找我?” 何立:“对。” 何立与场务简单交谈着,直到对方离开,才小声说:“我知道你吃不惯辣。”边说边递过保温袋,“这是照烧肥牛饭,里面没放洋葱。” 依旧是粉白的口袋,封口处贴有星月的图标。 桑雅宁迟疑:“这不是私厨嘛。” 何立爽快地回答:“对啊,这家就开在横店旁边。” 桑雅宁:“严浩呢。” 何立:“浩哥回酒店休息了。哎呀别管这么多,你拿着就行。” 何立将保温袋塞进桑雅宁的怀里。 餐食都还热着,依稀能嗅见酱汁的香,新鲜而格外诱人,简直就像是刚做好就立即送来的。 桑雅宁还想再问。 可何立已经转身走了。 这里是来往行人的必经之处,如果耽搁太久,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桑雅宁找到僻静的地方,将餐食的照片发给严浩:“何立给我带的肥牛饭。” 消失显示已发送,但半晌都没有收到回复。 桑雅宁咬着唇,又问:“你吃饭了嘛。” 文字弹入聊天框,依旧激不起任何水花。 桑雅宁下意识要给严浩打电话,可看着面前的‘木头人’,脑海中却想起出他与姜恩惠携手而笑的画面。 手指像被冻住,根本按不出任何一个数字。 桑雅宁垂眼,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拍戏时,总是走神。 导演喷洒着吐沫星子,手指都快要戳进屏幕里:“眼神要果断,果断听不懂吗。诸葛遥瞧不起周文,戏/弄他的时候怎么会担忧?你是没吃饭吗,那是鞭子,不是羽毛!” 桑雅宁不停地道歉。 詹俊生站在旁边插不了嘴。 导演喝两口茶,一挥手:“再来!” 诸葛遥用藤鞭抽打犯错的周文,淌过薄纱的玉足踏着他的胸膛,责问对方为何会失败。 周文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似乎打算开口,喉结却滚了滚:“公主......” 诸葛遥倾身,纤细的手指挑起男人的下颚:“周文,你明白之后该怎么做。” “我知道。” 周文喃喃,亲吻着她落于脸侧的袖口,“卑职为公主赴死。” “卡!” 桑雅宁扔掉藤鞭,转身去找护手霜。 詹俊生从地上爬起来,边擦汗边跟在她身后:“我总算琢磨出来了,这周文就是个抖m,对诸葛遥百依百顺,被侮辱这样还不跑。” 桑雅宁斜切他一眼。 詹俊生不笑了:“抱歉,我说错话了。” 桑雅宁:“周文原先只是路边乞讨的孤儿,被诸葛遥选中后才能得以从军。他对诸葛遥的情感,并非你我可以想象。” 詹俊生点头答应:“不愧是雅宁姐,分析得两个字:专业。” 桑雅宁没理他。 詹俊生指向座位旁边:“这包从哪儿来的?” 桑雅宁顺势看去,皱眉:“你不是也知道嘛,何立给的呀。” 詹俊生的唇颤了颤:“何立?” “对啊,他知道我不能吃辣,所以特意送饭来。” 桑雅宁嘟囔,“或许你说得没错,他大概真的喜欢我?” “不,不对。” 詹俊生说。 桑雅宁:“怎么不对?” 詹俊生:“这盒饭不是何立送的。” 第30章 他眺望星光 ◎“那么兄长,请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不是何立送的? 桑雅宁问:“那是谁送的。” 詹俊生支吾着,眼睛开始瞄东又望西:“啊,这个嘛,应该是店家吧。” 桑雅宁无言。 詹俊生笑,似乎感觉自己说得非常有道理:“何立作为传递的媒介,是交易中最简单的一环,终归到底嘛,这是买家与卖家的资产流通。” 什么鬼。 桑雅宁搞不懂詹俊生到底在讲什么。 倘若放在以前,这家伙只会大为感慨何立的用心,然后嬉笑着说:“雅宁姐,真羡慕你能有如此忠实的粉丝。” 可现在的詹俊生没有玩闹的意思,依旧在谈乱着资产与交易。 桑雅宁:“你......喝酒了。” 詹俊生:“啊?” 桑雅宁踮起脚,狠狠给他一记毛栗:“拍戏的时候还敢喝酒,胆子挺大呀。” 桑雅宁说完转身就走,她得赶去a组和严浩对戏。 詹俊生在后面追,扯着嗓子喊:“雅宁姐,我说的全是实话呀。” a组没有周文的戏份。 张利民将詹俊生拦在外面,让他别来这儿干扰正常拍摄。 詹俊生沮丧个脸,可怜巴巴地看向桑雅宁。 桑雅宁笑:“乖乖,我们要听导演的话。” 詹俊生愣住。 桑雅宁却不再看他,只对张利民道了声‘导演好’,就小跑着冲入棚内。 周遭的闲杂人等全散干净了,詹俊生仍像根木头似地站在原地。 场务过来询问。 詹俊生却是傻笑着嘟囔:“嘿,她刚才喊我乖乖诶......” 摄影棚中,各个部门都在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展开的拍摄做准备。 姜恩惠躺在懒人椅里,任由造型师梳整长发,时不时歪头,喝一口助理递来的茶。 今日的拍摄内容,是江月与诸葛遥对峙。 前者责问她为何迫害诸葛朝而让百姓不得安宁,后者则嗤鼻,笑对方不懂什么叫兄妹情深。 第36章 再之后就是诸葛朝登场,他以羸弱的身体护住江月,并劝说该诸葛遥莫要再做错事。 片场里,没有出现严浩的身影。 姜恩惠翻一页剧本:“你问浩哥呀,他生病去休息了。” “生病?” 桑雅宁怔住,转瞬就急忙问:“是发烧吗,还是恶心不舒服?奇怪,何立怎么没告诉我。” “你们又不熟悉。” 姜恩惠懒懒道,“普通同事没必要了解太多。” 心中忽地窜起股无名火,桑雅宁挤出笑:“这么说的话,你们就不是同事喽。” 姜恩惠似乎想回答。 桑雅宁却抢在她前面,向旁边招手:“诶小赵,过来一下。” 助理:“雅宁姐,怎么啦。” 桑雅宁:“你认为严老师是怎样一个人。” “那还用说嘛,” 女孩笑了,“是非常专业的顶级演员。” 桑雅宁瞥一眼姜恩惠,扬唇:“那你觉得严老师会不会因戏生情?” 女孩摇头:“不会。我记得严老师出道十多年都没有绯闻吧。” “小赵!” 姜恩惠铁青着脸,大声喊,“你把我的毛毯放哪儿了?” 助理面色一白,忙欠身说这就去找,临走前还不忘向桑雅宁打招呼:“姐,我先走啦。” 桑雅宁冲女孩点了点头,才转眸看向姜恩惠:“原来严老师从未传出过绯闻呐。” 姜恩惠蹭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去:“导演,什么时候开拍。” 桑雅宁坐到她原先的位置,晃着腿,笑眯眯地挥手:“姜小姐,再接再厉啊。” 啪,啪,啪! 姜恩惠的脚步比先前跺得更重了。 一阵风,将树影吹得斜斜而动。 尚未融化的雪落下来,打湿枣红色的瓦。 桑雅宁没有何立的联系方式,也始终打不通严浩的电话。 她即使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只能忍耐着担忧将戏份拍完。 张利民夸赞桑雅宁,说她越来越进入状态,对某些部分的处理比预想中还要好。 “就是这个笑,轻蔑中带有不安。” 张利民敲点着监视器,“但唯独有一点缺憾。遥在谈及与朝的关系时,态度应该是挑衅而妖媚,绝不能像争吵似地那么硬气,能理解吗?” 桑雅宁揣着暖手宝,点头:“明白。” 张利民又看向姜恩惠,开始逐帧分析她表演的不足。 两人的讨论结束,姜恩惠先一步离开帐篷。 桑雅宁迟疑着,依旧忍不住问:“导演,严老师病得严重吗。” 张利民微怔,片刻是笑了:“没事,小感冒。” 虽然张利民的语气足够轻松,可桑雅宁始终无法安心。 她给李苹发微信,询问对方是否知晓何立的号码。 没多久,李苹就发来一串数字。 桑雅宁拨过去,听筒里只传来‘对方正忙’的提示,关掉通话界面,指尖敲点着键盘:“看见消息请回复,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卡。” “再来一条。” “非常好,继续保持。” ...... 桑雅宁尽全力地表演着,每逢面对镜头,却总忍不住想到摆在包里的手机。 何立给她回信息没有,严浩现在还好吗? 她操纵着躯体,思绪始终在漫天飞。 忽而,棚内传来一阵掌声,就连张利民都摘掉耳机,既讶然又赞赏地起身相迎:“严浩老师,你怎么来了?” 桑雅宁微怔,恍然间转眸看去。 被人群簇拥着的,正是一日未见的他。 严浩戴着口罩与鸭舌帽,双手合十,向工作人员道歉,说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耽误拍摄进程,实在是不好意思。 桑雅宁跑过去。 姜恩惠却挡在她面前,先一步问:“严浩哥,身体好些了嘛。” 严浩:“嗯。” 是极为随意地回应,他抬头,似乎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可眼前全是一个个硕大的脑袋,即便昂起头,也根本看不清思念许久的他。 桑雅宁有些着急,用力锁紧肩膀,试图挤出一条微弱的缝隙。 “让一让,都让让嘞!” 何立拍着手,朝周围喊,“严老师给大家送来了慰问品,百合银耳羹!限量一百份啊,来晚可就没啦。” 话落,看客们鼓掌的鼓掌,调侃的调侃,是不约而同地朝何立汇集。 高墙坍塌,他终于望见她的眼睛。 视线相触的瞬间,仿佛已经过去千万年之久。 他们在人群喧闹中对视,分享着只有彼此才知晓的小庆幸。 严浩晃了晃手机。 桑雅宁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 严浩:“安心,我没事。” 严浩:“中午的餐饭合口味吗。” 桑雅宁红着眼,笑了:“嗯,我很喜欢。” 没过十分钟,三箱的银耳羹就全部发完了。 何立气喘吁吁地擦完汗,招呼两人,一起把推车往外走。 严浩的回归无疑能振奋气势,毕竟主演都带病上场,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懈怠? 旁边有演员在抹眼泪,说当时看见严浩晕倒都吓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只休息半天就回来:“太敬业了,严老师就业内的榜样。” 桑雅宁听得心疼。 张利民已经在招呼着继续拍摄了。 这场戏,重点体现遥对朝的执着与迷恋,越是求而不得就越想看对方堕落。 “再直白点说,这就是双向的服从性测试。” 张利民给桑雅宁讲戏,“看似是诸葛遥身在高位,实际上决定两者关系的还是诸葛朝。” “如果还不理解,就去问严老师。” 张利民说,“咱们先试一条。” 严浩的脸庞依旧有病态的红晕,喝两口姜茶又开始咳嗽。 他本来就在生病,羸弱的模样非常适合这个时期的诸葛朝。但表演时根本无法保暖,只能穿着符合人物形象的单薄衣衫,躺在硬巴巴的木板床上。 “回去吧。” 桑雅宁小声说,“没有什么比身体重要。” 严浩却仍在坚持:“桑雅宁,一会拜托你了。” 严浩对于表演的喜爱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仿佛是非要用这种方式来诠释存在的意义。 他牵起桑雅宁颤抖的手,带向自己仅披着薄纱的胸膛:“别紧张,照我说的做就好。” 指尖落于严浩胸口的那刻,心也随及战栗起来。 桑雅宁的唇颤了颤,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她先感觉到热,继而是无边无际的渴。她怔怔地望向对方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身处何地了。 “临安公主。” 严浩开口,语气是诸葛朝的淡然,“今日见朕,所谓何事。” 数十个镜头都对向他们,闪烁的红光代表着此时已经开始拍摄。 “朕?” 桑雅宁嗤笑,青葱般的手指揪住诸葛朝的领口,“兄长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如今可不是受人敬仰的帝王了。” 诸葛遥朝旁看一眼。 侍女端着热腾腾的药过来。 诸葛遥:“兄长可熟悉这东西?” 诸葛朝勉强抬眼,虚汗早已浸湿衣襟。他看向那碗汤,眸子骤震,干裂的嘴唇张开,却只能发出断续的字节。 诸葛遥贴近诸葛朝的胸膛,像眷侣间的最亲密依偎,温柔地轻轻地凑近他耳旁:“兄长在说什么?” “滚。” 诸葛朝切齿,“给我,滚出去。” 诸葛遥被气笑了,一脚踹翻周旁的瓷器:“为什么,为什么要责骂我?是我在保护你,是我在替你遮掩太后的眼线!” 诸葛朝睨眸看向她,面色平静:“与其被你豢养,倒不如直接让我死了。” “死?” 诸葛遥像是想到什么绝佳的点子,哼着歌抓起那碗滚烫的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她饮了一口毒药却像尝到什么蜜糖,是笑着,发狠地咬住诸葛朝的唇:“那么兄长,请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第31章 他眺望星光 ◎“严浩先生,请你继续反省吧。”◎ 深棕的药汤从舌齿间溢出,沾湿透明的单薄的纱。 桑雅宁用最凶狠的语气倾诉爱意,眸间的神色却满怀委屈。 她像痛苦至极的小兽,只能以撕咬发泄情绪。 等等。 咬? 严浩怔了怔,似乎才意识到唇边的温度。 桑雅宁放大的可爱的脸,就这样不加掩饰地展现于他面前。 似听见哄的声响,脑袋跟宕机似地无法运转。 他张了张口,竟也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妥协:“抱歉,我忘词了。” 桑雅宁一愣。 严浩却全程都不看她,只向导演提出:“需要休息五分钟。” 第37章 张利民深表理解,招呼着助理给他送水,说严老师辛苦,大家多体谅。 摄影师比了个‘ok’。 灯光师也点了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桑雅宁依旧呆坐在原处,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唇畔,失神间,依稀能感到严浩的气息。 温热的唇碾着唇,贝齿无意中相撞。 这饱满着怨气的撕咬,在彼此的呼吸中悄然融化,成为一个遗憾而略带不甘的吻。 桑雅宁看向严浩的背影。 对方正在测量体温,不知是否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耳垂红到刺目。 桑雅宁紧盯着他。 严浩始终没有回应她的视线。 “真讨厌......” 桑雅宁嘟囔,“不就是咬疼了嘛,干嘛要闹别扭。” 况且找的理由也太荒诞了吧,谁能相信他严浩会忘词呀。 桑雅宁越想越羞恼,自己先前演的都是纯爱片,最大的尺度也就是牵手和拥抱。 ‘占了便宜还卖乖。’ 桑雅宁决定,从现在开始不要和严浩说话了。 “给。” 没多久,严浩主动来找她,“草莓糖。” 桑雅宁哼地转过头。 严浩挨着她的肩膀坐,她又一个劲地朝旁边躲*。 “桑雅宁。” 严浩将糖放在她的手边,“方才是我的失误。” 失误? 桑雅宁竖起耳朵听。 严浩:“表演时掺杂个人情绪,是演员的大忌。” 严浩:“由于我的不专心,才导致延误了拍摄进程。你因此责怪我,也是应该的。” 严浩的声音轻却真诚,仿佛是认真检讨许久,才能有如此的觉悟。 桑雅宁看向他。 严浩已经微微垂眼,默不作声了。 “首先,我没有责怪你。” 桑雅宁平静地说,“其次,你搞错了重点。” 严浩一怔,恍然抬头。 桑雅宁见那双泛红的眼睛望向自己,是一字一顿地说:“夺走女生初吻的人,不可以临阵脱逃。” “初,初吻?” 严浩的声音像在天上飘。 桑雅宁起身,看也不看他:“严浩先生,请你继续反省吧。” 桑雅宁说完就离开,不急不慢地找化妆师补妆去了。 一下,两下,三下...... 严浩感受着心脏的躁动,稍许侧目朝旁边看。 原先放着糖果的位置空空荡荡,仅剩甜腻的气息飘浮在空气里。 张利民喊开机。 充斥着草莓味的吻,再度于他们的唇间绽放。 是撕咬,是宣泄,是报复,是不死不休...... 诸葛遥尽情地用力地咬着兄长的唇,非要逼他将这上瘾的药吞入腹中。 诸葛朝挣扎,抵抗,却又克制地隐忍地阖眸不语。 舌尖撬开贝齿,鲜血与药汤相融。 诸葛朝的喉结滚了滚,咽下了这带有腥甜的苦,喘息着:“你,满意了?” 诸葛遥抱住他冰冷的身体,贪婪地舔舐着他唇畔的药:“兄长,我是真心爱你。” “过!” 张利民鼓掌。 桑雅宁根本不敢看严浩的眼睛,衣服都没来及整理,就慌里慌张地起身。 诸葛遥的设定是美艳魅惑的妖女,编剧给她安排的戏份大都夸张至极,肢体的接触必不可少,表达情绪的方式更要乖戾又疯狂。 桑雅宁做了一周的思想工作,才能佯装平静地完成和严浩的对戏,去撩拨,触碰,然后故作淡然地调侃‘这是自己的荧幕初吻’。 可现在戏份拍完,她反倒开始害羞了。 桑雅宁磨蹭地朝外走,余光斜斜打量着严浩。 后者身披厚重的毛毯,在听张利民讲解后面的戏份,时而颔首,表情格外认真。 他似乎已经不在意吻戏了,全心全意地为之后的部分做准备。 接下来,是王子与公主的互相救赎。 桑雅宁没打算再看下去,她想要到外面散一散心。 工作人员在各忙各的,无人能注意到她,她裹紧了羽绒服,缓步离开片场。 “严老师,严老师?” 张利民挥着手喊。 严浩怔了怔,这才收回望向桑雅宁的目光:“啊导演,您继续说。” 忽有风来,堆叠的云层遮住太阳。 天色随及转阴,鞋跟踩过薄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桑雅宁百无聊赖地逛着,边把玩口袋里的糖纸,边回眸看向摄影棚的方向。 准备面试的时候,她已经将《长夜歌》的剧本背得滚瓜烂熟,即使没有任何提示,也能够知晓后面的剧情。 江月受到友人的帮助,偷偷潜入诸葛遥的内殿。 她救下了试图寻死的朝,并在对方枕边,发现了那张属于自己的字画。 一切骤然明朗,她所嫁之人,正是那日惊鸿一瞥的少年郎。 诸葛朝并不愿与江月相认,冷漠地让她将出真实的意图。 江月不卑不亢地说:“请陛下铲除逆党,莫要让战火残害两国百姓。” 寂静中,姜恩惠的声音十分清晰。 桑雅宁站在人墙之外,沉默地观望着他们的表演。 严浩腕部的血浆尚未干透,如瀑的青丝正搭于消瘦的肩头。 他无力地靠在床边,窘迫而羞涩地别开脸,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见到暗恋多时的女子。 如此想,胸口忽地一酸。 桑雅宁别开眼,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衣角。 旁边,传来脆生生的响。 桑雅宁侧目。 陈楠正捧着虾片,吃得不亦乐乎。 桑雅宁:“你来这儿干嘛。” 陈楠:“看表演呀,我们公主和王子多相配。” 桑雅宁哼了声。 陈楠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你怎么不高兴呀,是没有勾/引成功嘛。” 桑雅宁被噎个正着,伸手就要去夺她的虾片:“嘿你个臭小孩。” “略略略。” 陈楠扮鬼脸。笑嘻嘻地藏到导演身后,“就不给你吃。” 桑雅宁刚想去追。 那头,导演高喊一声:“过!” 陈楠像箭一般冲过去,像只树濑抱住姜恩惠的腿:“公主真棒,公主最厉害啦。” 姜恩惠笑,轻抚着她的脑袋。 陈楠幸福地眯起眼,转瞬又瞥向桑雅宁:‘羡不羡慕,我们好着呢。’ 桑雅宁冷笑,凶巴巴地挥了挥拳头。 陈楠缩进姜恩惠的怀里,是一声也不敢吭了。 傍晚,横店飘起小雨。 张利民劝说严浩回酒店休息,后者则始终拒绝,表示必须拍完今天的戏份。 何立指着体温计上的数字,警告他不能逞强。 可严浩听不进任何的话,只对张利民说:“导演,再来一条。” 桑雅宁担忧地皱眉,回头看,何立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来回转。 “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 何立揣着手,嘟囔,“他就是头倔驴,昏倒了还不知轻重。” 桑雅宁轻声问:“严浩什么时候昏倒的?” 何立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劲地嘘声叹气:“就今天早晨,刚说两句话就倒了。” “雅宁姐。” 何立说,“你去劝劝浩哥吧。” 桑雅宁愣住:“我?” 何立点头:“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 桑雅宁又看向严浩。 严浩在与冯太后对峙,苍白的脸颊上神情坚毅:“下令收兵,是朕的命令。” 冯太后:“皇帝在屋里呆得太久,竟是连天下局势也分不清了。这一仗既利于我大曦,那必将是战个痛快。” ...... 桑雅宁早已无心关注表演的内容了,满心记挂着是只有严浩的身体。 可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打扰对方的坚持,因为这是对一名演员最大的尊敬。 终于,张利民竖起大拇指。 何立哎呦了声,抱着毛毯就奔向严浩。 桑雅宁小步跟在后面,边走边斟酌着劝说的词句。 “身体是本钱,健康最重要。” “等病好了,就可以拍出更优秀的作品。” 桑雅宁一路嘀咕着,还没回过神,双脚就已经站在严浩面前。 何立把毛毯递给严浩,又把桑雅宁朝前推:“浩哥,雅宁姐找你。” 严浩微怔,眸间燃起些亮。 桑雅宁沉吟着,正欲开口说话,启唇却是一声:“咳。”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她。 桑雅宁灵机一动,揪着衣领,咳嗽得更厉害:“我确实有话和你说。” 严浩张了张口,眉宇间带着些许慌张。 桑雅宁笑,万分虚弱地说:“抱歉啊严老师,我好像也感冒了。” 戏是万万不能拍了,张利民吆喝着,让医疗队赶紧过来。 场务着急忙慌地准备消毒水,以□□感病毒肆意蔓延,大家戴口罩的戴口罩,喷酒精的喷酒精,没多久就如鸟兽作散。 第38章 姜恩惠被助理们簇拥着,一路登上保姆车。 陈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是连虾片也顾不得吃了。 桑雅宁让何立带她回去。 何立问:“那你呢?” 桑雅宁看向严浩:“我和严老师一起走。” 何立这才点头,抱起小孩就往外跑,嘴里还在安慰:“乖,别害怕。” 大家全部都离开了,日暮也逐渐攀附高墙。 桑雅宁对严浩说:“我们回去吧。” 严浩却木讷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喃喃:“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第32章 他眺望星光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严浩似乎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恐惧,眼神逐渐涣散,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周围人皆各忙各的,没一个注意到这里。 桑雅宁咬牙,拽住严浩的手就向外走:“没事的,跟着我就好。” 两人匆匆坐上车,司机投来询问的目光。 桑雅宁只让他快些开,说有人生病了,急需要找医生。 司机秉着极强的责任心踩油门,黑车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严浩的发丝已被虚汗浸湿,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发颤。 桑雅宁握紧严浩的手。 严浩脱力般地靠在她的肩头,嘴里依旧絮叨地念着什么。 桑雅宁凑近听,眸子陡然一怔。 严浩在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到达酒店楼下时,何立已经在vip通道前等候。 两人护送着严浩步入电梯,何立将房卡递给桑雅宁。 何立:“雅宁姐,我不太会照顾人,能否麻烦您照看一下他?” 何立:“药都在柜子里,按需求服用即可。有什么问题就和我打电话,您知道我的号码。” 桑雅宁听不惯何立生疏的语气,但也点了点头,让他一切放心。 何立小心翼翼地将严浩扶至床边,交代完房间的布局才起身离开。 哒,是锁芯相扣的响。 脚步声由近及远,然后彻底消失于走廊。 霞光照入厅堂,没过一瞬,已是昼夜交替。 桑雅宁打开床畔的夜灯,又把亮度调至最低。 她拂开严浩额间的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苍白的面颊,指尖顺着眉心,鼻梁,停于他颤抖的唇畔。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个包含纠葛的吻。 桑雅宁握住毛巾的手一颤,水珠瞬间溅湿严浩的领口。 她吓了一跳,是慌里慌张地擦,耳尖却涨得通红。 好安静,似乎连心跳都如同雷鸣。 盆中的水逐渐凉透,桑雅宁这才放下毛巾,抬眸看向严浩的侧颜。 严浩双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桑雅宁缓慢地伸出手,掌心轻覆于他的额头。 依旧很烫,温度没有消退的势头。 桑雅宁去找退烧贴,踮起脚,使劲够摆在高处的药箱。 先碰到箱盒的边沿,然后是透绿的把手。 桑雅宁屏住呼吸,将周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指尖,勾住,猛地向后撤。 药箱骤然倾斜,眼前着就要掉下来。 桑雅宁忙举起胳膊去接,往左又向右,终于将那箱子抱进怀里。 藿香正气,阿司匹林...... 各式各样的药像是大小不同的积木,无比整齐地堆叠在透明的箱子中。 她只能一件件地往外拿,半晌,才终于找到淡蓝色的敷贴。 桑雅宁起身要走,足尖却踢到了什么,垂眼看,眸子微微怔住。 那通体橙黄的纸盒上,正写着— “盐酸氟西丁?” 桑雅宁问李苹,“这是什么药?” “抗抑郁的。” 李苹扫着堆在墙角的垃圾:“公司昨天又有艺人自杀,我担心你也撑不住。” “安心啦,我的承受能力非常强。” 当时的桑雅宁佯装坚强,却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氟西丁,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药盒被拆开过,上面写有服用的期限。 所以......严浩他真的生病了。 桑雅宁坐在床边,看向陷入沉睡的严浩。 严浩始终眉头紧蹙,颤抖着,挣扎着,像是被困在一场不得清醒的梦中。 到底是什么让你痛苦不堪? 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才不得不宣告息影吗。 桑雅宁打开网页,缓慢地搜索着相关新闻,可没有找到任何一条关于严浩的恶评。 无论是圈内人还是普通观众,大家提及严浩都总是赞誉有加,称他为近年来最出色的演员。 “维持优秀肯定很累吧。” 桑雅宁替严浩整理好歪斜的被角,轻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话落,没有回应。 他的喘息声依旧沉闷。 桑雅宁轻戳着严浩的鼻尖,嘟囔:“其实我根本没感冒,咳嗽也只是一种策略。” “但你不能生气啊。” 桑雅宁说,“我是不得已才会这样做。因为比起自己,你总是更在乎其他人。” “所以现在嘛,你就好好地安心地休息。” 桑雅宁笑着,眼眶愈加酸涩,“我会陪在你身边。” 桑雅宁握了握严浩的手。 严浩滚烫的指尖触及她的掌心,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桑雅宁决定给严浩煮一份病号餐。 发烧的人最需要补充营养,等他醒来时吃到热乎乎的饭菜,心情绝对会好很多。 桑雅宁如此想,决定要秀一秀手艺。 严浩的房间布有暗厨,烤箱,炸锅,电磁炉,一应俱全。 桑雅宁先找到了两根芹菜,打开冰箱检查,又瞧见了放在里面的半盒肥牛和一整颗洋葱。 肥牛像刚化了冻的,托盘里仍有血水。洋葱是辛辣食物,不适合给病人服用。 桑雅宁将剩余的牛肉放入锅中,边煮边捞出浮沫,待抄好水了,又一点点地肉切成丁。 她要做一碗牛肉芹菜粥,给严浩增进力气。 小煮锅里的米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浓郁的香逐渐蔓延在房间里。 桑雅宁用小勺给严浩喂水,看了眼手表,现在并不到吃药的时间。 她正准备去关电,身后却传来压抑着苦痛的低语:“不,父亲,不要......” 桑雅宁一怔,匆忙奔回去。 严浩的嘴唇在颤抖,破碎的字节溢出齿缝。 他在求饶,在肯请对方放过自己,却依旧不停地道歉,试图揽下所有错误。 “放开,我不要去那里。”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父亲失望。” ...... “对不起,对不起......” “喂,醒醒。” 桑雅宁推着严浩的肩膀,急切地说,“这只是噩梦而已,别怕,别害怕。” 可严浩的状态并没有好转,搭于身侧的手攥紧被褥。 “睡不着就听歌。” 桑雅宁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像是抓到了某个救命稻草,“对对,我唱歌给你听吧。” 桑雅宁牵起严浩的手。 严浩回握住她,这一次,再也没有松开。 滴滴— 计时结束,电磁炉自动关闭。 桑雅宁哼起童谣:“天黑黑,路遥遥,小白兔,睡觉觉。” 她边唱,边抚着严浩的背,那副躁动不安的躯体终于平静下来。 两只手始终紧紧交握,她依稀能感知到他的脉搏。 一下,两下,三下...... 流动的血液似火苗般蹿涌,不断试探着她的心。 气氛忽然暧昧,汗水在肌肤间蔓延。 桑雅宁刚要抽手,严浩就立即将她攥得更紧。 是疼痛,又带有莫名的甜蜜。 她想起那个印在贴纸中的相拥,双腿不由自主地站起,接着,就被他拉入怀中。 扑通,扑通! 耳畔传来严浩的心跳声,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出胸膛。 桑雅宁知道人在虚弱时会本能地寻求依靠,可依旧因为这个拥抱而感到无比欢喜。 她设下一个圈套引他进来,却又担忧他是否真心实意。 桑雅宁轻声问:“严浩,你知道我是谁吗?” 严浩喃喃,声音低若蚊语。 桑雅宁朝前挪了挪,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告诉我,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忽有风来,拂散交叠的云。 小雨不知在何时停歇,月光比湖水更清澈。 严浩稍许启唇,游丝般的字节顺势滑出贝齿。 “雅宁......” 他在说,“桑雅宁。” 爱恨纠葛的吻是诸葛遥与诸葛朝的,而此时的温存,却属于桑雅宁与严浩。 哪怕这只是一段预料中的意外,也足以让她书写在记忆里。 体温是最好的催眠剂,平稳的呼吸是绝佳的乐曲。 桑雅宁依偎在严浩的怀里,蜷缩着,一点点地闭上眼睛。 第39章 睡梦中,她似乎来到一个漆黑无比的地方,空间极为狭小,走两步就是尽头。 隐约听见哭声,贴近地面的缝隙露出些许的光。 她好奇地寻找着,一路跟随声音向前,瞧见了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是瘦小的如麻雀般的男孩,正瑟瑟发抖地抽泣不止。 她伸手去碰那人的肩膀,对方惊得一颤,哽咽着转过脸来。 微光中,孩子的五官极为熟悉。 她怔了怔,念出他的名字:“......严浩?” 恰时,狭窄的光骤然变成宽阔的甬道。 她讶然回眸,才惊觉这是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高大如鬼魅的影子就立在外面。 幼小的严浩瑟缩着环抱住身体,因畏光而眯起的睛里满怀恐惧。 “反省过了吗。” 那人问,“犯了错要说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父亲。” 梦中的所闻与现实相撞,桑雅宁顿时清醒过来。 胸口急促起伏,残留的恐惧仍在叫嚣。 她慌乱地看向严浩,直到眸间印出对方平静的睡颜,悬起的心才悄然落下。 桑雅宁抚向严浩的额头。 他的烧已经退去,额间弥留着浅淡的汗意。 桑雅宁想要接温水给严浩擦脸,指尖尚未抬起,他却稍稍皱起眉头。 晨光刺破帘纱,毫无保留地倾入屋内。 桑雅宁愣住。 严浩缓慢地睁开眼睛,游移的视线在找寻落点。 已然来不及逃,桑雅宁攸地将手背于身后,扬唇笑:“严老师,早。” 视线触及的瞬间,严浩的眸子狠狠一震,是弹也似地坐起,惊恐万分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第33章 他眺望星光 ◎“啊—”◎ 严浩捂住领口,苍白的面颊中带着些诡异的红。 他身体紧绷,眼神躲闪,眉宇间的神情有着莫名的熟悉。 桑雅宁仔细回想,一时竟记不得是在哪见过。 严浩已经掀开被褥,试图坐起身来。 桑雅宁:“诶,不行。” 指尖刚触及严浩的小臂,就立刻被他甩开。 桑雅宁一怔,修长的手落在空气里。 严浩别开脸,始终不肯看她的眼睛。 静默在僵持中蔓延,树梢摇晃发出的窸窣,成为屋内外唯一的响。 是委屈,气恼,然后全部化作不甘心。 桑雅宁慢悠悠地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没有回答。 桑雅宁倾身,掌心落于他的肩膀:“你昨天发烧的时候,一直在说胡话。” 严浩彻身一愣,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难道是我......” 桑雅宁笑,将无从抗拒的他推向床中:“对,是你抓住我的手,死活都不松开。” “你喊着我的名字,说桑雅宁,留下来陪我。” “不可能!” 严浩脸色惨白。 “怎么不可能?” 桑雅宁摇晃着手机,“证据都在这儿,你可别想赖账。” 话落,是一瞬的安静。 严浩愈发颓然,空洞的眼睛望向前方。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不打算再挣扎了。 桑雅宁咬唇,戳戳严浩的肩膀:“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严浩:“......我当时确实不清醒。” 桑雅宁一愣。 严浩:“抱歉,无意冒犯到你。” 严浩的声音轻却满怀愧疚,似乎早已认定他犯下了不可被饶恕的罪。 无论何种情况,他都会率先检讨自己,而从未怀疑这只是个略带惩戒的玩笑。 桑雅宁愧疚地嘟囔:“其实你没有必要道歉。” 严浩歪斜着靠在床边,喃喃:“是我的错,是我没有—” 桑雅宁忍无可忍,狠狠赏给他一击毛栗。 严浩吃痛:“呜。” 桑雅宁:“我刚才说过,不许再道歉了。” 严浩下意识开口:“对—” 桑雅宁皱眉:“对?” 严浩不吭声了。 桑雅宁:“即使你没有挽留,我也不能放着病号不管。” 桑雅宁:“你要真心觉得愧疚,那就赶紧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回报我的付出。” 桑雅宁:“还有,你刚才的拒绝让我非常难过,所以必须要给我补偿。” 严浩怔了怔:“补偿......” “是呀。” 桑雅宁理不直气也壮,“动动嘴皮多轻松,你得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歉意。” 严浩的眼睛亮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什么?” 桑雅宁清清嗓,竖起三根手指:“从现在开始,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随时保持联系,不能忽略我的电话。” 严浩:“嗯。” 桑雅宁:“第二,疲惫就要休息,难过就要倾诉。” 严浩:“......好。” “第三。” 桑雅宁看向严浩,想到那盒被拆开的药,“你不能放弃,也不许再责怪自己。” 帘纱摇晃,话落到地上。 严浩抬眸望过来,眼里似有了然。 桑雅宁挺直腰,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 她想,他肯定猜出了她的意图。 他的确知道,可依旧选择缄口不言。 他们拥有双方都清楚的秘密,却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 严浩说,我答应你。 桑雅宁伸手,表示拉钩才作数。 小指绕过小指,肌肤与肌肤贴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是略带稚嫩的童谣,回响在诺大的房间里。 严浩扬唇。 桑雅宁也笑了。 “2月20到21号,剧组连放两天假。” 桑雅宁将手机递给严浩,“在此期间,请各类人员调整状态,切勿离开横店。” 严浩疑惑:“休息该做什么?” “玩呀,看电影,刷视频。” 桑雅宁掰着手指数,临了又耸肩,“但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睡、觉。” 严浩:“我不是很困。” 桑雅宁:“那就先吃饭。”哼着飘进厨房,没多久又滑出来,“噔噔蹬,瞧瞧我的爱心早餐。” 严浩的视线始终跟着桑雅宁,瞧见她怀中的碗,好奇问:“这是什么?” 桑雅宁:“牛肉芹菜粥。” 严浩的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跳:“......哪来的牛肉?” “冰箱里剩的呀。” 桑雅宁舀一小勺粥,放在唇边吹凉了,喂过去,“啊—” 严浩的耳尖红得像滴血:“我,我自己可以。” 桑雅宁偏要将勺子往前递:“这是我第一次为异性做饭诶,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严浩偷瞄着她,试探地含住米粥:“啊......” 桑雅宁笑:“真乖。” 严浩别开脸,缓慢地咀嚼着,根本尝不出味道,心跳得快要疯掉。 一口尚未咽下,第二勺又递过来。 严浩早已忘记身处何地,只木讷地忍耐着甜蜜的痛苦,额间泛起细密的汗。 要冷静,要镇定,不能被看出马脚...... 自我催眠才维持住的安稳,却在看向她时骤然破灭。 严浩微微恍神,无法挪开视线。 桑雅宁是笑着吐槽做饭的难,说她搞不懂调料的剂量,每次都是凭感觉放。 太咸就对水,没味道就再放盐。 然后她谈起这碗牛肉粥,表示尝试了好多遍,才终于配出完美的口味。 “你觉得在怎么样?” 桑雅宁问。 严浩轻轻点头:“尚可。” 桑雅宁庆幸地拍胸口:“太好啦,我原先还担心你不喜欢。”仰起脸,满怀期待地问,“那与私厨相比呢,哪个更厉害?” 严浩困惑:“私厨?” “对呀。” 桑雅宁翻找着聊天记录,“就是这一家,何立经常点的。” 黄蓝的星月贴纸覆于餐盒上,透明的盖子里满是蒸腾未出的水汽。 严浩没有说话。 桑雅宁自顾自念叨:“昨天是照烧肥牛饭,说起来,这碗芹菜粥里也有肥牛。” 桑雅宁:“反正是相同的食材,你就比对比对嘛。” 严浩:“......你的。” 桑雅宁没听清,像在伸懒腰的猫似地朝前凑。 严浩扭过脸,小声重复:“你的比较好。” 桑雅宁拍了拍严浩的肩膀,夸他眼光独到。 严浩以指节轻蹭鼻尖,试探地问:“何立有说些什么吗。” 桑雅宁:“没有呀。” “詹俊生呢。” “也没有。” 严浩刚准备松一口气。 桑雅宁又说:“但詹俊生最近很奇怪,老在讲乱七八糟的话。” “嗯?” “他说何立只是传递者,真正送饭的人是店家。然后开始扯贸易和流通,哎呀,我也听不明白。” 第40章 “咳,咳咳。” 严浩似乎被呛到,一声接一声咳得十分厉害。 几乎是本能,桑雅宁极快地抚他的额头。 掌心拂过眉峰,咳嗽顿时停止。 严浩怔怔地看向她,就再也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滴答— 雨珠顺树梢滑落,悄然融入边角的洼。 “怎么会咳嗽呢,难道又着凉了?” 桑雅宁咬着唇,“哎呀这么多汗,得擦干净才好。” 严浩瞧见她眼里的担忧与焦急,指尖像被蛊惑般缓慢抬起。 桑雅宁要走。 他捉住了她的腕:“别......” 字节如游丝般滑出唇齿,恰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寂静。 桑雅宁没来及回头。 严浩已经飞快松开手。 “那个。” 桑雅宁抿唇,不知觉地搓揉耳垂,“我去开门?” 严浩别开视线:“嗯。” 桑雅宁逃也似地往外走,皮肤仍被对方的体温灼得发烫。 刚才的触碰是真实还是梦境,她已经全然分不清了。 打开门,何立正站在外面,一见她就笑:“雅宁姐,辛苦啦。” 桑雅宁说没关系。 何立朝门内递个眼神,小声问:“浩哥还好吗。” 桑雅宁:“挺好的,烧已经退了。” “那我就放心啦。” 何立提溜着两盒饭,边说边朝里挤,“照顾病人辛苦,我给您炖了些鸡汤,等会多喝点。” 何立兴冲冲地往里去。 桑雅宁这才关上门,一抬头,却看见何立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 桑雅宁问。 何立将餐食往桌边一丢,扯开嗓就开嚎,先说自己命都要吓没了,然后又哭,非得让严浩立字据:“你必须给我保证,以后生病都要去医院。” 何立无比崩溃。 桑雅宁扭头,震惊地看向严浩。 严浩表示何立向来夸张:“没事,让他闹吧。” 桑雅宁万般庆幸,感谢自己能拥有情绪稳定的经纪人。 半晌,何立才抹干净眼泪,把餐盒一件件往外拿。 盒子的周围很干净,没有熟悉的星月贴纸。 桑雅宁好奇:“怎么不是之前那家?” 何立支吾半天只蹦出一句:“私厨的老板今天请假。” 桑雅宁还想再问。 严浩已经将碗筷推到她面前:“先吃饭,其余的之后再说。” 房间里总共有三个人,但是谁也没有再说话。 桑雅宁瞄一眼何立,又偷偷看严浩。 不知怎么,她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可每逢想要开口,都会被尴尬封住唇齿。 桑雅宁只好沉默地垂眼,用筷子扒拉着米饭。 屋内寂静无声,阳光吞噬了水洼。 严浩瞥向悻悻然的桑雅宁,掩唇轻咳一声。 何立会意,立马笑着问:“雅宁姐,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桑雅宁思考着:“先睡个懒觉,然后再出去逛一逛。” “附近没啥好玩的。” 何立说,“商业街里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要不我们组织歌友会吧。” 桑雅宁率先想到严浩,严浩喜欢音乐,歌曲能让他心情好转。 只要他开心,她也能高兴。 “可以呀。” 桑雅宁笑着问,“是什么样的主题?” 何立瞥了眼严浩,一字一顿地说:“海底世界。” 第34章 他眺望星光 ◎“我说,我现在很幸福。”◎ “海底世界?” 桑雅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呀,只要歌词中出现海洋生物就行。” 何立一本正经地举例,“比如水母,海螺,啊,还有鲸鱼!” 桑雅宁蹭了蹭鼻尖。 何立:“我记得《鲸鱼》就是雅宁姐的代表作吧,您有没有在聚会中唱过?” 桑雅宁坚定地说:“没有。” 何立看向严浩:“那浩哥听过现场版吗。” 严浩咳嗽着摆了摆手。 何立啪地一鼓掌:“这不巧了嘛,明天的歌友会谁也不许缺席。” 何立念叨着活动的计划,表示要不惜任何代价,举办一场绝无仅有的视听盛宴。 桑雅宁偷偷望向严浩。 严浩也悄悄地看向她。 目光触及的瞬间,两人同时别开脸,一个瞅着墙,一个低下头,谁也没有提及那通缠绵的夜间连线。 餐后,何立跑去洗水果。 严浩将冲好的感冒灵递给桑雅宁:“给,别感冒来。” 桑雅宁:“不用,我抵抗力强着呢。” 严浩又催着她离开:“这里没有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桑雅宁皱眉:“你也太没良心了,刚好一点就要赶我走?” “是啊哥。” 何立摇头晃脑地附和,“做人要知恩—” 严浩瞥一眼他。 何立的唇还呈o形,转瞬却是改了口:“知恩归知恩,身体最重要。雅宁姐,我也认为你该去休息。” 桑雅宁急得跺脚:“何立,你到底帮谁说话!” 何立一脸虔诚:“我永远站在正义那边。” 桑雅宁咬牙:“你就是个墙头草。” 何立哼着歌钻进了厨房,说今天的阳光可真是好。 桑雅宁坐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 严浩:“最近流感严重,我很担心你。” 桑雅宁怔了怔,不由得回眸看他。 严浩轻声说:“桑雅宁,听话好不好?” 严浩像是在哄她,因为不想她难受,所以甘愿放低姿态。 桑雅宁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却依旧抹不开面子:“那你给我洗草莓。” 话刚出口,瞬间就后悔了。 严浩大病初愈,身体是肉眼可见的虚弱,她怎么能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 “算啦。” 桑雅宁别扭地嘟囔,“回去就回去吧。” “等等。” 严浩却站起身来,“你不是说想吃草莓吗。” 严浩端着果篮走进房间。 何立凑前问:“哥,要帮忙吗。” 严浩甩一记眼刃:“这里没你的事。” 何立挠挠脑袋,乖乖地让出位置。 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再度传来。 桑雅宁轻咬着舌尖,先埋怨严浩太老实,又责怪自己话多。 ‘你都知道他是木头脑袋,还上赶着挑逗,活该。’ ‘要是再生病可怎么办。’ 桑雅宁弓着腰,身体逐渐缩成一小团:“我也不想看见你痛苦呀。” 脚步声将近,然后停至面前。 桑雅宁别开脸,硬是不肯看他。 严浩把果篮放入她的怀里:“草莓,带回去吃。” 桑雅宁:“你傻嘛。” 严浩一愣:“嗯?” 桑雅宁:“就这么听我的话?” 严浩:“嗯。” 桑雅宁猛地抬头:“还嗯!” “我知道你担心我。” 严浩扬唇,伸手去擦她脸边的水渍:“桑雅宁,我关系的。” 指尖触及肌肤的瞬间,心仿佛要跃*出胸膛。 桑雅宁弹也似地起身,红着脸嚷,“谁再管你,谁就是小狗。” 说完,抱起草莓就向外走。 严浩看了眼何立。 何立小跑着赶出去:“雅宁姐,我送你吧,这儿的情况复杂,一不小心会迷路。” “不需要。” 桑雅宁用力关上门,“我不是你家严老师。” 砰。 巨大的响回荡在屋内。 何立惊得一颤:“你们吵架啦?” 严浩莞尔,轻声说没有。 桑雅宁气呼呼地回到房间,揣着抱枕缩在沙发里。 她看向摆在桌前的红艳艳的草莓,忍又了忍,还是拿起一颗。 香甜的汁水包裹唇齿,心情随及好转许多。 “与海洋生物有关的歌。” 桑雅宁琢磨着,“除了鲸鱼还有什么呢。” 桑雅宁打定主意要赢过严浩,非要让对方尝到失败的滋味才好。 她费劲心思地做攻略,把所有想到的歌全写进备忘录。 隔日,更是连约定的时间都没到,就气势汹汹地往二楼跑。 咚,咚,咚! 桑雅宁一个劲地敲门。 没多久,屋内就有人喊:“别急,这就来啦。” 她怔了怔,发现这并不是何立的声音,双腿刚要往回撤,门就在此时打开。 詹俊生探出个脑袋:“hello啊,雅宁姐。” 桑雅宁的手保持着举起的姿势,余光朝旁边瞄:“我找错地方了嘛?” “没有啊。” 詹俊生敲了敲金属的牌子,“206,浩哥的房间嘛。” 桑雅宁不吭声了。 詹俊生依旧在絮叨,说他昨天幸好遇见何立,否则现在只能窝在家里打游戏:“歌友会多好玩呀,诶,你知道我在大学里被叫做什么嘛。” 第41章 桑雅宁看向他。 詹俊生严肃地板起脸:“表演系歌神!”话落又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桑雅宁没有心思逗小孩,敷衍地点点头就想进屋:“今天应该只有你一位客人吧。” “大no特no,人越多才越热闹。” 詹俊生摇了摇手指,“我还请来位神秘嘉宾。” 桑雅宁错愕:“你不会把导演招来了吧。” 詹俊生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她,正想要说出谜底。 严浩却冷声问:“还不进来吗。” 桑雅宁望向严浩。 严浩的脸色隐晦难测,径直盯着某处,沉默不语。 桑雅宁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瞧,攸地皱眉:“你在干嘛。” 詹俊生:“啊?” 桑雅宁:“......你的手。” 詹俊生一愣,指尖这才离开她的肩膀:“抱歉抱歉,实在没留神。” 桑雅宁进了屋。 何立正在和谁打电话,时不时点头回应两句,语气十分恭敬。 詹俊生跑去布置果盘了,说要给客人制造一份诺大的惊喜。 桑雅宁问严浩:“你知道谁要来吗。” 后者摇头,说他不关心这些事。 桑雅宁又问:“昨天睡得怎么样。” 严浩:“挺好的,你呢。” 桑雅宁晃悠起小册子:“困顿拦不住我的好胜心,等着瞧,一会有你好看。” 餐桌上摆满了刚洗过的草莓,每一颗都沾有滚圆的水珠。 桑雅宁翻两页歌词,又抬眸看向玄关。 她实在好奇,等会敲门而入的人会是谁。 没多会,门铃又响了。 何立挂断电话,就兴颠颠地往外跑。 詹俊生咬着糖果,非要往桑雅宁的跟前凑。严浩的眉头皱起又松开,终于忍不住开口:“劳烦,你去那边坐。” 那边,是指一个丁点大的板凳,前方摆着只圆形茶几。 詹俊生说什么都不愿意。 严浩的脸色越来越沉。 桑雅宁也要开口劝。 恰时,是浓烈的白花香拂过鼻尖。 “恩惠!” 詹俊生攸地站起,高大的身影挡在严浩与桑雅宁中间,“你去那边坐吧。” 姜恩惠踩着深棕的皮靴,斜眸望一眼:“那边?” 詹俊生点头:“对,那是女王专座。” 姜恩惠趾高气昂地走过去,詹俊生如愿以偿地坐下来。 何立给姜恩惠倒水,说这是才泡好的玫瑰茶,美容又养颜。 姜恩惠哼了声,笑眯眯地看向严浩:“严浩哥,是你请我来参加歌友会的嘛。”又故作惊讶地掩唇,“呀,桑雅宁,你怎么也在这里。” 桑雅宁咬着草莓不说话。 詹俊生一个劲儿招手:“恩惠,是我拜托何立喊你来的。毕竟这种聚会,人多才好玩。” 严浩看向何立:“人多才好玩吗。” 何立讪笑着,额间直冒冷汗:“也,也许吧。”临了又清清嗓,表示活动正式开始。 姜恩惠先唱第一首歌。 詹俊生铆足劲儿给她鼓掌。 桑雅宁撺掇他去姜恩惠身边坐。 詹俊生乐滋滋地说:“女神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桑雅宁不理他了。 严浩将草莓推到桑雅宁面前:“你等会想要什么歌?” 桑雅宁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姜恩惠下台。 桑雅宁清清嗓,像只骄傲的孔雀般走到舞台中央,指尖一点,打开音乐。 鼓声响起,何立顿时放下啤酒:“诶,这不《海草舞》吗。” 桑雅宁张开双臂,挑衅地瞧一眼姜恩惠,身体随乐曲来回摆动。 她将话筒凑至唇边,左手指向天空,喊着:“大家一起来。” 詹俊生很给面子,边跳边唱:“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何立也鼓掌,笑得比谁都开心。 姜恩惠实在坐不住,悄悄凑近严浩的身边:“浩哥,你看这......” 话刚出口,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严浩露出如此快乐的笑容。 《海草舞》没有特别的技巧,但跳完一整首确实累得够呛。 桑雅宁气喘吁吁地跌回沙发里,来不及擦脸庞的汗,就转眸问严浩:“你觉得怎么样?” 詹俊生对姜恩惠唱情歌,后者捂着耳朵,让他把声音调低一些。 严浩看向桑雅宁:“不错。” 桑雅宁大声问:“那你高兴吗。” 严浩微微扬起唇角,转瞬又板起脸:“嗯。” 桑雅宁:“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严浩凑近桑雅宁的脸侧,轻声重复着:“我说,我现在很幸福。” 第35章 他眺望星光 ◎“你叫她什么?”◎ 幸福,是一个比快乐更高级的词汇。 桑雅宁怔怔地望向前方,搭在膝头的手用力攥住裤腿,热潮仍无法克制地涌向脸颊。 她不敢看严浩,也无法出言打趣,渐渐地,连歌声也听不见了。 ‘你真的感到幸福吗?’ 桑雅宁陷入漩涡般的幻想,‘我能够带给你快乐吗?’ 她不敢相信,却克制不住欢喜,视线一点点抬起,落向近在身边的他。 严浩正在听姜恩惠唱歌,握着沙锤的手随音乐摇晃。 桑雅宁瞥见他上扬的唇角,一时又无法确定了:‘你是因为姜恩惠才倍感欢喜,还是因为有我陪在你身边呢。’ 心里酸酸地,胸口异常沉闷。 桑雅宁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迫切地渴求知晓答案。 姜恩惠唱完歌,将话筒递给何立:“要不要来一首。” 何立笑,紧张地说他五音不全。 姜恩惠又把话筒朝向桑雅宁:“那你呢,海草舞。” 何立像是想起什么,忽地一拍手:“对呀,海底世界怎么能没有《鲸鱼》呢。” 何立说完就开始起哄,先叫‘雅宁姐’,然后再喊‘来一个’。 詹俊生也鼓掌,催促着桑雅宁赶紧上台。 话筒就摆在面前,细密的铁丝网封住她的唇齿。 桑雅宁沉默着,没有打算回应。 严浩轻声说:“我来吧。” 姜恩惠却不放手:“不行啊严浩哥,我在问桑雅宁呢。” 时间在流逝,气氛有些古怪。 詹俊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给了吵闹的何立一肘击。 后者立马闭嘴,乖乖站到旁边去了。 桑雅宁看向姜恩惠。 姜恩惠挑衅地扬起眉头:“怎么,不敢了?” “呵。” 桑雅宁笑了,“有什么不敢的。”起身,却只问严浩,“严老师,你想听我唱歌嘛。” 严浩微怔,看向她的眼睛有些犹豫。 桑雅宁:“你不用顾虑过多,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好。” 严浩张了张口:“我的......想法?” 桑雅宁又问:“严浩,你要不要听我唱歌。” 桑雅宁语气低沉,似乎已经有些愠怒。 何立刚准备上前去劝。 詹俊生拦住他。 何立:“你干嘛,等着他俩吵架吗。” 詹俊生看向桑雅宁,什么话也没有说。 风吹动帘纱,光影飘斜着落向白墙。 鸟儿煽动翅膀,在天空中划出自由的曲线。 “......想。” 终于,严浩妥协似地喃喃,“桑雅宁,我想听《鲸鱼》。” 姜恩惠一愣。 詹俊生垂在身侧的手缓而攥拳。 桑雅宁笑得像只小狐狸,从容地接过话筒:“好,绝对不让你失望。” 《鲸鱼》的曲调温柔又浪漫,有人说这首歌象征着友情,也有人说它是送给伴侣的告白信。 桑雅宁阖眸歌唱着,清甜的嗓音如潮水般回荡在屋内。 所有的光芒似乎都汇集于她身旁,她如此耀眼,又如此真切可爱。 歌友会结束,何立张罗着说要搞些小游戏:“大家伙难得相聚,今天就开开心心地玩。” 何立第一个问姜恩惠:“恩惠姐,你有什么意见?” 姜恩惠将拔掉的草莓蒂扔进瓷碟里,懒懒道:“随便啊,我都可以。” 何立咽了咽吐沫,看向垂首不语的詹俊生:“快说句话呀,平常就属你注意多。” 詹俊生被点到名,不得不抬起头,余光扫向身旁的两人,眼神又黯淡几分。 桑雅宁正在向严浩展示自己新修的照片。 严浩点着屏幕,说拍得好看,就是有些不清楚。 桑雅宁笑,表示这是现在流行的ins风,要越复古才越有韵味。 “嘿,醒醒。” 忽而出现的手,挡住了眼前的景象。 詹俊生一愣,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何立已经吵开了:“我和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 詹俊生:“你刚刚讲什么。” 第42章 何立:“我问你要玩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吧。” 詹俊生看向严浩,将剩余半瓶的矿泉水倒干净,“简单有趣,还容易上手。”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子中央摆着矿泉水瓶。 詹俊生在解释规则,说瓶子指到谁,谁就是幸运儿:“你只有两种选择,回答或者接受惩罚。” 姜恩惠摊手:“问题限制范围吗。” 詹俊生:“不限,随便提。” 姜恩惠的手指搭上透明瓶身:“那我先来。” 塑料瓶滴溜溜地转着,红色瓶盖绕过一圈又一圈。 桑雅宁对游戏不感兴趣,窝在沙发里捣鼓刚拍好的照片。 她一张张地修,打算选出最满意的照片发九宫格。 姜恩惠:“桑雅宁。” 桑雅宁哼哼:“等会啊,就差一点点。” 话落,没有回应。 桑雅宁疑惑地抬眼,却见那瓶盖直直地指向她:“......” 姜恩惠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桑雅宁选大冒险。 姜恩惠拿出两根油滋滋的辣条:“在不喝水的情况下全部吃完。” 桑雅宁:“你故意的吧。” 姜恩惠耸肩,说这就是游戏规则:“玩不起就回去,没有人想挽留你。” 严浩起身帮忙,手腕却被拉住。 詹俊生:“严老师,让雅宁自己做决定吧。” 严浩皱眉:“你叫她什么?” 詹俊生笑了笑:“雅宁呀,我们的年纪本来就差不多。” 那边,姜恩惠挑眉问:“考虑得怎么样?” 桑雅宁瞥一眼那红艳艳的辣条,咬咬牙:“我选真心话。” 严浩松了口气,还没等落座,就听见姜恩惠问。 “你现在的情感状态。” 桑雅宁说:“单身。” 话落,耳畔传来一声低笑。 严浩回头看,詹俊生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欢喜。 本欲舒展的眉头再度蹙起,严浩猛地拂开他的手:“劳烦,过去坐。” 姜恩惠问完,点头示意轮次结束。 桑雅宁哒哒哒地跺着脚,开始思考之后的问题。 詹俊生开始转瓶子,瓶身朝向何立。 何立选择大冒险。 詹俊生让他用一句话赞美桑雅宁。 何立:“啧,就是四个字,仙姿玉貌。” 严浩横一眼他。 何立挠挠头,傻兮兮地笑了:“哥,你要玩不。” 桑雅宁眼巴巴地看向严浩:“严老师,我也想转。” 严浩微笑:“你先来。” 手指拨弄瓶身,新一轮的游戏开始。 桑雅宁屏住呼吸,看着那瓶子扫过何立的脸,最终停在姜恩惠的面前。 “耶!” 桑雅宁鼓掌,临了又清清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姜恩惠:“真心话吧。” 桑雅宁:“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啊。” 姜恩惠从容地回答,“而且他就在现场。” 桑雅宁怔住。 姜恩惠不再看她:“下一个该谁了。” 严浩将瓶子递给桑雅宁:“还想玩吗?” 桑雅宁点头,又转了一次。 红色的圆盖依旧指向姜恩惠。 “这次我选大冒险。” 姜恩惠慢悠悠地开口,“随便什么惩罚都可以。” 桑雅宁的心跟猫抓似地又痛又痒,恨不得立刻问出她恋慕的对象到底是谁。 姜恩惠却扬唇笑了,仿佛在说:“看,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严浩把机会让给了桑雅宁,何立则说自己没有当记者的天赋。 詹俊生兴冲冲地转瓶子,发誓一定要知道最关心的答案。 可他实在运气不佳,瓶子绕过何立与严浩,就是转不到姜恩惠的面前。 前两人都选择大冒险,詹俊生眼巴巴地看着桑雅宁:“拜托啦雅宁,让我更了解你一些。” 桑雅宁心软:“那你问吧。” 詹俊生舔了舔嘴唇:“你目前有倾慕的对象嘛。” 话落,是一瞬的安静。 严浩望过来,姜恩惠也眯起眼睛。 桑雅宁:“倾慕的对象......?” 詹俊生:“就是感兴趣的,或者说玩得比较好的。” 桑雅宁下意识看向严浩,却猝不及防撞入姜恩惠的视线,心底一颤,本能地否认:“没有。” 詹俊生的眸子瞬间亮起来:“真的吗。” 桑雅宁悄悄攥紧衣袖:“......嗯。” 詹俊生抚拍着胸口,喃喃:“那太好了。” 姜恩惠嗤鼻,仿佛早已经猜到她会这样说。 何立拽了拽严浩的胳膊。 后者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列表里的歌全部放完,盘中的草莓也仅剩最后一颗。 姜恩惠拎着包起身:“行啦,我该回去了。”整理着长发,瞥向桑雅宁,“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桑雅宁还没来及回答。 姜恩惠又扯高唇角:“女生间总得有些小秘密,你说是吧。” 桑雅宁懒得理她,只对何立说:“辛苦,今天很开心。” 何立笑:“雅宁姐,你太客气啦。” 桑雅宁没有再看严浩,出门时,姜恩惠就在外面等。 她们一个住五楼一个住七楼,却乘坐同一间电梯朝高处去。 通往外界的门关闭,狭窄的空间内再容不下其他人。 “我刚拍戏的时候只能演侍女,剧组里的大都是势利眼,最擅长看碟下菜。” 姜恩惠拆开塑料纸,像叼烟似地咬着棒棒糖,“冬天零下15°,我穿件单衣跪在地上,大喊‘陛下,请宽恕娘娘吧’。” “结果戏演完,大家全都走了,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桑雅宁皱眉。 “严浩哥,就只有严浩哥看到我。” 姜恩惠轻声笑了,“他让何立送我回去,并且告诉我,如果不想受欺负,就得努力向上爬。” 桑雅宁:“你想证明什么,严浩是你前进的动力?” 姜恩惠靠着墙,懒懒地看向桑雅宁:“还装呢,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嘛。” 桑雅宁咬唇,竟有一个瞬间希望她不要说出谜底。 可姜恩惠依旧残忍地开口:“你想得没错,我确实喜欢严浩。” 石头‘啪’地落入水中,心脏泛起酸酸涩涩的胀。 指尖快要陷入掌心,疼痛却给予她勇气。 桑雅宁问:“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叮咚— 电梯门缓而打开,显示屏上正写着‘5楼已到’。 “谁知道呢。” 姜恩惠走出去,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今天才明白,你根本不足以与我为敌吧。” 第36章 他眺望星光 ◎不敢见,不能见。◎ 不足以与她为敌? 是指事业,还是指感情? 姜恩惠又如何能断言,自己一定处处不及她? 不甘心,不甘心! 羞恼像是起泡器里的泡沫,越是压抑,就越上涌,溢出,爆发,然后全部化作一句— “凭什么。” 桑雅宁大声问。 姜恩惠已经离开,电梯门再次闭合。 她的话空落落地在地上,始终得不到回答。 2月22日,《长夜歌》剧组恢复正常的拍摄。 桑雅宁常常想起姜恩惠的‘我喜欢他’,视线就不自觉地落到严浩身上。 诸葛朝与江月两人相拥着哭诉,互相倾吐这些年曾受到的委屈。 诸葛朝向江月保证,会竭尽全力给予两国百姓安定的生活。 江月微笑,握紧他的手,说:“我永远相信陛下”。 桑雅宁看得入神,袖口被轻轻拽住,回眸瞧,见是陈楠站在背后。 桑雅宁:“嗨,小不点。” 陈楠一个劲锤她的腿:“我不叫小不点,我有名字!” 桑雅宁只能改口:“你好呀,陈楠。” 小姑娘这才点点头,从粉色书包里掏出个物件:“给你。” 桑雅宁低头看。 陈楠捧在怀中的,是一大包加量的虾片:“我妈妈说要知恩图报,你喊何立叔叔送我回家,这是我给你的报答。” 橙黄的灯光肆意地照在零食上,诸葛朝试探地亲吻江月的唇。 桑雅宁揉了揉陈楠的脑袋,轻声说:“谢谢。” 张利民喊‘卡’,严浩搀扶着姜恩惠站起。 桑雅宁转身,朝摄影棚外走去。 陈楠:“不继续看啦?” 桑雅宁挥挥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歌友会结束以后,桑雅宁与严浩陷入一种奇怪的困境。 桑雅宁尽量避免与严浩接触,哪怕在片场相遇,也只是礼貌而漠然地点头告别。 不敢见,不能见,甚至连思念都变为罪过。 ‘严浩是姜恩惠喜欢的人,你不能抱有任何想法。’ 第43章 ‘张泽吾的教训还不够深吗,你到底要犯多少错才会清醒。’ ‘桑雅宁,忘记严浩吧,也放过你自己。’ “雅宁,桑雅宁。” 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喊她。 桑雅宁微怔。 詹俊生的脸近在眼前:“桑雅宁,不要开小差。” 桑雅宁敲他的脑袋:“没大没小得,怎么和前辈说话呢。” 詹俊生吃疼地揉着脑袋:“我们可是好朋友,别在乎称谓嘛。”瞥了眼零食,嗫嚅着,“这是谁给你的?” 桑雅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他。 詹俊生这才笑了:“小丫头还挺有良心。” 桑雅宁翻看行程表:“按照b组的时间安排,你这会不应该在化妆吗?” 詹俊生小声说:“我偷偷跑出来,没有告诉其他人。” 桑雅宁:“也真是难为你了,可姜恩惠现在正拍戏呢。” 詹俊生的耳尖有些红:“我不是来找恩惠的。”从身后拿出束花,笑盈盈地递上去,“桑雅宁,希望你喜欢。” 没有精致的包装,也没有丝带做点缀。 花瓣上沾着滚圆的露水,粘合根茎的是湿漉漉的土。 桑雅宁:“......你从哪摘的?” “山间小道。” 詹俊生轻声说,“我觉得这花和你很像,所以忍不住来见你。” 桑雅宁仔细观察起眼前的花,白紫的花瓣小巧又可怜,根本看不出哪里像她:“你到底......” 话刚出口,就被尖锐的铃声截断。 詹俊生边掏手机边向外跑,嘴里还在喊:“桑雅宁,中午见啊!” 詹俊生像是一阵风,没理由地来,又急匆匆离开。 桑雅宁捧着这束叫不出名字的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如果说陈楠的零食是一种报答,那么詹俊生又为什么要给她送花呢? 桑雅宁怎么也想不通。 助理打趣:“雅宁姐,花挺好看呀。” 桑雅宁牵强地笑,解释说这是随手捡的。 桑雅宁将花放在座位旁。 严浩扫去一眼,眉梢微微蹙起:“......” 姜恩惠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噗嗤声笑了:“什么年代呀,竟然还有人把捡的花当宝贝。” “姜恩惠。” “嗯?” 严浩冷眸瞥向她:“你话太多了。” 姜恩惠怔住。 严浩阔步朝何立走去,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她。 中午,桑雅宁接到詹俊生的电话,对方让她别走,表示自己很快就会来。 剧组开始放饭了,演员们三三两两地排队去拿。 桑雅宁不喜欢油腻的味道,索性坐到马扎里等詹俊生。 却是何立先到,气喘吁吁地说,“雅宁姐,这是您的餐。” 熟悉的粉白口袋,贴纸照旧是星月形状。 桑雅宁没有接,让何立把东西带回去:“以后也不用再送了,你专心照顾严浩就好。” 何立手足无措地问:“是今天的餐不合口味吗。” “饭菜都很好。” 桑雅宁将纸盒攥出褶皱,“......但我不想再引起误会。” 何立:“误会?” 桑雅宁摇了摇头:“你快回去吧,别让严浩久等。” 何立还想问些什么。 桑雅宁别开眼,不再看他。 片刻,没有听见远行的脚步声。 桑雅宁犹豫着是否回头,掌心忽而触及到某样粗糙的物件。 “雅宁姐。” 何立将餐盒塞给她,“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请你照顾好身体。” 桑雅宁想要回答,酸涩却淹没唇齿。 “我先去找浩哥啦,以后常联系啊。” 何立走两步,又回头,“雅宁姐,工作加油。” 人来人往,身穿大褂的厨师推着餐车离开。 桑雅宁安静地坐在原处,时而抬眸张望,又悻悻然垂眼。 餐食大抵已经凉透了,空气再没有甜腻的气息。 詹俊生这才小跑着赶过来,昂首四处寻找着,一瞧见她就笑了:“雅宁,等很久了嘛?” 桑雅宁看向詹俊生。 詹俊生蹲在她的面前,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桑雅宁哼哼:“久倒是不久,二十分钟而已。” 詹俊生耷拉着脑袋:“抱歉啊,我本来打算拍完就过来的,可是导演太严苛了,磨到现在才结束。。” 桑雅宁起身:“所以呢,你找我什么事?” 詹俊生拿出手机,快速地敲点屏幕:“我发现一间超有意思的餐吧,想要和你一起去。” “你要约我吃饭?” “对。” 詹俊生看向旁侧的口袋,笑容僵在唇角:“何立......又来找你了?” “没有。” 桑雅宁将餐盒藏在身后,“既然决定好了,那就赶快走吧。” 詹俊生笑:“嗯,我听雅宁的话。” 不对劲,确实不对劲。 桑雅宁盯着詹俊生的背影,眼前总浮现出张泽吾的脸。 詹俊生讲述着今日拍戏的见闻,像在表演什么默剧似地,表情愈发夸张:“你都不知道导演的嘴有多毒,可是每次挨骂,我都会想起你的鼓励。” 詹俊生笑着说:“桑雅宁,你简直我的是天使。” “雅宁啊,你就是我的缪斯。” 记忆里的声音再度翻涌,一阵恶心忽而直/逼胸口。 “詹俊生。” 桑雅宁哑声说,“不要再这样叫我。” 詹俊生愣住,但见她面色苍白,也只能懵懂地点头:“好。” 横店周围的餐吧见惯了明星与演员,对于桑雅宁二人的进店不以为意。 胃有些难受,桑雅宁缩在沙发里,一句话都不想讲。 詹俊生翻开菜单,说这家的鱼口味最好:“雅宁姐你肯定会喜欢。” 詹俊生不再直呼她的姓名,多余的姐字却念得十分别扭。 桑雅宁只管让他点单,划拉着手机,阅读演员群里的消息。 姜恩惠的助理@全体成员:大家都辛苦啦,恩惠请各位喝咖啡。 再往下翻。 是姜恩惠发来的照片:榛子味是限量版哦。 照片里,姜恩惠手握星巴克的纸杯,,貌似在快乐地分享饮品,却特意拍到身边人的衣角。 黑金相间的朝服下,是属于严浩的手。 不愿再看了,是连一丁点的兴趣也没有。 桑雅宁将手机一扔:“詹俊生,我想喝榛果咖啡。” 詹俊生这就要起身去买。 桑雅宁又说:“算了,咖啡容易胖。” 午餐在沉默中进行,詹俊生将挑好刺的鱼推到桑雅宁面前。 桑雅宁道了声谢,却是一口也没有动。 詹俊生:“雅宁姐。” 桑雅宁:“嗯?” “你不开心嘛。” “没有。” 詹俊生想了想:“你在这里等我啊。” 桑雅宁拨弄着翠绿的青菜,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又回来。 “给,草莓汁。” 桑雅宁微怔。 詹俊生笑:“放心吧,我查过了,果汁的热量比咖啡低。” 詹俊生的额间有细密的汗,胸口仍在急促地起伏。 他大概跑了很长一段路,才将还冒着气泡的果汁端到她面前。 桑雅宁别扭地嘟囔:“......谢谢。” 詹俊生笑得更开心了:“不客气。”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热闹许多。 詹俊生依旧絮叨个不停。 桑雅宁偶尔附和两句,他就说得更起劲了。 临近片场,詹俊生忽然叫住她:“雅宁,等一等。” 桑雅宁:“?” 詹俊生伸手,指尖缓慢靠近她耳边的发。 桑雅宁下意识后退,抬眸却望见站在前方的严浩,斥责的话瞬间卡于唇齿:“......” 严浩握着剧本,在与姜恩惠谈论着拍摄的问题。 姜恩惠在纸页上勾画,时而皱眉不语,时而掩唇微笑。 他们并肩而站,就像是故事中的王子与公主。 这时,有场务来向二人沟通情况。 严浩抬头,似乎随时会看到远处的她。 桑雅宁怔了怔,本能地想要逃跑。 詹俊生却已经抚向她的发稍:“桑雅宁,你在紧张什么。” 第37章 他眺望星光 ◎“因为我喜欢你。”◎ 紧张? 怎么可能紧张。 桑雅宁下意识想要反驳,偏偏心要悬到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像根冻僵的木头,笔挺挺地站在原处。 无法感知周围的存在,恍神间,桑雅宁只听见助理在喊严浩的名字。 对方似乎怔了怔才回神,语气依旧难辨情绪。 “什么事。” 严浩问。 “该拍宣传照了,您要和恩惠姐一起去。” 第44章 严浩没有回答。 姜恩惠:“需要准备什么吗。” 助理:“不用,二位跟我来就行。” 接着,是远去的脚步声。 严浩与姜恩惠肩并肩离开,沉闷的空气再度开始流动。 桑雅宁的身体终于放松,抬眸却撞见詹俊生的眼睛,一惊,猛地推开他:“干嘛呢。” 詹俊生悻悻然垂手,无辜地说:“你头发上有脏东西。” 桑雅宁:“下次直接告诉我,不许动手动脚,听到了吗。” 詹俊生笑着,乖乖点头:“好。” 傍晚,《长夜歌》的官方微博发布一组名为宿命的剧照。 诸葛朝与江月的雪中初遇被摆在最中间,左右两旁是二人独自受难的场景。 剧组仿佛要借此方式证明,相互为伴的朝月,才可以获得幸福。 整整九幅图,没有一张属于诸葛遥。 桑雅宁想,这是理所当然,邪恶的毒妇本就不能干涉主角的宿命。 可越清醒就越难受,胸口堵闷得,像是被塞了团沾满水的棉花。 桑雅宁看向摆在桌角的餐盒,贴纸已经翘起,隐约可见放入其中的蔬菜。 她伸手,缓慢地掀开盒盖,恰时,眸子攸地一颤。 是花。 用胡萝卜雕成的花躺在米饭旁,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太阳。 凉透的餐食失去光泽,虾仁透亮而更显苍白。 桑雅宁捏起一朵放于唇间,轻轻咬下,舌尖顿时泛起冰凉的甜。 她讨厌胡萝卜,以往总避之不及,可此时却是咀嚼,吞咽,然后悄然红了眼眶。 拍摄进行中,日期逐步递增。 何立再也没有送过餐饭,桑雅宁每日于现场奔波,尽可能地将全部的精力都投于表演中。 劳累使她麻木,她需要麻木来理清思绪。 剧组里常有人议论,说姜恩惠在追求严浩:“女追男隔层纱,严老师迟早会拜倒在恩惠的石榴裙下。” 一个说完,一群开始附和,大家嬉笑着,俨然把这当成注定会发生的事。 桑雅宁全然当听不见,堵住耳朵,将自己揉碎了融入诸葛遥的身体。 镜头前,江月质问诸葛遥,为何不放过诸葛朝,既然心悦于他,就应当还他自由。 诸葛遥嗤笑着,神色疯狂:“我偏要看兄长卑微乞怜的模样,听着他虚弱地呼喊我的名字,我才能感觉到他爱我。” 江月错愕:“你认为这是爱?” “对啊。” 诸葛遥幸福地憧憬地说,“这就是我们之间不可分割的羁绊。” “好。” 张利民鼓掌。 桑雅宁松了口气,接过助理递来的水:“......谢谢。” 姜恩惠推开化妆师,径直走到桑雅宁的面前,斜眸看一眼她:“最近去补习了?” “没有。” “少装,以前可没见你演这么好。” 桑雅宁哼笑着,开口却是诸葛遥的语气:“你要夸就夸,别在这儿阴阳怪气。” 姜恩惠的脸白一阵青一阵:“你说谁阴阳怪气。” “听不懂吗?” 桑雅宁上前一步,睨眼看向她,“我早就告诉过你,与其恶意揣测同行,不如多花心思钻研剧本。” 姜恩惠气得直哆嗦,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桑雅宁笑,倾身凑近她耳旁:“如果能够专心于表演,迟早都会进步。你说对嘛,姜恩惠小姐。” 场务们各自忙碌着,灯光师在调整反光板的位置。 周围全是看客,姜恩惠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驳斥的话。 桑雅宁将水杯还给助理,现在时候尚早,她要为之后的戏份做准备。 “桑雅宁。” 刚转身,却听见姜恩惠说,“我知道,你是在嫉妒我。” 桑雅宁驻足。 姜恩惠的语气更张狂:“一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也就会在人后叫嚣,你以为自己还是备受宠爱的全民偶像吗?” 不是。 不再是了。 桑雅宁清楚地明白这个事实,再也无需旁人来提醒,是侧目,冷漠地看向姜恩惠。 姜恩惠:“你要干*什么?” 桑雅宁扯动唇角:“别慌张,我只是祝福你,要永远站高处。” 桑雅宁低声说,却像是威胁又好似讽刺。 姜恩惠大喊她的名字,尖叫着,瞬间引来旁侧人的注意。 严浩看向这里。 桑雅宁垂眼,假意没有注意到身后灼热的目光,继续提步朝前走。 往前走,坚决不能回头。 桑雅宁咬着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未来及理清的情感宣泄而出。 “action!” 导演示意开机。 诸葛遥赤脚踩在浸满血水的泥潭里,一步一步,走向跪于尸体中的男人。 周文低着头,沾满血污的长发随风飘荡,干裂的嘴唇张开,喃喃着:“公主......别怕。” 诸葛遥捧起他的脸。 周文黯淡的眸子重现亮光。 诸葛遥笑,轻轻吻上他的唇。 周文一个劲地哆嗦,被刀刃割开的手掌颤抖着抬起,想要将日思夜想的人拥入怀中。 可是指尖未及她的袖口,诸葛遥已经站起身来。 周文一点点抬起头,混沌的眼睛里满怀疑惑:“......公主?” 诸葛遥:“周文。” “臣,臣在。” “我会永远记得你为曦国的付出。” 周文看向诸葛遥冷漠的脸,慌张地询问对方自己错了什么。 可血污封住他的口,他试图解释,却无法发出声音。 恍惚中,尸体化作从深渊而出的利爪,擒住他的双腿,将他拉入无边地狱。 视线愈加模糊,周文挣扎着,想要随诸葛遥离开。 故事的最后,他被埋葬于乱尸堆里,瞳孔中残留的影像,是诸葛遥决绝远去的背影。 詹俊生如期杀青。 助理为他鲜上向阳花,桑雅宁挥挥手,祝他:“杀青快乐。” 詹俊生哭了,边抹眼泪边往桑雅宁怀里钻:“雅宁,我会想念你的。” 旁边的摄影机正在录制杀青特辑,桑雅宁躲也没出躲,撑起笑,让他走开些:“离远点,别将血浆弄到我衣服上。” 詹俊生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又哽咽:“你要记得我啊,我会来看你的。” 话音落地,大家都开始笑。 桑雅宁尴尬得不行,詹俊生大喊着安静些,说他现在真的很伤心。 人们都在乐着,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至此,周文的戏份全部结束。 詹俊生依旧每天都来剧组报道,不是带热饮就是带草莓,一钻进摄影棚就在喊桑雅宁的名字:“雅宁姐,你在哪。” 助理忍不住打趣,说詹俊生好像家养的宠物,见不到主人就着急发慌。 桑雅宁笑:“这话可千万别被詹俊生听见,否则他肯定生气。” 助理凑近桑雅宁的耳边,小声问:“雅宁姐,他喜欢你吧。” “谁?” “詹俊生呀。” 桑雅宁想也没想就摆手否认:“不可能,詹俊生是姜恩惠的粉丝。” 助理深表怀疑,说她的眼睛最毒,对感情的判断向来准确。 桑雅宁:“你肯定看错了。” 助理小声说:“雅宁姐,你就等着接受告白吧。” 这时,门帘打开,詹俊生探进个脑袋:“你们在聊什么呢。” 桑雅宁表示在谈工作。 詹俊生傻乎乎地笑,将刚洗好的草莓递给她:“快来尝一尝,甜不甜?” 桑雅宁伸手去拿。 助理悄悄碰了碰她的肩膀,挑眉:‘看,我就说吧。’ 说什么呀。 桑雅宁瞪一眼助理,问詹俊生:“你最近怎么不去找姜恩惠了?” 詹俊生搬个板凳坐在桑雅宁的旁边:“片场禁止外人出入,我也不想打扰她工作。” “所以你就来打扰我?” “诶呀,我这叫慰问工作。” 詹俊生从保温袋里拿出饭盒,“你吃不惯剧组的餐,平常更得照顾好身体。” 桑雅宁看着眼前的食盒,微微皱起眉头。 眼熟,非常眼熟。 同样是粉白的包装,连星月的贴纸都格外相似。 桑雅宁:“你也是从私厨订的?” 詹俊生:“不啊,这是我亲手做的。”兴冲冲打开盒饭,嘴里仍在嘀咕,“我最近忙着学料理,中餐,西餐,法餐,喜欢什么菜式可以随意点单。” 桑雅宁揭开贴纸,指尖抚过那朵小月亮。 她再度想起严浩的脸,唇齿间的苦涩就要溢出来:“詹俊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严浩撩起帘布,迟迟没有放下去。 胸口传来阵痛,他早就已经发现桑雅宁的回避,却因为太过笨拙,不知该如何维护这段关系。 第45章 何立劝,哥你就大胆些,直接告白不行嘛? 他说,等一等,再等一等,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 何立困惑。 严浩沉默着,无法说出回答。 化妆室内,桑雅宁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在问:“詹俊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严浩用力地攥紧门帘,小臂泛起青筋。 要克制,要冷静,必须要想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然后,他听见詹俊生笑着说:“因为我喜欢你。” 第38章 他眺望星光 ◎你现在痛苦吗?◎ “我喜欢你。” 詹俊生的态度格外从容,仿佛早已将告白的场景预演了千万次。 桑雅宁怔住。 助理忙掩唇窃笑,蹑手蹑脚地整理化妆箱。 门外,似乎传来窸窣的响。 桑雅宁想要抬头去看。 詹俊生却已经开始倾诉衷肠:“我不奢求你立即答应,但希望你能给我追求的权利。” “桑雅宁,我是真心喜欢你。” 以前,张泽吾也说过同样的话。 送餐饭,送饰品,送奢饰的箱包,先用温柔的手段令她放松,获取信任后又给她致命一击。 这些都是张泽吾玩烂的把戏,桑雅宁再也不会相信任何的甜言蜜语。 一颗颗草莓化作名为贿赂的毒,像针一般扎向她的心口。 桑雅宁将咬了一半的果子扔进垃圾桶,拽出湿巾擦手:“我不同意。” 詹俊生:“为什么?” 桑雅宁:“我不喜欢年纪小的。” 詹俊生:“可咱们只相差两岁呀。” “那叫两岁嘛。” 桑雅宁纠正,“那叫二十四个月,七百四十天。” 詹俊生没话说了。 桑雅宁专心阅读剧本。 助理已经悄悄离开,房间里仅剩下书页翻动的窸窣。 许久,詹俊生才开口:“是因为严浩吧。” 桑雅宁顿住,书角滑过指缝。 詹俊生:“雅宁,你喜欢严浩吗。” 纷杂的思绪再度翻涌,心中忽而一阵烦躁。 桑雅宁啪地合上书,起身:“这件事和严浩没关系。” 詹俊生追上来:“既然如此,就给我一个机会。” 桑雅宁要走。 詹俊生拉住桑雅宁的衣袖:“我保证会做得比他更好。” 桑雅宁:“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严浩比较?” 詹俊生轻声说:“因为我想留住你。” 桑雅宁挣不开他的手,假笑着:“少年,有时候懂得放弃也是一种美德。” 詹俊生:“可是你现在并没有做决定啊,那我也要用一些小手段。” 詹俊生:“雅宁,在你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前,我会不顾一切地追求你。” 詹俊生:“你的喜好,习惯,我都会了熟于心,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有风吹来,拂起塑料的门帘。 骨节分明的手缓而垂落,驻留良久的黑色皮鞋终于转步离去。 厚重的挡布遮住视线,那道高挑的身影消失于雪雾里。 化妆室内十分安静,能清楚听见屋外踢踏踢踏的响。 詹俊生专注地看向桑雅宁,似乎非要得到确切的答复才好。 桑雅宁想,如果没有遇见张泽吾,自己大概真的会被詹俊生感动。 她当然明白,詹俊生与那个人渣不同,但曾经受过的伤痛让她无法交付真心。 或许姜恩惠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胆小鬼,所以更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众叛亲离的感觉有一次就够了,她无法承受第二次被斥责辱骂的痛苦。 “谢谢。” 桑雅宁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需要。”胡乱地将剧本塞进背包,临了点着詹俊生的肩膀:“我现在去拍戏,不许跟过来。” 詹俊生抱着整盆的草莓:“把这些带走吧。” “不用。” 桑雅宁说,“我牙痛,吃不了凉的。” 门外的雪地上,留有凌乱的脚印。 其中的两枚特别深,与周遭不再同一层次。 仿佛有人始终站在这里,直至无法承受,才不得已离开。 桑雅宁望向远处,风雪中,已经见不到他的身影。 八卦新闻好似最强劲的病毒,以惊人的速度污染整个剧组。 桑雅宁本想装作无事发生,但周围人的目光里皆是不加遮掩的探究。 “怎么样?” “进行到哪一步了?” “玩归玩,可不许影响后期的宣发。” 片场的大家总是以各种方式试探,言语间却全然将两人捆绑成对。 桑雅宁实在烦闷,决心与詹俊生划清界限:“劳烦您明天别来剧组了。” 对方依旧倔得像只拉磨的驴,捂住耳朵和眼睛就肆无忌惮地往前冲:“噔噔,清炖牛肉,减脂期的必备佳品。” 桑雅宁回复他两个字:“再见。” 詹俊生:“明天见。” 如果不是为后期的宣传考虑,桑雅宁简直想拉黑詹俊生的微信。 她趴在被窝里,不停划拉着相册,决定把关于这家伙的一切全都删掉。 剧本研读时的互相搞怪,开机宴上的举杯庆祝,第一次表演成功的拥抱...... 桑雅宁将这些照片打上钩,犹豫半晌,还是按下确认键。 灰白圆圈兜转结束,手机里的图片少了二十二张。 后面的图片顶替了前面的位置,被埋葬的记忆再度显于眼前。 在大片红黄相间的腊梅中,桑雅宁找到了严浩的身影。 周围没有人,偷偷看也不会被发现。 桑雅宁调高手机的亮度,仔细地观察着照片里的他。 严浩不习惯当模特,面向镜头时总略带窘迫。 他刻意扯高僵硬的唇角,视线朝左偏,眼底似乎酝酿着...... 愠怒? 桑雅宁又是一愣,拨浪鼓似地直接摇头:‘不,绝不可能。’ 严浩的个性一向平静如水,面对任何事情都非常镇定。 况且这只是在拍照,他没有理由因此生气。 桑雅宁上下划拉着屏幕,余光总忍不住瞥向严浩。 真不能怪自己多想,严浩的表情实在太过古怪。他直勾勾地盯向某处,似乎在看什么人。 桑雅宁将照片放得更大些,想要找寻对方视线的落点。 当时的人们都在打闹,她特意选择人少的地方给严浩照相。 严浩虽然没有拒绝,但眉宇间的情绪确实算不上愉悦。 她想找到合适的角度就拍摄,可詹俊生的一推令她无法反应,只能仓促地按下快门键。 根据严浩的面向推断,他并不是在看摄像头,反而是在看她身边的位置。 “所以,严浩是见到詹俊生才生气的。” 桑雅宁喃喃,眉心蹙起川字,“为什么呢?他分明从来不会和詹俊生计较。” 怎么也想不通,纷乱的思绪如乱麻般缠住她的口鼻。 桑雅宁哀嚎一声,脑袋埋进枕头里,一个劲地蹬踹被褥。 恰时,听见叮叮的响。 桑雅宁摸索着拿出手机,屏幕上竟然跳出严浩的消息。 她触电似地坐起,掐了把大腿,却疼得快要叫出来。 老天,原来不是在做梦。 桑雅宁眨了眨眼,严浩的名字依旧清晰地出现于视野里。 心脏久违地开始狂跳,她敲着手机壳,始终没有点开信息。 叮叮,叮叮— 哒哒,哒哒。 微信继续震动着,文字一条接一条地刷新,敲击声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手机恢复平静。 桑雅宁的指尖停在音量键旁,等了等,待分钟从0跳至5,才极快地滑亮屏幕。 可密码还没有输完,掌心的物件又是一跳。 桑雅宁惊得打个哆嗦,做贼心虚似地眯起眼,视线是一点点地往聊天框凑。 严浩:“今天在与冯太后对戏,细节处理不满意,还需要继续增进。” 严浩:“剧组的传闻很多,无需听,也没必要相信。” ...... 严浩:“明日要拍征战的部分,我不擅长马戏,必须更加谨慎。” 严浩的信息零零散散,像是随手写出的日记。 桑雅宁读了好几遍,并未找到自己的名字:“你发错人了?” 严浩没有回复。 桑雅宁一字一字地敲键盘:“为什么不回答。” 两分钟后,严浩的文字终于弹入页面:“没有。” “你在写日记吗。” “不是。” “为什么把这些小事都告诉我。” “你说过我可以这样做。” 可以哪样做? 桑雅宁回忆着,模糊的记忆在复苏,掌心泛起细密的汗。 姓名栏里的文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她于疯狂的心跳声中猜出了严浩的想法。 第46章 “不要隐忍,痛苦就倾诉。” 严浩说,“桑雅宁,这是你告诉我的道理。” 那么,你现在痛苦吗? 桑雅宁想这样问,可指尖像是被冻住,就连屈起的力气也失去。 她将手机放进抽屉里,没有再回复严浩的信息。 隔日,曦国征战的号角吹响。 诸葛朝翻身上马,挥剑,率领将士们朝叛军攻去。 他英姿勃发,像是最耀眼的太阳,全然没有受药物所累的羸弱。 “严浩可真帅啊。” 有人小声说,“瞧瞧这骑马的模样,难怪姜恩惠会喜欢他。” 桑雅宁远远地看向严浩的背影,脑海里漂浮着他昨日发来的文字。 ‘不擅长马戏,需要更谨慎。’ ‘近来失眠,靠药物才能入睡。’ ‘对峙的戏份不应该出错,必须做更多的练习。’ ...... 如果不知道严浩所承受的压力,她多半也会像周围人一样事不关己的调侃两句。 可是现在,桑雅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客纷纷为严浩喝彩,在夸奖他的帅气,惊叹他演技的出色。 严浩喘息着,脸色愈加苍白。他似乎已无力回应吹捧,只能虚弱地对周围人点头示意。 哄的一声,理智骤然消散。 桑雅宁凭借本能朝前去,想要奔赴至严浩的身边。 下一秒,手腕被拉住。 她急切地回眸,却对上詹俊生恳求的目光。 ‘拜托,不要走。’ 詹俊生在祈求。 桑雅宁甩开他的手。 可再次转过头时,本欲迈出的双脚攸地停在原地。 桑雅宁失神地看向前方。 姜恩惠已经陪在严浩的身旁,轻声问:“严浩哥,你还好吗?” 第39章 他眺望星光 ◎‘因为我想见你。’◎ 在选秀训练营中,桑雅宁曾见过姜恩惠的各种表情。 她非常清楚,面前这个满怀春水的眼神确实就是‘心动’。 “喂。” 桑雅宁对詹俊生说,“如果你的偶像心有所属了,你该怎么办?” 詹俊生松开桑雅宁的手,看向她的眼睛:“我会希望她幸福。” “胡扯。” 桑雅宁嗤笑,“你应该将她夺回来,然后束住她的手脚,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詹俊生没有回答。 何立冲向严浩,责怪他又在勉强自己。 姜恩惠提出可以照顾他。 却被严浩回绝:“剧组不能失去两位主演,姜小姐,您多辛苦。” 张利民在回看拍摄的影像,对这段戏提出些许的建议。 严浩接过何立递来的水,说:“那就再来一条吧。” 张利民点头,示意各部门准备。 姜恩惠只能退出去,与何立一同站在旁边。 助理开始清场,没有拍摄任务的人员必须离开。 桑雅宁走在前面。 詹俊生跟在她身后。 暮光拖长两人的身影,他们谁也没有打破沉寂。 晚间,桑雅宁站在露天阳台,任由风吹起单薄的裙摆。 她看向时间,离八点半还有整整两分钟,仍是关上窗户,让厚重的帘纱遮住远处的夜景。 一秒,两秒,三秒...... 桑雅宁靠坐在沙发里,紧盯着挂于高墙的钟,细长的指针一寸一寸推进,终于停在合适的位置。 .20:30 铃声准时响起。 桑雅宁拿出手机,消息栏中已经攒下严浩的消息。 严浩:“拍戏时险些落马,幸亏抓紧缰绳才没能摔倒。” 严浩:“以此为鉴,平日要抽空去马场练习。” 严浩:“感情戏方面总觉得不到位,或许是剧本尚未理解透彻。” 一条又一条,皆是语气沉重。 严浩果真没有撒谎,这根本就不是在记录生活。 桑雅宁忍了忍,没有回复。 严浩:“明日必须要多思量,找出更好的诠释方式。” 桑雅宁忍不住了:“思量什么,如何演好感情戏?” 严浩:“嗯,诠释人物是演员的责任。” 桑雅宁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往胸口钻,指尖哒哒哒地敲点屏幕:“那你去和姜恩惠谈恋爱吧,切身体会诸葛朝的心情。” 消息发出,就听见叮叮两声。 严浩:“你在生气吗?” 桑雅宁想说怎么可能,却始终打不出否认的话。 半晌,身边又传来声响。 严浩问:“桑雅宁,你为什么生气。” 桑雅宁清楚地明白,严浩是极为专业的演员,绝不会在表演时掺杂私情。 可为何听见他要研究感情戏,心里依旧会十分难受。 难道她......真的喜欢严浩吗? 桑雅宁愈发不明白自己的心。 她与严浩在片场时宛如陌生人一般,除却工作方面的交流,根本不会有更亲密的接触。 可每逢晚间八点半,她都能收到严浩的信息,或反思,或总结,语气总是异常严肃。 桑雅宁说:“我不想在睡前看检讨书。” 严浩就开始找些乱七八糟的段子,似乎是想要哄她开心。 这种关系实在太奇妙,桑雅宁想了想,问:“严老师,我们是网友吗。” 片刻,严浩才回复:“我们是朋友。” 只在线上联系的朋友嘛?这和网友又有什么区别。 桑雅宁想要问出他真实的想法。 可严浩已经不再发送任何的消息了。 两日后,陈楠也杀青了。 小姑娘捧着比自己还高的花,对着镜头竖起两根手指:“耶,杀青快乐!” 助理拥抱陈楠,桑雅宁也揉揉她的脑袋:“作业写完没有?” 陈楠得意洋洋地笑,说她已经将拼音抄了二十遍。 姜恩惠从远处走过来。 陈楠立刻奔向她:“公主,跟我合张影吧。” 姜恩惠扭头问严浩:“严浩哥要不要一起来?” 严浩摇头:“你们玩。” 周围人都在看着,姜恩惠只能抱起陈楠去拍照。 隔着摄影机与嬉笑起哄的人流,桑雅宁看向站在前方的严浩。 严浩也望向她,怔了怔,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桑雅宁朝他走去。 严浩也迈步奔向她。 心跳在加速,脚步越来越快。 困惑,喜悦,紧张,激动...... 视线早已经胶合,万千情绪如岩浆迸发。 似乎只要再过一瞬,她就会来到他的面前。 偏偏,是张利民开口:“喂干什么呢,这是片场,不是游乐园!” 啊...... 原来正在拍戏。 严浩第一次因为还要工作而遗憾,本欲抬起的手垂落,悻悻然地站在旁边。 晚间,他将这件事写进总结里。 桑雅宁问:“你当时打算来找我吗?” “嗯。” “是要探讨明日的戏份?”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 严浩低下头,撑住墙壁的手颤抖着,无法再回应桑雅宁的话。 非常,非常想。 距离开学还有两三天,陈楠的父母索性让小孩待在剧组玩。 “要听话,不许和张叔叔捣蛋。” “妈妈下班后就会来接你,知道没有?” 身穿西装的女人蹲在陈楠的面前,叮嘱,“别乱跑,有事就打电话。” 陈楠边点头边四处找姜恩惠:“嗯,我知道啦。” 女人这才离开,临走又向张利民道谢。 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桑雅宁终于要见证诸葛遥的落幕。 周文死后,诸葛遥回到宫中,她背叛了冯太后,勉强获得一线生机。 叛军全部伏诛,年过六旬的女人褪去华丽的衣衫,苍老得像是将要腐朽的木。 诸葛遥前去看望冯湘,她难以忍耐这屎尿混合的臭气,只让对方有话快说:“你若是求饶,我还会恳请陛下放你一马。” “陛下?” 冯湘笑了,“这般懦弱之人根本不配称王。” 冯湘:“我大曦国力强盛,此时若继续举兵南下,必定可以一统五国。诸葛朝竟为儿女私情放弃称霸大业,简直愚蠢至极。” 诸葛遥微微皱眉。 冯湘:“我苦心积虑谋划数十载,差一步就可完成夙愿。一步......就差一步。” 诸葛遥不愿再继续听:“疯子。” 冯湘拽住诸葛遥的裙摆:“摇摆不定的东西,你以为你能苟活到几时?” 诸葛遥尖叫:“来人,给我打断她的手。” 守卫一窝蜂冲上前,挥舞着棍棒,肆意敲打着骨瘦如柴的身体。 棍子与肉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冯湘却在撕心裂肺地笑:“大曦必亡,大曦必亡啊。” 第47章 昔日的奢华早已逝去,红墙各处是沾满灰尘的蛛网。 诸葛遥被安排至冯湘曾经居住的宫殿,是夜夜不得安眠。 朝中,传来惩治妖女的呼声。 心腹将消息告知诸葛遥,劝她早日另谋生路:“公主,这是暗道的路线图,请您多珍重。” 诸葛遥将图纸燃尽,看着火苗吞噬宣纸,眸子一点点放空。 她没有走,她要等诸葛朝来见她。 那日,风和日丽。 诸葛遥身穿红色纱裙,披散着长发,坐在红木桌前对镜梳妆。 脚步声渐近,侍女前来通知,说陛下就在殿外。 诸葛遥欣喜若狂,快步向外奔去,缀于衣袍的银铃摇晃着发出叮铃铃的响。 “兄长!” 她如少年时那般脆生生地叫他。 诸葛朝漠然地站在原处。 诸葛遥抱住诸葛朝,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兄长,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这宫殿里阴气森森,我实在害怕。” 诸葛遥祈求着,“你带我走,好不好?” 诸葛朝没有说话,只睨眸看一眼。 身旁的侍从就毒酒送来。 诸葛遥一怔:“这是......” 诸葛朝:“我会留你体面。”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诸葛遥喃喃,“兄长你知道的,遥儿从小最听你的话。”掏出匕首,剑锋指向自己的胸口,“既然这是兄长的要求,遥儿自会遵从。” 诸葛朝不为所动。 侍从依旧卑躬屈膝,没有抬头。 诸葛遥笑,手腕一转,将刀刃抵制诸葛朝的咽喉。 瞬间,周遭士兵齐然拔剑。 诸葛朝抬手,制止众人的动作:“你想做什么。” 诸葛遥:“我要向兄长求一样东西。” “说。” “一个拥抱。” 诸葛朝皱眉。 诸葛遥看向诸葛朝的眼睛:“我要你主动地笑着抱我。” 士兵朝前两步,冰冷的尖枪就要刺穿她的身体。 诸葛遥固执地等待诸葛朝的回应。 许久过去,她的愿望终究落于尘土里。 “兄长真是好狠的心。” 诸葛遥触及诸葛朝的脸,缓慢地抚平他的眉头,“可我为何偏偏放不下你。” 诸葛朝的喉结滚了滚,双目失神地望向前方。 “罢了,罢了。” 诸葛遥踉跄地靠在诸葛朝的肩膀,阖眸,“兄长,我会永远陪着你。” 鲜血从她的腹部涌出,浸湿他崭新的衣袍。 红色侵染全部的白,她用死亡诅咒他,诅咒他们来世还能相遇。 暮光晕染天际,诸葛遥在爱人的怀抱中走向死亡。 桑雅宁仍是一动也不动,任由浸湿鬓角的泪水,在严浩的胸口印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众人皆沉默,戏剧似乎还在进行。 她咬着唇,尽力不哭出声来。 分不清到底过去多久,直至严浩颤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桑雅宁才恍然回神。 “抱歉。” 桑雅宁哽咽着,“是我入戏太深。” 严浩轻声说:“没关系,去休息一下吧。” 桑雅宁点了点头,红着眼问他:“我演得怎么样?” 严浩微笑,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好,很好。” 第40章 他眺望星光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桑雅宁怔了怔。 严浩依旧点头以示肯定,认可她作为演员的实力。 桑雅宁顿时不难过了:“十分满分,你给我的表演打几分?” 严浩:“九分吧。” 桑雅宁:“怎么会还差一分。” 严浩沉吟:“因为你还有进步的空间。” 桑雅宁小声吐槽:“讨厌,就会逗我玩。” 严浩凑近她:“你在说什么?” ‘又开始装傻了。’ 桑雅宁发泄似地拉扯裙摆:“浑身都是血,好难受啊。” 严浩还想说些什么,可尚未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掌声打断。 张利民:“桑雅宁,演得不错。” 桑雅宁立马端正态度,说这全是导演的功劳:“我能一条过,全归功于您指点得好。” 张利民哎呦一声:“看看,丫又开始吹捧我了。” 桑雅宁表示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导演是整部作品的核心,是剧组的灵魂人物。” 张利民一个劲地摆手,耳尖却逐渐涨红:“少来啊,我这人不吃马屁。” 两人互相打趣,因剧情造成的悲伤气氛瞬间缓和许多。 赶来的助理对桑雅宁竖起大拇指:“雅宁姐,你就是这个。” 桑雅宁:“哪个?” 助理凑近她耳边,又压低声音:“牛/逼。” 桑雅宁的脸瞬间红了:“你能不能委婉一点呀。” 助理笑,用海绵擦拭着她眼底晕开的妆:“传言果真都是假的,我们雅宁姐的演技还是杠杠滴。” 桑雅宁偷偷看向旁边,却没有在人群中找到严浩的身影。 “严老师呢。” 桑雅宁问。 助理:“应该去服装间了,毕竟他还有和江月的戏呢。” 桑雅宁垂眼,不予回答。 没多久,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桑雅宁寻声看去,见是何立抱着条厚重的毛巾,急匆匆地朝这儿赶:“雅宁姐,给你。” 周围一大群人,助理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桑雅宁下意识要拒绝。 何立已经将毛巾塞进她的怀里:“收下吧,这是浩哥的意思。天冷,血浆不擦干净会感冒的。” 严浩? 桑雅宁愣住。 可来不及确认,何立又一阵风似地跑开。 桑雅宁用毛巾擦拭着小腹,粘稠的血浆被吸干,体温终于一点点回暖。 助理赞叹:“严老师长得帅又心细,还特别会照顾人,简直就是男神中的男神啊。” 对方在夸奖严浩,桑雅宁却莫名有些难受,皱起眉警告:“这种少在片场说,以后也不许开严浩的玩笑。” “为什么。” 助理问。 桑雅宁瞥向她。 后者无辜地眨眼睛。 “人家严浩是专业演员,为人一向非常低调。。” 桑雅宁只能梗着脖子解释,“我们当然不能乱传消息,影响了他的口碑可怎么办。” 助理懵懂地点头,表示不会再说了。 桑雅宁抓紧怀中的毛巾,努力平复着慌乱的心跳。 二月的天喜怒无常,时而阳光明媚,时而大雨滂沱。 哗啦啦的一场雨打破剧组原本的安排,预计在当日拍摄的外景全部取消。 诺大的服装间内一片安静,仅剩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响。 桑雅宁将乳化的精油覆上发尾,简单整理好发型,拎起摆在旁侧的挎包。 詹俊生打算来接她。 桑雅宁表示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估计很迟才能离开片场。 “大概是几点呢。” 詹俊生问。 桑雅宁说:“不清楚,具体得听导演安排。” 詹俊生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回酒店后再报平安。 桑雅宁推开门,正要朝外走,却隐约瞧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楼梯前。 她走近看,才发现是陈楠。 小姑娘背着粉黄的书包,低头坐在台阶边,用随手捡来的树枝逗蚂蚁玩。 桑雅宁:“大人没有来接你?” 陈楠闷声说:“妈妈说还在开会,让我在这里等一会。” 桑雅宁指向后面的空房间:“要进屋坐吗。” 陈楠摇了摇头,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桑雅宁将剥好的草莓糖递给她。 陈楠的眼眶却攸地泛红,双肩颤动着,忽而抬手抹眼泪。 “不,不是。” 桑雅宁说话都磕巴了,“我可没有欺负你啊。” 陈楠仍在抽泣。 桑雅宁板起脸,别扭地威胁:“现在赶紧解释,否则我就不管你了。” 陈楠张张口,像打喷嚏似地将眼泪往回咽。 桑雅宁越瞧越觉得小孩可爱,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急,慢慢说。” 陈楠:“我,我本来想去找恩惠玩,可是她不让我上车。助理姐姐赶我走,让我别耽误演员休息。” 陈楠:“我给恩惠的礼物她也没有收,妈妈在忙工作,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陈楠边说边颤抖,鼻尖红红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无比,再小的麻烦也会成为他们眼中过不去的坎。 桑雅宁匆匆遮掩唇角。 陈楠幽怨地瞪向她:“不许笑。” 桑雅宁揉了揉陈楠的脑袋:“好,不笑。” 大雨倾盆而下,绵密的雨帘挡住二人的身影。 严浩从片场的方向往这里来,打着伞,侧目与旁边人交谈。 第48章 后者边听边点头,时不时拿出手机记录。 严浩:“大概就是这些。” 那人表示明白,并且让他放心,说绝不会出差错。 严浩将雨伞朝左偏,水流随及顺尼龙布滑落,融入地面的洼坑中。 他再次抬头,眸子恍然一怔,竟再也无法迈开脚步。 “怎么了?” 对方问。 严浩:“没事,你先回去。” 飞溅的雨滴打湿鞋面,风两侧的树木吹得来回晃。 桑雅宁看向陈楠。 小姑娘咬着唇,一言未发地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桑雅宁:“你知道克服悲伤的药剂是什么嘛。” 陈楠摇头,嗓音喑哑:“不知道。” 桑雅宁清清嗓,食指朝向天空:“答案很简单,就是冰淇淋。” “冰凉的甜品可以压制心中的怒火,从而达到舒缓情绪的效果。” 陈楠咽了咽口水,眸子亮起来。 桑雅宁笑:“怎么样,想不想来一杯?” 陈楠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我要香草味的。”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去买。” 桑雅宁起身,边说边往外走,“不许乱跑啊,我五分钟就回来。” 足*尖尚未触及水洼,裙摆被轻轻扯住。 桑雅宁刚要让陈楠放手,下一秒,深棕的伞面已经挡在眼前。 啪嗒,啪嗒...... 雨水拍打着尼龙布,沉闷的响恰与心跳声合鸣。 桑雅宁悄然抬眸,隔着淡薄的水汽,望见了严浩的眼睛。 真奇怪。 为什么每次的相遇都是在雨天? 她分明最讨厌潮湿的空气,偏偏会因为遇见他而欣喜万分。 半个月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非工作的场合碰面。 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桑雅宁扯动唇角,挤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原来您还没有走啊。” 严浩:“嗯,我才处理完工作。”顿了顿,又问,“你们呢,在等雨停?” 陈楠从桑雅宁的身后钻出来:“我们要去买冰淇淋。” 严浩一愣。 桑雅宁慌里慌张地解释:“小孩不高兴,所以我—” 陈楠铆足劲掐她。 桑雅宁飞快地改口:“是我,我不高兴,所以想吃些冰的。” 陈楠昂起天真无邪的笑脸:“没错,就是这样。” “我去买吧。” 严浩说。 桑雅宁不答应:“这种小事没必要麻烦前辈。” 严浩皱眉:“前辈?” 桑雅故作无事地摊手:“对呀,不然我该如何称呼您,只在八点半上线的网友?” 话落,雨声更大了。 严浩唇线紧抿,许久都没有给予回应。 桑雅宁牵起陈楠的手:“我们走。” 陈楠却一动未动:“我不要和你去。” 桑雅宁咬着牙威胁:“喂......小屁孩。” 陈楠:“你为什么要和王子吵架?” 桑雅宁:“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不可以,不可以。” 陈楠跺着脚嚷,“你不能欺负我的偶像。” 桑雅宁双手叉腰,一时间气笑了:“谁是你的偶像。” 陈楠:“严浩老师呀。” 桑雅宁笑眯眯地揪着她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陈楠尖叫着喊救命。 两人在狭窄的楼梯间打闹,谁也不肯让谁,任由挂在天花板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 “那个......” 严浩轻声说,“还要去买冰淇淋吗。” 话音刚落,得到异口同声的回答:“要!” 最终,是三个人一起去超市。 陈楠走在中间,严浩与桑雅宁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 := 小姑娘开心地哼起歌,仿佛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小孩。 严浩将雨伞偏向桑雅宁,侧身绕开路边的水洼。 桑雅宁垂眼,只在离开路灯的瞬间,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影子。 超市外,是一面贴有福字的玻璃。 严浩:“你们在这里等我。” 桑雅宁看向严浩被雨水溅湿的肩膀,眉心微蹙,拿出纸巾给他:“先擦一擦吧。” 严浩刚要去接。 陈楠趁机往店里跑:“我有零花钱,我去买。”走两步,又问桑雅宁,“你要什么口味。” “草莓。” 桑雅宁还没说话。 严浩就已经替她回答。 陈楠歪头,视线在两人间兜转。 桑雅宁:“你看什么呢。” 陈楠嘿嘿一笑,转身就钻进超市内。 感应门开启,女声的电子音在说:“欢迎光临。” 陈楠站在半人高的冰柜前,踮起脚,一个劲地往柜门里凑。 工读生上前问她,是否有地方需要帮助。 陈楠说自己想买冰淇淋,又将喜欢的口味告诉对方。 收款时,工读生总是忍不住望向站在店外的两位。 女人模样娇小,腰部的曲线极为精妙,一双腿又细又长,简直像是画报中的模特。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身材高挑,即使戴着鸭舌帽,依旧透露出非凡的气质。 工读生虽然知道横店四处是明星,却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遇见。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半天也没扫到条形码,佯装镇定地问:“小姑娘,和你在一起的明星是谁呀。” 陈楠扭头看:“不是明星。” 工读生一愣:“嗯?” 陈楠笑:“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第41章 他眺望星光 ◎“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陈楠大概和工读生说了些什么,后者的脸瞬间红成个番茄。 陈楠仍在逗他,一时半会大概回不来了。 桑雅宁垂眼,百般无聊地踢弄着旁边的石子。 严浩将湿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佯装不经意地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都挺好。” 桑雅宁掰着手指数,“每天就吃饭,睡觉,拍戏,看剧本。啊对,还要给某人做心理辅导。” 严浩一怔,耳尖泛红:“......是我打扰你了。” 桑雅宁踮起脚,足跟悬空的瞬间又落回去:“没关系,反正我晚上睡不着。” 严浩:“最近还在失眠吗。” 桑雅宁:“没有,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你不介意。” 严浩轻声问,“能否将问题告诉我。” 桑雅宁眯起眼打量着严浩:“你很好奇嘛?” 严浩慌乱地否认:“你帮助我良多,我也希望为你纾解情绪。” 帮助,回报。 简单的四个字构成一个奇怪的圈,仿佛将他们困在无休止的兜转里。 桑雅宁皱眉,她偏要打破这无趣的轮回。 桑雅宁:“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没必要隐瞒。” 严浩:“嗯。” 桑雅宁看向他,指尖悄然攥紧衣角:“詹俊生给我告白了。” 严浩的表情没有变化:“你的想法呢。” 桑雅宁摊手,一脸的无所谓:“我在纠结该如何果断地拒绝他。” 严浩试探着问:“因为......不喜欢?” 桑雅宁感受着心脏的跃动,转眸望进严浩的眼睛:“因为我可能在恋慕着其他人。” 严浩一怔。 桑雅宁轻声说:“但我有个坏习惯,绝不会碰属于别人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在纠结,导致彻夜都无法安眠。” 雨势转小,淅沥沥的雨滴从高处滴落,点破二人印于水洼中的影子。 严浩靠近桑雅宁的肩膀。 桑雅宁并没有避开。 布料贴近布料,他们在风中共享彼此的体温。 “今天我要想问清楚。” 桑雅宁说,“严浩,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再也听不见雨声,耳畔充斥着血液沸腾的嗡鸣。 严浩无法开口,生怕惊碎这梦幻般的美好。 桑雅宁,桑雅宁...... 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我一直都—” 哒哒哒。 忽而,有急促的脚步声来。 严浩尚未来及反应。 陈楠已经用力地抱住严浩的腿,将怀中的物件塞入他手中:“给,王子的礼物。” 桑雅宁悄悄转过脸。 严浩依旧看着她,轻声说:“没有,从来没有过。” 桑雅宁一怔。 陈楠好奇地歪着脑袋:“你们谈什么呢。” 严浩:“工作。” 陈楠将草莓的冰淇淋递给桑雅宁,板起脸说教:“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我妈妈说这叫劳逸结合。” 冰凉的甜浸湿唇齿,脸颊依旧热得发烫。 桑雅宁垂眸,蝶翼般的长睫在眼睑留下弧形晕影。她侧身往棚中避雨,指节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手背。 第49章 心跳再度失常,慌乱中却充斥着幸福。 严浩一点点扬起唇角,喉结滚了滚,回应似地轻蹭她的手。 小雨已经停歇,空气中弥漫着苔藓的气息。 桑雅宁接到助理的电话,对方语气急切,询问她是否见到陈楠:“小姑娘的家长快急疯啦,说怎么也找不到人。” 桑雅宁看一眼陈楠。 陈楠正在舔木勺上的奶油。 桑雅宁:“陈楠和我们在一起,我等会就把定位发给你。” 助理赶忙道谢。 挂断电话后,三人往约定好的地点去。 桑雅宁与陈楠走在前面,手牵着手,有说有笑。 桑雅宁问陈楠为什么不接母亲的电话。 后者指向电子手表,委屈巴巴地说附近没有信号。 严浩跟在后面,出神地看向桑雅宁的背影,被帽檐遮挡的眉眼满是温柔。 一步,两步...... 他听见皮靴踩入湿地时的窸窣,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拳。 严浩想,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橙黄的路灯照亮巷口,白色奥迪就停在路边。 桑雅宁:“看到没,妈妈在那里等你。” 陈楠噘起嘴,忸怩地不朝前去,余光一个劲地扫向严浩。 桑雅宁无奈地妥协:“行,让严老师送你回去。” 陈楠这才笑了,嗲声嗲气地说:“好。” 严浩与陈楠一起离开。 桑雅宁在原地等,时而侧目,看向摆在身边的纸筒。 这是一幅巨型海报,从外面能窥见其中的色彩,上翘的边角隐约可见飘逸的签名。 桑雅宁的视线直勾勾地朝里钻,眯了眯眼:“香草茶全球代言人:姜恩惠?” 哈,想都不用想,陈楠这小家伙能带来什么好东西? 桑雅宁越看这海报越恼火,偏偏又记起那一句满怀欣喜的‘礼物’。 严浩似乎讲过同样的话,是在热闹的小吃摊前,拿着破旧的海报,说这是他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样的物件,才能被他称之为‘最珍贵’。 那张海报上,也会有某位明星的签名吗。 回酒店时,桑雅宁旁敲侧击地问:“既然何立是女团的粉丝,你应该也受到影响吧。” 严浩表示不解:“什么影响。” 桑雅宁抿唇,反复斟酌着措辞:“周围人都在追星,你肯定会有喜欢的演员呀。嗯,就像陈楠和詹俊生,他两就是姜恩惠的狂热粉丝。” “可詹俊生说他喜欢你。” “偶像和暗恋对象不一样。” 桑雅宁试图给严浩解释两者的区别:“偶像是太阳,是引领你前进的动力,和喜欢谁一点都不冲突。” 严浩:“那你有没有—” 桑雅宁:“哎呀,不许反问,你现在只能回答。” 严浩思考着。 桑雅宁紧张地看向他。 许久,严浩才蹦出一个字:“嗯。” 桑雅宁愣住:“嗯是什么意思。” 严浩:“我有偶像。” “是谁?” “秘密。” 这简直在耍无赖。 桑雅宁哼了声,忍不住挤兑严浩:“不敢说就是有鬼,难道你现在还喜欢她呀?” “嗯。” 严浩点头,“我很喜欢。” 桑雅宁竖起细眉瞪他。 严浩无辜地望过来,似乎不明白她为何生气。 “刚才还说从未有过呢,现在又改口了。” 桑雅宁气呼呼地嘟囔,“骗子,撒谎精,就会说好话哄人。” 桑雅宁越想越恼火,踩着火箭似地朝前冲,眨眼间就藏入朦胧的夜色。 周围有路人经过,时而投来好奇的目光。 严浩无法叫出桑雅宁的名字,只能压低嗓音,边追边小声喊:“喂,你等等我。” 两人前后脚进入酒店,大堂内,詹俊生正在焦急地等待。 他紧握着手机,像只被扔到煎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在原地转圈,又时不时抬头张望。 门刚打开,詹俊生的视线就攸地射/来。 桑雅宁:“你怎么在这?” 詹俊生快步迎上前:“太好了雅宁,幸亏你—” 话未说完,有人跨步挡在桑雅宁面前。 詹俊生抬眸看向他的脸,一愣:“......严浩?” 严浩戴着黑色口罩,帽檐虽压得极低,却无法遮掩眉宇间的愠怒。 詹俊生直视他,并未有半分退缩。 三人在僵持,大厅内人来人往,如果被瞧见肯定会引发议论。 桑雅宁刚想要劝詹俊生离开。 严浩抓却住她的手腕。 不属于她的体温骤然袭来,炙热的指尖瞬间覆住脉搏。 桑雅宁瞧见严浩小臂上泛起的青筋,怔了怔,红晕逐渐浸染耳尖。 詹俊生:“放开她。” “詹先生。” 严浩冷静地说,“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 詹俊生皱眉。 严浩:“单方面的付出等同于纠缠,还望你能保留体面。” 严浩的态度冷漠而高傲,仿佛根本没有将詹俊生放在眼里。 詹俊生一步冲上前,似要拽住他的领口。 桑雅宁轻声说:“詹俊生,别再闹了。” “雅宁......” 詹俊生祈求着。 桑雅宁反握住严浩的手。 掌心相依的瞬间,那宽大的掌心竟开始战栗般地颤抖。 桑雅宁看向詹俊生:“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路过,我不想和你一样成为大家的笑柄。” 詹俊生脸色一白:“我没有玩闹的意思,桑雅宁,我只是在等你。” 桑雅宁:“既然等到了,那就请回吧,别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詹俊生无言,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 桑雅宁对严浩说:“我们走。” 严浩:“......好。” 手被牵着,灵魂却在四处漂泊。 严浩仿佛成为迷路的孩童,一时连该往哪去都不知道了。 身后,忽然传来巨响,似乎有人狠狠踢翻了垃圾桶。 他没有回头,就这么注视着桑雅宁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跟随她离开。 酒店的vip通道没有摄像头,凭借专用的门卡就可进入。 在二楼的楼梯间,桑雅宁与严浩告别:“我没想到詹俊生会来大厅等候,因此牵连到你,实在不好意思。” 严浩说没关系。 “还有......” 桑雅宁笑,“谢谢你,陪我送陈楠回家。” 走廊内格外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小苍兰的香。 严浩恍然开口:“你今晚能睡好吗。” 微光中,桑雅宁的眸子宛如星辰:““嗯,应该可以。” “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第42章 他眺望星光 ◎“严浩,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 他当真能给予桑雅宁想要的回答吗? 如果确实如此,是否意味着他拥有了再进一步的权利? 严浩越想考量就越惶恐,喜悦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片场,化妆室,或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总忍不住微笑,即使面对苦涩难咽的药,也会不经意扬起唇角。 何立有些担忧:“哥,你最近遇到什么事吗?” 严浩摇头,轻抚着桑雅宁的照片:“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向她坦白。” 何立一怔,继而望见了严浩饱含温柔的眸子。 根本用不着询问,何立立刻就猜出这个她指的是谁。 桑雅宁,只可能是桑雅宁。 严浩息影的三年以来,他如死水般的情绪仅为桑雅宁起过波澜。 何立想要讲几句鼓励的话,却被对方眼底的笑意封住唇齿。 “坦白好,这么些年也该坦白了。” 许久,何立才忍住眸间的酸涩,轻声说,“哥,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一定会帮忙。” 受药物影响的脑袋愈加昏胀,严浩轻轻点头:“......谢谢。” 是风吹散堆积的云雾,月光比往常更凉薄。 “阿嚏—” 桑雅宁揉了揉鼻尖,抱紧了怀中的薄被。 不知道是哪个无聊份子在背后议论她,导致她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 桑雅宁翻身扯出两张纸巾,专心致志地看手机。 剧组最新发布的剧照里,终于出现诸葛遥的身影。 诸葛遥身穿红衣倒在雪地中,如瀑的青丝散落,她显得瘦弱而楚楚动人。 照片一经发出,瞬间在网上引起热议。 讨厌的,惊讶的,人们开始对这位乖张善妒的反派产生好奇。 [@邪恶的土豆:剧照看着不错,桑雅宁之前没演过恶女吧。] [@珍珠:美是真的美,差也是真差。] [@背着书包上学糖:剧照能说明什么,具体的还得看成片。] 第50章 [@拒绝996:桑雅宁必须要感谢张利民,硬是把个花瓶盘成了破碎感美人。] ...... 评论大同小异,观众们依旧对她不表信任。 桑雅宁翻了几页就没心思再看了,点开备忘录,撰写明日的安排:“补拍个人镜头,杀青照,还有番外花絮。” 一条一条例地十分清楚,具体的时间也写在旁边。 她正要保存文档,演员群里却炸开了锅,点进去看,张利民正好在@詹俊生。 张利民:损害公共物品,你是想进看守所报道吗? 詹俊生:对不起导演,一时冲动。 詹俊生:我会向酒店人员道歉,并且支付赔款。 赵明星:没事没事,小问题。我已经和酒店方谈好了,对方签了保密协议,不会影响到后期宣发。 詹俊生:抱歉,给各位造成不便。 张利民:再有下次直接滚蛋。 詹俊生保证绝不会再犯,又在群里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 助理带头抢,潜水的大家紧随其后,渐渐地没人再谈论这个插曲。 桑雅宁对此不感兴趣,将聊天框一个个删干净,准备去盥洗室进行晚间护肤。 她刚离开,沉寂的手机又开始响,屏幕上弹出一串未经备注的号码。 “桑雅宁,好久不见。” 隔日,阳光明媚。 桑雅宁对着镜头做各式样的姿势,时而悲伤,时而喜悦,最后按照摄影师的意思,举起沉重的道具剑。 “对,就这样。” 男人一个劲儿打手势,“用力挥,强调搞笑的反差感。 桑雅宁的整条胳膊都在抖,秉着强烈的职业道德,才勉强完成这段拍摄。 摄影师刚比划个‘ok’。 桑雅宁就逃也似地钻回休息室。 保温壶的玫瑰茶在咕嘟咕嘟地冒泡,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是一刻钟也没停歇。 “雅宁姐。” 赵明星路过桑雅宁的座位旁,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星巴克,“谢谢你的咖啡。” 桑雅宁一愣,她根本没有准备慰问品。 难道是粉丝后援会送的? 她实在好奇,起身走向人群中最热闹的地方。 “瞧,这多可爱呀。” “是啊,和雅宁姐特别像。” “我也想有一个娃娃,摆在家里多漂亮。” 女人们侧耳议论着,每个人的手中都拿有粉白的包袋,一瞧见桑雅宁,就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你们说什么呢?” 桑雅宁问。 “我们在夸你粉丝送的玩偶呐。” “玩偶?” 女人将包袋递给桑雅宁:“喏,就是这个。” 桑雅宁怔住,寒流瞬间从足底涌至眉心。 被玫瑰花瓣包裹着的,是一只十六厘米高的陶瓷小人。 眉毛,眼睛,鼻子,甚至连脸畔的梨涡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丝毫不夸张,这简直是将缩小版的她装进展柜里。 没有错。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这样做,张泽吾,那恶鬼般的家伙再次找到了她。 忽而一阵恶寒,无法言喻的冷瞬间包裹全身。 桑雅宁用力按住胸口,依旧不能获得喘息。 她想要咆哮,想要呕吐,想要把这该死的瓷人丢进焚烧炉。 “这是......从哪里来的。” 桑雅宁哑声问。 女人见她脸色苍白,犹豫地指了个方向:“就在摄影棚后面,有一辆贴满海报的车。” 话音刚落,桑雅宁就跟箭一般冲出去。 女人看向同伴,两人面面相觑,不解地摇了摇头。 跑,不停朝前跑。 胸口是撕裂般的疼,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桑雅宁穿过拥挤的人群,慌乱无措在四处寻找着,似乎撞到了什么,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 桑雅宁早已无从理会,视线似乎越来越模糊,在快要崩溃之际,她终于发现了那辆停在树荫下的车。 车身上覆盖着熟悉的贴纸,都是自己曾经饰演的角色。 而这些影视剧的投资者,恰恰全是泽海传媒。 车子旁边,面带口罩的黑衣男人正在为排队者发放饮品与礼物。 桑雅宁紧盯着他。 对方有所察觉,也抬头看过来。 目光触及的一瞬,男人似乎笑了,慢悠悠地冲桑雅宁招了招手。 现在完全可以确认,这就是张泽吾给她的警告。 桑雅宁僵硬地站着,垂在身侧的手一个劲地颤抖。 想要逃跑,想要躲到张泽吾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这分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非要接受没由来的惩罚? 理智在劝说,强调她必须冷静。 这里是各路剧组汇集的片场,如果想让电影成功上映,就绝不能和张泽吾作对。 ‘你也看见张利民对詹俊生的态度了。’ ‘桑雅宁,不要破坏现场的稳定。’ 短甲快要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唤回清醒。 桑雅宁阖眸,尽力平复着呼吸,等待轰然的耳鸣逐渐褪去。 “......雅宁,桑雅宁!” 恍惚中,有人在大声呼唤她。 桑雅宁睁开眼睛,被水汽充斥的眸子里,印出他焦急万分的脸:“......严浩?” 严浩:“我见你在人群中到处奔找,是弄丢什么东西了吗。”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他,一时没有回应。 严浩蓦然触及她冰凉的指尖,心下一沉,低声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桑雅宁挡住严浩的视线,不想让他看见那些鬼魅般的娃娃,“我大概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来。” 严浩担忧地皱眉:“桑雅宁。” 桑雅宁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垂眼说:“严浩,我想回去。你带我走,好不好。” 严浩一愣,用掌心包住她娇小的冰冷的手:“好。” 之后,严浩又询问过她很多次。 桑雅宁依旧没有说出真相,严浩已经足够辛苦,她不想让对方因为这种无聊的事受累。 “如果有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严浩说,“桑雅宁,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桑雅宁笑着扯开话题,然后不厌其烦地问:“严浩,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 “我会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演员吗。” “会的,当然会。” 严浩总是坚定地告诉她,“桑雅宁,你会有光明的未来。” 光明的未来吗? 桑雅宁在清理信件时,找到那串神秘数字发来的问候。 ‘桑雅宁,好久不见。’ 像是威胁,又像是警告,似乎在说她永远也别想逃出他的掌控。 张泽吾,张泽吾...... 桑雅宁将陶瓷玩偶砸碎了扔进垃圾桶:“你到底要怎么样。” 严浩的温柔无疑成为桑雅宁的慰藉,她开始频繁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严浩常在中场休息时陪伴着她,说些并不擅长的玩笑话,又在开机前即急匆匆离开。 无人的角落,成为她与他的庇护所。 从此,桑雅宁拥有一个不能言说的期待。 她开始期待拍戏,期待在片场与严浩相遇,思念着对方,渴望聆听他的声音。 桑雅宁想,她大概真的真的很喜欢严浩。 诸葛遥杀青日当天,众人前来给桑雅宁庆祝。 陈楠特意请假回片场,还带着一大捧有糖果扎成的花:“送给你,全是草莓味的。” 桑雅宁揉了揉她的脑袋,感慨:“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受到姜饼送的礼物。” 姜饼是姜恩惠对粉丝的昵称,姜饼向来与桑果不对付,他们整日在各种超话里吵个不停。 陈楠红着脸,一个劲地往旁边躲。 詹俊生轻声说:“雅宁姐,杀青快乐。” 桑雅宁平静地道谢,只将他当成再普通不过的同事。 不远处,严浩抱着紫罗兰与白玫瑰,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唇角下意识扬起,喜悦骤然充斥胸膛。 在雷鸣般的心跳声中,桑雅宁正要大步向他奔去。 恰时,詹俊生喊出她的名字:“桑雅宁,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桑雅宁顿了顿,没有停下脚步。 詹俊生:“我有一个关于严浩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桑雅宁依旧在朝前走,裙摆擦过他的裤脚。 詹俊生蹙眉问:“桑雅宁,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一点也不。” 桑雅宁睨眼看向他,“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严浩。” 第43章 他眺望星光 ◎“亲爱的严浩先生,期待与您相见。”◎ 桑雅宁不是傻瓜,也并非是种在温室里的花。 她有眼睛,能看见严浩所做的;她有耳朵,能听到严浩所说的;她有心,能明白到底谁才对她最好。 第51章 桑雅宁曾经深陷于流言蜚语中无法安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遭受污蔑的痛苦。 她早就发过誓,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不能通过旁者的言语揣测对方。 所以桑雅宁根本不想知道,詹俊生口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既然这已经是秘密,就应该被永远封在尘土里。 桑雅宁打算离开。 詹俊生依旧不依不饶:“你就如此相信着严浩吗?” “嗯。” 桑雅宁点头,“我就是相信他。” 詹俊生的唇角瞬间僵住。 桑雅宁笑,一字一顿地说:“所以啊,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詹俊生终于不再冷静,嘴唇颤抖地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桑雅宁漠然地与他擦肩而过,去向自己认定的地方。 前方,严浩就站在阳光汇集之处。 说来也奇怪,似乎只要知道他在等她,欢喜立刻就占据胸膛。 桑雅宁轻声喊出他的名字:“严浩......” 严浩微笑,将沾有露水的紫罗兰送入她的怀中:“桑雅宁,杀青快乐。” 恰时,清香拂面。 桑雅宁望向严浩的眼睛,杏眸微微眯起,却是许久都沉默不语。 时间在流逝,周围的热闹将此处衬得更安静。 严浩的目光开始游移,无措地问:“不喜欢吗。” 桑雅宁摇头,将花束抱得更紧一些:“......严浩。” 严浩:“嗯?” 桑雅宁小声嘀咕:“我脚疼。” 严浩怔了怔,既觉得可爱又难掩心疼:“再坚持一会,很快就能结束。” 桑雅宁咬着唇,轻轻应了声:“好。” 是风,带来春日的讯息。 男人站在摄像机后面,冲二人招手:“两位老师,看这里。” 严浩一向讨厌拍照,桑雅宁想要将这个情况告知摄影师。 尚未开口,肩膀却缓而感受到不属于她的热。 桑雅宁还来不及反应。 严浩就已经搂住桑雅宁的肩膀,贴近她耳边说:“脚疼的话就靠着我。” 心脏越跳越快,红晕一点点攀附耳尖。 桑雅宁僵硬地笔直地站着,哪里还能顾得上脚踝,甚至是连脖颈也转不过来了。 鼻尖充斥着花香与苔藓的气息,她却热得像刚出锅的火炉,任由理智在灼烧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响。 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桑雅宁后知后觉地想。 可摄影师已经调整好光圈和角度,比划起手势,让他们挨得更近些。 严浩稍许弯腰,鬓角贴近桑雅宁的脸畔,肩膀相依,发丝缠绕。 桑雅宁一愣。 摄影师:“二位,笑一笑。” 桑雅宁本能地扯高唇角。 咔嚓— 这是她与他的第一张合影。 “好丑。” 桑雅宁忍不住吐槽,边放大照片边凑近屏幕,“眼神又呆又木,看样子像是被吓傻了。” 李苹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哪有啊,我觉得挺可爱。” 桑雅宁:“可爱什么,简直像根木头。”揣着小熊抱枕,嘀咕,“说到底都怪严浩,谁让他突然贴过来。” 李苹:“谁贴过来?” 桑雅宁脸一热,支吾着否认:“没,没有,你听错了。” 李苹:“过几天就回南城了吧,你有什么安排。” 桑雅宁想起与严浩的约定,微微垂下眼帘。 桑雅宁曾请教专业的心理医生,向对方咨询该如何帮助抑郁症患者痊愈。 “多陪伴,多鼓励,有条件的话可以到外面散心。” “什么地点比较好呢?” “具体要看个人的习惯,选择他最喜欢的地方。” 桑雅宁记得严浩曾经在采访中说过,人生一定要去一趟海边。 “等拍摄结束后,我们去看海吧。” 房间内弥漫着药油的气味,桑雅宁坐在沙发里,看向半蹲在面前的严浩,“我知道一片特别漂亮的海域。” 严浩没有回答,只轻轻将膏药敷于她的脚踝,仔细抚平其表面的褶皱,轻声问:“还痛不痛。” 桑雅宁摇了摇头,又兴致冲冲地问:“诶,你觉得怎么样?” “看海吗。” 严浩似乎有些犹豫。 桑雅宁皱眉:“你要是不愿意就算啦,我找别人一起去。” 桑雅宁说完要走,赤裸的足尖踩入地毯里。 严浩拉住她的袖口:“等等—” “干什么?” “我去......” 桑雅宁佯装没听清:“去哪?” 严浩起身,耳尖泛红:“桑雅宁,我们去看海吧。” 所以就这么约定好了,等《长夜歌》的拍摄全部结束,她要和严浩一起享受美妙的假期。 “现在就要开始订车和酒店了。” 桑雅宁在笔记本上勾画,“车要六座的suv,酒店最低得五星。” 李苹:“我说,你们几个人?” “两个啊。” “两个人要六座?” 桑雅宁:“车子大宽敞嘛。” 李苹:“......” 桑雅宁:“我还是第一次到海边呢,看海需要准备什么?防晒霜,口罩?啊对,还要有性感的泳装。” “桑雅宁。” “嗯?” “你能不能清醒点!” 李苹在嘶吼,“出去玩的每天,听清楚了啊,是每一天都必须报备。” “在哪里,在干什么,几点钟睡觉,几点钟起床,每一项都必须写清楚,而且要有照片为证。” “好麻烦。” 桑雅宁小声嘀咕,“我是去玩,又不是去军训。” 李苹嚷:“,军训又怎样,反正我不能让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桑雅宁不乐意:“你知道自己在说谁嘛?” 李苹哼哼:“说谁自己清楚。” 桑雅宁气得直磨牙,转瞬又笑:“哼,你就等着后悔吧!” 不给李苹回答的机会,桑雅宁快速挂断电话。 在她的印象中,李苹对任何的明星都毫无好感,唯独谈起严浩才会蹦出两句赞美。 桑雅宁决定,一到海边就将与严浩的合照发给她,让那个家伙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惊喜。 《长夜歌》在收尾阶段,杀青的演员们逐渐离开。 桑雅宁将房卡还给酒店前台,戴上口罩与墨镜,乘坐最早的飞机回南城。 等待检票时,收到严浩的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一路平安。 简练又枯燥的关切,确实属于严浩的风格。 桑雅宁笑,贴着甲片的手指哒哒地敲击屏幕:“我会想你”。 消息弹入聊天框,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脚踝似乎又感受到严浩指尖的温度。 她微微红了脸,来不及打开飞行模式,就慌里慌张地把手机放入口袋里。 横店至南城,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 桑雅宁总惦记着严浩,合上眼也睡不安稳,索性打开相册,试图挽回那张略显呆傻的杀青照。 瘦脸,磨皮,调整饱和度,反复与原图进行*比对。 她看见严浩的笑颜,眸子怔了怔,拉动参数条的手逐渐停住。 不知过去多久,飞机嗡鸣着穿过另一片云。 “嗯......” 桑雅宁轻抚着严浩上扬的唇角,笑着嘟囔:“的确很可爱。” 南城的气温比横店高许多,三月初,机场外已经开满大片大片的迎春花。 桑雅宁拿出手机,想要询问李苹停车的位置,刚打开网络,屏幕上忽而跳出严浩的消息。 “嗯,我也是。” 桑雅宁一愣,看了眼来信者的备注,确实是严浩没错,握住拉杆的手指却恍然放开,行李箱跟脱缰的马似地顺着滑梯往前冲。 “小姐,你的箱子跑啦。” 有人在大声喊。 桑雅宁惊叫,来不及提起裙摆,连忙慌里慌张地往前赶。 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她依旧肆意地笑着,从未觉得南城的天空如此明媚。 回到家,桑雅宁将严浩送的紫罗兰养在花瓶中。 虽然知道这只是杀青的礼物,她却舍不得将花丢在酒店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一路从横店带回南城。 浇过水的紫罗兰似乎恢复些生机,连耷拉着叶片也变得更翠绿。 桑雅宁在花瓶周围左右绕,一会半蹲着,一会又举起手机,想要找出最完美的拍摄角度。 有暮光斜斜照进来,花的影子恰巧投于奶白墙面。 她屏住呼吸,指尖在屏幕上轻轻跳跃,将拍好的照片发给严浩:“希望鲜花能给你好心情。” 滴滴— 消息发出的瞬间,立刻得到回应。 严浩附以横店的雪景:“不知南城是否有好天气?” 桑雅宁站在立身镜,伸手去旁拍窗外的太阳:“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第52章 等了等,才收到严浩的消息:“嗯,好看。” 桑雅宁笑,准备向对方展示自己颇具传奇色彩的摄影经历。 恰时,来信的提示音却再度响起。 严浩说:“拍摄还有五日结束。” 原来还有五天啊...... 桑雅宁悻悻然垂眼,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严浩见面。 四天,三天,两天...... 时间每往后推进一次,心情都要比先前激动。 严浩经常给她说起片场的见闻,言辞间已不见先前的严肃。 桑雅宁想,或许严浩与她有着相同的期盼,他们都满心欢喜地迎接重逢的日子。 写日程计划,搜冷门又好吃的餐厅,找适合拍照的地方。 桑雅宁把玉海的地图塞进手帐里,又在被圈出的日期旁边画上五角星。 真好呀,真好...... 桑雅宁给严浩分享南城的月亮:“今夜月光皎洁,明日一定是晴天。” “亲爱的严浩先生,期待与您相见。” 第44章 他眺望星光 ◎她是要说出实情,还是要假意隐瞒?◎ 严浩估计还在拍戏,暂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桑雅宁关上窗,起身去拉两侧的帘纱,直到外面的灯光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她才垂眼叹了口气。 隔壁,又传来叮铃铛啷的响,继而是连续不断的脚步声。 桑雅宁通过监控向外看,见是几位身穿制服的工人在搬运家具。 对面的空房大概已经租出去了,真不知道会搬来怎样一位新邻居。 桑雅宁看着那些被摆在玄关处的红木桌椅,不知怎么就记起了应援车里的瓷人,心中又是一阵不安。 即使大门早已经锁好,心脏仍不受控制地狂跳。 会是张泽吾吗? 桑雅宁紧张地想,转瞬忙安慰自己:‘这家伙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可能跑来郊区住。’ 可是劝解起不到任何作用,胸口依旧沉闷到无法呼吸。 严浩,严浩...... 桑雅宁仿佛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拿起手机,疯狂寻找着那个号码。 打不通,始终提示占线。 轰隆轰隆的声音近在耳畔,仿佛下一刻,外面的人就会闯入她的房间。 桑雅宁垂在身侧的手开始颤抖,绵软的小腿愈发站不稳,踉跄着就要摔倒在地。 要赶紧逃跑,要换地方住...... 桑雅宁用力扣着地面,指尖微微泛白,却始终感知不到丝毫的痛。 恍惚间,有黑影向她靠近,某只冰凉的贴近她的侧脸:“雅宁啊,喜欢吗?” 桑雅宁尽力抱住身体,可那阴冷的气息依旧迎面袭来。 张泽吾的声音一如记忆中愉悦,他笑着,轻轻地说:“这就是我—” 叮铃,叮铃铃— 铃声响起,鬼魅般的言语骤然消散。 桑雅宁仍呆呆地看向前方,直至感受到掌心里的震动,混沌的眸子才恢复清明。 是了,是的。 她此刻并非身处电影节的高台,而是好端端地坐在家中,这里地处偏僻,却也十分安全。况且她已经足够得小心谨慎,应当不至于轻易被张泽吾发现。 桑雅宁呼出一口气,冰凉的指尖拭去额间的汗。 她垂眼看向屏幕,接通严浩打来的电话:“......拍摄刚结束吗。” “嗯。” 严浩担忧地问,“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桑雅宁一怔,后知后觉地张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可能是才睡醒吧,我现在还有些困呢。” 话落,听见笑声。 桑雅宁耳尖一烫,皱着眉威胁:“你干嘛呀,不许笑我。” 严浩顿了顿,轻声说:“嗯,不笑了。” 严浩的呼吸声拂过耳边,分明是如此微弱的响,却全然遮住门外的动静。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桑雅宁脱力般地倒入沙发中,喃喃:“......严浩。” “我在。” “你最近和姜恩惠有来往吗?” “我和她作为搭档,工作时自然会遇见。” “不对,我没有问工作。” 桑雅宁拖长语调,慢悠悠开口,“我是说平时,平常的时候。” 严浩:“没有。” 桑雅宁:“真的吗.” 严浩:“真的。” 桑雅宁威胁似地冷哼:“如果你骗我......” 严浩第一次打断她的话:“桑雅宁,我不会骗你。 严浩的言辞间满怀真诚,桑雅宁完全能想象出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唇角颤了颤,忍不住笑出声来。 严浩微怔,片刻也随着她笑了。 “我家隔壁那户一直在装修,整天轰隆隆的特别吵。” 桑雅宁摆弄着指甲,若无其事地说,“真希望能搬来位好邻居,千万别是什么记者啊媒体。” 严浩:“没有人会为临时居所大费周章。” 桑雅宁:“诶?” 严浩:“所以你可以放心。” 桑雅宁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严浩是在安慰她:“说得也对,普通的狗仔也不愿意花这么些钱。” 严浩轻嗯作答。 桑雅宁看向放在书桌旁的紫罗兰,又问:“你最近的睡眠怎么样?” “基本能睡两个小时。” 严浩的语气更温柔,“我按照你说的,每晚都会听浪涛声。” 桑雅宁笑:“arsm有助于睡眠,况且你喜欢大海,听着肯定会很舒心。” 严浩微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海?” 桑雅宁张了张口,脸却憋得越来越红,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微信的背景就是海呀,而起之前约定去海边时,你也没有拒绝嘛。” 严浩:“所以你看过我的朋友圈。” 桑雅宁:“偶,偶尔看过。” 话落,没有得到回应。 桑雅宁握紧手机,心跳于沉默中加快,只顾等待严浩开口,再也无从顾及门外的喧闹。 一秒,两秒...... 停于树梢的歇鸟振翅而飞,云层挪移着释放月光。 桑雅宁咬唇,正欲打破寂静。 恰时,听见严浩问:“只是偶尔?” 严浩的语气依旧平静,听起来却带着莫名的调侃,仿佛是佯装正经的戏弄。 “对啊。” 桑雅宁梗着脖子说,“我就是不经意地看了一下下,连三秒钟也没到呢。” 严浩笑,轻声说:“谢谢,我很高兴。” 桑雅宁愣住,脸庞的红晕逐渐褪去,她表示没有关系,因为— “我们是朋友啊。” 桑雅宁尽可能地坦率,“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我明天回南城。” “大概几点?” “酒店的飞机,十二点左右到。” “那我请你吃饭吧。” 桑雅宁边说边敲点书页,“中餐,西餐,日料,任君选择。” 严浩:“应当由我来—” “不许反驳。” 桑雅宁气势汹汹地说,“这顿饭我是请定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再把详细的出游计划告诉他。 桑雅宁想,如果严浩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比现在更开心。 傍晚,有人前来敲门。 桑雅宁迟疑着不敢答应,踮起脚凑近猫眼,却是微微怔住。 李苹正站在门外,细眉紧蹙,唇线抿起,时而焦急地原地踱步。 “你怎么来了。” 桑雅宁问。 李苹:“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你不能去玉海了。” 桑雅宁惊叫:“为什么。” 李苹从包里掏出文件:“泽海传媒点名让你参加周年庆,老板的意思是叫你必须到场。” 桑雅宁没有接,恨恨地看向这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格外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是张泽吾的手笔。 “亲爱的桑雅宁小姐,我将静候您的到来。” “我不要去。” “不行。” “可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桑雅宁攸地站起来,“你劝我要少和张泽吾联系,还有电影节,你说那是鸿门宴,即使我已经发微博答应,你也承诺会帮我想法办法。” 李苹攥紧了拳头,始终没有开口。 桑雅宁:“你知道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李苹:“大海始终存在,你之后去也可以。” “可这次不一样!” 桑雅宁急得快要哭出来,“我已经和他约定好了,要一起到海边休息。他的状态才稍有好转,我不能—” “公司已经被泽海收购了。” 李苹打断桑雅宁的话,抬眸看向她的眼睛,“我之前和你说过,老板要求我们培养新人的事吧。” 桑雅宁怔住:“嗯......” 李苹抓了抓头发:“就是因为资金短缺,才想着多找些素人去赚钱,可他的运气实在差,竟接二连三的赔本。” “泽海不知从哪儿听见的风声,直接花大价钱买下公司,并向老板保证,会持续给他提供三年的援助。” 第53章 “桑雅宁。” 李苹轻声说,“你应该知道公司对老板的意义。” 知道,当然知道...... 桑雅宁低下头,贝齿一点点咬住嘴唇。 她年少时被星探选中,在最需要钱的时候遇见最赚钱的职业,出身于孤儿院的她当然不可能放手。她祈求院长,让其为自己介绍经纪公司,就是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小布丁的老板。 公司刚建立,只签了她一位艺人,老板将全部的精力财力投到她身上。她在《加油吧少女》中一炮而红,瞬间给公司赚足了名声,那个年过四十的男人痛哭流涕,说桑雅宁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谢谢你啊雅宁,公司会永远感谢你。” 就是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即使男人在她饱受争议时沉默不言,她也从未怪罪过对方。 公司是她的恩人,她没办法轻易将其舍弃。 可是,她依旧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桑雅宁轻声问。 李苹皱眉,神情愈显痛苦,半晌才摇了摇头:“我已经请求过老板,但这是合作初期,我们不能违背泽海的意见。” “所以雅宁啊,我们就忍这一次吧。” 桑雅宁无法回答,却愈加憎恨起张泽吾。 周年庆,电影节,这家伙仿佛要将泽海的刻印永远烙在她的身上。 她实在想不通张泽吾的意图,当时的丑闻人尽皆知,张泽吾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再来找她? 怨恨,烦闷,是彻夜无法安眠。 桑雅宁笔挺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向天花板,见太阳一点点升起来,指尖依旧麻木而冰冷。 叮铃铃— 刺耳的闹铃划破寂静,桑雅宁摸索着拿起手机,却是连看也没看,直接关掉所有的闹钟。 没必要再早起,她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状态面对严浩。 她是要说出实情,还是要假意隐瞒? 严浩又会如何看待她呢? 桑雅宁回想起严浩亲切的笑颜,将怀中的薄被抱得更紧一些。 第45章 他眺望星光 ◎“桑雅宁,我不会怪你。”◎ 阳光明媚,万里乌云。 分明是无比清朗的好天气,却着实令人心生烦闷。 桑雅宁站在洗漱台前,一脸阴沉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枯燥的长发乱蓬蓬地伏在肩旁,眼底的乌青仿佛用十斤粉也盖不住。 ‘啊,好烦。’ 她低下头,纤细的手臂用力撑住台池,如尘封的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日头逐渐西斜,风将削瘦的树影吹得来回摇。 桑雅宁以冷水拂面,任由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面颊,红润的嘴唇像是涂了最艳丽的胭脂。 她眯起眼,扯高唇角,想要让笑容显得更自然,双眸却依旧黯淡无光。 隔壁的装修大概已经结束,今日并未听见半点动静。 桑雅宁戴上遮住半边脸的圆框墨镜,踩着细跟的皮鞋,面无表情地跨入电梯中。 “严浩,你上飞机了吗?” “我就在候机厅等你,b10出口。” 机场内外,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高耸的台柱上贴满当红明星的海报,姜恩惠手捧素颜霜,笑容十分灿烂。 桑雅宁压低帽檐,侧身躲在阴暗的角落,看一眼手表,又望向旁侧的人群。 他们大概是某家的粉丝,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挂着相机,言谈间总会提到相同的名字。 “是今天没错吧。” “是今天没错。” ...... “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给恩惠写了信,信纸上喷了我喜欢的香水。” 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女孩面带幸福地说,“恩惠告诉我们,要学会珍惜身边的美好。” 话落,引来众多附和。 “对啊,我最喜欢恩惠了。” “能见到恩惠姐,就是最开心的事。” 大家议论纷纷,眉宇间皆是藏不住的欢喜。 “恩惠,姜恩惠......” 桑雅宁背靠着广告墙,仰头望向光鲜亮丽的女人,喃喃,“我真羡慕你的好运气。” 不用为乱七八糟的事烦扰,也没有惹上甩不掉的臭虫,可以肆意地自由地活着。 没多久,等候在旁的围观者开始躁动。 他们踮起脚,举高手中的相机,满怀期待地望向拥挤的人群。 “来了吗?” “来了。” 女孩与女孩对视一眼,同时兴冲冲地朝前去,争着抢着,想要把手中的礼物送给姜恩惠。 “姐姐!这里!” “恩惠姐,恩惠姐!看看我的,看我的信!” 桑雅宁探头望向外面。 姜恩惠正笑意盈盈地对粉丝们挥手,笔心,然后从容地接过对方送来的花。 她沐浴着阳光,泰然接受大众的赞赏,满足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拍戏很辛苦吧。” 桑雅宁听见有人这么问。 姜恩惠摇了摇头,表示这是她最如意的一次演艺经历。 话落,引起一片惊呼。 姜恩惠笑,眸间有少女般的羞涩。 周围人顿时炸开了锅,开始肆无忌惮地询问她的感情经历。保镖就在这时候冲过来,组成的人墙将姜恩惠护在中央。 粉丝们虽然进不去,兴致却丝毫未减,各个伸长胳膊想往姜恩惠身边凑。 桑雅宁看着远处的热闹,微微垂下眼帘。 现在是10:30,严浩应该已经到达南城机场了,可是为什么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呢...... 桑雅宁的脑海里浮现出姜恩惠的笑容,握住手机的指尖愈加用力。 严浩与姜恩惠坐的是同一班飞机吗?座位是紧挨着的吗?他们会聊些什么,是日常琐事,还是工作中的趣闻? 越想,越混乱。 桑雅宁下意识朝前去,想在迎面而来的人流中寻找严浩的身影。 足尖抬起,急切的目光正要穿越拥挤。 恰时,有人轻轻拉住她的手。 “桑雅宁。” 在梦中回响的声音落于耳畔,一瞬间竟有落泪的冲动。 桑雅宁转身,撞进了严浩温柔的眸子,却是怔了怔,忽地笑出声来。 严浩与她有着相同的打扮,都穿着一身黑,鸭舌帽与口罩遮住大半边脸,像是来此接头的密探。 严浩被她笑得不好意思:“我的穿着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 桑雅宁莞尔道,“我觉得非常好。” “你有没有遇见姜恩惠。” 桑雅宁边走边问。 严浩望向举着姜恩惠手幅的粉丝们,摇头:“我坐的是经济舱。” “经济舱低调,不容易被发现。” 见桑雅宁一脸讶然,严浩又补充,“只要尽量避开人群,就不会暴露身份。” 桑雅宁轻嗯了声,转瞬又嘟囔:“其实我无所谓,反正大家已经不再关注我了。” 话落,发顶感受到温柔的触碰。 桑雅宁微怔,仰脸望向严浩。 严浩心疼地看着她,轻声说:“等电影上映,一切都会好的,观众会认可你的能力。” 莫名得,眼眶泛起酸涩。 未能守约的愧疚如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口。 桑雅宁笑,她只能笑,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压力:“走吧,我们去吃饭,我找到一家特别好的餐厅。” 严浩轻轻点头,松开与她相握的手。 李苹正在为泽海的周年庆做准备,桑雅宁只能自己开车前往的机场。 她打开后备箱,又去捣鼓暖气与音乐,待一切准备就绪,才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先生,请上车。” 严浩垂眼,被长睫遮掩的眸间似有笑意:“你可以吗。” 桑雅宁自从拿过驾照,三年来只开过一次车,依旧自信满满地点头:“当然,我可是老司机。” 严浩笑出声来,将行李放于后备箱:“那就拜托你了。” 桑雅宁点头说好,耳尖却在转身间涨红,深呼吸,稳稳当当地握住方向盘。 只要不撞到其他车,就说明比之前有进步。 桑雅宁如此安慰自己,悬在油门的脚怎么也不敢往下踩。 可惜司机们没能理解她的心境,是一刻不停地按着喇叭催。 她紧张兮兮地攥紧方向盘,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碰到超越而来的车。 桑雅宁弓着腰,双眼直勾勾地盯向前方,像只随时都会扑向猎物的猫。 严浩轻声问:“需要换我来开吗。” “不用!” 桑雅宁坚定地大声说,“我能搞定这个小问题。” 二十分钟的路程开了一个小时,光停车就耗费了十分钟。 桑雅宁拔下车钥匙,几乎是瘫坐在椅背上:“呼,平安到达。” 严浩递给她纸巾:“辛苦了。” 桑雅宁挥挥表示没关系,却在起身时,趁机拭去方向盘上的汗。 第54章 餐厅是以李苹的名义预订的,二楼的包厢极具私密性,两侧的窗帘保持闭合状态,打开灯,才能看见摆在桌边的自助点单机。 “你先。” 桑雅宁右手托腮,将平板推给严浩,笑,“千万别客气。” 毕竟是请严浩吃饭,桑雅宁在餐厅上下足了功夫,她先通过何立了解严浩的口味,得知对方喜欢吃辣,又拜托李苹预约南城最有名的湘菜馆。 桑雅宁专注地看向严浩,搭于脸侧的手指微微蜷曲。 与上次见面相比,严浩似乎变得更加削瘦,眼底的乌青则淡了许多,大概是最近的睡眠质量终于有所提高。 他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抬眸予以微笑。 严浩的笑容无比温柔,像是春风拂过湖面的和煦。 桑雅宁扯高唇角,心脏紧张得快要跃出胸膛。 不敢提,不敢打破祥和。 她向上苍祈祷,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此刻,再也不要往前去。 这时,严浩将平板转向桑雅宁:“我能想到就是这些,你看还需要更改吗?” 桑雅宁一愣,等到看清菜单的内容,才明白严浩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银鱼蒸蛋,清蒸鲈鱼,泉水牛肉,糖渍草莓...... 严浩选的尽是些低脂低卡的菜品,就连甜点都是她最喜欢的草莓。 桑雅宁的唇颤了颤,几乎要无法抑制喉间的酸涩,仓促间垂眼,接过平板胡乱地点:“哎呀,反正拍摄都结束了,没有必要再控制体重。咱们难得来一趟,必须要选些特色菜。” 清淡的菜式被删了个干净,购物车里多了小炒牛肉与水煮鱼。 长年受药物所累的身体早已疲于进食,味觉与嗅觉基本失去正常的判断。 可当看见桑雅宁一心为自己考虑,压抑许久的情绪依旧会被欢喜充斥。 ‘食物根本不重要。’ 严浩想,‘只要桑雅宁能留在他身边,他愿意去做任何的事。’ 所以告诉桑雅宁吧,快把一切都告诉她。 压在心底的声音在催促,尘封已久的嘴唇就要张开:“桑—” “严浩。” 桑雅宁却抢先开口,压低的眉梢意味着她此刻并不高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严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餐布,勉强装得副从容淡定:“好。” 桑雅宁开始纠结,指尖反复扣弄着甲缘,直到菜品上桌,也没能打破沉默。 ‘是他做错什么事了吗。’ 严浩万分不安地想,却再不忍心见桑雅宁为难:“电影比计划中晚两天杀青,肯定影响了你的出游安排吧。别沮丧,我们一起重新规划。” 话落,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风吹过,连窗外啼鸣的鸟都显得聒噪。 桑雅宁的腰身紧绷着,散落的长发顺脸侧落至肩旁。 严浩想要握住桑雅宁颤抖的手,想要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响,伸出的手指离她仅相差半寸。 恰时,桑雅宁蓦然抬头:“严浩,我不能和你去看海了。” 严浩愣住。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空气中,无数的浮尘瞬间压住他的指尖。 桑雅宁紧盯着严浩。 严浩的眼神一点点黯淡,眸光在逐渐褪去。 桑雅宁咬唇,紧张地等待着他所予以的责备。 一秒,两秒,三秒...... 琥珀色的眸子却恢复温柔,严浩只是轻轻地满怀关切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愧疚转化为羞恼,羞恼再升愤怒。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桑雅宁大喊,“是我反悔了,是我抛弃你了,你为什么还—” 话未说完,就跌入结实有力的臂弯中。 转瞬间,清冷的苔藓气息悄然拂过鼻尖。 桑雅宁一怔,张了张口,泪水已先一步浸湿长睫。 她想说对不起,想说这都是她的错,却哽咽着无法开口。 “没关系,没关系的。” 严浩抚着她的发稍,轻声说,“桑雅宁,我不会怪你。” 第46章 他眺望星光 ◎“因为我们要一起走。”◎ 桑雅宁恍然抬眸,怔怔地撞向严浩的视线。 严浩的眼中确实并无责备,只是拂开她贴于唇边的发:“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桑雅宁:“你......不怪我?” 严浩点头:“嗯。” 桑雅宁:“可是我毁约了,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嘛。” 桑雅宁抬眸看向他,眼神里满是自责与愧疚:“严浩,我应该向你道歉的。” 严浩抬手,冰冷的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 桑雅宁瑟缩着,没有避开。 严浩轻声说:“桑雅宁,我原谅你了。” 视线触及的一瞬,堵在心口的担忧随及消散。 桑雅宁松开掐破皮的手指,眸间的泪水又要失去控制。 她别开眼,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 好奇怪。 为什么严浩总是无条件地包容她,仿佛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做任何事。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不求回报的关心吗?她真的可以接受对方予以的偏爱吗? 桑雅宁迷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像是突然被收养的孤儿,既心觉欢喜又害怕是身处梦境。 忽而,听见碗筷碰撞的响。 桑雅宁提起眼皮朝左瞧,红艳的草莓已经被摆在身旁。 严浩将瓷勺递给她,笑着说:“还记得吗,难过的时候要吃甜品。” 桑雅宁看向严浩的笑颜,心跳在一点点加快。 所有的顾虑与迟疑尽数泯灭,然后她听见了从心底传来的回答。 “可以的,当然可以。” “他可是严浩,是站在你身旁,信任你支持你的人呀。” “所以别害怕了,再大胆试一次吧。” 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唇角像被蛊惑般无法抑制地扬起。 桑雅宁从严浩的手中接过小勺,指尖轻蹭过他的指尖,将浸入糖水的草莓送入口中。 只轻轻一抿,果味的酸甜顿时占据唇齿。 她轻松地幸福地笑了,眯起眼时像只小狐狸:“好好吃。” 严浩没有回答。 桑雅宁舀了勺果汁,递在他的唇边:“要不要尝一尝。” 严浩再没有先前的青涩,缓而咬住勺尖,浅棕的瞳孔依旧注视着她。 桑雅宁手一颤,在严浩的眼中找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红晕顿时蹿至耳尖。 躲闪就意味着认输,她不得不迎上严浩的视线。 可是好奇怪。 怎么会有种被他吃掉的错觉? 桑雅宁愈加用力,右手却颓软地握不住瓷勺。她看着严浩吞掉那鲜红的糖汁,也不自觉地咽了咽吐沫。 ‘包厢里开暖气了吗。’ 桑雅宁晕乎乎地想,‘现在真的好热啊。’ 咚咚— 有人敲门。 严浩这才慢悠悠地坐回去,文雅地用湿巾擦拭唇角。 是服务生端着滚烫的水煮鱼进来,房间内立刻漂浮着椒麻的气息。 烛火在灼烧铁锅,如烟的蒸汽顺势升起。 桑雅宁终于找到燥热的原因,将一切都怪罪于明火的出现。 “啊对,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桑雅宁吞了两口水,勉强恢复镇定,“我好像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 严浩缓而垂眼。 桑雅宁紧张地攥住水杯,安静地等待着严浩先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锅中的酱汁发出咕嘟咕嘟的响。 严浩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桑雅宁一怔。 严浩已经将鱼片夹入碗中,用筷子挑拨着混入其间的刺:“先吃饭吧。” 话落,斩断了继续交谈的可能。 桑雅宁咬着筷子,时不时抬眸看他。 严浩却再没有回应她的视线。 心中愈发忐忑,不自觉地就想要解释。 桑雅宁将碗里的花椒一粒粒向外挑,小声说:“你知道泽海要开展周年庆嘛。” 严浩的手一顿。 桑雅宁:“我们公司受到泽海的资助,所以必须要派代表前往。” 严浩总算抬起头来。 桑雅宁指向向自己的胸口,无可奈何地撇唇:“然而很不幸,我就是被选中的那个倒霉蛋。” 严浩:“如果不想去,可以拒绝吗。” 桑雅宁拨浪鼓似地直摇头:“当然不行,这是老板的要求。” 严浩微微蹙眉,沉声问:“桑雅宁,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公司?” 桑雅宁怔住。 严浩:“《长夜歌》上映后,你的声名必定提高,届时你就有能力建立个人的工作室。” 桑雅宁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第55章 哪怕位于顶峰时期,她也从未有过自立门户的想法,更何况现在的她早已经失去选择的权利。 “谢谢你的建议。” 桑雅宁笑,上翘的长睫交叠成线,“但是如果我擅自离开,我的经纪人一定会非常伤心。” 严浩没有接话,眼神的疑惑却似乎在问:‘这和旁者有什么关系。’ 桑雅宁无法抛弃李苹,因为李苹也从未放弃她。 如果,如果她当真有幸开设工作室,肯定要将李苹带在身边。 可畅想终究只是畅想,离开公司注定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事。 桑雅宁勉强扯出笑,再不愿提及这个话题:“电影还没上映呢,我可不想超前焦虑。” 严浩蹙起的眉头缓而松开:“对,是我太焦急了。”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泽海的周年庆。” 桑雅宁将手机递给严浩:“你帮我参谋参谋,看我当天穿哪一件比较好。” 严浩垂眼,瞳孔陡然一颤。 v字领,小蛮腰,露大腿...... 相册里陈列着的,全是桑雅宁身穿各式礼服的照片。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话音如游丝滑出唇齿:“......你让我选?” “对啊。” 桑雅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边说边滑动屏幕,“既不能太华贵也不能太寒酸,要保证体面,还要能藏在人群里。” 严浩似乎听呆了,愣了半晌才开口:“要求如此复杂,肯定要多花些功夫。” “没错。” 桑雅宁将手机收进口袋,叹气,“我找了好几家服装店都没碰到合适的,真希望那天不要出丑。” 严浩让桑雅宁别担心,因为她已经足够漂亮。 桑雅宁指责严浩尽会讲好听的话,心里却比谁都要高兴。 菜品上齐后,店家送来新切的哈密瓜当做果盘。 桑雅宁不喜欢瓜果,是一口也没有动,招了招手,示意店员进来结账。 严浩刚准备起身付款。 桑雅宁就拽住他的衣袖:“你想干嘛呀?” 严浩只能将掏出一半的手机往回塞,指节抵住鼻尖,默默地坐回去。 服务生并未多言,结完账就让两人离开。 桑雅宁随手将发票扔进垃圾桶,又把车钥匙递给严浩:“给你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严浩拎起装饰着蝴蝶挂坠的钥匙,笑:“多谢桑小姐的提携。” “感谢就不用啦。” 桑雅宁扬唇,细长的胳膊搭在门边,“严先生,请注意行车安全哦。” 阳光拂过桑雅宁的眉眼,她唇角的笑意比春花灿烂。 严浩说好,表示一定不会让桑雅宁失望,垂在身侧的手却紧张地攥住钥匙。 他靠在柔软的枕垫上,鼻尖嗅见紫罗兰的香,怔了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属于桑雅宁的气息。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安静,无论桑雅宁如何挑起话题,严浩都只能给出两个回答。 一个是‘嗯’,另一个是‘好的’。 桑雅宁说了两句就再无兴趣,索性直接闭麦,让他全心全意地开车。 严浩的车技与他的做事风格十分相似,平稳得略显无趣,却格外令人安心。 桑雅宁揣着包缩在车门的夹角,偷偷抬眸看向严浩的侧颜。 严浩不知在想些什么,唇*线紧抿,耳垂似有红晕。 桑雅宁愈加仔细地盯着他,想要让这平静如水的容颜泛起波澜。 严浩的表情却依旧十分泰然。 难道又是自己想多了? 桑雅宁垂眼,指腹按压着甲面的钻。 严浩与她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普通朋友嘛? 车在平稳地行驶,道路两旁的树木不断后退。 没用多久,熟悉的街景就已经展现于眼前。 严浩:“车停在哪。” 桑雅宁指向街对面的空地:“那儿就行,我一会喊人挪走。” 严浩停好车,把钥匙递给桑雅宁:“回家以后,别忘给我打电话。” 严浩的身边放着厚重的行李箱,眉宇间满是旅途过后的疲惫。 桑雅宁抿了抿唇,小声说:“你今天应该回不了北镇了。” “没事。” 严浩摇头说,“我在附近租了房子。” 桑雅宁欢喜地惊叫:“真的嘛!” 严浩的眼神异常温柔:“嗯。” 桑雅宁笑:“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有时间肯定来拜访。” 严浩沉吟着说:“像之前一样的拜访?” 之前...... 桑雅宁又回想起她捂住严浩嘴唇时的窘迫,半晌才捋直舌头:“不不不,绝对不会。” 严浩稍许眯起眼,似乎没有相信她。 桑雅宁一咬牙,就要举手发誓:“如果我再做出冒犯的事,就会—” 话未说完,光线骤然消失。 桑雅宁尚未来及反应。 严浩就已经将鸭舌帽卡扣于她的发顶:“就会获得幸福。” 桑雅宁愣住。 严浩推了推桑雅宁的肩膀,示意她向前走:“快去吧,别担心我。” 桑雅宁走出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 严浩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是要目送她远去。 风拂过脸侧,心脏的悦动于胸膛回响。 桑雅宁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成拳,扬起唇角,不加思索地奔向他:“严老师!” 严浩:“你......怎么回来了?” 桑雅宁笑,拎起那厚重的拉杆箱:“因为我们要一起走。” 第47章 他眺望星光 ◎愿你自由、幸福。◎ 寒风中,严浩的身影更显单薄。 他分明面带着微笑,却仿佛脆弱得随时会碎掉。 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 这个念头刚闪过,身体就做出动作。 桑雅宁来不及思考缘由,待再回过神,已经站在严浩的面前。 严浩懵懵得,似乎并未明白此刻的情况。 桑雅宁夺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跟我走吧。” “去哪里。” “回我家。” 轱辘压过碎石,箱子随及被卡在石缝中。 桑雅宁正要用力地拉,严浩却轻轻拽住她的手。 桑雅宁:“怎么了。” 严浩:“我不能去。” 桑雅宁:“有东西没带嘛?” 严浩摇头:“你曾经说过附近有狗仔徘徊,很容易会被发现。” 桑雅宁一怔,嘟囔着劝:“他们其实已经收敛很多了,而且我最近都有在小心注意。” 严浩依旧坚持:“可是你即将迎来上升期,更应该避免传出绯闻。” 桑雅宁越想越不明白,严浩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她能获得成功? 建立工作室,迎接上升期。 现在连电影能否上映都是未知数,严浩却已经开始为她谋划未来了。 这正常吗。 这不正常。 桑雅宁决定再给严浩一次机会,如果他的态度有些许改变,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桑雅宁愈加用力地盯着严浩。 可对方的表情始终如一。 差点就忘了,这家伙可是倔驴中的倔驴啊。 桑雅宁哼哼着问:“不跟我走,对吧?” 严浩纠正:“是不能跟你走。” 桑雅宁眯起眼,用力按下车钥匙:“那咱们就一起在这儿耗着。” 滴滴— 橙黄的灯光亮起。 严浩:“......桑雅宁。” 桑雅宁提步向前走:“听不见,有什么话上车说。” 严浩无言,只能拎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桑雅宁把暖风开到最大,生硬地问:“冷不冷?” 严浩还没来得及回答。 桑雅宁已经将后座的毛毯扔给他:“冷的话就盖着。” 后颈泛起薄汗,身体在温暖中滋生困意。 严浩无法拒绝桑雅宁的关心,默默地将印有□□小熊的毛毯搭在膝头。 沉默在蔓延,树枝的影子落于窗台。 过了一会,桑雅宁才说:“给何立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严浩轻声说:“我真的没事。” 桑雅宁将输好号码的手机递给严浩:“要么喊何立来接,要么跟我回家。” 严浩愣住。 桑雅宁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只有这两个选择。”说话间,指尖一用力。 咔哒— 桑雅宁将两侧的车门全部锁了上。 严浩试探地问:“我现在......是被绑架了?” 桑雅宁凑近严浩身边,杏眸中印出他怔然的脸,笑:“没错,所以赶紧做决定吧。” 桑雅宁的笑颜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就能捕捉到她的鼻息。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话音尚未出口,汗水却浸湿鬓角。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是在刀尖上流失,每次的前进都象征煎熬。 他拼命地忍耐着想要维持镇定,却依旧不能克制地向她靠近。 第56章 严浩垂眼,视线刚要触及那红润的唇。 恰时,桑雅宁抬眸。 目光对撞的一瞬,是谁也没有避开。 扑通,扑通...... 寂静中似乎能清楚地听见心跳声,袖口的绒线与绒线交错,浮尘化作花瓣遍布周围。 桑雅宁看向严浩不断放大的脸,悄悄攥紧身旁的坐垫。 她的目光滑过对方的眉眼,鼻梁,然后停留在那淡薄的唇边。 气氛有些暧昧,热浪化作的触手将她绑在原地。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像是受到什么蛊惑般,一点点地闭上眼睛。 长睫叠合,面前的景象缩减成线。 她早已无法掌控身体,只能任由灼热的呼吸逼近脸侧。 逃跑,承受? 这个问题或许从一开始就有了答案。 桑雅宁在疯狂的心跳中迷茫,将最后一丝光亮拒之门外。 咚,咚咚! 这时,有人轻叩车窗。 热度随及褪去,许久也没有尝到记忆中的柔软。 桑雅宁犹豫着,正要尝试地去寻找。 随及,不属于严浩的声音乍响于耳侧:“桑雅宁,你在干什么?” 桑雅宁愣住,攸地转过头。 玻璃上,印出李苹愤怒的脸:“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窗户打开!” 李苹的五官开始扭曲,像是画在海报上的夜叉。 桑雅宁打个哆嗦,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严浩握住桑雅宁冰凉的指尖,倾身要去解车窗的锁:“没事的,别害怕。” “不,不行。” 桑雅宁飞快按住他的手,先一个劲地摇头,又拼命眨眼示意,‘千万不能出去。’ 严浩蹙眉:“为什么?” 桑雅宁指向李苹,小声说:‘因为外面的人很难对付。’ 说话间,李苹正在哒哒哒地敲窗户:“桑雅宁,我最后数三声。” “三......” “二。” 李苹每蹦出一个字,严浩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桑雅宁的掌心泛起汗意,拼命在旁边劝:“拜托,冷静,一定要冷静啊。” “一。” 可是无论她怎样祈祷,代表着终局的数字依旧落下。 几乎同时,玻璃与胶条摩擦发出窸窣的响。 桑雅宁像只受到惊吓的乌龟,恨不得将身体全部缩进龟壳里,尽力躲闪,却仍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咆哮— “桑雅宁!” 李苹趴在窗边,伸长胳膊要抓住她。 指尖尚未触及桑雅宁的衣袖,眼前忽而出现了一张熟悉到陌生的脸。 李苹愣住,半张的唇许久没有闭合:“?” 是对方先开口,声音低沉,语气满怀皆备:“你是哪位。” 李苹揉了揉眼睛。 严浩非但没有消失,眉宇间的神色更比先前冷漠。 桑雅宁从严浩的背后探出脑袋,转瞬间又躲了回去。 李苹咬着牙,恨不得将字节全嚼碎了:“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桑雅宁一寸一寸地转过身,笑着心虚地说:“苹苹,这位是严浩,严老师。” “我当然认识!” 李苹压住嗓子尖叫,“问题是你两怎么会在一起。” 桑雅宁刚想解释。 严浩抢先道:“是我有工作方面的问题要请教桑小姐。” 话落,周遭骤然安静。 李苹的唇像被封住,挣扎许久也只能迟疑着问:“你,请教桑雅宁?” 严浩泰然点头:“嗯。” “没错,就是这样。” 桑雅宁顺势就坡下驴,清清嗓看向李苹,“你应该知道,我们严浩老师是一位极其专业的演员,对任何事都要求精益求—” 话未说完,李苹已经举起手来。 桑雅宁下意识往旁边躲,,却并未迎来预想中的疼痛。 她悄悄抬眼看,眸子恍然一怔。 严浩正拽住李苹的手腕,眼底有藏不住的愠怒。 李苹疼得脸都变色了,怎么挣都挣不动,只能求助似地看向桑雅宁:‘愣着干嘛呀你,还不赶紧救我。’ ‘明白。’ 桑雅宁向李苹投以安慰的眼神,又转而去扯严浩的衣袖:“严老师,这位是我的经纪人。” 严浩陡然一颤。 桑雅宁更觉得对不起他,轻声嘟囔:“抱歉,我刚才没来得及介绍。” “不怪你。” 严浩松开李苹的手腕,“是我没能了解情况。”话落,又侧目,“但即使作为经纪人,也不能随意对演员动手。” 李苹解释刚才是在开玩笑:“我和桑雅宁有五六年的交情,怎么样也不会伤害她的。” 严浩冷言问:“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造成伤害。” 李苹答不出来了,只能低声道歉:“多谢严老师指点,我之后肯定会注意。” 桑雅宁终于敢在李苹的淫/威下反抗,躲在严浩的背后对她做鬼脸。 李苹连回瞪的心情也没有,只能礼貌地表示:“如果事情商讨结束,严浩老师,您应该回去了。” “不可以。” 桑雅宁快要跳起来。 李苹拿捏起公事公办的腔调:“桑雅宁小姐,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您毕竟是有作品在身的女明星。” 桑雅宁气恼:“是明星又怎样,我也有想保护的人呀。” 李苹:“谁需要你的保护,你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桑雅宁:“喂!你太过分了吧。” 李苹伸手拉车门:“严先生,请下车吧。” 桑雅宁连忙握住把手:“不行,谁也不能赶他走。” “桑雅宁。” 严浩轻声劝。 桑雅宁硬是装作没听见,以沉默应对所有的催促。 严浩只能做出决定,将目前的情况告知何立。 何立表示了解,又说十分钟后回来接他。 严浩将打开扩音器的手机递给桑雅宁,听筒里传出何立的声音。 何立:“雅宁姐你别和浩哥生气。他是单身太久了,一时有人关心还不习惯呢。” 桑雅宁羞得脸红:“少说废话,赶紧来接人。” 何立笑:“明白嘞,领导。” 通话结束,桑雅宁依旧感觉面颊发烫,忍不住偷偷看向站在身侧的严浩。 严浩正在与李苹聊天,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李苹忽然朝她望来。 桑雅宁一愣,极快地避开视线,反复踢弄着脚旁的石子。 咔哒,咔哒...... 她抿了抿唇,始终没有予以回应。 不知道过去多久,暮色已然占据高墙。 身边,似乎有脚步声在靠近。 桑雅宁没有理会。 李苹的手搭上她的肩膀:“都说清楚了?” 桑雅宁:“嗯,都说清楚了。” 李苹:“那也该回去讨论泽海的事了。” 桑雅宁点头,转眸望向严浩离开的方向,目送着那辆黑色奔驰驶入夜色里:“好,我知道了。” 嘉宾表中有赞助商、导演、编剧,以及业内正当红的流量小生。 桑雅宁按照李苹的要求,尽可能地将所有宾客的名字和脸对上号,以免在席间闹出认不识人的笑话。 这份文件可比台词难背许多,她整日抓耳挠腮,甚至做梦都在想什么赵钱孙李。 本来就不想去,要求还特别严,压力是与日俱增,弄得她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赵倩,新华传媒记者,民间口碑较好,务必要搞好关系。” 桑雅宁捧着书坐在床上读,盘着腿,身体一点点朝前倾,“孙望海,新人导演,代表作品《江南》、《再见2018》。” 她像是念经的和尚,叽里咕噜地说些不走心的话。 叮咚— 门铃响起。 桑雅宁丢掉文稿就向外走,嘴里还在重复方才读的话:“赵倩,新华传媒记者......” 她透过猫眼向外瞧,大理石的长廊中空空荡荡。 等待许久,直到确认门外当真无人才敢转动把手。 桑雅宁垂眼,眸子微微怔住。 红色的地毯上,放着华丽的纸箱,有小巧的贺卡被夹在其中。 桑雅宁捡起查看,拇指抚过蝴蝶的印花,逐渐认出这是严浩的字迹— “致桑雅宁:愿你自由、幸福。” 第48章 他眺望星光 ◎没由来的思念◎ 盒子中装着的,是一件淡紫薄纱的短款礼裙,做工精良,裁剪得当,腰间有细小的钻石做点缀。 桑雅宁将裙子挂在窗边,光穿过细纱,在白墙上投出蝴蝶的影,一只又一只,拼凑成一场属于少女的梦。 低调,却不失美观,边角的碎钻更能彰显其华贵。 桑雅宁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出,她站在宴会大厅里光彩夺目的模样了。 “怎么样?” 桑雅宁提起裙摆,垫着脚,在李苹的面前走来走去,“是不是超级好看!” 第57章 李苹哒哒哒地敲点键盘,只抬眸看一眼,又继续盯向屏幕:“你确定张泽吾能满意吗。” 桑雅宁一怔。 李苹:“以那家伙的个性,不满意的话肯定要大做文章。” 桑雅宁没吭声,足跟落回地毯里。 李苹将编辑好的文件拖入信箱,伸手按揉太阳穴:“所以为了减少麻烦,咱们还是要谨慎考虑。” “这关张泽吾什么事?” 桑雅宁不高兴了,“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李苹抬头看来。 桑雅宁嘟囔:“我又不是穿给他看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随便吧。” 李苹‘啪’地关上电脑,起身就要向外走,“另外,这件裙子确实适合你,那位的眼光还算不错。” 李苹虽然并未点破。 桑雅宁的脸颊依旧悄悄涨红,指节抵着鼻尖,眼里有藏不住的娇羞与欢喜:“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谁。” 李苹一个劲地啧:“冷静些吧。不知道的以为你恋爱了呢。” 桑雅宁哀怨地瞪着李苹:“你把假期还给我,我立马就能冷静。” 李苹捏了下她的鼻尖:“再坚持最后两天,等到周年庆结束就轻松了。” 李苹的话像是栓着驴子的胡萝卜,只能吊起她的胃口,却丝毫起不了充饥的作用。 桑雅宁捧着那本厚如辞典的文册,每日晕乎乎地读,试图将所有的字全塞入脑袋里。 ‘轻松,只要结束就会轻松......’ 她只奔着这个念头朝前去,入梦时就会听见浪潮拍打礁石的响。 哗啦,哗啦。 好不惬意。4月21日,泽海十二年周年庆。 桑雅宁站在立身镜前,细心整理着礼服的裙摆,她将蝴蝶结朝左挪一些又朝右挪一些,直到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才垂下手来。 这时,玄关外传来敲门声。 李苹让她赶紧准备,说公司的车已经驶入小区。 桑雅宁透过窗台向远望,黑色的玛莎拉蒂在翠绿的树荫中格外醒目。 “公司换车了吗?” 桑雅宁问。 李苹递给她一瓶新开的矿泉水:“嗯,泽海传媒赞助的。” 桑雅宁:“钱还真多。” 李苹斜眸瞥了眼她:“怎么说话呢。” 桑雅宁扯高唇角,皮笑肉不笑:“泽海传媒良心企业,老板堪称行业楷模。我等小民能得其保护,简直是荣幸之至。” 李苹:“少耍贫嘴啊,今日在会场的都是业内大拿,小心出丑让人笑话。” 桑雅宁:“那又怎么样,我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这只是你的观点。” 李苹透过倒车镜看向桑雅宁,“进场后务必低调,不许再摆出小姐的架子。” 桑雅宁明白,李苹都是在为她考虑,却依旧不甘心听从对方的嘱咐。 至从决定参加泽海的周年庆后,李苹全然像变了一个人,整日不停地提醒她催促她,仿佛维护泽海的关系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桑雅宁悻悻然垂眼。 李苹仍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 桑雅宁已经没有兴趣继续听了,拿出手机,给严浩发消息:“在干什么?” 严浩回复一张种花的照片,背景是熟悉的北镇别院:“移栽盆景。” “我穿着你送的礼裙去参加泽海周年庆。” 桑雅宁拢了拢胸口,将手机举过发顶,“怎么样,你觉得我会不会惊艳四座。” 严浩没有回复。 桑雅宁发出一个小熊挠头的表情。 严浩:“水管忽而爆开,我在找人维修。” 严浩:“嗯,当然会。” 桑雅宁想象着严浩化作落汤鸡的模样,既好笑又担心:“赶紧去换衣服,千万别感冒了。” 严浩:“好。” 车子驶入隧道,光线骤然变暗。 桑雅宁侧身靠在窗边,快速敲击着屏幕:“你还住在近乡村嘛?” 严浩:“嗯。” 桑雅宁:“我以为你已经搬来南城了。” 严浩:“房子刚装修好,气味没有散干净。” 桑雅宁莫名有些失落:“你可以找家保洁公司呀,这样省心又便捷,很快就能搬家啦。” 消息弹入聊天框,被感性充斥的大脑这才清醒过来。 桑雅宁一怔,急吼吼地找补:“你可不要误会啊,我没有催促的意思。反正南城与北镇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你过得开心就一切都好。” 严浩的名字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桑雅宁紧张地不停抖腿。 嗡嗡— 掌心传来震动。 桑雅宁一惊,险些将手机甩出去,待定了定神,才眯起眼看向屏幕。 严浩:“好。” 严浩:“我会尽快找保洁公司。” 读着严浩的文字,耳边似乎响起他的声音。 焦躁与不安顿时散去,眸间仅印出那个‘好’字,心中就升起无限的雀跃。 桑雅宁想,她肯定是生病了,否则该如何解释这般没由来的思念? 她想去见严浩,想要立刻奔赴对方身边。 偏偏车仍在向前行驶,黑暗褪去后迎来光明。 桑雅宁打出一段字又删掉,反复几次,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她在收藏夹里来回翻找,始终寻不到合适的表情,此时此刻,俨然没有任何方式能传递她的心情。 “到了,把东西收好。” 李苹乍然开口。 桑雅宁一怔,指尖无意触及屏幕,可是尚未来及检查,身边的门已经被打开。 李苹就站在外面:“别愣着了,跟我走。” 桑雅宁:“......现在吗?” 李苹:“嗯,抓紧时间,我们要赶在宾客之前入场。” 不知怎么,桑雅宁忽然有李苹卖掉的错觉。 后者依旧不管不顾地催促她,似乎所有事情都比她本身更重要。 “苹苹。” 桑雅宁想最后问一次,“我能不去参加嘛。” “不行。” 李苹着急,“我都和你解释过了,这是公司的安排。” 桑雅宁沉默。 李苹在后面推她:“快点吧,庆典十分钟后就开始了。” 无论是电影节还是周年庆,泽海向来舍得在社交场合上做足功夫。 南星双子楼是南城的标志性建筑,节假日之外的标准间都得达到千元以上。泽海集团可谓是财大气粗,直接租下位于顶楼的宴会厅以便庆祝。 大厅内,充斥着豪华而艳俗的香水味,一片嘈杂中,似乎有人在偷偷望过来。 桑雅宁下意识回头,刺目的强光却迎面袭来,她被晃得头昏,本能地去寻找身边的李苹。 李苹匆忙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没事,放轻松。” “现在该往哪里走。” 桑雅宁问。 李苹:“你跟着我就好。” 桑雅宁垂眼,看向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不久前,她还在怀疑李苹,现在却不得不依赖对方。 桑雅宁愈发感到别扭,忍了忍,还是甩开她的手:“不需要,我能找到正确的路。” 李苹愣住:“......桑雅宁?” 桑雅宁的唇线紧抿,像高傲的孔雀般大步向前走:“你回去吧,不用跟过来。” 宾客们需要凭借泽海的邀请函从vip通道进入,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乘坐观光电梯,共同前往58楼的星耀厅。 棕红的大门敞开,地毯旁边摆满光鲜亮丽的花篮。 桑雅宁看过去,一条条一行行,尽是别家媒体给予泽海的祝福。 越往前走,人们的交谈声就越清晰。 她缓慢地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摒弃掉周遭的嘈杂。 一秒,两秒,三秒...... 她逐渐回想起严浩的声音,疯狂跳动的心脏缓而恢复平静。 “没什么大不了,只把这当做游戏就好。” 桑雅宁迈出第一步,眉宇间的局促全然消散。她变得自信而泰然,放任鞋跟踏过大理石发出哒哒的响,唇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因为我本来就有做任何事的权利。” “赵记您好,我是桑雅宁,很荣幸在这里见到您。” “诶呀,哪有被封杀呀,您这般聪明,怎么也能听信谣言?” “孙导说得没错,我今年确实有电影上映。” “您问我对张利民与李西铭的看法?这两位都是我的伯乐,我非常感谢他们。” ...... 桑雅宁举着高脚杯,在各路人群中周旋。 微笑,惊讶,故作羞涩...... 她拿捏起专业演员的态度,根据旁者的言论调整表情。 可偏有不识趣的家伙提及张泽吾,还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桑小姐,您和张先生的关系不一般吧。” 桑雅宁微微蹙眉:“您说的张先生是......?” 那人笑了,说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您二位当初的绯闻闹得可是轰轰烈烈,如此深的感情恐怕想忘也忘不掉。今天正好有各方媒体见证,倒不如把事情全部说清楚。” 第58章 桑雅宁也笑,表示她当真没认识什么张先生。 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正要上前再次询问:“桑小姐,您就—” 话未说完,身后忽而来一声:“王响,看来你最近确实悠闲,还有时间操心别家的事。” 指尖无法克制地颤抖,杯中的红酒随及摇晃。 是他,是他没错...... 桑雅宁的笑容僵在唇角,只能任由那脚步声逼近身旁。 名叫王响的男人啪地鼓掌,嚷道:“哎呦喂,张先生来啦,真是难得与您见面啊。” 许久,没有听见回应。 桑雅宁忽然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继而嗅到冷冽的薄荷香。 身体本能地产生反应,强烈的恶心几乎快要让她吐出来。 桑雅宁想要逃跑。 那只手却死死按住她的身体。 紧接着,她听见了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声音— “桑小姐,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第49章 他眺望星光 ◎婚戒与牢笼◎ 在桑雅宁的印象中,只有那个人的声音能她如此反感。 甚至一提及对方的名姓,就会产生生理的恶心:想要呕吐,咆哮,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毁掉。 桑雅宁握住手里的高脚杯,身体仍在无法克制地颤抖。 礼物?张泽吾竟然将那种东西称之为礼物吗? 桑雅宁想起与自己有着相同样貌的瓷人,心中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恶寒。 张泽吾在等待她的回答。 周围人也似乎因此保持沉默。 桑雅宁试图挣扎,无形的塑料纸依旧蒙住她的口鼻。 窒息,窒息,快要死掉! 分不清到底过去多久,指尖刺入掌心的疼才勉强唤回理智。 她张口,游丝般的字节滑出唇齿:“张先生,我从未收到过你的礼物。” 话落,听见笑声。 桑雅宁一愣。 张泽吾轻抚着她的肩膀,动作如对待爱人般亲昵:“雅宁啊,你尽会讲令我伤心的话。” 气氛瞬间僵住,人们默契地不再开口。 桑雅宁先是感到惊恐,继而是愤怒。 她的所有苦难皆由张泽吾造成,对方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出‘伤心’两个字? 桑雅宁狠狠瞪向他。 张泽吾反倒扬唇笑了。 桑雅宁忍不住讽刺:“张先生,别再说笑了。您作为泽海的继承人,又怎么可能会因我烦忧。” 张泽吾眼神一黯。 看客们却开始齐刷刷地附和。 “是啊,张先生确实年少有为。” “张老具体眼光啊,泽吾就是最适合的继承者。” “有张先生在,泽海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着,似乎并未觉察到张泽吾的脸色正越变越差。 桑雅宁只感到无趣,这所谓上等人的社交,竟然比孩童的打闹还要儿戏。 桑雅宁想要离开。 张泽吾却忽而笑出声来,双肩耸落不止,细长的眼睛眯起成线。 渐渐得,周围的人们都不敢讲话了。 桑雅宁皱眉:“......疯子。” 张泽吾慢悠悠地抹去眼角的泪水,又将香槟送入唇间:“诸位说得可比唱得好听,难道各个都是这么想的?” 王响第一个表示赞同,像只吃食的哈巴狗般不停地点头:“那当然啦,我们都是张先生的拥护者啊。” 赵倩微笑。 孙望海鼓掌。 桑雅宁转过脸,对着无人处冷哼一声。 随及,肩膀感受到尖锐的痛,是张泽吾用力攥住她的肩膀:“雅宁啊,你觉得呢。” 桑雅宁扯高唇角,依旧生硬地回答:“与我而言,在场的诸位都是前辈,我无法出言评断。” 张泽吾弯腰,淡薄的唇凑近她的耳边:“真是好奇怪,我们家雅宁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 冰冷的气息悄然拂过脸侧,像蛇信般舔舐着她的皮肤。 汗毛乍然立起,顺脖颈滑落的冷汗逐渐沾湿衣襟。 桑雅宁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张泽吾先生,请你自重。” 话落,是鸦雀无声。 众人皆瞠目结舌,似乎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言论。 张泽吾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仿佛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生气。 修长的手指落入空气中,指节上的钻戒随及掉进光晕里。 钻石发出耀眼的亮,代表婚姻的戒指在此刻成为笑话。 缓过神来的人们开始劝说桑雅宁妥协,让她识大体,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一句,两句,三句...... 穿着华丽的宾客推杯换盏,时而责怪时而说教,面部的表情更加扭曲。 桑雅宁想,这个世界肯定坏掉了,否则大家怎么会对放肆的出轨行为熟视无睹,反而逼迫受害者去变得乖顺? 张泽吾微微挑眉,显然很满意这个结果。 桑雅宁漠然地看向张泽吾,更加可怜起那位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畜生。 衷心与纯情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张泽吾的内心就是一团肮脏丑陋的烂棉花。 桑雅宁别开眼,不想再对他们施以关注:“抱歉,我有事要先离开。” “桑雅宁。” 张泽吾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你找到了新的靠山,但是对旧金主还要礼貌些吧。” 周围的视线编织成布满荆棘的牢笼,将她死死地困在原地。 桑雅宁隐忍着不予回答。 张泽吾从服务的生手里接过香槟,冰冷的眸子打量着桑雅宁:“这衣服是他送给你的?” 牢笼逐渐收紧,空气愈加稀薄。 桑雅宁闭上眼睛,试图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可张泽吾依旧在肆无忌惮地讽刺着:“退圈多年的演员能有如此财力,看来那位也有些背景。” 张泽吾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嫌弃,像是家长在数落没本事的孩童:“雅宁啊,我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还是不长记性。”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只有选择我才能安稳无忧。” 桑雅宁死死攥紧拳头,愤怒仍如浪潮直击胸口。 她忍了忍,实在听不下去:“您的意思是,我只有依靠您才可以活下去?” 张泽吾耸肩说:“当然,漂亮的花就要养在花瓶里。” 桑雅宁被气笑了:“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张泽吾:“有什么不对吗。” 对,当然对。 是她太痴傻才会被耍得团团转,所以根本怨不了别人。 桑雅宁一口气咽下所有的酒,啪地将空杯置于旁边的托盘:“我天生愚笨,无法理解您的高见。” 张泽吾皱眉。 桑雅宁侧目瞥一眼他,笑:“恕我不能继续奉陪,愿您度过快乐的一天。” 桑雅宁大步朝前去,唇角在转身时收拢,她再也不与张泽吾有任何关联。 “是严浩吧。” 身后,响起那令人作呕的声音。 桑雅宁攸地驻足。 张泽吾又说:“你找的新靠山就是那位神秘的影帝?” “闭嘴。” 桑雅宁低声喊,“他不是你能侮辱的人!” “哟,这么亲密。” 张泽吾笑,眼神却冰冷无比,“你们上过床了,他的能力很让你满意吗?” 耳畔传来轰的响,眼前充斥着浓艳的红。 桑雅宁转身,抬手,就要狠狠扇他一耳光! 恰时,张泽吾拽住她的手腕。 空气骤然凝结,围观者皆如鸟兽作散。 桑雅宁用力地挣扎,哪怕皮肉被磨得通红也不罢休:“王八蛋,快放开我。” “嘘,嘘。” 张泽吾以食指堵住桑雅宁的唇,弯腰,与她对视,“这么漂亮脸不适合做愤怒的表情。” 桑雅宁睁圆眼睛瞪他。 张泽吾缓慢提起她的唇角,像在摆弄一只设计精巧的木偶:“嗯,还是笑起来好看。” 桑雅宁:“......你这样做就不怕被夫人知道吗。” “夫人?什么夫人?” 张泽吾一脸惊讶,转瞬又自问自答,“啊你说那位姓侯的女人吗?不过应付长辈的玩具罢了。”倾身,凑近桑雅宁的颈边,“雅宁啊,你应该清楚,我最偏爱你。” 亲手将她推入谷底,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落魄的丑态,这就是张泽吾所谓的偏爱? 桑雅宁嗤鼻,无所畏惧地看向张泽吾的眼睛:“把你的垃圾收回去,我用不着你可怜。” 话落,肩膀感受到撞墙的钝痛。 桑雅宁根本来不及反应。 张泽吾已经扯高她的小臂,咬牙*问:“严浩到底教了你什么,竟会你变得如此放纵。”玩弄她的裙摆,将薄纱揉成一团,“还有这衣服,简直难看至极。” 桑雅宁想要尖叫:“这和你有什么关—” 张泽吾以手指封住堵住她的唇:“听话些,别浪费了公司给你的机会。” 第59章 公司? 桑雅宁一愣。 张泽吾望进桑雅宁发颤的眸子:“你的经纪人处处为你考虑,你可千万不能让她失望。” 经纪人...... 是李苹吗? 桑雅宁看向张泽吾的眼睛。 对方得意的神色像是认可了她的猜测。 李苹什么时候和张泽吾有联系了?两人在讨论什么? 她被迫参加泽海的周年庆,这件事和李苹也有关系吗? 桑雅宁慌乱地想着,身体愈发失去力气。 张泽吾松开手,冰凉的掌心轻抚着她的发顶:“只要你乖巧听话,我可以偶尔容忍你的任性。所以回来吧,桑雅宁,泽海才是你的归宿。” 不,不是的...... 桑雅宁本想要反驳,偏偏发不出声音。她陷于被背叛的惊恐中无法自拔,连反抗的意思也被消磨殆尽。 “这件衣服我不喜欢。” 张泽吾说,“烧掉或者扔掉,随便你选择。” 桑雅宁张了张口。 张泽吾:“还有,和严浩断绝来往” 桑雅宁:“......我做不到。” 张泽吾惬意地整理袖扣:“电影上映前总会发生意外,如果你听话,我可以保证《长夜歌》顺利宣发。”忽地笑了,又侧目看向她,“桑雅宁,你觉得怎么样?” 严浩热爱电影,即使生病发烧也要参与拍摄。 张利民是她的恩人,答应她进组,并给予她诸葛遥的角色。 陈楠,詹俊生,甚至是姜恩惠...... 四个月,一百二十天,大家费劲千辛万苦才拍出的作品,怎么会因为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就陷于风波中? 桑雅宁想拒绝张泽吾,想要将那张傲慢的脸踩在脚下。 可是...... 她无法让大家的心血蒙尘,她已经向严浩,向张利民许诺过,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电影失败。 这时,有人经过。 张泽吾礼貌地冲对方微笑。 后者看向桑雅宁,投以关心却八卦的视线。 “不要紧。” 张泽吾解释,“小孩在闹别扭呢。” 对方会意,笑了笑走开了。 周围的喧闹更衬出此处的安静,桑雅宁颓然地站着,像只淋雨后无力飞起的蝴蝶。 张泽吾喝一口酒:“雅宁啊,考虑好了吗。” 桑雅宁低着头,耳畔的长发遮住面颊:“我......” 张泽吾戏谑地看向她。 啪嗒— 晶莹的泪水打湿紫色的裙衫,瘦小的拳头在微微发颤。 半晌,桑雅宁终于抬眼,杏眸中一片空荡。 她像提线木偶般点头,哑声说:“我答应你。” 第50章 他眺望星光 ◎“别害怕,这次我会在你身边。”◎ 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桑雅宁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张泽吾。 那时候她才刚出道,根本不了解行业的规范,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未仔细考虑过后果。 拍第一部 戏时,导演让她学习严浩的演技。 她便熬了两个通宵,将对方的作品全部补全。 拍第二部 戏时,制片人把她引荐给泽海的导演,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她务必好好把握。 她就按照对方的要求穿着,像只专属定制的玩偶般,被送到高位者的面前。 “雅宁,这位是张先生。” 肥硕的男人满脸殷勤地看向对方,“有幸受到您的提携,咱们的电视剧才能大获成功。” 桑雅宁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男人就蓦然推了她一把:“快,还不感谢张先生。” 她抬起头,于缭绕的烟雾中,看见了那张略带玩味的脸。 剑眉,丹凤眼,高鼻梁,戴着斯文的无框眼镜。 男人的长相完全符合少女的幻想,他毫无顾虑地享受着旁者的簇拥,像是从言情小说中走出来的总裁。 桑雅宁红着脸,紧张地喊了句:“先生好。” 男人放下酒杯走到她的面前:“叫什么名字。” “桑雅宁。” “多大了?” “十九。” “啊......” 男人遗憾地沉吟着,并未再开口。 制片人赶忙解释,表示桑雅宁虽然年纪渐长,但模样看着小:“主要人长得漂亮,不是嘛。” 桑雅宁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傻乎乎地问:“你们在聊新电影的选角嘛。” 话落,两颗脑袋同时转向她。 她慌乱又着急,像是第一次投简历的学生,恨不得立刻就获得聘用:“请您给相信我,我一会认真表现。” “表现什么?” 男人慢悠悠地问。 桑雅宁低下头,面红耳赤地说:“演戏,我会认真演戏的。” 人群中,传来窃窃的笑声。 男人满意地点头:“确实是个好孩子。” 制片人松了一口气,抬手拭去额间的汗:“当然,当然,我肯定要给先生提供最优秀的人才。” 两人说些听不懂的话,桑雅宁站在旁边,一言未发。 记不清过去多久,嬉笑声才悄然停歇。 某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她懵懂地抬头,撞入那双冰冷的眸中。 “我叫张泽吾。” 男人笑着说,“希望日后能与你合作。” 张泽吾是桑雅宁交到的第一个演员朋友,她很珍惜这段友情,更是处处为对方考虑。 张泽吾身为泽海的继承人,桑雅宁的资源也就朝泽海靠拢。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由泽海投资的作品中必将出现桑雅宁的名字。 绯闻就是在这个时期传出的,人们默认她和张泽吾是情侣关系。 照片,音频,媒体小报......桑雅宁的名字后面,总会跟着张泽吾三个字。 桑雅宁并不喜欢张泽吾,她多次向记者们澄清,说这一切都是谣言,是没有根据的猜测。 可她的话就像是砸入水中的石头,根本起不了丝毫波澜。作品上映后,她因为演技较差受到非议,众多所谓的好友中却只有张泽吾主动走来,细心又温柔地安慰她。 “雅宁啊,没关系。” 张泽吾说,“你只要听话,我就会保护你。” 桑雅宁开始信任张泽吾,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她愈发努力钻研演技,想要演出更优秀的作品回报张泽吾的恩情。 张泽吾却不以为意:“演不好就算了,你天生就不适合做演员。” “我有在进步。” 她不甘心地辩解,“张先生,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肯定会取得成就。” “好,好。” 张泽吾轻抚她的发顶,说她只要负责漂亮,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放轻松,做个漂亮的展示品也很好。” “展示品?” 她困惑地问。 张泽吾笑,带她去见自己的收藏,指尖拂过一列列摆放整齐的展柜,然后停留于最中央的那只:“看,我给你挑了处最好的位置。” 讶然,震惊,恐慌...... 她在展柜中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原本装扮光鲜的女明星们全部缩小弱化,成为了巴掌大的玩偶。 每个玩偶下面都配有金属名牌,其上标注着的姓名与日期,像是一个个受害者无声的控诉。 张泽吾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玩具。 桑雅宁喃喃地说她不需要。 张泽吾搂住她的肩膀,撕咬着她的耳垂:“雅宁啊,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再后来,桑雅宁从他人口中得知,张泽吾是个的的确确的变态。 他将玩弄过的女性制成人偶,放在展示柜中彰显自己的才能。 所有的资源都被明码标价,偿还的方式只有贡献肉/体。那场所谓的推荐会,不过是皮肉生意的伪装而已。 桑雅宁试图反抗, 张泽吾在电影节上给了她致命一击。 《恋慕》成为她履历的污点,她陷入长达三年的低谷期。 她无法埋怨任何人,只能将错误归于年轻时的太天真。 可是李苹不一样。 桑雅宁完全不能接受李苹的背叛,她看着站在面前满脸关切的经纪人,难以分辨到底何为真假。 李苹:“感觉怎么样,没有得罪记者吧。” 桑雅宁摇头。 李苹:“那就好,总算是完成任务了。”见桑雅宁不语,又笑,“放心,我回头就给你申请假期,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吧。” 李苹挥了挥手里的钥匙,转身说:“走,我送你回家。” 李苹的背影融于萧索的夜色。 道路两旁的路灯照应着她,她的身形却显得愈发不清楚。 桑雅宁轻声问:“你不关心张泽吾吗?” 李苹驻足。 桑雅宁扯高唇角:“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先问问他。” 李苹:“我有什么好问他的?” 桑雅宁:“比如计划的进展啊,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第60章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 李苹诚恳地说,“但是我和张泽吾没有联系。” “真的?” “当然。” 桑雅宁冷冷地看向李苹。 李苹的眼中似乎有被怀疑的哀戚。 心中忽地一阵难过,原本沉郁的情绪更加烦躁。 桑雅宁攥紧拳头,硬是不看她一眼。 车厢内,仅能听见轮胎摩擦地面传来的响。 桑雅宁蹬掉高跟鞋,扯开紧绷的腰带,疲惫地依在牛皮靠枕里。 手机传来提醒,提示已经电量不足。 她寻找着严浩的微信,想向对方解释发生的所有事,然后找个合适的理由与他划清界限。 聊天框内维持着先前的状态,她无意发送出的是小熊捧心的表情。 三分钟后,严浩也回复了一个爱心。 两颗红心安静地躺在白底的页面中,像两只从远方而来的箭狠狠地刺向她的眼中。 桑雅宁的指尖长久地悬在键盘上,再也打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这三分钟的空档里,严浩在思考什么呢? 他是会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回复,还是会认定这示爱的表情仅为玩笑而已? 大概是前者吧。 桑雅宁痛苦地关掉手机,任由酸楚逐渐沉入心底。 不行,她真的做不到。 她无法斩断与严浩的联系,哪怕会接受更严厉的惩罚,她也不愿看见对方难过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为什么非要为一个畜生去伤害无辜的人? 桑雅宁责问着自己,愤怒愈发腾升。 她恨不得死死掐住张泽吾的脖子,让那个丑陋的家伙彻底堕入地狱。 可是,她如何才能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反抗呢...... 桑雅宁望向前方的李苹,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住裙摆:“苹苹。” 李苹:“怎么了。” 桑雅宁:“把我的假期取消吧。” “你不是说想去海边吗。” “海边随时可以去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工作。” 李苹有些诧异。 桑雅宁扬唇:“张泽吾和我聊了许多,他说只要我听话,就可以获得与先前相同的资源。我想了想,这的确是最轻松的一条路。” 李苹眼中的困惑转为了然:“嗯,你决定就好。” 桑雅宁的唇角僵住,指甲快陷入皮肉里:“你希望我重回泽海嘛。” 李苹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好获得更好的待遇。” 什么才是更好的待遇? 桑雅宁想这样问,可当看见李苹的笑颜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车停在小区内,她挥挥手,轻声说:“我要闭关学习几天,你最近不要来找我。” 李苹说,好。 桑雅宁关上车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李苹笑:“放心吧。” 黑色的轿车消失于无边的夜色里,风吹过,两侧的枯叶发出窸窣窣的响。 桑雅宁裹紧了外套,正要转身往回走,脚步却忽而顿住。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窥探她。 她握住手机,警惕地朝四周看去,可除了摇晃的树影,就再没有其他的物件。 手指抵着报警键,双腿飞也似地朝前去。 桑雅宁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指尖哒哒哒地按开电梯,直到脊背撞在冰冷的玻璃墙上,悬起的心才稍许放下。 她现在得打起精神来,要想出完善的办法对付张泽吾。 她不再是之前任人宰割的可怜虫,她已经长大了,要彻底斩断过去的错误。 嗡嗡— 掌心的震动打断纷扰的思绪。 桑雅宁垂眼,看见严浩发来的消息,怔了怔,泪水一点点占据眼眶。 严浩:“张泽吾有没有为难你?” 严浩:“别害怕,这次我会在你身边。” 第51章 他眺望星光 ◎神秘的邻居◎ 没,没有。 桑雅宁抽泣着抹去眼泪,指尖颤抖地打不出字来,摸索半晌,才勉强发出个小熊摇头的表情。 严浩的回信即刻传来:“辛苦了,早些休息。” 桑雅宁刚点上h键。 严浩又说:“我明天来南城,能否与你见面?” ‘好’字弹入屏幕中,瞬间就被撤回。 桑雅宁慌里慌张地解释,说她最近很忙,难以抽出时间:“公司安排了新任务,我要为之后的拍摄做准备。” 严浩:“工作与泽海有关吗。” 桑雅宁心下一惊,半刻也不敢耽误:“当然没有呀。”生怕对方起疑,又立马补充,“我已经和张泽吾彻底闹掰了,泽海也不会用与继承人有仇的演员。” 话落,聊天框陷入安静。 手机再度发出提醒,电量已经不足15%。 桑雅宁弯腰去找充电器,插口与手机连接的瞬间,屏幕忽而亮起来。 她垂眼,瞧见了严浩的回应。 严浩:“别担心。” 严浩:“你会拥有更优秀的资源。” 无论面对什么状况,严浩总是无条件地信任她。 可是她却要藏起所有的秘密,无法真正做到诚心相待。 既感动,又深觉愧疚。 桑雅宁狠下心,强迫自己讲出决绝的话:“情况就是这样,咱们暂时不要联系。” 严浩说:“好。” 桑雅宁将微信关掉。 严浩再也没有发来新的信息。 屋内空荡无比,仅剩风吹回过窗台发出簌簌的响。 桑雅宁将叠好的礼服放于衣柜的最底层,依依不舍地看最后一眼,垂眸关上了门。 她赤脚踏入盥洗室,任由温热的流水逐渐覆盖身体。 直到彻底清除张泽吾残留的气息,她才关掉哗哗作响的龙头。 换好睡裙,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长发。 桑雅宁坐在电脑前翻看监控,想要找出张泽吾监视自己的证据。 屏幕上显示出一幅幅的画面,空荡的走廊由白天转为黑夜。 除却那日送礼盒的快递员,她的门前再没有其他人逗留。 可是以桑雅宁对张泽吾的了解,对方绝对不可能如此安生。 况且如果没有派人窥探,张泽吾又如何能清楚地知道她的状态? 难道她的身边另有眼线吗...... 桑雅宁想到李苹的名字,烦躁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啪地关掉笔记本,踉跄着倒入被褥中,合上眼,却是一夜未眠。 隔日,陌生的脚步声唤回清醒。 桑雅宁透过猫眼向外看,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们正在运送家具。 隔壁住进了新的邻居,走廊上摆放着未曾见过的鞋子与地毯,以深色系的风格推测,对方多半是一位男性。 咚,咚咚— 这时,有人敲门。 桑雅宁一怔。 戴着口罩的放大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镜头里。 她吓得想尖叫,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有人在吗?” 男人操着北方口音问,“我是搬家公司的。” 桑雅宁死死地捂住嘴唇。 对方等了等,从口袋里掏出纸笔,靠着墙,似乎在写些什么。 隔着厚重的门,桑雅宁依稀能听见滚珠与纸面的摩擦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心跳不可控制地越跳越快。 没多久,又听见呼喊:“老李啊,过来帮忙。” 男人答一声这就好,转头与同事交谈去了。 中午十二点左右,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并肩离开。 一双双穿着黑布鞋的脚途径门前,十分钟后,附近的烟味才散干净。 桑雅宁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条缝隙。 便签纸就贴在猫眼旁,字迹不算俊美,但依稀能辨认出内容:“运货多有打扰,请谅解。” 桑雅宁愣住,翻来覆去地看,纸条上确实只有这一行字。 搬家的工人会有闲情写道歉信吗? 桑雅宁不相信,认定这是张泽吾的警告。她把纸条撕碎了揉烂了,一股脑地全部扔进下水道。 桑雅宁向张泽吾表明态度:“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很快,就收到的回信。 张泽吾用戏谑的口吻问:“礼服都收拾好了?” 光瞧着文字,耳畔就响起他令人恶心的声音。 桑雅宁把乱七八糟的衣服丢进在铁盆中,点着火,拍下浓烟滚滚的景象发给张泽吾:“满意吗。” 张泽吾没有回复。 桑雅宁却能想象出他在镜头后得意忘形的脸。 张泽吾似乎算准她不敢反抗,所以才能毫无顾虑地下达指令。 这种盲目的自信给了桑雅宁机会,她开始定制微型摄像机与基础的防身器械。 桑雅宁从未学过武术,此时此刻也不方便报课,只能跟随着视频博主僵硬地挥拳踢腿。 可仅练习三天,就累得连上厕所都要扶墙走。 第61章 桑雅宁瘫在沙发里,上网寻找什么才是最简单的自保方式。 “跑步。” 身穿健身服的女生严肃地说,“打不过就赶紧跑,只要你脚程就快,就更容易找到求救对象。” 与军体拳和跆拳道相比,跑步的确实是收益最高的手段。 桑雅宁删掉收藏夹中的武打视频,决定从第二天开始,进行为期一周的快跑训练。 小区不远处就是市民广场,跑道,滑板区,健身器材,应有尽有。 平日里大家上班的上班,买菜的买菜,诺大个场地竟是连半个人也见不着。 可桑雅宁依旧不放心,她总因对面的邻居担忧。 那人十分神秘,她观察了好几日也没有看到对方的真容,只能更加小心谨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相遇。 -7:00 -7:15 -7:20 ...... 闹钟每隔5分钟想起,最终于7:30回归安静。 桑雅宁穿上新买的速干服与跑鞋,戴好检测心率的健身手环,借助监控望一眼左右,确定外面并无旁人,才打着哈欠开门出去。 她前脚进入电梯,后脚就听见咔哒的响,一惊,飞速去按开关。 ‘快,快点。’ 桑雅宁止不住在心里催促,额间泛起细密的汗。 眼见门就要关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而拦进空荡。 桑雅宁攸地别开脸,故作无事地戴上耳机。 有人走进电梯,身旁充斥着不属于她的气息。 桑雅宁下意识挪进角落。 恰时,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扰。” 她胡乱地调高音量,摇手说没关系。 电梯在下行,红色数字由高转低。 狭窄的空间内,气流似乎凝固于此刻。 桑雅宁紧张地头也不敢抬,装模作样地跟随音乐摇晃身体。 男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很快,电梯打开。 桑雅宁逃也似地向外走,肩膀无意间撞到墙角,却连疼也没来得及喊,提步就朝外冲。 跑,不停地跑。 直到看见保安亭才放慢脚步。 桑雅宁回头看。 沉默寡言的男人并未追在她的身后。 真是万幸...... 桑雅宁抚着胸口,试图平复惊魂未定的心。方才匆匆一瞥,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记得那人的个头比粘贴在电梯里的广告牌要更高一些。 跑步时,满脑子都是隔壁的邻居。 这家伙难道是今天才住进来嘛?难怪平常看监控都瞧不见他。如果他都是七点半出门,那岂不是— “我要六点钟就起床吗!” 桑雅宁不可置信地喊,沮丧地嘟囔,“这也太为难我了吧。” 太阳缓而升起,轻薄的晨光落于树梢。 云层像是沾了橙汁的棉花糖,软软糯糯地挂在清亮的天幕上。 一圈,两圈,三圈...... 桑雅宁跟随耳机里的提示,尽力地调整呼吸,一千米跑完,汗水已经浸湿鬓边的发。 她做完基础的拉伸动作,肌肉的酸胀缓和许多。 回家先洗澡,然后做台词和表演训练。 桑雅宁边琢磨计划边往回走,步入楼道前特意往里望,并没有看见出门的住客。 一个人坐电梯,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肩膀的痛。 早已,锻炼,不仅被邻居发现,还撞伤了手臂。 她向来习惯隐忍,此时竟有些难过得想哭,拿出手机,下意识找严浩的名字。 桑雅宁想把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严浩。 可是理智疯狂劝阻,让她千万别这么做。 ‘如果违背与张泽吾的约定,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既然已经决定反抗了,忍耐一时又能怎样?’ ‘桑雅宁,你绝对不能拖累严浩。’ 叮咚— 电梯门开启。 冰冷的蓝光迎面袭来,如一盆凉水浇在她的心头。 桑雅宁吸了吸鼻子,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必须要冷静,坚持过这段时间后,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她不停地劝自己,这才勉强抑制住奔涌而上的委屈。 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桑雅宁远远地瞧见了摆在把手旁的纸袋。 袋子上贴有张红底的卡片,上面用黑体字写着:“早晨的事实属意外,望您注意身体。—1202室” 桑雅宁扭头看向隔壁。 -1202的门依旧紧闭。 她打开纸袋,里面装的是紫药水和云南膏药。 回到家,简单地洗了个澡。 桑雅宁站在镜子前,用棉签擦拭着肩头的伤口。 她皮肤白,再浅的淤青也似疤痕般明显,小心翼翼贴上膏药,忍不住朝旁边看去。 卡片就躺在化妆桌上,打印的字体找不出任何线索。 对方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 这些药是寻常的问候,还是带有目的性的试探。 桑雅宁皱眉,抬手将药盒丢进垃圾桶。 算了,她没有心情为无关紧要的人考虑,现在最重要的是吸取教训,尽量避免与对方见面。 分明是这样想的,可第二天刚出门,又听见锁芯转动的声响。 桑雅宁转头。 -1202的男人果真出现在视野中。 逃避只能徒增尴尬,此刻也不可能再躲回屋里。 桑雅宁扯高唇角,生硬地挤出问候:“你好,早安。” 第52章 他眺望星光 ◎“我们又见面了。”◎ 桑雅宁认为自己的语气没有任何问题。 男人的脊背却微微一僵,片刻才轻声说:“早安。” 不知怎么,他的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桑雅宁刚准备回想。 男人又指向自己的肩膀:“还痛吗。” 桑雅宁尴尬地推了推墨镜:“不疼了。” 男人似乎没有再接话的打算,轻嗯了声就闭口不言。 桑雅宁也保持沉默。 电梯门打开,男人正要先一步向外去。 “先生。” 桑雅宁叫住他 对方驻足,却并未回头。 桑雅宁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面包:“非常感谢你的帮忙,但还请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小巧的草莓面包浸入橙黄的光线,包装上的男孩在无拘无束地笑。 男人没有接。 桑雅宁将面包塞进对方的口袋,不知是否为错觉,指节相触的瞬间,似乎感到了细微的颤抖。 桑雅宁一怔,忍不住看向他:“?” 男人抬手压低了帽檐,一句话没说就提步离开。 对方越走越远。 桑雅宁依旧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有风来,树影随之摇晃。 眼前人的身形逐渐与记忆中重合,如此相似,又如此陌生。 是因为思念在作祟吗。 她怎么能将只见过两面的人,轻易地看成严浩呢? 桑雅宁深呼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跑步计划进行的两天后,隐形摄像机被送货上门。 她按照说明书的指示进行安装,将其当做装饰挂在挎包的链绳上。 跑步,做瑜伽,练习台词。 桑雅宁恨不得把所有的空闲排得满满当当,如果只有劳累才能缓解想念,她愿意长久地陷于疲惫中。 自从从泽海的电影节回来,李苹就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 严浩收到她的叮嘱,也并未发来问候的信息。 桑雅宁看到最多的人,反倒是1202的邻居。 男人大概是七点半出门,半个小时后,又拎着菜出现在监控里。 他的作息十分规律,像是提前预定好的程序,到什么点就做什么事,根本不会有任何拖延。 可就这样一个严肃的家伙,能是张泽吾派来的眼线吗? 桑雅宁趴在桌边,愈想愈烦闷,视线又忍不住看向桌边的花瓶。 今日的阳光太过火辣,严浩送的紫罗兰早已枯萎。 她缓而起身,想要再去买一束花,给这枯燥的生活添些色彩。 刚到小区楼下,就碰到买菜回来的男人。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但凡出门就总会遇见他。 桑雅宁没有和对方打招呼的想法,悻悻然侧身躲避。 男人被口罩蒙住的声音并不清晰:“等一等。” 桑雅宁皱眉:“你有什么事?” 男人递来一盒新鲜的草莓:“面包的还礼。” 桑雅宁被逗笑了:“咱们的关系没那么亲近吧。” 男人别开脸,依旧将袋子朝前递。 桑雅宁:“我不需要。” 男人:“我也不喜欢受人照顾。” 桑雅宁一愣。 男人把口袋放在她的脚边:“你要去晨练吗。” 桑雅宁想说不客气,话到唇边却张不开口:“......嗯。” 男人说一句“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桑雅宁垂眼看。 第62章 沾着水渍的草莓红艳又圆润,像是一颗颗藏在木匣中的宝石。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桑雅宁弯腰拎起口袋,看着包装高档的水果,一时狠不下心将其扔掉。 只能带走,送到花店里。 “呐。” 桑雅宁将草莓递给卖花的老板,“请你吃。” 老板见状就笑:“可以呀,给你打个八八折。”拆开包装尝了颗,咂舌,“嚯这可真甜,追求者送你的?” “哪有什么追求者。” 桑雅宁摆弄着郁金香的花叶,“隔壁邻居给的。” “他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们才认识两周。” “或许是一见钟情呢。” 在写作业的小孩抬起头,满脸憧憬地说,“姐姐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桑雅宁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懂得真多。” 小孩笑嘻嘻,低头写四年级的作业。 桑雅宁拿起颗草莓,轻轻咬了口,点头:“嗯,确实甜。” 老板用紫色丝带裹住雪纺纸,垂眼修剪郁金香的花叶:“朋友都说我眼毒,一看一个准。听我说,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桑雅宁擦掉指尖的水渍:“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老板惊讶地挑眉。 桑雅宁随手拿起花束,将纸团扔进垃圾桶:“走啦,钱回头转你。” 推开门,风吹动银铃发出叮铃铃的响。 桑雅宁将花放在副驾驶座,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她不想回到空荡的家里,更难以忍受独处一室的孤单,与其自己呆着胡乱琢磨,倒不如在外面吹吹冷风。 娱乐圈中的人才们总是花样百出,新闻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名字,所做的事情却极为相似。 艳压、占c位、分享生活,宣传新作品。 姜恩惠在微博中提到了《长夜歌》,三十万的评论里全在期待江月回归。 桑雅宁拍一张郁金香的照片,夸赞今日的阳光好得不得了,半小时后,只收到两三万的点赞。 她自己给自己评论:“好天气配花店,牛奶搭咖啡。” 消息弹入评论区,很快就被顶到最上面。 桑果们捧着她哄着她,夸她是热爱生活的好宝贝,让她不要听外面的评论,因为— “桑果会永远支持桑雅宁!” 桑雅宁认真地读着粉丝的评论,眼眶愈发酸涩,指尖仍是飞快地敲点屏幕。 “哈哈哈,谢谢大家。” “你们也要出门晒太阳。” “明天要考试嘛,祝你获得好成绩!。” 桑雅宁一条一条地认真地回复着桑果的留言,最后再以活力满满的表情收尾。 哪怕受到再多委屈,她也希望爱自己的人能够幸福快乐。 咚咚— 这时,有人扣响车窗。 桑雅宁伸手拿墨镜:“稍等,马上挪走。” 并未听见回应,敲击声却归于平歇。 桑雅宁以为是自己占了其他车道,摇开窗户想要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 ‘注意’二字尚未出口,礼貌的笑容已经僵在唇角。 桑雅宁用食指压住眼镜腿,视线顺着镜框的边沿向外瞧:“你怎么在这?” 1202室的男人站在车边,他依旧穿着黑皮衣与牛仔长裤,胸口的起伏略显急促。 “路过。” 男人言简意赅地说。 桑雅宁皱眉:“你干嘛敲我窗户?” 男人抬手,拳头抵在鼻尖:“你压到我的车了。” 桑雅宁顺势转头看,眼睛越瞪越圆。 前方,倒着辆粉红色的带有兔耳朵的小电驴,淡蓝的箩筐歪斜,车屁股后面还黏着‘下班万岁’的贴纸。。 桑雅宁不可置信地望向男人:“这是你的车?” 男人:“嗯。” 桑雅宁:“你的品味很独特。” 男人:“过奖。” 桑雅宁点开支付宝:“我看也没必要去保险公司了,直接给你转账行不行。” 男人:“我可以答应和解,但是有一个条件。” 桑雅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你要送我回去。” 僵持中,此处的纷争引来看客们的注意,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集。 桑雅宁连忙捂住脸,透过指缝说话:“我昨天才拿到驾照,车开得特别特别烂。”没等对方回答,极快地关上窗户,“你去打车吧,费用我来付。” 说完,她急匆匆地踩油门。 可这车像被封印似地,偏就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桑雅宁又慌又乱,眼见人群像蚂蚁似地围上来,右脚更加用力地往下踏。 咚咚— 再次,传来敲击玻璃的响。 她猝然抬头,直愣愣地撞进一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眸子里:“严......” 思念就要宣泄而出,理智却攸地封住口舌。 桑雅宁咬唇,不肯念出最后一个字。 男人的视线偏向左侧。 桑雅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间露出了然之色。 滴! 突然响起的车笛驱散来此窥探的人群,看客如受惊的鸟兽般四处逃窜。 桑雅宁松开手刹,握紧方*向盘,车子摇摇晃晃地驶出闹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人群中传来议论,有眼尖者开始怀疑宝马车主的身份。 “刚才那位是明星吧?” “不清楚,瞅着挺眼熟。” “我记得她以前还蛮火的,现在怎么没声息了?” 看客边嘀咕边掏手机,“这娱乐圈啊,可真是一天一个样。” 还没等找准位置,从后袭来的手掌就挡住镜头。 对方一愣,不由得抬起头。 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冷漠地看向他,眼神满怀戒备与警告:“不许拍照。” 对方悻悻然将手机揣回口袋,嘴里还在嘟囔:“搞什么呀,我还不乐意拍呢。” 男人横一眼他。 他连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风拂过窗台,车内传来飒飒的响。 桑雅宁趴在方向盘上,怔怔地看向远处的红灯。 她不停地,不停地回想,用尽全力地寻找着严浩与男人之间的相同点。 身高,背影,还是都喜欢戴鸭舌帽? 严浩有着生人勿进的气质,言语间的态度平淡又冷静。1202室的男人却异常随和,像是路边随时可见的过客。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严浩此时正在近乡村休养,根本不可能跑来南城,更别提和她成为邻居了。 桑雅宁愈发想不通,眉心快挤出个川字。 大抵是前方发生了事故,原本通畅的道路逐渐拥堵。 回到家时,暮光已经攀附高墙。 她好不容易将车停入地库,拎起沾着水的郁金香花,缓步朝电梯间走去。 电梯从负一层升至一层,透明的玻璃门再度打开。 桑雅宁尚未来及躲避。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已经落于耳畔:“真巧。” 桑雅宁恍然抬眸。 男人的眼里似有笑意:“我们又见面了。” 第53章 他眺望星光 ◎“雅宁,叫我的名字。”◎ 一次两次的相遇确实能称之为巧合,可是如果到哪都能见到他...... 桑雅宁深呼吸,额角依旧突突地狂跳,忍了忍,攸地摘下墨镜:“您贵姓?” 男人一怔,转脸避开她的视线:“姓何。” “好的,何先生。” 桑雅宁笑眯眯地说,“我可以请教你两个问题嘛” 男人:“嗯。” 桑雅宁竖起食指:“首先,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男人略显慌张地回答:“我们只是碰巧遇见。” “那么......” 桑雅宁沉吟着,“何先生,你喜欢我吗。” 话落,是瞬间的安静。 男人藏入阴影中的眼里似有羞涩,站姿显得紧张而急促。 他的喉结滚了滚,许久才点头:“嗯。” 桑雅宁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错误的关系就要及时结束,她向来这么认为,也就这么做了。 “真遗憾,我对私生饭没兴趣。” 桑雅宁撩拨着耳边的发,斜眸切一眼他,“而且我最讨厌不务正业的家伙。” 男人愣在原地。 桑雅宁摊手:“我知道做八卦记者的报酬很高,但你大可试一试,看看能否刊登出与我相关的消息。” 桑雅宁说的都是实话。 泽海控制了大多数的媒体,而张泽吾绝不允许自己的猎物受旁人沾染。 现在谁敢招惹她,就等于向张泽吾宣战。 被张泽吾纠缠这么些年,她也应该试着用对方的恶名保护自己。 桑雅宁如此想,昂首观察男人的反应。 对方着急地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没有—” 第63章 “没有?” 桑雅宁上前逼近一步,“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男人不由得朝后退,宽阔的肩膀撞到墙上,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电梯门关闭,红色数字开始上升。 狭窄又闭塞的空间内,似乎能听见心跳共鸣的响。 桑雅宁冷声说:“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再跟着我。” 男人沉默,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桑雅宁晃了晃手机:“如果再被我发现,我们只有在警局见面了。” 叮咚—12层到了。 桑雅宁慢悠悠地戴回墨镜,整理好包带,信步跨出电梯。 男人低着头,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 “何先生。” 桑雅宁莞尔,“祝你拥有愉快的一天。” 话已经说到极致,对方就算再痴傻,应该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之后几天,桑雅宁没有再碰见过1202室的男人,幽长的走廊再度恢复安静。 可《长夜歌》的演员群里却热闹非凡,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不断地弹入屏幕。 詹俊生拍摄的短剧意外大爆,群里的各位都在有意无意地恭维他,说他红气养人,顺带给电影带来许多的热度。 “小詹什么请吃饭?” 编剧打趣地问。 詹俊生发来个傻笑的表情,说要看前辈们的安排:“张导是我的贵人,我一切都听他的。” 姜恩惠@詹俊生:“几日不见,嘴又变甜了。” 詹俊生:“多亏恩惠姐调教得好!” 大家又开始起哄,推着搡着让他发红包。 这时,有人提到桑雅宁的名字:“雅宁姐快讲两句,詹俊生最听你的话。” 手机在疯狂地震动,嗡嗡的响如蚊鸣般烦扰不止。 空荡的咖啡厅里,反复播放着绵柔的音乐。 桑雅宁端起装满橙汁的瓷杯,却是一口也没喝:“有事说事,不要浪费时间。” 张泽吾瞥向她的手机:“看样子,你最近很忙嘛。” 桑雅宁扬唇,皮笑肉不笑:“我自然不比张先生清闲。” 清晨,张泽吾的红色跑车突兀地停在小区里。 桑雅宁刚睁眼就接到他的电话。 张泽吾不咸不淡地命令:“下楼。” 桑雅宁:“我今天很难受,你能不能改日再来?” 张泽吾:“十分钟,不要让我久等。” 桑雅宁听见外面传来的喧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透过缝隙向外看。 张泽吾就靠在车边抽烟,全然不顾来往住户们的围观。 “把车开走......” “嗯?” 桑雅宁咬牙道:“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去。” 张泽吾:“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桑雅宁隐忍着阖眸:“......我会在规定时间之内来见你。”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这样。 张泽吾对她的反抗不以为意,慵懒地问:“桑雅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讨我欢心?” 桑雅宁攥紧包带,试图将隐形摄像机对准张泽吾:“如果我永远不会呢。” 张泽吾抬手,将沾着奶油的指尖抵于她的唇边。 桑雅宁下意识向后躲。 张泽吾硬是将手指揣入她的口中,凤眸眯起:“含着,不许松。” 厚重的甜压不住痛,强烈的羞耻感令她感到窒息。 桑雅宁使劲地挣扎,泪水溢出泛红的眼眶。 张泽吾不停地搅弄她的口腔,拇指用力压住她的舌根,缓慢地说着:“我今天难得心情好,所以别让我生气。” 桑雅宁瞪着他。 张泽吾笑:“多美啊,只有我能看见你这副诱人的模样。雅宁,叫我的名字。” 张泽吾在欣赏她的痛苦,仿佛只要她受难,他就会得到满足。 桑雅宁张了张口,无法发出声音:“......” 张泽吾稍稍放松力气。 桑雅宁:“王,王八蛋。” 张泽吾皱眉。 桑雅宁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恰时,舌尖尝到血腥味。 桑雅宁恨不得撕烂他。 张泽吾的表情却出奇地平静,手指猛然向下按! 桑雅宁一颤,不得不松开唇齿:“咳,咳咳。” 张泽吾扯过湿巾,擦拭着溢出的血:“《长夜歌》将在周五开发布会,你提前做准备,不要让我失望。”停顿,看向覆在案边的她,“最近还和严浩联系吗。” 桑雅宁几乎要将肺咳出来,才勉强能重新呼吸:“......没有。” “嗯,真乖。” 张泽吾笑,淌血的指尖挑起她的下颚,“想要什么奖励?” 桑雅宁压抑着无法表露的愤怒,哑声说:“我什么都不要。” 张泽吾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捏着桑雅宁的脸,笑,“反正你也没办法拒绝,不是吗。” 桑雅宁根本不想回答。 张泽吾已经起身:“剧组今天就会发通知,我还有其他事,你自己回去。” 桑雅宁喘息着,胡乱地擦拭脸颊的痕迹。 张泽吾依旧没有离开,只侧目看向她:“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桑雅宁咬牙,暗自攥紧了拳头:“张先生,再见。” 期盼已久的脚步声终于响起,玻璃门打开又再度关闭。 桑雅宁站在镜子前,反复抚弄着唇边的红晕,却是越擦越明显。 “哈,该死的变态!” 她低下头,咒骂着张泽吾。 嗡嗡— 手机又在此刻发出震动。 桑雅宁撩起被冷水打湿的长发,无力地靠在盥洗台前。 只要吞咽吐沫,喉间就能感到尖锐的疼。 她点开微信,看见了一连串的消息。 赵明星@她,让她帮忙问詹俊生要红包。 她始终没有回复,却是严浩替她解围:“桑小姐在忙,不方便看手机。” 大家闹哄哄地表示理解,又催促严浩点评詹俊生的演技。 严浩:“尚可。” 向来在群里活跃的詹俊生,意外地没有做出回复。 三分钟前,张利民通知了电影发布会的时间及地点。他@全体成员,大家也就一一地表示收到。 姜恩惠发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 詹俊生表示ok。 严浩的回复依旧一板一眼:“好的。” 桑雅宁想要跟在他的后面表态,悬起的指尖却始终无法降落。 最后,她只能引用张利民的信息:“一定准时报到:)” 张泽吾的出现击碎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桑雅宁不得不抽出精力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发布会。 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李苹,却在开车回去的途中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这次发布会的服装由泽海安排,我稍后把供选方案发给你。” 李苹的语气未起波澜,就像是确定午餐的内容一般轻松,“你尽快做决定,五点前给我答复。” 指示灯忽而跳跃,前方的数字由绿转红。 桑雅宁猛地踩刹车,轮胎蹭过地面发出蹭的声响:“非要这样着急吗?” 李苹:“这是公司的要求。” 桑雅宁没有回答。 李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烦躁:“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其余的都不用考虑。我等你到五点,就这样。” 李苹顾自挂了电话。 红灯变绿,身后传来催促的鸣笛。 桑雅宁死死地攥住方向盘,指尖仍在颤抖。 今天的一切全部糟糕透顶,仿佛所有事都在和她作对。 桑雅宁谨慎地开着车,余光不自觉地瞥向旁侧。 说来也奇怪,她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每次回头,都觉察不了任何的异常。 桑雅宁始终不能安心,驱车在附近兜转了两三圈,直到那种奇怪的感觉彻底消失,才转而返回家中。 积攒许久的疲惫拖住双腿,她低着头,缓慢地走出电梯。 所幸,没有遇见1202室的男人。 桑雅宁像被设定好的机器,面无表情地输入着密码。 滴,滴滴滴,咔哒— 她握住门把,正要提步进屋,足尖却忽而踢到了什么,一怔,恍然间垂眸去看。 走廊里的光线依旧冰冷,星点的红比烈焰更耀眼。 桑雅宁弯腰,捡起摆在门边的玻璃瓶。 那瓶子里装着的,是一颗又一颗的草莓糖。 第54章 他眺望星光 ◎“嗯,我知道。”◎ 谁把糖放在这儿了? 桑雅宁下意识朝1202室看去,可棕红的大门紧锁,瞧不出什么动静。 她盯着眼前装满糖果的玻璃瓶,想了想,依旧将其摆在原处。 隔日,再开门时。 玄关外已经干干净净,身穿制服的阿姨正用扫帚清理走廊。 桑雅宁瞥向摆在她脚旁的簸箕,看见未曾开封的糖果,不禁微微蹙起眉头。 第64章 塑料细条摩擦地面发出簌簌的响,年迈的女人伸手去按电梯。 “那个,等一下。” 桑雅宁轻声喊,话出口时却怔住。 保洁:“什么事?” 桑雅宁扣弄着指甲,试探地瞄向装垃圾的小桶:“我昨天把糖忘在门外了。” 保洁看一眼她,又瞟一眼脚边,弯腰,捡起包装精致的玻璃瓶:“是这个吗。” 桑雅宁门缝中探出手:“对,就是这个。” 女人去其他的楼层打扫了,桑雅宁把透明的瓶子摆在窗台。 阳光穿过粉红的糖果,在墙边留下一朵又一朵通透的花,风吹起帘纱,它们随及轻轻摇晃。 即使桑雅宁再不愿意承认,这小小的糖确实是她近日来唯一的幸运。 桑雅宁懒得看李苹带来服装的方案,索性让对方做决定:“反正都是为了讨好张泽吾,你看着办就行。” 李苹没有过多回复,只说周日下午三点来公寓接她:“这是发言稿和发布会的材料,届时按照文本的内容讲就好。” 桑雅宁:“看来我是不能发表自己的观点了。” 李苹:“我知道你的压力大,但这毕竟是工作。” 桑雅宁:“知道就赶紧走,明天,不,周日前都不要打扰我。” 李苹似乎还想讲些什么。 桑雅宁已经起身开门:“我还有事,恕不远送了。” 李苹的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眉梢压低,嘴唇紧抿,仿佛受到极致的侮辱。 桑雅宁冷漠地看向她。 李苹垂眼:“雅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向你保证,那些事绝不是真的。” 桑雅宁笑了:“难道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吗?” 李苹搭在膝头的手紧攥成拳。 “李苹。” 桑雅宁说,“我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李苹似乎要哭了,红晕逐渐攀上眉眼。她深呼吸,坚定不移地说:“再等等,我一定会给你解释。” 桑雅宁没有理会她。 李苹胡乱地擦拭眼角,刚行至门前,又回头:“雅宁,我绝对没有背叛你。” 大门关闭。 属于李苹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桑雅宁瘫坐在沙发里,怔怔地看向天花板,莫名得,她想起了严浩的话。 “《长夜歌》上映后,你的声名定会提高许多,届时,你就有能力开设个人工作室了。” 脱离公司,创建属于自己的一切。 桑雅宁,你难道不渴望这样的未来吗? 李苹送来厚厚两叠的文件中,全是发布会的流程与台本。 桑雅宁翻开第一页,红笔划出的标注立刻弹入眼中。李苹似乎特别害怕她出错,而将每个细节补充得十分完善。 “在倒数第二个发言,别着急,等主持人提醒。” “被问及朝遥的关系时需谨慎回答,媒体肯定会捕风捉影,编造花边新闻。” ...... 桑雅宁一页一页认真地仔细地读,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感受了到李苹的关心。 桑雅宁紧紧攥住页脚,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决定。 人是太复杂的生物,她根本猜不出李苹真正的想法。 电影发布会当日,各家媒体纷纷前往观影大厅。 化妆室只有桑雅宁在用,造型师沉默着整理发棒与饰品。 桑雅宁瞥向挂在旁侧的衣裙,问:“这是张先生的意见?” 这是一套设计简单的西装短裙,通体雅白的裙身却以不规则的黑色做边沿,像是肮脏的泥污在侵染少女的纯洁。 李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服装团队讨论出的结果。” 桑雅宁嗤鼻。 李苹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僵持中,有人推开门。 桑雅宁头也没抬:“出去。” 话落,没有得到回应。 桑雅宁皱眉:“怎么回事,非工作人员也能进化妆间吗。” 造型师提着工具箱,弱弱开口,“严老师,二位慢聊。” 严浩? 桑雅宁一怔,匆忙垂眼,不敢去看镜子里的影像。 耳畔已经响起熟悉的声音:“好,辛苦。” 心跳忽而加快,眼眶却越来越酸涩。 桑雅宁拼命攥紧衣角,才勉强忍住奔向他的冲动,哑声问:“你来做什么。” 严浩:“发布会的流程稍有更改,你需要知道具体的细节。” 李苹一愣:“流程改了吗。” 严浩平静地说:“嗯,才得到的通知。” 李苹明显在怀疑,垂眼拿出手机,似乎要确认消息的真假。 桑雅宁:“我和严老师有事情商量,李苹,你先出去。” 李苹:“等等,我还是要—” “发布会对电影的宣发极为重要。” 桑雅宁抬眸看向李苹,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如果因为我们的大意失误,谁又会承担损失?” 李苹脸色一白,抿了抿唇,终于向外走:“我在门口等你。” 咔哒— 锁芯相扣发出清脆的响,屋内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桑雅宁试图扯高唇角,笑容却格外僵硬:“以后这种小事让何立说就好,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严浩轻声问:“不想见到我?” 桑雅宁慌乱地解释:“当然不是,我分明—”咬唇,负气道,“对呀,我就是不想见你,你赶紧走,别待在这儿。”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寂静如潮水逐渐淹没她的口鼻。 严浩离开了吗? 桑雅宁慌张地想,掌心泛起粘腻的汗。她渴望获得他的讯息,却胆怯地无法回头去看。 隐约得,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 桑雅宁一怔,清晰的脚步声愈发令她心慌。 严浩要离开了。 她期待已久的重逢就要沦为泡影,怎么办,该如何让他留下来? 混乱的思绪不断碰撞,激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桑雅宁再无法忍耐,转身,想要呼唤他的名字— 转椅挪动的瞬间,字节散于唇齿。 桑雅宁出神地看着他,说不出任何的话。 空荡的房间里,严浩半跪在她的面前,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怀温柔。 桑雅宁别扭地移开视线:“......你怎么还不走。” 严浩抚上她的脸颊:“我以为你想让我留下来。” 桑雅宁不由自主地贴近严浩的掌心,嘟囔:“谁让你乱猜我的心思了。” 严浩没有回答。 思念许久的体温就在身旁,桑雅宁任由理智拼命催促,也依旧舍不得放手。 终于,是严浩轻声问:“出了什么事吗。” 桑雅宁愣住,耳畔再度响起张泽吾的警告。 恍惚间,严浩正要抚向她泛红的眼角:“你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不,不能这样。 李苹此刻就在门外监听,如果她将所见的一切告知张泽吾,先前的忍耐就将全部白费。 那么电影怎么办? 大家的心血怎么办? 她怎么能贪图一时的安心,就把严浩推入火坑之中? “我很好。” 桑雅宁猛地拍掉严浩的手,“文件呢,我们现在开始谈工作吧。” 严浩怔住:“......桑雅宁?” 桑雅宁低下头,痛苦地无可奈何地喊:“你听不懂吗,赶紧把台本给我!” 话刚出口,心脏忽而一疼。 桑雅宁死死攥住矮凳,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抬头,泪水却浸湿眼眶,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做了一件极坏的事情,她伤害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那个人分明对她最好,她却无法予以相同的回报。 “严浩。” 桑雅宁开口,声音低若蚊语,“你快走吧。” 严浩握住她颤抖的手指:“嗯。” 桑雅宁哽咽着:“以后,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话落,清冽的苔藓气息拂面而来。 桑雅宁来不及挣扎。 严浩已经将她瘦弱的身体抱入怀中:“好,我知道。” 意识像是被泡在温水里,桑雅宁仿佛成为一尾鱼,透过玻璃缸看向紧紧相拥的男女。 严浩在想些什么呢?又是怀以怎样的心情留在她身边呢? 桑雅宁感到不解,却始终无法询问。 她试图抛弃所有的顾虑,就做一尾鱼,安静地安心地游动在名为他的池水里。 无法辨别时间的流逝,最后是敲门声打破沉寂。 严浩起身告别。 桑雅宁再次看向化妆镜,用粉饼拭去眼角的红,指尖抹开唇膏,将蝴蝶的银饰戴在耳边。 咚咚— 有人敲门。 桑雅宁整理好西装裙的领口,提步,朝灯光汇集处走去。 高台上,姜恩惠与詹俊生已经等在那里。 桑雅宁抬眸,撞上了严浩望来的视线。 第65章 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默契地同时别开脸。 严浩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 桑雅宁在观众席中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张泽吾。 张泽吾扬唇,笑容中满是戏弄与调侃。他泰然地处在最光线的位置,像是示意所有权似地,只专注地赤裸地看向她。 恶心,好恶心。 桑雅宁下意识攥紧话筒,仍无法维持表情的平静。 桑雅宁想,她应该尽快上台,可僵硬的双腿始终不听使唤。 人们似乎觉察到她的失态,观众席间的骚动越发明显。 “桑小姐,桑小姐!” 似乎有谁在喊她,耳畔的轰鸣却遮住所有声响。 忽地,指尖触及到柔软。 桑雅宁一惊,抬眸竟望见严浩的眼睛:“......” ‘别害怕,跟着我就好。’ 严浩牵起她的手,领她步入舞台:“发布会即将开始,桑小姐,大家都在等你。” 桑雅宁慌乱地迫切地挣扎。 严浩的力气却大得出奇,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糟糕,一切都完蛋了。 桑雅宁下意识望向观众席。 她瞧见了张泽吾瞬间冷掉的眼神。 第55章 他眺望星光 ◎“我希望他们可以获得幸福。”◎ 严浩轻轻执起桑雅宁的手,绅士般地将她带入舞台。 姜恩惠的唇角僵住,依旧得体地微笑。 詹俊生看向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半晌,才开玩笑似地挤出一句:“这就是兄妹情深啊,兄妹情深。” 笑声随即而起,紧张的氛围瞬间缓和许多。 主持人接过詹俊生的话,附和着说明《长夜歌》的人物关系。 一片嘈杂中,桑雅宁不再看张泽吾的眼睛。 她尽可能忽视那冰冷粘腻的视线,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温暖上。 严浩的存在给予桑雅宁无法言喻的慰藉,她既因此紧张恐惧,又掩不住满心欢喜。 恍然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而不可见了。 心脏的鼓动却愈发明显,桑雅宁接过严浩递来的话筒,垂眼说:“兄长你看呀,周文他又欺负我。” 开口,是独属于诸葛遥的娇嗔。 桑雅宁试图用只言片语向观众说明,方才与严浩亲昵的举动仅仅是宣传需要。 严浩会意,斜眸瞥向詹俊生:“周将军,还不给朕一个解释。” 詹俊生握住话筒的手一个劲儿颤,可怜巴巴地看着姜恩惠:“公主,救我。” 姜恩惠沉下脸,就要做出拔剑的姿势。 主持人立马阻拦:“公主冷静,法治社会不能见血。” 这么一打岔,遮住可能发生的误会。 姜恩惠掩唇笑出声来。 詹俊生则一个劲抱拳做礼,说感谢主持人的救命之恩。 桑雅宁趁机解释失态的原因:“在后场呆得太久有些不习惯,刚才真是太感谢严老师了。” “那么雅宁,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主持人莞尔道。 桑雅宁看向席间乌泱泱的观众,掌心泛起细腻的汗:“大家好,我是新人演员桑雅宁,在《长夜歌》中饰演诸葛遥。”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下一位。 演员们挨个介绍着自己的角色以及对应的主线。 在纷乱又复杂的环境中,桑雅宁始终能感受到张泽吾的视线。 那目光阴冷无比,仿佛在随时监视者她的一举一动。 桑雅宁拂开严浩的手,刻意转身与姜恩惠交谈,腕部残留着的属于严浩的体温,照旧如护身符般庇佑着她。 媒体互动环节,果真有人问起朝遥的关系。 桑雅宁按照事先准备的台词回答:“两人是普通的表兄妹,没有任何的感情纠纷。” 对方又询问严浩:“那严老师是怎样认为的呢。” 人们默契地不再说话,安静地待严浩开口。 桑雅宁正要拧开矿泉水。 恰时,听见严浩说:“遥对朝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最后因为政治观念不同分开,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 桑雅宁愣住。 记者:“假设在平行世界,您希望朝与遥能有怎么样的结局呢。” 桑雅宁攥住水杯,暗自祈祷严浩能够拒绝这个问题。 可严浩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希望他们可以获得幸福。” 话落,周遭哗然。 张泽吾嗤笑着推开旁边人的阻拦,愤然地起身离开。 最中间的位置瞬间空出来,主持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咔嚓,咔嚓! 闪光灯接连响起,媒体们似乎准备以严浩的言论大做文章。 桑雅宁望向面前的耀眼灯光,本能地抓起话筒,想要解释自己与严浩的关系。 刚欲启唇,指尖却被勾住。 桑雅宁猝然抬眸,正巧撞入严浩的视线。 严浩摇了摇头,似乎示意她无需开口。 “严老师。” 主持人的语气不再友好,“如果诸葛朝选择诸葛遥,那么江月公主该怎么办呢?” 姜恩惠蹙眉以示困惑。 严浩拿起话筒,对在座的各位说:“《长夜歌》的母题是和平,我认为在和平年代,每个人都应该拥有幸福的权利。” “既然‘与心悦之人终成眷属’是角色的夙愿,那么演艺创作者更要尊重剧本和人物。” 渐渐得,大家都不再言语。 闪光灯归于平息,键盘的敲击声也听不见了。 桑雅宁看向主持人,轻声说:“可能大家还不清楚,江月与诸葛遥都是成熟而颇具魅力的女性。我觉得即使抛开爱情,她们也依旧能过上美满的生活。” 对方的脸色由白转红,片刻才悻悻然带过话题:“下面请各位观看先导影片。” 舞台暗下来,记者们收掉耳麦与摄像机,抬眸看向面前的屏幕。 小号与琵琶的协奏曲响起,曦暮两国的爱恨纠葛展于大众的面前。 姜恩惠碰了碰桑雅宁的肩膀,小声说:“他气得可不轻啊。” 桑雅宁:“谁?” 姜恩惠将脸转向暗处,缓慢地做口型:‘张、泽、吾。’ 桑雅宁假笑:“你观察得真仔细。” 姜恩惠:“你这回肯定要吃苦头咯。” 桑雅宁斜一记眼刃:“你就这么想看我倒霉?” 姜恩惠理所应当地耸肩:“应该没有人希望情敌能过得好吧。” 情,情敌? 桑雅宁险些被呛到,红晕逐渐攀附耳尖。 姜恩惠上下打量着她,笑了:“还没坦白呐,看来我还有机会。” 桑雅宁像被抓住尾巴的猫,一字一顿地咬牙说,“想都别想。” 姜恩惠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 灯光却率先亮起,提示发布会仍在继续进行。 主持人在询问诸位的观点,专业影评人起身发表评论。 回答,介绍,之后的进展皆与台本相符。 桑雅宁尽可能地避免与严浩接触,像台本所述的那样扮做一只听话的傀儡。 不知过去多久,发布会终于宣告结束。 导演与演员们并肩而站,于‘祝福电影大卖’的横幅前拍照留影。 桑雅宁隐约能嗅见熟悉的苔藓气息,余光稍朝左偏,却瞧见严浩的手与姜恩惠紧密相依。 她心里一沉,笑容顿时僵在唇角。 “诸位老师们,看镜头!” 这时,佩戴工作牌的摄影师向前招手,“《长夜歌》怎么样!” “必定大卖!” 詹俊生率先放声喊,大家继而出言附和。 桑雅宁还来不及微笑,就听见快门闪烁的咔嚓声。 再一次与严浩单独相处,是在会客厅的后台。 他们都在等待自己的经纪人,气氛在沉默中变得尴尬。 “你要回北镇了吗。” 桑雅宁试探地问。 何立拎着公文包匆匆赶来,刚听到这句话就要回答:“没,我们—” “是的,我们回北镇。” 严浩截住何立的话,“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何立挠了挠脑袋,也附和着点头:“啊对,一切都按哥说的做。” 李苹在敲门:“桑雅宁,我们该走了。” 桑雅宁只能拿起挎包,轻声说:“那改日再见。” 严浩:“嗯,改日再见。” 从今天起,严浩将回到北镇,她注定会与他相隔数千里。 张泽吾的威胁依旧存在,她只能克制着思念,强迫自己不要和严浩联系。。 可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桑雅宁回忆起张泽吾阴狠的目光,心底忍不住发颤,不安与恐慌占据所有的思绪。 发布会当晚,《长夜歌》的相关词条攀上热搜。 #长夜歌发布会# #严浩复出# #严浩桑雅宁# ....... 各家粉丝们恨不得逐帧逐帧地看,分析哪家的姐姐状态最好。 第66章 姜饼与桑果吵成一团,非要给桑雅宁与姜恩惠分出个高低。 混乱中,有营销号提及严浩的名字:“桑雅宁与严浩或成情侣,发布会上亲密无间!” 文字下方配有九张图片:严浩搀扶桑雅宁上台,桑雅宁接过严浩的话筒,桑雅宁与严浩对视...... 李苹将搜集的信息告知桑雅宁:“外面传得是风风雨雨,张泽吾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们全部在胡说。” 桑雅宁啪地关掉电脑,“捕风捉影也要有个限度!” 李苹:“现在要怎么办。” 桑雅宁:“发澄清,立刻就发,我非要堵住那些人的嘴。” 李苹没有说话。 桑雅宁却能明白她的意思:“怎么,难道这次又要让我保持沉默?” 李苹:“公司要考虑泽海的意见,所以只能......” “那我呢!” 桑雅宁崩溃地喊,“你作为我的经纪人,为什么不能优先为我考虑!” 李苹:“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只要忍过这段时间,以后就能—” 桑雅宁:“以后,以后,永远都是以后。” 桑雅宁低下头:“李苹,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会背叛吗。” 李苹愣住,说不出任何的话。 桑雅宁:“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雅宁......” “听不懂吗,我叫你走!” 话落,没有听见回应。 李苹将摆在桌面的文件一页一页地收回包中。 桑雅宁深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颤抖。 李苹最后看一眼她,起身,关门离开。 诺大的房间再度沦为寂静,甚至连风声都宛若鬼魅哀嚎。 桑雅宁不敢看新闻,不敢去看那些侮辱严浩的文字。 最该受惩罚的家伙安居高位,善良的人们却要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 凭什么? 这根本没有道理。 严浩在圈内的口*碑向来十分优秀,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传出任何的绯闻。 是因为张泽吾吗? 是因为他对朝遥关系的回答惹怒了张泽吾,才会受到如此多的非议吗。 所以...... 桑雅宁死死咬住唇,任由血的腥甜占据口腔:“我是连累了他。” 这时,电脑响起提示音,是微博推送了新的内容。 桑雅宁仅瞥去一眼,滔天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青年形象大使张泽吾,将出席西京博览会。” 评论区里全是赞扬的声音,人们似乎在歌颂着张泽吾的伟大。 再也无法忍受,恨不得立刻将他拽入地狱。 桑雅宁将sd卡插入电脑,即使丑态会进入大众的视线,她依旧想公布那日遭到张泽吾侮辱的录像— 咚咚。 偏不巧,有人敲门。 桑雅宁并未理会,可那声响依旧在无休无止地纠缠。 “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夺步走向玄关,“都说了,别来惹我!” 猛地打开门,视线却僵在原处。 桑雅宁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紧攥的拳头缓而松开:“你,有什么事吗。 第56章 他眺望星光 ◎“亏他能想出这么烂的搭讪手段。”◎ 防盗链依旧拴在墙边,桑雅宁透过细微的门缝,看见了1202室的男人。 门打开的瞬间,他分明刻意压低帽檐,却并未回应桑雅宁的话。 窗台外,隐约听见夏蝉的聒噪。 桑雅宁不经意瞥见男人颈边的汗,又打量起他穿着的那身厚重长袄。 今天的气温是22°,男人仍像苦行僧似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桑雅宁其实很想问问他热不热,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一秒,两秒,三秒...... 桑雅宁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男人带着皮套的手磨搓耳后,一动未动地处在原地,却始终没有言语。 “所以,你是来罚站的?” 桑雅宁问。 男人摇了摇头。 桑雅宁将唇角扯成一字:“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直接回去了。” 男人似乎有些慌张,垂在身侧的小臂稍稍向前探。 桑雅宁做势要关门。 男人忙伸手挡住。 桑雅宁看向那挤入缝隙的手指,笑眯眯地问:“何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指了指喉咙,拿出手机开始打字,没过多久,把屏幕朝向她:“我最近咽炎犯了,没有办法说话。” 桑雅宁:“然后呢。” 男人又低头哒哒哒地敲键盘:“我本无意打扰,只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桑雅宁歪头看着他打字的认真模样,渐渐地也就不那么生气了,故意逗他:“哪怕被送到警局也要向我求助?” 话落,打字的声音停止。 男人单手握住手机,打出一段内容又删掉,重复两次后,耳垂却越涨越红。 桑雅宁忍了又忍,依旧是笑出声来:“行啦,我在和你开玩笑呢。”见对方抬头看自己,清清嗓,“我现在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要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男人继续捣鼓他的手机。 桑雅宁能从文字间读出他的真诚。 “昨日有计划之外的出行,我准备的食材实在用不完。” “天气热,蔬菜放久容易腐烂,扔掉又太可惜。” “我在南城没有认识的朋友,所以只能请你帮忙。” 男人微微颔首,将最后的文字展示给她看:“桑小姐,拜托你了。” 桑雅宁挠了挠脑袋,瞥一眼他又垂眸,指节轻蹭鼻尖,摊手:“看来你对我有很多误解呀,但是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根本不会料理。” 男人微怔。 桑雅宁:“所以你要是真觉得困扰,送给小区的保安也可以。” 男人似乎在思考她的提议。 桑雅宁没心情继续等,想回屋写控诉张泽吾罪行的文稿,刚转身,又被扯住衣袖。 这轻微的力道有些熟悉,她似乎曾经历过同样的场景。 桑雅宁试图仔细回想,掌心却触及某个粗糙又温暖的物件。 身后,再次传来指甲敲击屏幕的响。 桑雅宁低头看,对方塞给自己的竟然只小熊模样的饭盒,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午餐。” “我不要。” 桑雅宁想把盒饭还给他,“你赶紧拿走。” 男人大概是感觉文字的阐述缺乏气势,索性用系统语音发声:“演员需要注重健康,不能长期以零食代替正餐。” “你管我呢。” 桑雅宁越想越不解气,“还有,我什么时候长期吃零食了。” 男人不折腾手机了,余光瞥向旁侧。 桑雅宁一扭头,就看见自己放在角落的外卖袋:烤鱿鱼、炸鸡炸串、还有为清理摄入过量油脂准备的沙拉。 桑雅宁的料理手艺本就欠佳,身边又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 她起初试图用冰淇淋缓解低落的情绪,可那玩意既不抵饱还容易闹肚子,她只能用编造的姓名点外卖,让送餐员将餐食送到家门口。 此刻证据就摆在眼前,是连丁点弥补的机会也没有。 桑雅宁轻搓着鼻尖,嘟囔:“搞什么呀,早知道赶紧出来拿呢。” 男人没有回答。 桑雅宁双手叉腰,理不直气也壮:“干嘛又不说话,你是准备上报给媒体嘛?” 男人摇头:“我没有此类想法。” 桑雅宁拂开颊边的乱发:“就知道你不敢。” 话落,听见哒的声响。 男人将餐盒摆在桑雅宁的门前,指尖正要点向屏幕— “我讨厌ai。” 桑雅宁懒懒地说,“如果你真心想拜托我,就先用自己的声音讲话吧。” 男人手一顿,依旧没有抬头。 桑雅宁瞥向他被鸭舌帽遮住的发顶,杏眸微眯,既是试探也在威胁:“否则我根本不能相信你。” 风吹过窗台,橙黄的郁金香随之晃动。 男人终于愿意开口,启唇却不是严浩的声音:“桑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 桑雅宁怔住,攥紧垂在腕部的衣袖。 男人并没有撒谎,他的声音要比刀片划弄木材的响更为喑哑:“而这些餐饭是我给你的回报。”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桑雅宁一时无法拒绝。 男人起身,临走前还说一句‘多谢’,仿佛桑雅宁当真替他解决了什么头等难题。 “真是个奇怪的人。” 桑雅宁看着近在眼前的保温袋,抬眸望向1202室的门,“亏他能想出这么烂的搭讪手段。” 但可惜的是,她竟然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至从平静的生活被张泽吾打乱,她就连最基本的自我要求都做不到了。 ‘坚持健身,提升演技,回馈支持她的观众。’ 第67章 这些分明是她在出道前立下的誓约,如今也变得模糊而快被忘却。 桑雅宁拎起餐盒,将乱七八糟的外卖丢进垃圾桶。 越是身处困境就越要打起精神,她不能做忘记过去也失掉未来的人。 食物的香气占据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间寡淡的房子终于有了几分烟火气。 桑雅宁将盒饭放入微波炉,托腮坐在桌边,看着橙黄的灯光一转一转,又垂眼回忆起男人的脸。 她每每看见对方,都会莫名地想到严浩。可两人无论从身高还是体型上都各有不同,她实在找不出熟悉感的缘由。 叮咚— 倒计时结束,微波炉自动打开。 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桑雅宁竟忽然生出落泪的冲动。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打开饭盒,玻璃格里装着的是鱼排和西蓝花。 鱼肉嫩且紧实,表面的纹路格外清晰,全然不像是摆放许久的食材。 桑雅宁将沾了汤汁的筷子放入唇间,眸子微微一颤。 她虽然称不上美食家,但也不会忘记曾经尝过的味道。 这饭菜......确实就来自严浩常点的那家私厨。 “你是厨师吗?” 隔日,男人又来送餐饭。 桑雅宁盯着他那张掩于暗处的脸:“以前有没有做过私厨?” “没有。” 男人问,“饭菜还合口味吗。” 桑雅宁故意堵他:“一般般吧。” 男人却轻声笑了,说,我会继续努力。 一连几日,桑雅宁都能收到何先生送来的饭菜。 对方的手艺很好,即使是再过清淡的菜式,也不会失去食物原本的滋味。 早起早睡,体重在升高,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她已经鲜少想起为张泽吾相关的事了。 今日的午餐是金枪鱼寿司与日式蛋卷,口感既软糯又略带香甜。 桑雅宁喝着浓郁的海带汤,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她以前在圈内还算有些朋友,可没想到时至今日,陪在身边照顾她体谅她的,竟然只有才认识两周的邻居。 桑雅宁想报答何先生,送礼却成为一项难题,她思来想去,决定去外面转一转。 工作日的早九点,诺大个商场看不见几名顾客。 桑雅宁戴着墨镜与口罩,像是个打探敌情的密探,在几家熟悉的品牌门前来回绕。 香水还是腰带? 前者太私密,后者不知晓对方的码数。 皮包呢? 桑雅宁环抱着双臂站在lv门前,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朝里看,好久没有关注奢饰品了,只粗略一瞧立即就头昏眼花。 她懒得听导购的介绍,选了条经典款的丝巾,结账离开。 蓝光遍布走廊,1202室的门依旧紧闭。 桑雅宁的胳膊像被提线拴着,一会抬起一会垂落,终是悻悻然搭在腿边。 ‘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她有些怯懦,可刚转身就开始后悔,“哎呀,别害怕呀,他又没办法吃了你。” 越等待越纠结,足尖快要将地面磨出洞来。 桑雅宁攥紧手中的深蓝包带,深呼吸,拿起初登舞台的架势就要抬手敲门— “你怎么在这儿。” 指节正要叩上门扉,恰时,后方传来疑惑的询问。 桑雅宁怔住,悄悄咬住嘴唇。 何先生的咽炎还没痊愈,说话的声音依旧低哑万分:“找我有事吗。” 现在已经无处可躲了,迎面出击才能破解困局。 “有啊,当然有。” 桑雅宁笑,将装着丝带的纸袋藏在身后,“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男人没有接话。 桑雅宁像是t台上的模特,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如果你好奇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事情全部告诉你。”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桑雅宁的目光稍许游移。 毕竟是她有事找对方,此刻却还要故作姿态地卖关子,这样的确说不过去。可她偏要摆足气势站着,等待对方先表态。 桑雅宁踩着皮靴的脚哒哒哒地点地。 男人垂眼,指节抵住鼻尖:“嗯,我想知道。”似乎在笑,气息有所波动,“桑小姐,请你告诉我吧。” 桑雅宁清清嗓,竖起的食指一摇一晃:“可以归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陪我出门逛逛。” 第57章 他眺望星光 ◎“而我迟早会看清你面具下的脸。”◎ 月明星稀,云雾较前几日淡薄许多。 天气愈发燥热,叶片被深绿侵染的同时,蝉鸣正在一点点地响起来。 风拂过,虽然不解暑气,倒是将超市门前的铃铛吹得来回摇。 桑雅宁身穿牛仔短裤,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纤细的脚踝下踩着双羊皮靴。 她懒洋洋地趴在冰柜前,涂有裸粉甲油的指甲轻敲着玻璃,终是一抬手,拿出草莓味的棒冰。 “还需要什么吗。” 售货员头也没抬地问。 桑雅宁瞥了眼摆在售货处的口香糖,又望向坐在长椅边的男人:“再来盒这个。” 超市开着空调,室内温度比室外略低。 桑雅宁刚走至橙黄的路灯旁,细汗就已经攀附颈边。 她含住粉红的棒冰,将塑料纸扔进垃圾桶,俯身,挨着男人的肩膀坐:“何先生。” “嗯?” 桑雅宁点了点自己的唇边,微微歪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戴着口罩不热吗。” 男人一怔:“......不热。” 桑雅宁撑住长椅的边沿,一来一回地晃着腿:“可是今天23°诶,后面的气温只会越来越高,你难道整个夏天都想这样打扮?” 男人笑,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真是个怪人。” 桑雅宁嘟囔,将口袋的物件丢给他,“呐,给你的。” 对方任由那小铁盒砸进怀里,却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枇杷糖呀。” 桑雅宁慢悠悠地说,“你先前说嗓子痛,我才特意买的。” 话落,仅有风声作答。 桑雅宁笑眯眯抬头,狐狸般的眸子里映出男人怔然的眼:“怎么样,感不感动。” 男人低头看向粉黄的糖盒,圆润的指尖磨搓着盒身上的凸起,轻轻地略带笑意地点头:“嗯,我很感动。” 周围安静非常,晚行的路人不会来到这条偏僻的小道。 桑雅宁的嘴唇颤了颤,一时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啪嗒— 粉红的液体溅落在地,点开的晕吸引来众多蚂蚁。 直到指尖感受到糖水的粘腻,她才慌里慌张地想要擦拭。 这时,有人将纸巾递到她的面前。 “用我的吧。” 男人说。 桑雅宁胡乱地扯过纸,将木棍裹成麻花:“谢,谢谢。没想到你还挺细心。” 男人:“你不用与我客气。” 桑雅宁故意问:“可我们作为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关系应该不算太熟络吧。” 男人侧目看向她,被帽檐遮住的眸子亮如星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桑雅宁愣住。 男人笑:“难道不对吗。” 被风吹过的脸颊隐隐发烫,寂静中,似乎能听见心跳的回响。 桑雅宁攥紧长椅边沿,轻轻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是朋友,可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男人尚未来及反应。 桑雅宁极快地探向他的鸭舌帽:“所以,我们更需要坦诚相—” 指尖即将触及帽檐,恰时,手腕被忽地攥住。 粗糙的缝线蹭过腕部的肌肤,疼痛中带有莫名而来的痒。 桑雅宁张了张口,残留的字节悄然散于风中。 她透过夜雾看见了男人的眼睛,更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尤为熟悉。 “你......” 桑雅宁恍然启唇,转瞬又冷静下来,“你想干嘛?” 男人:“这应该是我问桑小姐的问题。” 桑雅宁扬唇,指尖蹭过男人的手套朝里钻,逗弄似地抚着他的腕:“我连你的真实长相都没见过,又怎么能轻易和你做朋友?” 男人彻身一颤。 桑雅宁趁机挣脱他的束缚,借助灯光观察手腕莫须有的红痕:“对待女生要温柔,不能随便动手动脚。” 话落,男人挺直的腰脊稍许佝偻:“......疼吗。” 桑雅宁仰起脸,笑:“不痛。” 男人怔了怔,轻咳间压低帽檐:“那就好。” 是晚风吹散积攒的云,透亮的月光缓而洒于大地。 桑雅宁吃完最后一口棒冰,眯眼瞄准好位置,一甩手,把木棍丢进了垃圾桶。 男人问:“要回去了吗。” 桑雅宁摇头,望向天边的月亮:“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嘛。” “你说。” “如果你被亲近之人背叛,会做些什么。” 第68章 男人陷入深思,修长的手指敲点长椅:“大概会尽快结束这段关系。” 桑雅宁想起李苹满怀关切的脸,垂眼说:“可要是结束不了呢。” 男人轻声问:“为什么?” 桑雅宁抿了抿唇,想要笑,唇角却僵硬万分:“无论是利益还是感情,牵扯过深的两个人都没办法轻易结束吧。” “那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 桑雅宁回忆着李苹谈及张泽吾时的迫切,短甲快要嵌入掌心:“我们相识已有七年,无论身处巅峰还是低谷,她都始终陪伴在我左右。我原本以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信任的人。” 旁侧传来窸窣的响,异样的温暖靠近她的肩膀。 桑雅宁微微咬唇,自嘲道:“可惜事实证明,过于甜蜜的糖果也可能是陷阱,我就是个大白痴,才会落进相同的圈套。” “桑雅宁—” 恍惚间,似乎听见严浩的声音。 桑雅宁一惊,转眸就撞进男人的视线。 “桑小姐。” 对方的语气平静如水,桑雅宁却难以掌控心跳的频率,“这并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都有被欺骗的可能。” 桑雅宁仍有些沮丧:“但没有人会在相同的地方跌倒两次。” “你们之间或许还有误会。” 男人脱口道,“我认为她不该是—” “不该是?” 桑雅宁逼近一步,“你难道见过她吗。” 男人下意识后退,指节抵住鼻尖:“当然没有。” 桑雅宁微微眯起眼:“可是我听你的语气很确定呀。” 男人的身体被拉成一条斜线,领口遮掩下的喉结滚动着,半晌才挪开视线:“再精妙的伪装也会有把柄,她既然能与你相处至今,肯定也掺杂了许多真心。” 桑雅宁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两条细眉缓而蹙起。 对方依旧维持着诡异的姿势,低声劝慰道:“既然事情尚未明朗,你或许应当找机会同她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桑雅宁抬眸看去。 男人眼中有温和的笑意:“这样无论真相如何,你日后都不会再后悔。” 夜已深,虫鸣高涨着像是扯碎寂静。 “那你呢。” 桑雅宁喃喃问,“你的伪装又为了掩藏怎样的感情呢。” 男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询问,只垂眼摆弄掌心的糖。 哒,哒,哒— 糖块与铁盒碰撞发出细微的响,桑雅宁紧盯着他的侧颜,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抬起。 指尖穿过夜幕,穿过灯光,穿过象征秘密的雾,正要触及他的发稍。 恰时,男人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 “回去......” 桑雅宁一惊,右手快速藏于背后,“嗯对,当然要回去。”敲点着矮凳,捡起脚旁的物件,“这是品牌方送给我的礼物,家里多得实在摆不下,你拿回去用吧。” 对方侧目看向那橙黄的包袋,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桑雅宁偏把丝巾塞到他的怀里,慢悠悠地伸懒腰,转眸朝向风的来处:“我不喜欢平白受人照顾,你如果还想和我做朋友,就乖乖收下这份回礼。” “呵。” 话落,听见笑声。 桑雅宁不经意抬眸。 男人佩戴黑皮套的手仍抵于鼻尖。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当、然。” 桑雅宁双手叉腰,杏眸眯起成线,一字一顿地说,“我刚才听得真真切切。” 两旁的树影随着晚风左右摇晃,叶片碰撞又分离发出簌簌的响。 微光占据了空旷的广场,桑雅宁的身形朦胧而愈显模糊。 她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又是一阵风,云遮住了月亮。 光线随及转暗,某只冰凉的指尖忽而触及她的手腕— 桑雅宁吓得要尖叫,抬眸却瞥见男人眼底的慌乱,怔了怔,双腿不自觉朝前迈:“你......” 恰时,对方悄然松手。 桑雅宁本能地试图追问。 男人别开脸,回避她的目光:“走罢,天色已经很晚了。” 疑问停止于此,浓郁的夜色封住她的唇齿, 桑雅宁只能轻轻点头,说“好”。 回去的路上,路灯比来的时候更黯淡。 桑雅宁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地跟在男人身后。 印有品牌名姓的包袋沐浴在灯光中,像是一盏左右摇晃的小灯笼。 桑雅宁偷瞄他一眼,又匆匆垂眸,抿了抿唇,仍忍不住问:“你刚才干嘛拉我。” “因为想起有趣的事情。” “讲来听听。” 桑雅宁走到男人旁边,背负着双手,身体稍许前倾,“我也想多了解你。” 男人侧目看向她:“真的要知道。” 桑雅宁点头如捣蒜:“嗯嗯。” “我只是觉得我们很相似。” “哪里相似?” “比如......” 男人提起礼品袋,莞尔,“我们都不喜欢欠人情?” 夜风凉,虫鸣渐渐。 “你说得没错。” 桑雅宁上前一步,裙摆扫过他的裤腿,“但唯独少了一条。”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少了一条?” “我们都拥有极强的求知欲。” 桑雅宁踮起脚,捉住他游离在外的视线,“想要挖掘对方心底的秘密。” 男人没来得及说话。 “你希望探得我的真心,而我......” 桑雅宁的手指抵在他宽阔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迟早会看清你面具下的脸。” 第58章 他眺望星光 ◎“我......很想你。”◎ 哼着歌回到家,赤脚踏入盥洗室。 桑雅宁打开龙头,任由温水顺发顶落至足尖,看着雾气一点点升起来,又想起男人因震惊而无措的双眼。 相识至今,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如此不安的表情,就像是得知最重要的秘密将被揭露前的惶然。 在桑雅宁的印象中,男人向来如暖雨般神秘而亲切,仿佛温和与包容就该是他的代言词。 可是这样一个平静处事的人,竟会因为被看见真面目而恐惧万分......他到底在掩藏着畏惧着什么? 泡沫顺着水涡旋转,旋转,然后穿过横起的隔档,消失于深棕的大理石面。 桑雅宁抬手,止住奔流而下的水,恰时,连唯一的响声也听不见了。 她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长发,侧目瞥向镜中模糊的身影,指尖抬起又落,终是悄然垂下眼帘。 这样做真的对嘛? 她真的应该去挖掘对方不想被得知的秘密吗。 桑雅宁先是犹豫,然后感到愧疚,一连两日都没有理会按时响起的敲门声。 两日后,桑雅宁收到李苹发来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极为简单,说是公司变更了发展策略,决定将资源朝自制短剧倾斜。 “公司知道你这三年的不容易,所以将为你量身定做一部短剧。以下是原创的剧本,你可以择优选择。” 桑雅宁慵懒地坐在桌旁,直到看见附在最后的文件,微眯的眼睛才缓而睁开。 “《与小叔热恋的日子》、《替嫁千金》、《如何爱上高冷校霸》。” 她默念着文件名称,脸色越来越沉,忍了忍,终是一脚蹬开旋转椅,“哈,这是想干什么。” 早800年前就被翻牌的烂俗剧本,就是李苹口中的量身定做吗。 难道在对方眼中,她就只能出演如此低质的影片? 愤怒油然而生,额角突突突得狂跳,仿佛随时都可能爆炸。 桑雅宁想要质问,想要指责,想要扒开李苹的脑袋,看一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可悬于键盘的指尖依旧无法落下,光标在跳动,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她拨通李苹的电话。 嘟,嘟,嘟— 同频的音节撞击着耳膜,不清楚过去多久,才听见满怀欣喜的询问。 李苹:“雅宁,找我什么事。” 桑雅宁正准备回答,贝齿却咬住嘴唇,片刻,是平静地说:“剧本,我不满意。” 李苹没有说话。 桑雅宁望向炫目的橙黄的灯光,指甲轻轻掐住掌心:“我未来也不打算出演短剧。” “所以呢。” 李苹问。 桑雅宁缓慢拖动鼠标,将写有李苹署名的邮件挨个拉进回收站:“所以你们千万别擅自替我做决定。” 李苹:“公司有做过市场调研,短剧的热度只会日渐升高。你也知道詹俊生,他就是—” “是我刚才没有表述清楚吗?” 桑雅宁打断李苹的话,“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想法。” “雅宁......”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再给我安排任何行程。” 第69章 李苹轻声问:“如果......这是泽海的意见呢” 桑雅宁挂断电话:“那直接让张泽吾来找我。” 屏幕上闪烁着蓝光,邮件里已经没有李苹的来信。 桑雅宁看向被置于屏蔽栏中的名字,忽然想起男人的话— “和对方好好地谈一谈,不要让自己后悔。” “没有必要了。” 桑雅宁抚着摆在桌面的相框,相框里摆放是她与李苹的合影,“如果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 她无比怀念地盯着照片,手臂抬起又垂落,最终只是将它藏在抽屉的最底层。 滴答,滴答,滴答— 长短针交错而行发出的响,代表着时间仍在向前推进。 桑雅宁想要忘记李苹,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明白,原来友情比爱情更加难以割舍。 昏沉地睡了两日,因沮丧而疲软的身体终于恢复些气力。 桑雅宁瞥向堆在墙角的垃圾,僵持了四五秒,才慢悠悠站起身来。 她边梳理蓬乱的长发,边用足尖勾住旁边的拖鞋,打了个哈欠,迷瞪着眼睛向外走。 门刚推开缝隙,恰时,听见咔哒一声响。 桑雅宁头也没抬:“早啊。” “早。” 男人的语气如先前温和,“要出去吗。” 桑雅宁晃了晃手里的口袋:“嗯,倒垃圾。” “不继续晨跑了?” “就休息两天嘛,阿sir。” 桑雅宁手捂住小腹,眉毛和唇角朝下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最近特殊情况。” 男人攸地别开脸,指节抵在鼻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桑雅宁没理他,趿拉着拖鞋,准备去按开关。 恰时,右手却是一空。 桑雅宁微怔,顺势抬头看。 男人已经拎着她的垃圾往电梯里去了:“走吧,我们正巧顺路。” “什么嘛。” 桑雅宁小声嘀咕,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下楼也能顺路。” 狭窄的空间内,两人肩并肩而站。 桑雅宁望一眼左边又垂眸,足尖哒哒地点着地,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最终是男人先开口,问:“最近很忙吗。” “怎么。” 桑雅宁挑眉,“你对我的档期感兴趣?” 男人略显慌乱地解释,说并非如此:“我只是最近都没有见到你。” 桑雅宁踮起脚,凑近他的身前:“那......你是想我了?”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藏入帽檐下的眼睛迎上她的视线,却依旧选择缄默不言。 一秒,两秒,三秒...... 红色的数字由高转低,很快就显示已经到达1楼。 桑雅宁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足跟缓而落地,百无聊赖地拉扯着裙摆,垂眼说:“真没意思。” 电梯门打开,刺目的眼光照入走廊。 她再没有任何停留的必要,就欲提步迈向前方。 “我......” 这时,听见细微的响。 桑雅宁蓦地驻足,心跳无可抑制地加快。 到底会等来怎样的回答呢? 是会被忽略,被拒绝,被当做毫无理由的捉弄...... 越是深思就越紧张。 她任由掌心泛起细密的汗,仍告诫自己千万不许回头:‘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必须要保持镇定。’ 一阵风拂过,吹落满堂的晚樱。 花瓣纷纷而落,像是初春时久违的一场雨。 恍然间,粉红的绵软轻轻拂过脸侧,那人的回答却比想象中更清晰。 “嗯,我......很想你。” 桑雅宁没来及抚平随风扬起的发,猝然转身,就撞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你说什么?” 男人稍许侧过脸,被帽檐遮住的耳垂隐泛红晕:“好话不讲第二遍。” 他说完就走,大有种趁早开溜的架势。 桑雅宁小跑着追上前,笑眯眯地问:“喂,你走这么快干嘛。” 话落,男人的脚步比方才更急了。 桑雅宁依旧不肯放过他:“快再说一遍,做人要坦诚嘛。”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小区,不远处,似乎传来熟悉的轻微的声响。 桑雅宁皱眉,本能地寻声看去。 摇晃的树丛已然恢复平静,隔档的背后瞧不见人影。 “怎么了?” 男人问。 桑雅宁皆备地四处张望,轻声说:“没事。” 超市的电视在播放娱乐新闻,女主持人用着标准的普通话讲述泽海近来的规划。 桑雅宁简单扫了两眼,就没有心思再看。 她磨搓着推车把手,总忘不了临行前听见的动静。 那全然是扣动快门所致的声响。 张泽吾在绞尽脑汁地挖掘严浩的黑料,但可惜的是,哪怕他们用尽全部手段,也只能摸索出些毫无根据的坊间八卦。 甚至根本无需经纪公司出面澄清,但凡与严浩有过接触的人们,都会将这些消息归于谣言与诬告。 张泽吾伤害不了严浩。 他那可悲又恶毒的好胜心,终究会再次用于她的身上。 桑雅宁明白,自己对于做出公司的反抗,终究会引来张泽吾的震怒。 但她依旧想要尝试改变,想要通过任何方式向对方证明,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摇尾乞怜的女孩了。 可这终归只是属于她的历练。 她不能再像拖累严浩那样,去任由张泽吾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一路上,男人总有意无意地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 每每如此,桑雅宁皆是先一步躲开视线。 对方也就体贴地不再询问,却在分别之后,再度敲响她的房门。 桑雅宁慵懒地靠在门边,是连问也没力气问了。 男人将提着的物件递到她手边,轻声说:“这是红糖年糕,才炖好的,热一热就能吃。” 桑雅宁嘟囔着:“谢谢。” 男人莞尔道:“没关系。” 悠长的走廊上,隐约漂浮着糖水甜腻的气息。 桑雅宁抓紧保温袋,抿了抿唇,板起脸:“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男人一怔。 桑雅宁:“别给我送饭,也不要询问原因,咱两从今往后就是陌生人。” 话落,走廊的光似乎更冷了。 桑雅宁试图关门离开。 男人极快地拉住她的衣袖:“发生什么事情了?” 桑雅宁没有回答。 男人又低声问:“有人在威胁你,对吗。” 对,是的。 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就应该听话地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桑雅宁想要讲出全部的真心话,紧抿的唇却始终无法张开。 “回去吧。” 她尽可能平静地说,“你不该掺和进来。” “桑—” 男人厉呵,可话出口又放低态度,“桑小姐,我可以帮你。如果你需要—” “我不需要。” 桑雅宁甩开男人的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也请你别再干涉我的私事。” 第59章 他眺望星光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避免与严浩见面,斩断和李*苹的联系,与1202室的男人划清界限...... 桑雅宁躺在天鹅绒的被褥里,呆愣地看向顶头的天花板,恍然间,将被褥抱得更紧一些。 即使落寞万分,也依旧无法责怪任何人,因为这是她自愿作出的牺牲。 只能更努力地跑,更努力地锻炼,恨不得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好。 桑雅宁试图用疲惫来忘记痛苦,可精神却因此变得愈发敏感。 每次出门,都感觉有人在偷窥自己,那幽灵般的视线似乎无时无刻不跟在她的身后。 “你好。” 桑雅宁推了推遮脸的墨镜,指尖敲击着保安室的窗,“最近这儿有新住户吗。” 保安抬眸瞄一眼她,低头去翻登记表:“没,连搬家公司的车都看不见。” 桑雅宁:“那有没有背着相机的—” “没有。” 保安不耐烦地嚷,“你以为这里是景区啊,怎么可能天天有人参观。” 桑雅宁笑眯眯地咬牙切齿:“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小区没有一个外来人口喽?” 后者缓而蹙眉。 桑雅宁的唇角扯得更高,余光瞥向高处的监视器:“我要看监控。” “不行。” “为什么?” 保安喝了口茶:“我们没有监控的调用权,你得先去请示上级领导。” 桑雅宁右手托腮,拖长音调说:“哥。” 保安:“干什么?” 桑雅宁随意地伏在窗前,像只伸懒腰的猫:“你就帮个忙嘛,我只看半小时就好。”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杯盖拧了两下也没拧紧:“这是物业的规定,不遵守会扣工资的呀。” 第70章 话还没说完,两叠红包就被送入窗中。 他一愣,滚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钱,搭于身侧的手就欲朝前伸— 桑雅宁笑,拇指稍稍用力:“这回能让我看监控嘛。” 保安捏着红包的一角,点头:“差不多。” 桑雅宁这才松手。 对方立刻转身,站在角落里数钱去了:“就30分钟啊,多两秒都不行。” 桑雅宁听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挎包扣在他头上,却软绵绵地说:“这操作系统好麻烦,你直接帮我打开吧。” 她先示弱又卖萌,藏起所有的锋芒扮演一位毫无威胁力的弱女子。 保安显然对此十分受用,调出近两周的数据后就推门离开,临了还善意提醒:“按两次右键可以快进啊。” 男人背对着保安室,站在树荫底下,边看手机边抽烟。 桑雅宁把墨镜别在胸前的口袋,身体前倾,鼻尖贴到屏幕上:“3月28号,3月28号......” 这是她第一次察觉到在被人跟踪,那股阴冷的视线是连做梦也忘不掉。 人来,人往。 感应门打开又再次闭合。 桑雅宁在黑白的视频里找到了自己,却并未发觉跟踪在后的人影。 她咬着唇,细眉蹙成川字,一帧帧地更仔细地看。 咚咚— 恍惚间,有人叩响玻璃。 桑雅宁随手摸出墨镜,仍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时间到了啊。” 保安不耐烦地催。 桑雅宁的掌心泛起细密的汗,代表鼠标的剪头缓慢朝右上角移动。 一秒,两秒,三秒...... 现实的时间似乎也被按下减速键,一切感官却在无限倍放大。 桑雅宁几乎能听见鞋面与台阶摩擦的响,视线依旧无法离开监视器。2025-4-206:11:23 屏幕上的末尾数字由3跳至4的瞬间,某道意料之中的身影终于弹入她的视线。 咔哒! 门被打开,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桑雅宁攸地起身,抵住镜框的手遮住侧脸,慌里慌张地去拎包。 保安把烟头胡乱一丢,抬脚踩灭还在冒光的火星:“都看好了?” “嗯嗯。” 桑雅宁仓促地点头,还不忘礼貌道谢,“多亏你帮忙。” 对方摆摆手说没关系,朝门口低了个眼神:“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啊,可别到处乱说。” 桑雅宁比划了个ok,脑袋还没转过来,右脚已经朝前迈。 昨日才下过雨,台阶又滑又窄。皮鞋的细跟尚未站稳,身体就无法克制地往下滑。 偏偏两侧没有遮挡,连个搀扶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脚底一崴,双手下意识在空中抓挠着,始终都没有寻得落点。 地面越来越近,惊呼就要脱口而出。 恰时,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死死攥住她的臂弯。 心脏仍在胸膛激烈地狂跳,桑雅宁咽了咽吐沫,惊魂未定的喘息才回归平稳。 “说来也奇怪。” 熟悉的声音响起,笑着满怀关切地说,“我们好像每次见面,都会遇见些小插曲。” 桑雅宁抬头,看见了1202室的男人。 对方等到她完全站稳才松手,轻声问:“还能走吗。” 风拂过,堆积的云层缓而散开。 残余的阳光穿过阴霾,昏沉至今的天幕终于显露些的亮。 桑雅宁盯着‘何先生’的风衣,脸色越来越沉。 这件通体玄黑的长款衣衫,与她在监控中所见的完全一致。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坚定地认为面前的男人就是藏在暗处的跟踪者。 男人仍站于原地,似乎在等待帮忙的契机。 桑雅宁忍住脚踝的刺痛,拂开他的手,一言未发地向前去。 “怎么了?” 男人追过来,慌乱地无措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雅宁并未回答。 ‘何先生’的语气更加急切:“我们去医院,或者赶紧处理伤—” “别跟着我。” 桑雅宁打断他的话。 男人一怔,本欲伸出的手瞬间僵在远处。 桑雅宁冷漠地看向他:“我不喜欢和偷窥狂打交道。” 桑雅宁说完就走,再也没有理会背后的男人,脚步越迈越快,仍无法抑制眼底的酸涩。 分明验证了困扰多日的怀疑,却丝毫没有减轻压力。 她先感到委屈,继而更加愤怒,开始憎恶欺骗自己的他。 选择以口罩示人,又用鸭舌帽挡住面目。 ‘何先生’所做的一切本就足够古怪,即便他曾提供可口的餐饭,可谁又能保证这些不是陷阱前的诱饵? 桑雅宁越想越生气,用力地踩着地,恨不得将青石路都踏出个窟窿。 路过转角时,她特意原地等待,直至跟随在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加快速度拐出巷口。 走,不停地朝前奔去。 任由风吹乱脸侧的长发,双腿仍迈得越来越急。 暗藏着的心思既已被看穿,脸皮再厚的人也应该稍作收敛。 桑雅宁自认给了对方改正的机会,想要换取两三日平静的生活。 可偏偏万事不如人愿,那阴冷的视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猖狂。 无论走到哪,都感觉被人跟踪。 甚至在家门口的长廊,恶寒的感觉也依旧存在。 桑雅宁多次检查家中的监控,但那位神秘的‘何先生’一次也没有在门前逗留。 越是找不到证据,心情就变得愈加焦躁。 紧绷的神经被扯成细线,藕丝般的连接处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疑神疑鬼成为常态,甚至一看见身穿黑衣的男人,就本能地逃跑躲避。 一次,两次...... 当桑雅宁第三次被可疑人员靠近时,已是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喊:“拜托,请离我些!” 对方愣住,身旁的同伴也投来困惑的视线。 “这人怎么回事?” “对啊,真是太奇怪了。” “走走走,千万别惹到麻烦。” 两人边说边离开,没有再理会旁边的瘦弱女人。 桑雅宁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颤抖,半晌,喃喃骂了句:“真该死。” 失眠,焦虑,她像是被压到底端的弹簧,如果不加反抗就只能等来灭亡。 桑雅宁冲到1202室的门前,沉默地长久地站立着,始终无法叩响门扉。 她想要与男人对峙,想要揪住对方的衣领,将这个可恨的家伙丢入警察局。 隐形摄像机就藏在胸前的口袋,红光的闪烁象征着设备正在运行。 所有争吵的言辞已烂熟于心,但她唯独缺少能明确定罪的证据。 桑雅宁清楚,烂大街的黑色衣角并不能证明什么,她必须找到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就比如能一条明确揭露罪行的......视频。 通过两周的快跑训练,桑雅宁已经对小区周围的环境十分了解。 哪里要转弯,哪里又是死路。 她即便不看导航,也能在十分钟的时间内来在附近绕四五圈。 1202室的大门依旧紧闭,红棕的门板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桑雅宁瞪一眼猫眼,把摄像机别在腰间,故意踩重脚步,恨恨地朝外走。 她要把自己当做钓鱼的饵,就不信引不来对方上勾。 傍晚,17:41 越临近夏至,白日就变得越长。 桑雅宁沐浴在橙紫的暮色里,像幽灵般在市民广场来回转。她尽可能地走些阴暗的角落,悄悄把镜头对准背后。 前后都转了两圈,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热得想吐火,撕开刚满的草莓甜筒,踮起脚,于光影交叠的格子中跳跃。 有路过的孩童盯着她看。 桑雅宁弯下腰,笑眯眯地招手:“嗨,作业写完了嘛。” 小孩一撇嘴,转身跑着找妈妈去了。 桑雅宁正准备离开。 这时,熟悉的阴冷的视线终于猝然袭来。 天色愈黯,路灯却尚未亮起。 桑雅宁半遮住腰间的相机,快步奔向前方的小巷。 脚步声随及响起,墙边倒映出另一道身影。 她调整好呼吸,按照平日里锻炼的状态,信心满满地展开这场拉锯战。 左拐,向前,第二个路口右转,前方五百米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桑雅宁沿着监控排布的方向行进,双眼紧盯旁侧的拐口,手指探向放在包中的电击棒。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将率先占据巷子中的视野,然后趁对方不备,让其体验一把电击的爽快。 桑雅宁的步伐极快。 跟踪者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远。 眼见就要路过关键区域,她已是用力抓住电击棒的橡胶层。 十米,五米,一米! 足尖踏过明暗划出的线,贝齿地紧张咬住嘴唇。 第71章 恰时,一只从暗处探来的手,忽地将她扯入巷中。 桑雅宁尚未来及惊呼,那掌心又捂住她的唇,拖拽着将她往后带。 对方的力气大,拥有属于男性的粗重呼吸,此时又恰巧出现在这里...... 没错了。 这定然是跟踪者的同伙。 桑雅宁咬牙,猛地将电击棒戳向男人的腰间。 是连呼痛都没有听见,高大的身体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桑雅宁啐了口吐沫,抚摸着被攥红的腕,用足尖碰了碰男人的胳膊。 没有动静。 她侧耳去听,跟随在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顿片刻,才急匆匆离去。 危险已经解除,冷汗逐渐攀上脊骨。 桑雅宁丢掉电击棒,蹲身,扯开男人的鸭舌帽。 仅凭修长的眉毛与双目,她也能认出这就是那位神秘的‘何先生’。 “哈,总算栽倒我手里了吧。” 桑雅宁嗤鼻,指尖勾住男人耳后的细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60章 他眺望星光 ◎怎么可能是他?◎ 黑色挂绳离开圆润的耳垂,男人的脸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周遭分明一片昏暗,目光依旧格外锐利。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前方,嘴唇开合着,却始终唤不出那个名字:“......” 怎么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颤抖的指尖触及他冷峻的面颊,柔软的触感恰能证明此刻并不为假。 真的......是严浩啊。 桑雅宁眸子一震,颓软的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 她跌坐在地,任由破碎的字节滑出唇齿:“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话落,没有得到回答。 从南而来的晚风吹过天幕,交叠的云层遮住唯一的暮色。 光线彻底泯灭,黑洞洞的巷子像是蟒蛇张开的口。 沉郁的夜空中不见星光,明日大概又是雨天。 雨天? 桑雅宁忽然想到什么,本欲垂落的手指顿住,转瞬间又探向他的肩膀。 严浩所穿的衣衫明显不合身,多余的布料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宽大,就好像,好像是— “还能走吗?” “上来,我背你。” ...... “说来也奇怪,我们每次的见面都会遇见些小插曲。” 模糊的话音在心跳的过滤中越来越清晰。 桑雅宁轻轻撩开严浩的领口,眸间印出那颗小巧的圆润的痣。恰时,藏在夜幕的唇再度发出记忆里的声音。 “雅宁。” “桑雅宁。” 桑雅宁缓慢垂眼,失神地看向躺在身边的他。 “桑雅宁......” 严浩微微蹙眉,喃喃地急促地催促着,“跑,快跑!” 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地溢出眼眶。 桑雅宁匆忙别开脸,颤抖的拳头死死抵在鼻尖,袖口依旧被潮湿侵染。 口味相同的饭菜,从始至终的陪伴,哪怕被误会或驱赶,他仍一心一意地为她考虑。 ‘严浩,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 桑雅宁像只猜测投喂者心思的流浪猫般看向严浩,‘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在桑雅宁的认知里,任何善意都要付出代价。 张泽吾想要她的身体,詹俊生则恳求她的青睐,甚至保安都会为钱财而改变原则。 那么严浩呢? 桑雅宁猜不出严浩的想法,却不肯承认他也一定是另有所图。 时间缓而流逝,先前的跟踪者并未回头。 桑雅宁环抱起双腿,侧脸靠着膝盖,缩在靠角落的墙边,安静地等待严浩醒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频繁闪烁的路灯终于完全亮起。 被飞虫环绕的灯泡显不出亮,昏暗的光挣扎着也未能触及巷底。 这个无人又僻静的角落,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终于,听见布料摩擦发出的响。 桑雅宁按揉着酸麻的小腿,脊背抵住墙,慢悠悠地蹭着起身。 她看向不断挣扎的男人,弯腰,食指挑起落在地面的口罩:“晚上好啊,何先生。” 严浩低着头,用力敲击额角:“......嗯。” 大概是脑袋先清醒,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痛。 他抬起撑地的手,缓而按揉着腰间,张了张口,发出蚊子哼的声音:“我这是怎么了?” “英雄救美呀。” 桑雅宁耸肩,慵懒地解释,“我在路边被人跟踪,是你及时出手相救。奈何一不敌百,你赶跑坏人的同时也身受重伤。” 桑雅宁瞥一眼严浩,清清嗓,指尖落于自己的胸膛:“而我,作为知恩图报的善良女士,肯定不能放任自己的救命恩人独自昏迷呀。” 话落,听见笑声。 桑雅宁怔住,在微光中看见了严浩扬起的唇角:“你......笑什么。” “我有笑吗。” 严浩若无其事地反问,慢悠悠拭去掌心的土,“大概是桑小姐听错了吧。” ‘呵,这会还在叫她桑小姐呢。’ 桑雅宁扯高唇角,舌尖抵住贝齿,把压在心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挤:“何先生,不觉得丢了什么东西吗。” 严浩手一顿,下意识压低帽檐,却悄然侧目投来询问的视线。 桑雅宁靠着墙,食指一左一右地晃,挑眉道:“比如,一个能遮住面容的口罩。” 黑色口罩落于光里,细窄的耳绳在墙面勾勒成圈。 严浩愣住,不可置信地用手腕探向下颚,嘴唇攸地一颤,双颊瞬间变得惨白。 他无措地看向桑雅宁,又怔怔然垂眼,手臂抬起,落下,终是懊恼地抱住脑袋:“......” 严浩似乎在嗫嚅着什么,语气纠结而满怀痛苦。 桑雅宁咬了咬唇,伸手将口罩递过去:“走罢,我不喜欢这里。” “雅宁......” “等回去以后,你再向我解释吧。” 月色朦胧,两旁的树木摇晃着发出窸窣窣的响。 桑雅宁走在前面。 严浩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桑雅宁故意放慢速度。 严浩的脚步声就随及变缓慢。 桑雅宁忽而驻足。 背后的动静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喂。” 桑雅宁忍不住喊,“你干嘛离我这么远?” 严浩象征意义地走两步,又站于十米远的地方不再前进。 桑雅宁深呼吸,垂在身边的手仍攥紧拳头。 严浩沉默,只微微别开脸。 桑雅宁猛地冲上前,撞入他慌张无措的眸子— 下一瞬,严浩攸地低下头。 周围越是安静,心就跳得越快。 桑雅宁微微启唇,笑意却比话音先落至唇边:“别紧张嘛,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身形较先前更加僵硬。 桑雅宁瞥向他绷直的臂膀,缓而抬手,将那冰冷的指尖包入掌心。 肌肤与肌肤相触,如此细微的温暖也能融化隔阂。 桑雅宁凝神看向严浩。 终于,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眸子朝她望来。 她再也无法抑制疯狂的心跳,低头,把染有红晕的耳尖藏入夜色里:“快些走,不许落在我的身后。” ‘为什么。’ 严浩似乎在问。 “因为......我害怕孤单。” 桑雅宁喃喃地给出回答。 微弱的话音如同高处滴落的雨,轻轻一响却惊碎足边的洼。 她与他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美好得像是一场期盼许久的梦。 桑雅宁牵着那只宽厚的泛凉的手掌,想要将严浩藏到她的世界里。 大概是错觉吧。 桑雅宁似乎感受到回握的力量,就仿佛他也舍不得她离开。 走出巷口,眺目就能看见尚在营业的超市。 顶头的摄像机闪烁红光,显然将先前发生的一切都记录在案。 桑雅宁斜眸看去,又悄然垂下眼帘。 社区中常有好奇心爆棚的窥探者,哪怕做足皆备与防范,也难以保证能万无一失。 如果跟踪的家伙回来了呢? 如果这张牵手的照片被递到张泽吾的面前呢? 那么......她先前所做的牺牲就会全部成为泡影,她会被抓住把柄,然后再度沦为那个无法反抗的小丑。 桑雅宁清楚地明白这一切,却依旧不愿意与严浩分离。 理智与感性互相博弈,她似乎听见有脚步声在向此处靠近。 不。 不行。 桑雅宁一惊,本能地要撤步离开。 恰时,严浩猛地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贴合,两个不同的脉搏在此刻归为一处。 桑雅宁抬眸,震惊中忘记再做挣扎。 严浩的表情始终平静,语气是意料之外的别扭:“现在不害怕孤单了?” 第72章 桑雅宁看向两只交握的手掌,轻声说:“不怕了。” 严浩顿了顿,问:“那么,你想让我离开吗。” 严浩将选择权交给她,她就应该做出正确的决定。 桑雅宁根本来不及回答,酸涩就已经封住她的唇齿,她嗫嚅着,终究只是别开脸去:“......嗯。” 桑雅宁并未松手。 严浩也没有主动放开。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走着,哪怕遭遇行人的旁观与指点,也没有出言点破。 初夏的夜晚,能隐约听见树林中的蝉鸣。 交叠许久的掌心泛起细密的汗,彼此的体温在夜风中相交互溶。 刷卡,进入小区,然后朝左拐,在空荡的电梯间停留。 桑雅宁本能地要按开关,小臂刚抬起,才惊觉自己仍攥着严浩的手。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朝下瞟:一大一小的两只掌心正紧密相连,仿佛原本就生长在一起。 叮咚— 严浩按住上行键,电梯门随及开启。 他站于原地,食指抬起又落,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似乎在说:“该走了,别发呆。” 手背轻微的触感却在心底泛起巨浪,血液上涌着浸染白皙的耳垂。 桑雅宁别开脸,指节抵住鼻尖,偏要装做出淡定模样,若无其事地跨出一步。 金属的门上映出两人的影子,他们手牵着手,各看各的方向,沉默不语。 两分钟后,红色数字停于第12层。 他们又默不作声地出去,裤腿与裙摆同时消失于锃亮的镜面。 桑雅宁拽着严浩的手。 严浩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1201室的门近在咫尺,才犹豫道:“你......该回家了。” “回家?” 桑雅宁攸地停住脚步。 严浩垂眼,轻声说:“嗯。” 恰时,一道沉重的力道扯住他的手臂。 严浩还来不及反应,脊背就重重撞到墙面,眼神一瞬恍然:“雅宁?” 皮靴挤进运动鞋之间,紫罗兰的香与木质调的气息混合。 桑雅宁抬手覆于严浩的胸膛,杏眸稍许眯起,上翘的长睫交叠成线:“这回总算没有人打搅我们了。” 严浩的目光游移,喉结滚了滚,哑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桑雅宁笑,腰身缓而前倾,一字一顿地说:“当然是找你算笔总账。” 第61章 他眺望星光 ◎“所以严浩哥,你喜欢我吗。”◎ 寂静的走廊只有他们二人,顶灯散发着冰冷无比的光。 血液依旧在沸涌,心脏狂跳着仿佛要跃出胸膛。 桑雅宁看向严浩的眼睛,试图在他琥珀色的眸子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却是未果,严浩低垂的长睫挡住她的视线。 桑雅宁咬牙,扬唇间,手臂更加用力:“怎么,‘何先生’也有不敢开口的时候?” 桑雅宁故意用虚假的名字称呼他。 严浩缓而蹙眉,表情如意料之中般难看。 桑雅宁感觉不到丝毫的痛快,胸口像压着块巨石,沉闷得令她难以呼吸:“你难道不打算解释吗,还是你认为根本没必要向我说明情况?” “我在你的心中,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对象吗?” 话落,掌心下的身体骤然一颤。 “桑雅宁......” 严浩的语气几近恳求,“别这样说。” “那么,你就应该告诉我真相。” 桑雅宁轻声说,“这是我们能继续相处的唯一条件。” 话音空落落掉到地上,长廊似乎比才更加安静。 桑雅宁避开严浩的视线,缓而垂落的手先一步将他推开。 指尖蹭过衬男式衫的前襟,正要触及暗屏的电子锁。 恰时,从身后探出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不,不要走。” 严浩的手在抖,“如果你想要知道,我会告诉你全部。但是......” “但是。” “我,有一个条件。” “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桑雅宁笑了,转身靠在门前,歪着头看向严浩,“先生,还没有意识到嘛,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主场了。” “我知道。” 严浩轻声说,“所以我不会勉强你。” 桑雅宁看向那只握住自己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要......” 严浩抿了抿唇,才继续说,“只要你答应留下来。” 桑雅宁一怔:“?” 严浩垂眼,紧绷的腰身好似拉满的弓。他别扭地转开脸,低着头,放任破碎的字节滑出贝齿:“答应我......留在我的身边。” 窗外,忽地响起蝉鸣。 那些该死的虫子仿佛是发了什么病,开始报复似地疯狂鸣叫。 万般嘈杂中,她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可是,身体的反应无法骗人。 严浩的耳垂红得发烫,垂在身侧的手缓而攥拳,甚至不敢抬眼,像是初次表露真心的学生,眉宇间尽是羞涩与紧张。 为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会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严浩,没由来的欢喜逐渐浮上心头。 她张了张口,却先一步扬起唇角:“或许我们应该谈一谈,你觉得的呢?” 时间仍在流逝,云层堆积后又再次偏移。 旁侧的歇鸟张跃上另一处高枝,啾啾啼鸣地盯着方形的窗户。 桑雅宁环抱起双臂,挑眉瞟了眼聒噪不止的鸟,视线再度轻飘飘地落到前方。 严浩依旧笔挺地站着,肩膀微颓,脑袋稍向左偏,喉结滚了滚,片刻才挤出一个:“......好。” 桑雅宁拉开门。 严浩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桑雅宁:“想喝什么。” 严浩:“都可以。” 桑雅宁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橙汁,想了想,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她泡了两杯草莓乌龙,直到水温转凉,才端起瓷杯离开厨房。 “给。” 桑雅宁把茶水递到严浩面前,别扭地转过脸,“家中只有这些,凑合喝吧。” “谢谢。” 严浩轻声说,却并未伸手去接。 一时陷入沉默,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他们仿佛都找不到合适的契机交流,而同时选择用沉默应对尴尬。 ‘这是想搞什么?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吗。’ 桑雅宁的眉头舒展又蹙起,搭在膝盖的手骤然攥拳:“你坐着,我去拿个东西。” 起身的瞬间,身后随及感受到炙热的视线。 她走到哪,那视线就跟到哪,像是360°的激光扫描仪,恨不得把她的后背烤出窟窿。 桑雅宁忍了忍,猛地从衣柜里拽出两件风衣,一股脑地扔给严浩:“哈,这回总算能物归原主了。” 伴随着哗啦一声响,恼人的目光终于消散。 可是周遭依旧十分安静,原先尴尬的气氛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她挺直腰,像坐在审判席的法官,一言未发地等待严浩开口。 哒,哒,哒...... 指尖不停地敲击臂膀,心情于等待中越来越焦躁。 桑雅宁咬牙,舌尖刚要挤出字节。 偏在这时,她终于将听见期待许久的解释。 “那天,我从邻居那里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严浩平静地说,“一位打扮时尚的女郎在寻找一个与我有着同样姓名的人。” “我起初以为是报社的记者,直到对方给看我看了你的照片。” 严浩:“说实话,我非常震惊。北镇与南城有数百公里的路程,你应当在为《长夜歌》的选角忙碌,又怎么可能会来找我?” “我不相信,但也放心不下。北镇的路线复杂,设施安保都不比城里。你迷路了该怎么办,被欺骗该怎么办,如果再被有心之人利用—” 严浩垂眼,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我不能让桑雅宁因为我的大意出差错,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你。” 桑雅宁怔怔地听着严浩讲述他们过去发生的一切,就像在聆听话本里写的故事。 她看向眼前这位低着头神情紧张的男人,油然而生的陌生感逐渐替代愤怒。 “我对北镇还算熟悉,可雨夜的照明实在模糊。” 严浩轻声说,“我在镇中找了好几圈,才终于在小巷里发现你。” 桑雅宁:“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应该在初见时袒露身份。” “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应该牵扯太深。” 桑雅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严浩以指节轻蹭鼻尖,微微别开脸,耳垂泛红:“我们当时并不相识,况且你还有,还有......” 严浩说不下去了。 桑雅宁却扯高唇角,慢悠悠地接过话:“你是想说,我当时还有和张泽吾的绯闻在身,所以你才打算减少与我的接触?” 第73章 严浩点头:“嗯......” 严浩表现得越是坦诚。 桑雅宁心里的火苗就烧得更旺。 她那时落入低谷,又四处寻不得帮助,只能自己一家一家地找剧组面试。 由于张泽吾的势力影响,加之她先前的演技确实欠佳,意料之中会迎来不断的失败。可是媒体始终不放过她,接连二三的小道消息如夏蚊般烦扰不止。 ‘桑雅宁被张泽吾抛弃,精神日渐低迷。’ ‘泽海公子婚宴,昔日顶流受情所困。’ ....... 她因工作受挫的悲痛,全部被归于感情失利,然后在无良媒体的大肆渲染下,被塑造成一个只拥有恋爱脑的专情白痴。 当时的传闻闹得风风火火,就连菜市场卖菜的阿婆都会在闲暇时议论。 如果,如果严浩也看见了那些绯闻...... “严先生。” 桑雅宁靠在沙发里,挺直腰,一晃一晃地翘着腿,“既然你认定和我相处是件麻烦事,又为什么要向剧组举荐我。” 严浩:“因为—” “因为在你眼中,我就是纯真善良的小白花。” 桑雅宁撇唇,掀起眼皮盯向天花板,“不需要爪牙,也不需要反抗。”歪头看着他,扬起唇角,“怎么样,我说得对吗?” 严浩的脸色一瞬苍白,沉默着好似予以了认可的回答。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着,不知为愤怒还是委屈的情绪始终在烤灼理智。 桑雅宁眯起眼,修长的手指敲点臂弯:“我说,严浩先生。” 严浩僵住,片刻才恍然抬头。 桑雅宁笑得像一只卖乖的狐狸,长睫交叠成线,红润的唇稍许张开:“你不会觉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吧。” 严浩的眉头颤了颤,余光朝左偏:“你,指什么。” “嗯......” 桑雅宁沉吟着,望天的视线又落回严浩身上,“就比如‘桑雅宁陷失恋困局,泽海公子婚后依旧魅力不减’。” 话落,严浩悄然攥起拳头,嘴唇紧抿,眉宇间有明显的不悦。 桑雅宁缓步走向严浩,俯身撑住他旁侧的把手:“你在生气吗?” 严浩转过脸,像是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桑雅宁悄悄靠近他,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生气。” 严浩试图向后躲,可是紧绷的腰身愈发无力。额间泛起细密的汗,他的喉结滚了滚,却吐不出否认的字节:“你和—” 大抵是不适应吐露真心,严浩只说了两个字就低下头去。 桑雅宁挑起他的下颚。 严浩依旧不愿面对她的目光。 “我和谁?” 桑雅宁引诱他回答,“说嘛,严先生,我真的好好奇。” 终于,严浩嗫嚅着,发出低若蚊语的声音:“你和张泽吾,曾经是情侣吧。” 桑雅宁愣住。 严浩抬眸,琥珀的眸中有不知名的情绪:“我仅仅作为圈内前辈,没有资格干涉后辈的私事。” “所以很抱歉,我只能向你隐瞒身份。” 桑雅宁微微皱眉,越思考就越觉得严浩的态度十分奇怪。 他的表情愤怒又委屈,就像是...... “你是在吃醋嘛。” 桑雅宁笑眯眯抬手,纤细的指尖搭在严浩的肩头。 严浩低下头,没有回答。 桑雅宁悄悄凑近他*的耳边,任由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因为知道我还眷恋着张泽吾?” 严浩的耳尖一点点泛红,握住拳头的手止不住颤抖。 桑雅宁笑,轻声问:“所以严浩哥,你喜欢我吗。” 第62章 他眺望星光 ◎099515◎ 桑雅宁是妖精。 严浩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 桑雅宁长相俊俏,狐狸般的眼睛总是饱含深情地看向不同的人。 她向来知晓自己的长处,最会用亲昵的手段制造甜蜜陷阱,又在猎物彻底迷失时,选择冷漠地抽身离开。 “嗨,今天又来看路演了呢。”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高兴嘛。” “这是草莓糖,希望你能永远拥有好心情!” “签名嘛?当然可以。你想让我写什么祝愿呢。” “亲爱的严浩先生?” ....... 屋内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草莓味道,大脑却像被浸入粘稠的甜腻中无法思考。 严浩抬眸,失神地看向桑雅宁,手臂像被蛊惑般缓慢抬起,微微发颤的指尖触及她垂落的发稍。 眼前所见是真实的吗? 他已经无从思考了,怔然看着桑雅宁的笑脸,听见她没心没肺的询问— “你是在害羞嘛,为什么不说话?” 耳畔传来嗡鸣,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严浩难以分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颓然的身体仿佛飘在云端。 他先是恍惚,然后感到委屈,所有的情绪堆积着堆积着,全部化作满怀感伤的愤怒。 过去,现在,一向如此。 严浩想,他与桑雅宁的交集只能出现在幻梦里。 仿佛又回到初次见面的雨天,桑雅宁为争取选票接近坐路边落魄的他,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来。 可是这一切不会再发生了。 桑雅宁已经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他。 他所有视为珍宝的回忆在对方眼中,只不过是一段可以随时抛弃的无聊经历。 桑雅宁对谁都这样吗? 她也曾在张泽吾,在詹俊生面前,露出这般无辜又撩人的表情吗。 那么此时此刻的她,又是以何种心态来试探他的心意呢。 严浩无法说出准确的回答,耳畔却有声音在讽刺低语。 “你不配得到喜欢。” “你从来都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你从未做过令我满意的事,你生来就是令人厌恶的存在。” ...... 沙发似乎在下陷,周围的灯一盏盏黯下去。 冰冷的潮湿的手从阴暗处探来,用力攥住他的脖颈。 心脏忽地收紧,漫无边际的酸涩淹没他的唇齿。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严浩攥住领口,脸色越变越苍白。他感到无法呼吸,而愈发期待得到救赎。 “雅宁......” “桑雅宁。” 严浩的眼逐渐失去焦点,只盲目地祈求地念着她的名字,脑袋低垂着靠上她的肩膀。 是小小的轻轻的力道,严浩的呼吸炽热而更显破碎。 桑雅宁怔住,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想逼迫严浩说出真心,可当看到对方如此痛苦的模样,却又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纤细的指尖穿过弥散的光,缓而落于那副颤抖不已的躯体。 “嗯。” 桑雅宁轻声说,“我在这里,你......”咬唇,起身推开他,“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桑雅宁刚要离开。 严浩攸地攥住她的手。 猝然间,桑雅宁下意识回眸看去。 严浩低着头,身形紧绷,苍白的唇开合着,喃喃地念出她的名字:“雅宁,桑雅宁......” 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桑雅宁看向面前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疑惑、慌乱、急切,所有关于探索的情绪全部消失,她不想再追寻‘是否喜欢’的答案了。 用强迫的手段讨要出的答案,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严浩在痛苦中表达的状态,根本就不是幸福。 而真正的爱情,总能带来幸福。 “桑雅宁,桑雅宁......” 严浩握住她腕部的手在发颤,语气变得越来越急促,“其实我,其实我一直—” 桑雅宁的心境归于平静,轻而易举地挣开他的手:“到此为止吧,什么都别说了。” 严浩仰起脸,受病痛影响的眸子满怀水汽,一脸无措地望向她。 桑雅宁遮住他的眼睛,转头看向别处:“睡十分钟吧,我等会喊何立来接你。” 严浩彻身一僵,随及妥协般地轻蹭她的掌心:“你会走吗。” 桑雅宁难掩讽刺地善意提醒:“严先生,这是我家。” “是啊,是的......” 严浩却因此安下心来,僵硬的身体逐渐颓软,“原来连我也变得健忘了。” 严浩低声说,语气里是倾泻而出的怅然与感伤。 可这个家伙是藏心事的老手,哪怕用尽手段,都很难撬开他的嘴。 “真是搞不懂。” 桑雅宁嘟囔,抱怨地一下一下地戳着严浩的发顶,“你帮我介绍剧组,还每天给我带饭,甚至对我与张泽吾的绯闻耿耿于怀。喂,你都不觉得这些行为已经朋友的界限了嘛,” 严浩似乎真的累坏了,急促的鼻息终于归于平稳。 桑雅宁推着这副沉重的躯体,无奈地皱眉:“这是在闹什么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人问话还昏倒的。” 严浩竟做些令人误会的事,真正询问起来又是一副委屈模样。 第74章 可她分明才是被欺骗,被隐瞒的受害者啊,怎么到成了强制逼问的恶人了? 越想越委屈。 越想越不甘心。 桑雅宁一咬牙,用尽力气朝前一推。 严浩像只断线的风筝倒入沙发里,散开的发丝挡住额头,整个人乱糟糟得,再不见往日的木然,反而有些...... “好可爱。” 话出口,桑雅宁忽地怔住,耳尖涨红的瞬间,匆忙别开眼,‘真是疯掉了,我都在想些什么。’ 忽然而来触动的原因找不到答案,桑雅宁将奇怪的燥热全部怪罪于昏睡的严浩。 她飞快逃离客厅,故意用力地跺脚。 咚,咚,咚。 屋内顿时传来沉闷的响。 桑雅宁有些心虚,临到书房前又回头,暗搓搓地看向躺在沙发里的人。 严浩似乎并未听见任何动静,唇角捏起笑,就这样沉沉睡去。 桑雅宁挠了挠脑袋,叹一口气,坐到桌边翻看前几日收到的剧本。这依旧是些毫无意思的短剧,但她此刻想消磨时间,根本无心关注具体的内容了。 十分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沉寂许久的闹铃忽而响起。 桑雅宁手忙脚乱地关掉声音,掌心还捂着听筒,余光就悄悄地探向严浩。 严浩挣了挣,盖住小腹的外套落在地上。 咔哒— 金属拉链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受电击棒所致的紫红色淤青忽而跳入她的视线里。 桑雅宁一怔,默默移开视线。她自认没什么道德感,此时此刻却觉得有些愧疚,手指敲了敲书页,磨磨蹭蹭地起身,捡起缩在角落的外套。 桑雅宁想把衣服扔回严浩身上,抬眼又看见那红肿的皮肉,不自觉咬唇,小心翼翼地把外套盖了回去。 “早知道就开最低挡了。” 桑雅宁嘟囔着,望向严浩略显苍白的脸,心里愈发不安,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来回转,纠结半晌终是一跺脚,“行啦行啦,给你涂药还不行嘛。” 严浩没有回答。 桑雅宁歪着脑袋瞅他,由衷地感慨:“严浩,真该感谢我是个善良的人。” 周遭安静得连个蚊子响都没听见,她就不要期待表扬与掌声了。 桑雅宁彻底认清现实,在屋内翻箱倒柜地找红花油。 但她早已养成断舍离的习惯,买过的药向来用完两次就丢,家里连个纸盒都留不住,更别提准备什么药箱了。 可是严浩的伤该怎么办?现在要出门去药店吗。 桑雅宁敞开腿坐在地板上,皱着眉,脑袋一个劲儿转。 她虽然侥幸逃掉张泽吾的跟踪,但无法保证对方已经彻底离开,她自个倒是能找到躲避的办法,可钥匙严浩醒来见不到人,肯定会十分着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优先考虑病患的状态吧。 桑雅宁起身,决定去严浩家拿药品。 可她在严浩的裤兜里找不到钥匙,只能站在发光的电子锁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 密码会是严浩的生日嘛? “097219” “密码错误。” 难道是他的出道日? “015406。” “密码错误。” ‘还不对?’ 桑雅宁的额间泛起汗,舔了舔唇,嘟囔:“总该与身边人有关吧。” “父母的生日。” “密码错误。” “大学的学号。” “密码错误。” ...... 试用次数从5滑至1,数字提醒她,还有最后一次开门的机会。 ‘密码能是什么呢。’ 桑雅宁咬唇,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浮现于出来。 心脏开始狂跳,曲起的手指缓而伸直,却颤抖着无法触及键盘。 如果错了呢? 如果不是呢? 她大胆的一次尝试,会落入可笑的境地吗。 桑雅宁朝后看。 周围没有任何人,只剩自家的监控在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 ‘管他呢。’ 桑雅宁猛地攥拳:“如果再输入错误,我就回家把最近的监控全删了。” 没有被发现就等于事情不存在,这是她奉为真理的人生宣言。 “好的,就是这样。” 桑雅宁边嘀咕边往门前凑,圆润的指尖终于点亮屏幕,“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 滴滴滴滴滴滴— 咔哒! “解锁成功。” 手指尚未离开按键,机器就已经发出歌唱般美妙的声音。 紧锁的大门终于开启,走廊的光缓而倾入屋内。 桑雅宁仍一动不动地站着,耳尖一点点涨红,心跳的跃动比任何时候都激烈。 “老天。”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掩唇,潮水般的欢喜在胸膛中奔驰,“真是疯了。”099515 她做梦也想不到,严浩家的密码竟然会是她的生日。 第63章 他眺望星光 ◎“那又怎么样?”◎ 眼前的缝隙狭窄至极,黑洞洞的路像是通往神秘基地的长廊,仿佛只要再向前走,就能窥见严浩掩藏许久的秘密。 扑通,扑通,扑通...... 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膛,颅内燃起的火苗催促着,命令她必须赶紧去看一看究竟。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紧攥的拳头放松,抬手抵开阻挡在前的门。 吱啦— 木板挪移发出轻微的响,在玄关外试探着的游移的光,总算有机会朝深处进发。 桑雅宁跨过金属制的门槛,拉动门把的瞬间,顺手按下旁侧的开关。 顶灯随及亮起,橙黄的光将整间屋子照得通亮。 古朴的家具,老式的cd摆件,贴在墙头的电影海报。 严浩家中的陈设比想象中更简单,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浮夸的奢饰品柜,在这太过简朴的环境中,甚至连白瓷浴缸都显得格外突兀。 如果说张泽吾的别墅是放在宝盒里的金镶玉,那么严浩的这间小平层就是随处可见的路边石。 与寻常的家室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 桑雅宁脱掉鞋,蹑手蹑脚地在屋里探寻,哪怕早已知晓没有人在,她的动作依旧十分小心。 从客厅至书房又至卫生间,临到卧室门口,她悄然收住脚步,抿了抿唇,才屏息推开门。 打开灯,屋内的场景依旧普通。 悬起的心再度落回去,胸膛中却泛起莫名的情绪。 是释然还是失落呢? 桑雅宁早就分不清楚了,甩了甩脑袋,用力地拍着脸:“打起精神啊,得赶紧找到药箱才行。” 严浩的床头柜上摆放着小巧的玻璃瓶,内里不知塞了些什么,在灯光的照耀中像是装满了一颗又一颗星星。 桑雅宁走近看,忽而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时间紧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就慌里慌张拉出抽屉。 第一层没有,第二层也没有,第三层似乎被某样东西扣住,怎么扯也扯不动。 桑雅宁的预感愈发强烈,坚信药箱一定就藏在这里。她咬住牙,足尖抵住柜门,双手并用地往后一扯! 哒的一声响,矮胖的药瓶咕嘟咕嘟地掉出来。 她愣住,忙起身去追。 药瓶仍在不停地向前滚动着,片刻才慢悠悠地停在墙边。 桑雅宁刚要弯腰去捡,脑袋却突然撞到什么硬物。 佯装成墙的门缓而开启,原先停驻的物件再度朝更深处探索。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恍神间,就已经摔倒在地。 卧房的光照入漆黑的密室,空气中隐约漂浮着独属于草莓的香甜。 手腕大概是被蹭破了,皮肤痛得发烫。 桑雅宁挣扎着坐起,指节用力撑住地面,不经意抬头,眸子狠狠一颤。 前方的白墙上,贴有一张老旧的奇怪的巨幅海报。 海报中的人陌生又熟悉,她手里握着老版的可口可乐,笑容皎洁又幸福。 桑雅宁像被蛊惑般缓步上前,微微发颤的掌心贴近冰凉的纸面。 海报的表面贴有防水膜,除却本身无法抚平的卷角,再没有沾染过任何的灰尘。 她怔怔地看向少女的笑脸,食指抚过旁侧的签名,‘桑雅宁’三个字随及跳入她的视线。 桑雅宁曾拿着各家推广的产品,在镜头前做出令摄影师满意的姿势。 最辉煌的时候,南城的大街小巷里全是她的身影。她代言的零食,彩妆,护肤品都在业内饱受热议,甚至连最普通的矿泉水也被卖到脱销。 可是绯闻暴露后,品牌方向她声讨违约金,她的积蓄全部交了罚款,一时间是从云端摔入泥泞中。 广告商们替换掉她这位灾星,身穿不同制服的工人把丢弃的海报扔进垃圾桶。 桑雅宁做梦也想不到,她以为早已消失的海报,竟会被严浩珍惜地收藏在密室里。 “喂,那是什么?” 第75章 “是礼物,一份十分珍贵的礼物。” 回忆再度浮现,笼罩于心头的雾悄然散去。 桑雅宁拉开紧闭的窗帘,月色与灯光瞬间倾入屋里。 专辑,杂志,影碟,手幅,拍立得...... 她自出道起的所有都被摆放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二十平方米的房间装满了属于‘桑雅宁’的一切。 ‘快报警,或者赶紧离开。’ ‘你难道想碰见第二个张泽吾吗?’ ‘我早告诉过你,严浩接近你本就目的不纯。’ ...... 理智发出强烈的警告,告诫她这种行为绝对不正常。 可是— “那又怎么样?” 桑雅宁喃喃。 引荐,安慰,送餐,严浩的行为确实给予了她足够的慰藉。 哪怕这种不能言说又无比热烈的感情不为爱意,她也无法忽视簇拥在胸膛的欢喜。 无关张泽吾,也无关姜恩惠。 只要严浩的心思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这样就足够了。 屋内的灯光依旧昏暗,桑雅宁望向书桌,于一众治疗心病的药物中,发现了她赠予他的草莓糖。 粉红糖果乖巧地躺在罐子里,透明的糖纸折射出温柔的光,在玻璃表面留下一朵又一朵的晕。 “好美......” 桑雅宁不由自主地抬手,缓而旋开木质瓶塞,将糖粒倒入自己的掌心。 轻轻的带有香甜气息的重量,恰好填补了心中渴望许久的空缺。 她攥紧手中的糖,在玻璃纸刮蹭皮肤的痛感里,发泄着难以表达的快乐。 锁好密室的门,将药瓶放回第三层的抽屉。 桑雅宁抬头,再次望向摆在床头柜上的玻璃许愿瓶,瓶子中装着的并非是不可接近的星辰,而是用普通糖纸叠成的蝴蝶。 都说一个人的真心全藏在细节里,那么她可不可以认定,严浩的确心属于她。 又是一番仔细寻找,才发现摆在衣柜里的药箱。 桑雅宁拿出膏药与纱布,把药箱放回原处,起身,缓步离开空荡的厅堂。 咔哒— 门锁相扣发出清脆的响,所有的感情与思量再度被黑暗吞噬。 被蓝光浸染的走廊依旧安静无声,仿佛所见与所闻皆是大梦一场。 回到家,严浩仍在睡着。 桑雅宁把耀目的顶灯关掉,留一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亮,然后走到严浩身边,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衣角。 暴露在外的皮肤比方才更严重,青紫的淤血形成不规则的斑。 先被电击,又被逼问...... 严浩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承受这些没理由的苦。 屋内极为安静,晚风吹动窗外的树影。 桑雅宁拂开严浩蓬乱的刘海,学着网上搜索来的办法,把黑乎乎的药膏糊到他的腰间。 大抵是冷,又或是实在疼到难以忍受。 严浩的眉毛颤了颤,腰身不自觉地朝角落靠,像只睡着时不愿被打搅的猫。 “嘘,嘘,没关系的。” 桑雅宁小声哄,尽可能地放轻动作,待到用纱布盖住严浩腰间的伤处,后颈已经泛起细密的汗。 她想要起身倒水,颓软的小腿却撑不住力道,屁股刚离开地面,就啪地跌了回去。 墙头的圆钟在哒哒哒地向前走,时间在寂静中留下它流逝的痕迹。 桑雅宁趴坐在沙发旁,右手托腮,出神地看向严浩的睡颜。 后者并未察觉到她的视线,微蹙的眉头缓而舒展。 桑雅宁屏住呼吸,倾身凑近他身旁,指尖隔空描摹他的唇角,顿了顿,又如蜻蜓点水般地覆上她的唇。 手指与皮肤接近的瞬间,面前的躯体悄然一颤。 桑雅宁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严浩眼中,那双琥珀般的眸子拥着水汽,偏偏印出她的怔然与无措。 大脑尚未来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 桑雅宁跌撞着爬起来,右脚刚要朝前迈,恰时,低垂着的手被用力攥住。 “等,等等。” 严浩的嗓音低哑,喘息着问,“你,要去哪。” 是梦境吗,还是她早已经疯掉? 桑雅宁懵懂地想,腕部感知的温度却证明此刻并非虚幻。 再也无法前进,奔涌的喜悦在胸膛绽放成花。 桑雅宁看向那只修长的微微发颤的手,唇角悄然扬起,转身间,已是反握住他。 越安静,越心慌。 目光于无声中交汇,她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刚才睡得好嘛。” 桑雅宁轻声问。 严浩没有回答,只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桑雅宁攸地皱眉,似抱怨又似委屈地说:“严浩,我疼......” 话落,腕部的束缚顿时松了。 严浩的脸色一瞬转白,小臂抬起又落,无措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歉,我刚才没留神。” “没关系。” 桑雅宁慢悠悠地掏出颗糖果,拆了玻璃纸,将粉红的圆粒塞入唇间,“咱们可是好朋友,我当然不会怪你。” 两人面对面站着,甜腻的草莓香飘荡在周围。 严浩盯着她把玩在手中的糖纸,张了张口,游丝般的字节滑出干涸的唇:“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问草莓糖嘛。” 桑雅宁将纸张揉得咔咔作响,漫不经心地说,“是在你家里发现的。” 严浩愣住。 桑雅宁以舌尖抵住糖,话音含糊:“你腰间的伤实在严重,我家里又没药,只能去你家找喽。” “所以......你全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 “你,不害怕吗。” 严浩低声问。 桑雅宁的手指卷弄着耳旁的发,无所谓地耸肩:“起初确实很震惊,但想了想也觉得很正常。” “正常?” “对呀。” 桑雅宁指向自己的胸膛,笑眯眯地说:“像我这般漂亮又可爱的女孩,肯定会很招人喜欢。”边说边合上眼,像是念祷文的修女,“所以说有时候,太有魅力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而我早已习以为常。” “不,这根本不正常。” 严浩踉跄着起身,拿起挂在旁侧的外套,“你本来就该为此愤怒,没必要强行说服自己。” 桑雅宁:“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明白。” 严浩扯高唇角,笑容无力而苍白,“你一向十分善良。” 桑雅宁愣住,僵直的手指缓慢刺入掌心。 严浩像只被孤线拉扯着的残缺木偶,站起,跌倒,又站起,不知疼痛似地偏要朝前走:“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的,即使没有我引荐,凭借你的演技也迟早会获得认可。” “是我太痴心妄想,才会搞砸所有的事。” “桑雅宁......对不起。” 喃喃,无休止地喃喃。 沉重如上的愧疚骤然袭来,粉碎了原本该有的温情。 “站住。” 桑雅宁说。 严浩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 桑雅宁看向严浩削瘦的背影,冷言:“你如果再向前一步,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见面。” 第64章 他眺望星光 ◎“不喜欢吗。”◎ 话落,严浩果真停住脚步。 桑雅宁望向他挺直的僵硬的背影,垂眸感慨:“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起身,慢悠悠地朝前走,“跟踪者与受害人,狂热的粉丝和落魄的偶像,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子配公主的故事。”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似乎想要反驳她的话,片刻也只是微微侧过脸去。 他似乎默认了,脑袋低垂着,像是站在老师面前认错的孩童:“我给你带来了困扰,对吗......” “多少有一点。” 桑雅宁点头,余光扫向餐桌旁的花瓶,严浩送她的紫罗兰早已枯萎,就连新换的郁金香也有轻颓之势,“如果我早知道你是我的狂热粉丝,就不必担心姜恩惠了。” 严浩张了张口,语气依旧困惑:“姜恩惠......?” 桑雅宁走到严浩面前,挑眉:“对呀,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 严浩琥珀般的眸子里满是茫然,思考片刻才摇头:“我从未考虑过这件事。” 桑雅宁一怔,忽地笑出声来:“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这家伙就是个榆木脑袋。” 想想也该如此。 倘若严浩能用对待她的心思去对待其他人,又怎么可能28年都始终单身。 桑雅宁开心地笑,上翘的睫毛交叠成线:“严浩,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对不对。” 严浩别扭地转过脸,轻声说:“我会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以后不会再打搅—” “不,不对。” 桑雅宁一个劲地摇头,右手攥起的拳敲击着手掌,“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你必须要认真回答。” 桑雅宁仰起脸,水汪汪的眸子里盛着他的影子。 第76章 视线触及的瞬间,喉咙像被阴暗的潮湿的手掐住,仅存的空气已然不足以支撑呼吸。 严浩彻身僵住,强烈的窒息感麻痹大脑,沸涌的血液竟有爆炸的错觉。 他渴望地,无法克制地想把眼前这副娇瘦的躯体拢入怀中,抱紧了,揉碎了,放到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去。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在迭起的耳鸣中愈渐有力,他失神地看向桑雅宁,开口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 “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 桑雅宁贴近严浩的肩膀,看着他的耳垂一点点变红,轻声问:“有多喜欢。” 严浩垂眼:“想要藏起来。” “什么?” “想要把你藏起来。” 积压在胸膛的热燃烧成的火,终将唇舌烤至干涸。 桑雅宁恍然,一时间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只顾怔怔地试探:“把我,藏起来?” “很可怕,对吧。” 严浩自嘲地笑:“我生来就偏执而疯狂,所有的绅士与冷静全是伪装。正如那个人所言,我就该—” 自毁的话就要出口,恰时,桑雅宁的手封住他的唇。 “嘘,冷静些。” 桑雅宁看向严浩的眼睛,任由那温热的鼻息扑入掌心,“你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那个人也根本不了解你。” 严浩唇线紧抿,眸间显出些红:“我应该离开,我不能成为你的威胁。” “桑雅宁,你值得拥有一段正常的恋爱。” 什么才叫正常。 喜欢这件事本就与理智相悖。 桑雅宁执起严浩垂在身侧的手,把玩着他冰冷的指尖:“其实我听了你的话以后,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得,还有些不知缘由的高兴。”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桑雅宁轻声说,“正是因为知道你在乎的人是我,我才会感到如此的满足与庆幸。严浩,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我确实因为你而欢喜,这样就足够了。” 严浩稍稍转头,一直低垂的视缓而落于她的脸,迷茫地嗫嚅着:“怎么可能,你应该早就忘了我。” 桑雅宁磨搓着耳后,讪笑:“虽然我的记性力不太好,但是你看呀,我们拥有相同的感情。” 桑雅宁牵着严浩的手,将那只宽厚的掌心覆于自己的胸膛。 咚,咚,咚— 心脏激烈跳跃着倾诉幸福,她的情绪确实在由他掌控。 严浩呆愣地沾在原处,轻颤的唇吐不出完整的言语。 桑雅宁瞥一眼他,清清嗓:“现在媒体们编瞎话的本事个顶个的厉害,你误会我和张泽吾的关系也可以理解。但我还是要说清楚,我和那个垃圾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他。” 严浩没有说话。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紧张地抿唇:“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该说的都说啦,你也应该给我个回应。” 严浩原本黯淡的眸子亮起光,僵直许久的指尖正要缓缓回握她的手。 下一刻,桑雅宁却推开他。 严浩愣住,小臂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桑雅宁撩起耳边的发,双肩颓然,委屈又无奈:“既然你已经决心离开,我们就只能到此为止了。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能一直挽留你。” “你走吧,我会冷静下来的。” 桑雅宁嘟嘟囔囔地说完,转身要回屋里去。 恰时,仅听见窸窣一阵响。 她尚未来及反应,后背就已经被抵至墙边,侧目看,严浩有力的臂膀拦住她逃跑的路。 桑雅宁眯起眼:“干什么,不是说好要离开嘛。” 严浩低着头,呼吸越来越重:“你,你真的,真的......” 桑雅宁笑,白玉般的指节托起他的下颚:“真的什么?” 严浩拥着水汽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子,嘴唇却像被无形的线提起,怎么都吐不出那三个字。 桑雅宁决定大发善心,即使紧张得嗓子眼冒火,也要一本正经地说:“对疯狂的跟踪者并不反感,还十分怀念他做的饭菜。如果这种情况不算疯狂,那大概就是喜欢没错了。” 严浩剑眉微蹙,原本懵懂的眸子更显混沌。 桑雅宁一咬牙,破罐子破摔:“哎呀,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喜欢你。”怕他不信,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严浩,我喜欢你。” 似有风来,炽热的鼻息扑至她的面颊。 桑雅宁愣住,身体像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只能怔怔地看着严浩的脸越靠越近。 似乎将要迎来一个亲吻,单薄的唇却在她面前的半指处停住。 桑雅宁眨了眨眼睛,露出单纯而无辜的表情。 ‘雅宁,桑雅宁......’ 沉默之中,严浩的呼吸愈加急促,用眼神呼唤着她的姓名,像是在渴求一个坚定不移的准许。 桑雅宁仿佛被蛊惑般抬手,试探地抚上他的面颊。 严浩没有躲避,垂眼间,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恰时,所有克制的感情全部倾泻而出。 心脏越跳越快,叫嚣着渴望能拥有更多的接触,而恨不得与对方融为一体。 桑雅宁只听见轰的声响,残存的理智彻底燃烧殆尽。 她踮起脚,吻上严浩的面颊:“哎呀,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呢。” 似抱怨,似撒娇,偏是绵软无力的话点燃最后的柴木。 宽厚的颤抖的手掌搂住她的腰,转瞬间,已经彻底被他的气息淹没。 舌尖抵开紧闭的唇,拉链扯动传来窸窣的响。 桑雅宁慵懒地依偎在严浩的怀中,任由他随意调动着的感官,时而猫似地哼唧两声,予以赞同与认可。 身体被置于床中,双脚却像踩在舟上。 视线摇晃之际,桑雅宁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担忧,匆忙间扯住严浩的短发,喃喃:“等,等一等。” 严浩喘息着抬起脸,向来平静的眸子早已混乱得失去焦点:“不喜欢吗。” 桑雅宁摇头,如瀑的长发在白色枕巾间散开,急促地慌张地否认:“没,没有。” “那还要继续吗。” 严浩轻声问。 桑雅宁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泪水却逐渐溢出眼眶:“......” 恰时,舌尖又尝到甜。 严浩含住她的唇,将空气渡入她口中:“雅宁,我不明白。”满怀困惑地问,语气似低哄,“你告诉我,好不好。” 头顶的光无比炫目,桑雅宁本能地遮住眼睛,侧过脸,耳尖比方才更热:“......轻一点。” “什么?” “我是第一次,轻一点。” ...... 人在被逼到绝境时,总会轻而易举地吐露真心。 待到浑身的肌肉酸痛无比,理智才慢悠悠地夺回丧失的主导权。 可是已经太迟了,害羞与紧张都变得丧失意义。 桑雅宁轻轻掀开被角,瞟了眼身上的痕迹,刚清醒不久的脑袋又开始无法思考了。 她本就皮肤白,此时腰间更像是落满梅花的雪,无洁中缀着星星点点的红。 桑雅宁挣扎着摸到床边手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终于松了口气。 激烈的耳鬓厮磨后,桑雅宁的颈边竟没有留任何的吻痕,严浩仿佛生怕她因此困扰,才特意避开了这些敏感的部位。 “真不知该说你鲁莽,还是该夸你有良心。” 桑雅宁边戳着严浩的脸颊,边哑着嗓子嘟囔,“我都哭成那样了也不停,还一个劲地捉弄我。” 严浩没有说话,唇角的笑意却证明他在做一场好梦。 桑雅宁恶狠狠地盯着严浩的睡颜,见对方没有反应,又轻轻勾起他的小指。 “你喜欢我。” 桑雅宁将严浩的手带向自己,“我呢,大概也喜欢你。”扬唇,笑着钻进他的怀里,“所以这回就原谅你啦。” 第65章 他眺望星光 ◎请允许我站在你的身边。◎ 严浩的怀抱格外温暖,桑雅宁聆听着他*的心跳,刚合上眼睛就浑身睡去。 即使已经疲惫至极,梦里仍感觉在颠簸起伏,双脚像是漂浮在水里,又好似踩于云端。 不知道过去多久,包裹身体的水突然开始沸腾,连轻飘飘的云也如巨石般压在胸口。 后颈起了汗,难以言喻的燥热逐渐剥夺呼吸。 桑雅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指尖就已经触及严浩的肩膀。 “嘶,好烫。” 她惊得打个寒颤,是彻底清醒了,手忙角落地爬起来,来不及开灯,先抚向严浩的额头。 果真,摸到一手的汗。 严浩的面颊透着诡异的红,嘴唇苍白,呼吸急促,显然是在发烧。 桑雅宁没有太多照顾病人的经验,唯独的一次也与严浩有关,但她先前的精力还算充沛,如今却浑身酸痛,提起根手指都费劲。 第77章 没办法去医院,他们的任何举动都可能成为明日新闻。 桑雅宁给何立打电话,拨了两次却始终是忙音。 现在才凌晨四点半,外面的天还暗着,一时大概是无法寻援了。 她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跟游昏似地飘到床边,烧好水,又跟断线的风筝一样倒回被褥里。 “喂,醒一醒。” 桑雅宁左手托腮,用力扯严浩的脸,“赶紧坐起来喝水。” 严浩皱了皱眉,本能地蹭着枕头,低垂的睫毛依旧没能抬起。 桑雅宁捏住他的鼻子:“大、懒、虫,快起床—” 严浩终于开始挣扎,嘴唇开合着,似乎在喃喃低语。 桑雅宁伏在严浩的胸膛,倾身凑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试图听清他嗫嚅的内容。 “雅宁。” 严浩的声音像是蒙在雾中,“......别闹。” 桑雅宁微怔,手指瞬间放松。 严浩搂住她的腰,半梦半醒地将她搂入怀中:“睡吧,我们再休息一会。” 说来也神奇,只是简单改变了称谓,普通的祈求就好似爱人的撒娇。 桑雅宁被‘我们’两个字迷得晕乎乎,赖在严浩的胸口不想起来。 肌肤相触时的温度越长越高,似乎在告诫她必须要做出决断。 桑雅宁只能挣脱甜蜜的温柔乡,攒足劲,用力摇晃严浩的肩膀:“不可以,你不能再睡了。” 刚要闭合的眼睛再度睁开,严浩的眸色比方才清醒,他抚着桑雅宁的背,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猫:“时间还早,怪,听话一些。” “这不是听话的问题。” 桑雅宁双手并用,硬要把严浩拖起来,“大哥,你是在发烧呀。” 话落,沉重的身体终于开始挪动。 严浩撑开眼,掌心托着她的腰,含糊地问:“我在发烧吗?” “嗯。” 桑雅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牵着严浩的手,让他去摸自己的额头:“看呀,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严浩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正软趴趴地伏在脸侧,他的眸光依旧散乱,精神却相较之前好了许多,掌心在额头试探着,忽而自嘲地笑了:“真是太丢人了......” “丢人什么?” 桑雅宁不明白严浩的意思,“谁都有可能发烧呀,况且还是在剧烈—” 话没说完,严浩捂住了她的嘴。 桑雅宁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没说错。” 严浩脱力地靠在床边,脑袋耷拉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桑雅宁把水递到他的唇边。 严浩硬是不张嘴,任由水渍弄湿下巴,仍像根失落的木头似地一动未动:“......抱歉。” 桑雅宁皱眉:“?” 严浩垂眼,轻声说:“我原先没想过会这样。” “哪样?” 桑雅宁懒懒开口,掰着手指挨个数,“是遭到逼问后昏倒,还是做完—” 话没能说下去,严浩又捂住了她的嘴。 桑雅宁垂眼,顺势亲吻他的掌心。 严浩的手忽而一哆嗦,紧绷的身体比方才更僵硬了。 “别害羞嘛。” 桑雅宁笑眯眯地说,“咱们现在可是情侣啦,爱人之间没必要讲究太多。”余光瞥一眼沉默的严浩,扬起的唇角稍许僵住,“喂,你不会打算不认账吧。” “怎么可能。” 严浩缓而摇头,执起她的垂在身边的手,“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严浩依旧嗓音低哑,言语间的情感却比谁都要真诚。 桑雅宁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像猫抓似地又疼又痒,慌乱间,只顾把水杯朝前递:“先吃药,把身体照顾好再说。” 这回,伸出的手总算有了回应。 严浩接过小鹿模样的瓷杯,指尖磨搓着杯把,许久才轻声说:“抱歉,委屈你了。” 桑雅宁愣住,尚未反应过来,严浩已经将药片吞入腹中。 哒— 瓷杯与桌面碰撞。 严浩:“再过两日,我会弄清楚尾随者的身份,不用担心,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你。” 桑雅宁仍陷于他先前的那句道歉,低头支吾两句,应付:“其实也没什么,我对这儿熟悉得很,况且我还随身携带—”牙齿险些咬到舌尖,笑嘻嘻地改口,“反正你别管了,我自己能搞定。” “你打算怎么搞定。” 严浩问。 桑雅宁盘腿坐在床边,双手一左一右地撑着膝盖,严肃道:“当然是利用现代科技啦,我已经背下了周围所有监控的位置,届时只要将视频传到微博上,大众就会弄清楚全部的真相。” “可是如此以来,你也会成为事件的焦点。” “我不在乎。” 桑雅宁回忆着张泽吾阴冷的笑脸,垂眼:“我只要他完蛋就好。” 话落,屋内顿时陷入安静。 “咳,咳咳。” 不知道过去多久,严浩的咳嗽打破寂静。 桑雅宁这才如梦初醒,胡乱地扯过薄被往他身旁堆:“哎呀,你还在发烧呢,千万要注意保暖。” 严浩的脸泛着病态的红晕,裹着厚重的毛毯躺在被褥里,宛若一只系着围巾的企鹅:“我,咳咳,我没事。” 桑雅宁连他的话都没兴趣听,起身就要去倒水。 足尖还没落地,垂在身侧的手就被拉住。 桑雅宁回眸,正对上严浩望来的视线,微微怔住,再回过神时已经停下脚步。 “你需要喝些水。” 桑雅宁尽可能平静地说。 严浩摇了摇头,呼吸仍略显急促,却笑着回答:“我想要和你说些话。”又咳嗽两声,被泪水浸湿的长睫半遮凤眸,“雅宁,好不好。” 错了,全都错了。 严浩哪里是什么一窍不通的木头人,他简直就是男狐狸啊男狐狸。 桑雅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脑袋像是泡在温水里,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晕乎乎地被带向床边。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她拉扯着睡裙的边沿,嘟囔:“咱,咱们现在不适合做那种事。” 严浩微怔:“哪种事。” 桑雅宁慢悠悠转身,掌心覆于他的胸膛:笑:“男女朋友间的深入交流。” 严浩的眼神空了两秒,红晕却先一步攀附耳尖,嘴唇开合两遍,硬是没挤出一句话:“......” 桑雅宁叹气,故作遗憾地钻回床里,双手交叠于胸前,做安详状:“你不愿意就算啦,谁说盖着棉聊天不是一种情趣呢。” 严浩又开始咳嗽,低着头,散乱的短发一摇一晃。 桑雅宁本能地上前慰问。 严浩一个劲儿摆手,说什么也不让她靠近。 空气净化机的红灯悄然亮起,房间内弥漫着板蓝根的苦涩。 桑雅宁把严浩生病的事通知何立,嘱咐他来时必须要带餐饭:“白粥给严老师,我要番茄鸡胸沙拉。” 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到旁边。 桑雅宁依靠着严浩的肩膀,转头问:“你想聊什么。” “嗯......可以从跟踪者开始吗。” “当然。” 严浩:“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异常的。” 桑雅宁:“大概是两个月前吧。” 严浩皱眉。 桑雅宁:“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但《长夜歌》的发布会后,这种现象就变得频繁很多。” 严浩:“是,他干的?” “嗯。” 桑雅宁坦然点头,牵起严浩的手,“其实你的八卦也是泽海传媒在编造,但是张泽吾万万没想到,我们神秘的影帝大人竟连半条黑料都没有。” 调侃的话并未起到作用,气氛似乎比方才更紧绷。 严浩:“张泽吾在威胁你?” 桑雅宁:“我认为也不算吧,他所有的恶劣行径都来源于对猎物的征服欲,反正我已经跌入低谷,没什么可怕的了。” “......桑雅宁。” “好啦,不开玩笑了。” 严浩似在颤抖:“你之前是因为张泽吾才多次推开我?” 桑雅宁无从隐瞒,只能轻声说:“这是保护你的唯一方式,放在以前,你根本不会被人污蔑,都是因为我,你才......” 再也说不下去,喉间的苦涩已然淹没唇齿。 一时间,周遭仅剩下机器嗡鸣的响。 “桑雅宁。” 严浩的声音穿过嘈杂而来,稳稳地落在她耳边,“这不是你的错。” 桑雅宁恍然抬眸,正撞入严浩温柔的视线,怔了怔,险些要落下泪来。 事出至今,有人叫她隐忍,有人让她乖乖低头。 “别做梦呐,得罪张泽吾的人根本红不了。” “雅宁,我们要多为大局考虑,公司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看,这样不是很好嘛。” “你对继续做下去,对吧。” ...... 第78章 早已忘记是从何时开始的,桑雅宁听过太多奉劝的声音,就连决心反抗都变得离经叛道。 可是此时此刻,严浩竟认真地告诉她:“桑雅宁,这不是你的错。” 你应该感到愤怒,应该试图反抗,应该获得更美好的未来。 你生来是自由的飞鸟,而并非困于展柜的蝴蝶。 桑雅宁想要回答严浩的话,哽咽却先一步溢出唇齿,匆忙擦眼泪,想躲到别的地方去。 下一秒,又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她慌张地握住严浩的手,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肩膀。 “我相信你的能力。” 严浩轻声说,“但玉石俱焚并不是好结局。” “所以桑雅宁,这一次请允许我站在你的身边。” 第66章 他眺望星光 ◎“我会对桑雅宁负责。”◎ 何立揉了揉眼睛,‘桑雅宁’三个字依旧没有消失。 他搞不懂严浩为何会突然发烧,也没想到对方会与桑雅宁碰到面。 发烧,带饭,白粥...... 这三个词拼凑来拼凑去,总免不了暧昧的感觉。 就仿佛两人已经十分亲近,亲近到可以同处一室了 这对吗? 何立被吓了一跳,立即否认:“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搬来南城前,严浩曾郑重承诺,保证绝不会干涉桑雅宁的生活。 何立与严浩相处八年有余,打心底里还是信他的,所以才会按照吩咐租好房,又着急忙慌地加紧装修。 虽然其间因为某些不知名的缘故停过工,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顺利的。 他心满意足地收下奖金,打算去过两天清闲的日子,可这刚睡醒,就收到了桑雅宁的求助。 “浩哥他目前怎么样?” 何立决定试探一下。 桑雅宁回得很快:“才吃过药,还没有退烧。” 何立有些手抖:“他现在在哪呢?” “还能在哪,当然是在家呀。” 桑雅宁似乎有些生气,省去了向来惯用的表情,“抓紧时间,不要问东问西。” 何立回馈两个字‘明白’,趿拉着拖鞋就往盥洗室走:‘就说嘛,严浩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半个小时后,何立站在1202室的门口,拎着水果与餐饭,笑眯眯地敲门。 咚咚— 叩响了两三遍,始终无人应答。 他这才想起严浩正在发烧,一拍脑袋,又弯腰去按电子锁。 井字符后边的数字还没输全,隔壁隐约传来咔的动静。 何立怔然,忽听见女鬼般幽幽的响:“喂,在这儿。” 眼前的身影突然僵住,像根木头似地杵在原地。 桑雅宁依着门框,双臂抱于胸前,笑眯眯地喊:“何先生,看这里哦。” 何立缓慢地扭过脸,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嘴唇颤了颤,游丝般的字节滑出唇齿:“你好,桑小姐。” 桑雅宁皱眉:“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快把餐给我。” 何立:“......严浩,不是,严先生和你在一起吗。” 桑雅宁看向何立:“嗯。” 何立神情恍然,双目放空,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声音都在抖:“你,你们不会已经同居了?” 桑雅宁缓慢地抬眼望天,指节抵住下颚,若有所思地说:“同居还算不上,顶多是共度良宵吧。” 话落,听见扑通一声。 何立失魂落魄地靠在门边,脊背抵着墙,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桑雅宁愣住:“你还好吗。” 何立摇晃着脑袋,张开的唇似要吐出回答。 偏不巧,又听见熟悉的声音:“雅宁,你在和谁说话。” “来啦。” 桑雅宁顿时笑了,转头看向身后人,言语间尽是恋慕与欢喜,“怎么不多睡一会。” “醒来时见你不在,有就些担心。” 骨节分明的手撩起她耳边的发,严浩的侧影倒映在玻璃上,“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 桑雅宁摇头,垂于身侧的手极自然地搂住严浩的腰,额头贴近他的胸膛,活像只撒娇的猫,“是何立来了。” 严浩一怔:“何立?” 桑雅宁侧过身,露出挡在后面的人:“是呀,我给他发了短信,让他多带些餐饭来。” 严浩顺着走廊处的倒影朝前看,眸中的戒备总算散了:“何立,辛苦。” 何立呆呆地盯向他,似乎没能理解话里的意思。 严浩推开了1201的门,微笑:“别站着了,快进屋坐吧。” ...... 早晨七点半,丝缕的阳光顿时倾入屋内。 有风吹过窗台,摆于床头的花随及轻轻摇晃。 桑雅宁在厨房捣鼓微波炉,客厅内仅剩下何立与严浩二人。前者坐立难安地东张西望,后者则捧着杯茶慢悠悠地喝。 “浩,浩哥。” 何立瞟了眼里屋,见桑雅宁正忙着,忙悄悄将掌心拢于唇边,“你两,那个啥啦。” 严浩面不改色地问:“‘那个啥’是指什么?” 何立抓抓脑袋,倒吸一口气,为难地沉吟:“大概是共度良宵?” 严浩蹙眉。 何立马上举手投降:“对不起浩哥我都是瞎说的我发誓不我保证以后绝不开你们的玩笑。” 严浩的神情终于缓和:“你只需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不用操心。” 何立咧开嘴,谄媚地笑:“好嘞,浩哥。但是绯闻这种事,我心里还是要有个底。” 严浩没有说话。 何立暗搓搓地凑过来,小声问:“哥,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 “告白了?” “没有。” “呼,太好了,那你们—” “我会对桑雅宁负责。” 严浩轻飘飘地说完。 何立的脑袋顿时停止思考,两秒后才蹦出一个:“啊?” 严浩:“《长夜歌》上映后,桑雅宁势必会迎来上升期。如果她注重事业,我会多等两年。” 何立:“你等她?” 严浩:“嗯,桑雅宁愿意的话,我才会选择公开。” 何立张了张口:“她要是不愿意呢?” 严浩垂眼,眼角流露出幸福的笑:“其实身居幕后也没什么不好。” ‘你是不是疯啦。’ 何立想大声喊,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嘴唇开合半晌,才挤出一句:“浩哥,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严浩疑惑地抬眼:“......身份?” “对啊。” 何立压抑着咆哮的冲动,像被人掐住嗓子似地,喑哑得小声喊,“你可是天才影帝啊,多少小姑娘追在你身后,你怎么能—” “小姑娘?” 话刚说一半,就听见笑盈盈的询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何立还保持着张嘴的姿势,冷汗就已经唰唰地往下落,头也不敢回,支吾着:“就随便说说而已。” 桑雅宁微微眯眼,哼出个高声调:“嗯?” 何立蹭地弹起来,三步并两步要往厨房冲:“我得赶紧去洗葡萄,否则等会不新鲜了。” “喂,站住!” 桑雅宁扯开嗓子喊。 何立像只被猫追的老鼠,蹿得比方才更快了。 严浩捧着茶,轻轻地垂眼笑了。 “我说吧,就该早点叫他去干活。” 桑雅宁往沙发里一靠,“省得他在这儿给你出馊主意。” 严浩赞同地点头:“没错。” “没错什么呀没错。” 桑雅宁拉扯着严浩的脸,凶巴巴地威胁,“给你两秒钟的时间,老实把罪证交代清楚,说,你们在谈哪位小姑娘。” 严浩的脸被扯到变形,原本英俊的面容变成皱巴巴一团,含糊道:“没有小姑娘,从头至尾都只是你。” 桑雅宁一怔。 严浩似乎想微笑,扬起的唇角却显得十分别扭:“桑雅宁,我只喜欢你。” 不用言语,也无需过多解释,严浩眸间的神色已然能说明所有。 桑雅宁下意识松手。 严浩的面颊两侧仍留有极淡的红痕。 桑雅宁越看越觉得愧疚,指腹抚着痕迹,嘟嘟囔囔:“你这个人就会说好话。” 严浩轻轻摇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桑雅宁把温好的粥递给他:“行啦,趁热喝吧。我放了咸蛋黄和肉松,你尝尝怎么样。” 严浩执起桑雅宁垂在身侧的手,拇指轻蹭她的掌心:“辛苦了。” 桑雅宁别开脸,任由他把玩着手指,耳垂一点点涨红:“哼,你知道就好。” 厨房里的灯依旧亮着,水流落下发出哗啦啦的响。 何立显然把这方寸大的地方当成了根据地,一时半刻都不打算再出来。 白粥逐渐见了底,空气中仍充斥着醇厚的米香。 桑雅宁懒懒地靠在严浩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饭盒中的沙拉,硬是把土豆块捣成泥状。 第79章 严浩亲了亲她的发顶,望向沐浴在光里的紫罗兰花,低声问:“如果张泽吾的事情顺利解决,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开一场个人演唱会。” 桑雅宁仰起脸,笑,“我出道的时候答应过粉丝,要创造只属于‘雅宁和桑果’的回忆。” 严浩点头:“嗯,我记得。” 桑雅宁笑得像只小狐狸:“你也是我的粉丝呀,当然要记得啦。” 不管什么时候询问,‘开办演唱会’都是桑雅宁唯一的愿望。 可如今前有狼虎后有蛇蝎,她只能依偎在爱人的怀里,在畅想的未来里获得休息。 “最近有联系过李苹吗。” 严浩问。 桑雅宁的唇角僵住,摇头说:“我已经把她拉黑了,之后也没必要再联系。” 严浩一愣:“你们没有仔细地聊过?” “现在还能聊什么呢。” 桑雅宁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把吃剩的沙拉丢入垃圾桶,“李苹摆明被收揽了,她就是张泽吾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 严浩怔了怔,显然并不相信:“李苹是张泽吾的眼线吗。” 桑雅宁掰着手指挨个数:“亲近且熟悉,了解我还能获得我的信任,我仔仔细细地想过了,全天下就只有李苹一个人。”扯过靠枕抱在怀里,咬住唇嘀咕,“不是她还能是谁。” 严浩皱起眉头:“可是李苹一周前才找过我,询问经营独立工作室的办法。” 桑雅宁愣住:“她怎么会问起这个?” 严浩:“或许李苹也在试图脱离张泽吾的束缚。” “虽然我能力不足,但是我也想给雅宁更好的环境。她是我的第一位艺人,我应当对她负责。” 李苹的真诚历历在目,羞涩却坚定地说,“既然雅宁想离开公司,我会帮她打出一条安全的路。” 严浩看向桑雅宁的眼睛,将李苹的话转述给她:“因为有此事在先,我才想劝你同李苹沟通。” 桑雅宁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严浩握住她的手。 桑雅宁几不可见地颤了下。 严浩说:“雅宁,我认为李苹不是埋伏在你身边的卧底。” 第67章 他眺望星光 ◎“桑雅宁,我要安然无恙地来见你。”◎ 哗啦啦的水声忽然停歇,骤然袭来的安静顿时充斥房间。 再没有言语,死寂的气氛愈发令人窒息。 桑雅宁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在掌心掐出红痕,依旧不愿消减半分的力气。 “还能有谁呢?” 她慌乱地无措地喃喃,像是想把坏掉的东西拼回来,却始终找不到头绪,“只会是李苹,必须是李苹啊......” 诀别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撕破脸的事也全都做了。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在叫嚣,告诉她一切的指责都弄错了对象,她把所有的恨发泄在了无辜的人身上。 而恰恰对方,是从始至终都真心待她的李苹。 如果严浩的猜测为真,那么李苹必然做好背叛张泽吾的打算。 不,或许她早已展开行动,正艰难地在张泽吾与公司之间周旋着。 可张泽吾绝不是耳聋目瞎的傻瓜,他的手段只会比李苹想象中的更毒辣。 万一,万一...... 李苹因为她的误会出了什么事,或者从此断送掉前程,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位相处至今的老友? 越想越害怕,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桑雅宁的双眼逐渐放空,嘴唇一点点变白。 “雅宁,桑雅宁。” 耳边似乎传来严浩的声音,桑雅宁恍然转眸,正对上一双满怀关切的眸子。 严浩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劝慰着,“先冷静些,试着联系李苹。” 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再制定更长远的计划。” 慌乱之中,大脑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 桑雅宁匆匆点头,拿出压在抱枕旁的手机,哽咽着给翻出李苹的号码。 始终是忙音,女声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她的手止不住颤,仍固执地一个劲儿拨打电话。 嘟,嘟,嘟— 心随着音节的跳动陷入低谷,指尖越来越凉,仿佛被置入冰窟之中。 桑雅宁着急地迫切地想要得到关于李苹的消息,拨出的讯号却始终未得回应。 “大概是在飞机上吧。” 何立端着盘葡萄走出来,嘴里叼着颗果子,含含糊糊地说,“泽海昨天给各家公司都发了邀请函,说要开什么企业宣传会。” 严浩:“你也收到了?” 何立:“嗯,但是我没理,我知道你不喜欢张泽吾。” 桑雅宁没有说话。 何立咧嘴干笑两声,把葡萄放在桌边,舔了舔嘴唇,才小心翼翼地劝:“雅宁姐,李苹不会有事的,听说泽海邀请了很多人,张泽吾也不敢轻易动手。” 桑雅宁恹恹地嗯了声,靠着严浩的肩膀不说话了。 严浩选出盘中最圆润的果子,剥好皮,把果肉送到她的唇边。 桑雅宁头也没抬,就着严浩的手把葡萄吃掉,粉红的舌尖舐去他指尖的水渍,又微微开口:“啊—” 严浩笑,满眼宠溺地继续剥葡萄。 两人一个投喂一个享用,配合得极其默契。 ‘这和相伴多年的夫妻有什么区别?’ 何立望向感情正浓的他们,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拳头,才勉强压住欣慰而笑的唇角。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想要守护住严浩的笑容,想要幸福永远留在这位曾受阴郁所困的男人身上。 可是— “我刚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玩意。” 何立从裤子口袋掏出个柱状体,黑漆漆得不说,还配有两对金属拨片,“我瞧着稀奇也没敢丢,索性直接留下来了。” 哒的声响。 塑料壳撞到茶几上。 原先两两相望的眼睛攸地看过来,一双面露疑惑,一双满怀尴尬,却又像说好似地同时钉在原处。 何立右手搭着左掌,慢悠悠问:“雅宁姐,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桑雅宁斩钉截铁地说,表情比刚入团的学生还严肃,“当然是手电筒。” 一眨眼,屋内安静无声。 严浩稍许侧过脸,指节抵住鼻尖:“咳。” 何立挠挠脑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紧密的唇又要开启:“但我—” “何先生。” 桑雅宁甜滋滋地喊,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我说过了,这就是手电筒。” 何立僵住。 严浩的肩膀在轻微抖动。 桑雅宁的眼睛眯成条细长的缝,长睫在眼睑处落下弧形晕影:“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桑雅宁笑得越是甜美,就越是意味着大事不妙。 何立脑中的警报在吱哇乱叫,唇角的弧度还没收回去,就开始一劲儿摇头:“没,绝对没有。” 桑雅宁又转过脸,小指勾住严浩的衣角,轻轻朝自己的方向拉:“我还想吃葡萄嘛。” 话落,没有人再关心那物件是电击棒还是手电筒了。 严浩伸出的手探处两次,才勉强戳进盘子里,耳尖涨得通红,语调却依旧平静:“稍等,我这就剥。” 房间内传来簌簌的响,甜腻的果香在屋内飘荡。 何立看见亲密无间的他们,默然地低头笑了。 用餐后,何立与严浩一前一后地起身告别。 桑雅宁抚向严浩的额头,左右试探着,见温度全然退却,才垂眼嘟囔:“都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呀,下次不许再生病了。” 严浩轻轻点头:“好。” 桑雅宁仰起脸看他:“回去之后再睡会,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严浩扬唇:“好。” 桑雅宁盯着他。 严浩的表情始终未变。 “好好好。” 桑雅宁再也忍不住,边说话边用食指戳他的眉心,“答应得比唱得好听,还不是该怎么做就怎么—” 话没说完,指尖忽地被捉住。 桑雅宁抬眸,撞上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眼睛,询问的话尚未出口,掌心就已经尝到独属于他的暖。 随及,呼吸一滞。 桑雅宁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不可明说的酥麻充斥胸膛,喉间泛起甜蜜的酸涩。 “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 严浩的指尖绕过她脸侧的发,莞尔,“桑雅宁,我要安然无恙地来见你。” 开心,好开心。 昨夜分明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今日却仍会因细小的触碰动心。 想要感受他,想要投入他的怀抱,想要咬住他的唇放肆地吻她。 桑雅宁吞咽着吐沫,垂于身侧的小臂将要抬起。 恰时,身后响起幽幽的声音。 “那个......” 第80章 何立举起手,“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我还有些话要和严浩老师说。” 桑雅宁斜一眼他。 何立着急忙慌地解释:“都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顿了顿,又蹦出四个字,“而且非常重要。” 桑雅宁有些舍不得,仍是笑着推开严浩:“行,你们赶紧去忙吧。” 严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何立已经先一步将他拉开:“改日再见啊,雅宁姐。” 话音刚落,门就被关上。 砰的声响仍回荡在走廊里,屋内被衬得极其安静。 桑雅宁磨搓着后颈,想了想,还是踮起脚,趴在猫眼边向外看。 何立搂住严浩的肩膀,正凑近他的耳旁,神神秘秘地说着些什么。 严浩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只抬手去按门铃。 “099515。” 桑雅宁随着严浩手指的起伏喃喃自语,话落时果真听见锁芯弹出的响。 1202室的大门关闭,走廊上再也看不见严浩的身影。 桑雅宁这才收回视线,悬起的足跟缓而落地,悻悻然转身往屋里走。 厅堂内空荡荡,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葡萄。 严浩的红茶就放在靠墙的角落,杯口留有的水渍,恰好能证明他刚才来过。 桑雅宁摇晃着走向床边,把脸埋在严浩躺过的被褥里,稍许阖眸,任由他残留的气息包裹全身。 恰有风来,摇晃的叶片簌簌作响。 她不自觉地裹紧薄被,渴望再度迎来一场期盼许久的安眠。 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纷乱的思绪化作缠绕的线,死死勒住她纤细的脖颈。 桑雅宁本能地挣扎,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终是攸地睁眼,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方才全心全意地想联系李苹,这回一看向信息栏,才发现竟有十五条未接来电,除却刚开始就被屏蔽的号码,之后的几串全是从未见过的陌生数字。 桑雅宁滑动着屏幕,细长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仅仅看见‘张泽吾’的名字,就已经能猜到事情的所有发展,后面几通乱七八糟的电话,绝对也是这家伙的手笔。 ‘得亏提前开了勿扰模式,否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桑雅宁挨个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可没等按下删除的确认键,掌心再度感到震动。 嗡嗡。 嗡嗡! 手机像只发疯的文字般吵个不停。 桑雅宁索性把电话卡扒出来,扔进旁边的抽屉里,又拿起颗葡萄继续把玩。 倘若换做平常,她绝对会假意迎合张泽吾,然后以自己为诱饵,在对方松懈时拿下证据。 可是现在,桑雅宁改变主意了。 她拥有珍惜自己的爱人,也拥有一段值得被呵护的感情。严浩说得没错,她不该做与垃圾同归于尽的蠢事,她值得被爱,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桑雅宁,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从未见过的号码却发来极其熟悉的内容,桑雅宁仅看着文字,已然能脑补出张泽吾阴冷的声音。 “如果你肯低头,我愿意给你最后的机会。” 张泽吾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总是高高在上,像看待蝼蚁般看待任何人。 桑雅宁早已清楚地明白,张泽吾从未在乎过她,也从未把她当成独立的个体,在对方眼中,她只能做一个听话的乖顺的玩偶。 “去死吧。” 桑雅宁咬着牙,删掉了张泽吾的信息。 第68章 他眺望星光 ◎“你和严浩是什么关系。”◎ 变故是从第二日开始的,网络上逐渐传出严浩的绯闻。 “严浩深夜与神秘女子幽会,两人举止亲密,恋情或已成真。” 此消息一经发出,就宛若投入木柴中的火,瞬间登上热度榜第一。棕红的‘爆’字挂了整日,直至傍晚也没有消退。 #严浩恋情##严浩幽会# 关于恋情的词条如病毒般飞快占据广场,就连长夜歌的超话里*都有人在谈论男主的恋情。 “勿扰,谢谢。” “严浩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无良媒体尽会瞎扯。” “请关注演员作品,《长夜歌》我们暑期见。” ...... 严浩的影迷飞快做出回应,有质疑的,有宣传的,有指责营销号的,更多的则是表示相信严浩。 “我们始终站在严老师的身边,只要安心等待官方澄清就好。” 可是没过多久,第一条刊登新闻的媒体又放出照片石锤:脚步虚晃的严浩依偎在女人的肩膀,两人肩并肩走出漆黑的小巷。 媒体用黄圆圈出严浩的头像,还假模假式地配以时间说明,似乎在敲打着所有人的脸,大声说:“看吧,我发表的才是事实!” 照片里的严浩格外清晰,而那个女人的身影却极度模糊。 窥探欲上头的网友们开始挖掘严浩女友的信息,试图通过发型,体态,身高来推断她的身份。 可惜尝试多次,依旧没有取得成果。 这些消息涌出一阵后又退却,继而再度泛起更高的浪。 有人不停地发帖,就有人不停地删帖。 两股势力一刻不休地拉扯着,却莫名维持住一种诡异的平衡。 渐渐得,姜恩惠的名字开始出现在新闻里。 她很早就曾表示过对严浩的赞赏与喜欢,况且女追男向来容易,严浩也没有明确拒绝她的理由。 姜饼在姜恩惠的微博下发表评论,纷纷询问自家姐姐是否有了新恋情。 姜恩惠仅回以委屈的表情,表示她并不是话题中的女孩。 “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这么幸运,能搞定年轻又英俊的影帝呢?” 人们依靠无穷尽的猜测来打发时间,可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依旧鲜少有评论指责严浩的错误。在如今的舆论环境下,大众选择相信严浩的人品,从而更加赞许和祝福他的恋情。 《长夜歌》因此受到影响,张利民在演员群里发了一连串消息,却唯独不@严浩:“各位演员请注意,不许回应任何的传闻,但凡有媒体前来打探,一律说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姜恩惠发了个小猫点头。 詹俊生简单表示ok。 桑雅宁盯着这张被放大了的照片,喉咙像是被掐住,怎么都顺不过气来。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倘若她没有草率地使用电击棒,严浩就不会在黑漆漆的巷口晕倒,也不会被狗仔拍到如此模棱两可的照片。分明只是男女间最简单的互相搀扶,可在一番春秋笔法下,就成为了男女苟且的‘罪证’。 根本不用想,这定是张泽吾的手段。 “没有关系吗。” 桑雅宁给严浩打电话,“如果始终不回应,《长夜歌》的上映会受到影响吧。” 严浩平静地说:“没事的,你无需因此担忧。” 桑雅宁下意识反驳:“可对方是张泽吾,他既然下决心出手,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严浩问:“所以你打算妥协吗。” 桑雅宁一怔:“不,当然不......” 严浩:“既然不打算妥协,就没必要彷徨与畏怯。” 桑雅宁:“可我还是会担心,你有没有看过那张照片?张泽吾故意抹掉我出现的痕迹,而将大众的视线全部归于你的身上。《长夜歌》又是你的复出之作,如果影片因此受到影响,你之前几月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桑雅宁越说越快,临至末尾却蓦然住嘴:“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与张泽吾的因果,原来就不该牵扯外人。” 话落,电话那头顿了顿。 “我们是外人吗。” 严浩轻声问。 桑雅宁扣弄着指尖,倔强地没再回答。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悄然流逝,眸间的酸涩化作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桑雅宁咬着唇,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偏偏严浩的语气依旧温柔,像涓涓泉水包裹她几近崩溃的心:“桑雅宁,你认真听我说。” 桑雅宁哽住,勉强张了张口,才挤出一个:“嗯。” “散播谣言,破坏宣传,恶意诽谤,这些都是张泽吾的作为,哪怕对方不是你,他也会因过度张狂犯罪。” “惹到垃圾并不是你的错,倘若非要寻根究底地讨个责任,那只能怪你运气欠佳。” “什么嘛。” 桑雅宁破涕为笑,嘟囔着问,“你是在故意找我的不痛快?” “当然不是。” 严浩的语气终于缓和,轻声说,“我只想让你放心。” “桑雅宁,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桑雅宁张了张口,喉间的酸涩却堵住唇齿,匆忙间点头,哑声说:“我知道了。” 严浩:“那么把话收回去吧。” 桑雅宁抹一把眼角,故作听不懂的样子,含糊问:“什么话?” 隔着听筒,严浩的声音有些模糊,蹭过耳畔时,连带着心都泛起细密的痒。 第81章 “我们是情侣,对吗。” 严浩轻声问。 桑雅宁下意识抓紧手机,仍要迷失在怦然作响的心跳中,扯开嗓子喊:“是,是啊。”又微微垂眼,把话筒凑近唇边,“严先生,你后悔了?” 话落,严浩的呼吸骤然加重。 桑雅宁笑,慢悠悠地问:“为什么不说话。” 严浩这才开口,却像在试探她的想法:“我和你......不是外人,我们—” 桑雅宁极自然地接过他的话:“我们是心意相通的情侣。” 严浩愣住。 桑雅宁敲击着手机,撒娇似地说:“严浩,你是我的男朋友呀。” 电话即刻被挂断,嘟嘟嘟的忙音在耳畔回响。 玄关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桑雅宁拉动把手,门缝移动的瞬间,风带着严浩的体温席卷而来。她根本无从反应,再回过神时已被拥入熟悉的怀抱。 严浩的手在抖,呼吸愈发沉重,却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像在呵护某样珍贵的宝物。 桑雅宁用下巴蹭着他的肩窝,宛若只撒娇的小狐狸:“干嘛呀,不是说好这段时间不见面的嘛。” 严浩将她抱得更紧:“桑雅宁,我很想你。” 桑雅宁垂眼,委屈又别扭地嘟囔:“那些评论里从未提到过我的名字,大家似乎都想我成为你的女友。” 严浩着急地蹙眉:“如果你在乎他人的看法,我立刻就公—” 话未说完,桑雅宁以指尖封住他的唇,细长的睫毛交叠成线:“暂时不要公开嘛,我要把这件事藏得更久一些。” 严浩紧绷的小臂忽而泄力,喉结滚了滚,才哑声问:“你......不想公开吗。” “嗯。” 桑雅宁贴近严浩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微微眯起眼睛,“就把它当成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张泽吾势必不会轻易放过她。 桑雅宁更舍不得严浩再因此受牵连,她即使做足了心里建设,依旧无法亲眼看着严浩在绯闻中沉沦。 她喜欢的人,就该是最优秀最洁净的,就应该挣脱世俗的目光,健康快乐的生活。 “严浩,严浩。” 桑雅宁喃喃地念着,双手环住他的窄腰,莞尔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话落,那僵硬的腰身终于有所缓和,一只温暖的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 严浩似妥协又似释然,轻声说:“桑雅宁,我爱你。” 之后的几日,再没有见面的时间。 严浩受邀参加《长夜歌》的见面会,在场的记者们纷纷就恋情发表询问,他皆礼貌相对,从未泄露出半分消息。 桑雅宁并未受到邀约,只能想尽办法联系李苹,对方的号码却始终无法接通。 见面会上,长夜歌发布了最新的人物pv。 桑雅宁的诸葛遥一经亮相,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观众们大都看惯了传统的小白花女主,反而对敢爱敢恨又结局凄惨的恶女心怀同情。 诸葛遥的词条数一度超过了江月,网络却鲜少有关于桑雅宁的讨论,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一点点抹除她的痕迹。 有人看不得她好,非要让她永远堕入低谷才满意。 “这到底怎么回事。” 桑雅宁给经济公司打电话,“为什么我不能参加《长夜歌》的宣传?” 老板操着北方的口音打官腔:“这是综合考虑的结果,你要服从公司的安排。” “可我毕竟是电影的主创。” “主创?如果你得罪了泽海,恐怕连一个镜头都不会留。” 桑雅宁用力地握住手机:“这是张泽吾的意思吗。” 对方的语气依旧平静:“这是在为大局考虑。” “李苹呢,我要和李苹说话。” “她辞职了。” “不可能!” 桑雅宁几乎要尖叫,“她半月前才用工作邮箱给我发剧本,怎么会说辞职就辞职呢。” “啊,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男人慢悠悠地说,“但你不是一部都没有接受吗。” 谁会接受牺牲前途的资源? 况且这摆明就是一个十分清晰的陷阱。 桑雅宁咬牙问:“......李苹到底在哪里。” 男人:“我们不会任用能力欠缺的员工。” “那我为什么打不通她的电话?” 桑雅宁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是收了她的电话卡,还是把她绑架—” “桑小姐。” 对方截断她的话,“你现在没有资格质问我们。” 桑雅宁只感觉眼前一红,再也忍不住怒气:“哈!我怎么就没资格了?” “桑小姐。” 男人平静地问,“你和严浩是什么关系。” 第69章 他眺望星光 ◎“别害怕,什么也不用担心。”◎ 同事,搭档,朋友,还是合作伙伴? 前者听起来太生疏,后者又熟络得有些陌生。 桑雅宁想扯开嗓,大声教训那些没眼力劲而的看客,说她才是与严浩心意相通的人,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情侣。 可惜理想固然美好,她却只能压抑着心底的冲动,故作冷漠地回应这段‘不该存在’的恋情。 听筒内,依稀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 桑雅宁懒懒地靠在墙边,指尖反复缠绕着发梢,不着急予以回答。既然她没有质问的资格,那也就没有乖乖听从的理由了。 她反正不着急,就硬是没回答,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先撑不下去。 屋外的鸟飞起又落,最终摇晃着脑袋歇于暗处的枝头。 终于,男人烦躁地问:“照片里的女人是你吗。” 桑雅宁拿捏着表演的精髓,开口先用气息展示疑惑:“什么照片呀,你是说《长夜歌》的宣传海报吗?”松开蜷曲的发丝,抬眼望天,“那里面确实有我的身影,而且还有姜恩惠的。” “桑雅宁,别跟我装傻。”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男人的语气变得愤恨许多,“张先生已经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他绝不会让你安然度日。” 暮光横扫而过,在墙面划出明暗的界限。 桑雅宁扯高唇角,冷哼道:“既然如此,就让张泽吾直接联系我。我真的很忙,没工夫和看门狗周旋。” “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见的那样喽。” 男人低声骂了句脏话,含妈量极高,听得耳膜都发胀:“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而已,能玩出什么花样?” 桑雅宁再也忍不下去了,笑眯眯地嚷:“我可比不上您清高,自然也玩不出花样。把讽刺的心收一收,好好去伺候你的主子。” 话落,桑雅宁随及挂断电话。 心脏仍在扑通扑通地狂跳,愤怒与羞耻如扯不掉的粘液般占据她的胸膛。 她只恨方才没有骂得更泼皮些,却暗自庆幸保留了电话的录音。 “这能成为证据吗?” 桑雅宁把u盘递给律师,“如果我把它直接公开,能否占据舆论上峰?” 律师推了推眼镜:“只要你愿意,它就会成为剥夺个人利益的证明材料。至于您担心的舆情发展......我无法保证公开后的结果。” 桑雅宁:“如果是非法开除员工呢?” 律师:“这种情况需要当事人出面才行。” 当事人,当事人...... 桑雅宁紧紧握住手机,数不清第几次拨出李苹的电话,哪怕明知结局如何,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尝试着。 ‘无人接听,请稍后尝试。’ 冷漠的电子音快将耳朵磨出茧,黑茫茫的前路望不见尽头。 桑雅宁没有办法,也决不能再麻烦严浩。 网络的传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营销号们开始挖掘严浩的家室,有说他家是世代从商的,也有说他是红字门第,家中长辈皆在省委工作。 “那些都是谣言,你不要相信。” 每当桑雅宁询问严浩时,对方总是和颜悦色地让她放心,告诉她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怎么会没关系呢? 桑雅宁望向严浩疲惫的眼睛,心中的愧疚更甚:‘他分明最讨厌暴露隐私了。’ 《长夜歌》正在如火如荼地宣传着,电影的势头却抵不住对演员的议论。 发帖,删除,发帖,再删除...... 即便导演与剧组多次澄清,严浩依旧被推上舆论的风口。 桑雅宁试图与何立沟通,对方却总说忙,草草讲过两句就挂断电话。 无望的等待愈发令人窒息,桑雅宁想,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这压在心头的烦躁。 最终,桑雅宁拨通张泽吾的号码,她的诉求非常简单,就是希望对方能撤回关于严浩的新闻。 “这是我你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无辜的人。” 桑雅宁尽可能冷静地说,“让电影安然无恙的上映,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第82章 “你的决心就仅此而已了?” 电话那头传来吸烟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能再坚持坚持,起码要等《长夜歌》被封再投降才是。” “张泽吾!” “嘘,嘘,别生气。” 张泽吾笑了,语气却越来越阴沉:“虽然我很喜欢听你撒娇,但忍不了你的背叛。” “桑雅宁,你和严浩睡了?”没等到回答,又问,“他的技术怎么样,能满足你吗。” 桑雅宁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冷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手货的价值可不比从前了。” 张泽吾苦恼地问,“雅宁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去死。’ 桑雅宁在心里回答。 张泽吾似乎猜出她的想法,语气竟比先前雀跃:“你能主动低头,让我十分开心,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小奖励。” “我什么都不要。” 桑雅宁说,“让你的人别再调查严浩。” “不,不对,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那你又何必问我的意见,” 张泽吾:“犯了错应该受到惩罚,雅宁,我要教会你这个道理。” 桑雅宁没有说话,掌心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 张泽吾:“明晚八点,来这里见我。啊,以防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想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一个人来,谁也不要带。” “否则,我一定叫你后悔。” 张泽吾发布完号令就把电话给挂了,俨然认定桑雅宁会遵守与他的约定。 “坏东西,坏东西!” 桑雅宁提起抱枕,铆足劲儿往地上摔,“等着接受制裁吧你!” 熊状的枕头弹跳着掉进角落里,桑雅宁依旧不解气,正要再踩上两脚泻火— 嗡嗡。 嗡嗡! 手机又开始无休止地震动,似乎非要博得她的关注。 “真烦人。” 桑雅宁嘟囔着,随手把散在耳畔的长发往后撩,仰起脸,气势汹汹地滑亮屏幕。 摆在眼前的消息,是张泽吾发来的地址:新城中心大酒店,客兴楼a1503室。 这酒店的名称十分陌生,看定位就知道是才建没几年的新楼。也亏张泽吾能找到如此偏僻的地界,果真做坏事前都要多花心思。 桑雅宁啧了声,继续往后翻。 网络却一时卡顿,模糊的图片怎么也加载不出来。 桑雅宁越等越着急,忙将wifi换到数据网。 很快,蒙在屏幕上的马赛克消失了,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骤然弹入视线。 桑雅宁怔住,身体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 李苹躺在雪白的被褥里,头发散乱,双颊有不正常的潮红。她似乎在发烧,又像是被下了药,左手软趴趴地伏在胸口,似乎想要扯开衣领。 按照图片的光线来看,李苹所在地方应该就是某家酒店的包间。 心跳在疯狂加快,耳畔仅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响。 桑雅宁几乎要握不住手机,无边的绝望从胸膛蔓至口腔,如沾了水的泥石般封住她的唇齿。 手指抖得愈发厉害,视线也在越变越模糊。 她咽了咽吐沫,轻轻地缓缓地拖动屏幕。 某只属于男人的黝黑的手捏住李苹的下巴,不顾她因难受皱起的眉头,硬是扭着李苹的脸,让她面向镜头。 嗡的一声,眼前出现大片的红。 理智彻底断弦,炽热的空气撕扯着胸腔,痛得她快要叫出声来。 桑雅宁给张泽吾打电话。 对方却再也没有接听。 “不许动李苹。” “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我警告你,不许碰她!” ...... 一条一条的消息弹入聊天框,却像是扔进海底的石子泛不起波澜。 无法再思考,泪水已然涌出眼眶。 桑雅宁只凭借本能向前走,双腿颓软地快要站不住,脚步却越迈越快。 恍惚中,似乎听见开门的声音,膝盖应该是撞到了什么,尖锐的疼痛逐渐攀附□□。 “桑雅宁!” 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 她茫然地抬眸,看见了严浩焦急的眼睛,张了张口,再也抑制不住喉间的哽咽。 严浩抚着她的背,轻声问:“别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桑雅宁抹了把眼泪,嘴唇一个劲哆嗦:“李苹,李苹被绑架了。” 严浩皱眉。 桑雅宁:“我,我不到你的忙,所以,所以想试探张泽吾的想法。我没想到李苹会被他绑架,张泽吾是个畜生,做任何事都不留分寸。” 桑雅宁坐在圆形的矮凳上,腰身越弓越低,喃喃:“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应该乖乖听张泽吾的话,就像往常一样,只要像往常一样就不会发生任何事。” 严浩托起她的脸。 桑雅宁的眸子早已失去焦点,泪水本能地往下落:“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 话未说完,后续的字节散于风中。 严浩俯身吻她,时而咬,时而含住她的唇。 桑雅宁僵硬的身体终于有所反应。 严浩亲吻着她的眼角,将肆意而出的泪水吞入腹中。 桑雅宁不再哭了,颤抖的肩膀也逐渐恢复平稳。 严浩这才松开她,抬手抚向她泛红的眼眶:“我明白维持理智很辛苦,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李苹。” 桑雅宁沾了泪水的长睫低垂着:“......我知道了。” 严浩缓而牵起她的手:“别害怕,什么也不用担心。” 桑雅宁一怔,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严浩投以安慰的笑,眉宇间的神色却异常凌冽。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像是藏在雾里的刀终于露出锋芒:“我接下来讲的话,你都要认真听。” 第70章 他眺望星光 ◎凭什么呀。◎ 夜已深,屋内黑洞洞得。 桑雅宁像具尸体般躺在床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仍直勾勾地盯向天花板。 她实在睡不着,嗓子也很痛,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无论怎样吞咽都感到难受。 越是安静就越煎熬,脑海里尽是李苹痛苦的脸。 虽然怎么都不愿承认,可桑雅宁的确非常了解张泽吾,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才只能称得上朋友,周围人就曾多次警告她,说张泽吾绝对恶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桑雅宁当时被虚假的善意迷惑,根本不相信外界的传言。她总是如此,比任何人都注重自己的感觉。在那时候的她看来,张泽吾一定不会与包养和吸/毒沾上关系。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简直恨透了年幼时那个愚蠢又无助的自己。 李苹失联已有一周,桑雅宁又无从得知照片拍摄的具体时间。她只能像个绝望的信徒般祈祷,希望老天别再伤害她在乎的人。 身体是疲惫的,大脑却格外清醒,似乎有刀片顺喉咙下滑,简单的呼吸也变得异常疼痛。 桑雅宁掀开被褥,想起身倒杯水喝。 可尚未等足尖落地,从后探来的手就搂住她的腰。 严浩的掌心揉着她的小腹,轻声问:“去哪?” 桑雅宁愧疚地说:“吵醒你了吗。” “没有。” 严浩摇了摇头,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我一直都没睡。” 桑雅宁依靠着他的肩膀,乖巧地像只疲惫的猫,垂眼嘟囔:“我有些渴,想喝水。” 话音刚落,床头的灯就亮了。 桑雅宁撑起红肿的眼睛转头看。 严浩已经将加了蜜糖的温水递到她的唇边:“小心烫,慢些喝。” 桑雅宁咬住杯沿,小口小口地咽着水,直到清甜的液体淌过肺腑,那股令人烦躁的热才缓而退去。 严浩:“好一点了吗。” 桑雅宁点头,哑着嗓子说:“......谢谢。” 桑雅宁的眼圈和鼻尖都红红得,双颊在夜灯的映衬下白得发亮,整个人蜷成一小团,活像只缩在草垛里的小兔子。 严浩忍不住抚向她的发顶,理顺那些蓬乱的不乖巧的碎发。 桑雅宁仰起脸,本能地蹭着他的掌心。 夜色静谧,肌肤相贴的温度点不燃情/欲,却足以给予桑雅宁永世难忘的慰藉。 她眷恋着他给的温柔,而再不愿去想明日可能发生的事。 “困不困?” 严浩轻声问。 桑雅宁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我们说些话吧。” “好。” 严浩将夜灯的亮度调至最低,掀开薄被,躺在桑雅宁的身边,“你想聊什么。” 桑雅宁拨弄着严浩的手指,把出道至今的所有事都说了。 从怎么通过选秀的,到如何认识李苹,再到遇上张泽吾的过程...... 她从前就恨不得将埋藏许久的心事全吐露而出,让全世界的人都来聆听她的委屈,可当真正开始倾述时,内心反而越来越平静。 第83章 严浩给予她极大的尊重,既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提出不合时宜的询问,从头至尾,只安静地倾听着。 杯子里的水逐渐空掉,窗外再也听不见风的声音。 桑雅宁用力地握紧严浩的手,像在对他说,又像在提醒自己:“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亲手了解与张泽吾的恩怨。”贝齿咬着唇,抬眼问,“我能做到的,对吗。” 严浩莞尔,俯身覆上她的唇:“嗯,我相信你。” 又是一番耳鬓厮磨,紧束于腰间的衣带缓而落地,掌心贴于肌肤,交融的体温燃尽空气中残留的冷。 他们抵死相拥,以亲吻代替所有语言,互相倾诉着藏在心底的情愫。 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到胸腔里满是对方的气息,蜷缩至发麻的足尖才稍稍放松。 汗水顺着脊背滑落,在床单上开出璀璨的花,雪白揉进了夜色,似乎连月光都较先前温柔。 有风徐徐而来,吹动窗边的帘纱。 浅薄的布料拂起又降,勉强遮住相互依偎的身影。 桑雅宁靠着严浩的肩膀,长睫无力地微垂,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 严浩吻了吻桑雅宁的眉心,轻声说:“累就睡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桑雅宁蹭着他的颈窝点头,贝齿咬着唇,嗓音低哑:“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 “嗯?”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话落,搭在腰间的手微微僵住。 桑雅宁抬眼,看见严浩滚动的喉结,又默默垂下眼帘:“不方便说吗。” 严浩托起她的下巴,拇指稍许用力,让那双逃避的眼睛面向自己:“如果你好奇,我会把关于我的一切全告诉你。” 桑雅宁的眸子亮起来,手肘撑住床畔,膝盖挨着他的膝盖:“真的嘛,那我现在就想知道。” 严浩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笑:“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桑雅宁眼里的光又暗下来,斜切一眼他,转身躲进被窝里:“抱着你的条件睡觉去吧!” 严浩搂住她的肩膀,调侃地问:“这样就放弃了?” 桑雅宁没说话,只用泛红的眼瞪着他,眸间湿漉漉得像是拥着春水。 严浩一怔,喉间的干渴又开始作祟,仓促地别开脸,心脏仍在疯狂跳动:“不想问是什么条件吗。” 桑雅宁哑着嗓子嘟囔:“你爱说不说,谁稀罕。” 身旁的床垫塌下来,温暖而熟悉的鼻息再次灼烧脖颈。 桑雅宁不由自主地攥紧被角,紧闭着双眼,硬是没有回头看他。 一秒,两秒,三秒...... 身后的呼吸越来越沉,严浩似乎已经遁入甜蜜的梦里。 桑雅宁像具尸体般平静地躺着,心里却越想越烦躁。 未能被解答的疑惑宛若遍布全身的小虫,每时每刻都在啃食着她的皮肉。 偏偏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安眠,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干瞪眼。 凭什么呀。 桑雅宁不服气,攸地转身,想去捏严浩的鼻子。 可指尖尚未离开被褥,就直愣愣地撞入对方含笑的视线。 她惊得一颤,还没等表达羞恼,红晕已悄然攀至颊边:“你没睡觉啊。” 严浩慢悠悠地坐起,侧身望向她,唇边依旧携带着恼人的笑意。 桑雅宁皱了皱眉,理不直气也壮地嚷:“说话,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严浩垂眼笑,抬手揉乱她的发,又俯身躺了回去。 桑雅宁的唇僵成个o型,半晌都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如果你平安回来,我就把心事都告诉你。” 严浩微微偏过脸,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我们的初见,我对你的心动,所有的所有全部说给你听。” “桑雅宁,这就是我的条件。” 严浩的声音轻,而更像是一场幻想中的梦。 桑雅宁愣在原地,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 她歇鸟归巢般地投入严浩的怀抱,亲了亲对方的唇,又牵起他的小指,一摇一晃:“那么就说好了,一百年都不许变。” 云层遮住月亮,太阳逐渐绽放光芒。 草叶上的露珠印出窗台的影子,屋内连续不断传来的是敲击键盘的声响。 桑雅宁从未询问过严浩的身世背景,她向来认为恋爱是独属于两个人的事。 但当她看见穿着制服的人员敲响房门时,仍是被吓了一跳。 “这些人都是保镖嘛,聘请他们得花不少钱吧。” 桑雅宁戳了戳严浩的肩膀,小声说,“诶,其实我还是有点自保能力的,不用这么麻烦。” 黑西装在屋内四处巡查,像是拍摄特工电影似地,在各个角落安装信号屏蔽器。 严浩的指尖轻蹭鼻尖,学着桑雅宁的模样神神秘秘地说:“没关系,都是家里人。” 家里人? 桑雅宁震惊得像一只瞪大眼的土拨鼠:“你家里这么多人?!” 严浩抿了抿唇,哼出个:“嗯。” 还没来得及发出更多的询问,奔走的脚步声忽而停至面前。 桑雅宁刚抬头,就撞上一双藏在镜片下的黑瞳,不由得打个寒颤,梗着脖子问:“你想干嘛。” 男人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桑小姐,请告知我李苹的号码。” 桑雅宁清清嗓,斜眸瞄向严浩,见对方点头示意,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黑西装得到号码就离开,转身与同伴商量去了。 桑雅宁往嘴里塞了颗草莓糖,踮起脚想凑近严浩的耳边:“喂,我问你个事。” 后者顺从地弯腰,牛仔裤腿蹭过她的裙摆:“怎么了。” “外面那些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桑雅宁压低声音问,“你难道是某个神秘家族的少爷?” 严浩稍许皱眉,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答。 桑雅宁急得跺脚:“快点说呀,不许卖关子。” 严浩低头,顺势搂住她的腰:咬耳道:“当然不是,我的原生家庭十分平凡。” 温热的鼻息拂过颈边,脑袋里又回忆起汗水交融的感觉。 桑雅宁脸一红,猛地推开他:“注意点影响,周围这么多人呢。” 话落,听见低声的笑。 严浩毫不掩饰上扬的唇角,虽然象征意义地朝左挪了两步,刚收回的手却仍在把玩她的小指。 再无人言语,诺大个厅堂显得尤其安静。 不知名的机器滴滴作响,严浩的‘家里人’都在紧张有序地工作着。 桑雅宁捧着橙汁坐在沙发里,好奇地看向他们忙碌。 墙头的钟表照常行进,分针移动时发出哒的轻响。 “严先生。” 为首的男人再度走过来,将平板递入严浩手中,“查到李苹的位置了。” 第71章 他眺望星光 ◎“把你的香水给我。”◎ 黑西装恭敬地站在旁边,似乎只要严浩不开口,他就绝对不会离开。 桑雅宁把橙汁一丢,快步冲上前,凑近去看平板里的内容。 屏幕上展示的是南城地图,红色圆点闪烁的地方,正是新城中心大酒店。 严浩微微蹙眉:“他为什么要把人质放在与你约定好的场所。” “因为他足够自大,自大到认为没人会反抗他。” 桑雅宁嗤鼻,“这就是泽海的少爷。” 严浩递了个眼神。 举着平板的男人这才点头退下。 桑雅宁深呼一口气,仍压不住心底的烦躁,匆忙起身说:“你们忙,我先去化妆。” 妆容是麻痹敌人的手段,她要打扮得足够讨张泽吾喜欢,才能换取对方松懈的机会。 即使不愿意也必须要这么做,这是她曾经伤害李苹所要付出的代价。 小灯亮起,屋内充斥着柔和却隐晦的光。 柚木桌前摆放了各式样的美妆品,粉底,眉笔,美瞳,一应俱全。 桑雅宁放弃聘请化妆师的建议,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张泽吾的喜好。 选用最艳的口红,双瞳要有小狗般的讨好感,即使耳饰是华丽的紫宝石,裸露在外的脖颈也要显得易碎而脆弱。 越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就越喜欢征服反抗的猎物。 妖艳,纯情,倔强,乖顺...... 把所有的对立面糅合进同一副躯体,从而打造出为张泽吾量身定制的玩偶。 镜子中*,娇小的女孩浓妆艳抹,精致的妆容下没有半分表情。 桑雅宁试探地抬手,见对方也有动作,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当真就是自己。 吱啦— 身后的门似乎被推开。 有脚步声来,由远及近,最终停于她的身旁。 桑雅宁没有回头。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旧搭上她的肩膀。 “紧张吗。” 严浩轻声问。 桑雅宁试图拉扯唇角,穿着红裙的女人露出僵硬的笑:“还好。” 第84章 严浩垂眼,将定制的针孔摄像机别在她的胸前:“趁媒体与警方尚未出发,我们就按照原本的计划—” “让其他人去当诱饵吗。” 桑雅宁看向严浩满怀担忧的眼睛,微微蹙眉,“我已经说过,这件事只有我来做才行。” 严浩:“桑雅宁,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可我也不想再连累无辜的人。” 桑雅宁的语气更加强硬,“这一切既然由我开始,也必须要由我结束。严浩,我们相处至今,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话落,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 偶有风拂过,窗外的枝叶却未动分毫。 严浩沉默着低头,垂于身侧的手悄然攥拳。 桑雅宁意识到说错了话,贝齿咬着唇,转瞬间已是压低眉头:“抱歉......”执起他发颤的手,递至自己的唇边,边亲吻边低声喃喃,“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严浩望着她的发顶,喉结滚了滚。 桑雅宁捧住严浩的手,仰起脸,撒娇似地一摇一晃:“你会尊重我的决定,对嘛。” 日光偏移,视线在无声处交汇。 桑雅宁的神色格外坚定,似乎无论获得怎样的回答,都绝对不会轻易回头。 偏偏她的眼里有讨好的试探,就这样看着他,满怀期颐地希望得到赞同与支持。 她,在乎他的想法。 严浩的胸口忽而一热,甚至来不及思考,已然俯身咬住她的唇。 桑雅宁没有任何地抵抗,柔软的温暖的身体覆在严浩的胸膛,不留余力地回应着他的吻。 在桑雅宁的印象中,严浩从未像这般急切过,仿佛要将她揉入血液,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心。 事态紧急,她现在就该推开对方,并且冷静地表明拒绝的态度:“危及来临前,我们不该沉醉于温柔乡里。” 大脑分明是清醒的,理智却起不到约束作用。 嘴唇发涨发痛,心脏越跳越快。 桑雅宁紧紧搂住严浩的腰,趁着在唇舌分离的间隙,喘息道:“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疯狂的吻逐渐停歇,唇与唇依旧在厮磨。 呼吸交融,耳畔的碎发被轻轻撩起。 桑雅宁看向严浩泛红的眼睛,长睫低垂,乖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转瞬间,下颚被托起。 桑雅宁茫然地抬头,在琥珀色的眸子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桑雅宁。” 严浩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桑雅宁张了张口,哑声答:“......嗯。” 话落的刹那,又被投入温暖的怀抱。 严浩像在呵护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背:“桑雅宁......” 桑雅宁笑着合眼,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嗯。” “我爱你。” 严浩说。 桑雅宁一怔。 严浩凑近她的鬓角,似喃语又似展示所属权:“我爱你。” 早已无力思考,心脏的悦动愈加强烈。 桑雅宁愣愣地坐在原处,满脑子都回荡着这三个字。 这并不是严浩第一次对她诉说爱意,可话语间的占有欲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她抬手抚向对方温热的面颊,在那双向来平静如水的眸子中,窥见了深藏着的醋意与担忧。 于是,所有的反常都有了理由。 紧张与恐惧皆化作甜蜜,如细密的丝线缠住她的心。 桑雅宁清清嗓,伸手:“把你的香水给我。” 严浩不解地扬眉,从口袋里拿出小样瓶。 桑雅宁往颈边和腕侧都喷了些,空气中随及漂浮着熟悉的橡木香。 “每当我闻见这个味道,就感觉你陪在我身边。” 桑雅宁把玩着香水瓶,慢悠悠地站起,修长的小臂搭着严浩的肩膀,笑,“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严浩的下唇一颤,似乎想说些什么。 恰时,传来敲门声。 严浩蹙眉,不悦地回头:“什么事。” 桑雅宁歪了歪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身穿黑西装的护卫正站在门口,依旧是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接到张警官通知,部分警力已前往新城中心。” “那我们也要开始做准备了。” 桑雅宁扬唇,把细长的玻璃瓶塞入严浩的口袋,“严浩先生,之后可要按我的指示行事哦。” 严浩吻了吻她的指尖,说保证完成任务。 与张泽吾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可桑雅宁等不了这么久,她迫切地渴望获得李苹的消息,甚至觉得前往酒店的路都变得异常复杂。 为了计划更好的进行,也防止张泽吾生疑。 桑雅宁乘坐最朴素的网约车,前往新城中心大酒店。 “什么时候到。” “能不能再快一些。” ...... 桑雅宁记不清到底问了多次,才终于让司机说出满意的回答:“五分钟,拐过去就到。” 桑雅宁给严浩发消息,又将绑在脚边的信号器塞入皮靴里,一抬头就撞上男人窥探的目光。 那视线并不友好,对方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探究像锋利无比的箭,径直射向她的心房。 桑雅宁将脸侧的碎发撩至耳后,故作未经发觉的模样,转脸去看窗外的风景。 “你是什么明星吧。” 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扮成这样去酒店?” “嗯。” 桑雅宁轻声说,“我势微,只能按照公司的要求做。” 对方哼了声,显然对此说法并不相信:“你没有决定啊,说到底还是自个愿意。” 桑雅宁:“我母亲常年生病,父亲在外打工摔折了腿,家里着急用钱,我也没有办法。” 话落,那道不屑的目光骤然消退。 桑雅宁自顾自地说:“如果能生在好人家,我也没必要去做违背意愿的事。” “咳,咳。” 男人重咳两声,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停于就酒店门前,“到了。” 新城中心大酒店是新建的五星级酒店,按照市内的宣传所言,这地方将会成为南城的标志性建筑。 可如今诺大的厅堂却空空荡荡,连个领路的人员也没有,更别提广告中描述的辉煌与气派了。 事情比预想中更反常...... 眼前高耸的建筑成为魔王的洞穴,似乎再往里走,就会遇见凶猛无比的怪物。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垂于身侧的手轻轻攥紧衣袖。 她打开车门,细长的鞋跟踏入水泊中,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犹豫,足尖正要朝前迈。 “诶。” 身后,有人叫住她。 桑雅宁下意识回头看。 橙黄的出租车仍停在原处,司机挠了挠脑袋,瞥一眼她又轻啧:“小姑娘,要不要等你?” 桑雅宁一怔。 男人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别扭地嚷着:“赶紧回答,别耽误我做生意。” 陌生的带有的锋芒的善意,驱散了内心的彷徨与慌乱。 “不用了。” 桑雅宁笑着说,“多谢您的关心。” 男人哼出个‘嗯’字,把两侧的车窗全要上去。 一阵嗡鸣声,车辆彻底消失于林荫道中。 桑雅宁拢了拢领口,指尖抹开唇边的胭脂,昂首挺胸地朝前去。 哒,哒,哒— 鞋跟与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她从信封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感应卡,跨入狭窄的电梯中。 “十五层到了。” 尖锐的女声发出提示。 桑雅宁敲响了a1503的门,听着屋内的脚步声由远极近,最终停于朱红的木板前。 她深呼吸,松开紧攥的拳头,向上扯动着僵硬的唇角。 然后,她听见了令人厌恶的戏谑的声音。 “桑小姐,这么早就来了?” 第72章 他眺望星光 ◎“雅宁,别再调皮了。”◎ 幽深的走廊里,浮荡着烟草燃烧的气味。 张泽吾穿着敞胸的睡袍,棉质束带随意地挂在腰间,宽松得仿佛一抬腿就会掉落。他吸了口烟,懒懒散散地靠在墙边,丝毫不打算遮掩锁骨处的吻痕。 桑雅宁忍着腾升而上的恶心,唇角的笑却越来越自然:“来得早不好嘛,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 张泽吾眯起眼,启唇吐出烟圈:“你在讨好我?” “嗯。” 桑雅宁耸了耸肩,“毕竟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当然要放低姿态了。”缓步上前,将装有摄像机的胸针贴近张泽吾的领口,“张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哈,哈哈。” 话落,听见低声的笑。 桑雅宁愣住,唇角瞬间僵在原处。 “雅宁,别再调皮了。” 张泽吾的眸色寒冷似冰,猛地捏住她的下巴,“我们相熟至今,没必要玩如此低劣的把戏。” 第85章 疼痛从皮肉传至骨骼,身体因恐惧而疯狂战栗。 桑雅宁用力地掐着掌心,勉强借疼痛唤回清醒,仰起脸,直视张泽吾的视线:“把戏,什么把戏?” 张泽吾没有回答。 桑雅宁垂眼,装出懵懂无辜的模样,轻声问:“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忽地,一阵风席面而来,朗姆酒的气息瞬间夺住呼吸。 张泽吾撕扯般地咬住她的唇,舌头挑衅似地碾压着她的上颚。 桑雅宁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像是腐朽的枯木。她如死鱼般睁着眼睛,祈祷时间能过得更快一些。 耳畔隐约听见□□纠缠的水声,口腔内逐渐浮现血的腥甜。 桑雅宁的舌尖早已麻木,酸胀的小腿快要失去力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 恰时,炽热的手掌托住她的腰,舌与舌的纠缠宣告结束。 桑雅宁别开眼:“......谢谢。” 张泽吾皱眉,指尖抚向她胀红的唇,反复摩擦着,一次又一次地加重力气。 直到听见桑雅宁痛得抽气,张泽吾才心满意足地收手:“不错,有进步。” 桑雅宁轻声说:“我不会再做忤逆你的事。” 张泽吾抬手碾灭了烟:“严浩呢。” 桑雅宁:“我们已经分开了。” 张泽吾:“真的?” “嗯。” 桑雅宁垂眼,露出失落悲伤的表情,“我们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为什么吵架,因为坊间的传闻?” “因为......你。” 张泽吾一愣。 桑雅宁吸了吸鼻子,眼角泛起细微的红:“我每次与严浩谈及你,他总会不高兴。” “谈及我?” “嗯。” 张泽吾又掏出一只烟,用打火机点燃了,斜眸看向桑雅宁:“都说些什么。” 桑雅宁拉扯着裙摆的衣带,小声道:“就是过去的事。”抬眸瞄一眼张泽吾,又飞快低头,“我生病的时候,你给我带小蛋糕,还有送我很漂亮的花,我—” “桑雅宁。” 张泽吾淡淡开口。 桑雅宁懵懂地仰起脸:“怎么了?” 张泽吾沉默地仔细地盯着她,目光比先前更锐利。 桑雅宁咬着唇,声音有些委屈:“张先生,你还是不愿信我吗。我的小腿实在酸胀,能不能先进屋再说?” “你到底在想什么。” 张泽吾的语气变得犹豫。 桑雅宁看向张泽吾的眼睛,似乎想将所有的心事全说给他听:“我后悔了,很抱歉伤害了你给的信任。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桑雅宁在笑,眼底却显有泪光。 张泽吾的喉结滚了滚,终于移开视线:“手机。” 桑雅宁:“嗯?” 张泽吾朝左递了个眼神:“手机关机,放进旁边的箱子里。” 桑雅宁听话地照做:“可以了吗。” “还有......” 张泽吾看向她胸前的金属蝴蝶,“这个也拿下来。” 摄像机和录音器都藏在胸针里面,如果被发现,计划就将彻底宣告结束。 桑雅宁看向张泽吾。 对方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桑雅宁的后颈泛起冷汗,指尖因紧张在隐隐发颤,依旧笑着解释:“这是我今天特意选的配饰,挑了好久才定下的。你,不喜欢嘛。” 张泽吾叼着烟嘴,哼出个回答:“嗯,我不喜欢。” 走廊的光愈发冷漠了,风拂过远处的玻璃,发出倒计时般簌簌的响。 桑雅宁的唇角几乎僵住,急切地催促自己赶紧做出反应。 可是是要傻笑,还是要佯装委屈?在这种情况下,张泽吾到底想得到怎样的反馈呢? 只此一瞬的沉默,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 桑雅宁磨搓着领边的胸针,正疯狂思索着说服张泽吾的说辞。 “不愿意吗。” 忽而,耳畔响起关心的询问。 桑雅宁怔了怔,恍然间抬头看去。 张泽吾已经别开脸,夹住烟的手搭着臂弯,懒懒开口:“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带着吧。” “诶?” “没听懂就算了。” 张泽吾打开门,朝里屋努了努下巴,“不说累吗,进来坐。” 屋内很黑,四周都没有亮灯。 空气中依旧充斥着尼古丁,和多种香水混杂而成的古怪气味。 桑雅宁忽而有些畏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拳。 张泽吾走了两步又回头,见她仍站在原地,嗤笑道:“怎么,装不下去了?” “我才没有装呢。” 桑雅宁大步朝前走,临了忍不住瞪他,“张先生,疑心过重可是会没朋友哦。” 张泽吾笑了,引得那白色的烟一起一伏。 桑雅宁的耳尖有些热,飞也似地钻进门里,下意识抬手开灯,却踢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呀。” 她后退着尖叫,肩膀撞到张泽吾的胸膛。 恰时,顶灯亮起。 橙黄的光像是从天堂而来,净化般地拂过这方寸间的肮脏。 桑雅宁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一时间竟是连半个字也吐不出。 男的,女的,赤裸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周遭尽是散落着的衣物。 他们的意识大都不清醒,纵然感知到强光,也只是微微皱眉,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尽数丧失。 茶几上摆着红酒,玻璃酒杯旁是拆开半边的白色药丸。 毒品,还是单纯的药物? 可无论答案是哪一种,眼前人的状态早已说明一切。 李苹呢? 李苹也服用了也这些药吗。她现在还好吗,又究竟被藏到了哪里? 疑问不断在脑海中爆开,额角胀痛得仿佛随时都会疯掉。 桑雅宁想要尖叫,却无从表露出任何的情感,任由词句缓而脱离唇齿:“他们怎么了?” “嗑多了。” 张泽吾厌恶地踢走男人的腿,身体一歪,懒散地倒入沙发里,“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桑雅宁:“那些是什么药。” 张泽吾扫了眼散落在桌面的锡纸片:“潘托帮、□□,还有乱七八糟的药,我没见过也不认识。” 桑雅宁的手抖得更厉害:“我的经纪人呢。” 张泽吾抬起头来。 桑雅宁试图扯出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她也吃了这些吗。” “大概吧。” 张泽吾懒懒开口,“狗崽子们喂了点她有趣的,不知道拖到哪里去玩了。” 桑雅宁心一沉:“我要见她。” 张泽吾将香烟递至唇边,腾升而起的烟瞬间掩住他的脸:“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打扰别人的雅兴。” 桑雅宁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张泽吾却笑了,招手:“雅宁啊,过来。” 桑雅宁只能过去。 张泽吾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到这里。” 理智的防线快要崩塌,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成为挑战。 桑雅宁尽力地忽视周遭的酒臭,顺从地跨坐在张泽吾的大腿上,俯视着这位恶劣至极的男人:“满意了吗。” 张泽吾眉头一挑,捏着烟的手就欲探向她的后腰。 桑雅宁瑟缩着,本能地要躲。 哗啦啦— 恰时,突如其来的响打破双方的动作。 两人皆是一愣。 桑雅宁赶忙避开张泽吾的手,起身,四处张望着:“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碎了?” 没有得到回答,身后的视线比方才更冷。 桑雅宁暗自咬牙,故意装出副焦急的模样,语速越来越快:“如果是玻璃瓶的话就得尽快处理,否则踩到脚就完了,扫地机呢,扫地机在—” 话未说完,不知从何处探来的手忽而抓住她的脚踝。 桑雅宁一惊,声音开始发飘:“谁,谁在哪里?” “哟,还有这种好货呢。” 醉醺醺的男人搭上桑雅宁的肩膀,半眯的眼睛瞅着她,傻呵呵地笑,“张公子,原来你想要独享啊。” 桑雅宁甩开他:“离我远点!” 男人走两步就摔倒,却又踉跄着爬起来:“哈哈,别跑嘛,我就喜欢有个性的妹子。” “你喜欢谁?” 张泽吾冷声问。 男人怔住,片刻是挠挠头笑了,问:“这是你的人啊?” 张泽吾叼着烟嘴,哼出个:“嗯。” 桑雅宁躲到张泽吾身后。只露出双眼睛向外瞧。 “抱,抱歉。” 男人不停鞠躬,试图用衣衫遮住裸露的身体,“是我有眼无珠。” 张泽吾:“滚。” 对方刷了自己一记耳光,讨好地说:“对,滚,我这就滚。” 男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躲进房间后还不忘抬手关门。 第86章 桑雅宁趁机望去,并没有在屋内寻到李苹的身影,双腿下意识朝前迈,想要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耳畔,忽然传来张泽吾的声音。 桑雅宁抬眸,正撞上对方戏谑而冰冷的视线,下意识辩解,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你的确帮到了我,张先生,我很感激......” 张泽吾靠坐在沙发里,拿烟的手敲点着酒杯:“过来。” 桑雅宁只能照做。 张泽吾微微晃动着手腕,杯中的冰球撞击玻璃发出哒哒的响:“脱。” 桑雅宁错愕:“什么?” “没听懂吗。” 张泽吾的食指朝向桑雅宁的眉心,又落至她的脚边:“衣服,全部脱掉。” “我讨厌你身上的香水味。” 第73章 他眺望星光 ◎“快走,不要让别人看见。”◎ 滴答,滴答,滴答— 高处的圆钟发出细微的响,时间在寂静的屋内流淌出声。 男人和女人依旧在昏睡,他们似乎早已经死去,如烂肉一般堆放在角落里。 桑雅宁看向张泽吾,想要从对方眼中找出玩笑之色。 可张泽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淡地吞云吐雾,像在观看一场早知结局的戏剧。 耳边听不见任何的喘息,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恐惧始终笼罩着她的心。 “这里人好多,我实在不好意思。” 桑雅宁小声解释,试图拖延些时间,“能进小房间嘛,我有话想对你说。” “直接说。” 张泽吾摊手,“不必在乎周围的家伙,他们和臭掉的虫子没有区别。” 桑雅宁将攥起的拳头藏入身后,抿了抿唇,挤出僵硬又满怀讨好的笑:“我们不能有秘密嘛。”见张泽吾望过来,又小声解释,“都说拥有共同秘密的朋友能走得更长久。” “所以,你想和我走得更长久?” 张泽吾慢悠悠地问。 桑雅宁点头,短甲快要陷入掌心:“嗯,我现在只有你了。”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桑雅宁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嗓子干哑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张泽吾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 双腿像是被冻住,甚至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 桑雅宁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裸露在外的胸口,可指尖尚未触及皮肤,手腕就被猛地捉住— “嘴上说着好听的话,眼睛里却满怀恐惧。” 张泽吾凑近桑雅宁的颈边,轻声说,“雅宁,仅凭你这般粗略的演技,又怎么可能翻红呢?” “你当不了演员。” 张泽吾傲然地像是掌控她命运的神,万般笃定地说,“你生来就是供人赏玩的漂亮玩偶。桑雅宁,你不知道,你此刻听话的模样有多美。” 生来只配做玩偶吗? 她的梦想,她的努力,她所付出的一切,难道在这些可恶的权贵们面前,只是可以随口贬低的笑谈吗? 委屈,愤怒,不甘,心头积攒的情绪瞬间盖过愤怒。 桑雅宁的嘴唇哆嗦着,脸色越来越白:“在你的眼中,我始终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对象吗?” 张泽吾没有回答,张嘴咬住她的肩膀。 桑雅宁一颤,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齿尖陷入皮肉,鲜血沾湿单薄的唇。 桑雅宁痛得浑身发颤。 张泽吾却像是品到极为美味的酒,舌尖一点点舐去那耀目的红:“只要你听话,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雅宁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桑雅宁张了张口:“我......不要做你的玩物。” 张泽吾扯开桑雅宁腰间的束带:“可你的身边只有我,你不是说过,想要和我长久相伴吗。” 桑雅宁麻木地看向前方,空洞的眼里淌出泪水:“张泽吾,你真的爱过我吗。” 张泽吾扬唇,宽厚的手掌拂去她的衣物,顺着单薄的肩探向神秘的底层。 短裙缓而滑落,艳红的裙摆在地面绽放出花。 桑雅宁说:“张泽吾,我不愿意。” 张泽吾的唇落在她的胸膛。 桑雅宁挣扎着说:“你这是在□□!” 张泽吾咬住她的锁骨,发了狠地将她死死按在怀里。 无法呼吸,疼痛与羞耻感掐住她的脖颈。 桑雅宁红了眼,猛地踹向他□□:“放开我,恶心人的家伙!” 张泽吾呼痛,不得不弯下腰来。 桑雅宁扯过衣裙盖住身体,踉跄着跑,疯狂敲击两侧紧闭的房门:“李苹!李苹!” 她大声喊,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有脚步声来,缓过神的张泽吾在向她靠近。 桑雅宁来不及回头看,任由金属膈痛掌心,仍不知休止地拉扯着门把:“李苹,回答我,回答我呀!” 左边,右边,一扇又一扇...... 似乎全世界的门都于她眼前闭合,她无法挣脱,只能与屋内的死肉沦为一处。 跑,必须要赢得时间。 桑雅宁咬破了唇,舌尖尝到血的腥甜,被拉扯到极致的肌肉酸胀无比。 大门就在前方。 只要再快些,就可以逃离这片肮脏的地狱。 她伸手,指尖卖力地朝前够,眼见短甲就要触及门把边沿,一股强烈的痛感猝然袭来! 张泽吾抓住她的头发,面色阴狠得像是蛰伏已久的鬼:“这就装不下去了?刚才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松手。” 桑雅宁尖叫,修长的腿又蹬又踹,“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 不知踢到了什么,张泽吾的身体又软下来:“呜—” 桑雅宁抄起桌旁的软枕,拼了命地砸:“色魔,毒虫,恶心的出轨男!” 张泽吾试图再次制住她的动作,却被密集的攻击打得无法抬头:“桑雅宁,我不会放过你!” 桑雅宁用力握住门把,任由尖锐的金属随及划破她的掌心:“来啊,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 血,顺着白皙的手腕往下淌。 像是一条曲折的线,连接着她与他的孽缘。 指尖在不断地挥打中落力,软枕终究掉落在地。 啪嗒— 绵软的响在两人间迸发。 桑雅宁呼呼地喘息着,足跟蹭着墙,勉强撑起愈渐颓软的身体:“李苹在哪。” 张泽吾摇晃着站直,向后撩一把散乱的发,又去解束在腕部的表:“死了。” 桑雅宁:“你放屁!” “啧,或许有可能还活着。” 张泽吾提起唇角,扯开衬衣的领扣:“但你认为,她能应付两个人吗。” 桑雅宁想到李苹被药物折磨的脸,无法忍受的窒息感再度攥住心脏:“畜生......” “随便骂吧。” 张泽吾无所谓地摊手,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你也只有这些本事。” 桑雅宁愤怒地瞪他。 张泽吾笑了:“雅宁啊,人总要学乖些,趁我还能好好说话,跪下,爬过来。” “张泽吾。” 桑雅宁漠然问,“你知道我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张泽吾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往后说。 咔嚓— 被解开的扣锁撞到墙面,发出细微的清脆的响。 桑雅宁用背抵着门,藏起那只暗自动作的手,却再无力顾及衣物。她颈边的皮肤雪白,眼眶泛着红,半边裸露的胸口急促起伏着,沐浴在筒灯昏暗的光线,显得脆弱而不可亵玩。 桑雅宁不再说话。 张泽吾就已经微微怔了神。他开始想象桑雅宁臣服的模样,想象那如瀑的青丝散落床畔,娇小的唇发出嘤嘤啼哭。 张泽吾伸手,想触及近在眼前的人。 桑雅宁别开脸,眸间满是鄙夷与厌恶。 张泽吾抽出口袋的烟,试图缓解不知名的燥热:“怎么不继续反省了?我还在等你的答案。” 桑雅宁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嚼碎的字节啐到他脸上:“我错就错在太天真,把你当做有良知的人。” 张泽吾捏烟的手一顿,缓而抬头看她。 桑雅宁讥讽着:“怎么,又想来打我吗?” 张泽吾眼里像拥着团黑色的雾,沉默地盯着她,而选择不再言语。 安静,在僵持中蔓延。 张泽吾的缄口不言,像是在给桑雅宁最后后悔的机会。 他永远是这样,永远是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就像在看待一只动动手就能捏死的虫子。 凭什么? “事到如今,张先生还想威胁我?” 桑雅宁笑了,沾着泪水的眼睛满怀恨意,“你糟蹋我的朋友,鄙夷我的一切,亲手毁掉我却又让我乖乖听话。” 张泽吾缓步逼近她,哑声道:“你没有选择权,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说话间,窗外传来警笛的低鸣。 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快速朝前行进。 是警察,还是媒体? 第87章 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桑雅宁想起李苹,想起姜恩惠,想起出道至今经历的所有,回忆的最后是严浩温柔的眼睛。 “不要怕,我在这里。” “你只要日益精进技术,一定会成为最亮眼的演员。” “桑雅宁,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 “是啊,我拥有选择的权利......” 桑雅宁喃喃,缓而拧动紧锁的门把,“张泽吾,你想过被逼到绝境的人会做出什么事吗。” 张泽吾疑惑地看向她,像是听见什么令人发笑的天方奇谈:“雅宁,你反抗不了我。” 愈渐逼近的脚步声正在门外,隔着一扇木板,似乎能听见对方的喘息。 桑雅宁笑,泰然后退一步,“媒体和警察都在这里,你猜,我们两谁先完蛋?” 话落,张泽吾平静的表情终有裂痕:“你喊警察了?” 桑雅宁:“张泽吾,我们一起去死吧。” 刚打开门,阴冷的风顺后颈而过。 桑雅宁回头,正要大声呼救。 手臂被忽地攥住,巨大的拉扯似乎要扯碎她的身体。 恰时,只听见砰的一声! 桑雅宁尚未来及反应,张泽吾就已经摔倒在地,她匆匆转头,仅看见浅灰的衣袖拂过面前,继而,温暖的属于他的呼吸裹住冰冷的身体。 桑雅宁怔怔地看着严浩的眼睛,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你,是你嘛?你来找我了?” “是,是我。” 严浩心疼地抱住桑雅宁,急切的吻覆住她的发稍与眉眼,“抱歉,我来晚了。” 隐约间,似乎听见窸窸窣窣的响。 桑雅宁却无心理会,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赖在爱人的怀抱里:“套房里的房间很多,我还没来得及一一看。” 严浩吻着她,用宽大的风衣笼罩她单薄的身体:“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尽力了。” 桑雅宁仰起脸,仍在止不住抽泣:“警察和记者,都到了吗。” “嗯。” 严浩轻声说,“你躲到隔壁的套房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你呢。” “我在这里等他们。” 桑雅宁依旧有些犹豫,抓住风衣的手止不住颤:“万一......” 严浩笑,亲吻她的眉心:“没事的,相信我。” 桑雅宁刚想回答。 挡在面前的身体却骤然一颤,严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 桑雅宁问。 严浩缓慢地捂住她的眼睛,低弱的嗓音似从来自梦中:“快走,不要让别人看见。” 第74章 他眺望星光 ◎“我会来找你。”◎ 风,从走廊的另一头来。 空气中浮现出莫名的血腥气,滴答,滴答,滴答—像是宣告别离的倒计。 桑雅宁的灵魂仿佛被抽去,脑海中充斥着嗡嗡的响。她感受到所拥有的怀抱在逐渐消失,胸膛触及的暖愈渐冰冷,似乎下一刻就将彻底离去。 ‘不要看,不要看!’ 藏在心底的声音在尖叫着制止,视线仍是越过颤抖的手掌,探向被试图遮掩的后方。 眸子骤然震颤,无法言喻的恐惧封住她的口鼻。 桑雅宁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竟连最普通的惊叫都无法发出。 扭曲的疯狂的脸,刺入身体的尖刀,和浸湿衣袍的血...... 张泽吾如同从地狱来的恶鬼,双手并用地握住水果刀,扎向她心心念念的爱人。 叮咚— 电梯门打开,细微的响在走廊里回荡。 人们的谈话声逐渐靠近,似乎下一秒就会逼近门前。 桑雅宁死死攥住严浩的衣袖,即使泪水遮住视线,也依旧不愿松手。 “走吧,快些走。” 严浩推她,试图把她赶出房间,“我会来找你。” 桑雅宁留着泪摇头:“不,不要......” 严浩喊:“走啊!” 桑雅宁惊住,嘴唇一个劲地哆嗦。 脚步声离得更近了,交谈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桑雅宁匆忙回头。 拐角处,已经能看见来者的影子。 严浩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转身夺下张泽吾的刀,扬起的拳头再度砸向他。 桑雅宁本能地伸手,想要帮忙对抗。 恰时,大门关闭,扣锁的声音随及响起。 “严浩,严浩!” 桑雅宁大声喊,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开门,求求你.....把门打开吧。” 依旧是安静,死沉的空气聚在狭窄的玄关。 桑雅宁脱力地蹲在门前,沾着血的颤抖的手仍在敲击门扉:“拜托,拜托你......” “诶,谁在哪里!” 有人在询问。 桑雅宁一怔*,飞也似地爬起,来不及抹去颊边的泪,就跌撞着撞开隔壁的房门。 好疼,骨骼像是被拆解后又重新塞回身体里。 她红着眼,咬牙关上门,上了锁,听见走廊上熙攘的警告与威胁,才如烂泥般倒在地上。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狂跳不止,听觉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桑雅宁瘫坐在墙边,垂在身侧的手依旧止不住颤。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喊快叫救护车,快门的闪烁声许久未歇,提问与质问如暴雨般席卷而下。 “张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故意伤人?” “屋内的□□人员是你集聚的吗?夫人知道你的出轨吗?” “聚众吸/毒,聚众淫/秽,这些都是明令禁止的违法行为,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泽海传媒会出面吗?” “之后的电影项目会受影响吗?” “张先生?” ....... “张泽吾!” “请你回答!” 暴风雨般的喧闹席卷而过,走廊上仍弥留着星星点点的嘈杂。 遇见热点新闻的记者们像是疯狂而出的猎犬,死命咬住嘴里的食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手。 桑雅宁尝过众叛亲离的滋味,自然知道被暴露在镜头中的苦楚。 从万人敬仰到遭受唾弃,没有人能承受跌入谷底的反差,她至今还记得遭受白眼的痛苦。 现在,张泽吾终于得到了报应。越是站得高,就会摔得越惨,他终将被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 本应该感到快乐,或者是大仇得报的释然。 可桑雅宁的心并无浮动,她抱着手机,无法给严浩打电话,想要询问的话打出又删掉,敲点屏幕许久,内容依旧是一片空白。 “你怎么样?” “受伤严重嘛?” “现在在哪家医院?”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严浩,严浩,严浩...... 桑雅宁蜷缩在墙角,脑海里只有爱人的名字,身体无从感知痛苦,鼻尖却能嗅见诅咒般的血腥。 她不感合眼,稍有松懈就会听见严浩忍痛的闷哼,然后惊恐,然后惴惴不敢眠。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僵持中缓而流逝,根本无从找寻存在的意义。 太阳缓慢地移动,光影在墙根留下斑驳的晕。 嗡嗡嗡! 身旁的手机忽地震动,连带整颗心都随及战栗。 桑雅宁来不及看来电者的名姓,指尖已经先一步滑亮屏幕:“喂,哪位。” “雅宁姐吗。” 何立的声音传来,隐约能听见机器运作的响,“是我,我何立啊。” “严浩......” 桑雅宁咽了咽吐沫,嗓音干哑,“他还好吗。”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桑雅宁的手止不住地抖,视线愈渐扭曲模糊,嗓音凄厉:“他在哪!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雅宁姐,你别紧张。” 何立轻声说,“浩哥刚做完手术,正在病房休息呢,我等会把医院的地址发给你。” “真的吗......” “当然,我绝不会骗你。” “那李苹呢。” 桑雅宁紧张地问,“李苹也在医院吗?” 何立沉吟着:“李苹?是那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吗。” “嗯,她......伤得重不重?” “我们没有见面,酒店里的女生都被带到另外的房间去了。” “那么你有消息吗。” “我记得警察好像说过,一个短发的女孩挺厉害,一脚给人踹骨折了。” 桑雅宁一愣,没能反应过来是哪里骨折。 何立嘿嘿笑了两声,小声说:“听说她当时被喂了药,不用承担法律责任,所以那家伙就只能自认倒霉喽。” 桑雅宁张了张口,一时竟讲不出回答。 何立:“雅宁姐,套房里有换洗的衣物,你休息好之后就从后门走,我在那里留了钥匙。” 桑雅宁:“嗯。” 何立:“医院附近有记者,你暂时不要过来。等到晚上,晚上我再联系你。” 第88章 桑雅宁:“那我可以去见李苹一面吗?” 何立:“笔录还得花些时间,估计也得晚一些。” 桑雅宁靠在墙边,无力地喘息着,歪头看向徐徐而坠的落日:“我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吗。” 话落,是短暂的沉默。 桑雅宁强忍住泪水,轻声说:“好,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的消息。” 何立没有再出言安慰,只说了句‘稍后联系’,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桑雅宁仍捧着手机发愣,满脑子都是何立的话,长句的随便不断在耳畔回响。 短发女生,厉害,踹骨折,不用付法律责任...... 这个人会是李苹吗? 桑雅宁怔怔地想,尚未平息的悲痛再度涌上心头。 她既希望对方是李苹,却舍不得李苹受苦,李苹那样单薄瘦小却要面对两名男人,该是如何惊恐和害怕呀。 桑雅宁不敢细思,泪水顺着长睫滴落。 啪嗒,啪嗒— 掌心的血渍被晕成鲜红的花,胸口的绞痛试图夺走她的呼吸。 桑雅宁匆匆抹去眼泪,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拳,混乱的大脑才勉强恢复神志。 得尽快打起精神,无论是严浩还是李苹,她必须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她要坚强起来,才能照顾身心受伤的爱人们。 桑雅宁闭上眼,缓而平复着心境,再次睁开眼时,眸间已经没有了恐惧与彷徨。 打开灯,关掉两侧的窗帘。 桑雅宁咬着黑色皮筋,随手盘起散落的长发,左右转了一圈,从立柜中看见了何立所留的衣物。 一条雅白的,干净的长裙正躺在里面,旁边还附一张卡片。 桑雅宁俯身查看,瞬间认出这是严浩的笔记:“别害怕,穿着它来见我。” “什么嘛。” 桑雅宁笑了,眼角闪烁着星点泪光,“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话落,无人回应。 未来及倾诉的心事散在风里,她的影子落于白墙。 洗好澡,吹干每一缕发丝。 桑雅宁抿开橘调的口红,苍白的嘴唇总算显出些血色。 她瞥向旁侧的矮桌,仅戴过一次的饰品摆在桌上,于□□中闪烁着耀眼的光。 桑雅宁讨厌太过张扬的首饰,也不喜欢满怀试探的眼神。 她看着这些为讨好张泽吾准备的贵重金属,胸口泛起滔天的恶心,乱七八糟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无法呼吸,无法呼吸! 桑雅宁猛地抓起那团零乱,抬手丢进盥洗室里,冲水,不停地冲水,直至看不见晕光才罢休。 她望向镜子,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微微垂下眼帘。 没有时间休息,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李苹的下落。 桑雅宁戴上口罩,借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她按照何立事先提示的路线,从边角的暗门离开房间。 电梯门刚打开,就听见渲染而起的嘈杂。 她侧身躲在圆柱后,悄悄探头向外瞧。 记者。 身穿各色制服的记者围聚堂前,捧着话筒,指向酒店的大门。 摄影机在运转,红色灯光一闪一落,像是在记录所有罪恶。 从大门走是行不通了,她该怎样离开酒店? 桑雅宁咬唇,额间泛起细密的汗,磨搓许久的指尖终究是攥起拳头:‘不管了,就拼这一把,反正我早就做好同归于尽的觉悟了。’ 她这般想,将帽檐压得更低,余光扫向左右两侧。 人群大都围在前方,偏左的过道旁堆满了摄像器材,停在一处的直播车形成盾墙般的屏障。 ‘只要先混进人群里,然后躲到车后面就好。’ 桑雅宁咬了咬牙,就要大步朝前走。 恰时,一只从后方探来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请问......你是桑雅宁,桑小姐吗?” 第75章 他眺望星光 ◎“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桑雅宁彻身僵住,用力甩着手,试图挣开身后的束缚:“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男人的虎口似铁钳一般,语气却格外温柔:“桑小姐别担心,你完全可以信任严浩先生。” 桑雅宁一怔,缓而回头看:“严浩?你是严浩的朋友吗。” 男人佩戴金丝眼镜,穿简约的黑西装,一副文绉绉的正派模样:“嗯,严浩先生安排我在此处接你。” 桑雅宁:“你拿什么证明?” “聊天记录可以吗。” 男人打开手机,把屏幕朝向她,“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在这里。” 严浩的名字确实在聊天栏的顶层,可这如果真是严浩所为,何立应当提前告知她才对。 除却严浩与何立,桑雅宁不相信任何人。 “我清楚了。” 桑雅宁轻声说,“但你要等一等,我想去卫生间。” 男人点头:“嗯,我在这里等。” 桑雅宁压低帽檐,后背抵着墙,三步并做两步朝前走,见前后无人注意,忙侧身躲进员工通道。 前有虎,后有狼,头顶的强光照得人头昏。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朝朝深处探,走廊里有抹布腐臭的味道,狭窄的空间内仅能听见她一人的喘息。 尽头的铁门挂着锁,无论怎么拉都拉不动。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对方似乎早已算准她在这里,而不急不慢地缓步逼近。 左侧堆满衣物的立柜成为唯一的藏身处,或许只要关上门,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桑雅宁的后颈泛起汗,就欲匆匆躲入其中。 可那脚步声停了,耳畔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 “桑小姐,不是说要去卫生间吗。” 男人的态度始终如一,似乎没有对桑雅宁的逃跑产生任何愤怒。 桑雅宁扯高唇角,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真诚:“抱歉啊,我对这里的格局不熟悉,一不小心就走错路了。” 男人点点头,朝前递了个眼神:“门打不开吗。” 桑雅宁装傻:“门,什么门?” 男人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钥匙:“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提前说明身份。” 桑雅宁看着男人轻松地把钥匙置入锁孔,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随及只听见‘咔哒’一声,紧闭许久的门这就打开条分析。 “我姓贺,叫贺明生。” 贺明言伸出手,文质彬彬地说,“我是严先生父亲的助理,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桑雅宁愣住:“严浩的......父亲。” “嗯。” 贺明言推开门,做出个‘请’的手势,“严先生与其父平时鲜有来往,他这次愿意找我帮忙,我确实很意外。” 桑雅宁:“那你们是......?” 贺明言沉吟片刻,笑了:“我们应该算得上发小吧。” 严浩的发小? 桑雅宁看向贺明言的眼神多了分探究,长睫抬起又落,始终想不出该如何发问。 黑色的suv就停在小院里,红字头的车牌格外显眼。 桑雅宁还没来及询问。 贺明言已经大步走过去,抬手拉开了门:“果汁还是咖啡?” “咖,咖啡吧。” 桑雅宁说,她现在急需要镇定,“你要把我送到哪里。” 贺明言扭头看向外面熙然的人群:“安全屋。” 桑雅宁一愣。 贺明言笑了笑,把咖啡递给她:“放心,那里有空调,wifi也很快。” 桑雅宁不再紧张了,轻声说:“......谢谢。” 无论在哪,红字头的车牌都颇具威慑力。 贺明言甚至没有按喇叭,两侧围聚的人群就自动让开道路。 桑雅宁下意识遮住脸,侧身缩在角落,生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贺明言看一眼她,抬手打开窗户的挡板。 恰时,只听见簌簌的响,黑色网格布拦住所有光线,连外在的声音随及消减许多。 桑雅宁的身体仍止不住地抖,始终无法忽略摄像机的存在。 “你是严浩的女朋友吗。” 贺明言问。 桑雅宁没反应过来:“嗯?” 贺明言敲了敲方向盘,侧目向后看:“严浩有一位暗恋多年的女孩,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桑雅宁一愣,支吾半天也没憋出完整的话,脸倒是越涨越红。 “别害羞。” 贺明言打趣道,“严浩向来认死理,一旦喜欢上谁,可不会轻易回头。” 桑雅宁微微垂眼:“他......太傻了,都说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严浩如果抛弃我,就不会遭受这种事了。” 贺明言:“所以说嘛,他一定很喜欢你。” 桑雅宁哽咽着:“他就是傻瓜。” 贺明言笑:“傻瓜也不会做出违背本能的事,在严浩眼中,你的存在比他更重要。” 桑雅宁又想哭了,红着眼一个劲点头:“我知道。” 第89章 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更加难过。她与严浩有着相同的感情,自然愿意为对方亲近所有。 风,拂过两侧的车窗,树叶摇晃发出簌簌的响。 桑雅宁轻声问:“出事后,你见过严浩嘛。” 贺明言:“没有,但我听何立的意思,手术应该问题不大。” 桑雅宁一怔:“真的吗。” 贺明言:“嗯,也算是幸运,刀伤避开了关键部位。何立这个人很谨慎,他的话向来可信。” 桑雅宁松了口气,瞬间瘫坐下来,张张口想说些感谢的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贺明言问:“要听音乐吗。” 桑雅宁点头。 贺明言的指尖轻触屏幕,车厢内随及响起绵柔的女声。 没有人再说话,任由音乐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 桑雅宁看向窗外,宽阔的道路旁早已瞧不见摄像机的影子。她怔了怔,随及理解了贺明言的体贴。 “抱歉” 桑雅宁轻声说,“先前是我误会了你。” 贺明言表示没关系。 桑雅宁抿了抿唇,忍不住说:“贺先生,你作为严浩的发小,应该对他很了解吧。” 贺明言:“你想问什么。” 桑雅宁:“我想了解他的童年。” 贺明言顿了顿,才开口:“如果我说这并不有趣,你也愿意继续听吗。” “......嗯。” 桑雅宁记起严浩被困于噩梦中的痛苦沉吟,垂眼说,“他见过我最落魄的模样,我也想成为解开他心结的钥匙。” 贺明言一怔,释然地笑了:“我这回总算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桑雅宁的脸色微微涨红,语气间再无羞涩:“所以你就告诉我嘛,我会记着你的好。” 贺明言:“严浩从小就沉默寡言,加之严先生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他更是鲜少与同龄人交谈。” “严先生从政,严夫人是大学校长,在父母的眼中,严浩只有两条路可选:从政,或者钻研学术。他一直也是这般做的,直到......” 贺明言似乎想到什么,随及改了口风,“那件事之后,严浩决心往演艺圈发展,他很有天赋,艺考的专业成绩也在国内屡获名次。” 桑雅宁蹙眉:“可我记得,他应该是从法大毕业的。” “嗯。” 贺明言轻声说,“因为家里不允许,严浩就没有决策权。”笑了笑,回头看向桑雅宁,“我能透露的只有这些,其余的你得问本人才行。” “他......会不会不愿意告诉我?” 桑雅宁有些担忧。 贺明言笑:“不会的,你们可是能把命交给对方的存在啊。” 桑雅宁知道,身为外人的贺明言不好妄谈严家的事,他愿意透露至此,已经算给予足够的面子了。 可是好奇的火仍在窜涌,她恨不得穿越回去,去陪伴儿时孤立无援的严浩。 想多了解他一点...... 想多爱他一点。 好似只有这样做,才能弥补所有的亏欠与内疚。 桑雅宁喃喃问:“严浩既然自幼优秀,他的父母又何必为难他呢。” 贺明言侧目看向后排。 桑雅宁垂眼,语气更为不解:“每个人的理想抱负都不相同,难道有自己的想法就是错嘛?那么严浩也太委屈了。” 贺明言像是在避讳什么,始终没有再接话。 桑雅宁朝前挪了挪,问:“严浩小时候最喜欢什么?” 贺明言一怔,蹙眉回忆着:“大概......是读书吧。” “不可能。” 桑雅宁笃定道,“哪有小孩喜欢读书呀,像我以前就喜欢玩,玩才是孩子天性嘛。” 没等贺明言接话,她又问:“按照你对严浩的了解,他是更喜欢宅家打电动,还是密室或剧本杀?”话落,又自顾自嘟囔,“不对,明星不方便拼车打本,还是组个熟人局比较好。” 贺明言失笑:“严浩这把岁数,应该不喜欢玩小孩子的把戏吧。” “什么叫这把岁数!” 桑雅宁瞪圆眼睛,“难道年纪大就不能放松嘛。” “可以,可以。” 贺明言笑着表示赞同,右手一带,将车停入白线里,“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参与你们的游戏。” 云朝南边走,光从雪白的缝隙间流出,丝丝缕缕地落向旁边的红墙。 周围草木郁郁葱葱,空气比城镇更清新,风拂过,两侧的橙花随之轻微晃动。 贺明言:“到了,下车吧。” 桑雅宁缓而推开车门,长期处于昏暗中的眼睛无法适应光线,眯了眯才勉强看清前路。 贺明言问:“还能撑住吗。” 桑雅宁:“可以。” 贺明言拿出别墅的钥匙:“你近期就住在这里,有人会专门送餐食。” 桑雅宁点头,指尖磨搓着袖口。 贺明言笑:“有什么问题的尽管说,我会尽力帮忙。” 桑雅宁深呼吸,才勉强稳住声线:“李苹,我想知道李苹的消息。贺先生,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第76章 他眺望星光 ◎“亲爱的李苹小姐,好久不见。”◎ 桑雅宁把李苹的照片发给贺明言,按照何立所给的信息推测:“李苹可能还在警局,或者在附近的医院。你只要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千万别去打搅她。” 贺明言看向手机屏幕,剑眉微微蹙起,片刻却是笑了,喃喃:“原来她叫李苹啊。” 桑雅宁一怔。 贺明言已经手机揣回口袋,歪头,朝别墅的方向递个眼神:“今天实在太热,先进去休息吧。” “那李苹的事......” “我会留意媒体的动向,绝不让消息流出去。” “所以—” 贺明言笑,“你就安心等消息吧。” 等,永远是等。 好似她现在最该做的,只有听话地呆在原处等待。 桑雅宁咬了咬唇,愈发不甘心。可当她看见贺明言包容的眼神时,压在心头的郁闷就骤然散了。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就更不能再给旁人添乱。 她已经收到足够的恩惠了,也应当变得懂事一些。 “好。” 桑雅宁松开揪着的衣角,轻声说,“那就麻烦贺先生了。” 贺明言点点头,随及驱车离开。 一阵轰鸣声结束,远行的车辙彻底于视线中消失。 桑雅宁看向掌心中的卡片式钥匙,缓而向着别墅走去。 周遭极为安静,除却时而响起的鸟鸣,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风拂过,两侧的草木来回摇晃,斑驳的树影投于宽阔的玄关前。 桑雅宁将钥匙贴近感应器,搭在门把的手顿了顿,才谨慎地轻轻向后拽。 屋里,有灯光,似乎还能听见细微的谈话声。 桑雅宁愣住,僵硬的双腿不知是否应该朝前迈,只能侧耳听,试图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这是安眠药,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再吃。” “......好。” “尽量和朋友聊聊天,把心思换到其他地方。” “我知道了。” “基本就是这样,后续再有问题的话,直接联系贺先生就好。” “嗯,谢谢您。” ...... 越往西屋走,交谈声越清晰,空气中隐约浮荡着消毒水的气息。 红棕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见躺在床畔的人影,一个纤瘦却莫名熟悉的人影。 桑雅宁不由自主地凑近看,足尖刚朝前探一步,那扇门竟然就顾自向外开了。 她一怔,尚未来及理清头绪。 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已经率先开口:“你来得正好,病人刚做完检查,给,这是具体的服药说明。” 桑雅宁盯着那张单据,一时间不知是否该伸手去接,脑袋里乱哄哄得,心却越跳越快:“......病人?” “对啊。” 女人轻揉着眉心,叹气,“没有女生愿意遭受这种事,但好在她的身体并未受到太大的侵害,所以后续要重点关注心理健康。” 桑雅宁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喉咙又干又哑,说不出一句答应的话。 对方将纸张塞到桑雅宁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进屋时放轻松,不要影响到病人的情绪。与我们这些旁观者相比,她只会更加痛苦与绝望。” 桑雅宁沉默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哒— 滚圆的泪水落在纸面,瞬间晕开了一行行清秀的字。 桑雅宁匆匆擦拭着眼角,哽咽得难以言语,只顾着一个劲点头,抬手拽住她的衣袖:“谢谢,谢谢你们。” 女人没有再回答,给予一个安慰的拥抱,就拎包转身离去。 门打开,又缓而闭合。 窗边的帘纱轻微晃动,诺大的房间里听不见风声。 桑雅宁深呼吸,用力拉扯着唇角,不断不断地尝试,直至能挤出满意的笑容才缓而收住。 第90章 她看向虚掩着的门,掌心泛起细密的汗,微微抿了抿唇,才抬手扣响门扉。 咚,咚咚。 清脆的响回荡在她与她之间,桑雅宁却屏息不敢发出动静。 “......哪位?” 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疲惫中满怀疑惑。 “嗨。” 桑雅宁推开门,如往常般甜甜地笑,“亲爱的李苹小姐,好久不见。” 病床上,李苹的脸色苍白而虚弱,空洞的双瞳在望向她时怔了怔:“雅,雅宁?” 桑雅宁的眼眶瞬间红了,依旧笑着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指尖:“不过三两日没见,怎么就不认识我啦。” 李苹猛地瑟缩,身体下意识朝后躲:“抱歉,我—” “难道你还在生气嘛。” 桑雅宁娇嗔地嚷,“不就是拒绝出演你推荐的剧本,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嘛。” 李苹愣了愣:“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就好。” 桑雅宁用力张开双臂,将李苹瘦小的身体搂在怀里,“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理我了。” 桑雅宁不敢看李苹的眼睛,即使撒娇,也依旧心怀忐忑。她微微俯身,把脑袋靠在李苹的肩膀,像是犯错的孩童在寻求母亲的回应。 “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李苹轻声说,“我们可是朋友呀。” 腰间感知到微弱而温柔的力,是李苹给予她的回应。 桑雅宁几乎快要哭出来,憋得眼眶都红了,才挤出一句询问:“你以后还愿意做我的经纪人嘛。” 话落,并未听见应答。心越来越沉,如麻的思绪瞬间裹住口鼻。 她紧张,慌乱,再也忍不了安静,咬了咬牙,蹭地抬起头。 视线触及的刹那,所有的悲痛与猜测骤然散了。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李苹含笑的眼睛,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李苹在笑,即使她面色苍白,眉宇间有藏不住的疲惫,可依旧在笑着说:“当然愿意。” 泪水悬在眼眶,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桑雅宁攸地别开脸,扯高唇角,想让语气变得更加轻松:“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冰箱里有红茶和葡萄汁,你喜欢哪一种。” 李苹说:“都行。” 桑雅宁又自顾自地念:“难过的时候要吃甜食,还是果汁比较好吧。” 李苹好脾气地答应:“那就选果汁。” 桑雅宁握了握李苹的手:“你安心等我会,我很快就回来。” 李苹点头:“好。” 桑雅宁走两步又回身,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手艺是非常不错,你就保持期待吧。” 李苹微微一怔,转瞬就掩唇笑了,指节抵着鼻尖,眉宇间皆是欢愉:“嗯,我相信你。” 贺明言的‘安全屋’粮草充足,冰箱里堆满了果饮和零食。 桑雅宁煮了碗素面,在碗里置入两枚太阳花般的煎蛋。 煎好鱼,把过完凉水的黑糖珍珠丢入果汁中。 她仔细地摆盘,小心翼翼地拭去溅于边角的水渍,才缓而起身往回走。 食物的香味替代了消毒水的气息,死沉的屋子终于多了份生气。 “噔噔蹬!” 桑雅宁踮起脚,像是郑重登台的舞者,颔首,鞠躬,把餐盘递到李苹面前,“李小姐,这是你的专属餐食,请享用。” 李苹喜欢吃鱼,尤其那种是两面煎得刚刚酥脆,只需撒点盐就能还原本味的青花鱼,最附和她的口味。 煎鱼的火候很难掌控,桑雅宁失败了三次,才终于磨出一版最满意。 她将被热油烫红的手往后藏,笑盈盈地看向李苹,紧张又期待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怎么样?” 桑雅宁小声问。 李苹似乎想说些什么,开口前却哽住,只能略显滑稽地点头,说她非常喜欢。 “喜欢就全部吃完。” 桑雅宁夹了筷面,待完全吹凉了,再凑到李苹唇边,“俗话说得好,吃饱饭才有精神。啊—张嘴。” 李苹盯着筷子,耳尖微微泛红,倒也听话地含住细面。 桑雅宁不让她看见指尖的烫伤。 李苹也藏住了手背的留置针。 她们默契地不再谈论过去糟糕的事,而全心全意地沉浸于此刻的团聚。 谈论感情,说姐妹间的悄悄话,聊最新的电视剧,探讨新出道的演员或偶像...... 她们缩在同一个被窝里,笑着闹着,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李苹逐渐困了,声音越来越低。 桑雅宁替她拉高被角,轻声说:“累就睡吧,明天还有时间。” “明年吗......” 李苹亲生问,“我们明天还会在这里吗?” 桑雅宁握紧她的手:“当然。” 李苹笑了,缓而合上眼睛:“那就好,那就好。” 桑雅宁刚想回应她的话。 李苹又如梦呓般喃语:“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桑雅宁一怔。 李苹已经蜷缩着身体,沉沉地睡去了。 晚风拂过,月亮躲在厚重的云层里。 一整夜都不安稳,李苹总是毫无知觉地哭,像受伤的小兽般哽咽着,发出破碎又绝望的语句。 “不,不要,滚开,全部滚开。” 桑雅宁就握着李苹的手,告诉她没关系,告诉她再难已经过去。 终于,李苹不再哭了。 桑雅宁想用湿毛巾擦去李苹的泪痕,可没等起身,未来及收回的手又被狠狠攥住。 李苹抓着她,像溺水之人抓着仅有的浮木。 桑雅宁眼眶泛红,早已无力再言语,只俯身抱住她,试图用体温安慰她颤抖的身体。 十一点半,何立发来消息,说严浩的手术已经平安结束:“雅宁姐,你今天来吗。” “不了。” 桑雅宁把手机塞进抽屉,“请你务必照顾好他。” 只是短暂的别离而已,严浩一定会理解她的选择。 因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爱人。 第77章 他眺望星光 ◎“我们去打造一个属于桑雅宁的时代吧。”◎ “医生怎么说。” 桑雅宁靠在墙边,拨弄着散落在耳畔的发,“之后......会影响生活吗。” “或许吧。” 严浩的声音掩埋在嘈杂里,听起来并不清晰,“起码一周只之内都无法自行洗漱了。” 桑雅宁忍不住嘀咕:“这有什么难的,有事让何立去做呀,反正你们是好朋友,互相帮助也很正常嘛。” 严浩咳嗽两声,没有接话了。 桑雅宁咬了咬唇,轻声问:“伤口还痛吗。” 严浩:“嗯,痛感要比麻药时强烈许多。” 桑雅宁急切问:“医生有没有给你开止疼药?” 话落,传来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严浩:“开了的,诊单上都有写。” 桑雅宁皱眉,像哄孩子似地低声说:“那你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哦。” 许久,没有听见回答。 严浩的呼吸轻轻拂过听筒,似乎风中都沾有他的体温。 桑雅宁垂眼,安静地感受着严浩的鼻息。 可依旧解不了渴,无言的思念仍在反复地碾压着她的心,理智愈渐单薄,只言片语的劝说都足以让她缴械投降。 “我......” 桑雅宁克制不住地开口,转瞬又咬紧牙关,硬要将‘想你’二字吞入腹中。 “李苹还好吗。” 终究是严浩打破僵持,语气如往常平静,“附近有人来打搅你们吗。” 桑雅宁深呼吸,用力扯高唇角:“一切都好,‘安全屋’的环境清幽,最适合调养了。” “贺明言没多说什么吧。” 严浩问。 桑雅宁想起他糟糕的童年经历,摇头:“没有,贺先生把我送到这里就离开了。”微微抿唇,小心翼翼地试探,“我问他借了一辆车,过段时间就可以来找你了。” “不用了。” 严浩果断拒绝,“医院周围都是媒体,你逃不开他们的视线。” 桑雅宁张了张口,半晌才吐出一个‘好’字。 严浩轻声说:“安心,我的伤势并不严重,你只需照顾李苹就好。” 桑雅宁:“......知道了。” 严浩笑:“那就先这样,我一会该去做检查了。” 严浩刚说完,声音就随之变小,仿佛即刻就要掐断联系。 “等等!” 桑雅宁下意识喊,话出口时就微微怔住。 严浩问:“怎么了?” 桑雅宁梗着脖子嚷:“我,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脖颈微微冒汗,心跳快得仿佛要跃出胸膛。 桑雅宁握住手机,咽了咽吐沫,又刻意压低声音:“严浩。” 她小声说,随及听见对方略带笑意的‘我在’。 “我想你了。” 第91章 桑雅宁的喃语顺听筒而出,话音比梦中的所闻还要甜蜜。 严浩怔了怔,正欲回答她的话。 恰时,冰冷的嘟嘟声瞬间截断思绪。 桑雅宁飞快地挂断电话,仓促的行为掩不住少女的羞涩。 严浩握住手机,呆呆地看向早已息屏的屏幕,半晌都回不了神。 “严先生,严先生。” 直到护士触及他的肩膀,轻声提醒,说现在该要照光的时间。 严浩才悻悻然点头,任由对方把伤口暴露于器械中。 护士调整完相应的数据就离开了,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严浩划拉着手机,翻看与桑雅宁的聊天消息,读着读着,僵持的唇角又不自觉扬起。 “看啥这么开心呢。”* 何立笑呵呵地问。 严浩忙将手机反扣于床边:“没什么,新闻而已。” 何立眯起眼,哼哼:“新闻?哪条新闻能让你越看脸越红呀。” 严浩被呛得直咳嗽,指节抵于鼻尖,闷声道:“光,都是光的原因。” 这世间,严浩唯独对桑雅宁特别关注,他的高兴与悲伤皆由对方调动。 何立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可看见严浩裹着纱布,一脸幸福地躺在病床上时,仍感觉这副场景实属梦幻。 严浩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微微地扬唇笑了。 何立叹了口气,把洗好的水果放进瓷盘,转身去摆弄影碟机:“我等会要和张利民见面,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严浩:“嗯。” 何立点击播放键,病房里瞬间响起曼妙的音乐。 严浩一怔,只听前奏就认出这是桑雅宁的《鲸鱼》。 “我在大海里漫游,只为找到你。” “好想说,好想告诉你,我爱你。” ....... “严浩,我想你了。” 耳畔再度响起桑雅宁的声音,恰好与‘爱你’二字重叠。 严浩微微垂眼,梦呓般喃语着:“我也是。” “阿嚏—” 桑雅宁揉了揉鼻尖,却依旧想打喷嚏。 李苹拿起摆在床头的遥控器:“需要关空调嘛。” 桑雅宁的嘴仍半张着,一个劲摇头:“不,不用,这天实在太热了。” 李苹笑:“那你怎么还会打喷嚏?” 桑雅宁用纸巾掩住泛红的脸,闷声说:“估计是某人在想我吧。” 李苹故意拖长音调,慢悠悠地问:“某人。是指严浩,严先生嘛。” 桑雅宁羞得低下头,却没有出言反驳。 李苹清清嗓,重新拿捏起经纪人的做派:“雅宁啊,女明星最要紧的事业,一切感情都要为了money让步。” 桑雅宁挣着抢着去捂她的嘴:“钱,钱,钱,你掉进钱眼里了吧。” 李苹边笑边躲,苍白的脸颊终于显出些血色。 闹过半晌,两人肩并肩地躺在床上。 李苹歪着头,看向气喘吁吁的桑雅宁:“你不用陪严浩吗。” 桑雅宁一愣,继而大声说:“有何立在呢,他们两人相处得非常好,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李苹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别扭:“可是你已经和严浩恋爱了,照理来说,应当去看一下他。” 桑雅宁翻身抱住李苹,腿压在她的腿上,一个劲地蹭她的肩膀:“我不管,我不管,现在就要陪着你。” 话落,是一片安静。 李苹反常地没有调侃,只是固执地保持着沉默。 桑雅宁仰脸问:“怎么了?” 李苹垂眼,轻声说:“是因为我吧。” 桑雅宁一怔。 李苹:“你和我相处的这些天里,从未提及张泽吾的名字,甚至连那日的事也没有问。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桑雅宁下意识避开李苹的目光,指尖拨弄着被角:“事情已经了解,坏人也收到了惩罚,我不想因为没必要的好奇,再去伤害身边的人。” 李苹牵起她的手。 桑雅宁瑟缩着,却没有拒绝她的触碰。 李苹低声说:“每天夜里,我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醉醺醺的男人,燥热的身体,以及那只肮脏的到处乱摸的手。我试图忘记,记忆却越来越鲜明。” 桑雅宁再也听不下去:“苹苹,我们谁都不要再谈及那时的事,就努力把它当做一场噩梦吧。” “我做不到。” 李苹异常平静地说,“我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睛。” 桑雅宁听出她语气里的麻木,蹭地坐起身来:“李苹,不许想乱七八糟的事。” 桑雅宁的眼眶都红了,死死回握着她的手:“你要好好活下去,让那些家伙气死才痛快。李苹,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缓而低头,声音越说越低,“就当我,当我求你了。” 房间里,回荡着桑雅宁低声的呜咽。 她紧绷许久的心防终于崩塌,任由恐惧与自责压迫胸膛,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话。 许久,掌心感知到轻微的力。 桑雅宁微怔,湿漉漉的睫毛抬起,瞳孔里印出李苹微笑的脸。 “放心。” 李苹轻声说,“我不会做傻事。” 桑雅宁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真的吗......” 李苹笑,苍白的脸颊终于显出些生气:“当然啦,为这种小事去死,也太不值当了。” “我就知道!” 桑雅宁扑上去,用力地抱住她瘦小的身体,“我们家苹苹最厉害最坚强了,是一拳打断□□犯丁丁的女英雄!” “哎呀,你别说了。” 李苹红着脸,双手并用地推,试图挣开桑雅宁的束缚,“谁知道那玩意这么脆弱呀,我现在想起来还犯恶心呢。” 桑雅宁嘿嘿地傻笑,咧着嘴竖起大拇哥:“对,咱们不想他,就让张泽吾之类的垃圾全去死吧。” 话落,李苹又沉默下来。 桑雅宁忙凑到她面前:“在想什么?” 李苹磨搓着床单,扬起的唇角逐渐垂落,神情越来越严肃:“我想......出庭作证。” 桑雅宁愕然:“什么?” 李苹平静地说:“泽海传媒在南城的根基深厚,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保住张泽吾。如果没有关键证人出庭,张泽吾恐怕根本不会受到到惩罚。” 忽有风来,两侧的帘纱轻轻摇晃。 桑雅宁怔怔地看向李苹。 逆光中,李苹的侧颜愈显坚毅:“倘若当真如此,那可就太没有天理了。所以,我会尽所能让他被制裁。” “得罪泽海就等于得罪全行业,你之后又该如何生活?” 桑雅宁问。 “我身边还有你。” 李苹牵起桑雅宁的手,“雅宁啊,《长夜歌》上映后,我们可以成立工作室嘛。” 扑通,扑通! 心脏越跳越快,浑身的血液快速涌上发顶。 桑雅宁看向李苹的眼睛,难以言语的兴奋感瞬间充斥胸膛。 终于,她听见了她略带害羞的声音。 “雅宁,我想继续做你的经纪人。” “我们去打造一个属于桑雅宁的时代吧。” 第78章 他眺望星光 ◎“我想你,所以来见你。”◎ 8月13日,南城官方依旧没有发布有关张泽吾的通告。 网络上早已经吵翻了天,有说他吸毒的,有说他出轨□□的,还有说他持刀伤人的,可这些账号发布消息的当日就被封禁,自此再也没有了声息。 泽海传媒发表声明,表示不许传播有损张泽吾形象的内容,并且像模像样地告了几个最早散播传闻的博主。 张泽吾的粉丝们开始疯狂洗地,借此宣传张泽吾待播的影视剧。每当有路人提出质疑,他们总会附以黄底红字的大图警告:“在没有官方通报的情况下,任何抹黑言论都属于造谣。” “这怎么能叫造谣呢。” 桑雅宁愤愤不平,“媒体都是怎么回事,竟然到现在还不肯表态,那些照片和采访全都白做了嘛。” 李苹靠在床边,垂眼搅弄着牛奶:“很正常,毕竟谁也不想因为外人,轻易毁了自己的饭碗。” “所以,你们打算放弃了?” 门锁开合的响与某人的调侃一同响起,诺大的厅堂内回荡着贺明言的声音。 “贺先生,你怎么......” 桑雅宁赶忙前去迎接,抬头,眸子蓦然一怔,“严浩?” 喃喃地念,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她呆站在原地,再无法向前一步。 严浩笑着张开手:“过来。” 眼泪瞬间模糊视线,桑雅宁大步扑入她的怀抱,直至额头抵上那温暖的胸膛,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 “你不是在医院嘛。” 桑雅宁哑声问。 严浩吻了吻桑雅宁的发顶:“我想你,所以来见你。” “记者呢?” 第92章 “还在医院周围。” “那......伤口还痛不痛。” 桑雅宁仰起脸,看向严浩温润的眸子。 严浩笑,抚过她泛红的眉眼:“见到你就不痛了。” 桑雅宁担忧地咬唇,正要呵斥他说句实话。 “咳。” 恰时,身旁传来一声咳嗽。 桑雅宁愣住,缓慢地扭过脸,才终于瞧见站在门边贺明言。 贺明言扶额道:“我说二位,谈情说爱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儿还站着两个电灯泡呢。” 两个? 桑雅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转头,果真与李苹的视线相触。 李苹蹭了蹭鼻尖,别扭地挪开目光:“你们聊,不必在乎我。” 桑雅宁的脸瞬间涨红,低头盯着地面,恨不得立刻找个缝钻进去。 严浩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李苹:“李小姐,你当真愿意作证吗。” 李苹一怔,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是的,我愿意,而且我必须要作证。” “我就说嘛。” 贺明言懒懒开口,眼神里却皆是对李苹的赞许与欣赏,“李小姐决心至此,哪里还用得着再确认。” 严浩并未理会贺明言的调侃,只对李苹说:“既然如此,我们来商讨后续的计划。” 李苹深呼吸,缓而点头:“好。” 方桌前,四人各坐一边。 桑雅宁把玩着圆珠笔,笔尖在纸面戳出一个又一个点:“如今的媒体大都被泽海垄断,网络上水军频发,即使发表视频作证,极大的可能也会被打成造谣和恶意抹黑。” “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不受干扰的公布渠道。” “我能提供账号。” 贺明言松了松领带,敲击着软膜键盘,“但是素人的影响力较小,很难维护后续的流量。” 桑雅宁想也没想就说:“我来转发,并且提供—” “我来吧。” 严浩握住桑雅宁的手,笑,“没有什么比伤口更具说服力。”8月20日,上午九点。 某个虚拟ip的账号发布了一条3分钟的视频,女生戴着墨镜与口罩,详细地描述了关于张泽吾的所有传闻。 “我当时被泽海邀请参加项目介绍会,本以为是交流商务信息,却没想到会被下药。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带到了酒店套房。” “房间很暗,男人和女人都赤裸着身体,现场所有人像是吸毒或是嗑了什么药。” “张泽吾喊他的同伙侵犯我,试图拍下照片威胁。我抵抗后,又被狠狠殴打。这些是我的病例,以及血液检测报告。” “我一直死命喊叫,终于迎来了隔壁房间的人关注。他替我报了警,恼羞成怒的张泽吾却刺伤了对方。” “离开酒店后,我已上述事实上报公安机关,希望正义能被伸张。” 方桌上添置了茶与水果,空的零食袋堆在角落里。 “光凭讲述和伤口还是缺乏力度。” 桑雅宁咬唇,细眉缓而蹙起,“我记得当时有记者在,他们的采访和照片难道都不能发布嘛。” 贺明言无奈地叹气:“我询问过当日的媒体,对方的答复极为统一‘为舆论影响,新闻不予发布’。” 桑雅宁:“那怎么办?我们得逼官方早日做出回应。” 严浩:“这件事我来解决。” 话落,在场的所有人皆看向严浩。 桑雅宁的眼里满怀期待,李苹却隐隐有些担忧,贺明言挠了挠脑袋,直言:“别卖关子了,快把话说明白。” 严浩饮了口茶,慢悠悠开口:“我在圈中有些人脉,放心,他们绝对会帮忙。” 桑雅宁崇拜地看向他,李苹则松了口气,贺明言一个劲儿摇头:“严浩啊严浩,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家伙可真能藏。”8月20日,下午一点。 新视觉不顾张泽吾粉丝的声讨,毅然决然地转发了举报者的微博,并予以两张照片作证,事发当日,泽海传媒的张大公子确实在现场。 一张是满地的血迹,张泽吾手握着玻璃碎片,被围聚而上的警察堵在墙角。 另一张则是套房内部的场景,浑身赤裸的男女们横七竖八地躺着,茶几上依稀可见拆开过的药片。 新闻的最后,新视觉发表结语:“真相不该被忽视,我们依旧期盼天明。” 此条信息一经发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张泽吾的名字登上各路软件的头榜,棕红的‘爆’字像是终于升起的太阳,挂在黑色的词条间许久未落。 半小时后,又有流言传出,说当日在新城中心大酒店的另一名男星,就是刚要复出的演员严浩。 “有图有真相!我朋友在新城医院看见了严浩的经纪人!!” “天啊,这是住院区吗?严浩的伤势这么严重???” “这属于犯罪吧,张泽吾还不去坐牢?” ...... “封杀张泽吾,封杀劣迹艺人!” 严浩的微博下评论四起,人们既担忧他的身体,又想试探消息的真假。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评论数一路高涨,严浩越是沉默,看客就越焦急,大家等待中斥责起张泽吾的恶意行为。 终于,《长夜歌》的演员詹俊生转发了新视觉的微博:“真相到底是什么?” 姜恩惠也表示已经两周联系不到严浩:“[哭][哭][哭]希望严老师平安。” 一天后,张利民表态,只简单地给予两个字:“严查。” 风吹过窗台,帘纱缓而拂动。 天色越来越暗,交叠的云已经遮住月亮。 桑雅宁看向满纸的计划,在结尾处画出一连串的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大众的反应了。”咬了咬唇,眉头缓而蹙起,“可万一引不起关注呢?” 李苹没有说话。 贺明言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桑雅宁揉搓着页脚,语气愈发慌乱:“万一大家只当这是笑话,无条件地站边张泽吾呢?万一泽海传媒压住所有的消息,我们连解释都—” “不会的。” 严浩轻声说,“雅宁,你要相信我。” 桑雅宁看向他温润的琥珀色的眼睛,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严浩微笑,牵起她冰凉的手:“也要相信大众的眼睛。” 8月21日,8月22日,8月23日...... ‘张泽吾’事件开始以火山爆发之势快速发酵,官方终于在坚守四日后选择了投降。 泽海大少爷的名字被写在蓝底白字的公告上,泽海传媒发表道歉声明,并表示日后将严格约束演员行为。 都说墙倒众人推。 警方公告发布的第二日,各方媒体纷纷发布事发当日的采访,向来高傲如帝王的张泽吾,终于在镜头前低下透露。 很快,张泽吾参与的代播电影全被取缔,商业街头的宣传海报也再没有他的身影。 张夫人选择与他离婚,曾经遭受迫害的女星也选择发声。 在万人声讨中,他像只落魄的丧家犬,再也没有任何复出的可能。 主演受伤,投资方爆雷,《长夜歌》能否成功上映又成为一大难题。 可当记者看见张利民时,对方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哎呀,没问题,我们早就找到新的合作对象啦。” 《长夜歌》海报底标的‘泽海传媒’换为了‘浩然影业’,人们再想往深处挖,却是什么也查不到了。 张泽吾倒台后,其粉丝依旧在各方平台挣扎,称这是人为陷害,并将矛头指向桑雅宁。 “桑小姐端碗吃饭,放碗骂娘,既要又要。” “为拿角色甘愿当三,不想背负骂名就举报金主,桑小姐真是心机。” “请有关单位做到一视同仁,如果张泽吾要被封杀,那么小三演员又该如何论处?” ...... “封杀劣迹艺人,拒绝花瓶演员!” 张泽吾的粉丝在《长夜歌》的官博下怒刷评论,显然非要找出个垫背的才满意。 詹俊生没有回复,姜恩惠也选择沉默,张利民更是拒绝回答,似乎默认了桑雅宁是走后门进的剧组。 桑果们渐渐地不敢澄清,他们的声音几乎要被责骂声淹没。 正当唱衰四起时,《长夜歌》发布了演员的海选花絮。 江月,诸葛朝,周文...... 最后的最后,镜头落到诸葛遥的身上。 紧接着,人们看到了桑雅宁,一个拥有精湛演技,光彩夺目的桑雅宁。 第79章 他眺望星光 ◎“欢迎回家。”◎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摆在眼前的实力更能说服人心。 张利民转发了官方的海选花絮,并表示:“演员选择符合行业规范,请各位观众合理监督。” 从海选的视频,到具体的评分表,以及选角导演们的签字认定,每一条每一项都写得十分详细。 第93章 渐渐得,质疑声越来越小了。 网络的风评随及开始逆转,嘲笑转为了期待,‘诸葛遥’一度成为最受期待的电影角色。 张泽吾的粉丝不再叫嚣,评论区成为了桑果的天堂,她们惊叹于桑雅宁的演技,而愈加为偶像自豪。 “雅宁就是最棒的!” “天啊,我的宝贝,你简直太厉害啦。” “曦国魅魔诸葛遥,美丽可爱诸葛遥!” ...... “你们没有粉过桑雅宁,就不知道我吃得有多好!!” 很快,《长夜歌》冲上影视榜第一,人们在斥责张泽吾恶劣行径的同时,愈发期待起这部作品。 九月初,《长夜歌》开始了全国巡演期。 桑雅宁等主演在各家影院宣传,他们捧着话筒,接受观众席间的采访。 桑雅宁身穿红裙,鲜艳的色彩将她的脸颊衬得愈加白皙,她唇角携着笑意,眉宇间皆是自信,似乎并没有为前几日的争端所扰。 有好奇者问:“雅宁,你对‘带资进组’的传闻怎么看?” 同行的演员们皆垂下头,显然不敢回应大众的视线。 桑雅宁则讶然挑眉,将话筒凑至唇间:“请问......这个‘资'具体指什么呢。” 对方怔了怔,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主持人趁机上前半步,正欲将话题扯开。 桑雅宁却弯眉笑了,调皮地问:“您是指‘姿色’,还是指‘资历’呢。” 话落,周遭的大家也笑了。 姜恩惠故作不满地说:“喂喂,我们当中应该属严老师最具资历吧。” 桑雅宁接连点头表示赞同,又抬眼看向提问的女孩,笑:“那我就您在夸我好看啦。”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詹俊生直冲桑雅宁竖大拇指。 姜恩惠别开脸,仍忍不住扬起唇角。 张利民则清清嗓,一副老父亲的模样:“少翘尾巴啦,谦虚点。” 在场的人们又笑开了,提问者点头道一声谢谢,红着脸坐了下来。 桑雅宁泰然的态度赢得观众的赞许,主持人笑呵呵地继续推进流程。 这时,有人问起严浩:“严老师的伤势还好吗,是否会影响后续的宣传。” 主持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让后台播放事先准备的视频。 屏幕随及亮起,身穿病号服的严浩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观众席间传来惊呼,穿插着隐忍的抽泣,谱写出一首感伤的乐曲。 镜头中的严浩依旧温文尔雅,似乎张泽吾对他做出的所有伤害,只不过是黎明前夕的噩梦而已。 严浩:“非常感谢诸位能来观看《长夜歌》,不知大家对本次的观影体验如何呢。” 有人回答好,有人则沉默拒不表态。 严浩简单地介绍完诸葛朝的背景,又说:“这部作品蕴含着我们所有演职人员的心血,即使它在上映前期遭遇许多困难,终究是有幸能来到大家面前。” 严浩:“或许此处的风景并不完美,或许一路走来已经足够坦途,但这就是旅途的意义。感谢相遇,感谢大家的认可,10月30日,让我们一起聆听《长夜歌》。” 《长夜歌》的巡演顺利结束,桑雅宁被采访的切片发出后,再也没有人提及与电影无关的事。 张泽吾。 这个肮脏的,充满罪恶的名字,终究埋葬于人们的吐沫和斥责中埋葬。10月30日。 《长夜歌》成功上映,影片场场爆满,严浩的影迷与桑果们争相包场,非要把影片的热度炒到最烫才好。 #诸葛朝江月# #朝遥骨科# #诸葛遥周文训狗文学# 《长夜歌》的cp剪辑遍布全网,这无疑是近期最成功的作品。或许是大众看腻了救赎文学,而对恶女更感兴趣。诸葛遥的热度一度赶超江月,成为最具探讨性的角色之一。 #桑雅宁红裙# #诸葛遥死亡美学# ...... 桑雅宁纯净却带有侵略性的美与诸葛遥相同,她越是装得无辜就越心怀野心,用尽狠戾的手段仍遮不住渴望被爱的心。 诸葛遥是曦国的红玫瑰,是民众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女。她临死前在皑皑白雪中书写的心事,只是想向兄长倾诉自己的爱意而已。 至此,哪怕诸葛朝与江月喜结连理,他也永远忘不了她。 《长夜歌》成就了桑雅宁,‘诸葛遥’则撕掉了她花瓶的标签。 她再也不是人们口中的演技白痴,‘专业演员’的称谓终于成为她新的标签。 “干杯!” 桑雅宁高举酒杯,与周围的杯口相撞,“这段时间感谢大家的信任,让我们取得这么好的成绩!” 姜恩惠慢条斯理地喝一口酒,俨然不打算理会兴奋的她。 詹俊生照旧傻呵呵地笑,望向桑雅宁的眼里满是喜欢:“雅宁姐认真又努力,自然值得大家的喜欢。” 叮铃铃— 忽而,刺耳的铃声打断喧闹。 桑雅宁忙将酒杯往唇间凑,抿了两口果酒,才笑眯眯地压了压手:“抱歉呀诸位,我先去接个电话。” 姜恩惠扯高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调侃:“呦,这么忙呐。” 桑雅宁得意地仰起脸,像只摇晃着尾巴的猫:“可不是嘛,谁让我在事业上升期呐。” “哎呦,快走吧。” “瞧她笑得这个样,还真是红气养人呐。” “酸什么酸,咱们雅宁姐本来就是大明星。” “詹俊生,你还没出戏呐。” 大家因为这句玩笑话乐开怀,气氛比方才更加活跃。 最后,反倒是詹俊生先红了脸,磕绊半晌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桑雅宁小心翼翼溜出去,蹑手蹑脚地关好门,又探头向外张望,见无人注意自己,才将手机凑近耳边:“有事赶紧是说,我这儿正忙着呐。” 那头静了静,一时没有回答。 桑雅宁靠在门边,抬头看天边的月光,眯起眼,慢悠悠地问:“亲爱的严浩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 “呵。” 话落,听筒内传来低低的笑。 桑雅宁还没等到严浩开口,耳侧就已经微微泛红。她垂眼踢弄着脚旁的石子,不由得抓紧了掌心的手机。 “喝酒了?” 严浩轻声问。 “......没喝。” 桑雅宁嘟囔着。 严浩哼出个字节:“嗯?” 桑雅宁立马举手投降:“哎呦,我只喝了一点点。” “詹俊生也在。” “庆功宴嘛,剧组的演员肯定都要来的。” 桑雅宁故意逗他,“严老师,你不会吃醋了吧。” 严浩的性格向来沉闷,桑雅宁本就不打算得到任何的回答,正准备岔开话题时,却隐隐听见谁‘嗯’了一声。 桑雅宁愣住。 严浩又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桑雅宁,我吃醋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心越跳越快似乎要冲出胸膛。 桑雅宁听见自己问:“你会等我回家嘛。” “嗯。” 严浩笑着说,“我会等你回家。” 耳畔传来哄的声响,大脑就已经无从运转。 桑雅宁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再回过神时,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这么早就回去?” 姜恩惠笑眯眯地问。 桑雅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对呀,家里面有事,必须要回去了。” 姜恩惠掀起眼皮,边摇晃酒杯边慢悠悠地说:“可惜啊可惜,我们这群单身狗就只能自己玩喽。” 房间里的ktv机依旧无比吵闹,大家手握着麦克风,勾肩搭背地唱着《岁月如歌》。 “单身狗,谁是单身狗?” 詹俊生凑过来,脑袋挨着桑雅宁的肩膀,缓而眯起眼,问,“雅宁姐,你难道谈恋爱了嘛。” 桑雅宁扯高唇角,足尖朝门边挪,生硬地送给他两个字:“秘密!” 詹俊生还没来及反应。 桑雅宁已经侧身溜出去了。 詹俊生仍在摇手喊:“雅宁姐,雅宁姐。” “别嚷啦。” 姜恩惠拉扯他的衣角,“人家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 詹俊生两眼泪汪汪,就差捏着条手绢泪洒当场。 周围人都在笑,詹俊生哭唧唧的模样就显得愈发可爱了。 “喂。” 姜恩惠提起眼角,斜斜切一眼他,“要不要一起喝酒?” 詹俊生懵懂地扭过脸:“啊?” 姜恩惠清清嗓,勉强忍住了笑:“想喝的话就去把冰块拿来。” “不想喝。” 詹俊生坐回沙发的角落,身体缩成一小团,“我正难受呢。” 姜恩惠惊掉了下巴,眼睛瞪得滚圆,半晌才挤出一个:“哈?” 詹俊生已经自顾自转身,专心致志地捣鼓旁边的机器了。 第94章 风拂过窗台,引得两侧透明的纱轻轻晃。 月色温柔,路旁的灯化作星,将漆黑的夜幕照得通亮。 桑雅宁向前跑,大步向前跑,任由耳坠左右摇,任由晚风拂乱脸侧的发。 推开门,心跳随脚步加快。 她看到站在窗前的人影,就再也无法抑制唇角扬起的弧度。 “严浩!” 桑雅宁轻轻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看向她的眼睛。 对视的一瞬间,他们默契地笑了。 桑雅宁嗅见严浩领口的咖啡香,幸福地闭上眼睛:“严浩,我回来啦。” “嗯。” 严浩吻着她的发稍,轻声说,“欢迎回家。” 第80章 他眺望星光 ◎我的太阳◎ 已入深秋,严浩穿着雅白的毛衣,像是一团春日的云朵,抱起来又软又暖和。 桑雅宁靠着他的胸膛,眯起眼,轻嗅着他领口属于太阳的气息:“严浩,你好像个抱枕诶。”话落,又嘿嘿笑,“只属于桑雅宁的人形抱枕。” 严浩端着咖啡,莞尔看向桑雅宁:“喝醉了?” 桑雅宁笑眯眯地仰起脸,摸索着去找他的唇:“没有,我现在清醒着呐。” 严浩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浴室走,笑道:“瞧你一身的酒气,快去洗洗吧。” “你嫌弃我嘛。” 桑雅宁委屈巴巴地问。 严浩单手推开盥洗室的门:“怎么会。” 严浩昂起头,桑雅宁只能勉强看见他的喉结,皱了皱眉,双手扒拉着他的肩膀,想让他离自己更近些:“撒谎,你就是嫌弃我了。严浩,你有洁癖嘛,我都不知道你有洁癖......” 严浩一边附和着,一边让她抬起手来:“雅宁,听话。” 桑雅宁晕乎乎的脑袋愈发转不动了,她想,严浩可真狡猾,明知道她受不住,还故意低声地哄。 桑雅宁做操似地举高双臂。 严浩轻轻脱下她的毛绒外套,领口蹭过她颈边的长发,原本乖顺的青丝受静电的影响瞬间蓬起。 严浩低头看去,正巧撞入桑雅宁的视线,怔了怔,难以言喻的热再度涌入唇齿。 桑雅宁像一只被拂乱毛发的猫,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见他没有回应,还轻轻眨了眨眼睛:“严浩。” 喉间一紧,难以言喻的热再度充斥胸膛。 严浩逃也似地避开视线,中指的指节抵着鼻尖,耳尖的红在蓝光中愈加醒目:“快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严浩说完就想走。 桑雅宁却拽住他的衣角,怎么都不撒手:“别嘛,我好不容易跑回家,你多陪我一会嘛。”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正欲坚定道心表示拒绝— 恰时,酒气掺渣着风拂过他的面颊。 严浩尚未来及反应。 一个笨拙的,略显急切的吻已经落至他的唇边。 严浩怔住,垂眼间正对上桑雅宁的视线。 桑雅宁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眸中的信任与深情像是深夜里开出的花。 桑雅宁说:“留下来吧,我今天很想你。” 于是,理智的线断裂,燥热反复烤灼着身体,严浩不得不俯身,吻住桑雅宁的唇。 说不清是谁先触碰的把手,再回过神时,花洒已经被打开。 哗啦啦— 冰凉的水倾覆而落,被浸湿的衬衫紧贴着皮肤,发丝缠着发丝,他们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身体。 呼吸,喘息,喃语,低吟...... 最后的最后,桑雅宁靠着严浩的肩膀,足尖勾住他的小腿,双臂无力地下垂。 严浩将桑雅宁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鬓角:“累了吗。” 桑雅宁哼哼着:“......嗯。” 严浩笑:“那我们去休息?” 桑雅宁捶着他的肩膀“不,不要......” 严浩环住她的腰身,吻着她的眼角:“不要?” “我想洗澡。” 桑雅宁嘟囔,“浑身黏糊糊得,难受。” 桑雅宁像只睡迷糊的猫,全然赖在严浩的身上,任由沾了水的发丝紧贴面颊。 动也不想动,胳膊和腿都好似橡皮泥,脑袋点啊点得,眼睛也快眯成条缝。 终于是洗完了,她才慢悠悠地打个哈欠,像只回到巢穴的小兽,在被窝中缩成小小一团。 严浩掀开薄被躺在她的身边。 桑雅宁极其自然地挪向严浩的位置,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严浩覆住她的眼睛。 桑雅宁偏又躲开他的遮挡,边傻嘿嘿地笑边小声问:“听说你有位暗恋许久的人?” 话落,严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桑雅宁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笑只小狐狸:“严浩先生,谁才是那位幸运女神呢?” 严浩失笑,替她整理散在额前的发:“这会不困了?” “非但不困,还十分精神。” 桑雅宁朝前凑了凑,眨巴着眼睛瞧他,“严浩,你就告诉我嘛。” 风拂过,窗边的帘纱左右轻晃。 桑雅宁看向严浩的眼睛,在他琥珀般的瞳孔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然后,她听见了心心念念的回答。 “是你。” 严浩轻声说,“一直都是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在你路演时期。” “那么早?” 桑雅宁讶然。 严浩握住她的手,指节蹭着她的*指节:“嗯,你递给我一把伞,说你是219号,桑雅宁。” 往日的记忆再度翻涌,桑雅宁又想起那段青涩的日子,面颊有些烫,小声说:“我当时肯定很好笑吧,笨头笨脑得,一点都不讨喜。” “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严浩说。 桑雅宁一怔,抬眸撞入他的视线。 严浩笑:“桑雅宁,你一直是我生命里的阳光。” “我,我吗?” 桑雅宁不可置信。 严浩紧握着她的手,像在抓住人生中最重要的宝物:“你在节目中说过,‘不管怎样,人生都要尽兴才好’。正是你的这般洒脱,陪我度过了最黑暗的岁月。” 桑雅宁看向严浩微微发颤的手,忽而想起贺明言所说的曾经,心口一酸,不由得用力抱住他。 “没关系的,没关系。” 桑雅宁轻声说,“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只会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严浩怔了怔:“雅宁?” 桑雅宁将严浩抱得更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如果累就休息,想休养的话我们就回北镇。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花,把外面发生的所有事都说给你听。” “严浩,别再想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严浩,从此之后只想着我吧。” “我爱你,我要一直陪着你。” ...... 桑雅宁的告白落在耳边,言语间的爱意侵入他的心间。 严浩想,自己应该是要做些回应的,可是张了张口,眼泪竟先一步滑落。他羞于在爱人的面前表示脆弱,却舍不得放弃这久违的温暖,只能缓而垂首,眉心靠在那娇小的瘦弱的肩头,喃喃地说:“好。” 此后,桑雅宁没有再询过严浩的童年。 就让那些悲惨的经历成为过去吧,不必要因为好奇再让他伤心。 既然她是严浩眼中的太阳,那么她会永远陪在严浩身边。 至于未来嘛...... 桑雅宁笑着闭上眼睛,紧紧地握住严浩的手:‘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日升日落,覆于墙头的白雪于第二年的春日消融,枯枝绽放新芽,被水洗过的明月比往日更皎洁。 新一年的电影节,《长夜歌》荣获最佳影片奖,张利民手捧着奖杯,笑得比谁都开心。 桑雅宁被提名最佳女配,她积攒许久的演技终于得到大众的认可。 当严浩身穿西装出现在镜头中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他简单地感谢观众,并表示请大家期待日后的新作品。 无意间,严浩看向桑雅宁,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视线。 偏偏是这一眼,被网友戏称为‘绝美对视’。 “我敢保证,严浩与桑雅宁绝对有鬼。” “就是,他们两的眼神都拉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前两天就有消息在传,说桑雅宁已经和严浩谈对象了。” “啊啊啊,那我们恩惠怎么办。” ...... “女神独美好吧,姜恩惠哐哐冲事业!” “爱情事业双丰收,雅宁才是最棒滴!” 网友们对桑雅宁与严浩恋情的讨论,最终演变成桑果与姜饼的对战。 桑雅宁从不在公共场合提及严浩,每当记者询问,她总是扬眉以示惊讶,然后表示自己与严浩并不熟悉。 但奇怪的是,严浩总会出现在桑雅宁的生活里。 工作室的揭幕式,居所旁的小花园,超市,电影院,山野别墅...... 第95章 终于有一天,人们在桑雅宁演唱会的后台,发现刚走出化妆室的严浩。 “严老师,今天是来参加活动的嘛?” 有好奇者笑眯眯地问。 严浩拂手挡住周遭的镜头,耳尖红得像是在滴血,却依旧故作镇定地说:“抱歉,私人行程不方便透露。” 没多久,桑雅宁也低着头出来,眼眶又红又湿,像是不久前才哭过。 “诶?” 在场的人们两两一对视,眼里浮现出相同的光芒,‘嘿,又有新闻了。’ 大家窝蜂似地围上去,正想要问出心中疑惑。 这时,一位短发女生冲过来,抬手挡住那些长枪短炮:“抱歉啊各位,现在不允许拍照。” “桑小姐,你和严浩闹矛盾了吗?” “是因为感情问题吗?你们不打算公开吗?” 桑雅宁躲在经纪人的身后,始终是一言未发,只剩那短发女生气势汹汹地喊:“让开呀诸位,别耽误演唱会的时间。” 保安们随及赶来,围聚而上的人群这才骤然散了。 玫紫色的灯光逐一亮起,桑雅宁与桑果的约定终于兑现。 “2026,1215!” 舞台上,身穿纱裙的桑雅宁将话筒对向玫紫色的海,“桑果,在哪里?” “在这里!” 光海开始晃动,滔天的呐喊声比惊雷更响亮。 观众席间,严浩看向舞台中央的桑雅宁,微微扬起唇角。 流言却在无声无息地蔓延着,网络上逐渐传出不好的声音。 [电影与现实相符,昔日暧昧终成幻梦] [严浩和桑雅宁后台吵架,新合作项目将成泡影] 严浩做以澄清:“我们没有争执,只是在排演剧目。” “什么样的剧目呢?” 有人将话筒凑到他的唇边。 严浩清清嗓,一本正经地说:“男主在雨夜中深情告白。” 又掀起一阵浪,网上开始探讨桑雅宁与严浩的新合作。 民国题材?现代玄幻?古装历史剧? 谣言越传越真,甚至出现了海报绘图,导演和宣发写得真真切切,让人不相信都难。 可事件的女主角却变得十分淡定,对外皆不谈及严浩的姓名。 “新合作嘛?我不清楚。” “与严老师的关系?啊,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之后的打算......我发布了全新的专辑,敬请期待吧。” 桑雅宁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笑眯眯地游移在各类提问中,却从未真正地表态过。 人们又开始疑惑了,像只东转西转的猫咪,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路。 “两人大概已经分手了吧。” “啊,只能是这样了。。” “可惜,我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忙去吧?” “忙去吧,明天就是时装周了。” “听说严浩就在澳大利亚。” “我知道,微博不是吵爆了嘛。” “我们要不去采访一下他吧。” 女记者提议。 男记者收起摄像机,“可以采访嘛,严浩应该不会说吧。” 女记者笑:“试一试嘛。” 男记者刚想说些什么,这时,身边传来枫叶破碎的响。 男记者一愣。 女记者连忙追上去:“严浩,是严浩呀!” 两人齐刷刷地朝前跑,试图拦住严浩的路:“严先生,请问你和桑小姐分手了吗?” 严浩脚步匆匆,急声道:“稍等,我先去老婆的新专辑。” 老婆?! 什么老婆? “别走啊严先生,把话说明白呀!” 风拂过赤红的街道,四处都是皮靴踏过落叶的清脆。 偏有叶片随风扬起,拂过不远处的荧幕,一如那年的秋天。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描述理想型,你会选择怎样的词汇呢?” 主持人笑着问。 严浩的目光却落向后台,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 遍布着摄影机与电线的宽阔之处,桑雅宁正在同队友说话。 不知两人谈到些什么,她笑着拍对方的肩膀。 这一刻,阴暗的天彻底亮起来。 “严老师,严浩老师?” 编导小声提醒着。 严浩一怔,脱口而出:“太阳。” “太阳?” “嗯。” 严浩扬起唇角,轻声掩过语气里的羞涩,“大概就是太阳。”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