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利思》 第1章 [现代情感] 《挚爱利思》作者:叶荔枝【完结】 文案: -她死在了他们刚刚相爱的那一年- 初见时—— “你最喜欢的钢琴曲是什么?” “a小调巴加泰勒。” “为什么?” “因为这首曲子让我看见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塔希提岛四周的海水,还有海鸥、森林、耀眼的阳光。”* 再后来—— “你最喜欢的钢琴曲是什么?” “a小调巴加泰勒。” “为什么?” “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你的样子。” a小调巴加泰勒还有另一个名字—— 致爱丽丝。 挚爱,利思。 * 「希望利思,健康涨球,分分平安,秒秒幸福。」 |打乒乓的少女x弹钢琴的少年 |彼此唯一,be,短故事,篇幅不长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因缘邂逅 校园 暗恋 be 主角:利思,祁峙 其它:破镜重圆he《过敏》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乒乓球运动员x盲眼钢琴家 立意:他们的爱是每一瞬间的永恒 第1章 “你跟了我一路。” 《挚爱利思》 文/叶荔枝 @叶荔枝枝 *** 北风呼啸。 每走一步都怕被风刮走。 利思穿着厚重的长款羽绒服,用羊绒围巾把自己的脸颊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给眼睛留出了一条缝隙,刺骨的寒风仍凛冽着刮在裸露在外的那一点肌肤上,积雪渐深,到了她小腿中间的位置,利思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里。 烟城不愧是号称“雪窝” 的城市,漫天大雪快要将她吞噬。 她刚从医院出来,背包里装着方才大夫开的药,轻飘飘的并不沉,没什么重量的药却花费了她好几天的饭钱,利思隔着手套揉了揉她的左手手腕,贴着肌贴手腕处的不适仍然没有缓和。 她顶着寒风继续向公交车站牌走去。 刺骨的冷风吹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雪天道路难行,环卫工人不停的向马路上撒盐化雪,但雪势仍未有消弱的迹象,化雪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雪落的速度。 小时候的利思特别喜欢下雪天,她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但是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样的天气也太不适宜出行了! 到训练场的公交车迟迟未来。 利思跟教练请了假,其实今天可以不用去训练的,医生也建议她左手手腕短期尽量不要剧烈运动,但她是乒乓球运动员,而且是左手持拍的乒乓球运动员,日复一日的练习已经被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优秀的努力的运动员太多了,她凭借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天分和高强度的训练才渐渐在各大比赛崭露头角,她的梦想还没实现,她不想放弃任何一次能够让她进步的训练。 公交车迟迟不来,利思把诊断结果发给教练,教练又重复的告诉她,今天好好回家养伤,等休息好后再来训练。 仇教练生怕利思在家不好好养伤,也怕利思养好伤也不想来训练。 回家的公交车也没有要来的迹象,马路上空空荡荡,利思决定步行回家。 簌簌落下的雪花像电影里帧速渐慢的经典镜头,唯美又具有浪漫色彩,只不过利思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情,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快点回家。 她都快把自己裹成俄罗斯套娃了,还忍不住的打寒颤。 怎么会有这么冷的冬天呢?走在马路上都是折磨。 手机还在这时候响起,利思的手上戴着手套,厚厚的,动作有些笨拙,她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刚放进不久的手机,是母亲徐敏澜打来的。 徐敏澜的声音很温柔:“思思,坐上公交车了吗?仇教练刚才跟我说你今天不用去训练了,那你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妈妈给你做。” 利思的母亲徐敏澜和父亲利万成都是曾经的乒乓球运动员,两人曾多次获得国内外大赛的单打、双打、混双和团体冠军,后来因伤退役后二人步入婚姻殿堂,即使不能在赛场比赛,二人仍然选择为我国的乒乓事业贡献一份力量,退役后徐敏澜先后去了省队和国青队任主教练,利万成也一直在国家队工作。 算下来利思的教练仇翰彬还是利万成带过的徒弟。 利思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碰撞,“妈,我还没上车呢,公交车应该快来了,今天好冷,咱们吃火锅吧!” 徐敏澜听出了利思的声音都在发颤,想也知道现在外面一定很冷,她长话短说:“都听宝贝的,妈妈和爸爸在家等你,今天天气不好,你路上慢点哦。” 因为训练需要一直住在队里,只不过徐敏澜和利万成夫妻二人现在因工作都住在烟城,所以队里也破例同意利思回家养伤。 雪好像又大了一点。 大雪压不住利思想回家的心。 利思装好手机,继续向前走。 仔细算算,上次见到爸妈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上个月她去打世青赛的时候,徐敏澜和利万成也来了,但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匆匆一眼,哪怕她拿了冠军,他们也没有见多长时间,甚至连一顿饭都没来得及吃上。 那是利思第一个世青赛冠军,对她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经常有人说,“我们国家最不缺的就是会打乒乓球的人”,高手太多,利思过关斩将,才一路拼杀到决赛。 世青赛的赛程安排紧密,半决赛和决赛安排在了同一天,分别是中午和晚上。 这对利思的体力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利思甚至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能在决赛中,打败大赛经验比她更丰富的对手,拿下冠军。 利思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家,不由自主的加快脚下的步伐。 奈何今天的风雪太大,越是小心越容易滑倒,她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偏偏这一下又摔得很寸,明明今天穿了很多衣服,可手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力气也没有,侧趴在雪里起不来。 更不巧的是,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羽绒服,远远看上去和雪融为一体。 利思痛苦的“哎呦”了一声,她倒在地上,小腿仿佛抽筋了似的,一点力气没有,还拧痛着,很不舒服。 利思趴在地上蹬了蹬自己的小腿,试图站起来,可是没有成功。 她躺在地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看着大概三五步远的位置有人朝这边来。 利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不算太倒霉。 利思看着远处的人越走越近,她喊了一声,“您好!能帮个忙吗!能扶我一下吗?” 对方充耳不闻,连低头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认为利思的话不是对他说的,仍要继续向前走。 他走近后,利思看到对方穿着一身黑,只是他太高了,利思看不到他的脸。 尽管对方穿着长款羽绒服,仍然能看出对方身型削瘦颀长,比例极佳。 “低头看看我,我在地上,我在雪里!”利思以为对方没有注意到她,她冲对方喊话,同时自己双手也在用力的支撑,尽量靠自己能从雪里爬起来。 如果让队友知道她自己摔进雪堆里还爬不起来,那不得被他们笑死? 但利思没想到,对方听到她的话后,好像刻意的偏离了她的方向,离她远了一点。 利思无奈,这是把她当成碰瓷的了? 真不用你赔偿的! 也是他走近后,利思才看出对方大概和她差不多大,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谨慎?世风日下,怎么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今天她尚且能自己爬起来,那如果摔倒的是个老年人又该怎么办? 利思从摔倒到现在也有一会儿了,手上渐渐有了力气,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雪都没拍,就走到那个男生面前,仰着头问他,“喂!你刚才没听到我在叫你吗?” 利思仰着头,才注意到对方的长相—— 精致。 这是她最先能够想到的词汇。 心脏发出了剧烈的跳动声,如果乒乓球用力的被球拍击中,上桌。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长相这么精致的男生。 雪花铺天盖地而来,他的睫毛上落下淡淡的白。 他的眉骨突出,鼻梁挺拔,黑色的围巾讲他的下巴裹了起来,看不到他的嘴巴,眼神淡淡的,眼尾微微上扬,额前的发丝被风雪打湿有些许凌乱,但这并不影响他整体的精致。 男生开口,声音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没听到。” 利思下意识的低头想要质问,怎么会没听到呢?明明她都发现他注意到了。 也直到这时,利思才看到男生右手里握着的,是一根盲杖。 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想说的话一瞬间被吞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不上不下的差点将利思自己噎到。 利思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居然是盲人? 第2章 所以对方不是故意的不帮她,而是真的帮不了。 利思为自己方才摔到时候的对他擅自恶意揣测感到羞愧,一下子居然在男孩子面前涨红了脸。 可转瞬一想,对方见不到她脸红的样子,又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利思脸上丰富的表情眼前的男孩一无所知。 “可以走了吗?” 仍然是淬着冷气的声音,利思觉得他的声音和今天的气温简直不相上下。 利思忙不迭的点头,但又想到了对方看不到,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带着歉意道:“刚才……打扰了。” 对方没有再多说话,一个人独自向前。 利思注视着对方的背影,他的背影很挺拔,即使漫天大雪,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 稳稳的走在纯白色的路上。 男生走的路也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利思跟在对方的背后,隔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路面多了他们两人的脚印。 一大一小。 利思看着男生的背影,悄悄在想,他大概多高? 刚才还要仰头看他! 利思身高165,那对方至少得有185吧,或者再高一点。 就这么想着,对方在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 利思一愣,这么巧合吗?她也要走这条路的。 利思就这样跟着他走了两个路口,和他进了同一家小区。 原来他们住在一个小区!利思之前一直忙于比赛训练,没时间来烟城的新家,这还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回家就认识了同小区的新邻居,利思想到这儿莫名的笑了笑。 只不过住在同一小区,那住在同一栋楼的概率就很小了吧,利思看了看楼牌号码,23号楼在哪里来着? 利思就这么一栋一栋的看,发现自己居然还跟在那个男生后面。 利思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样真的显得她有点像……跟踪狂? 对方的步伐也忽然停顿了一步,利思差点儿撞到对方身上。 声音里是难掩的冷意:“你跟了我一路。” 但利思不怕这种寒意,她又没做亏心事,利思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们顺路,我也住在这个小区。” 对方似乎默认相信了这个答案,不理会利思,继续向前走,利思仍然跟在他的后面,只是她下意识的落后了对方几步。 直到他停了下来。 利思定睛一看,23号楼,居然真的跟她是同一栋楼?还是同一单元?!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刚好对方在开单元门,利思连忙跑过去,“等我一下,我也要进!” 对方略带迟疑的转向利思的方向:“你住这里?” 利思的声音清脆:“是啊,我住在201,你住哪里呀。”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了,对方已经在用钥匙开101的门了。 不过利思最不怕的就是尴尬了,她连忙走到对方身边,“原来你在我楼下,那我们真的是邻居了耶!我叫利思,你叫什么?” “祁峙。” 少年仍然保持着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 说完,他很熟练的进门,将钥匙放在玄关柜上,同时毫不犹豫的将门关上。 利思目睹了全程,还想问他,是哪个“qizhi”呢,也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一堵门隔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第一次写be,新的尝试新的挑战,陪荔枝我勇攀高峰吧~感谢新朋友老朋友不离不弃的热情陪伴,在下一章更新前评论区掉落100个红包(如果有这么多评论的话^=^)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太长,求不养肥~每章都会有红包包的~欢迎来@叶荔枝枝 找我玩~ 故事发生在一个半架空的城市,文中提到的比赛皆为杜撰,比赛和文中角色皆无原型,一切为剧情服务。 顺便说一下,这是一个挺甜的【be】 下本开长篇「he」先后爱《上岸婚姻》求收藏~爹系dom|年龄差|先婚后爱(陌生人无暗恋)|张力拉扯 1 祝妮的男友大四毕业后国考顺利上岸,而祝妮面试则以0.02分之差招一排二落败。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祝妮的男友连公示期都没过就提了分手。 祝妮毕业后回到江坞市,面对家人的催婚攻势以及她自己想在本命年之前结婚的愿望,她踏上了相亲之路。 但相亲之路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事业和爱情都不顺遂的祝妮在酒吧借酒消愁,低度酒入口微醺,朦胧间祝妮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位男士,穿着裁剪精致的西装,骨节分明的手指慵懒的将领结扯松,似是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男人侧头,祝妮猝不及防的和他视线相撞。 他的眼眸冷峻深邃,祝妮觉得她快要被淹没在男人深深如海的眼眸里。 酒精上头,祝妮大着胆子走到男人身边,拽着他领口的温莎结,用力的吻了上去。 地转天旋,一夜旖旎。 第二天酒醒后的祝妮落荒而逃,想着同昨夜的男人泯于山海。 谁知到了单位,听说上面派新领导来视察,祝妮心不在焉的站在队伍的后方,不经意的抬头,和新领导四目相对,祝妮震惊—— 新领导居然会是他?! 2 裴晋泽工作个人风格强烈,和他本人一样,冷冽严肃,手段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可偏偏又生了一副危险迷人的面庞,清冷似雪,高不可攀,和他清心寡欲且禁欲克制的气质形成完美碰撞,很难想象裴晋泽这样的人会和什么样的人走进婚姻殿堂。 就连裴晋泽本人也从未想过,他调到江坞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想摆脱长辈的催婚。 可直到某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找到他,含着泪腔说自己可能怀孕了。 裴晋泽的心蓦地软了一下。 * 关于「上岸」,百度是这样解释的—— 指舍舟登陆,比喻弃邪归正,也指考生参加公务员、事业编考试、或者考取硕博士研究生被录取,也可指付出努力的某件事情获得成功。 关于婚姻,祝妮成功上岸。 |想结婚的祝妮x不想结婚的裴晋泽 |先婚后爱,无暗恋,婚前无感情基础,男主先心动 第2章 一场暴雪即将来袭 房子是房龄很大的老房子,楼道阴暗,光线极差,台阶与台阶之间弥漫着一股不太容易被察觉到但又是一种鼻腔极为熟悉的潮湿味,利思不止一次的在训练场的破旧仓房的楼道里闻到过,偶尔几次会有师兄带着他们躲在那儿偷偷逃避训练。 那是老房子的楼道独有的味道。 味道算不上好闻,总是令人想到没有尽头的沼泽,但是这样的味道对利思而言有着欢乐的回忆。 她还记得某次教练组都去开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两个师兄调皮,美其名曰带他们几个师弟师妹去个更好的训练台,但是把他们带到了旧仓房逃避训练,师兄在不久前的比赛里三比零大获全胜的赢了外协,利思私心觉得他人可能有点飘,居然敢逃避训练? 不过利思还是兴高采烈的跟了上去,反正被教练捉到也有师兄给他们垫背呢。 这样的味道令利思终于有了一点离开训练场回家的感觉。虽然这套房子是她第一次来。 徐敏澜和利万成一直期盼着利思回家,老房子隔音效果差,他们从楼道里听到了利思的脚步声,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门。 熟悉你的人总会熟悉你走路的声音,你身上的味道,你的一切一切。 “我就说是女儿的脚步声吧,我不会听错的。” “我也听出来了好不好!一听就是宝贝女儿回来了!” 刚一到家门口,利思就听到了徐敏澜和利万成关于她脚步声的争论。 家里的门被敞开了一个缝,透出了暖橙的光,和楼道的氛围截然不同,又将阴暗的楼道不知不觉间氲染上了暖色调。 温馨,明亮,是家独有的归属感。 一进客厅便能看到,在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的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展柜,里面摆放着利思从小到大参加各种乒乓球比赛获得的奖牌、奖杯和证书。 全都是利思自己一个人的,而徐敏澜和利万成曾经获得的荣誉,单独摆放在了书房里。 而玻璃展柜里的c位,正是不久前利思拿下的世青赛的冠军奖杯,这是利思参加过的比赛中赛事最大的一次。 徐敏澜和利万成给了利思一个巨大的拥抱后,没有过多温情脉脉的问候,二人转身进厨房继续做菜,刚才就是饭做到一半听到利思的脚步声,厨房里的饭菜还没做好呢,“你爸爸说今天要给你做臭鳜鱼和葛粉圆子,我去把吃火锅的配菜准备一下。” “这么丰盛啊,又火锅还有硬菜。”利思想想利万成做的臭鳜鱼都要流口水了,“那我今天一定多吃点,既然有臭鳜鱼的话,我还想吃米饭。” 第3章 利思站在不算宽敞的厨房旁,倚着门继续说:“妈妈,我来洗上海青吧。” “不用,你休息吧,你的手腕要好好养一养。”徐敏澜一边说,一边笑着把利思“赶”出了厨房,“就这么大地方,三个人都站不开啦,你进屋玩吧。” 徐敏澜也是从训练馆一个球一个球打出来的,知道利思平常训练有多辛苦,所以只希望她在家能好好休息。 利思从厨房出来后,去书房找到了自己的《现代汉语词典》,正红色的一本,很厚重,方方正正的,规整的放在书架上。 并不是她学语文的时候有多认真,就连回家这么一点时间也要狂啃词典,而是词典里夹着她的无数“宝贝”。 利思有收集花瓣做成干花的习惯,一部分花瓣她会放在汉语词典里,汉语词典的重量很适合压花瓣。 这本《现代汉语词典》,还是她拜托爸爸妈妈搬家时一定要带来的呢。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很久不碰的汉语词典,看着她压好的一瓣瓣花瓣。 压花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 看到好看的花朵时会产生想要将它们永久保留的想法,仔细的用镊子将挑选好的花朵的花瓣一点点的铺平展开,正面反面都要整理好,将不合适的地方剪掉,随后铺在干净的卫生纸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压进厚重的词典里。 随后便是漫长的期待。 期待花瓣水分蒸发,变成干花。 流程并不复杂,做的过程对她来说是一种解压。 等待花瓣的这些天也给予了她很大的快乐。 她会期待,这朵花变成干燥平整的花瓣标本会是什么样子?摸起来的触感又会是什么样的? 是成功还是失败? 结果往往是好的。 几天后,当她翻开词典,通常会发现成型的花瓣比她想象中更美好。 有一部分花瓣被她组合排列,装裱进了相框里,放在书桌上,有一部分仍然留在书里。 不止是这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有很多花瓣她都记不清放在哪本书里了,不过当她没有抱着任何想法的时候随便翻开一本书,可能是严肃文学可能是历史书籍,当她在书里看到她某年某月某日制作的花瓣时候,会有种意外降临的喜悦。 就像从很久不穿的旧外套口袋里翻出了零钱。 都是预料之外的意外之喜。 甚至利思会因为看到这瓣不知何时制作的花瓣,而用力回忆起或具体或模糊的时日,以花瓣的季节推算当初她制作这片干花瓣时都发生了什么,不失是一种别样的回忆方式。 这样一点一点的幸福感堆积在生活里,构成了平凡生活的不平凡。 利思的手指在花瓣上轻轻摩挲,被重物压干压平的花瓣薄薄一片,在光线明亮之下都有些趋于透明,看起来极为脆弱,但标本花瓣却没有想象中易碎,它们的“生命力”依然顽强,在恰当的条件下能保存很久很久。 利思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花瓣再次压入词典里,又把词典放回原处,恰好这时听到了徐女士的声音:“思思宝贝,出来吃火锅啦。” “先吃我做的臭鳜鱼!特意为了宝贝做的。”紧接着利思听到利万成不甘落后的声音,“米饭也蒸好啦,我一猜你吃臭鳜鱼就要配米饭,都给宝贝准备好啦。” 利思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兴奋的从房间里出来。 兴致勃勃的坐在餐桌前,迫不及待的先吃了一口从小吃到大的臭鳜鱼,仍然是她想念的味道。 就连在训练馆的日子里,做梦都能梦到的味道。 众口难调,臭鳜鱼这道菜两极分化很明显,吃的上来的人很喜欢,而有些人连气味都问不了。 利思从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道菜,但徐女士是不太爱吃的,每次看到利思吃的那么香,她都不太理解:“真的不臭吗?” 利思笑着说,“妈你吃榴莲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臭呀。” 徐女士摇摇头,“榴莲多香。” 说完徐女士和利思都笑了,利思又吃了一大口臭鳜鱼,贴在徐敏澜身边故意大口大口的咀嚼,一边吃一边问:“香不香啊。” 徐敏澜故意捏着鼻子:“我的香宝贝都成臭宝贝了。” 屋里的温度暖和和的,和室外形成鲜明对比,电视被播到了cctv5,他们家常年爱看体育频道,至于现在电视上转播的什么比赛,利思没分心去关注,她眼前的火锅锅底很清淡,利思喜欢涮一点竹升面吃,火锅热气袅袅,白烟缓缓升起,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向往的人间烟火气。 利思夹了一筷子竹升面,又夹了一点菜心,吃的很满足,虽然训练队的食堂做的饮食不差,种类很丰富,但不论走到哪里,饭菜永远是自己家里的最香。 窗外仍然飘着雪,还不到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但气温已经刺骨。 雪后的世界一片白,映衬的屋子里格外亮堂。 利思一下子想到了这一路上遇到的祁峙。 他看不到,不知道今天的天气虽然冷,但是很明亮,很温馨。 利思想到这儿,忽然觉得有些道不清楚的可惜。 虽然她清楚,没有立场替祁峙可惜。 利思吃了一口牛肉,开口道:“对了,咱们家楼下的邻居你们见过吗?” “林姨?”徐女士淡笑着说,“南门的小卖铺就是她开的,你回来的时候应该没注意,有空可以去逛逛,东西可全了。” “哦。”利思继续问,“还有一个男孩,挺好看,清瘦模样,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就是……” “你说小祁啊。”徐女士恍然大悟,“那是林姨的外孙,你今天见到他了?” 利思点点头,低声道:“……在楼下碰到了。” “小祁比你差不多大了大半年吧。”利万成接过话题,“说来挺巧,你是大寒出生,而人家小祁是大暑出生。” 利思听到后微微滞了几秒钟,他们一个人出生在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一个人出生在一年中最炎热的一天,是有点带着缘分的巧合。 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般的交织。 电视上方才转播的比赛已经结束,利思当作背景乐的声音不知怎的换成了天气预报——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较强冷空气将来袭,这也将是本年度以来最强的冷空气,烟城部分地区气温将低至零下二十度,同时伴有强降雪,降雪深度预测达五十厘米,烟城气象台发布寒潮、暴雪、大风预警信号,交通、公安、环卫等多部门联动,将全力保障广大市民出行安全。与此同时请广大市民做好保暖工作,我们将陪您共度寒冬……」* 现在听天气预报的不止利思一家,楼下的林奶奶也听到了这条天气预报,老太太用不习惯智能手机,还是爱看电视上的天气预报。 老太太的头发打理的很好,还刻意染了黑,她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黑发,哎呦一声:“今年这么冷啊,五十厘米的雪,一场暴雪即将来袭啊,哎呦,祁峙啊,最近这几天咱们先别出去了,小卖部那边我让阿柳也早点关门,要不是小区里不少人都去那儿买东西,真想让阿柳也早点回家。” 祁峙坐在沙发上,表情淡淡的,“今天外面的雪还不算太大,听您的,家里吃的用的都够,这几天先别出门了。” 林奶奶忽然想到什么,关心着开口:“今天外面的路挺不好走的,你一路上回来还好吧?” 祁峙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没事,没摔跤。” 林奶奶想了想,祁峙虽然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但是也没有脏的痕迹,他应该没骗她。 林奶奶又叮嘱了祁峙几句,让他最近要注意保暖,别冻到。 其实祁峙刚才说完的那一瞬,忽然想到了他走在路上听到的从地面飘来的声音。 要是她再晚说几秒钟,祁峙都害怕自己的盲杖会敲到她。 祁峙想到了跟了他一路的浅浅的脚步声,又想到了跟他进了同一家单元门的利思,无声的勾了勾唇。 作者有话说: *注:天气预报部分参考了网络。 继续100红包包掉落(尽情字数多多的评论吧我的宝贝们!) 第3章 世界丰满,不缺勇敢,妙意盎然。 利思听到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后,啧啧两声,“今年有暴雪啊。” 徐敏澜和利万成也连连感叹,“烟城可是“雪窝”,每年雪都很大,不过今年是难得一见的暴雪,积雪可能破历史新高,出门可不方便喽。” 利思闻言,忽然没由来的想到了楼下的祁峙。 利思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妈,你们和祁峙很熟悉吗?” 徐敏澜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都是邻居,什么熟不熟的,邻里邻居楼上楼下的,和林姨熟一些,也就知道小祁了。” “我刚才都没有说完呢,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他。”利思想到刚才想说他眼睛看不见,但她都没有说出口,徐女士就已经了然。 第4章 显然早已经认识祁峙。 “听林姨说过,小祁是出车祸,意外失明的,以前眼睛能看得到的。”徐女士把切好的水果递给利思,语气里自己也带着些骄傲和欣慰:“不过小祁那孩子很优秀,林姨很为他骄傲。” 利思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祁峙那双与常人无异甚至更清澈的眼睛。 她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因为意外的车祸而丧失光明,内心会有多苦痛。 但她又有些好奇,为什么徐女士也会称赞祁峙优秀? 徐女士长期保持着运动员奋争第一的精神,对自己要求极高,很少听到她这样夸赞谁,可还没开口问出心中的好奇,利思便听到从楼下响起的钢琴声。 琴声时而轻缓婉转,时而铿锵有力,曲调动人,是利思从来没有听过的钢琴曲。 如同山涧瀑布般磅礴大气,又不失最底色的悠扬,窗外暴雪下个不停,纷纷扬扬,琴声成了这个雪天最美好的伴奏。 利思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钢琴曲。 倒是徐敏澜和利万成,早已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徐女士耸了耸肩膀,“瞧,人家小祁确实很优秀吧。” 利思站在阳台上,看向窗外,雪花纷纷,世界一片纯白。 钢琴声不断,有重复的歌曲,又有新的曲调,新换的歌曲节奏很快,但符符清晰,不会让听众听出一点差错来,反而被琴声代入演奏者为大家创作的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个世界丰满,不缺勇敢,妙意盎然。 利思不知听了多久,早已入迷。 祁峙弹奏的曲目有些是她听过的,有些是她没有听过的,但是不论哪一首,都成为了漫天风雪里最美妙的背景乐。 只是寥寥数面、甚至第一面时,利思就发现,祁峙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孩子。 精致的面庞,或许是徐女士说过他足够优秀,又或许是利思亲耳听到了从楼下飘来的钢琴声,她细细回想,其实早在初遇时,她便觉他的长相是充满智慧的类型,是她身边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 利思身边大多都是体育生,很多人对体育生的印象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实则不然。 就比如利思,是乒乓球运动员,但打乒乓球不止需要良好的体力,更需要极高的灵活随机应变的脑力,在赛场上,每一位对手都是一道“题”,利思需要在赛场上迅速“读题”、“解题”。 乒乓球比赛不止是体力的比拼,也是智慧和大脑的碰撞。 利思觉得她已经见过很多男生了,有帅气黑皮阳光的类型,有文质彬彬但腹黑的类型,有打眼一看就是令对手怵头的类型,有拼搏韧劲从不放弃的类型,有一身蛮力只知道抡球拍的类型……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祁峙这样的男生。 很难用一个词去形容他周身的气质,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堆砌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哪怕只有寥寥一眼。 就令人难以忘记。 “小祁还要弹一会儿呢,你别站着,坐着听。”徐女士让利思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听,难得开起了玩笑:“这可是小祁的个人演奏会,尊享版。” 利思一听徐女士的描述后笑出声音,“那咱们算不算vip席?” 徐女士哈哈笑了笑,“怎么不算?当然算,你还可以去找林姨呢,她知道你,你去林姨家听,可是vvip呢,一票难求啊。” 利思听到后摇了摇头,“不去打扰啦,现在这样很好。” “林姨说,小祁除了跟她之外很少说话,身边朋友也不多,知道你们俩差不多大之后,就想着让你们多认识认识,只不过你一直没时间回来。”徐女士笑着说,“小祁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可有礼貌了,而且长得也精神,像电视剧里的人似的。” “林姨当初可担心小祁了,怕他封闭,怕他不和外界接触。” “你直接说长得帅不就好啦。”利思笑徐女士用“长得精神”这种富有他们那个年代时代感的形容词,“等晚上去拜访一下林奶奶吧,咱们的邻居,我还没见过呢。” 徐女士点点头:“行,反正你这两天要在家休息的,是得认识认识。” 雪仍然在下,仿佛触摸不到停止的尽头。 还没等到晚上,徐女士找出了几颗白菜和一袋土豆,还有一袋鱼和两袋坚果,都是能放的住的食物,“你去给林奶奶送去,平时她也挺照顾咱们的,没少给咱们家送新鲜吃的,她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这几天天气又差,祖孙俩都不方便出门,他们家可能没吃的。” 利思看着那一堆一个人根本拿不了的食物,指了指自己,略微惊讶:“我自己一个人去?” 徐女士点点头,“我和你爸爸帮你拿下去,我们就走了,得尽快去趟队里,临时有工作必须得回去处理。” 利思懂了,工作确实重要。 徐女士:“我们尽快回来,如果很晚还没回来晚上你就自己吃。” 徐女士和林奶奶简单说了情况后,林奶奶热情的说让利思在她这儿吃晚餐不就好了。 林奶奶说:“你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孩子一个人在家又吃不好,在我这儿吃吧。” 徐女士拗不过林奶奶,她又赶时间,只好连忙谢过:“那太麻烦您了。” 利思第一次进林奶奶和祁峙的家,利思本以为他的家里会和他本人一样富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然而并没有。 他的家里柔软且温馨,充满生机勃勃的生命力,和他本人给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利思注意到,就连茶几上的水杯下的杯子垫都是可爱的编织款,还是嫩黄色的,看上去软软的。 一定都是林奶奶装饰的吧! 林奶奶热情的招呼利思随便坐,就当成和自己家一样,别拘谨。 林奶奶说完,又去叫祁峙,“小祁,你去给思思倒杯水。” 利思愣了一下,第一反应连忙阻拦:“不用、不用……” 不用这么麻烦。 倒水这样的事情多不好麻烦祁峙啊。 但祁峙和林奶奶仿佛都自动的屏蔽掉了利思拒绝的话,他们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没有回复没有应答。 只是祁峙走到饮水机旁,先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一次性纸杯,指尖灵活的拆开塑封,拿出一只纸杯,接了温水,又拿了一个杯套套在纸杯上隔热。 利思在一旁将祁峙一系列的动作尽收眼底,利思原本以为他需要摸索着柜子的边缘、手指探索着进行下一步动作、纸杯里的水会溅出之类的,但是完全没有。 是利思想的狭隘了。 她又一次为自己思想的狭隘感到万分抱歉。 她本以为祁峙眼睛看不见,日常生活会多有不便,譬如给客人倒水之类的事情应该是不方便做的,只是恰好呢,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又会打开一扇窗,故而他本人在钢琴上格外有造诣。 但现在祁峙流畅的动作又说明他在生活上也根本没问题,利思如小鹿一般的大眼睛一转,此刻又“狭隘”了一点,凑近祁峙身边,悄声问他:“祁峙,你今天不会是故意装作没听到不扶我的吧!” 第4章 涅槃破茧的新生勇气 林奶奶手里拿着从橱柜里找出的几包零食,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利思凑在祁峙身边说话,她心里涌起一阵熨帖。 祁峙自从受伤后,身边接触的同龄人越来越少,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钢琴。 那场令人心痛的车祸带走了祁峙父亲的生命,也让祁峙失去了拥有光明的权利。 林奶奶甚至都不敢回想那段对全家人来说都绝望黑暗的日子。 祁峙的母亲也是如此。 祁峙的母亲时美悦是交响院团里最优秀的竖琴演奏家,常年全球各处演奏,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她不敢留在家里,她的脑海里会无数次想起她已逝的丈夫,和失去光明的儿子。 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懦弱的方法去疗愈自己的心灵。她把祁峙交给了自己的母亲,祁峙大部分时间都和林奶奶生活在一起。 祁峙从小就十分优秀,在各个方面都是佼佼者,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车祸,他会有更广阔的未来。 祁峙对钢琴的启蒙来源于时美悦,他小时候对母亲的竖琴不感兴趣,反而喜欢坐在家里的钢琴凳上用小小的手掌拍琴键,时美悦见状后开始教祁峙识五线谱、弹钢琴,从最基础的哆瑞咪发嗦开始弹起,后来祁峙在钢琴方面的天赋愈发明显,时美悦又为他请了专门的钢琴老师。 但当时的祁峙并没有把钢琴当作未来的事业,仅仅是兴趣而已。 那时候的他只是把钢琴当作兴趣,但在钢琴上显露出的天赋就已经超越很专业的学生了。 但人生嘛,很多改变就在转瞬之间。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 由不得人。 第5章 林奶奶看着祁峙和利思,忽然回忆起这些,她站在祁峙和利思看不到的身后,悄悄地抬手摸了一下眼尾。 祁峙将手中的接好的水递给利思,显然没想到利思会这么说。 祁峙的眼睛看不见后,他最初以为能恢复的,但他想的太美好了。 他有一段无法接受的日子,他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在车祸中离开,接受不了自己的双眼每天都没有要恢复的迹象,接受不了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是无差别的黑暗,祁峙甚至厌恶别人对他的额外照顾,厌恶大家把他当作什么都做不了的人,虽然那段时间的他,的确是这样自暴自弃、很多事情都做不了的。 那是一段他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无法接受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漫长黑夜,再也见不到光明。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都过去了。 祁峙最终坦然接受了上天给他的磨难,也在这段痛苦中挣扎出了涅槃破茧的新生勇气。 他不再痛恨别人投来的那些他看不见的目光和怜悯,不再厌恶别人说起他时总要自然而然的接一句“真是可惜那孩子了”的感慨。 他平静的承纳了这一切,像一颗蚌壳,把这些沙粒在自己的身体内不断成长,最后的最后,磨成珍珠。 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利思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毫不避讳他的缺陷,也不害怕冒犯他,似乎在她的口吻中,觉得他和常人无异,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看不见吗? 他忽然觉得今天室外空气温度虽然很低,但是室内的地暖和空调却很暖和。 祁峙似乎已经很久很久在家人和他的恩师之外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他的师兄弟和师姐妹们尽管已经听老师的话,尽量把他当作常人对待,但他不难察觉出他们和他相处时的小心翼翼。 去各地巡演时,对方的工作人员也会把他当作除了会弹钢琴外什么也不会的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低能儿”,力求照顾的面面俱到,祁峙知道对方是好心,但他并不习惯,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一遍又一遍的和可能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解释太多,这是生活给予他的无可奈何。 祁峙不希望旁人把他当作视障者,他甚至不希望旁人在他身上投射太多目光,可利思这样真的把他当作常人后,祁峙又按耐不住的想,利思看不到他的情况吗?他怎么帮她?难道要从一个人狼狈的跌落在雪里变成两个人狼狈的摔进雪里吗? 祁峙不禁在心里轻嘲自己,什么时候他自己变得这么拧巴了? 水杯递给利思的同时,祁峙心里燃起了一丝“恶劣”,他忽然很想逗弄一下利思,他的嗓音清冽,故作严肃的开口道:“什么意思?” 祁峙的眼睛很好看,清澈,但是黯淡。 利思早就习惯了祁峙开口时的冷漠,但祁峙刻意用更严肃冷漠的语气讲话后,她难免有点心颤—— 是自己的话伤到他了吗? 利思立刻垂眸,她和身边的朋友说话向来很直,有什么说什么,天大地大,快乐最大,她想让身边的朋友和她一起享受快乐。 但她忽略了,自己今天第一次见到祁峙,他们并不熟悉,祁峙不清楚她的性格,她对祁峙也并不了解,或许在她看来友好的方式对祁峙而言是一种伤害。 利思此刻在心里迅速思考,她该如何措辞,才能让祁峙知道,她的本意不是伤害他。 她没有恶意。 利思不知道说什么。 祁峙不知道利思为什么忽然不说话。 祁峙看不到利思的表情,他想,她现在不说话是因为不想和他说吗?是他方才的语气吓到利思了吗? 两个人都在反思自己,同时为对方着想,同时不知道说什么,又同时开口。 “你……” “我……” 异口同声的默契让利思和祁峙不约而同的笑了。 林奶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借着话上前,“来,利思吃零食,还有,小七,你老故意板着脸吓唬人做甚?” 祁峙身体不自然的僵住,随后很快恢复自然。 利思听到林奶奶的话,又看了一眼祁峙,知道刚才都是祁峙装出来的,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恍惚之间觉得她不该误会祁峙,祁峙不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利思也故意说:“林奶奶,您怎么叫他小七呀。” 进门的时候还听到叫他“小祁”呢,这一会儿就成“小七”了。 林奶奶看到祁峙别扭的样子就想笑,“这是他的小名。” 利思继续听林奶奶讲,谁知道林奶奶问她,“小思,听你爸妈说,你是大寒出生的?” 利思点点头。 林奶奶继续道:“祁峙和你正好相反,他在大暑出生,七月出生的,就叫小七了,可他觉得这名字太小孩子气了,在我看来其实‘小七’和‘小祁’,都差不多的啊。” 祁峙不想让大家叫他小名,林奶奶方才是故意叫他的小名的,故意让祁峙在利思面前尴尬,谁让祁峙刚才故意在利思面前吓唬逗弄她呢。 利思深深的“哦”了一声,她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祁峙,哪怕祁峙看不到,可她水汪汪的眼睛仍然和祁峙对视着,她的声音俏皮:“祁峙,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小七吗?” 第5章 车尔尼 祁峙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利思这样欢脱直球性格的女生。 明明是最寒冷的冬季,可她却像个小太阳一样,你在她身边,会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属于她的温暖。 即使这原本并非你本意。 却仍然不受控制的被她温暖。 利思的身上就充满着这样的魔力。 在祁峙看来,利思给人的感觉完完全全不像是在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出生的人。 哪怕认识她不久,也能知晓到她和冬天任何一个冷冰冰的形容词都毫不沾边。 祁峙没有正面回答利思的问题,反而忍不住的问她:“你生日是在大寒?” 利思习惯性的点点头,但很快她意识到祁峙看不到,随后立刻道:“是啊,我的生日在一月二十,刚好那天是大寒。” 利思又问他:“你的生日是大暑,是七月份?” 祁峙居然像乖乖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样,一板一眼的报上了自己的生日:“七月二十三。” 祁峙出生于一九九七年,而利思则比他晚了几个月,生于下一年的大寒。 祁峙觉得利思和大寒毫无关系,而他自己的性格又何尝不是同“大暑”—— 一年之中最炎热的一天,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俩有点像生错了日子,反过来倒是还有些说服力。 祁峙想到这儿,忍不住在心底笑了笑。 暴雪纷纷扬扬落个不停,利思的目光落在了那架纯黑色的钢琴之上。 利思像是没有话题刻意找话题聊:“你方才弹的很好听,我在家的时候听到了。” 祁峙没说什么,安静的点了点头,就像是在告诉利思,他听到了利思的话。 利思沉默几秒钟,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之前没听过你弹的曲子。” 祁峙说了一个曲名,是他下午一直在练习的曲目。 利思长长的“哦”了一声,即使说了名字,仍然是她不知道的曲子,随后问他:“难吗?” 听起来好宏伟好复杂好壮观的。 祁峙淡定的回答:“并不难。” 他的话不多,问什么回答什么,不会主动同你多说什么。 祁峙坐在沙发上,他的坐姿很板正,是军训的时候,教官看到会选出来作标兵的那种,但又多了些自然的舒展。他的后背很直,不是刻意的挺直,而是自然的、从内到外的气质。 犹如一颗松竹,风吹不到,雨浇不灭,屹然傲立风雪中。 利思一时看的入了迷。 但很快,她红着脸挪开视线。她总是后知后觉的才能想起来祁峙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那她再偷看一眼也没什么吧? 就一眼。 可是祁峙忽然转头。 目光碰撞,利思和他对视。 那一瞬间,明明她心知肚明祁峙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可她仍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手足无措,这样的情绪带来的连锁反应是—— 血液循环加快,心跳骤然加速,控制不得。 砰砰砰。 心脏犹如失去秩序节奏的鼓点。 利思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以乒乓球运动员的身份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无数,心理素质向来很好,赛前状态一贯很稳定,哪怕遇到大赛也不会紧张,不论遇到什么她都能淡然处之,以最好的状态冷静分析,理智面对,可为什么此刻,她的心跳快的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不像她。 太不像她了。 甚至她都有些记不清楚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是什么时候了。 要知道,利思哪怕去游乐园玩过山车,都不会骤然紧张成这幅样子。 第6章 “汪汪……” 忽然奶声奶气的狗狗叫声传出,在利思心脏加速的时候忽然传来宠物店叫声,利思紧绷的神经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叫了出来。 她的脚边多了一只软软的、小小的、奶白色的狗狗。 湿漉漉的眼睛里写着害怕,可还忍不住的靠近她。 狗狗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小,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毛茸茸的一小团,很乖巧的在地板上,如果不是刚才发出叫声,利思都没有注意到它。 “车尔尼,别闹。” 祁峙轻声道,可虽然嘴上说着“别闹”,但他的声音里尽是温柔。 “车……车尔尼?”利思听到后不确定的问,“它叫车尔尼?” “是。”祁峙又补充了一句,“名字是它自己选的。” 车尔尼咬着祁峙的裤脚,祁峙把它捞起来,让它乖巧的趴在他的腿上。 利思不解,疑惑的问:“自己选?” 祁峙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它,“我做了几个纸条,上面分别有李斯特、莫扎特、贝多芬、巴赫、霍洛维茨,还有车尔尼的名字,最后它自己选中了车尔尼。” 祁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耳边又回放起那天“车尔尼”呜汪呜汪徘徊在各个纸条旁边的声音。 居然全是钢琴家?!利思在心里默默的想,不愧是喜欢弹钢琴的人,就连狗狗的名字都要从钢琴家里选择。 听到狗狗的名字,很容易让人猜到它的主人兴趣爱好是什么。 “让狗狗抓阄选名字……”利思难忍笑意,打趣儿着道,“还挺有趣的。” 车尔尼仿佛听懂了利思的夸赞,冲着她嗷汪嗷汪的叫了两声。 它身型小小的,巴掌大小,没有丝毫攻击力,反倒是有种天然的萌态。 利思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摸它的脑袋。 祁峙并未察觉到利思伸出手,他的手一下一下的仍然也在抚摸着车尔尼的脑袋。 利思意识到了这一点,“嗖”的一下把手拿开。 祁峙听到了利思手指拿开时带起的风声,问道:“怎么了?” 利思磕磕绊绊的解释:“有……有飞虫,我赶走它。” 也不知道祁峙信没信,恰好这时林奶奶从厨房出来,声音和蔼,“尼尼,来喝水了。” 林奶奶看到利思好奇的目光,笑着解释:“小祁给起的名字太别嘴了,那位大钢琴家的名字,我总是记不住,干脆就叫它尼尼了,反正它知道我是在叫它。” 林奶奶说的对,那么小只的狗狗很聪明,灵活的从祁峙的腿上跳到沙发上,又跳到地面上,一蹦一蹦的向着林奶奶挪过去。 “它是小祁上个月在外面发现的,当时尼尼躲在一堆枯草下面,虚弱的叫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咱们这又是零下十几二十度,那么冷的天,小祁抱回来的时候我都怕养不活,不过还好我们尼尼坚强,顽强的活了下来,而且每次小祁弹琴的时候它都乖乖的趴在钢琴下面呢。” 林奶奶目光落在围着水盆舔水的车尔尼身上,一口气说了很多。 “哪里有乖乖的?”祁峙听完后反驳道,“外婆,您别以为我看不到就乱说,好几次它都趴在我的脚上,要不然就是趴在踏板旁边,我踩踏板的时候差点压到它。” 林奶奶笑着说祁峙傻,“我们尼尼又不傻,怎么会任由你压到?” 祁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小声说:“它就是傻。” 说完,冲着狗狗的方向叫了一声,“车尔尼。” 没人理他。 当然,也没狗理他。 车尔尼眨着他黑黢黢圆溜溜的眼睛,冲着祁峙发呆。 “小祁,尼尼不跟你亲,你看我的。”林奶奶笑着冲它喊,“尼尼,过来。” 仍然没有人也没有狗理会。 利思看着这一老一小倔强的想证明这狗到底傻不傻,没忍住,笑出了声。 利思冲着林奶奶和祁峙试探性的说,“要不然,让我试试?” 随后利思冲着尼尼喊,“开饭啦。” 蹭蹭蹭—— 趴在水盆边的尼尼迅速的挪动着它的小短腿,朝着声音的来源、也就是利思的方向飞奔而来。 林奶奶看到这一幕笑的肚子都痛了,祁峙看不到,可他能根据尼尼脚步声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原来它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还是说它以为自己叫“开饭”? 祁峙回想了一下,好像外婆和他让尼尼吃饭的时候也是对他说“开饭”。 祁峙想到这些后颇为无语,“外婆,我没说错吧,你看,它就是傻呼呼的。” “下雨知道回家,饿了知道吃饭。”林奶奶笑着说,“哪里傻了?我们尼尼聪明着呢。” 飞奔而来的小狗狗看到没有饭,有点失落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好像拥有了金鱼的七秒记忆,忘记了这件事,又开始孜孜不倦的咬着祁峙的裤脚和拖鞋。 “是啊,多可爱的狗狗。”利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 “你喜欢就多陪着玩玩。”林奶奶起身,又要去厨房。 “我来帮您。”利思见状后立刻起身要去帮林奶奶。 “你坐着,我去。” 林奶奶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祁峙便立刻脱声而出。 随后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熟练的走到厨房。 林奶奶也连忙说,“是啊,小思你是客人,哪有让你帮忙的道理,不然你爸妈知道后该不让你来了,你坐着随便玩,小祁帮我就行。” 祁峙已经进厨房,熟练的洗着菜,林奶奶望着祁峙的背影,又对利思说了一句,“小祁平时也是这么帮我的。” 利思了然,她知道林奶奶是觉得她还认为祁峙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所以她想去帮林奶奶。 其实利思已经可以感受到,祁峙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尽管林奶奶问利思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利思说什么都可以,不用麻烦的。 但热心好客的林奶奶还是做了丰盛的四菜一汤点来招待利思。 最近几天都有暴雪,林奶奶和祁峙都不方便出门,家里的食材应该尽量节省着吃,而不是像他们现在这样,好像一顿饭要把几天的菜都给透支做完似的,利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奶奶瞧这利思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小思,想吃什么就说,别怕,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门口的小卖部就是我开的。” 老太太语气还有点小自豪。 利思看着眼前可爱的小老太太,明白老人家的好意,可是小卖部能有多少囤货呢?大不了回家后就让自己的爸爸妈妈再多买点东西,她再搬下来。 林奶奶的手艺好极了,色香味俱全,一点不比那些老字号的酒楼差,在寒风凛冽的冬日,能吃上热气腾腾并且味美的饭菜,利思吃的很满足。 饭后林奶奶又一人上了一份姜汁撞奶,她说冬天多吃点姜对身体好,祛寒,保证一冬天不生病。 利思听话的吃了,不过她看祁峙,皱着眉头才吃了一小口。 利思笑着问他:“你不吃姜吗?” 祁峙的声音低沉,“姜和奶我都不喜欢。” 利思不理解:“那为什么林奶奶还做?” “因为小祁不能一直这么挑食。”林奶奶听到了,替利思解答疑惑,“都是对身体好的东西,即使不爱吃,多少也要吃一点。” 利思吃了林奶奶这么丰盛的一顿饭,当然要和林奶奶站在同一阵营,“嗯!林奶奶说的对,不能挑食!” 而且她看祁峙慢吞吞的一勺一勺吃姜汁撞奶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可是为什么祁峙即使这么讨厌这份食物了,依然能吃的姿态优雅?看起来像是在享受? 利思从来没有见过祁峙气质这么好的人。 祁峙,不愧同音气质。 人如其名。 这时候的利思忍不住想。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个作者专栏收藏~么么哒~ 第6章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雪花密密扬扬的落个不停,丝毫没有一丝要停下的迹象。 烟城的冬天一贯如此,大雪铺满街头,像一封尘封许久的信笺,厚厚的白色是这座城市独有的韵味。 利思吃过饭后主动帮林奶奶收拾餐桌,可是祁峙仍然在她做之前就已经开始收拾了。 林奶奶笑着说,“小思你歇着,哪有让你干活的道理,让小祁来就行。” 祁峙和林奶奶两个人动作麻利,很快将餐桌收拾干净。 祁峙动作熟练,像是经常这样做。 林奶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连忙让祁峙告诉利思家里的wifi密码,“这么半天一直都是用的自己流量吧,早应该让你连上家里的wifi的,差点忘记。” 利思觉得到人家家里作客玩手机不太礼貌,从进门开始手机一直在口袋里没拿出来,但林奶奶这么说了,利思也有些拘谨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祁峙说了一串英文和数字,是家里的wifi密码。 第7章 利思记忆力极佳,一次就连上了林奶奶家里的无线,可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训练,训练之余也会看书,她不打游戏,也不怎么爱玩手机,片刻后,她的手指无聊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对祁峙说:“祁峙,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 林奶奶拍了一下手掌,感慨:“哎!对哦!加个微信多方便,来,你和小祁加完之后咱们也加一个。” 祁峙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出微信,又把二维码的页面打开,拿着手机的右手低了一点,没说话,可利思瞬间明白祁峙的意思,她打开“扫一扫”,“滴”一声,她添加了祁峙,“好啦,你通过一下吧。” 说完,她又对林奶奶说,“林奶奶,我来扫您!” 林奶奶的微信头像是她自己的艺术照,能看出照相馆的摄影师很有水平,拍的很有意境,看着照片说她只有四五十岁也有人信。 林奶奶显然也对她的这张照片特别满意,在利思看照片的时候还特意和利思强调这张照片是她去年过年的时候拍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利思已经认定林奶奶是个很洋气的小老太太了,又有自己的事业,又把手机玩的这么溜,还很热情的招待她。 利思深感这一老一小、林奶奶的性格和祁峙简直截然相反。 祁峙通过了利思的好友申请,利思垂眸,祁峙的昵称即为原名,头像也极为简洁,黑白为界,将图片均分成两部分,上半部分纯黑,下半部分纯白,对比极为明显。 他的头像代表着钢琴琴键的黑白色,亦或是有其他的含义? 利思想不清楚。 祁峙的朋友圈也和他的头像一样简单,朋友圈设置了仅半年可见,点进去什么消息也没有。 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灰色分界。 利思原本想通过朋友圈的内容更多的了解一下祁峙,但朋友圈似乎很好的诠释加深了祁峙的寡言冷淡,看不出一丝他平时生活的痕迹。 不难看出,祁峙不是一个喜欢在朋友圈分享日常生活的人。 哪怕是公众号发的推文,也没有转发过。 利思有点强迫症,包括在训练和生活的各个方面,就拿微信聊天来说,她习惯跟每个新加的朋友自我介绍。 她给祁峙和林奶奶都发了自己的名字。 发完后她第一次觉得有点奇怪,毕竟祖孙两个人现在都坐在她旁边。 于是利思又补充了一个表情包,是小兔子卖萌的表情。 林奶奶迅速问利思,“小思的表情包真可爱,还有没有别的表情包,给我发点,我要给我的姐妹们分享炫耀一下。” 林奶奶微信玩的特别溜,还迅速的拉了一个只有祁峙、利思他们三个人的群,让利思直接在群里分享就好。 利思忍俊不禁,林奶奶把微信操作的这么溜,心态可真年轻!于是利思又唰唰唰接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这都是我常用的几个,我觉得可实用了!” 林奶奶推了推自己戴的老花镜,拍了一下大腿,笑呵呵的说:“哎呦,这是咱们小思打球的动图?也能做成表情包啊,真可爱啊。” 利思听到后一怔,随后迅速翻看自己发出去的表情包,她上划屏幕,看到自己在训练时被队友拍下的一幕,队友觉得特别搞笑,给她做成了表情包,还发在了队内的群里,有时候和利思聊天就会故意发她的表情包逗她玩。 利思并不生气,反而还保存了。 那是她接球得分后振臂欢呼时的表情包,眼神坚定,手臂有力。 也有她在中远台但是差一点接到球还险些摔倒的懊恼跺脚的表情包,队友还给她贴心的配了文字—— 【喔耶!】 【我生气了!】 配着她在球场上生动的表情,别提多有趣了。 利思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撤回:“我不小心发的……” 林奶奶拦下利思的手:“多可爱啊,我已经保存了,小思打球的时候和现在感觉都不一样,看你打球我也想打了,想当初我可是咱们小区里的乒乓球老年组冠军呢。” 祁峙听到林奶奶的话后,轻咳两声,显然知道自己奶奶在吹牛。 利思悄悄看了一眼祁峙,想到他不会看到自己表情包出糗的模样,莫名的心安了一下,回复林奶奶的话:“林奶奶,您这么厉害啊!要是您想打可以找我啊,我陪您打!” 林奶奶大笑着说:“那感情好!” 祁峙再也忍不住,提醒利思:“我们小区乒乓球老年组,是外婆自封的。” 利思愣了一下,笑了。 林奶奶拍了拍祁峙的肩膀,“别乱说,好多人呢,男女都有,你外婆我啊,可是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利思竖起大拇指,“林奶奶,您是女中豪杰。” 利思说完,眼神不经意的落在祁峙身上,发现他将手机放在耳边,利思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分明她没有发语音。 谁知道祁峙的手机忽然用刚好不高不低但在场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球弹到头上,生气摔倒,哼哼。 声音是系统自带的机械性的音调,尤其是最后的“哼哼”,语气莫名的像ai在讲冷笑话,利思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刚才发的自己的表情包! 原来祁峙的手机还有这样的功能,利思的耳边似乎仍然回荡着机械化的“哼哼”声。 祁峙听到后把手机从耳畔撤下,又点了一下屏幕,他的手机又自动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语音。 利思都不知道原来手机的读屏功能竟然可以语音播放表情包。 表情包看到和被大声朗诵出来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她脸颊微微红了红,小声说:“喂!祁峙你不要再听啦。” 祁峙轻笑着握着他的手机,“你生气了?” 那语气,分明就是在重复她表情包里的话! 利思:“。” 你再学我我真的生气了! 林奶奶看着两个人像幼稚园的小孩子一样斗嘴,适时的出来打圆场,“祁峙,快别闹小思了,一起看会儿电视吧。” 电视打开,刚好是cctv5+,平时都是直播实时赛况的体育频道,今天不知道怎的,居然重播起之前的乒乓球世青赛来,还刚好是利思夺冠的那一场决赛。 “利思在本届世青赛之前的发挥都特别出色,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都是大比分4:0战胜对手,进攻和防守都无懈可击的利思会给对手很大的压力。” “没错,利思发挥的的确很精彩,那么再来看今天利思的对手季云宝,也是她的队友,也同样是一名实力不容小觑的小将,两位谁能拿下本届世青赛的冠军,就要看今晚谁的心态更好,谁的发挥更胜一筹了。” “……” 解说你一眼我一语的解说着热火朝天的比赛,利思赛后会看自己的比赛录像进行复盘,查漏补缺,如果对手战胜了她的话她还会反复观看录像,自己的、以及对手的其他录像找到解决对手这道新题的思路,争取在下一次的交手中战胜她。 这是她作为乒乓球运动员不可缺少的功课。 利思虽然会看自己的赛后比赛回放时,可鲜少看含解说的,尤其像现在这样,和祁峙以及林奶奶一起看有解说的比赛,她此刻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小声提议,“咱们……要不然换个台吧?” “小思,林奶奶还是第一次看运动员就在身边的比赛呢,这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啊,要不你今天就陪着我们看?我瞧着不光我自己想看,小祁也想看呢,是吧?” 祁峙当然明白自家外婆的意思,无奈的点了点头,全当默认了。 这场比赛是七局四胜,不知不觉现在已经来到了第二局,利思这场输了第一局后连追四局,也就是说还有三局比赛就结束了,利思拗不过林奶奶,只好陪着他们一起看。 每当利思得一分时,林奶奶就会拍着利思的手说“真厉害”,利思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祁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尴尬,“你的比赛,你来解说?” 利思:“。” 这好像是把她从一种尴尬推向另一种尴尬。 林奶奶明白祁峙的“好心办坏事”,乐着在一旁看自己外孙的笑话,就是不帮他解围。 利思半开玩笑着脱口而出道:“如果你和我比赛,我一定解说。” 这下轮到祁峙无奈了,但他并不恼,“一心二用,不怕我赢了你这位冠军?” “这怕什么?”利思丝毫不在意,“竞技体育本来就不是永远一成不变啊,应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今天打得过她不代表我永远打得过她,打不过她的人也不代表打不过我,大家都在为了赢而努力。所以呀,就算我输给你也不丢人,我下次一定会再赢回来。” 但利思紧接着充满自信道:“不过你要能赢了我,说不定你除了弹钢琴,还能有一番新的崭新辉煌的事业,那你到时候可还得感谢我呢。” 第8章 利思发现林奶奶和祁峙自己其实更多时候没有把祁峙当作视障者,利思也没有最初的小心翼翼,而是真的开始把祁峙当成她认识不久的朋友。 “怎么会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祁峙眉头轻蹙,听着利思说完,没有在意后面利思的打趣,而是开口反驳。 显然他不认同利思过于绝对的话。 悲观点想,就譬如他世界里的黑暗,就将永远一成不变。 但他没有说。 祁峙走到钢琴旁边,打开琴盖,弹了一首利思听起来特别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的歌曲。 利思第一次距“钢琴家”这么近的距离听现场弹奏,她在心里啧啧称叹,祁峙怎们能弹的这么好听又富有感情—— 利思已经词穷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祁峙的演奏。 不仅仅是声音,包括他演奏时的状态,他的台风,都无可挑剔。 曲毕,利思还在回味。 这时候祁峙对利思说:“这首曲子在数百年前就被音乐家写出来,数百年,照你的话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就连朝代都更迭无数,但音乐的的确确永恒不变,我们听到的,是和多年前的人听到的同样的歌曲。” 利思托着腮思考,祁峙说的的确也有道理。 但在她的世界,她仍然觉得绝大部分事情是不停的在改变着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发挥她的主观能动性,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电视里的解说这时候响起—— “最后一局不难看出两位选手打的很焦灼,你一分我一分咬的很紧,双方都拼尽全力,好的,现在利思拿到了本届世青赛的冠军点。” “从今天利思和季云宝的发挥来看,不难看出她们都是十分优秀的乒乓球选手,竞技体育的魅力在她们今晚的比赛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管是谁拿下最后的冠军,都值得庆贺!” 比赛播放到关键时刻,最后一局打的的确焦灼,明明11分的比赛硬生生被她们打到快多打了一局出来。 “最终17比15,恭喜利思拿下这一局,成为本届世青赛的女单冠军!” 祁峙的话音刚落,电视里解说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利思的比赛重播到此结束,利思听到祁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就好像你也希望这一刻能一成不变,冠军永远被你斩获吧?” 第7章 “a小调巴加泰勒。” 希望当然是希望的。 利思听到祁峙的话,忍不住想,怎么会不希望下一届冠军还是她呢?甚至她还贪心的希望她未来可以参加更多世界级赛事,拿下大满贯、超级大满贯、甚至双圈大满贯。 她希望她的成绩和名字可以闪耀在乒乓球历史长河里,可以永远的被记住。 但希望和实际之间有一条亘远的鸿沟,不是仅仅靠“希望”就能跨越的。 利思问祁峙:“难道靠希望就可以不改变吗?这个世界运转依靠的又不是我的意志。” “不去尝试怎么会知道呢?” 祁峙很巧妙的抛出一个反问句。 天空从闷灰色变暗,逐渐黑了下来,车尔尼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蹭着利思的鞋子,汪呜汪呜的叫着。 “是不是饿了?”利思把车尔尼抱起来,手心轻轻rua了rua它的脑袋,一小只毛茸茸的,还很暖和,手感好极了。 车尔尼乖巧的蹭了蹭利思,眼睛湿漉漉的盯着利思,像是在告诉她:我现在又好饿啦!什么时候开饭!我要吃饭啦! 林奶奶给车尔尼拿来了磨牙小零食,它在一旁乐唧唧的啃着。 徐敏澜提前给利思发了消息,告诉利思他们快要回家了,利思也和林奶奶说了,准备过一会儿就回家。 利思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了这么久,时间这么晚了,您都累了吧。” “怎么会!奶奶就喜欢你常来玩。”林奶奶不是在说客套话,“如果这几天不回去训练的话,多来这里玩啊,咱们这楼上楼下的多方便啊。” 利思笑着应下了,她忽然想到祁峙今晚弹的那首她觉得曾经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名字的钢琴曲,利思问他:“祁峙,你今晚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 祁峙声音淡淡的,“a小调巴加泰勒。” “哦。”利思眨了眨眼睛,她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她只是熟悉那段旋律。 但她还是记住了祁峙说的名字。 徐敏澜没多久就来接她回家,回到家,利思在自己的手机里输入了祁峙说的那首曲子的名字,她按下了单曲循环播放。 可是一遍还没有播完,她的主管教练给她打来电话,打断了她的音乐播放。 队里会定期去儿童福利院开展爱心福利活动,陪那里的孩子们做运动,他们当然主要是陪孩子们打乒乓球,帮助他们强身健体。 因为利思这段时间刚好在家休息,教练就把本月的这项活动叫给利思负责。 “你的手注意点伤,先别用左手打,用右手陪孩子们打球就行。”教练不忘叮嘱利思,顺便又问了问利思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你的手要是还难受,就换家医院,实在不行去省里看看,老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我知道的。”利思爽快的答应,“我的手恢复着呢,您放心吧!我好了肯定第一时间去队里训练。” 她向来很喜欢陪孩子们玩,孩子们也喜欢缠着她看她像变魔法一样让乒乓球向前又向后再向前,毫无规律但又似乎有迹可循的在球台上运动。 那一刻乒乓球好像谁的话也不听,只听利思的话,甚至孩子们都怀疑,如果利思想让乒乓球变成一朵花,乒乓球也能瞬间绽放成漂亮的白色花朵。 利思看了一下商定好的那天的天气预报,晴朗无雪,是烟城难得的冬日好天气。 这几天利思没有打扰林奶奶,甚至她都没怎么出门,直到她要去福利院这天,下楼时刚好碰到林奶奶从外面回来。 林奶奶手里还拿着两大包糖,碰到利思后,全都塞给利思,“本来是要给祁峙的,结果我从小卖部拿来时他已经走了,我不吃糖,小思你拿着吧。” 林奶奶动作强势,大有过年塞红包的架势,紧接着关上门,不给利思任何拒绝的可能,利思就连嘴里那句“祁峙今天也出门了啊”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利思坐在去福利院的公交车上,手中多了两包林奶奶给的糖。 糖果的分量不小,沉甸甸的。 利思乘坐的公交车沿途会经过大海,阳光透过玻璃车窗落入车内,刺眼又明耀,虽然今天不下雪,但是风声呼啸,海浪滔滔,蓝色的波浪一卷踏着一卷而来。 冬日的海风像要将海水刮翻沙滩,暴雪过后的马路并不好走,路上营业的出租车也少之又少,就连利思现在坐的公交车速度也比往常慢了许多。 为保安全龟速行驶的公交车让利思到儿童福利院的时候比往常的时间迟了一些。 要是在以往,她还没进大厅的时候就能看到孩子们叽叽喳喳过来围着她,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她迟到的时间并不久,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安静啊。 利思觉得有点奇怪,她按耐住好奇,继续往里走。 她隐隐听到了钢琴声。 利思更好奇了,她来福利院的几次从来没听过钢琴演奏。 她寻着声音缓缓向前摸索,原来声音是从福利院的音乐活动室传出来的。 利思站在屋外,透过活动室的玻璃,看到了演奏的人,她瞬间呆呆地愣在那儿,有点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她没看错,真的是他! 是祁峙,她今天听到的钢琴曲的源头居然是来自祁峙。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利思脚步轻轻的进入活动室,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生怕关门时会发出刺耳的声音打扰大家,随后在后排找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想要欣赏一下祁峙的演奏。 可这时候祁峙停了下来,看来祁峙已经弹了有一会儿了。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拖着长音,用哄小孩子的声音问他们们,“弟弟妹妹们,刚刚祁峙哥哥弹的好听吗?” 孩子们稚嫩的童声齐刷刷的回答—— “好听。” “那你们最喜欢什么歌?告诉祁峙哥哥,让他继续弹给你们听哦。” 孩子们听到点歌的主动权到了自己手中,都很兴奋:“哇,祁峙哥哥什么歌都会弹吗?” “对呀,祁峙哥哥可厉害啦,你们要告诉祁峙哥哥想听什么歌,他都会哦。” 孩子们小脑袋晃啊晃,似乎在想让祁峙弹什么曲目。 有个小朋友用微小的、快要被淹没的声音说:“我想听……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妈,但是听这首歌的时候,我感觉我好像也有妈妈。” 利思听到孩子的话,心里蓦的一酸。 儿童福利院的孩子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爸爸长什么样子。 第9章 紧接着是更多的孩子回应道—— “我也是!” “那我也想听这一首。” “我还会唱呢。” “谁不会啊,我也会,让祁峙哥哥弹我来唱好不好。” “我也要唱。” “……” 说话的功夫,孩子们似乎都要开始比着唱起来了。 第一排问话的男生是和祁峙一起来的,老师知道祁峙不太擅和孩子们打交道,就让萧一鸣陪着祁峙一起来,有什么突发状况好帮祁峙。 他是第一次来福利院,他本以为孩子们爱听朗朗上口的儿歌,来的路上还特意找了几首放给祁峙听,祁峙在这方面有天赋,听过的歌都能扒谱,旋律不复杂的更是直接就能上手演奏。 只是萧一鸣没想到,孩子们的回答会令他如此心酸,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不难,但是他总觉得弹出来会扎孩子们的心,毕竟在没有见过妈妈的孩子们面前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萧一鸣想和祁峙商量一下,不然换一首其他的儿歌,可没想到的是,祁峙已经开始弹了。 喧闹的音乐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静静聆听着祁峙手指下发出的钢琴声。 渐渐的不再是祁峙一个人的钢琴声,孩子们自发的跟着钢琴声演唱着,稚嫩的童音是世界上的天籁。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利思坐在最后面,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她心里一酸,悄悄红了眼眶。 福利院院长坐在利思身边,忍不住摸了摸眼角,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院没有自费入院的残疾儿童,这里的孩子们基本都是收养的孤儿、弃婴和残疾儿童,极少数的孩子身上会有父母留下的信或者物件,但大多数并不知道任何有关他们亲生父母的信息,他们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他们对妈妈的理解源于绘本、源于歌曲、源于电视、或者源于这里的生活老师。 他们平时很乖,甚少提及妈妈这个话题,可院长心里一阵酸疼。 一曲结束,孩子们默契的用力鼓掌—— “祁峙哥哥好厉害,弹的和我在电视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是啊,我好像感受到妈妈了!” “我也是!” “哇,祁峙哥哥真棒,能不能多来陪我们啊!” “下次我还想听祁峙哥哥弹世上只有妈妈好!” “……” 孩子们不像大人似的感伤,在他们的世界里,永远是快乐的,没有伤悲。 感受到妈妈的存在,怎么会是不快乐的呢? 在孩子们的眼中,这应该值得庆祝,值得吃两颗糖果来庆祝。 利思的心酸仿佛源于成年人以旁观者的角度替他们预知悲伤。事实上,孩子们的世界比大人想象的更单纯、更快乐。 “祁峙哥哥再弹一首吧!” “弹了我们喜欢的歌,该弹祁峙哥哥自己喜欢的歌了!” “对!祁峙哥哥弹一首你喜欢的歌给我们听。” 祁峙听到后点了点头,但他没有立刻弹,而是轻声对孩子们说:“刚才你们从你们喜欢的歌里见到了想见的人,我也会从我喜欢的歌里见到想见的。” 祁峙对孩子们说话时,没有用他往常冷冷的声调,而是尽量放的柔和,甚至还会引导孩子们主动思考,“是不是会好奇,我的眼睛看不到,是怎么“见”到的呢?” 利思听到祁峙此刻的声音忍不住翘起唇角,因为她感受到了祁峙故意想要贴近孩子们的声音,和他平时冷冷的样子不一样,能看出来他努力了,只是仍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切。 但孩子们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声音让他们寒冷,反而因为祁峙刚才的演奏觉得祁峙哥哥很亲切,孩子们大声回答,“我们想知道!” “我要弹的这首曲子,创作者是一位很有名的作曲家,叫贝多芬,他的灵感是来源于一个女孩,女孩为了帮助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实现看见森林和大海的愿望,而四处求助别人,贝多芬知道后十分感动,特地在圣诞夜为老人演奏了一段美妙的音乐,听着听着,老人说通过音乐看见了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塔希提岛四周的海水,还有海鸥、森林、耀眼的阳光。”* 祁峙的声音有吸引人继续听下去的魔力,“这就是音乐的力量,能让你看到你想看的风景。” 祁峙说完,在钢琴上开始演奏。 利思闭上眼睛,沉浸着祁峙的音乐,但很快的,她似小鹿般的眼眸睁开,这首曲子,她熟悉无比,就是那日祁峙在家弹奏的—— a小调巴加泰勒。 作者有话说: *来源网络 第8章 原来她的荣耀、她的光辉,祁峙曾在场见证过、亲临过。 活动的对接负责人艾春迎看到利思,悄悄地拍了拍利思的肩膀,示意她出去。 利思跟着艾春迎出去,艾春迎跟她解释了一下,这次由于工作流程的疏忽,让音乐和体育两个福利活动的时间有了一部分重叠,只能让利思先等一会儿了,等到里面的活动结束,才能进行下一项。 利思点点头,她都理解:“没关系的,而且我今天也迟到了。” 艾春迎见利思没有为难自己,松了口气,语调轻松了些许:“今天天气确实蛮差的,路很难走,今天好几个同事说路上差点滑倒,要不先去活动室休息会儿吧。” 利思摇摇手,“没事儿,刚才的活动还挺有意思的,我去听会儿。” 祁峙他们的活动推进比利思想象的还要快一点,没多久祁峙的部分就结束了,更多的是在福利院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萧一鸣和孩子们的互动。 大多数时候祁峙没有加入,没有人打扰他,没有人注意他,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和周围的热闹欢呼格格不入,利思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坐在他身边,刻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线,用和她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声音说:“咳咳,祁峙同学,猜猜我是谁?” 祁峙朝着声音的方向偏头,毫不犹豫的回答:“利思。” 祁峙的声音十分笃定,没有任何疑虑。 利思颇为意外,祁峙并不知道她今天会来福利院,利思声音里染了一层兴奋:“你猜到是我?!” 祁峙声音依旧淡淡的,“听出来了。” 其实不止是听出来的,利思在甫一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或许是利思身上的味道,或许是利思走来时的步伐,他笃定的知道在他身边的人是利思,只是祁峙不知道为什么利思也会在这里。 “我也是来参加活动,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的哦。”利思的声音十分有感染力,刚好这时候有小朋友看到了利思,跑到利思身边,小孩子的嗓音很甜,“利思姐姐,你好久没来啦。” 利思高兴的揉了揉夏夏的脑袋:“夏夏,还记得姐姐呀。” “当然记得。”夏夏眼神很尖,刚好看到利思手里的糖,盯着就挪不开眼了,眨着眼睛十分乖巧的说:“利思姐姐,你拿糖果了呀。” 利思见状笑了笑,看到手里的两大包林奶奶给的糖,笑着对夏夏说:“拿去跟大家分了吧,是祁峙哥哥给大家带的糖。” 小夏夏不知道为什么祁峙哥哥的糖会在利思姐姐手里,但是夏夏开开心心的冲着伙伴们喊:“吃糖啦,利思姐姐和祁峙哥哥给的糖。” 孩子们听到有糖吃,一拥而上的围着夏夏,祁峙悄声问利思,声音里充满不解:“我的糖?” “出门碰到林奶奶塞给我的。”利思把林奶奶跟她说的话简单重复了一次给祁峙,得意道:“我没说错,是你的糖吧?” 祁峙笑着轻摇了摇头,“外婆给你了,就是你的糖。” 利思也不和他因为两包糖客气,故意说:“你就在我身边呢,说是我自己的多不好啊。” 祁峙也难得的勾了勾唇角,他很少遇到像利思这样说话有趣的人,不论男女。 很快是利思的互动活动,利思在运动前问祁峙:“你一会儿着急走吗?” 祁峙摇摇头。 利思的声音里充满着笑意:“那你等我结束,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感谢你的两包糖?” 即使祁峙看不到,但他能想象出利思说话时笑的一定很灿烂,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忽然有些痒痒的。 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人生第一次感受这样转瞬即逝的奇妙,他维持往日的镇定,说了一个:“好。” 利思得到肯定的回复过后,很快去和小朋友们打球,她记得教练的嘱托,不让她用左手打球。 其实利思自己也知道,和小朋友们打球用右手就已经绰绰有余。 利思和队友们过去几次和小朋友们玩得非常愉快,哄的小朋友们都已经有胜负欲了,纷纷要跟利思打球,都想努力打过她,一时间氛围大好,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很喜欢利思他们团队来做活动的时候。 第10章 这次的小游戏是乒乓球投杯子,纸杯被摆放成大大的三角形,最前面一排是一个、第二排是两个……依此类推,足足摆了十排。 杯子里放着不同的小零食。 利思右手持拍,充满笑意的问孩子们:“想让姐姐能打中哪一个?” “要打巧克力的!” “要柚子糖的!” “要草莓饼干的!” “……”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利思耐心的说,“好,听大家的,我们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好——” 这些对利思来说都是小意思,用右手就能毫不费力的精准命中。 再打了五个球之后,利思说,“现在该换谁来打了?”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举手。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们悄悄记录下这有爱的一瞬间。 之后又陪着孩子们玩了几个乒乓球小游戏,直到活动结束,孩子们还都依依不舍。 “利思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下次我打球就能赢过你了!” “你不要不相信,我也会玩球的!” “……” 利思笑着说:“还会有机会的,即使姐姐不来你们也要每天运动喔。” “当然!” 利思伸出手:“那咱们拉勾勾!” “好耶!” 萧一鸣注意到祁峙和利思早在一旁说话,他深知他的这位“师兄”,可是很和不认识的人聊成一片的,离开福利院时,萧一鸣走到利思和祁峙身边,看清利思的脸后他有些意外,冲利思拘谨的笑了笑,问她:“我叫萧一鸣,你们认识?” 利思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说了她和祁峙住在上下楼。 萧一鸣挑了挑眉毛,调侃道:“那你们那栋楼真是文体两开花啊。” 祁峙和利思一起无奈的笑了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原本萧一鸣打算送祁峙回家的,一听他们要去吃饭,连忙问祁峙:“咳咳,师兄,你说外面路那么不好走……我能陪你一起去吗?” 只有有求于祁峙的时候,萧一鸣才会这样称呼祁峙。 祁峙:“请客的不是我。” 言外之意就是,问利思。 利思笑着同意了,“人多热闹。” 利思本来想去吃火锅的,但后来觉得吃烧烤可能更合适些,三个人到了一家海鲜烧烤店,利思问他们想吃什么。 祁峙说:“我没有忌口。” 萧一鸣拿着水杯的手忽然顿住,瞪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祁峙,这是那位和他们吃饭忌口一二三四、甚至连餐具都要用热水烫两次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祁峙并未察觉到萧一鸣的目光,而利思又一直低着头看菜单,萧一鸣默默的拿着水杯继续喝水,“我也是,我什么都吃。” “这么看来好像我才是那个忌口最多的?”利思很随意的开口,她在外的饮食确实有很多限制。 利思一项一项的念着菜单上的名字,每念一项就要问祁峙,“你吃吗?” 祁峙基本都会点点头,这样反复五六次之后,祁峙直接说:“你看着点,不用每次都问我。” 利思闻言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祁峙,他坐在她的对面,微微垂眸,睫毛覆下浅灰的阴影。 他的双手轻搭在桌上,从利思的这个角度看,他的皮肤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天生属于钢琴的手。 萧一鸣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在利思点完餐后,神情有些激动,像是犹豫了很久似的,才开口:“利思,我看过你的比赛,太精彩了。” 利思眨了眨眼睛,有点意外。 她没想到萧一鸣会看过她的比赛,而且见萧一鸣的样子,是真的看过,而不是为了和她拉进距离故意说的客套话。 “江城锦标赛半决赛和决赛我们都在现场。”萧一鸣喜欢看乒乓球比赛,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和运动员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没想到今天还能和你一起吃饭。” 世界锦标赛江城站时利思决赛不敌对手,获得亚军,但对当时的利思来说也是一次进步,那是她第一次在较大赛事上站上领奖台。 “……我们?”利思敏锐捕捉到萧一鸣话里的用词,她疑惑萧一鸣说的“我们”会是谁。 该不会是…… 利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祁峙身上。 “我和祁峙啊。”萧一鸣脱口而出。 这下换成利思震惊了。 祁峙从来没说过,原来他还看过她的现场比赛。 “当时刚好我们在江城演出,祁峙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和我一起去看了。”萧一鸣拍了拍祁峙的肩膀,“对吧?” 祁峙点点头,颇为无奈:“是啊,你解说的水平堪比职业主持。” 萧一鸣摸了摸脑袋:“嘿嘿。” 利思看着祁峙:“你……真的在现场看了我的一场比赛?” 祁峙摇摇头。 利思松了一口气,她就说怎么会嘛!一定是萧一鸣开玩笑的。 谁知道祁峙紧接着说:“不是一场,是两场,半决赛和决赛。” 利思没想到居然她和祁峙还会有这样的渊源,祁峙分明看过她的比赛,但在林奶奶家里时,祁峙什么也没说过,如果不是遇见了萧一鸣,利思根本不会知道,原来在江城锦标赛时,她和祁峙就已经早早“见过”。 虽然是单方面的。 利思说不上来心里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涌过,她只是猛然想到了这次比赛的四强都是她的队友,那也就是说,赛后颁奖时,祁峙同她一起听到了奏响的国歌。 虽然这次比赛是亚军,但对利思来说,也是一份对她对肯定。 原来她的荣耀、她的光辉,祁峙曾在场见证过、亲临过。 利思默默注视着祁峙,心中涌出一股奇妙的感受,像是柠檬气泡水在她的心底打翻,酸酸的,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甜蜜。 他们来的这家烧烤店,上菜速度很快,肉是七八分熟,需要在烧烤的木炭炉上再自己手动加热一下。 祁峙来过这里,他也动手烤着五花肉串。 利思惊觉自己见到这一幕居然不觉得惊讶,祁峙在她心里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形象。 在炭火的燃烧下,烤五花的香气逐渐弥漫,香气和热气蒸腾,利思的鼻尖有点冒汗。 反观祁峙,安静的坐在那里,手上的动作不慌不忙,神情自然,和萧一鸣说话时头微偏,碎发垂落,下颌流畅,棱角分明,少年意气风发。 利思似乎被烧烤炉熏的更热了些。 直到“滋啦”一声,是她手里的五花肉串油汁滴了太多到炭火里,发出的声响提醒了她,她倏然偏开视线,明明手里的烤串签一点也不烫手,但她的心脏像是被火烫过一般,砰砰作响。 利思装模作样的咬了一口五花肉卷小饼,心中暗想,还好刚才发生了什么祁峙看不到。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互相聊着天,有萧一鸣在,这顿饭注定不会冷场。 萧一鸣很喜欢乒乓球,他问了利思好多问题,还问利思能不能见到他很喜欢的乒乓球员。 利思笑着说:“她球技可好了,是我的榜样!不过我现在没有进入国家一队,只见过一次。” 萧一鸣认真的鼓励利思:“你打球也很厉害,未来指日可待!” 说完,萧一鸣举起果汁杯:“让我们提前庆祝一下未来乒乓球坛升起的一颗闪耀新星!” 利思被萧一鸣极度夸张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观祁峙,唇角微微勾起不易被察觉到弧度,“加油。” 萧一鸣也笑着说:“没错,我们都要加油!明天会更好的!” 三个人齐齐举杯,利思和萧一鸣主动冲着祁峙的杯子碰了一下。 三个玻璃杯发出碰撞在一起,“叮咚”一声落在他们的耳中。 五花肉的香气,果汁咕嘟咕嘟的气泡声,都不敌三个正当时的少年少女们肆意的最灿烂笑声。 吃完饭,等到利思准备去买单的时候,才发现祁峙竟然已经提前付过了! “说好的我请你们。”利思眼眸弯了弯,也没和祁峙客气:“下次一定要我来啊。” 原本萧一鸣想送祁峙回家的,但他忽然想起来了,利思和祁峙住在上下楼,还有比他们更顺路的吗? 从烧烤店出来几百米的位置就是公交车站,利思和祁峙并肩走着。 这条路上没有积雪和冻冰,祁峙并不需要利思搀扶着他,一阵冷风吹过,利思拽了拽脑袋上的帽子,她闷闷的问祁峙:“你冷吗?” 祁峙摇摇头,“不如我们打车回家吧。” 利思刚想说好,可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祁峙,你坐过双层巴士吗?” 他们回家要乘坐的公交车是双层巴士,烟城的双层巴士是近两年才有的,不是早早就有。 所以利思也并未确定祁峙是否乘坐过。 第11章 祁峙:“坐过。” 随后他顿了顿,似乎明白利思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补充道:“在一楼。” 利思冲着他笑:“那我们今天去坐在顶层吧!” 天气不好,选择公交出行的人都比平时多一些。 公交车驶来后,利思和祁峙上车,上车后还没有走到楼梯处,公交车就已经缓缓向前。 公交车行驶平稳,即使在运行途中上楼梯也可以。 但利思还是小心的跟在祁峙的身后,生怕祁峙出现什么问题。 从一楼到二楼的台阶并不多,十五个左右,每向上走一步,利思的心就揪起又悬下。 分明本意只是想要带祁峙体验一下新的感受,但是在他上台阶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有说不清的滋味。 十五个台阶一层层迈着,终于上到了二层。 直到站上二层,才发现二层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居然没有人哎,还以为一层坐满了二层人也会很多呢。”利思看了一下祁峙,公交车二层的层高没有一层高,祁峙需要微微低着头才不会撞到头顶。 利思跟祁峙说,“祁峙,咱们今天运气太好了,坐到第一排吧!” 利思喜欢坐在二层的最前排,没有遮挡物,堪比司机视野,正前方只有一整面巨大的玻璃。 坐下后,利思又想到祁峙方才低着头差点儿撞到的模样,有点想笑,她问他:“祁峙,你多高啊。” “188。”祁峙好像明白利思为什么问他,“96路的二层我第一次上来。” 96路公交车就是他们乘坐的这一辆。 “我当然知道你是第一次上来啦。”利思扬了扬头,似乎在和祁峙比身高:“一米八八,难怪你差点撞头。” 利思的身高在165和166来回徘徊,不算矮了,她侧头看了一下和坐着自己差不多高的但是站起来比她高不少的祁峙,又悄悄地将视线挪向窗外。 回程的这一趟大概要坐半个多小时,这一路利思和祁峙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说话。 下车后,利思问祁峙:“林奶奶的小卖部开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呢,能带我去吗?” “你不冷了?”祁峙没有忘记利思在寒风里说话都闷闷的声音,“你回家换件衣服我们再去。” 利思也没想到祁峙还记得,她的四肢仿佛有温水灌漫:“不用啦,我已经不冷了!” 祁峙带着利思去了林奶奶的小卖部,利思到了才发现规模比她想的大好多,像个应有尽有的小型超市。 因为利思还在里面见到了乒乓球和羽毛球,这可是一般的小卖部不会出售的。 祁峙听到利思的感叹,解释道:“小区里有乒乓球和羽毛球场地。” 利思点点头,“林奶奶好有经商头脑啊,太厉害啦!” 分明是在夸林奶奶,祁峙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林奶奶现在不在店里,利思买了两个棒棒糖,香草可乐味道的,她把现金压在收银台,随后她把其中一个放在祁峙手里,“给你。” 祁峙:“糖?” 利思撕开棒棒糖的棕色包装纸,“今天没吃到的糖,给你。” 作者有话说: 就是要纯爱(^3^)-☆ 第9章 灵魂沸沸扬扬 从香草可乐味的棒棒糖开始,利思和祁峙的关系在无人言说之中亲近了许多。 利思在家的这几天,去了林奶奶家不止一次,除了祁峙去他的老师那里练琴不在家外,利思和祁峙每次都能聊很多句。 不是刻意的没话找话,而是真的在聊天,就连林奶奶都觉得不可思议,趁着祁峙不在家的时候跟利思说:“以后多来找祁峙玩啊,你们这几天说的话比我和他一个月说的都多。” 利思知道林奶奶说的夸张了,她难得腼腆的低着头,“我的手好了,明天就要回队里训练了,等我再回家的时候肯定会来找您的,才不找祁峙呢。” 利思回队之前,祁峙也要去外省参加比赛,已经被不少媒体被誉为“天才钢琴家”的他,仍然高度重视的准备着,以极高的投入练习要演奏的曲目,不会轻视每一位对手。 原本利思并不知道媒体如何评价祁峙,还是她上网搜了祁峙的名字才知道,祁峙能搜出来的新闻不比她少。 祁峙的眼睛没有成为他艺术之路的阻碍,反而在那些记者的报道下,祁峙的部分身体的缺陷造就了他更高的艺术成就。 利思找了许多祁峙的新闻和演出视频,她安静的在房间里看着。 当天傍晚,金色的夕阳落进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将布料分割成明暗两部分,利思看着手机发呆,她告诉祁峙她就要回队训练,可是祁峙迟迟没有回复。 就在利思准备倒杯水喝的时候,门铃响了。 利思冲到房门口,拉开大门,是祁峙。 祁峙站在她的对面。 “外婆让我拿点水果给你……给叔叔阿姨送来。”祁峙站在门口,眉眼清隽。 利思看到是祁峙后眼睛都亮了,刚才的烦恼瞬间被抛之脑后:“快进来,林奶奶太客气了。” 利思又问:“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祁峙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琴房里,没碰手机,刚回家外婆就让我送水果。” 利思了然,直接告诉祁峙她明天就要走了。 祁峙的下颌清晰,眼神晦暗不明,“我明天也要去外省准备比赛。” 利思还想说些什么,祁峙这时候问她:“你的手伤痊愈了?” 祁峙知道她是因为手腕受伤才回家休息的。 祁峙突如其来的关心一下子把利思原本想说的话冲散了,利思晃了晃左手手腕,回答他:“现在已经不疼啦,我觉得已经恢复好了,回去继续训练备战,争取像你说的继续拿下‘一成不变’的冠军。” 利思和祁峙都想到了不久前在祁峙家里的关于“一成不变”的“辩论”,即使他们观点不一,但现在都很默契的笑了。 赤金色的夕阳大面积的落进室内,落在祁峙的周身,将他缓缓环绕,每一根发丝都缠绕着碎金色的夕阳,此刻的祁峙在利思的眼里笑的很温暖。 利思归队后的训练比之前还要刻苦,她要把因伤休息的这几天都补回来,她要比她的队友们更加努力、更加勤奋。 即使训练辛苦,她也没有和祁峙失去联系,两个人在微信上有来有往的聊着天,祁峙回消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也或许是因为利思训练后也没有办法频繁的玩手机,两个在各自领域忙的像上了发条一样的人,他们的休息的时间居然出奇的一致。 利思聊天喜欢用表情包,和祁峙聊天的时候,也会很自然的发几个表情包。 当她发的表情包出现在屏幕上,她忽然想到了上一次在林奶奶家祁峙“播放”她打球时候表情包的时候。 因为祁峙,利思后来查阅资料,知道手机会有专门为残障人士准备的功能,譬如“无障碍模式”,能够朗读屏幕的内容,也可以朗读图片,可以将图片的内容描绘出来。 这是利思之前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以前的她从来不会想,假如眼睛看不到了,是如何玩手机的呢,是如何触摸这个世界的呢? 直到祁峙的出现,让她对这模糊的一切有了实感。 利思的事业将由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比赛串联,一个比赛落下帷幕,下一个比赛又将很快到来,所以她的压力并不小。 每周固定的休息时间,她总能找到一些属于她自己的解压活动—— 比如收集花瓣、练习左右手一起写字、给国产电影配外文等等一些在旁人不理解的活动,她自己乐得其中。 但现在她又多了一个—— 听钢琴曲。 音乐播放软件里单曲循环的歌变成了不同的钢琴曲,并非全都是一位钢琴家演奏,但利思在听到钢琴曲的时候,很难不想到同一个人。 和祁峙认识的时间不算久,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但也许就是这样,人和人之间的亲疏关系不能用认识的时间长短和见面的次数多少衡量。 她和祁峙,利思总觉得仿佛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他们之间,虽然不是任何时刻观点都相同,但正因为有这样的碰撞交流,利思觉得她和祁峙的关系更加亲近了,有种道不清的熟悉感。 利思因为训练有严格的饮食规定,摄入的糖分都是定量的,她很少吃糖,但她在宿舍床边的床头柜上,从手腕痊愈回队后就一直放着一个棒棒糖,棕色的包装袋,香草可乐味的—— 是利思在祁峙送来的那一大袋水果里发现的棒棒糖。 天知道利思在一大袋水果里发现棕色包装的香草可乐味棒棒糖时有多惊喜,她明明没有吃掉那颗棒棒糖,可甜滋滋的感受开始蔓延。 不止唇舌,而是以心脏为起点,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回队后也一直没有舍得吃掉,但一直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第12章 利思训练结束后回到宿舍,舍友问她:“休息日去哪玩?不会又要自己窝在宿超浮夸英语配台词吧。” 利思摇摇头,她还没想好去哪里,“这次我可能回家吧,我爸妈刚好也休息。” 可她眼神一瞥,落在了那个香草可乐棒棒糖上,忽然知道了自己这周可以去哪里。 利思是一个执行力特别强的人,她立刻给祁峙发消息,大部分时间她给祁峙发语音消息多,但因为舍友还没走,她打字问祁峙:【明天有时间吗?】 祁峙的嗓音有一种别样的沙哑,透过话筒传出,听的人心里痒痒的:“有。” 利思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摸了摸耳畔的耳机。 红着脸颊,又听了一次祁峙发来的语音。 刚好利思的舍友也离开了,利思干脆给祁峙发语音:“听说云沉寺特别灵验,好多外省的人还特意来呢,明天一起去怎么样?” 祁峙的语音很快发来:“我无所求。” 祁峙没有对利思说谎,他不信神佛。 是真的不信,也真的无所求。 自从祁峙车祸之后药石无医,林奶奶寻了很多偏方,走了很多路,求了很多神,拜了很多佛,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她不求长命比天,不求一朝登天,不求权力功名,不求富贵满盈,惟求她的外孙祁峙可以恢复光明。 可就这一件事,也没有任何神佛给予回应。 祁峙的世界仍旧一片黑暗。 祁峙虽然看不见,可他不聋,能听到每次林奶奶收拾行李出门的声音,也能听到林奶奶回家后失落的悄声抹眼泪擤鼻子的声音。 他眼睛看不到了,耳朵只会比平时更加灵敏,虽然林奶奶有意避开他,可是这一切还是逃不过他的耳朵。 信神佛有什么用呢?丁点儿瞧不见的心理慰藉罢了。 祁峙在房间里听着林奶奶的叹气声,默默的想。 可是祁峙的想法,利思并不理解,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无所求的人。 怎么会有人无所求呢? 她希望她能一场比一场打得好;方师兄希望自己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拿下冠军;李师姐希望下一次比赛还碰到上次的那位对手,然后赢下对方;她们的总教练希望她们所有人都能争气,尽力拼好每一个球;徐敏澜和利万成希望利思能够平安快乐,健健康康。 利思不信会有人没有一丝一毫渴求的欲望。 她好奇的问祁峙:“你不想站上更高的舞台吗,不想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听到你的琴声吗?” “那不应该求佛,应该求己,莫向外求。” 祁峙的话让利思哑口,她继续迂回的劝着祁峙:“你看云沉寺就在烟城,离咱们多近啊,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咱们都在寺庙旁边了,当然得去一次看看。” “来都来了”这句话真是万能劝人语录,不论遇到什么情境,一句“来都来了”仿佛能化解所有难题。 或许是利思的话劝动了祁峙,祁峙的声音里有点被逗笑的无奈:“那咱们明天几点?” *** 利思提前看了天气预报,还好今天是晴天,他们打车去的云沉寺,一路上利思都在给祁峙安利云沉寺,还说了很多注意事项。 利思神神秘秘的对祁峙说:“听说只求一个心愿会特别灵。” 祁峙默默的点了点头,问利思:“那你想好求什么了?” “嗯!”利思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当然想好啦,而且我还要请香囊和手串,给我舍友也带一个。” 很快到了云沉寺,寺庙里云蒸霞蔚,沁人的檀香袅袅袭来,整个人在这里会莫名的有一种比平时更踏实的心安,利思注意到寺庙里来上香的人很多,比她想象的人还多。 利思进云沉寺后十分虔诚,悄悄的对祁峙说:“今天人真的很多,这里很灵验的,你再考虑考虑。” 祁峙笑了一下,“我说过的,我不信神……”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利思打断,“嘘!不可在此地妄言!” 祁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向里走去。 利思走了几步,她怀着敬畏,同祁峙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压低了,“你想好求什么了吗?” “没有。”祁峙微微无奈又一次重申道,“我跟你说过的,我无所求。” 利思不理解祁峙,都到云沉寺了还仍然无所求,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你不求干脆替我求,别浪费。” 其实她完全是玩笑的语气,可她没想到祁峙居然爽快的答应了:“好啊。” 利思更无奈了,她仍然觉得祁峙在开玩笑。 直到她和祁峙并肩站在圣象前,双手持妙香,虔诚认真。 她最近的这段时间总觉得左手手腕还是会隐隐作痛,有时候又觉得右手手腕也会痛,但是持续时间都很短,短到利思以为是她的幻觉,所以她没有很功利的心愿,她不想许下什么拿下冠军、蝉联冠军之类的宏大愿望,她只希望她的手腕能快点彻底恢复健康。 利思缓缓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在心底默念了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住址—— 不光是队里训练的宿舍住址,还有她现在家中的住址,她都一一说了,她甚至还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生怕神明找不到她,把她的愿望在其他人身上实现。 在说完这一切后,她才一字一句的默默讲出了自己的心愿,等她结束后,她发现祁峙站在她身边,仍然闭着眼睛,居然比她还慢一点。 这哪里像是无所求的样子?利思忍不住暗自想。 等到祁峙上完香后,利思悄悄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要说那么久?” 祁峙漫不经心的回答:“心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也对。”利思迅速转移话题,“咱们现在去法物流通处吧,我要去请香囊!” 祁峙今天本来就是陪利思出来的,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完全跟着利思在走。 云沉寺的香气仿佛有种魔力,令人格外安心,祁峙还在回想他刚才许下的心愿。 他从来没有骗利思,他方才真的、真的是给她求的愿,他并不信佛,或许此刻算不上万分虔诚,但这一刻神佛也无法否认他十分恭敬,祁峙双手持妙香,恭恭敬敬的许下—— 「希望利思,健康涨球,分分平安,秒秒幸福。」 灵魂沸沸扬扬,此刻并肩相站的少年和少女在许下心愿这一刻虔心的希望所有的所有,都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 祝愿大家都能够如愿以偿 第10章 文体不分家 烟城冬天不荒凉,天空蓝的很纯粹,像一块涂满了蓝色颜料的画布。 利思和祁峙去了法物流通处,这里的人比利思想的要多一些,她怕地方狭窄,人挤人的挤到祁峙,想了一下,伸出手,拽住了祁峙的黑色外套的袖口,同时开口:“祁峙,人多,慢点。” 祁峙握住盲杖的手微不可察的慢了半拍,他缓缓道:“好。” 祁峙任由利思拽着自己袖口处的衣角,任由利思将他带向任何地方。 即使祁峙用盲杖就足矣,但他仍然没有开口制止利思。 法物流通处面积很大,利思一点点的逛着。 不知为何,人流聚的快,散的也快,眨眼的功夫,刚才挤在利思和祁峙周围的人群,哄的一下散开,利思发觉到了,在人群消散的那一刹那,她握祁峙衣角的手也悄然松开。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唯有几个皱皱巴巴的褶皱留在了祁峙的袖口。 站在云沉寺的山脚下,祁峙接到了老师的电话,临时要他录一个视频宣传,祁峙的手机声音很大,也或许是他的老师刻意的提高了音量,利思就站在祁峙身边,很清楚的听到了祁峙手机音筒里传出的声音。 利思眨了眨眼睛,左右今天没什么事:“祁峙,我听见了,我陪你过去吧,反正回家也顺路。” 祁峙没有拒绝道:“老师那里的琴音色好,如果你不着急,可以去听一听。” 利思乐了,“我还以为你们艺术团不会随便让外人去参观呢!” 祁峙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又很顺畅的接上了利思的话:“不是,不是外人。” 只不过他的话淹没在了利思的兴奋里:“你是不是要录明天比赛的宣传视频啊,我以为你们会早录好了呢,那你弹什么曲子?你会弹流行歌吗?边弹边唱的那种,最近流行什么歌来着?我想想……” 隔行如隔山,利思对钢琴艺术无甚了解,一个又一个的好奇的问题扑面而来。 祁峙和利思已经坐上了出租车,他一一耐心解答,“应该是录给团里的宣传视频,比赛的个人宣传视频早已经提交了,这次比赛准备的是肖邦的冬风练习曲,你说的流行歌曲,我会弹,不过我不会唱。” 如果熟悉祁峙的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震惊,这是他们认识的祁峙能作出的回答吗? 第13章 祁峙真的没有被利思绑架吗? 还是说,祁峙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利思手里?所以才被她要挟,这么听她的话,在她面前乖巧的不像样? 毕竟如果换作旁人,一连串的问题祁峙可能只会回答一个“嗯”。 利思也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利思对祁峙的最初印象,就是冷。 但后来发现,祁峙深谙“糊弄学”回答法,冷淡加懒的回答的糊弄学双重buff让他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怎么会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乖乖的一个一个的按顺序作答呢? 不过利思很快释然,祁峙和她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说这么多话也属于正常现象嘛!好朋友之间,有什么冷淡不冷淡的。 好朋友之间,就是有说不完的话才对啊,不然怎么叫好朋友。 利思觉得自己虽然今年手腕受了伤,但也因此收获了祁峙这样的好朋友,谁说这不是一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利思不知道为什么祁峙不会唱歌,“怎么会不会唱?搞艺术的不都全能不分家吗?尤其是你弹钢琴,怎么不会唱歌呢?难道你五音不全?” “你说的是文体不分家。”祁峙的话比刚才少了不少。 “哈哈,那这么说来,我是体,你是文,我们才是……”利思习惯了在朋友身边说话不经过大脑,有话直说,想到哪说到哪,直到此刻,她把她和祁峙归为一个整体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合适。 明明只是一个单纯的、普通的、在稀疏平常不过的“不分家”的形容,可她的大脑里想到了什么呢—— 想到了不久前刚刚结束爱情长跑领证的师姐和她的爱人,来队里请客吃饭发喜糖的时候,师姐和师姐夫哽咽的在他们一众人面前说:“我们今年有家了。” 师姐向来严厉,她成绩极佳,拿过不止一次大赛的冠军和亚军,而且师姐有一点很神奇,她打球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不论赢球输球,都看不出来情绪的波动,情绪稳定的就像没有情绪一般,那是利思第一次见到师姐的情绪那么外露,在他们一众人面前潸然泪下。 利思怎么会想到这里?她不知道。 这样的未知无措让她有一瞬间的迷茫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极其不自然的、生硬的转移话题。 以此掩饰她内心那一瞬间的悄然心动。 利思的声音都有些许干涩:“……那个,那个你录视频不用回家换身衣服吗?” “是停在这个路口吧,老槐树下。”司机师傅车速减慢,打破了正在转移话题的利思,“去艺术团你们拐个弯就行了,我这车进不去。” “是。”祁峙率先开口。 艺术团门口的小巷旁有一棵高耸的槐树。 司机师傅继续说:“一共七块五。” 祁峙递了一张十元现金给司机师傅,被利思重新塞了回去,“我扫码付。” 祁峙拗不过利思,下车后,祁峙的老师已经让萧一鸣提前在门口等着祁峙了。 萧一鸣率先看见了利思,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他冲她招手:“利思!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祁峙听到萧一鸣的声音,低声说:“奉劝你比赛前还是放平心态,不要大声喊叫,制造噪音。” 萧一鸣拍了一下祁峙的肩膀:“喂!这么冷的天我吹冷风出来接你,你就这么对我?” 说完看了利思一眼,“利思,你看到了吧,祁峙这么对我,我好伤心啊,下次不带他去看你的比赛了。” 利思看着他们两个人斗嘴,笑着说:“当然记得啦,萧一鸣同学。” 说完利思又很“端水”的说:“祁峙同学,有机会的话下次还要看我的比赛哦。” 利思的声音腔调故意捏的十分官方,就像是在回答记者的采访,利思说完之后三个人都笑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走着,快到老师办公室门口时,利思主动提出,“祁峙,我在外面等你。” 祁峙摇摇头,“不用,一起进去吧。” 祁峙的恩师是著名的艺术家申孟然,申老师本人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常年浸润熏陶在艺术里特有的知性美。 利思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散发着这样魅力的长辈,毫不夸张的说,申老师就连她柔顺的头发丝儿都散发着艺术的魅力与气质。 “小祁,团里要你补拍一下宣传照和视频,摄像老师在艺术二教等你了。”申老师说完,才注意到利思,语气里含着笑意:“小祁,这是你朋友?” 祁峙点点头,“她想看看咱们团什么样。” 申孟然一眼就看出了祁峙的嘴硬,还没说话呢,利思就开口道:“老师好,我叫利思。” “小祁的朋友是吧,不用这么拘谨,你跟着小祁就行,还有一鸣,你们一起去。”申老师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随后道,“等结束之后让他带你转转。” 利思冲着申老师笑了笑,“怕给您添麻烦。” 申老师让利思不要担心太多,在得到了申老师的首肯后,祁峙带着利思去艺术二教,摄像赵老师已经在等候了。 赵老师帮祁峙简单整理了一下发型,一边整理一边说:“小祁啊,团里这么多人我最喜欢拍你了,太省心了,都能原图直出,连妆造都不用弄复杂。” 祁峙眨了眨眼睛,“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会监督你一点点让你返工修图呢。” 这是什么话? 哪有这么调侃自己的? 认识这么久,利思还是第一次听祁峙调侃自己。 赵老师听到祁峙的话后眼睛一转,“小祁啊,今天心情不错?那一会儿可要多拍几组照片,虽然你没法监督,不过你的朋友可是能替你监督看看照片有多帅的,对吧?” 祁峙愣了一下,轻咳一声,“赵老师,我们开始吧,您说怎么拍。” 这哪像平时恨不得两秒钟就结束拍摄的祁峙说出来的话? 赵老师默默的看着利思的方向,随后开始指导祁峙的拍摄。 利思听到了刚才赵老师的话,心想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祁峙就是不用修图,他长得就已经很权威很有说服力了。 祁峙今天的内搭是一件纯黑色的羊绒毛衣,黑色将他凸显的十分有气质,仿佛和音乐融为一体。 祁峙在赵老师的要求下坐在钢琴前,赵老师说:“你弹一下格里格协奏曲,我找角度抓拍。” 格里格协奏曲的曲谱祁峙早已熟稔于心,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翩翩起舞。 赵老师拍了几张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以了!咱们再拍点视频,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祁峙的指尖微微停顿,随后继续道,“您确定可以了?我今天可是有朋友替我监督呢。” 赵老师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 “那行,多拍几张帅气的照片,让你朋友好好欣赏欣赏。” 祁峙纠正道:“是‘监督’。” “行,你小子说的对,是监督。” 赵老师乐呵呵的调侃,与此同时,手中的快门按个不停。 萧一鸣趁着这间隙和利思科普:“一般这时候都弹一些耳熟能详或者炫技的曲子,但是炫技的还是少一些,复杂技巧不容易嘛,不小心就出错,还要被网上的部分‘键盘侠’隔空指点,但是大家熟悉的曲子发出去之后流量比较高,不过祁峙的视频嘛,弹什么都会很火,哪怕坐在钢琴前面什么也不弹也会火,至于理由嘛……你懂的。” 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利思一眼。 利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哦”了一下,目光落在祁峙身上。 冬日绚烂的阳光落在他的指尖,随之琴声传出。 是一首利思没有听过的曲子,最初的节奏特别快,利思估计一秒钟能变换弹奏十几二十个音符,祁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转,灵活美如画。 好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色。 “我去……”萧一鸣微叹,“这是奈特辉煌协奏曲,曲谱复杂,难度极高,对演奏者的要求非常大,节奏变换、感情投入,都有很高的要求,练习的人很多,但是很少有人能将完整版的演奏好。” “尤其是我们平时,都把这首曲子当作终极目标的,练好了才算炫技!祁峙弹得好,我们都知道,但是他从来不轻易给我们弹的,甚至出去巡演也不是每场都有,他今天,啧啧……” 利思安静的听,萧一鸣的话和祁峙指尖的钢琴曲混在一起,渐渐的脑海里只能听到祁峙弹琴的声音。 一般这样的宣传视频只需要拍摄钢琴曲大家最熟悉的片段即可,但此时此刻,摄像赵老师也没有舍得打断祁峙。 直到酣畅淋漓的一曲终,利思以及现场不知道何时被祁峙琴声吸引过来的同伴们一起鼓掌。 “现场版的奈特辉煌协奏曲!今天太幸运了!” “祁峙的琴技又进步了,他去比赛那不是降维打击吗!” “要是我弹奈特辉煌协奏曲能有祁峙的三分之一厉害就好了,我立刻开个小型演奏会,邀请你们都来参加。” 第14章 “难怪巡演的时候必须有祁峙,这也太精彩了!” “……” 赵老师也沉浸在祁峙的琴声里:“小祁!太完美了,你放心,视频我一定给你剪的谁看了都挪不开眼!” 祁峙受到这么多赞誉,可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赵老师,还需要再弹几首吗?” “不用,这一首素材就已经够了!全都是精华!” 祁峙得到赵老师的回答后,从琴凳上站起来。 利思忍不住的走到祁峙身边,大声说:“祁峙!太好听了!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的手指好灵活,琴键像你手中的大玩具一样,你弹它简直易如反掌!” 利思是发自内心的钦佩,她掌控的是一只小小的白球,可祁峙掌控的,是比小白球体积庞大无数倍的钢琴。 虽然利思知道她这样的比较毫无道理可言,但她就是觉得祁峙好厉害!是世界第一厉害的人! 琴室里的人群还没有全都散去,祁峙是一个对声音很敏感的人,低吵喧闹声可能在他耳中也会被无限放大。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听到利思的声音。 阳光尽情的落在他们的身上,音乐万岁,当下万岁,生活无限美好。 作者有话说: 奈特辉煌协奏曲为杜撰 第11章 快乐不唯一,答案也不唯一。 冬天并非只有萧瑟荒凉,至少在这一刻里,祁峙和利思都认为生活无比美妙。 所有的好事坏事,过后谈起来都很罗曼蒂克。 利思觉得这比她在赛场上打出11:0的比分还要令人心底荡漾,而祁峙觉得,此刻的风里,全然是巴赫的味道。 他们一知半解的、用属于自己独特的形容方式,感受着此刻无法用言语精确描述的美妙,并且深深沉浸其中。 在祁峙去比赛的后半段日子里,利思也出省去参加了一场乒乓球联赛,按照赛程安排,从小组赛到最后的决赛,时间周期比祁峙的比赛要久几天。 利思在手机上看着日历,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算着比赛时间,算明白时间后,她第一时间和祁峙在微信上说:“如果我进四强,那我们应该可以同一天回到烟城,如果我进半决赛,那我比你晚两天,如果我进决赛,那……” 利思的语音后半句没说出口,可是手指不受控制的将语音发送了出去。 在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又生出悔意。 她犹豫两秒钟,慌张的想撤回。 她在这一瞬间忽然不想让祁峙察觉她心底的那一丝丝微妙的想法。 然而,平时这个时间在练琴的祁峙,今天却忽然秒回了消息—— “如果你进决赛,那你回烟城的那天,刚好是大寒对吗。” “你的生日。” 两条语音没有停顿的出现在利思的手机屏幕上。 祁峙的语音隔着屏幕依然温润清澈,即使有冷意,可利思在同祁峙的熟稔之间早已察觉不到他声音的冷调。 她只感慨,原来声音可以具有这么强的穿透力。 这一瞬,利思觉得声音的力量可以穿透她赛场上最强的防线,让她溃不成军。 祁峙的声音回荡在利思的心间,利思没想到祁峙还记得她的生日。 他都记得。 利思无比庆幸此刻隔着屏幕,祁峙无法感受到她心脏加速而产生的加重的呼吸声。 作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这样的表现并不专业。 然而利思无法控制自己,她的心脏在胸腔里上下左右乱跳个不停。 她恨不得去跑个一万米来缓解此刻的慌乱。 利思的嗓音倏然有些梗住,好像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她此刻的无措与血液加速流动。 但很快的,祁峙的语音又发送了过来,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那要好好加油,闯进决赛。” 利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语速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加快:“我会努力的,你也是,比赛加油。” 她迅速的将语音发送,紧接着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埋在枕头里,手指拽着枕头,在枕头里“啊呀啊呀”的小声呼喊。 喊了几下利思仍然觉得不好意思,在宽阔的床上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随后她躺在床上,双手双脚呈现“大”字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仍然在回味祁峙的语音—— 只是提过一次生日而已,而且当时他们压根不熟悉,完全是碍于长辈的面子才有了那么一点“社交”,但祁峙居然全都记得! 祁峙怎么会记得呢? 是因为她的生日比较特殊,还是因为“她”比较特殊? 利思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又把脸蒙进被子里。 利思又不可避免的忍不住想了想接下来的比赛,一定要努力进入决赛,不能让支持她的人失望—— 不能让祁峙失望。 祁峙可是去过现场看她打球呢。 怎么能让到现场支持过她的“球迷”失望呢? 比赛安排的住宿是双人间,利思的队友高梓珑刷卡进来,看到利思面无表情的用一个很夸张的姿势躺在床上,忍不住问:“你比赛抽的签也不臭啊,对手你能打得过,怎么还这么惆怅啊,又不是明天就要回家了。” 利思长叹一口气:“珑珑,你不懂,我觉得我可能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多情善感是正常的吧……” 高梓珑听完利思的话哈哈大笑,“就你?你每天除了爱你的小白球还能有谁?队里的男生你不是都看不上吗?还天天说他们幼稚……” 利思忽然直勾勾的鲤鱼打挺的坐了起来,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似乎……只比小白球差一丢丢。” 利思的生活被小白球占据了绝大多数,她这样眼里只有小白球的人,能说出“只比小白球差一丢丢的男人”,该有多优秀? 高梓珑顿了两秒钟,听懂了利思的言外之意,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摸了摸利思的额头:“天呐,比赛前你可千万别发烧!发烧很影响现场发挥的。” 利思轻轻摆了一下高梓珑的手,“珑珑!我当然没有发烧啦!” “看来我们利思真是长大了。”高梓珑很欣慰的摸了摸利思的脑袋,“女孩子十几岁的悲欢喜乐,你似乎离的近了一点。” 利思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高梓珑:“珑珑,你会天天想见到单本源吗?” 单本源是男队的运动员,高梓珑和他两个人在一起快两年了。 高梓珑摆了摆手:“最开始肯定会啊,至于现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天天训练见、下训见,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有二十五小时能见到,简直无聊透顶了!一点距离都没有,距离才产生美呢!” 利思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高梓珑说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无聊!天天见,多好啊!” 她觉得如果可以和祁峙天天见,那么多美好啊。 她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一点也不会觉得距离产生美。 利思说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拿过手机,打开了一个她关注的公众号,是一个钢琴方面的专业公众号。 在认识祁峙之后,利思关注了本地的音乐艺术团,还有一系列的音乐钢琴方面的公众号,不管是科普类的还是兴趣类的,利思都有关注。 这次她打开的公众号,里面会发祁峙这次比赛的视频和图片,还有文字解说,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祁峙的消息在这些选手里算是比重大的,但仍然会有很多其他利思不想看到的无关的选手,利思迅速的滑动过去,她只想看到祁峙。 她想天天见到祁峙。 如果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她愿意二十五个小时都能见到祁峙。 在她们队内,聊八卦是一种解压方法,高梓珑现在也没有休息的打算了,干脆跑到利思的床上,兴奋的对利思说:“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不要太主动,你要让对方主动出击。” 利思没把握的说:“可是感觉他的性格淡淡的,做什么都淡淡的,而且和我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只饮露水就够了,怎么会……主动……” 高梓珑倾情传授着她的经验:“咳咳,不要太美化任何人啦,这时候就要你给他一些暗示,虽然是你主动暗示,但是最后要让他主动开口,比如找他聊聊天啦,比如不经意的发张照片在朋友圈里仅他可见啦,比如……” 利思听到发照片,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因为她想到了如果她发照片,由手机带的系统解释出来的照片,在祁峙的耳中听到的大概率是这样的—— “照片,日期:12月30日18点32分8秒,有主体,可提取,一个正在打乒乓球的女人。” 这就是祁峙能“看”到的、她发的照片。 无名的心酸涌入四肢百骸,就连鼻子都堵堵的喘不动气。 系统冰冷的解读无法告诉祁峙她真正想通过照片表达的是什么,系统无法让祁峙得知这张照片是她精心找的角度、是她精心想的文案、是她还用不熟练的修图技术修了一下、尤其不知道的是—— 第15章 是她只发给他一个人看的。 但利思又很感谢现在的手机智能系统,智能到能够让祁峙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祁峙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一定能通过系统的解读,想象到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吧! 复杂错乱的想法接二连三,让利思的心里堵堵的。 但是她很快释然,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她分明可以不只发一张照片,就算发视频给祁峙又能如何呢? 很多事情的答案都不唯一,但许多无与伦比的精彩过程都能让利思感到满足。 就好比在赛场上的她,3:0赢了对手她会很开心,3:2让二追三赢了对手她仍然很开心,你一局我一局打得胶着最终赢了对手她依旧很开心,即使她输了,但她仍然能从这场比赛里总结到令她进步的经验,只要进步就足够开心…… 快乐不唯一,答案也不唯一。 利思总是很快能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她的行动力极强,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不犹豫,也很难妥协。 她心底刚才的那一点阴霾消散不见,利思兴冲冲的对高梓珑说:“珑珑,咱们去训练场吧!” 第12章 生日礼物 在训练场的高梓珑,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利思:“喂,不是吧姐妹,加训来的这么突然?都不休息一下?” “比赛在即,多练一下手感,是好事。”利思义正言辞,丝毫看不出自己私心的说着:“而且你不是说你有时候总是没手感吗,正好趁着比赛前练一下,一举拿下冠军!” “啧啧,思思啊,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狡辩’的。”高梓珑笑哈哈的拍着利思的后背,挑了挑眉毛:“分明是你想来练,还说成是我想……” 利思笑着眯了眯眼睛,看了一下训练场墙壁高处悬挂的表,连忙打断高梓珑的话:“哎呀,时间紧任务重,咱们抓紧开始吧!” 在训练之前,利思把手机放在一个适合录视频的位置,就开始和高梓珑对练。 刚开始还记得在录像,但对练开始后,她很快投入其中,沉浸在认真训练里,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还在录着视频。 直到练习结束,她才恍然大悟,手机录像还开着呢! 利思连忙去看自己的手机,手机电量消耗了大半,视频的长度也赶上了一集长电视剧,她连忙来来回回拖动进度条,从这长长的视频之中截选了一个□□秒左右的视频发给祁峙。 视频几秒钟而已,一闪而过,时间没有很长。 利思觉得这个长度刚好,祁峙应该会播放完吧? 如果她选一个几分钟的视频,她都不确定对方是否有耐心全部一点点播放完。 点开她选择的视频,没有她和高梓珑说话的声音。 外加手机放置距离球台有一段距离的缘故,几乎也听不到利思因为高强度训练带来的呼吸声,视频里只能听到乒乓球撞击在乒乓球拍上来回嗒嗒嗒的有节奏的碰击声。 一下一下,充满力量。 在祁峙没有回复的几分钟里,利思将这个视频来来回回的听了好几次。 发出视频之后,她什么都没说,安静的等待着祁峙的回复。 不一会儿,比利思想的要快很多,祁峙也同样的发来一个视频,从缩略图上来看,依稀能看出是他在演奏的视频。 利思迅速的点开视频,果然是他演奏的视频。 视频里的祁峙并没有在正中间,角度也有点歪斜,祁峙差一点就要出框,但利思还是来来回回的反复看了好几次。 她忍不住的想,祁峙弹琴的样子怎么能这么迷人呢? 即使祁峙弹的这首曲子她没听过,但她仍然沉醉在祁峙创造的音乐世界里。 利思想说的话很多,可千言万语在屏幕上汇成一句:【比赛加油】。 很快,祁峙回复了,祁峙的回复同她一样:【比赛加油】。 两个背景框分别是绿色和白色的“比赛加油”在屏幕上整齐排列,利思紧紧的注视着,似乎又有了继续训练的动力,这一天,她加训到很晚。 高梓珑交给利思的很多看似主动的方法,利思好像都没有学会,她依然我行我素做她自己—— 勇敢,一往无前。 想到什么就同祁峙说什么,没有隐瞒。 祁峙在她眼里是足够赤诚的少年,而她亦希望祁峙这样看她。 他们之间,不需要你来我往的对拉,他们之间,赤诚更胜过无数珍宝。 有比赛的日子过的十分充实,祁峙的比赛进入尾声,他是毫无悬念的金奖,而这边利思的比赛也很顺利,一路过关斩将,她顺利进入决赛。 半决赛结束后,她告诉祁峙这个好消息。 祁峙也笑着恭喜她。 没错,利思已经能从祁峙的语音里听出笑意了。 决赛这天,利思满怀信心走向战场,她知道对手强悍,但她也不弱。 只不过决赛的对手还是太厉害,利思绞尽脑汁拼尽全力和她苦战许久,两人你来我往,你一局我一局打得难舍难分,但最终,利思还是不敌对手,在决胜局输给了对方。 只差一点儿就能摸到这次比赛的冠军了,有点可惜。 不过这样利思仍然觉得自己有收获,虽然她这次没有夺冠,但她下一次一定会努力的拼出她想要的冠军。 她不气馁,而是迅速的找到拼搏的动力。 比赛结束后,她兴奋的和爸爸妈妈、还有祁峙分享了这个不算太差的好消息。 “家人们,我已经在机场啦,两小时后就能落地烟城。”利思的语气里充满兴奋,放下手机,她小心的揉了揉自己的左手手腕。 比赛的时候只想着“我要赢”,手腕太过太用力,左手手腕好像又不小心拉扯到了,又或者说,是她之前断断续续的伤就一直没有痊愈,一直不能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运动。 伤病似乎已经成为了运动员荣耀的一部分,他们习惯了伤痛的伴随。利思用右手揉了揉左手的手腕,片刻后,手腕好了很多,她继续看手机,等待飞机起飞。 飞机起飞前,利思收到了祁峙的语音消息,“恭喜比赛顺利结束,生日快乐。” 祁峙的话不多,即使和他算是朋友,他也很难滔滔不绝的说长篇大论,他的情绪一向内敛,但是利思发现,即便如此,认识久了后也不觉得他冷淡。 收到来自祁峙的生日祝福让她眼睛里都闪烁着星星似的光。 利思趁着飞机起飞的空档,和祁峙说:“谢谢哦,我快要起飞啦,回去请你吃蛋糕,不过话说回来,有我的礼物嘛。” 利思的话音刚落,飞机里的语音以及空姐就来提醒乘客关掉手机等电子产品。 利思没有等到祁峙的回复,只好关掉手机。 飞机飞入云霄,隔着舷窗,利思的目光落在朵朵白云之上,她在万米高空之上默默的在想,祁峙会回复她什么呢? 她不知道。 这样漫无边际的想法直至飞机顺利落地烟城,天空居然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雪。 大寒时节的雪,雪花漫天,冷风萧瑟,雪花簌簌的拍打着她的脸颊。 利思刚出机场没多久,头顶就被雪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 “宝贝女儿!这里!” 利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居然是徐敏澜和利万成一起来接她了。 利思意外的小跑过去,“怎么都没告诉我,差点错过!” “路上堵了一会儿,不然在接机口就能接到你的,不过还好,咱们还是碰到了!”利万成一只手扶着车门,另一只手捧着一束鲜花,“生日快乐,恭喜凯旋。” “嘿嘿,不过这次只是银牌,下一次我会继续努力的!”利思接过花,大声说,“下次也要凯旋归来!” “爸爸妈妈相信你!”徐敏澜和利万成对利思的要求是希望她健康快乐,乒乓球也只是因为利思喜欢,而非因为他们从事这个行业就一定要利思子承父业的进入这一行,父母的愿望并不伟大,也不是唯金牌论,他们对利思的要求就是希望她天天开心,健康平安。 成绩如浮云,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幸福健康的生活在一起更重要了。 在车上,徐敏澜心疼的问利思,“看你这一会儿揉了好几次手腕了,是赛后手腕伤又复发了吗?” “可能比赛太用力了,没关系的,我回家热敷一下就好了。”利思怕被妈妈继续担心,不再继续按摩手腕,而是换了个话题,“晚餐我想请祁峙和林奶奶一起来,可以吗?” “当然!”徐敏澜和利万成异口同声道,“当然可以!” 利思得到父母肯定的回答后悄悄高兴的低下头,又忽然想起起飞前还没有收到祁峙的回复,立刻又打开手机,想看一下祁峙给她回复了什么—— 会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吗? 在微信加载的这一会儿,利思又在想,其实也没有很想要祁峙准备的礼物啦,他不准备礼物也没什么的,反正已经收到祁峙的生日祝福了,不过要是祁峙能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的话她肯定是很惊讶的就是了,还没有收到过祁峙的礼物呢…… 第16章 这一个又一个的念头闪过利思的脑海,一一划过后,祁峙的语音消息加载了出来,不过利思这次没有外放,她担心徐敏澜和利万成听到,于是她长按祁峙发来的语音消息,选择了转文字。 几秒后,祁峙的语音转成了文字,出现在了利思的手机上—— 【有礼物,但礼物很简单,提前跟你说一下。】 利思看着这一行字,她一点都不介意礼物简单与否、贵重与否,她知道礼物是一份心意,而祁峙有这份心意。 这就足够了。 利思想把她所想告诉祁峙,爸爸妈妈都在车上,打字方便一些,但她不想让祁峙误会,让祁峙觉得为什么她之前都是发语音的,而这会儿发文字是不是其实她介意? 一丁点的误会她都不希望产生在她和祁峙之间,利思果断的发语音:“谢谢你的心意,还有,不用客气啦,哪里需要那么复杂的礼物呢?一会儿和林奶奶一起来我家里吃饭吧,我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家啦!” 利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每一句的结尾声音语调都是上扬的。 利思自己没察觉到,但不代表徐敏澜和利万成没有察觉到。 徐敏澜笑着故意问:“是和祁峙说话呢吗?” 利思点点头,微微轻咳了一下掩饰她自己的那点不自然,“我让他和林奶奶一起来咱们家吃饭。” 徐敏澜和利万成默契的看着前方,微笑着不说话。 到家后,利思连家门都没回,直接敲一楼祁峙家的门,热情的邀请祁峙和林奶奶去她家里。 多几个人的晚餐总是热闹的,利思也希望她的生日晚餐能热热闹闹的。 而且,对于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她想和祁峙一起度过。 她希望以后回忆起来—— 这一年,她的生日,她的记忆里有祁峙的存在。 任时光流转,都无法抹灭。 祁峙今天穿的很干净,而且似乎比他平时郑重了一点。 脱了外套,纯黑色的羊绒毛衣及其修身,胸口处他还佩戴了一枚精致大气的胸针。 这是利思第一次见祁峙佩戴胸针,本来就优雅的人显得气质更加高级。 祁峙到利思家后,拿出了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祁峙给利思的礼物,是一个乒乓球拍。 确实如祁峙所说,很简单的礼物。 祁峙并非专业的乒乓球运动员,对利思平时练习所用的球拍的底板和胶皮也并不了解,送的球拍也不是可以打比赛的专业球拍。 但是利思仍然很高兴,哪怕祁峙送她的球拍她用不惯、不会用到,但她一定会每天都带在身边! 利思用手拿着乒乓球,转着看了一圈,又隔着空气挥了两下拍,带起一阵风声。 利思又靠近祁峙一点,在祁峙身边挥动着球拍,确保祁峙能够听到球拍发出的凌厉风声,利思语气里是真诚的喜欢:“祁峙,谢谢你的礼物!” 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淡笑着说:“球拍上有一个二维码,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手机扫描一下。” 利思这才注意到,球拍上有一个不大的二维码,利思听到祁峙的话后,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只有无聊的时候可以扫吗?我现在就想知道能扫出来什么,可是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一点也不无聊。” 分明是利思的生日,收到礼物快乐高兴的是利思,收到来自喜欢的人的礼物的人也是利思。 可祁峙听到利思直球的话之后,耳尖悄悄变烫了一点,只不过他仍在维持他的高冷形象:“现在也可以。” 利思听到祁峙的话后,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扫描二维码。 扫描后弹出来一个音频,利思有些好奇的想,会是什么? 会是祁峙说的生日祝福么?还是一首生日快乐歌? 利思不知道,但利思很好奇。 她用手指轻点屏幕的暂停键,于是这段音频开始播放。 播放的声音犹如一缎华丽的丝绸,滴滴翠翠,扣人心弦。 是钢琴曲。 是祁峙弹的钢琴曲。 第13章 天才不过是当你成功之后别人附加给你的赞美而已 这是利思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生日礼物。 和祁峙所说的“简单”一点也不沾边!这个礼物用心且充满新意与心意,利思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乒乓球拍上的二维码,“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 “喜欢就好。”祁峙的声音犹如冬日的一杯热咖啡,“曲目不是唯一固定的,我可以对软件程序进行编辑,我后续会添加新的曲子。” 祁峙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手机里仍然在播放着祁峙所弹奏的、提前录好的钢琴曲,利思陶醉在音乐里,又被祁峙的话拉回现实—— “真的吗?我怎么会介意!这么棒的礼物!”利思被祁峙的话震惊到了,显然这个礼物比她想的还要好,“那是不是代表我在未知的某天仍然会收到惊喜?祁峙,你简直是个天才!这么奇妙的礼物你是怎么想到的?你放心,训练的时候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把乒乓球拍带在身边的。” 利思确实没想到祁峙会送给她一份这么有创意的礼物,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乒乓球拍上会有二维码并且可以扫出钢琴曲!还是祁峙亲手演奏的钢琴曲! 利思的话语间充满着兴奋,她用力咬字,重复着“一定一定”,说完,她又忍不住的用手挥了挥祁峙送给她的球拍。 “哎呦——” 利思倏然倒吸一口凉气。 祁峙在听到后第一时间立刻问:“怎么了?” 他的语气里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第一时间出自内心的关心紧张。 “我的左手一直没好,不小心拉扯到了。”利思不怎么放在心上,伤病对他们运动员来说犹如家常便饭,她手腕上的疼痛感一闪而过,利思随口道:“等我明天再去医院,让大夫开点药就好了。” “如果手腕是简单的疼痛,我那有一个老中医的独家秘笈,是他自己做的中药贴,对我缓解练琴时的手腕疼痛效果很好。”祁峙并没有说的一些冷敷热敷类似于多喝热水的回答,而是很有建设性的提出了有效的解决办法,这简直好过太多只会打嘴炮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的人。 祁峙继续对利思说:“我练琴久了手腕也会痛,他的中药贴很管用,等我回去给你拿几贴,你试一下。” “好的呀,谢谢你,祁峙。”利思显然没想到祁峙会这样说,而且她好像也并不觉得祁峙会手腕疼,利思在心里想—— 祁峙、他居然!会练琴练到手腕疼? 在她心里,祁峙简直无往不胜! 在她心里,祁峙是不需要练琴只是往钢琴前一座就可以秒杀无数音乐学子的存在! 利思干脆直白的跟祁峙说:“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练琴也会练到手腕痛,我一直以为你是钢琴天才的!” 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他的眼眸里似乎闪过温和的笑意,他开口道,“即使再有天赋的人,也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如果不努力,天赋就是一个笑话。我们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所谓天才不过是当你成功之后别人附加给你的赞美而已。” 话音落下,是短暂的沉默。 利思被祁峙的话震了一下,她不否认祁峙所说的,不论做什么,不论你的天赋值到了哪里,你都要付出庞大的努力,才能在人前看起来足够光鲜亮丽。 但祁峙在她眼里,就是天才,不折不扣、不需要夸大其词的天才。 在她看来,此时此刻的祁峙简直太谦虚了,谦逊到利思觉得祁峙这样的性格实在太难得、太罕见了。 优秀到金字塔顶尖的人都在谦虚前行,利思又一次重新认识了祁峙。 屋外是漫天的大雪,雪花比利思刚落地烟城机场的时候还要大,密密匝匝的雪花敲在利思屋里的玻璃上,天空一片昏暗灰茫,巷子里的路灯亮了,发出了朦胧的光晕,老旧的灯光是暖调的橘黄色,总给人一种这样的天气适合在旧沙发上听外婆讲睡前故事的温馨感,沙发旁的茶几上还要再点燃一盏煤油灯,外婆带着乡音的腔调将故事娓娓道来。 温馨的让人想钻进暖烘烘的被窝,进入香甜梦乡。 而这样的温馨和漫天大雪的灰茫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雪花纷纷落在暖黄色的光晕上,而温和的光晕,又能将雪花包融。 它们不像属于在一个世界里的天气,却又以一种极其和谐的形式出现在同一维度里。 梦幻的、奇妙的、散发着热茶香气的。 令利思感到不真实的。 一如她和祁峙。 利思盯着那盏灯,看着雪花落在暖黄调的灯晕周围时特别明显,她对祁峙说:“祁峙,你的很多场比赛和演出我最近都陆陆续续的看了,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优秀。” 利思没有撒谎骗祁峙,她最近在休息的时间里看祁峙的演出视频成为了她做的最多的事情,没有之一。 第17章 利思又继续说,“你可以以碾压式的好成绩拿下金奖、第一名,而反观我,拼尽全力仍然在决赛输了比赛,而且就差一点,可是差一点就等于零,等于输得彻底,等于什么也没有。” “我们谁也想拿第一,但第一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利思并没有关掉手机,只是调低了一点音量。祁峙弹的钢琴曲成为了他说话的背景乐,意外的和谐。 祁峙继续说,“这个世界很美好,你可以看到很多美丽的风景,拥有许多畅意的体验,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金牌、金奖、第一名。” 他的话似是安慰,又更像是他的肺腑之言。 利思垂眸,道理她都懂,但真要实践起来,好像有点难。 利思想了一会儿,她说:“生活很重要,但我希望我生活里的第一名也能多一点,这也很重要。” 利思顿了一下,戏谑笑着说,“等我垂垂老矣的那天,回顾我的一生,我当然希望胜利的比赛比输掉的比赛多,当然希望精彩的比赛比丑陋的比赛多,当然希望我的最后一次比赛是胜利的,能为我的生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利思以前的想法不全是这样的,但是时间在流转,我们经历的每一秒、每一天,都会发出细小的改变,而这些改变一点一滴的汇聚,不断修正着她曾经的想法。 她在生活的一点一滴里改变了曾经的想法。这也正是生活的奇妙之处,不是吗? 其实曾几何时,他们之间也谈论过相似的话题,不得不承认,利思和当时的她,想法已经不全然相同。 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有些失笑,他们才多大?就想到了这么长远的以后。 祁峙继续鼓励她:“既然想,就去做,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利思重重的点点头:“我会的!希望下次能和你分享我拿到第一名的好消息。” 祁峙垂眸,声色在屋外漫天风雪之中变得有些温和:“我很期待。” 第14章 十八岁 这应该是利思从小到大最最最最最难忘的一个生日了。 相比以往的好几个生日都在队里度过,今年的生日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而且今年格外不同的是,还有林奶奶和……祁峙。 爸爸妈妈给利思准备的生日蛋糕是一个以紫色色调为主的蛋糕,紫色是利思最喜欢的颜色,利思觉得紫色很神秘,就连在收集花瓣的时候,她也偏爱紫色的花瓣,如果无意间看到紫色的花,她会高兴很久,但是她遇到过的紫色花瓣的花并不多,她掰着指头数都能数出来。 蛋糕的图案是一个小女孩戴着金牌手捧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利思看到后笑了笑,“把我画的好可爱啊。” 利万成笑着说:“宝贝本来就是这么可爱。” 林奶奶也说:“是啊,我看我们思思比蛋糕上的图案可爱许多呢。” 利思低头笑了笑,长长的羽睫在她的眼睑下落下一层阴影。 利思平时投身训练,很少化妆,但这并不能否认她天生好颜色,尤其是白到如瓷的肌肤,多少人问过她用了什么粉底液,当得知她从来不用粉底液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惊了,随后感慨,难道是长期的运动大量的出汗所以才能让皮肤越来越好?她的皮肤可以经得过比赛时高清摄像机镜头之下的转播,要知道有多少明星都扛不住这样镜头的转播呢。 利思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祁峙身上,祁峙和他们一样,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他也看到了利思的模样。 利思在祁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温和的力量,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扩大,以倍数增长,她想和祁峙说些什么,可最后化成了一句:“咱们吃蛋糕吧。” “思思来切蛋糕。”林奶奶和蔼的看着利思,“思思是不是比上次瘦了,回家多吃点,打比赛太辛苦了。” 利思摇了摇头,“一点也不辛苦啦。” 林奶奶忽然开口:“咱们不唱生日歌吗?不许愿吹蜡烛吗?” 其实利思很少在家里过生日,过生日的仪式感就是吃蛋糕,一家人并不在意是不是要唱生日歌、吹蜡烛,更在意的是能一起度过。 所以即使没有生日歌和许愿吹蜡烛,利思仍然很高兴。 但是林奶奶这样提起,利万城就找来打火机,插上蜡烛,“今天很特殊!咱们许个愿!” 是啊,十八岁,成人礼,是一生标志性的很重要的这一天。 度过十八岁,预示着迈入成年人的世界,预示着你是一个大人,预示着你可以享受成年人的世界,体验成年人的喜乐辛酸。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利思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利思……” 分不清是谁带头唱起了生日歌,总之大家很默契的在这一时刻为利思唱起了专属于她的生日之歌,在唱歌的间隙里,利思突然之间被戴上了生日帽,她闭着眼睛,在烛光摇曳的蜡烛面前,双手交叉默默的在心里许愿:“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希望未来一切顺利,平安,健康,向上。” 在心里默念完后,她吹灭了蜡烛。 随后利思睁开眼睛:“家人们,咱们可以吃蛋糕啦!” 利思把切好的第一块蛋糕给了林奶奶,林奶奶拒绝了:“今天要你吃第一口,这一年才顺顺利利。” 利思拗不过林奶奶,只好继续切蛋糕。 利思是用右手切的蛋糕,不知怎的,她觉得回到家后,她的左手仍然在断断续续的疼痛,短暂的热敷也无济于事,但是这样的疼痛她还可以忍耐,所以也没有跟徐敏澜和利万成讲,她想着等吃完饭再说吧,先吃一顿快快乐乐的饭最重要! 一个八寸的蛋糕,他们几个人其实吃不上,而且今天还做了很多丰盛的硬菜,利思刻意把蛋糕切的大块了一点,她分给祁峙:“祁峙,这块给你。” 像是巧合,像是刻意,分给祁峙的那块蛋糕特别大,大到有一整个完整的图案。 利思看到蛋糕上蛋糕上的小女孩,奖杯和金牌几乎都在祁峙手里,她的耳尖不受控制的有些发烫,可是原因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就是一块蛋糕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这块蛋糕只是一块蛋糕并不能代表这是她,她到底在多想什么? 再说了,祁峙不知道蛋糕上有什么,她为什么会如此慌乱? 利思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切下一块蛋糕。 祁峙向来不喜欢奶油滑腻腻的口感,可是今天他却把手里这块沉甸甸的蛋糕尽数吃光。 蛋糕以紫色调为主,店家在调制奶油的过程中加了不少紫色的色素,他们所有人吃完嘴巴和舌头上都难免多了一层紫色,尤其是利思,紫紫的嘴唇看的还有些瘆人。 但是利思看不到自己,但是她能看到其他人的,她嘿嘿的笑了一下,“妈妈,你这次订的蛋糕大家吃完都像是在过万圣节了!” 徐敏澜温柔的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紫色奶油居然有这么多色素,吃完要好好的洗洗嘴巴哦。” 利思点点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祁峙,即使她的眼神已经很小心,可对外界视线极为敏感的祁峙,仍然察觉到了,“看我做什么?” 利思直白又有些诧异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祁峙还没有回答,利思继续说:“嘿嘿,祁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嘴唇紫紫的,听说现在有一种流行的唇色,就是紫色,很时尚的,在你身上的确挺酷啊。” 祁峙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是吗?” 利思今天生日,再加上她本身的性格就是直白开朗的,她点头笑着说:“嗯嗯!很是呢!” 徐敏澜摇了摇头:“还说小祁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嘴巴有多吓人!” 大家在欢笑中聊着天,尽情的说着一切想说的,就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祁峙,今晚也参与在每一个话题之中,利万成对祁峙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尤其是他在比赛的时候的一些经历,利万成戏说自己曾经也有钢琴梦,但是奈何手指有中遇到钢琴就僵硬的毛病,只好改行,转战体育。 徐敏澜听到后毫不客气的揭短,“你哪是有什么音乐梦钢琴梦,是听说很多小姑娘喜欢文艺男青年,所以想走这个路线讨人喜欢吧,只是那时候学费太贵,钢琴也是个大件,再加上你又五音不全,在孩子面前还装上了。” 利万成夹了一块儿话梅排骨放到徐敏澜碗里,声音有点不自然,“你尝尝,这是话梅排骨,好吃的。” 说完之后,餐桌上安静了两秒钟,随后发出一阵阵爆笑,利思的笑声最大,笑的她肚子都有些痛:“我真没想到……” 就连一向冷冷淡淡的祁峙,也难得的露出来明显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意。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利思十八岁的成人礼有多么的完美。 在今晚的聚会结束前,利思心里一阵感慨,她说:“我本来以为这次比赛可以给我的十八岁送上一块金牌当作礼物,但是我发现虽然没有金牌,我今晚收获的快乐和回忆比任何金牌带给我的快乐都要多。” 第18章 利思停顿了两秒钟,“祁峙,谢谢你。” 至于谢什么,默契的不言而喻。 在林奶奶和祁峙回家前,利思在切蛋糕之前她心里那不断扩大、以倍数增长的情感快要爆炸,她想和祁峙说些什么,利思深吸一口气,“祁峙,你送我的球拍,我还有个不明白的地方想问你。” 祁峙跟随利思又一次来到了她的房间,利思的房间里挂着很多花瓣,它们被装裱在透明的相框里,利思的卧室里还燃点了香薰,在最开始祁峙送她球拍的时候香气还不明显,但是现在淡淡的香气已经很明显了。 祁峙的嗅觉比旁人更加敏感:“是月桂叶和玫瑰、金桂?” “天呐,祁峙,你能闻出三种味道?!”利思很意外,并且告诉祁峙,“我很喜欢收集花瓣,并且把它们压干,留作纪念,而且也喜欢在屋里点一些花果味的香薰,如果你觉得刺鼻,我现在熄灭。” “不用,挺好闻的。”祁峙第一次亲口听利思提到她的爱好,“收集花瓣,那你会养花吗?” 利思听到养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声音有些低落,“我以前养过,但是我没有养花的天赋,我训练起来总是忘记给它们浇水,后来它们都活不久,我也就不再养花了,所以我更多的是收集它们掉落之后的样子,即使枯萎凋谢,也仍然有存在的意义。” 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对她说的话也有同感,他点了点头,“我养了一些花,如果你喜欢,可以收集一些它们的花瓣。” 他停顿了一下,又迅速补充:“随时欢迎。” 利思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祁峙不忍挪开视线。 祁峙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对视线的投射极为敏感,他察觉到了利思投射在他脸上的视线,僵硬住似的一动未动,任由利思盯着他看。 利思悄声的深吸了一口气,拿过球拍问祁峙:“你说你可以自己在程序里更新曲目,那我可以在这个程序里面点歌吗?点我喜欢的歌?” 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唇角微勾,对利思解释道:“这个软件功能没有这么完善,所以你说的可能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微信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或者直接来找我,这样‘点歌’比在软件上要方便的多,不是吗?” 利思站在他身侧一点,从利思的角度看去,刚好看到祁峙完美的侧脸和下颌线,利思似被蛊惑了般的说:“祁峙,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超短篇白菜价全订只要几毛钱~欢迎大家继续观看我们可爱纯情的思思小祁(^3^)-☆ - 下本开he无暗恋无感情基础的先婚后爱《上岸婚姻》进专栏可收藏~ 第15章 她勇敢的和他对视。 十八岁, 是青春文学作品里总会用浓墨重彩去着笔渲染描写的一年。 十八岁,是郁郁葱葱的,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 十八岁, 是书本被小心翼翼的翻看连折皱都不舍得留下的一年。 利思其实更想告诉祁峙,她已经十八岁了,已经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只要她想, 她可以和任何一个令她感到好奇有好感的异性, 有更近一步的关系了。 利思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祁峙, 多到她不知道该先说那一句。 无数的话在利思的心脏里来回翻滚沸腾。 当利思说完“祁峙,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后, 眼睛的目光从祁峙的脸颊上挪开, 垂着眸,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地板。 但很快的,利思勇敢的抬起头,坚定地眼神直直的、毫无保留的落在祁峙的眼睛上。 她勇敢的和他对视。 利思觉得此刻的自己浑身上下都无比勇敢, 头发丝儿是勇敢的,眼睛是勇敢的, 嘴巴是勇敢的, 手指是勇敢的, 双腿是勇敢的, 当然, 那颗健康无比的心脏也是勇敢的—— 勇敢的在她的胸腔里砰砰直撞, 像要一跃而出。 利思站在那儿, 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她想, 如果现在测心率的话,她的心率能直飙150—— 这是一个很不健康的、能令人发出尖锐爆鸣声的数值。 但她无法控制。 她失去了对心脏跳动的控制权,她所做的,唯有不平静的等待。 她无比期待着祁峙的回复。 心脏仍然以没有减弱的速度飞速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着,快要迸出。 利思从来不知道,心脏还可以跳到这么快,这是在赛场上绝对不背允许的存在。 利思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心理素质不错,就比如她第一次闯入大赛的半决赛和决赛,哪怕要和当时实力最强的外协对战,她也从来没有紧张过,她只会觉得跃跃欲试,然后努力战胜对方。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脏越跳越快,甚至撞击胸口的时候还有些刺痛,并且随之伴随而来的副作用,就是手腕和脑袋一起痛,痛到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血压飙升,痛到她要喘不过气,痛到她的大脑一片漆黑,痛到她在祁峙面前“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对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再次醒来时,利思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是在医院吗?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 利万成的声音在利思耳边响起:“醒了!快叫医生!” 利思的喉咙有点疼,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在家过生日吗?怎么到医院来了?” 徐敏澜开口说:“你忽然晕倒了,把我们都吓坏了,特别是小祁。” “对哦!”利思揉了揉太阳穴,“我记起来了,我好像是在和祁峙说话呢,祁峙呢?他回家了吧?” 祁峙的声音哑哑的,仿佛生了一场大病的人是他,“我在这,你好点了吗?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祁峙,我觉得我一点也不疼了,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晕倒哎!”利思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在等祁峙的回答,该不会自己是紧张激动过度导致的昏倒吧?那自己也太糗了! “还要等医生进一步的检查,你先好好休息。”利万成安抚利思。 利思有点不好意思让祁峙继续待在这里,她对祁峙开口:“祁峙,现在我已经醒了,你可以回家休息啦,今天吓到你了吧?” “你身体最重要。” 祁峙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利万成和徐敏澜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祁峙陪着利思,两个人送祁峙离开病房,如果不是祁峙的极力推拒,他们甚至还想祁峙送回家。 祁峙面对两位长辈的热情,委婉道:“叔叔阿姨,你们去陪利思吧,她今天生日,别让她一个人过。” 徐敏澜也明白祁峙是真的不需要他们送他回家,于是幽默的帮他解围:“行,那叔叔阿姨就回去了,而且就算想送你回家也没车啊。” 利思晕倒的那一瞬把他们都吓到了,尤其是祁峙,第一时间拨打了120,再加上吃晚餐时利万成和徐敏澜还有林奶奶三个人都喝了红酒,都不能开车,叫120是最佳唯一选择。 祁峙听到后勾了勾唇,笑着说:“那谢谢叔叔阿姨了,等利思出院我再去看她。” 送祁峙离开医院后两人又折返回病房,没想到主治医师已经在病房内,问他们二人,“你们谁是利思的家属?” 徐敏澜听到这话立刻向前,“医生,我们是她的父母,她身体状况怎么样……” 医生戴着口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平静又专业,听起来无波无澜,让人分辨不出他将要说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到我办公室来。” 办公室内,医生说:“从常规检查和x光检查来看,目前不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还要进一步进行穿刺检查,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明明外面一点风声也没有,医生办公室里也静谧的很,办公室的窗台上还摆着一盆长势喜人的香水兰,可是医生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将徐敏澜和利万成的心炸成一片废墟。 徐敏澜张着嘴巴,可是在这一刻,她的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利万成的声音有明显的哽咽和不可置信,“您……您刚才说什么?是误诊吧,我们孩子叫利思,是吉利的利,不是木子李……” 利万成试图给医生找一个他看错病例的理由。 误诊、一定是误诊,利思才刚十八岁,怎么会、怎么会…… 医生在利万成不再说话后开口,“我理解您二位的心情,最终的结果要等穿刺检查出来后再看,不过家属还是要做好准备,另外病人的过去的病历显示,她的手腕一直有隐痛,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用药,但是效果不明显。” “对,孩子是乒乓球运动员,手腕经常有伤……”徐敏澜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您是说,手腕上的痛不是打球的伤,而是……” 缓了很久好不容易酝酿才说出口的话,可是紧接着又哽咽了。 第19章 医生顿了顿,继续给他们分析利思现在的情况。 这时候徐敏澜和利万成才知道,原来利思手腕的疼痛不适不是因为训练导致的,而是因为肿瘤,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想,都以为是训练导致的旧伤复发,谁也没有提出做进一步的深入检查。 医生继续道:“家属先别太伤心,目前最终结果还没出来,我们都是期望病人能够向好发展的,现在医疗手段进步很快,而且家属的心情也能很大程度上影响病人的心情,有助于他们的康复。” “你们家属要给病人一个榜样,有些时候心态很重要,甚至不亚于药物治疗。” 医生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听不清楚了,利万成扶着徐敏澜出了离开医生办公室,几分钟的功夫,在寒冷的冬天,利万成的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把他的贴身秋衣打湿。 徐敏澜和利万成的腿上像是绑了沉重的沙袋,又软又沉,扶着墙,往前小步的挪了几厘米,最终扶着墙,一步也走不动了,两个人默默的向下滑着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 徐敏澜的手都在颤抖。 毫不夸张,受伤已经是运动员的家常便饭,在训练和比赛中受伤早已习以为常,可谁也没想到利思说的手腕痛,会是一场重大的疾病。 如果当初,再重视一点、再深入检查一次就好了;如果当初,利思说过用药过后没有药到病除,还是会时不时隐隐作痛的时候带着她去更大的医院检查一次就好了。 可是人生,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当初”。 总是不给我们任何反悔的机会,在毫不知情的时刻,落下最重的一击,而我们除了笔直的承受,别无他法。 徐敏澜低着头,裤子上氤氲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她默默的流着眼泪,一言不发,利万成察觉到了,伸出手,主动将她揽到自己的肩头,“穿刺还没做,咱们别太悲观,而且小思身体底子好,对吧,一直运动,从小到大都没生病过几次……” 利万成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和现实拼命的对抗,试图让自己和徐敏澜能够找到一条没有迷雾阴霾的路。 可是说着说着,两个人都哭了。 泪水不停的流。 走廊上有路过的医生,也有路过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没有人向他们投来目光,怜悯的、好奇的、同情的……这些目光,统统没有。 大家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前方,这里是医院,这里是见惯了生死别离的医院,这里每天都在迎接新的生命的到来,每天也在和一些人说再见,人心不是漠然,而是深知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对方的苦痛。 徐敏澜闭着眼睛,靠在利万成的肩头,此刻他们都深知他们夫妻二人应该坚强,给利思筑起一片天。 徐敏澜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双眼,擦去泪痕:“我们回病房吧,离开太久,小思该担心了。” 利万成扶着徐敏澜,两人彼此借力向病房走去,“嗯。” 走着走着,徐敏澜停下来,问利万成:“你看看我眼睛红不红。” 谁也没有提是否要将办公室里和医生的谈话告知利思,多年夫妻,他们二人默契的对此事绝口不谈,没有见到诊断通知书,那么所有的担心和害怕、恐惧和不安,只需要他们来承受。 父母在这一刻是一张透明的安全网,网住所有的灰霾,你能看到阴霾密布的乌云就在你的头顶,可因为有他们,乌云始终离你几毫米,又伸手难及。 第16章 一把悬在头顶的、摇摇欲坠的利剑。 病房里醒来的利思正在玩手机, 她的手机里扫描的程序还没有退出,虽然乒乓球拍不在身边,但她仍然可以听到祁峙在程序里设定的曲目。 她选择了随机播放, 病房内很安静,安静到刚才在家里听不到的声音现在听得无比清晰,利思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在钢琴曲中, 听到了乒乓球击打后发出的节奏声。 一下又一下。 这也是祁峙为她准备的惊喜吗? 利思想,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祁峙。 很快第一首播放结束, 第二首是生日歌,利思听着生日歌,难免感慨, 她的十八岁生日, 真是令人难忘,喜乐悲欢各半,毕竟有谁的十八岁生日,会在医院度过呢? 想到这里, 她靠在病床上,长叹一口气。 “宝贝, 叹什么气啊?”徐敏澜恰好此时推开病房门, 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利思水汪汪的眼睛里是少女的专属澄澈, “我就是想到十八岁生日要在医院过, 就觉得好可惜啊, 今天很开心呢, 怎么会忽然来医院。” 徐敏澜和利万成听到后对视一眼, 从对方的眼中互相看到自己, 他们又一次隐藏起心底的悲伤。 “医生刚才说要再去补一个检查。”利万成说完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生怕利思多问一句,连忙道:“你快问问小祁到家了吗?” 利思听到后乐得开心,刚好有契机可以找祁峙,她昏倒前想知道的答案,现在仍然在等待。 很快利思得到了消息,“他说他已经到家了。” 利思的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下又删除,她知道祁峙虽然看不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她仍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祁峙能知道她现在反复纠结、反复矛盾、反复思考……就为了想和他说些什么。 最后,手机被利思一把塞到了枕头下面,她躺在病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的裹紧,只剩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夜晚静谧无声,利思一夜好眠。 不过,醒来后的她好像觉得昨晚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利思揉了揉眼睛,昨晚好像梦见了她小时候在乒乓球训练场,那时候的她只比乒乓球台高一点,从小到大徐敏澜和利万成就经常把她放到球场里,让她自己玩,利思也展现了她乒乓球的天赋,打遍她的同龄人无敌手。 只比球台高一点的她用力的挥舞着球拍,用尽全力。 利思在梦里仿佛都感受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用力,利思好像一晚上都梦到了自己打球的时候,不停的变换场地,可是用力挥舞球拍的动作没有停歇。 她仿佛在梦里打了一晚上的乒乓球,她打累了想放弃,可这时候她记得徐敏澜在梦里告诉她,“思思,做事要坚持,你努力一下,坚持一下,就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利思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在梦里打了一晚上乒乓球的她醒来后胳膊也有些酸胀。 清晨的一抹阳光透过窗牖落进室内,明明是好天气,可利思总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道不清的压抑。 她想,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等到医生进来后,利思觉得,好像又不是她的错觉。 更压抑了。 是因为医生们来查房齐刷刷的几个人穿着白大褂站在她面前的缘故吗? 简单的几个查房问题之后,利思在医生的安排下做了一个检查,一个利思从来没有做过的检查,她并不怕疼,可未知的检查令她感到心慌。 回到病房,利思问徐敏澜,“我怎么了?我生病了吗?” 徐敏澜温柔的摇摇头,“只是一个住院检查。” 或许是母女连心,利思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利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嗓音里会多了一丝轻颤:“病……很严重吗?” 徐敏澜仍然温柔的说:“别乱想,只是一个常规检查。” 可她的声音里也带了忍不住的哭腔。 徐敏澜说完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在孩子面前忍不住。 利思听到后原本的怀疑更加尘埃落定,她闭上眼睛,蜷缩在被子里,许久,她闷闷的开口问:“检查什么时候出结果?” “今天下午就能出。”徐敏澜握住利思的手,“别怕,别乱想,没有大碍的,我们还要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呢,不是吗?” 紧接着等待利思的是漫长的六个小时。 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摇摇欲坠的利剑。 不知道何时会掉下来,一击毙命。 利思在等待的时间里带着耳机,反复的听着祁峙送给她的歌。 a小调巴加泰勒,祁峙最喜欢的歌。 现在在利思的耳机里,反反复复循环播放,一次又一次。 在钢琴曲之外,她确定她听见了隐隐的乒乓球被击打后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她给祁峙发去的短暂的那几秒视频里的节奏。 祁峙说过,他在这首歌里感受到了力量和光明,利思一遍又一遍的听着,向上天祈祷着,她也希望能窥见一丝未来的光。 不贪心,只要一丝就好。 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利思的祈求,检查结果出来了,正如医生判断的那样,骨恶性肿瘤。 利思没有看到奇迹,和光明。 一张薄薄的确诊单,成为了刺向她的利剑。 又痛又闷,她喘不过气。 明明她才过了十八岁生日,她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去做,还有梦想没来得及实现,还有很多风景没有见过,还有很多美食没有吃过,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就被人判了死刑。 第20章 难道她以后都要过数着日子的生活了吗? 利思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主治医师安静的在一旁,等着他们一家三口默默消化,片刻后,他开口:“现在医学很发达,而且确诊的时间不算晚,早发现早治疗,患者和家属都不要太悲观,心态很重要,心态好接下来的治疗康复才会更顺利。” 利思的眼睛里没有光,医生的话听到了,可她觉得更像是徒劳的安慰。 利思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她愣愣的拿着自己的手机,难过快要将她淹没,她的嗓子仿佛失声了般,说不出一个字。 她麻木的在聊天框里打下几个字,发送给祁峙。 随后便把手机关机,她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白色的墙面有了不易察觉的裂痕,挂着老式的风扇,即使冬天不开,也似乎在摇摇欲坠。 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在枕头上氤氲下泪痕。 正直下班高峰期,平时的这个时间城市里一片热闹的声音,此刻窗外的汽车鸣笛声利思已经听不到了,她只知道,今晚星星月亮没有出来,天彻底、彻底的黑了。 第17章 被上天赋予了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权利。 利思难过的闭上眼睛, 胸口有一团怒火,夹杂着委屈,说不清道不明, 她难过,她委屈,她不甘, 她愤怒, 甚至是怨恨, 她不明白, 为什么会是她。 明明她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尊老爱幼,不偷不抢, 公交车上给老人孕妇让座, 会拿出比赛的部分奖金捐款,会随手捡垃圾丢到垃圾桶里,会帮队里的弟弟妹妹们,会扶老人过马路, 甚至路边看到摆摊的阿婆阿公,都会把他们的摊子包圆儿, 就是为了让他们早点回家。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仍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接受不了, 可她又无能为力, 除了承受之外, 别无他法。 利思越想越难过, 越想越悲伤, 她控制不住泪水, 在床上哭了出来。 最开始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溢出,她再也受不了,泪水奔流,她趴在床上哭出了声。 从微微啜泣的,再到奔声大哭。 利思不知道为什么,全世界的悲伤都要让她一人承受。 为什么老天爷这样不公,为什么难过的只有她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哭了多久,利思哭累了,止住了哭泣,她睁开眼睛,意外的发现祁峙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边,而她一直沉浸在悲伤的眼泪中,毫无察觉。 利思的眼睛又红又肿,嗓音也哑了,她顿了一下:“祁峙,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祁峙的声音似乎比往常有些低哑的温度。 祁峙收到利思发来的消息,手机一下子跌落在地板上,“哐当”一大声,可把林奶奶吓了一跳,还以为祁峙摔倒了。 祁峙害怕是自己听错了,握住林奶奶的手,又让林奶奶听了一遍。 听完后,祖孙俩人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语,眼神里写满了悲伤。 林奶奶怎么也没有想到,不幸会降临到那个昨天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开朗小女孩身上。 分明昨天还那么快乐,大家一起唱生日歌,一起吃蛋糕,利思还幸福的许了愿望,怎么会…… 祁峙深吸了一口气,他和外婆说他要立刻去医院,林奶奶听到祁峙这样讲,当然很理解,林奶奶还说:“你们两个关系好,你好好安慰思思,劝劝她,她现在肯定很难过。” 林奶奶想到了当初的祁峙,任谁承受这些都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又叹了口气,“不过啊,她现在肯定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这事儿啊,除了自己想开……算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去吧,利思爸妈现在肯定也难过极了,我去的话还要顾着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你自己去能行吧。” 当然可以,祁峙想。 祁峙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医院,在病房外,利万成看到了他,“祁峙,你……你知道了?” 祁峙听到利万成的声音,停住脚步,冲着利万成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利思给我发了消息,我来看看她。” “也好,也好。”徐敏澜握住祁峙的手臂,“你们两个关系好,年龄又相仿,肯定比和我们有话说,帮阿姨好好安慰安慰小思吧。” 祁峙用力点点头,反握住他们的手。 一整夜的痛苦过后,徐敏澜和利万成的手掌冰凉。 祁峙声音坚定:“叔叔阿姨,你们对利思来说很重要,你们的心态也会影响着利思,咱们都振作起来,好好的。” “好啊,好啊!”徐敏澜和利万成拍了拍祁峙的肩膀,让祁峙去病房看利思。 利思听到祁峙的话后了然,祁峙说没多久那一定是到了很久了,而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利思的目光落在祁峙身上,“你是不是都听到了,我现在很糗的。” 听到我哭的昏天黑地,听到我哭的狼狈不已。 听到我恨不得把所有的悲伤与不公全都哭出。 听到我想要将一切苦楚用眼泪宣泄。 “我看不到。”祁峙难得揭开自己的伤疤打趣,随后他更像是在安慰利思,“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后勇敢面对。” “泪水不是懦弱,不是逃避,泪水也可以是倾诉。” 祁峙的声音落在利思耳朵里,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喷薄而出,利思的话音带着止不住的哭腔:“怎么说的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的,你们不会知道的,没有人可以将痛苦感同身受。” “也许可以。” 祁峙的嗓音淡淡的落在利思耳畔,像一束月光,淡淡的落在静谧的湖面,没有大的波折,可却成为了深邃黑夜中的一束光。 利思呆呆的愣住,怎么会呢? 这样的痛苦,她无法想象即使是像父母、或者祁峙一样亲密的人,也可以完全理解。 “我是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失明的。”祁峙的嗓音陷入平淡的回忆里,平静无澜的讲述着,讲述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利思第一次听到祁峙谈起他的过去。 祁峙继续道:“那是我第一个本命年,已经在读初中了,记忆很深刻,不是两三岁没有记忆的孩子,所以我知道,看得见意味着什么,更知道,未来看不见又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我陷入了一片黑暗里,找不到明天的出口,我把自己禁锢在牢笼里,不想和外界接触,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哪怕是家人。” 祁峙没有欺骗利思,他甚至用轻描淡写的描述方式讲出了他当时的苦痛。 而真相远比他说的更加痛苦,当时的他完全无法接受短暂的失明,而当他得知甚至未来永远无法恢复视力时,更是没有握住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和地面碰撞,摔了个粉碎,而他看不到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到底在哪儿,没有办法完全避开,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划破了脚掌。 这是他失明后的第一次受伤。 祁峙在护士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隐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那就是,未来的他,会饱受这样的伤无数次—— 什么样的伤呢,是那些常人本可以避开的,甚至不值得用力观察的细节造成的伤。 比如他看不到热水壶在哪,不小心被热水壶烫到;比如他看不到尖锐的桌角在哪,一个不留意将腿撞个淤青;比如走在马路上,他甚至连有没有人闯红灯都分辨不出,他无法确定能安全的适应外界的路况环境…… 无数种平时见怪不怪的小事,在他现在的生活里对他的生命安全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他说服自己要接受,可是太难太难了。 他出院后仍然接受不了,他自己找寻了很多医学资料,因为眼睛的缘故,这些文献找起来、读起来会更不方便,然而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找着,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丝光,可这些医学资料无疑不在验证着医生给他下的判词——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恢复视力的概率几近为零。 他和外婆一起住,林奶奶为了他,把家里的尖锐的桌角边缘都包上了海绵防护套,碗也换成了塑料的,不止是碗,家里的玻璃制品能替换的都被替换掉了,甚至家里的布局也作了些许调整,调整的更宽更敞亮,让祁峙有尽可能大的活动空间,能方便他在家里走动。 可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无疑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告诉祁峙,你已经是永远看不见的人了。 他更加接受不了。 祁峙还记得,他有一次半夜有些饿,想要自己煮碗面。 再简单不过的事,可他怎么做也做不到。 不是做不好,是做不到。 他找不到厨房的锅碗瓢盆放在哪里,摸索不到开火的开关,好不容易找到了开关,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把水倒进锅里,而不是倒在一边。 他半夜在厨房里折腾一通,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林奶奶上了年纪睡觉浅,看着他在厨房,问他:“小祁,你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 第21章 说实话,在祁峙的世界里,永远一片黑暗,早已分不清是半夜还是白天。 祁峙说他饿了,想自己煮碗面。 林奶奶:“那你叫我,我给你做。” 祁峙抿了抿唇,“外婆,我想自己做。” 那天晚上,是林奶奶在厨房里一点点指导祁峙做的,最终,祁峙磕磕绊绊的做好了那没什么滋味的水煮面。 还打了两颗荷包蛋。 他一碗,林奶奶一碗。 祖孙俩半夜不睡觉,吃着祁峙亲手做的面。 他打鸡蛋没什么经验,鸡蛋里还有鸡蛋壳,硌到了牙齿。 祁峙用力的将鸡蛋壳在他的口中咬碎,就着鸡蛋一起吞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奶奶吸了一大口面条,“好吃,小祁,你瞧,你煮的面条很好吃,外婆上了年纪,就应该吃些清淡的。” 后来,家里在祁峙的要求下,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而他,近乎自虐式的逼自己习惯黑暗,习惯二十四小时的永恒黑暗。 没有人理解当时的他有多痛苦。 就像现在利思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她自己一样。 可是两个同样被困在黑暗里的人,被上天赋予了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权利。 尽管这根被燃烧的火柴,光亮还不足以将黑夜击退。 但如果不拼一把,谁能知道未来会如何呢?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使现在黑暗,即使现在触摸不到光明,可他们依然葆有对明天的信心。 “可是你……” 利思想说,可是现在的你完全看不出曾经陷入阴霾。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是啊,她有什么立场站在现在的时间轴上评价当初的、陷入黑暗的祁峙呢? “可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 祁峙猜到了利思想说什么,他主动接过利思的话。 利思的眼眶更红了,她知道祁峙从小被誉为天才少年,前途一片光明,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光明,他可以有更多选择,有更多建树,可曾经小小的天才少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依然用“好好的”来形容现在的他自己。 利思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钝痛。 “医生没有判我死刑,但是情况不是很好。”利思鼻音变重,一点一点缓缓的将她的害怕说出:“我害怕,我怕万一……” “没有万一。”祁峙忽然笑了,利思看着他利落的下颌,觉得病房里压抑的氛围都变的和缓了不少,祁峙笑着开口,“你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 万物磅礴、盛大又脆弱,利思在辗转反侧的夜里小心翼翼问祁峙的问题,祁峙给了她答案。 不是出于对病人的宽慰,而是两颗心的相互依偎—— 两颗属于赤忱少年和少女的心。 第18章 “当然值得。” 从确诊的那一刻, 利思开始了她的治疗,吃不完的药,做不完的检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成为医院的常客。 可她一点也不希望被大家当成病号。 她不希望去医院的时候,路过的病人或是家属投来可惜的目光, 仿佛在说:怎么这么可怜, 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癌症。 她不希望看到旁人怜悯的目光。她希望大家把她当成只是有点头疼脑热的普通病人来对待。 徐敏澜和利万成刻意的在利思面前装作和平日一样, 仿佛利思只是忽然拥有了一个漫长的曾经求而不得的假期而已, 而不是因为其他的身体原因。 一家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表面的安宁。 至少看上去,一如从前,风平浪静。 骨恶性肿瘤的确诊随之而来的来势汹汹的并发症, 利思的手腕愈发疼痛, 还有转移的迹象。 利思慎之在想,这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以前的她都把手腕的疼痛当成运动训练的并发症,肌贴、喷雾、膏药什么的都一起用,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坚持一下就扛过去了,可现在得知真相后, 她觉得自己手腕的疼痛简直难忍至极, 她不止一次的想, 为什么会这么痛啊, 为什么会痛到她快要难以忍受。 手腕痛, 心也痛。 利思不停的说服自己, 现在一定要有积极的心理暗示, 不能消极的生活, 要笑着去面对, 每天重复着说“我可以”。 她可以战胜病魔,她可以顺利的恢复,她可以重返球场。 可是她因为身体原因,去训练场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训练后,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了,她发现自己打球明显变累了,身体也比以前变沉重了。 以前轻轻松松能接到的球,现在接的很吃力,而且发球也少了很多攻击性。 她自己心里是想去训练的,可是身体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她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利思的重心不得已放在了治疗上,而不是赛场。 曾经梦寐以求的休息时间纷至沓来,利思自嘲的想,这可是以前难得的休息时光,现在却一点也不想要。 人生真是矛盾,如果从前在训练的时候告诉她,她可以放假了,她一定高兴不已。 可现在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还想回到赛场。 没有运动员不爱自己的赛场,那是属于自己的辉煌,是属于自己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利思在医生的建议下,也合理的安排自己的训练时间,队里的教练和队友也很支持她,初春,对内照例举行队内赛,利思也报名参加了。 利思第一轮的队手是年龄比她大两岁的队友胡雪音,两个人以前的比赛中旗鼓相当,通常是比赛时你状态好一点你就赢,如果我状态好一点我就赢。 她们未来会进入国家二队、如果成绩好会再进入国家一队,哪个不是一拍一拍挥上来的佼佼者,大家水平都不差。 利思在比赛前,难得有些紧张。 毕竟她知道,她最近训练效果并不好。 比赛一开始,是利思先发球,发球轮她尽量做到不丢分,也确实如她所想,她发球轮失误很少。 她和胡雪音的队内赛很精彩,周围围满了队友。 原本利思认为会打得很焦灼、甚至她会输的很惨烈的一次比赛,可她却赢得很轻松。 超乎预料的轻松。 利思以大比分3:0的好成绩结束了比赛,周围响起欢呼声,利思过去和胡雪音拥抱击掌。 胡雪音在她耳边说:“恭喜恭喜,小思最近涨球了,我还以为能打到决胜局呢。” 利思笑的有些勉强,可还是硬挤出了一个和往常没有异常的笑:“没有啦,雪音姐你反手击球越来越厉害了。” “小思还谦虚,我们在周围看的可很清楚!” “对啊,小思要拿冠军的话得请我们吃自助啊!” “嘿嘿,小思!请客!小思!请客!” “……” 这是他们队内传统,谁拿了队内赛冠军就要请客吃训练场附近的一家自助餐,他们队员运动强度大,食量也大,自助餐是他们常去的好选择。 利思点了点头,“那当然啦,一定一定!” 说完她收起了球拍,没有看下一场比赛,而是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里去。 一个人在卫生间狭小的隔间里,她闭着眼睛,消化内心的复杂情绪。 刚才的比赛明明是她赢了,可是她能感觉到胡雪音下意识的让球和放水—— 譬如以胡雪音的能力,某个球是能上台的,可是她却故意让球上不了台,利思得分;又譬如胡雪音的对拉能力很强,在以往的比赛中,两个人有来有回,可今天有的球,胡雪音很明显的没拉起来,甚至有些球挥了空拍,利思得分;又比如在胡雪音发球的时候,也轻轻松松发一个利思擅长接住的球,让利思顺利得分。 利思不傻,胡雪音做的这些,她心中都清楚。 利思知道胡雪音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们每个运动员都懂得尊重对手,知道故意的消极比赛是对比赛、对对手、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利思也心知肚明的知道胡雪音让她赢是考虑到她的身体原因,才会选择这么做的,胡雪音恭喜她赢了比赛的时候,语气很真诚,是真的发自肺腑的替她开心。 周围的队友们也是,大家的鼓掌欢呼声都是真的,可大家都是内行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都门儿清,又怎么看不出胡雪音做了什么呢? 正因如此,利思又难过又高兴,她的队友们,都在默默的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可她不希望这样,不希望队友们觉得她是病人,不希望队友觉得她输了就无法接受,不希望队友觉得她是无法正常比赛的病人,她不希望队友认为她是需要在比赛时下意识放水的病人。 她希望队友们和痛痛快快的比一场,她想,她也应该在球场上得到释放。 比赛本就有输有赢,她利思赢得起,更输得起。 第22章 自从确诊后,她的心里总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动弹不得。 复诊时,医生不建议利思再短时间内进行多场高强度比赛,利思正好借医生的话放弃了接下来的队内赛。 “哎呀,利思请的自助餐这个月吃不到了。”队友故意大声说。 “小思,你可别为了逃避自助餐……你放心,我们绝对吃回本!” 他们队里训练量大,自然饭量也大,自助餐老板有时候看到他们乌泱乌泱一帮人训练结束后去店里都捂脸。 不过这也是玩笑话,自助餐老板们和他们的关系也很好,知道他们训练不能乱吃,还会贴心的叮嘱他们少喝点碳酸饮料,多吃点鱼虾,有营养。 “好啦,要是想吃今天中午去吃呀,择日不如撞日啦,我请客!”利思笑着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钟表,“到吃饭的时间啦,咱们说走就走!” “走!去吃!不过咱们的传统不能破,就不用思思请客啦,等你下一轮队内赛拿到冠军再请!” 利思想了想,也有道理,队内传统不能破,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言为定!下一次我拿冠军一定请客!”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允许她参加下一轮队内赛。 不过她想,队友们既然这么说,她一定有希望。 吃饭的时候,队友们也格外照顾利思,他们训练时期不允许喝酒,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饮料代替酒,虽然碳酸饮料他们也不能多喝,但今天,所有人都破例了。 他们所有人用力的碰杯,可乐、橙汁、雪碧……不同颜色的果汁饮料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他们彼此默契的对视着,长期的训练生活让他们拥有了坚不可摧的友谊和旁人无法比拟的默契,他们一起战斗,一起去各地比赛,赛场上不仅仅是单打的对手,更是团体赛、混双、女双、男双比赛中背靠背信任的队友,他们是彼此另一种家人的存在。 他们在最真挚的年纪,因为竞技体育收获了最真挚的友谊。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每一个人都真诚的希望利思能早日康复,重回赛场。 日子一天天的过,利思苦中作乐的用吃的药片还剩多少来计算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去训练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曾经占据了生活大半的小白球,如今在淡淡的淡出她的生活,即使这并不是她本意。 利思问过医生,医生说她可以进行一些短途旅行,在旅行中放松身心,也对身体的恢复有利。 利思没有选择遥远的、耳熟能详的旅游城市,而是选择了以烟城为圆心的周边游。 她的第一站,刚好也是祁峙要去演出的城市。 利思在出发的三天前就已经兴奋的告诉祁峙她要自己一个人进行一次旅行,她一股脑儿的把行程攻略和目的地都告诉祁峙了,她兴致勃勃的在微信里给祁峙发了好多条语音。 几分钟过去了,利思没有收到祁峙的回复,反而是家里的门铃响了。 祁峙站在门外,穿着居家的羊绒睡衣,没有穿冬日御寒的外套,他的声音里裹挟着楼道里的寒气,可又有他身上羊绒睡衣给人的蓬蓬暖意,祁峙轻声开口:“你介意你的旅行多一个人吗?” 利思愣了,祁峙是什么意思?是要和她一起去旅行吗? 祁峙没有听到利思的回复,继续道:“如果你只想一个人旅行,你可以拒绝我。” 利思怎么会拒绝祁峙呢? 她觉得她不会拒绝他的。 而且她的这次旅行,本就是兴起而至,利思对旅行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不是为了看到壮观无比的景色,或者有什么一定要打卡的景点,她认为旅行最重要的就是散心,医生也建议她可以换一换环境,换一换心情,而且她一直觉得网上有句话说的很好玩—— 旅行就是从你自己生活腻的地方去到别人生活腻的地方。 她觉得旅行主打的就是体验,体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享受美食美景,至于几个人一起,她都可以接受,有没有同伴她都很开心,当然,如果同伴是祁峙,她会更开心。 “怎么会。”利思声音里很惊讶,她拽着祁峙的手腕让他进门,问他:“祁峙,你最近不用去艺术团吗?” 祁峙的声音一下子柔和起来,仿佛雪松里掺杂着一丝柠檬香:“团里刚好有演出,去往的城市就是你要旅行的城市,时间也恰好是你选中的那几天。” “我听到你发来的消息,就想当面问问你。” “哦,原来就算我刚才不答应,咱们也会见到的。”利思拖长尾音说着,她又给祁峙倒了一杯温水,“所以不论我答应不答应,你都会去的呀,既然如此,还值得你连外套都不穿就跑上来?咱们的楼道里多冷啊,你别感冒了。” 楼道里的窗户在半个月前坏掉了,窗框老化导致窗户闭合不上,因为是在楼道,对生活没有重大影响,所以迟迟没有人重视,一直没有人来修,而且住户们也觉得楼道里开着窗子通通风挺好的,就任由窗户坏下去,但是祁峙现在没穿外套,室外是零下十几度的温度,寒风呼啸肆虐,楼道里的风一定刮的人骨缝里都是冰冷的。 祁峙手里拿着拿着利思给他倒的温水,水汽蔓延在杯壁上,细密的水珠又贴着杯壁滑落到他的虎口处,祁峙慢慢开口道:“当然值得。” 第19章 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 徐敏澜和利万成得知祁峙到家后, 热情的招待他。 他们本来就喜欢祁峙这孩子,现在他能陪着利思说说话,他们看利思高兴, 他们心里也高兴。 为人父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健康高兴更能让他们开心的了。 利思告诉他们,祁峙也要和她一起去旅游。 徐敏澜和利万成更高兴了, 他们其实有些担心利思自己一个人去, 徐敏澜提出想陪同利思一起去, 但是利思拒绝了, 她说:“妈妈,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散散心吧,你放心, 我一定安全回家。” 徐敏澜这才意识到, 原来利思认为她作为母亲,担心利思出门在外想不开。 徐敏澜哭笑不得,强忍着心中的难受说:“你乱想什么呢,我是觉得陪着你, 还能帮你拍点照片什么的,对吧?” 徐敏澜不是担心利思想不开会做极端的事情, 而是担心利思的身体在旅行途中吃不消。 利思摇了摇头, 拒绝了徐敏澜的好意, “我想一个人去。” 徐敏澜和利万成还能说什么呢? 医生也说了, 短途旅行是可以的。 是他们为人父母太放心不下罢了。 不过现在得知祁峙也要去, 徐敏澜和利万成放心了不少, “既然小祁陪着你, 那我就放心了, 你们路上可要互相照顾啊。” 祁峙半笑着说:“叔叔阿姨, 可能利思照顾我多一些呢。” 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次又一次在利思面前揭开他到伤疤。 利思知道,这是他不想让她觉得她生病很严重。 让利思觉得,祁峙比她更需要被照顾。 徐敏澜和利万成又何尝不懂? 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心疼,心疼眼前的两个孩子,正当年华,却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片刻后,两人起身,“一会儿想吃什么?小祁,你也留下来吃,我做你爱吃的虾仁肉羹。” 祁峙笑着起身:“那我也去帮忙。” 这还是祁峙第一次在徐敏澜和利万成面前表现出会做饭。 两个人都惊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还没说话呢,利思在一边说:“你们都去,那我也要去帮忙!” “咱家厨房装得下四个人吗?”利万成继续说,“你们俩小孩,就在外面玩,饭好了会叫你们的。” 祁峙听到后又说了一句,“叔叔阿姨,我会做饭,做的也不难吃。” “我想尝尝你做的饭。”利思很热情的捧场,“那等一会儿爸爸妈妈用完厨房之后我们两个再进厨房吧!” 徐敏澜和利万成又互相对视一眼,无奈道,“行,随你们俩高兴吧。” 随后利思和祁峙安静坐在沙发上,利思好奇的问祁峙:“你做饭真的好吃?” 祁峙言简意赅:“至少吃了不会中毒。” 利思:“。” 她可越来越好奇了。 过了一会儿,利万成来叫他们两个人,“行了,厨房用完了,你们去吧。” 又刻意叮嘱利思,“咱们家厨房布局和林奶奶家不一样,你看着点小祁,他要什么你跟他说在哪儿。” 利思拍着胸脯保证:“爸爸,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祁峙进入厨房后,问利思想吃什么。 刚才利万成他们做了肉菜,利思看着厨房里的菜,想了想说,“做个炒辣椒吧。” 利思觉得炒辣椒不复杂,对祁峙来说应该没有难度。 “可以点个硬菜的。”祁峙还以为利思是在担心他,夸张的说:“鸡鸭鱼肉虾,川粤鲁淮扬,都没问题的。” 第23章 利思被他的话笑出声,“不用,肉菜我爸爸刚才都做好了。” 祁峙问:“那用鸡蛋炒辣椒?” 利思想也没想的说:“行啊,我去打鸡蛋。” “你把鸡蛋拿过来,我来做吧。”祁峙说,“哪有让女孩子下厨的道理。” 利思笑着说,“行,你说的算。” 祁峙在打鸡蛋的时候,故意装出一副极度不熟练的样子,利思看到后担心了一下,害怕祁峙把鸡蛋敲到碗外面,刚要出声。 结果才发现,祁峙动作熟练,鸡蛋干净利落的落入碗中。 一点也没有洒落在外,碗中只有鸡蛋,一丁点的鸡蛋壳都没有。 利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故意嘟起嘴巴,“祁峙,你刚才故意的!” 祁峙笑了笑,开始炒菜。 祁峙知道利思家的厨房设计后动作就很熟练了,和在他家中做菜没有区别。 徐敏澜和利万成也担心祁峙,悄悄的站在厨房外面看着。 可他们的担心注定是多余的了,祁峙动作娴熟,站在灶台前面炒菜,和在舞台上演奏钢琴时没有区别,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没多久,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辣椒炒鸡蛋被端上餐桌。 利思尝了一大口,发出由衷的感慨:“祁峙,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厨子的好苗子啊!” 祁峙忍俊不禁,“这么好吃吗?” “好吃!”利思点点头,“真的好吃。” 利思没有夸张,她真的没想到,平平无奇的辣椒炒鸡蛋,竟然也能被祁峙做成美味佳肴。 她还因此多吃了半碗饭。 利万成和徐敏澜也赞不绝口,他们原本都想好了,就算祁峙做的难吃,也要给孩子捧场。 哪知道人家孩子实力摆在那里呢,根本不需要,反倒是他们,得多动筷子多吃点,要不然都被利思一个人吃光了。 饭后,利万成和徐敏澜又叮嘱了一番出去玩时的注意事项,利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有点微微不耐烦的摆手,“你们放心吧,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祁峙吗?” — 利思选择的旅游地点是闵阳市,一个非典型性的旅行城市,闵阳没有著名的景区,但整座城市都是和烟城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和感觉,利思和祁峙刚落地闵阳市的那天,闵阳下起了雪。 烟城的雪多以暴雪为主,厚厚的积雪能没过脚腕,烟城又临海,紧邻海岸线的冬天总是寒冷的,下雪时海风呼啸,暴雪袭天,逆风而行时会被刮的截截后退,那是充杂着暴力美学的冬季暴雪。 而闵阳则截然不同,如玉如琼的飘雪漫天而落,粒粒分明的雪花落在衣袖上,很快又消失不见,雪花温温柔柔的落在地面上,又温温柔柔的消失,这座城市冬天的温度还不足以让雪花变成积雪,这是利思第一次感受如此细密的、温柔的雪花。 像一副轻描淡溪的工笔画。 这场降雪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雪停了,雪后的太阳格外刺眼,利思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充满闵阳建筑风格的巷子里,利思没有看攻略,像是误入了当地的居民小区。 狭窄的巷子却不显逼仄,敞开的门口里有人坐在马扎上聊着天,他们中间还围着一壶正在火上翻滚的热茶,还有人在摆摊贩卖书籍,把所有的书都铺在地面的毯子上,想看什么书都可以尽情挑选,巷子里充满着弄弄的烟火气息,利思继续向前走,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巷子的尽头是小区里建的小公园,里面有很多活动器材,还有一张乒乓球台,恰好有两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朋友在打乒乓球,周围围着不少爷爷奶奶辈的人在观看。 “拉他!” “接球啊!对,扣!使劲!” “发个高抛,对!” “好!这个发球好!” “接啊!对!好球!” “哎呀……可惜了,差一点。” “……” 乒乓球不愧是我们的国球,对乒乓球的热爱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爷爷奶奶们在周围解说的热火朝天,这里丝毫不像是冬天,不像是一个小时前才刚刚下过一场雪。 利思忍不住凑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她也有点手痒,两个小朋友休息的途中,她问:“可以让姐姐和你们打一盘吗?” 有位爷爷听到了劝利思:“小姑娘,这俩小伙子打球可厉害了,打遍咱们龙新苑可是无敌手啊,别看你年纪比他们大,可你还真不一定能打过他们!” 利思听到后更想和小朋友们打一盘了,她眼睛一转,跟他们说:“我打球也不算差,不过我比他们年纪大这么多,不如我用左手来打,也不算我欺负小孩!” 听到利思的话后,周围哗然声一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迫不及待的看这场充满年龄差的性别大战。 对面两个人派出的是个子稍微高一点的男生和利思打,比赛开始前,小朋友和利思说:“你不用让着我,我不怕你。” 利思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打完你可不要哭鼻子哦。” 这么大点的小男孩,最怕别人说他哭鼻子了,他鼓起腮帮,奶声奶气的跟利思放狠话:“谁哭还不一定呢。” 比赛开始,利思一开始逗着小朋友玩,让小朋友以为她的水平不过如此,就在对面的小朋友放松下来并且有些不屑之后,利思开始使出两三分的功力,让对面的小朋友接连吃了几个发球。 明明已经接到球了,可是球不论怎么样都是被打偏上不了台的,对面的男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中握的球拍,满脸不可思议。 小朋友不信邪,用力和利思打,也打了几个漂亮球,可还是打不过利思,最后以很短的速度输给了利思。 第一局结束,小朋友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对战里没走出来,越想越难过,后面的两局比赛还没打完呢,眼睛就忍不住的红了。 可是小男子汉很要强,一直咬着嘴巴,直到嘴唇一抖一抖的,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还说自己不厉害,你……你……” 利思也没想到小朋友这么容易就哭了,她连忙找出纸巾给小朋友擦眼泪:“别哭别哭,姐姐逗你的,姐姐本来就是左手打球,那姐姐用右手再跟你打一盘怎么样?” 小朋友听到利思这么说,以为利思是在故意嘲笑他,他水汪汪的眼睛一闭,哭得更大声了。 利思从背的双肩包里找出糖果,是她平时吃的,吃的药太多太苦,吃完药她就习惯性的吃一粒糖果压一压口中的苦味,她把糖递给小朋友,“吃糖吃糖,不哭了好不好?” 周围围观的爷爷奶奶们也哄着小朋友,“男子汉,坚强一点,是谁刚才放狠话让姐姐使劲跟你打的?” “对啊,我看姐姐刚才还让着你了呢,姐姐这么厉害,还不跟姐姐学一学?” “就是啊,正好杀杀你的锐气,才能打得更好!” “……” 小男孩越哭越厉害,从大声哭变成了小声抽噎,利思实在没办法了,她看了看时间,发消息给祁峙,问他排练结束了吗? 得到肯定回答的利思把地址发给祁峙,让祁峙快点过来,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在等祁峙的这段时间,利思把小朋友单独带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坐着,利思觉得既然是她惹哭了小朋友,就应该由她来哄好。 十几分钟后,利思看到了不远处的祁峙,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利思大声喊了一声:“祁峙!” 然后她小跑过去,跑到祁峙面前,迫不及待的把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和祁峙讲了一遍,虽然她在语音里已经和祁峙说过了,说完,利思小声说:“我已经哄了半天了,还是闷闷不乐的,现在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祁峙面对这样的小朋友也是束手无策,但还是板着一张脸,坐在了长椅上。 小朋友发现了祁峙,顶着祁峙的脸颊看了又看,忍不住说:“哥哥,你好漂亮啊。” 利思捏了捏小孩的脸颊:“怎么,不会打乒乓球的在你眼里就好看?” “哼!” 小朋友十分傲娇。 但是很快的,小朋友就敏锐的发现祁峙的眼睛和他不太一样,小心翼翼的问:“哥哥,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嗯。”祁峙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所以看不到你嚎啕大哭的样子。” “我没有!是姐姐骗你!”小朋友不承认刚才哭的人是自己,“我没有哭,我就是输了有点难过。” 祁峙尽可能的用温和的语气说,可他的声音仍然有一种冷调:“比赛有输就有赢,就有无限可能。” “无限可能……”小朋友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眼睛亮闪闪的问:“真的吗?” 祁峙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输的这么难看。”小朋友坐在利思和祁峙中间,他眼睛垂着,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我的生活里绝大部份时间都被乒乓球占据了,是乒乓球给了我希望。” 第24章 利思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姐姐和你一样,乒乓球曾经占据了生命的大半,但是姐姐也输过,任何时候,都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 “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祁峙继续说:“姐姐说的对,没有人能一直赢,可尽管知道自己可能会输,但仍然不放弃,让输的可能性变成最小,这也许就是某种挑战的意义。” 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火为何而燃烧,那不是为了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战败,而是为了有机会向诸神炫耀人类的不屈,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 利思不知道小朋友听到怎么想的,可她的心灵的确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一种重有千钧的震撼砸碎了她心底积压已久的大山一角,碎石滚落到四面八方,了无踪迹。 小朋友消化了一会儿祁峙说的话,握着祁峙的手,撩上了自己左腿的裤脚,祁峙的手心被金属的冰凉感包围,利思也睁大了眼睛,将小朋友搂在自己的怀里。 利思不曾想到,眼前的小朋友经历过这种巨大的意外。 “谢谢祁峙哥哥,利思姐姐,你们说的话我记住了。”小朋友放下自己的裤子,“这是个秘密,要帮我保密哦,我回家要继续练球,不会放弃的!” 祁峙拿出一本书,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这本书送给你,就当作姐姐给你的道歉礼物吧。” “谢谢哥哥。”小朋友很高兴的接过了书,随后他露出小朋友童真的好奇:“可是书是你给我的,为什么要当作姐姐送的?” 小朋友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反而得到了面前哥哥姐姐的两张笑脸—— 温和的、羞赧的。 在去吃午餐的路上,利思问祁峙,“你手里怎么会恰好有一本《我与地坛》?” “穿过巷子,发现有摆摊卖书的摊铺,觉得能用到,就买下了。” 祁峙说的轻轻松松,利思竖起大拇指:“为你点赞,祁峙,没发现你还是哄小孩高手!下次一起去儿童福利院吧,那里的小朋友也都很喜欢你。” 祁峙反问道:“是吗?很多小朋友喜欢我吗?” 利思理所当然的说:“当然喽,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 午餐是利思选的,因为闵阳没有什么景区,所以她选择了一家当地特色老菜馆,本地人都会去的那种,他们到的时候,还需要在门口排队等位。 等位的时间,利思拿了一张纸质菜单,从第一道菜开始念,念一道就问祁峙想不想吃。 利思说着说着自己都饿了,“好像都尝一尝啊,看起来味道都不错,哇,居然还有臭鳜鱼,这可是我最爱的臭鳜鱼!” 祁峙听到“臭鳜鱼”三个字,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可他什么都没说。 利思敏锐的发现了,“祁峙,你不喜欢吃臭鳜鱼吗?” “大概只有小朋友能接受臭鳜鱼的味道吧。” 祁峙眉心舒展,这样回答道。 作者有话说: 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火为何而燃烧,那不是为了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战败,而是为了有机会向诸神炫耀人类的不屈,命定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出自史铁生。 第20章 遭遇战 午饭后, 利思不知道去哪里,决定权交给祁峙,祁峙选择了当地的一家寺庙, 据说灵验的很。 去寺庙的路上,利思故意问祁峙:“刚才的臭鳜鱼味道如何?” 祁峙想起利思故意藏在菜叶里骗他吃下臭鳜鱼,摇了摇头开口道:“你的口味不敢恭维。” 那口臭鳜鱼, 是祁峙出于礼貌才用力吞下去的, 吃下去后, 他立刻喝了一整杯的柠檬水。 可还是觉得口中有臭鳜鱼的味道, 不得已,祁峙又连吃了好几口米饭。 利思听到祁峙的话后想到了那一幕,随后笑了笑, 又问祁峙, “你不是不信神佛吗,怎么会主动提出来寺庙?” 祁峙笑而不语,片刻后,他低声说, “来都来了。” 雪后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在陌生的城市可以尽情的做真实的自己, 这里没有人认识你, 没有人记得你, 没有人了解你的过去, 你是崭新的, 你可以换掉平日的衣服, 即使穿所谓的奇装异服也没有在意思, 可以在路边发呆放空, 一路长跑,做一切你想做的,忘记烦恼,忘记苦痛,当下这一刻,只成为你。 利思真实的感受到了,在闵阳这座城市,她不必考虑有谁认识她,她可以随便的走进某条小巷,和完全不认识的小朋友打一场球,即使把对方打输了,她也不怕别人说她欺负小孩。 在华安寺,利思又一次的感受到了。 她认真的跪在神佛面前,心中一片空白,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宁静片刻后,她的脸上布满泪痕。 她安静的起身,默默的走到庙里的菩提树下。 利思在华安寺时,整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倒是祁峙,一步一步走的认真,每一位神佛他都虔诚的跪拜—— 这不像他。 利思还记得他们上次去云沉寺的时候,祁峙不是这样的。 祁峙当时信誓旦旦的说他不信神佛。 这一幕仿佛昨天刚刚才发生过似的。 时间可真神奇,这才多久啊,他们变得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她从健康变成了癌病缠身的人,从前对她来说轻松的挥拍也变得一次比一次沉重,时间,真的改变了他们许多许多。 利思裹挟着厚重的情绪走在路上,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一边走一边掉。 她忍住不抽噎,假装无事发生,只要她不发出声音,祁峙就不会知道,利思不想让他发现她哭了。 可是怎么忍也忍不住,泪水越流越多,满脸都是,利思的嘴唇开始颤抖,肩膀开始颤抖,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从小声抽泣,到号啕大哭。 利思站在祁峙身旁,侧着身子,祁峙面朝她,将她挡住,不让路过的行人发现这里有一个心碎的小女孩在放声大哭。 利思感受到头顶的一片属于祁峙身高落下的阴影,她越哭越大声,泪水是滚烫的,气温是冰凉的,她的脸上像裹了一层碎冰,肌肤发麻。 泪水落个不停。 利思的鼻尖无意间摩擦着祁峙胸口处的外套,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又迅速的分开。 祁峙伸出手,轻轻的揽着利思的后背,他像哄小朋友似的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却给予她莫大安慰。 那双手隔着厚厚的衣服布料,给予利思力量。 利思在陌生的闵阳,她不顾形象的在街角无人察觉的角落尽情哭泣,她不用考虑她的哭泣是否会引来父母的担心,她不用考虑她的哭泣会被认识的人看到,她不用顾虑…… 所有的所有她都不必去顾虑,她尽情的抒发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抒发她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 直到利思的眼泪快要流尽,她接过祁峙不知何时准备的卫生纸,她的声音都已经沙哑:“谢谢你,祁峙,我们走吧。” 继续出发的这一路,两个人走路的距离在悄无声息中靠近了许多。 或许是祁峙见过自己刚才狼狈无比的一面,利思和祁峙愈发的亲密起来。 利思总是下意识的靠近祁峙,手背触碰着手背,肌肤摩擦,在冬日之中多了一丝温暖。 当利思察觉之后,她迅速分开,故作矜持欲盖弥彰的向外挪一小步,可走着走着,两人的手背又不小心触碰到一起,触碰到的肌肤痒痒的。 利思抬头看向天空,嗯,今天的天真蓝,像海水冻成了冰似的那样蓝。 利思刚想告诉祁峙,今天的天气特别特别好。可她还没有说出口,蓦地,她的手被什么拽住,一股温热包裹了她微凉的手掌,她的手背全然是不属于冬季的温度。 “我们之间,究竟是谁看不见?” 祁峙准确无误的一把握住了利思的手。 咚咚咚。 砰砰砰。 你见过冬日里的风和日丽,春花盛开吗? 今天的天气真的特别、特别好。 *** 直到从闵阳回烟城,利思和祁峙的手都牢牢的牵在一起。 冬天风声呼啸,利思的心跳声仍然清晰可闻。 祁峙亦是。 利思的身体状况只是短暂的恢复了一下,旅行结束,回到烟城,没多久她的身体又开始变得严重。 祁峙来看利思,利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利思丹田下沉,用力说:“祁峙,说过有机会我们要打一次球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她现在如果不是刻意的压着声音的话,能让旁人一下子就听出来十分虚弱,她不想祁峙知道。 祁峙真的假装没听出来似的,语调故作轻松:“我们打球,你现在能受得了吗?小心我赢了你哦。” 第25章 “当然能啦,为了公平起见,我就用你送我的球拍吧,你用我的装备。” 虽然祁峙送利思的球拍胶皮粘的一塌糊涂,用来打球和拿着一本硬壳杂志打球没区别。 利思生病后,徐敏澜在家里收拾出来了一间屋子,专门放了一张乒乓球桌,让利思偶尔可以来这里打打球,找找手感,心情能好一点。 利思和祁峙的比赛就选在了这里。 利思和祁峙的比赛,还请了林奶奶、徐敏澜和利万成当观众,林奶奶的怀里还抱着长大了一点的“车尔尼”。 利万成自告奋勇,兼职做起了解说:“接下来是我们的乒乓球选手利思和钢琴家祁峙的遭遇战,双方第一次交手,能为我们奉献出怎样的精彩比赛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 利思怕祁峙听不懂,小声解释,“‘遭遇战’就是两个选手首次交锋,不熟悉对方的打法特点。” 这时候祁峙笑着说,“我想你确实不熟悉我的打法。” 徐敏澜也笑着调和气氛:“老利,哎呀,咱们好好看他们打球,你就不要解说妨碍观看啦!” 利思笑着说:“妈妈,你就让爸爸来解说吧。” 这时候祁峙道:“我记得你说过,要亲自解说我们的比赛呢。” 利思也想起来了,这是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原来一晃,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利思回忆起过去,轻笑着说:“那我和爸爸一起解说。” 祁峙低声道:“身体要紧。” 利思安慰他:“你放心,我明白。” 利思清了清嗓子:“那比赛现在正式开始,可以看到,我们乐坛的天才发球技术不凡,在乒乓球领域也是未来可期啊。” 祁峙发了一个什么样技术不凡的球呢—— 是一个没有过网的球。 徐敏澜、利万成,还有林奶奶都笑得不行,在一旁鼓掌,“我们思思解说的真好啊!” 祁峙也哭笑不得。 利思和祁峙的比赛不是以竞技为主,利思发的都是很简单的球,祁峙的耳朵很敏锐,两个人打的很简单,没有技术可言,却又做到了有来有回。 祁峙说过想和利思一起打球,但是阴差阳错,他们从来没有一起打过。 利思也说过想和祁峙四手联弹完成一首曲子,不久前她去艺术团找祁峙的时候,祁峙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教会了利思一首简单的曲子。 复杂的部分由他来演奏,利思则只需要负责几个简单的旋律和弦,但这仍然是她和祁峙共同演奏的曲目。 在演奏时祁峙开了录像,利思想到之前祁峙曾经发给她的演奏录像,角度找的一塌糊涂,她主动找了找角度,直到角度完美,二人才开始演奏。 最后得到了一份他们宝贵的演奏录像。 比赛时林奶奶、徐敏澜、利万成都时不时幽默风趣的点评一下,利思听到后,还打着球呢都忍不住笑了:“林奶奶,哪有你这么说祁峙的啊。” “就是啊,哪有恨不得两个手都去打乒乓球的人,这又不是他在弹钢琴。” “哈哈哈哈……” 就连不明所以的“车尔尼”,见大家都在笑,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它也开的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 大人们热闹的rua了rua它的脑袋。 一言一语欢笑间,一拍一球挥动间,利思和祁峙的比赛结束了。 “人生愿望又完成一项。”利思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走到祁峙身边,“祁峙选手,现在来对你进行一些赛后采访。” 利思右手握拳,放在祁峙面前,“请问祁峙选手,打乒乓球的感觉怎么样?” “和你打球很好,打乒乓球很不好。” 祁峙哭笑不得,他好像确实没什么运动天赋。 曾经眼睛看得见的时候没有天赋,现在更没有了。 几个人一起在利思家里吃了顿火锅,冬天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全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他们举着果汁碰杯大笑,他们谈天谈地,忘记生病的事,忘记一切不开心,只记得当下。 或许是今天过的太快乐,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晚饭后,利思毫无预兆的晕倒了。 医生下了诊断书,利思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需要马上住院。 病魔来势汹汹,利思更憔悴了,常年运动出汗让她的肌肤很白皙,生病后她的皮肤更白了,只不过是一种脆弱的、几近透明的不健康的白色。 利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祁峙来看她的时候,利思靠在病床上,轻轻咳了一下,“最近读到一首诗,唐朝元希声创作的,其中一句是这样说的‘利器长材,温仪峻峙’,你不觉得这句话特别神奇吗,我们的名字都在这句话里耶!恰好还是首位,有始有终。” “猗嗟众珍,以况君子。公侯之胄,必复其始。利器长材,温仪峻峙。显此元明,于斯备矣。”祁峙听到利思的话后,十分熟稔的背诵出了这首古诗的全篇。 利思眼眸弯弯:“原来你也知道!很神奇对不对!” 祁峙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以你之姓氏,终我之余生。” 利思闭着眼睛,掌心在祁峙的手中微颤,他们没有经历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可共同经历的每一秒又是那么刻骨铭心。 “祁峙,我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究竟会怎样,可能熬过来了,可能熬不过来,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头发特别难看,都快掉光了。”利思换了一个姿势,坐在病床上,脑袋靠在祁峙的肩膀上,“凡泥肉身不过一具躯壳,即使腐灭消失,但灵魂永存,这个世界上有爸爸妈妈,有你,你们会记得我来过。” 祁峙搂着利思的肩膀,越来越用力:“谁也不会忘记你,利思,来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了,下个月会到一批药,据说有奇效,下个月试一试好吗?” “祁峙,你知道的,我不怕你忘记我。”利思笑了笑,“因为我永远记得你。” 利思并没有主动的提下个月吃药的事,她继续说:“死亡并不可怕,不是忘记,不是分离,只是在生命的列车上,我先抵达了下一个站点。” “我坐的快速列车,你们坐的慢速列车,我早到站去探探路,这样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祁峙握住利思的手,声音比利思还要哽咽:“不要这样,还没有到这一步,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都会好起来的,医生都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祁峙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在绝望的病症面前,说再多的话仿佛都无济于事。 利思捏了捏祁峙的脸颊,反而来安慰他:“哎呀,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祁峙不知怎的变出来一个毛绒玩偶,他放到了利思掌心,“已经消过毒了,可以放在病房里,我明后天有演出,就让它陪你。” 利思捏了捏玩偶的脑袋,可可爱爱的,手感软软的,紧接着她又摸了摸祁峙的发丝,“试过了,虽然你和它的手感不一样,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勉强让它留在病房里吧!演出要加油哦。” 病房的采光特别好,阳光透过窗户钻进室内,病房内的角角落落全都沐浴的到,利思有时候甚至要微微眯起眼睛来应对十足的光线,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时光,她摸了摸祁峙留下的小玩偶,玩偶的触感令人上瘾,她无声的笑了,时光大好,她应该珍惜每一秒。 第21章 因为你来过,这里春水生波。 祁峙尽量抽出大把时间往医院跑, 很快到了祁峙口中的“下个月”,祁峙说过,“下个月”会有一种新的药, 利思一直在等,她觉得会是某种新型靶向药。 到了这天,医生给她用的药还是和平时一样, 其实生病这段时间, 利思心里隐约有了一种感受—— 没有变化也是好变化。 和往常用一样的药, 就代表她的病情没有恶化, 她的身体状态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祁峙到医院后,利思跟他说:“今天医生没有给我用新的药。” “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新型药现在在省里, 再过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到咱们医院了。”祁峙声音淡淡的, 回答自然流畅,听不出来他在撒谎。 “不过还有一种新型药,在这里。” 祁峙伸开手掌,手心里面有一串手工编织的手链。 祁峙把手链放到利思手里, 继续说:“你戴大小应该合适。” 烟城的春夏交接之时温度里带着湿气,利思将祁峙给她的手链戴在手腕上比了比, 大小刚合适。 利思声音有点上扬的语调, “你帮我带上。” “我?”祁峙笑了, 现在利思越来越喜欢让他做一些麻烦的小事, 不过他甘之如饴。 就譬如利思喜欢让祁峙给她削苹果, 还告诉他苹果皮越长越好。 祁峙笑着问她:“为什么?” “苹果皮不断, 就能……” 第26章 就能永远。 利思没有说完。 但是祁峙知道。 他熟练的用水果刀削着苹果, 利思看的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祁峙会这么熟练。 “祁峙, 你好厉害啊。”利思由衷道,“你比我削的好多了。” 一个苹果的果皮被完整的削下来,圈圈圆圆,祁峙放在利思手里。 他用水果刀削了一小块苹果,拿在手里让利思吃,利思胃口越来越小,以前能吃一整个苹果,现在只能吃一小块。 利思慢吞吞的吃着苹果,“祁峙,你削的苹果是最甜的苹果啦。” 祁峙笑着把利思手里的苹果皮放在一边,“那以后都给你削,永远给你削。” “不论是否有完整的没有断掉的苹果皮,我都会永远给你削。” 无数的回忆翻涌而来,祁峙笑了笑,继续给利思戴手链。 卡扣太小,有点不太好扣合,对于祁峙来说更难了,他的手摆弄了一会儿,才将手链戴在利思的手腕上。 手链上串着黄金转运珠和朱砂,搭配的还有两朵玛瑙小花,完全不同的材质搭配在一起却别有美好。 利思看到卡扣处的编纂工艺,有些像新手完成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是你编的吗?” “嗯,第一次编,可能不太好看。”祁峙说完又补充道:“给外婆看过了,她说好看的。” “林奶奶说的没错。”利思在祁峙的耳边晃了晃手腕,带起一点风声,“真的很好看。” “谢谢你的‘新型药’。” 祁峙握住利思的手腕,又一次重申:“利思,两周后还会有一种新型药。” “是来自祁医生的新型药吗?”利思拽着祁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放在手链上,“祁神医的药很管用,药到病除。” 祁峙:“多谢病人配合的好。” 两个人在病房里无声的笑了。 这里寸草不生,这里暴雪蔓延,这里一片荒芜,因为你来过,这里春水生波。 祁峙和利思不停的约定着,两周后、一周后、五天后、三天后、一天后…… “新型药”的时间并不固定,没有规律可言,利思每天都会有期待,而祁峙他每次也都会给利思准备不同的惊喜。 除了这些惊喜之外,祁峙还会给利思带来他从寺庙请的福袋。 祁峙不信神佛,但他从利思生病后,去了一次又一次的云沉寺——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的寺庙。 痛苦改变人,痛苦造就人,痛苦淬炼人。 痛苦让他求神信佛,唯有无比痛苦找不到出路的时刻,仿佛神明还可以拯救他。 祁峙无比恭敬虔诚的端跪在神圣的佛前,一字一句的在心中恳求神佛能听到他卑微的心愿—— 他希望利思健康涨球,分分平安,秒秒幸福。 他听闻云沉寺如果只求一个心愿会更灵验,所以他仍然同第一次来时求的心愿一样,利思的心愿是能站在奥运会乒乓赛场,等上最高的领奖台,但祁峙别无他求,只希望她的身体能康复,恢复健康,只希望她每一分都平安,每一秒都幸福。 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利思。 他怕利思有压力,从来没有对利思讲过。 可利思心里都知道。 就这样,祁峙准备了很多次惊喜的“特效药”,从春夏之交到了深秋,这段时间里利思有时候恢复的状态不错,医生说她可以短暂的出院,利思还问医生,“我可以旅行吗?” 医生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五天左右的可以,如果再久,你可能来不及到医院复查。” 利思很想念她的球桌,想念她的小白球,她没有出远门旅行,只是来到了训练场。 队友们看到利思来看他们都兴奋无比! 他们也会去看利思,但是医生对他们说,要让利思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所以他们看利思的次数也不多。 大家围在利思身边,“思思,你身体看着好多了!” “是啊,气色不错!” “对啊,太好了!过几天又要队内赛,来参赛呗,上次没吃到你请的自助餐,这次可一定要吃到啊!” “就是,小思思,拿下冠军!请自助餐!” “上次自助餐老板还问呢,问你怎么这么久不去了……” “……” 利思眼眸微微低垂:“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次次都请客啦。” 利思看着队友们训练,她的手也有点痒,虽然她的身体早已经不支持她打比赛了,但她还是想和队友们打一场。 利思和仇教练提了这个要求,仇教练说:“我去问问你爸妈。” 利思点点头。 没多久,仇教练回来了,“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利思答应了,“我现在身体打不了高强度的比赛,但是普通的来一局还是可以的。” “放心啦教练,相信我。” 利思这场球是和胡雪音打的,打球前,利思特意说,“雪音姐,这次我们只打一局,就看谁先打到11分,要拼尽全力哦。” 胡雪音知道利思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像上次一样,她心中了然:“放心吧思思,正好也让我看看,你最近涨球没。” 胡雪音没有有意放水,而利思的身体也确实还能打个一轮。 她们的球技本就旗鼓相当,两个人谁也没让谁,最后打到了10:10平,又打到了11:10。 胡雪音笑着说,“小思,我可以先打到11分了,可是按理说这一局还没有结束,你还打吗?” 利思用力的点点头,“当然要打!” 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胡雪音哈哈大笑:“那我就再赢你一个球,我就赢了!” 哪知道最后,利思连赢三分,以13:11拿下这一局。 利思的身体出了点薄汗,不过她不在意,她笑着说:“雪音姐,承让了。” 胡雪音摸了摸利思的脑袋,“背着我偷偷涨球了,恭喜啊,早点回来,和你痛快的打完剩下的几局。” 利思点点头,“一定。” 仇教练悄悄的在一边,将这次比赛录了下来,随后发给了徐敏澜和利万成。 出院后利思就去了那一次训练场,每天除了在家里和去祁峙家也不会再去其他的地方。 她会在祁峙的家里,听祁峙弹一整天的钢琴。 祁峙偶尔都问她:“听不腻吗?” 利思眼里泛光:“你都弹不腻,我怎么会听腻?” 利思其实更想说,怎么会听腻呢,而且她还能听几次,她自己都不确定。 可她不会在祁峙面前这么说,她知道,祁峙已经够难受了。 她身边爱她的这些人,只会比她更加难受。 祁峙会问她,“还想打球吗?” 利思笑着说,“走啊。” 两个人会来到利思的家里,在乒乓球桌前笑着挥拍,不论输赢,不论球是不是上台,是不是被击中,他们只珍惜当下。 烟城的秋天到处充满着凉爽清新的冷空气,夹杂着干枯落叶味道,银杏树叶黄的连成一片,地上落满了银杏果,那味道飘浮在空气中并不好闻,天空湛蓝成一片,浓墨重彩的勾勒出秋天。 祁峙在一个静谧的深秋夜晚,给利思发语音,“明天还有特效药哦,明天早上我去病房找你。” 祁峙迟迟没有收到利思的回复。 祁峙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不是利思平时休息的时间,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睡了吗? 祁峙等了一会儿,还没有收到利思的回复,没由来的心里一阵心慌,他用手按住胸口,不断的告诉自己,利思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也有可能是今天太疲倦,已经早早睡觉了。 忽然,祁峙的手机收到一条语音消息。 不是来自利思,而是利万成—— “小思病危,快来手术室。” 祁峙手里的手机瞬间从手中滑落,摔在了他的脚面。 不顾及疼痛,他摸索着捡起手机,慌乱之中,他磕在桌角上,一股钻心的疼痛涌入胸口,蔓延全身。 家里的布置摆放他早已熟稔无比,这样幼稚慌张的失误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是祁峙不知道怎么了,扶着桌角,浑身毫无力气,想要挣扎着起身,挣扎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的起来。 他手里握着盲杖,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 祁峙甚至来不急顾及疼痛,连忙向医院赶去。 坐在去往医院的出租车上,他的呼吸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催促司机师傅开快点、再开快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一路上他不断的祈祷,祈祷利思能平安度过,祈祷利思可以有实现愿望的机会。 可是祁峙还没下车,他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仍然是来自利万成—— “太平间。二楼。” 语音播放完的那一秒,出租车安安稳稳的停在了医院门口。 深秋的夜晚冷空气袭人,祁峙浑身上下都被冷空气侵袭了个透彻,冰凉的,没有一丝热血温度的。 第27章 他记不清楚他是怎么从出租车上拉开车门又走下来的,记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电梯的,他麻木的、行尸走肉般的来到了二楼。 今晚利思的各项身体指标毫无征兆的骤然下降,送入抢救室后,医生仍然束手无策,抢救无效。 徐敏澜和利万成哭的撕心裂肺,祁峙一步一步又缓慢的向他们走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慢一点接受利思已经离开的事实。 祁峙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耳朵去听去想象。 太痛苦了,他做不到。 他的手碰到了什么,冰凉的,毫无温度的,可他知道那是利思的手腕。 她的手腕上戴着他送给她的手链。 他不是神医。他的特效药也没有用。 他留不住他想留的人。 甚至最后的话都没有听到她说,而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她。 想慢慢告诉她的。 “说好了明天还有东西送给你的。”祁峙的声音哽咽,口中全然是苦涩,“你还说你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了,究竟是谁不守信用?” 祁峙说完,将手中的一枚素圈戒指套在了利思的手指上,“提前一天送给你。本来想明天送给你的。” 可不论祁峙现在说什么,利思都听不到了。 祁峙的泪水落在了利思的掌心,顺着指尖滑落在医院的地面。 祁峙这一晚一直陪着徐敏澜和利万成,祁峙能想象的到他们有多憔悴痛苦和撕心裂肺,祁峙握住利万成的手,眼眶红了一圈,“叔叔阿姨,以后还有我。” 三个人,在幽深寂静的走廊里,哭成一片,泣不成声。 第22章 挚爱,利思。 我明知生命是什么, 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听凭风里飘来花香泛滥的街,习惯于眺望命题模糊的塔。 —— 利思很长一段时间离不开耳机, 耳机里一直一直播放着祁峙为她演奏的曲子。 祁峙更新了曲库,很多很多首,多到利思听一整天都可以不重复。 利思把耳机分给祁峙一只, 问他:“这里面有击打乒乓球的声音, 对吗?” 祁峙笑了笑, “你听出来了。” 利思早就确定的答案, 在祁峙这里又一次被确认。 原来祁峙在送她生日礼物的时候,就已经把她打球的声音融到钢琴曲里了,并且毫无违和感, 像是一种别样的艺术。 利思还问过祁峙:“你最喜欢的钢琴曲是什么?”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祁峙笑着说, “一直没有改变。” “a小调巴加泰勒?”利思笑着问他,“为什么呢?” 以前祁峙说过,这首曲子让他看到了巍峨的山峰,广阔的海洋, 森林和阳光。 可是现在直觉告诉利思,也许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祁峙的回答果然同之前不一样:“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你的样子。” 利思握住祁峙的手, 缓缓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鼻尖, 在脸上慢慢的移动。 利思轻轻问他:“你记住我的样子了吗?” 祁峙的手指划过利思的额间, “你的额头很光滑, 发际线不靠后, 还有美人尖。” 利思笑了笑, “你说对了。” 祁峙的手指缓缓向下, “你的鼻梁很挺拔, 鼻翼饱满, 眉毛不浓密,但是眉形纤长。” 利思故作惊讶,“祁峙,你是不是能看到我的样子了呀?” 祁峙也故作神秘:“你猜。” 祁峙的指尖在利思的脸颊上抚摸着,“你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嗯,是双眼皮。” 利思的眼眶不知为何微微红了,“对,你说的对。” 祁峙的手指继续向下,在利思的唇瓣上位微微摩挲:“你的嘴唇有点干,都起皮了,不过唇形饱满,我的手指能勾勒出你唇瓣的样子。” 利思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低哑虚弱:“祁峙,你要记住我的样子,答应我,久一点再把我忘记。” 祁峙的手指微微颤抖,“利思,a小调巴加泰勒还有另一个名字。” “是什么?” “致爱丽丝。” 祁峙说话的时候顿句故意顿的十分明显和不同寻常,四个字的钢琴曲名,被他从中间断开—— 挚爱,利思。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在利思的脸上触碰到了一片湿润。 *** 过去的回忆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在祁峙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他清醒的时候脑海里是利思,睡着的时候梦里是利思,时时刻刻、每时每刻脑海里都是利思。 他走不出来。 “车尔尼”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它好像知道经常来陪它一起玩的漂亮姐姐再也来不了了,它乖巧的趴在祁峙的脚边,和他一起陷入长久的安静之中。 利思在家里养病的那段时间,“车尔尼”一直陪在利思身边,乖巧的趴在利思的腿上,一人一狗一起听着祁峙弹奏钢琴曲。 可惜,这样的情景再也见不到了。 直到祁峙重新坐在钢琴前,拿起手边最近的一本琴曲集,虽然以他现在的水平,已经完全不需要用琴曲集了。 可他就是很神奇的、像是被什么指引着似的,毫无理由的主动翻开了这本琴曲集。 翻了几页后,发现好像中间夹着什么东西。 祁峙伸出手,仔细摩挲着。 从触感来看,像是某种花的干花花瓣。 祁峙的心脏如同被用力撞击,干花花瓣是谁悄悄夹在书里的,一目了然。 可是祁峙完全不知道,不知道利思是如何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把她亲手制作的干花花瓣藏在他不一定会翻开的琴曲集里,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从来没有。 一次也没有。 祁峙的心里砰砰跳的厉害,仿佛利思从来没有离开过,仿佛利思就站在他的身后。 祁峙鬼使神差的向后转身,伸出手,触碰到了一团空气。 他不甘心的用力攥了一下。 琴曲集里除了利思最喜欢的干花花瓣外,祁峙还发现了两封信。 祁峙颤抖着将这两封信拆开。 两封信略有不同,一封是用盲文书写的,一封是手写的。 祁峙目前只能“看”到盲文的那封写了什么,他的手指触碰到信纸上凸起的盲文时,眼眶早已不由自主的泛红。 他的手指颤抖着在纸张上轻轻触碰,一个符号都舍不得落下。 「祁峙,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写一个俗气的开头。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人生这趟火车,不好意思啦,我比你快一步啦。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这封信是我亲手写的,盲文我悄悄学习了一段时间,还不是很熟练,如果有写的不标准的地方,就凑合猜一猜吧,相信你会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如果猜不出来,那我也没办法啦,只能等到八十年后再告诉你啦。 祁峙,我猜你现在会很伤心吧,会随手翻开钢琴上的书吧?我猜到了,提前预判了你的预判,所以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悄悄给你准备了这份惊喜,除了干花花瓣,还有别的惊喜藏在家里哦,向祁峙医生学习,我这位久病成医的利思医生也准备了很多“特效药”给你哦,所以祁峙,真的真的不要伤心啦。 我猜你现在眼眶是不是红了呢?祁峙,不要难过,现在的医疗发展这么快,技术更新迭代,未来的某天,说不定你就能亲眼看到我在另一封信上用钢笔写了什么内容的,我会在天上等你亲口告诉我两份信的差别哦,当然,你要等至少八十年后再来找我,千万不要太早来找我,我要到处旅游的,还要全世界看球,再次重申:我在八十年后才会有时间见你的。 我猜那时候你已经成为音乐泰斗一般的存在了吧,大家会叫你“祁教授”吧。 好啦,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祁峙,我想告诉你,谢谢你,你是我人生中旗帜一般的存在,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想说的话有很多,纸短情长,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太过难过,还有爸爸妈妈,他们也交给你啦,替我照顾他们哦,此刻窗外天空很好,这样的好天气,很高兴和你曾经一起度过。 哪怕你以后忘记我,我也不会难过,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记的久一点。 你要认真生活,找到我留给你的礼物,答应我,我们拉钩,好吗? 利思 留。」 几百字的信,没有一处错误,一点也不像利思说的,学习盲文不久。 她分明很熟练。 这封信祁峙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这是利思送给他的礼物。 在利思离开后的日子里,祁峙此刻是心情最好的一天。 他在今天才知道,原来利思,早早的准备了其他的礼物给他。 利思说还有很多惊喜给他,藏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祁峙将这封信小心翼翼的叠起,用手掌压平,放到他的卧室里。 第28章 利思还留了一封信,祁峙没舍得拆开,也不想找人代读。 祁峙保留了一点期待,说不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也许未来某天,他能“亲眼”看到。 看到利思写了什么,看到利思有什么话想告诉他。 祁峙想到这儿莫名有点想笑,利思究竟是多怕他想不开?所以才用这封钢笔写下的信“吊”着他,让他能好好生活,直到医学发达到他能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甚至还把父母也都托付给他。 会有那么一天吗,祁峙的手指摩挲着信纸,静静的想。 可是利思只知道祁峙失去过一次光明,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祁峙失去过两次光明—— 第一次是因为车祸,第二次,则是因为她的离开。 祁峙在利思离开后沮丧了很久很久,可从他发现这封信的这天起,祁峙和往常一样,仿佛利思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上楼去看利万成和徐敏澜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夫妻看到祁峙和往常一样,打心里为他高兴,可又升起浓浓的担心。 利万成拍着祁峙的肩膀道:“不用老来看我们,我们没事的,你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祁峙笑着说:“叔叔阿姨,利思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我总不能辜负她。” “要不然,等她见到我的时候该训我了。” 徐敏澜听到后连忙说:“呸呸呸,小祁,你还小,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祁峙顿了顿,知道徐敏澜是误会了,他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利思说,至少要八十年后才会见我。” 徐敏澜和利万成不约而同的擦了擦眼尾的泪滴,“哎,好孩子,你要好好的,以后不用来的这么勤,你也要专注你的生活。” 祁峙看不见利万成和徐敏澜的头上多了多少银发。 祁峙每次都笑着答应,但是来的一次比一次频繁。 徐敏澜和利万成心知肚明,祁峙根本没有放下。 和他们一样。 这犹如一场经久不衰连绵不绝的细雨,永远永远的在心头簌簌下着。 此生都不会停了。 他等不到雨停的那一天。 一年,又一年,时间的车轮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利思的队友们在比赛里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好成绩,仇教练也会来看利万成和徐敏澜,他们两位因为利思的离开,反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他们用工作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女儿离开的苦痛。 祁峙也开始了全国巡演,而“a小调巴加泰勒”成为了他不会再在众人面前演奏的曲目。 他每一次弹奏起“a小调巴加泰勒”时,就会想到利思,就会想到利思的声音,想到他们相处的点滴,想到利思的脸颊…… 每一丝,每一寸,他都难以忘记。 一天一天麻木的过着,对祁峙而言,幸福的时刻越来越少。 如果说有,就是找到“特效药”的时候吧。 祁峙在家里的几个角落里找到了利思留下的礼物。 每当祁峙觉得生活为何如此无澜时,这些犹如“特效药”般的礼物就会被他发现。 这是当利思走后,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惊喜和幸福。 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年。 在大暑这一天,大家给祁峙过完了生日,其实祁峙不喜欢过生日,但是他身边的人自从利思离开后,都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心一点,尽量找热闹的日子聚一聚。 祁峙现在在音乐领域里的建树越来越大,他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他的作品也被全世界各地的人所喜爱,真的如利思猜想的那样,他在音乐领域越来越厉害。 厉害到大家不会惋惜他的眼睛看不到,厉害到大家只会对他产生倾佩,并且心中暗慨要是有祁峙半分的琴技就好了。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音乐会结束后,他从演出人员专门的出口里出来,夜晚微风清凉,寻常中又带些不寻常,祁峙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舒爽的天气,应该和利思共赏。 他很平静的回到家,现在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自己。 祁峙把利思给他留下的手写信找了出来,从头到尾轻轻的抚摸着,信纸已经被他摸的边缘翘起,可是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仍然一次也没有找过旁人验证。 他想,既然这封信是利思所写,那么也应该由利思亲口读给他听。 只是利思说的让他八十年后才可以去找她,他做不到了。 祁峙怀着这样的想法,躺在床上,笑着闭上眼睛。 * 他在人生的第一个本命年中失去了看世界的权利,他在人生的第二个本命年里要奔向她的世界,去寻找属于他的光。 从此他漆黑黯淡的世界里,全然是光明。 -edn-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啦 这是我的第一本be 谢谢大家的喜欢^^希望大家能在评分处给个五星好评(^3^)-☆求求啦~ *首句源于木心。 可以去@叶荔枝枝 找我玩哦~小地瓜和大眼仔都可以哒~ - 下本开无暗恋先婚后爱《上岸婚姻》专栏求收藏~ 文案:爹系dom|年龄差|先婚后爱(陌生人无暗恋)|张力拉扯 1 祝妮的男友大四毕业后国考顺利上岸,而祝妮面试则以0.02分之差招一排二落败。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祝妮的男友连公示期都没过就提了分手。 祝妮毕业后回到江坞市,面对家人的催婚攻势以及她自己想在本命年之前结婚的愿望,她踏上了相亲之路。 但相亲之路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事业和爱情都不顺遂的祝妮在酒吧借酒消愁,低度酒入口微醺,朦胧间祝妮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位男士,穿着裁剪精致的西装,骨节分明的手指慵懒的将领结扯松,似是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男人侧头,祝妮猝不及防的和他视线相撞。 他的眼眸冷峻深邃,祝妮觉得她快要被淹没在男人深深如海的眼眸里。 酒精上头,祝妮大着胆子走到男人身边,拽着他领口的温莎结,用力的吻了上去。 地转天旋,一夜旖旎。 第二天酒醒后的祝妮落荒而逃,想着同昨夜的男人泯于山海。 谁知到了单位,听说上面派新领导来视察,祝妮心不在焉的站在队伍的后方,不经意的抬头,和新领导四目相对,祝妮震惊—— 新领导居然会是他?! 2 裴晋泽工作个人风格强烈,和他本人一样,冷冽严肃,手段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可偏偏又生了一副危险迷人的面庞,清冷似雪,高不可攀,和他清心寡欲且禁欲克制的气质形成完美碰撞,很难想象裴晋泽这样的人会和什么样的人走进婚姻殿堂。 就连裴晋泽本人也从未想过,他调到江坞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想摆脱长辈的催婚。 可直到某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找到他,含着泪腔说自己可能怀孕了。 裴晋泽的心蓦地软了一下。 * 关于「上岸」,百度是这样解释的—— 指舍舟登陆,比喻弃邪归正,也指考生参加公务员、事业编考试、或者考取硕博士研究生被录取,也可指付出努力的某件事情获得成功。 关于婚姻,祝妮成功上岸。 |想结婚的祝妮x不想结婚的裴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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