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养你啊》


 第1章

    [gl百合] 《我读书养你啊作者：冻笔【完结】
    文案
    *高中校园+少量都市
    【高岭之花|腹黑高智|一心赚钱学神vs傲娇少年感|占有欲强|佛系纯爱战神】
    *爱而不知vs暗恋
    1.
    柳竹疏，年级第一，a班班长，省状元预备役，手握可以预见的光明未来。
    但她转班了，顶着所有人的不理解，转到了课程简单、作业简单、考卷也简单的普通班。
    普通班有她最好的朋友，但朋友不学习。
    于是柳竹疏拉朋友起来听课。
    朋友：“松手。”
    柳竹疏：“我最想和你一个班。”
    朋友：“我最不想和你一个班。”
    柳竹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耐心劝学。
    朋友：“你想做我女朋友？”
    2.
    苏槐影的暗恋对象放弃a班，来到了她的普通班。
    暗恋对象帮她学习，给她奖励，同吃同住，有求必应。
    苏槐影以为等到了双向奔赴，准备告白时，却变成了告别。
    她用尽一切苦苦哀求，换不回对方的一点犹豫。
    3.
    多年后，不爱学习的苏槐影读到了博士，忙里偷闲听了场青春主题的音乐会，却在第一排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当年贫苦只想赚钱的柳竹疏，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再无青涩，疏离矜贵，遥遥望向她时，眸瞳薄冰化水，笑意浅浅。
    她知道，她会来。
    注：
    1.1v1，he，无副cp
    2.封面是一开始想用的文名，「不谈爱情」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傲娇 高岭之花
    主角：柳竹疏，苏槐影
    一句话简介：好好读书，多多赚钱
    立意：愿你踏过泥泞，向阳生长。
    #青枝#
    第1章 槐序
    四月的云栖市晨光温煦，附中教学楼外，槐树枝叶交错，朝晖在槐叶间筛落金箔，斜洒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年级主任的笔尖悬于转班申请表上方。
    “柳竹疏，你确定要转普通班？”
    望着窗外白色槐花的柳竹疏收回视线。
    “我确定。”
    清泠的声线如同窗外初夏的风，说的内容却不尽人意。
    素来雷厉风行的顾主任不解道，“你甚至可以a班转b班，为什么一定要转去普通班呢？”
    柳竹疏连续两年钉在了年级第一的位置，有争夺省状元的希望，附中被一中压了两年，就等着这次打个翻身仗。
    顾主任兼任a班班主任，于公于私，都想把柳竹疏留住。
    柳竹疏手指背在身后，如秒针般轻叩计时。
    到时间了。
    预备铃打响，顾主任的劝说被迫中断，她叹了口气，看透了年级第一的精心计划，终于签上了名字。
    柳竹疏起身，“谢谢老师。”
    她语气礼貌客气，却动作不停地双肩背上书包，抱着申请表，出了办公室。
    响过预备铃的走廊满是百米冲刺的学生，柳竹疏逆着人潮下楼。
    她无视掉那些错愕的眼神，从五楼下到四楼，又步履未停地到了三楼。
    七班在三楼楼梯对面，柳竹疏走过来时，门口正趴着几位吃早饭的学生。
    普通班比a班早自习晚十五分钟，她们不急不慢吃着早餐，享受清早特有的宁静祥和。
    见柳竹疏过来，那几名学生静止了一瞬。
    其中一位杏眼的女生认出了她，“大神，你来找我们班的同学吗？我帮你喊她。”
    柳竹疏记下她的脸，“我找蒋老师。”
    话音刚落，班主任蒋云雪踩着低跟鞋出来，“竹疏来了，顾主任刚给我发消息，走，去我办公室。”
    路过杏眼女生身边，蒋云雪交代，“找两个同学去负一层，搬套桌椅。”
    办公室里一片批阅卷子的鼠标点击声，蒋云雪从纸箱里翻出一套各科试卷，“昨天刚月考完，这两天各科都讲卷子，你在a班考的是a卷，普通班考的是甲卷，更简单。”
    柳竹疏知道这些，点了下头。
    “早自习是我的语文课。”拿完试卷，蒋云雪带着她返回七班，路上简单介绍了另外五科老师，“能记住吧，听说别人背一节课的知识点，你半节课就记住了。”
    “同学之间越传越夸张。”柳竹疏落后半步跟着，“不过这些我知道，朋友和我提过。”
    朋友？
    她们刚好走到教室，蒋云雪压下疑问，带着柳竹疏进来。
    走廊里吃早饭的几名学生已经回了教室，正和周围没睡觉的同学分享着。
    “年级第一转来我们班了。”
    “今年愚人节的玩笑这么扯吗？”
    随着蒋云雪站上讲台，议论声戛然而止。
    柳竹疏听而不闻，越过众多好奇的视线，直直望向后门旁边的最后一排。
    那是班里唯一的单人桌，桌上女生枕着交叠的双臂补觉，左手搭在右肩，按住了几缕垂落的头发，乌黑发丝缠绕冷白指尖，黑白分明。
    “介绍一下啊。”蒋云雪双手撑着讲桌，“新转来咱班的同学，柳竹疏，大家鼓掌。”
    嗒嗒，嗒嗒嗒——
    富有节奏的整齐掌声响起，随着蒋云雪五指握拳，掌声停止，活像排练了许多遍的群演观众。
    角落补觉的女生指尖一颤，被按住的几缕头发重获自由。
    柳竹疏微微弯腰鞠躬，没太多感情地说着标准语录，“很开心来到7班，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学生很活跃，杏眼的女生带头喊。
    “是学霸关照我们！”
    “求作业能写完的教程！”
    蒋云雪比了个停的手势，“你们求的是能写完，还是抄完？都不准借柳同学的作业。”
    说辞被戳破，女生立刻换了方向，“问学霸题可以吧，这样和学霸写得一样，不算抄。”
    蒋云雪兵来将挡，“你能给我讲出来就行。”
    全班陷入“呜呜呜——”的哀嚎。
    搬桌椅的学生回来，不知前因后果，也加入了呜呜呜大军。
    蒋云雪翻个白眼，指向讲桌下面的学霸专用空地，“桌椅放这吧。”
    “老师。”柳竹疏侧身看她，声音不大，台下立刻安静听她说。
    柳竹疏撩眸望向后排，“我想坐那。”
    联想到很多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坐后面，蒋云雪大手一挥准了，“那就去吧，顺便帮老师叫醒你的新同桌。”
    桌椅落地发出声响，补觉女生搭在肩膀的手落下，挣扎着动了下脑袋，下一秒，再度枕上胳膊。
    柳竹疏：“……”
    她放下书包，瞧了眼还有两分钟开始早自习，拍向女生肩膀。
    杏眼女生就坐在柳竹疏前面，急忙回头提醒她，“学霸，苏槐影起床气大，你小心。”
    不大不小的提示声顺利覆盖静谧教室，惹得百无聊赖的同学纷纷回头。
    柳竹疏点头回应前桌，手上动作却不停，即将拍上肩膀的一瞬，补觉的女生终于抬起了头。
    存在感不强的角落一反常态地被众多目光关注，那张摆得歪斜的桌子横亘她们之间。
    柳竹疏逆光站得笔挺，苏槐影趴在这片阴影中。
    四目相对。
    “……”
    “……”
    她们同时移开视线。
    上课铃声响起，打碎了突兀的安静，钢琴曲的节拍空隙中夹杂进了晦涩声音，“好久不见，苏槐影。”
    有些人天生有副好嗓子，简简单单七个字，也能说得百转千回。
    苏槐影不禁向声源看去，柳竹疏一圈头发镶了金边，眉弓投落的阴影覆在双眸，眸里清透的视线一如往昔，好像注视了很久，刚刚的错开才是幻觉。
    苏槐影足足愣了几秒，眨了下眼，胡乱翻出张卷子，起身，站到教室最后。
    椅子随着她站起滋啦一声，周围的同学再次看过来，讲台上的蒋云雪问道，“苏槐影，你干什么？”
    苏槐影捏着试卷一角，歪头揉了揉眼睛，拉着拖沓的音调，“太困了，老师。”
    蒋云雪瞪她，“困就是你拿数学卷子的理由吗？我在这都看到立体几何了！”
    同学们笑成一团，苏槐影讪讪回到座位，找出语文卷，重新站了回去。
    小插曲的时间，柳竹疏将书整齐摆入桌洞，两份语文卷子放在桌面，旋即混入回头的人群中，看向苏槐影。
    苏槐影中长发披散肩后，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衣袖推到手肘。
    她单手举着试卷端详，轻淡站在那，满是少年独有的清瘦拔节。
    柳竹疏抿了下唇，锐评——
    笔都不拿。
    她收回目光，苏槐影的视线接力，像是有实质般恣意戳着柳竹疏的背影。
    柳竹疏学习起来沉浸专注，并没注意，讲台上的蒋云雪却看得一清二楚，几次眼神示意无果，蒋云雪撑着黑板掐腰，不耐道，“苏槐影，翻译第一段。”

 第2章

    磕绊的翻译开始，柳竹疏整理着笔记，分出一缕精力听着。
    这人的翻译水平比初中好一些，虽然说得很慢，但都对了。
    她们是初中同学，是最好的朋友。
    直到高中，越来越忙的课业任务让她们联系渐少。
    种种原因堆砌，高二开始，她们彻底没了联系。
    这学期开学，柳竹疏接到了苏槐影母亲的电话，四十来岁的长辈说起苏槐影的成绩，无奈又落寞。
    苏槐影家庭情况特殊，父母离婚已久，抚养权一直在父亲手中，母亲对她照顾有限，就连找柳竹疏的联系方式，都用了很多时间。
    在苏槐影母亲的电话里，柳竹疏才知道，苏槐影已经不学习了。
    于是她做了一次大胆的决定，要求转班。
    很多人不赞同，她兜转了一个多月才成功。
    不过没关系。
    柳竹疏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素淡阴影，纤长手指转了圈笔，在笔记本上圈出重点。
    她想做的事，总会做成。
    .
    附中的早自习与第一节课连上，足足九十五分钟才下课。
    苏槐影就这样站了九十五分钟，才拖着迟缓的步子，回到座位。
    前桌的两位女生想和柳竹疏打招呼，又怕吵到苏槐影睡觉，于是安静地转过来招手。
    苏槐影瞥了她们一眼，把书扔进桌洞，继续趴着，那样子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柳竹疏捏起她的衣领，强行把人拉起来。
    杏眼女生瞪大眼睛，语速飙升，“学神，苏槐影起床气真的很重，你——”
    似是印证这句话，苏槐影隔着校服袖子，拍向柳竹疏的手，“松开。”
    柳竹疏低垂眼睫，自上而下看着苏槐影。
    苏槐影不耐地撑着桌面坐起，单手支着脑袋回视。
    目光交织。
    这次她们都不再移开视线，对立的气场却容不得外人参与。
    前桌女生默默转了回去。
    苏槐影拿起中性笔，指尖交错，笔跃然转动，“你来干什么？很喜欢打扰别人的生活吗？”
    中性笔跌落，苏槐影重新抓在手里，没再转，目光紧紧盯着柳竹疏，不想错过半分细节。
    柳竹疏合上笔记本，仰头枕在椅背顶端，高马尾荡在椅后，清绝的侧脸在光影里半明半暗，冷淡睇向苏槐影。
    苏槐影一怔。
    “不是为了你，我自己想来。”柳竹疏不疾不徐地补充，“我想和你一个班。”
    片刻，苏槐影蜷曲指尖，“我最不想和你一个班。”
    第2章 试探
    柳竹疏勾唇，“那你转个班？”
    “……”苏槐影懒得争论口舌，“你走不走？”
    “不走。”
    苏槐影踢了下地面，带着椅子向后移，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柳竹疏不在意，取出班主任给的一沓卷子，望向黑板眯了眯眼。
    彩色粉笔写的课程表沐浴阳光反射，一个字都看不清，她指尖滑过各科试卷，漫不经心地问，“下节什么课？”
    苏槐影坐到柳竹疏右后方，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柳竹疏的背影。
    曾经她总是飞扑这道身影，撞得柳竹疏后退一步才能站稳，然后吸一口校服上的薰衣草香。
    问题没得到答案，柳竹疏回头，重复道，“下节什么课？”
    偷看被抓住，苏槐影硬邦邦反问，“看不清吗？”
    “没戴眼镜。”柳竹疏说着去书包摸眼镜。
    “物理。”苏槐影想了想，还是告知，“物理老师让我们自己订正试卷，课上检查，那老师比较凶，不会顾及你是新来的没准备。”
    话音刚落，卷成圆柱体的试卷敲在苏槐影的头顶，“我凶？”
    “我去。”苏槐影在心里默默接话。
    柳竹疏刚好戴上眼镜，起身打招呼，“杜老师好，没有说您凶的意思，她吓唬我，让我订正卷子。”
    银色细框的眼镜挡住了柳竹疏大半张脸，显得更冷淡，却是一副学霸模样。
    杜老师见状，没在她们这里浪费时间，“那你们赶紧订正吧。”
    说完立刻向前走。
    苏槐影嘀咕，“又走后门。”
    “她这是？”柳竹疏目送杜萍离开，接着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杜萍一手按住一波抄答案的小团体，七个人哭丧着脸，自觉去教室后面站着。
    没有学生能忍住对这种紧张刺激的时刻闭口不谈，苏槐影暂时停战，接上柳竹疏的话，“萍姐眼里，可以不会，不能抄，但不会又要被她骂一顿，所以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那你呢？”
    “我？”苏槐影打开空白的答题卡，义正言辞，“我负责挨骂，她负责讲题。”
    柳竹疏：“……”
    杜萍走上讲台开始物理课，第一个瞄准的就是负责挨骂的苏槐影，苏槐影站起，说到做到，沉默以对。
    柳竹疏飞快打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几笔下去画了个巨大的受力分析图，确保苏槐影站着能看清。
    做好这些，她抓起苏槐影垂在桌下的手提示。
    苏槐影猛地一抖，柳竹疏的手被甩上桌角。
    桌子颤动，苏槐影立刻低头看去，“对……”
    久久没有回答，杜萍锤了下黑板，“别看柳竹疏，自己想。”
    苏槐影将手缩进袖子，想要抓住柳竹疏的手，“我不会。”
    “六月份高三走了，你们就是高三，马上课程要学完，开始一轮复习，你连受力分析还不会。”杜萍越说越气，“站着听！再不会就出去，这么简单的不会，后面难的听了也没用，前面的，怎么做？”
    前桌站起回答，苏槐影俯身，“对不起，你手怎么样？”
    “没事。”柳竹疏将手放到一边，打量着她，缩进袖子的动作刻意又奇怪。
    或许苏槐影不是抗拒起床，是抗拒被叫醒时的肢体接触。
    “你每次都说没事。”苏槐影强硬道，“我看看。”
    “苏槐影。”杜萍一字一字道。
    僵持一触即发，苏槐影抬头瞧了眼老师，又看看柳竹疏背过去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教室一阵唏嘘，苏槐影虽不学习，但很安静，还是第一次与老师正面冲突。
    柳竹疏见她走远，微微凝眉，现在跟出去不仅让杜萍更生气，还会连累在教室的同学承受火力，导致她不被七班接纳，更会让同学对苏槐影有意见。
    再等等。
    柳竹疏坐在位置 ，在杜萍讲下一题时主动举手。
    杜萍的点名像念生死簿，很少有人主动回答，柳竹疏的举手让杜萍也愣了下，“柳竹疏，你来回答吧。”
    肉眼可见同学们坐姿放松了些。
    柳竹疏对这些尽收眼底，将试卷夹在板夹上，扫了遍题开始讲述思路，偶尔在卷子上写几个数字，基本口算答完了题。
    杜萍脾气舒缓许多，刚想让柳竹疏坐下，柳竹疏继续道，“老师，下一题我的思路和答案不一样，不知道行不行。”
    “那说说你的解法吧。”杜萍甚至忽略了柳竹疏没看过答案。
    在柳竹疏的配合下，本应一节课讲完的三道大题，半节课就结束了，杜萍心情颇好地让大家整理错题、订正笔记，她在教室转动答疑。
    柳竹疏等杜萍走来，朝她举手，“老师，我有点肚子疼，想去卫生间。”
    这些题对柳竹疏没什么订正的必要，杜萍没有拒绝，“去吧。”
    -
    四月初的上午艳阳高照，馥郁的洋槐清香盈满鼻尖，苏槐影坐在槐树下，把玩一管药膏。
    风携着薰衣草香吹来，苏槐影若有所感地抬头，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出来了？”
    柳竹疏为她翘课了？
    柳竹疏提了下裤腿，坐在她旁边，“假装去厕所。”
    手被苏槐影一把握住，柳竹疏垂睨她，哪怕握着手腕，苏槐影还是隔着衣袖。
    “你买药了？”柳竹疏问。
    “对不起。”苏槐影眉头微动，柳竹疏的手背红了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我……对不起。”
    “光道歉有什么诚意？”柳竹疏就着苏槐影的手，递到她面前，“帮我上药，我就原谅你了。”
    “……”
    苏槐影沉默几秒，将打开的药膏扔到她怀里，“自己擦，不原谅就不原谅。”
    猜想印证几分，柳竹疏闷不做声地涂药，再装进口袋，“a班大部分同学之间关系不错，但也有些比较特殊。”
    苏槐影不明所以地看她。
    柳竹疏取下眼镜，随手扔进兜里，“大家成绩差距不大，意向高校也差不多，都有竞争关系，这学期开始还有各项竞赛，拿到金牌直接保送，竞争更大了。”
    她们像是回到了高一，总是聚在一起说着不适应的新环境。
    “你还好吗？”苏槐影问。
    柳竹疏双臂支在身后，微微后仰，“好啊，比个考试成绩而已。”

 第3章

    这种轻狂炫耀意味的话，柳竹疏只会偶尔对苏槐影讲，时隔半年，苏槐影再度享受到特殊待遇，语气松了几分，“好不容易站稳了a班的位置，就这么不要了？”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a班的认可。”柳竹疏满不在乎，“你呢？”
    “班主任管得严，班里同学还不错。”苏槐影说着，猛地回神，“你套我话？”
    “没有。”柳竹疏摆摆手，那片红在苏槐影眼底晃来晃去。
    苏槐影轻哼，心底松了口气，柳竹疏故意诉苦，就是伤得不重。
    她站起要回教学楼，柳竹疏跟着起来。
    “欸。”苏槐影背后传来惊呼，接着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像是要摔倒。
    苏槐影立刻转身扶着，从口袋摸出块巧克力，“你能不能照顾……算了，吃了。”
    柳竹疏接过塞到嘴里，咽下才说，“没低血糖，就是站得急了，眼前一黑。”
    “……那你还吃？”
    “看着好吃，我尝尝咸淡。”
    苏槐影无语，抬脚踩在橡胶跑道上，迈出一步，还是对时常低血糖的患者不放心，认命地转身倒着走。
    风盈满了校服外套，她双手揣进校服口袋，按瘪风的痕迹，若无其事地问，“你打算在7班多久？”
    柳竹疏撩眸看她，苏槐影好像长高了几厘米，应该一米七了，“杜老师真的很凶。”
    苏槐影：“是为了我来的吗？”
    柳竹疏：“不过我猜你们班物理成绩一定不错。”
    苏槐影抿唇，转身背对她，“这节课下课有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我陪你找老师回去。”
    “不回。”
    “柳竹疏。”
    应声而起的风最先响应，柳竹疏的轻笑随风而来，“怎么叫我名字？听习惯你叫我班长了。”
    初中开学第一天，柳竹疏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任命为班长。
    不熟的时候苏槐影就叫班长，叫着叫着，她们都习惯了。
    进入高中，苏槐影执拗地继续称呼。
    “我班长叫孟绮。”苏槐影信步走在前面。
    “行，你随便叫。”柳竹疏快走两步和她并肩。
    见苏槐影依旧没有转头，却脚步放慢，柳竹疏认真说，“在哪都一样，7班挺好的。”
    有什么好的。
    苏槐影闷头走得更快。
    她们回到教室刚好下课，杜萍不在了，七班却没一人出门。
    柳竹疏和苏槐影对视一眼，都很茫然。
    踏入教室的一刻，全班响起标志性的整齐掌声。
    杏眼女生摆了个“收”的动作，掌声停止。
    有急事的同学溜了，剩下的还在原地。
    女生第一个说，“竹疏你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7班班长孟绮，代表大家对你表达感谢。”
    她就是孟绮？
    柳竹疏多看了她一眼。
    孟绮的同桌也说，“我叫江凝，这是我们上过最安全的一节物理课，萍姐一直到下课都笑呵呵的。”
    “她笑？”苏槐影麻木道，“那也挺吓人的。”
    一群人哄笑。
    孟绮又问，“竹疏槐影，我们几个打算不上晚三，出去吃个饭，你们来吗？”
    “来吧来吧。”江凝附和，“明天出成绩，今天不吃，后面几天就没心情吃了。”
    苏槐影拉过椅子坐下，“麻烦下次再叫我们，把我名字放前面。”
    “？”
    几道疑惑的目光看过来，苏槐影不打算解释，继续说，“我晚上有事，不去。”
    期待的目光落在柳竹疏身上，柳竹疏抱歉地笑，“不好意思，我也晚上有事，临时走不开。”
    “没关系，那下次我们提前约。”孟绮说。
    围观的同学散开，孟绮她们也跑到一边商量聚餐吃什么，苏槐影这才问，“你物理课做什么了？”
    柳竹疏简单讲了一遍。
    不是逃课。
    也对，柳竹疏就该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怎么可能逃课。
    可苏槐影还是不受控制地内心酸涩，妄图抓住一点特殊性。
    她拿起物理卷挡住脸，趴下，“睡一会儿。”
    柳竹疏掀起试卷一角，“别人见缝插针学习，你见缝插针睡觉？”
    苏槐影转头给她个后脑勺，“少管我，我勉强和你维持和平共处，但你不要干涉我，我也暂时不干涉你。”
    “我不可能回a班。”柳竹疏态度坚决。
    苏槐影扔开卷子，“班长，除我之外，没见你和7班的谁有联系，所以你来我班是为了我？我妈找你了是吗？她前几天总在试探我们关系，可你什么都不说。”
    她压抑着奔涌的情绪，直直对上柳竹疏的目光，脱口而出，“你看不出我喜欢你吗？你为什么又来打扰我，还是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做我女朋友？”
    第3章 无解
    轰——
    柳竹疏大脑空白了一瞬。
    女朋友。
    这个词柳竹疏并不陌生，但从苏槐影口中说出来，她却仿佛不认识了。
    女朋友？
    女生和女生在一起的女朋友？
    柳竹疏从没想过这些事，完全没有和谁在一起的打算。
    所以，苏槐影对她的好，不是友情吗？
    她顶着友情的名头，享受苏槐影的爱情吗？
    这对苏槐影不公平。
    柳竹疏呆呆望着苏槐影，连眼睛都忘了眨。
    苏槐影说出便后悔了，但见柳竹疏沉默，苦涩席卷，“柳竹疏，求你了，回去吧，不喜欢我就别纠缠，更别让我误会。”
    时间恍若静止，像是很长，又像过了一瞬，柳竹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多久了？”
    “什么？”苏槐影反问一句才回神，“问这些有意思吗？”
    柳竹疏沉溺在漫长的沉默中。
    那些或近或远的距离，都因一句喜欢有了答案。
    像是找到突破口的数学题，透过已知条件，便可以一步步解下去。
    但柳竹疏不敢，进一步她没了最好的朋友，退一步辜负了苏槐影的真心。
    她没有两全之策，偏想既要又要。
    柳竹疏陷入苏槐影编织的题目，迟迟不肯写下答案，等她暂时搁置题目透口气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教室只剩她了，柳竹疏踩着最后一波吃饭的时间，去了食堂。
    她端着快餐去了习惯的位置，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
    一道视线长久落在她身上，柳竹疏握住的筷子停在空中，顺着目光回望，是苏槐影。
    视线中间是来往的虚化人群，末端是披散直发的少女，四目相对的一瞬，苏槐影低下了头。
    柳竹疏愣住，不知苏槐影在这里坐了多久，是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悠远的两年。
    指尖捏紧筷子，柳竹疏强制错开视线，虽然她没想好怎么做，但不给对方留错觉，是最标准的处理方式，和她来七班的打招呼方式一样。
    她闷头吃完了饭，再抬头苏槐影早已离开，她压着午休时间回了教室。
    附中对午休管理方法多样，可以回宿舍休息，可以回家，也可以留在教室刷题。
    柳竹疏一直在教室度过，她记得苏槐影租了学区房，果然没在教室看到她。
    不在也好。
    柳竹疏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思维在一上午完成了谈恋爱，与女生谈恋爱的二级跳，此刻柳竹疏靠在椅子里，缓慢又匀速地重铸观念。
    当务之急是苏槐影的学习成绩，感情的事必须推后。
    那么，她要怎么在不谈感情的情况下，顺利帮助她学习？
    柳竹疏刷着英语作业平复思绪，一套卷子刷完，有人在后门喊她。
    她回头看去，是她在a班的同桌蒋紫。
    “竹疏，我来了！”蒋紫抱着笔记本和一张便利贴，“这是上午四科的笔记，和已经留了的作业单。”
    “谢谢酱紫。”柳竹疏一把接过，“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我还你笔记。”
    “不急不急，晚自习之前都可以。”蒋紫趴在门口探头探脑，“七班怎么样？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好朋友呢？”
    柳竹疏将笔记卷子放在桌上，和蒋紫出门，“她不在，不太顺利。”
    “不对劲。”蒋紫打量她，“我没见过你这个表情。”
    柳竹疏抿唇，不知道询问感情问题，算不算透露苏槐影隐私，但自己又拿不定注意，想问问别人。
    思来想去，柳竹疏反复张口，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算了。”
    “怎么就算了？”蒋紫停下脚步，原地惊雷，“难不成她喜欢你？”
    “不是。”柳竹疏反驳，“怎么想到这了？”
    “我之前跟着你，见过几次你的朋友，以我的经验，她看起来……不太直。”
    面对柳竹疏愈发诡异的面色，蒋紫解释，“她看你的眼神直勾勾的，非常不对劲，反正我磕的cp都那样。”
    柳竹疏凝望着楼外槐树放空，想起她带蒋紫见苏槐影是在高一，难道苏槐影在初中就喜欢她了？

 第4章

    心口的火山快要喷发，柳竹疏一遍遍用理智压制，“与这个无关，我不顺利是因为她坚持让我回a班。”
    “不是感情啊。”蒋紫错过八卦略感遗憾，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她坚持你走，你坚持留下，她又不能把你抱回a班。”
    她们走到教学楼门口，坐在台阶上。
    柳竹疏望着满树槐花，手摸进口袋，口袋里的铁质药管微凉。
    槐树叶簌簌响起，风透过枝叶吹扰午后台阶，带起了柳竹疏的发梢，也吹响了苏槐影的风铃。
    苏槐影盯着窗前叮咚作响的风铃，拿起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与柳竹疏的对话框，耳边回荡柳竹疏的疑问，“多久了？”
    “四年。”她的声音与风铃一同消散，不曾被任何人听到。
    苏槐影换过一次手机，数据都删除了，只有聊天记录跟随辗转，一字不差。
    她随便点个日期打开，一页一页滑到最新，这是她这些年做的最熟练的事，上面的语句符号，甚至表情包的模样，她都记忆犹新。
    翻到最后，柳竹疏上午茫然的表情覆盖了屏幕，苏槐影扔下手机，钻进被子。
    她决定远远看着的人，为什么又闯入她的生活？
    苏槐影失眠一中午，勉强压住躁动的心，下午踩点进教室，抱起课本靠在后门。
    前桌孟绮怕柳竹疏在新环境，没同桌不适应，装作找课本回头，低声安慰柳竹疏，“空调不好用，走廊比教室凉快，大家经常去门口站着上课。”
    柳竹疏点头，以她们目前尴尬的关系，这样也好。
    偏偏有人不让如愿。
    化学老师黎菡长了张娃娃脸，说话总是笑吟吟的，见大家下午第一节课满是困倦，打趣道，“听说咱班来了位新同学，还是苏槐影的老朋友。”
    学习外的任何事都能轻松获得学生关注，黎菡略带八卦意味的话，立刻打散了下午第一节课的困意，一阵嘘声中，大家向后门看去。
    目光洗礼下，柳竹疏心底叹气，表面不慌不忙地站起，接上黎菡的话，“黎老师好，我叫柳竹疏。”
    “年级第一好，你的好朋友怎么要站到走廊去了？”黎菡调侃。
    柳竹疏回头，见苏槐影踩在门框上，半边身子探出教室。
    按道理，老师话说到这里，苏槐影应该回教室站好，可苏槐影对上柳竹疏的目光，干脆双脚踏出教室了。
    见状，柳竹疏晃了晃怀里的笔记，“有些困，我也想过去。”
    苏槐影：“……”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柳竹疏只说不动，话悬于空中。
    “不困了。”苏槐影避开她的视线，回到座位，将她的话落了地。
    转头下课，苏槐影又要走，柳竹疏先她一步离开，抱着笔记本直奔五楼。
    苏槐影站起又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柳竹疏，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才收回，撞上孟绮和江凝八卦的目光。
    “学神去a班了？”
    “怎么不追啊？”
    两人一左一右活像脑袋里低语的两只恶魔，苏槐影面无表情，“别吵。”
    “影啊，给我们透个底，你是不是喜欢她？”江凝坐在苏槐影前面，转身趴在了苏槐影桌上。
    孟绮给了江凝一个眼神，“这还用说，我建议直接问，苏槐影打不打算现在追学神？”
    有那么明显吗？
    柳竹疏那个傻子就看不出来。
    “不喜欢，别乱说。”苏槐影面无表情地否认。
    孟绮和江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转回去，学习。”苏槐影一手推一个。
    柳竹疏很快回来，她好像找到了一丝微弱的平衡，不刻意和苏槐影拉近距离，也不疏远，纯学习。
    课间十分钟，柳竹疏搬出化学作业写到下一节生物课，生物课更是将教材放在最上面，捏起一角，写起了下面的生物作业。
    苏槐影叹为观止，看这熟练度，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柳竹疏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百忙之中还不忘提醒苏槐影，“别学我，我生物书都倒背如流。”
    苏槐影：“……”
    并不想学。
    几节自习课结束，柳竹疏写完了除数学、物理外的所有作业，不止7班的，还有a班的。
    苏槐影看得清楚，7班的作业就像游戏里的小兵，顺手就清了。
    她再看自己刚写完，还有几道题不会空着的数学作业，一时索然无味，以至于这节下课到了晚饭时间，她也没有动作。
    “想吃什么？”柳竹疏主动搭话，“我帮你带回教室。”
    “不用，谢谢。”苏槐影说。
    柳竹疏点点头。
    很快，她打包了两份快餐回来，上面一份放到苏槐影桌上，“应该是你喜欢吃的，垫一下吧。”
    说完，柳竹疏拿出自己的饭，放到桌子左侧，左手拿勺，右手拿笔，写起了数学作业。
    苏槐影：“……”
    作业很下饭吗？
    她想说什么，又怕打扰柳竹疏学习，味同嚼蜡地塞了几口，放下筷子。
    “吃完了？”柳竹疏第一时间注意到，收起数学作业，“我看看你的。”
    苏槐影双臂压在卷子上，“不用。”
    “行。”柳竹疏没再要求。
    a班晚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因此柳竹疏吃饭很快，眼看到了晚一时间，七班才稀稀拉拉回了几个人，她偏头问苏槐影，“晚一几点？”
    “七点。”
    比a班晚五分钟。
    柳竹疏点点头，扫视一圈，前桌孟绮回来了，奋笔疾书写着数学。
    她拿中性笔戳了戳孟绮，孟绮转头对她眨眨眼。
    柳竹疏：“作业拿来，哪题不会？”
    那一刻，柳竹疏在孟绮眼里发着光。
    孟绮目瞪口呆，忙将数学作业顺着柳竹疏的方向铺到桌上，指向最后两道大题，“这个，还有这个。”
    柳竹疏将卷子转了九十度，两人各自偏头看，却恰好对准了苏槐影的方向，尽数传入她的耳中。
    “这道题两个小问，通常第一问的答案，是第二问的提示，你第一问算错数了，所以第二问做不出来。”
    柳竹疏讲题很会在意对方状态，说起话来温声细语，本就好听的音色搭配舒缓的语调，惹得心痒痒的。
    “懂了。”孟绮嘿嘿一笑，“学神，有没有人说你声音好听啊？”
    柳竹疏笔尖一顿，卷子上洇出墨渍，“不好意思。”
    “没事。”孟绮将问题抛之脑后，“这道题呢？”
    苏槐影再听不见外界声音。
    说过的，她说过。
    初中放学各自回家，她算着时间给柳竹疏打语音，时而唱歌，时而聊天，柳竹疏一边写作业，一边回她几句。
    她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放大耳机音量，听柳竹疏讲几句话。
    透过手机传来的声音低一些，依旧卡在她的心跳缝隙。
    等柳竹疏作业写完，她们便连麦看电影，或者分享最近喜欢的歌曲，柳竹疏喜欢抒情慢歌，她常听节奏激烈的舞曲。
    歌曲类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分享的人。
    “谢谢学神！”孟绮的道谢唤回苏槐影飘远的思绪。
    柳竹疏支着脑袋看向苏槐影，“真的不用？”
    “不用。”
    柳竹疏点头，“看来刚才听到了。”
    苏槐影：“……”
    再看向作业，发现确实会了的苏槐影：“…………”
    第4章 嘴硬
    附中一共三个晚自习，晚一晚二到九点半必须上，晚三到十一点半，原则上必须上，可以请假。
    柳竹疏从高二便不上晚三了。
    她完成当天课业任务，晚二结束背着书包，出了学校。
    左转过个路口，到了小吃街。
    “竹疏来啦！”烧烤店老板李然远远招手。
    柳竹疏放下书包，“然姐好，我换个衣服马上来。”
    夏日夜晚，烧烤店生意红火，常来的顾客见了好几次柳竹疏，不由问老板，“附中的学生啊，来这打工？”
    “孩子可怜呢。”然姐回头看了眼柳竹疏已经上楼，才说，“家里大人都不在，住的地方也没有，我这楼上空着，让她每天忙完，在这休息。”
    “附中有宿舍，听说便宜还环境好，她没考虑吗？”
    “害。”然姐说，“她一分钱都不舍得花，而且住宿不能出校，她就没办法出来打工了。”
    见柳竹疏下楼，两人敛了声。
    她换了件简洁的白色短袖，拎着小板凳坐在角落，串起了烤串。
    串好后，柳竹疏去然姐旁边烤了起来，有顾客点单，她便化身人形计算器，干脆利落地报出金额。
    每每这时候，然姐就会在旁边发出“真棒”“厉害”“好快”的感慨，柳竹疏没说，这让她想起了“wonderful”“unbelievable”的游戏音效。
    很快，又来了几位穿着附中校服的客人，几个人坐下，派了一个人过来点单。

 第5章

    然姐撒了抹调料，“同学，吃点什么？”
    对方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学霸？”
    柳竹疏闻声抬头，对方熟悉的杏眼眸光明亮，“孟绮。”
    “竹疏的同学啊。”然姐说，“竹疏你们一起吧，这里我能忙开，不用你帮忙。”
    然姐一句话模糊了打工的事情，换成了姐妹关系，只算作帮忙。
    横冲直撞的热情维护起单薄的自尊，柳竹疏本不在意这些，但直说又毁了然姐的好意。
    然姐还在说，“你们多点一些，给你们打折，去啊竹疏，愣着干嘛？”
    柳竹疏被推向了突如其来的课后聚餐，她随意找个位置，又听了几段自我介绍。
    孟绮坐在柳竹疏的斜对面，闷头给苏槐影发微信。
    绮梦：既然烧烤，学霸也在，来不来？
    s：？
    孟绮举起手机假装自拍，实际对着柳竹疏按下快门，一气呵成地拍照发送。
    电话那端，苏槐影望着缩略图，心跳加速，她小心地点进去，图片顿时放大在她眼中。
    照片里柳竹疏在和旁边人打招呼。
    浓稠夜色下，那张脸是唯一亮色，一眼看过去，便看不见其它了。
    苏槐影顿了顿，长按图片，保存。
    s：哦。
    s：不来。
    “嘴硬。”孟绮放下手机，托着脑袋看柳竹疏，柳竹疏打完招呼，便端正坐在自己位置，看到有人想拿烤串，她就悄悄推一把托盘。
    旁边几桌喝到兴致高涨，叫嚷大笑的声音覆盖半条马路，隔壁店铺生意兴隆，音响里高喊着优惠套餐。
    孟绮第一次来这条街，扫了一圈后，视线又回到柳竹疏身上。
    周围的热闹与柳竹疏无关，她单手握着杯子，只有周围人和她说话时，才应和两句。
    离开学校，处于陌生的人潮中，柳竹疏带着份格格不入的孤傲，明明坐在这里，却仿佛和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这时，孟绮才对这位久居年级第一的学神有了实感，白天在教室的一切果然是幻觉。
    做的了a班班长，压得住形形色色学霸的人，怎么可能温和好说话？
    更像是对苏槐影的专属态度。
    她再次打开手机，给苏槐影发消息。
    绮梦：你眼光真高。
    绮梦：不过姐妹觉得你有戏。
    下一瞬，孟绮觉得自己真出现了幻觉，因为苏槐影的声音不是从手机传来的，而是头顶。
    “你抽什么风？”苏槐影边说边拉了把椅子，懒洋洋地坐在孟绮旁边，刚好是柳竹疏的对面。
    闷头喝水的柳竹疏猛地抬头，“你怎么来了？”
    苏槐影：“路过。”
    柳竹疏转头看了看反方向的学区房，点头。
    苏槐影：“……”
    她咳了一声，将手里的两大袋零食摆到桌上，“大家拿着吃。”
    几个人都取了一些，只有柳竹疏没动。
    接着，中断半年的聊天框有了新消息。
    苏槐影盯着柳竹疏打字，随即自己手机振动，她意识到什么，急忙打开手机。
    。：你妈妈来看你了？
    s：对。
    。：吃的分给大家没关系吗？
    s：又不是小孩子，还搞护食那一套。
    她们坐在桌子两端，对视都只有一瞬。
    薯片咬碎的清脆声，头挨头八卦的嬉笑声交错，模糊了消息提示音，烧烤的青烟漫过，香气四溢，又模糊了视线。
    她们像是最疏远的过客，也像最亲密的朋友。
    只有聊天框的文字记录了隐秘心事。
    一顿饭的时间，每当有人将手伸向零食，柳竹疏都会恰当递出一根烤串。
    直到几个人撑着肚子瘫在椅子上，苏槐影的零食还是皮外伤。
    逃避现实的聚餐走向结尾，江凝第一个焦虑起成绩，“明天出成绩，怎么办啊？我这次改错了好几个答案。”
    “没事，只是月考，成绩波动很正常。”孟绮安慰。
    江凝又看向柳竹疏，“学神，和我们透露一下呗，这次月考估分多少？”
    柳竹疏想了想，“712吧。”
    “啊？学神说712，那实际要730。”江凝灌了一杯可乐，看架势像是灌了口酒。
    柳竹疏亲眼见证谣言产生，诚恳道，“我估分没有水分。”
    另一个女生倒在江凝身上，柳竹疏记得是班里学委，叫花芙，“你们不都是考得好说一般，考得一般说不好，估分至少减二十吗？”
    “我不是。”柳竹疏说。
    孟绮则拖着下巴，“唉，我的万年第二，要变成第三了。”
    江凝拍了拍她的肩膀，“败给学霸，无需自卑。”
    “考前许愿不想再第二，还真实现了。”孟绮原意安慰江凝，却把自己安慰破防了，她踢了脚苏槐影，站起，“别聊了朋友们，十一点了，我们回吧。
    几个人陆续离开，柳竹疏和苏槐影收拾剩余零食，留到了最后。
    苏槐影从柳竹疏手里拿过那袋零食，自己提着，“你回家吗？”
    柳竹疏一怔，“回。”
    “那还不赶紧走？”苏槐影单手提着两袋零食，手腕处露出清瘦的骨节，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十一点二十，一会儿晚三要放学了。”
    “我打车。”柳竹疏打开打车软件点了几下，“你也回去吧。”
    “好。”苏槐影转身离开，身后视线灼烧着她的后背，她强忍不回头。
    柳竹疏直直望着，直到苏槐影拐过路口，彻底消失视线中，她收回视线，沉沉叹了口气，弯腰收起桌子狼藉，沉闷地融入夜色。
    她并不在意打工被人知道，哪怕孟绮她们过来，她也没打算隐瞒。
    可苏槐影突如其来，她却没了说出口的勇气。
    她不想让苏槐影知道这些，或许自尊作祟，或许害怕背负担心，她就是想瞒住这一切，只让苏槐影看到好的一面。
    然姐不知道怎么一场同学聚餐，却让柳竹疏更沉默了，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然姐把她推到楼上，“我收拾就行，你早点休息，别影响明天上课。”
    “没事然姐。”柳竹疏不擅长面对好意，她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也不懂委婉拒绝的说辞，只能说一句，“我换班了，早上晚到十五分钟。”
    然姐强硬地把人推到门口，“那也很早，快收拾睡觉去。”
    “……好，谢谢然姐。”柳竹疏说。
    烧烤店的二楼一直空着，墙面地面还是水泥，柳竹疏来之后，然姐安排了基本的家电家具，本来还想多准备些，柳竹疏以每天只住几小时拒绝了。
    她冲了个澡，拿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继续整理笔记。
    几页写完，眼皮逐渐沉重，已经到了两点。
    柳竹疏将笔记本放回书包，钻进被子便睡了过去。
    她做了场梦，梦里高考结束，在家人朋友的簇拥下，苏槐影提着零食向她表白。
    她没有回应，苏槐影气得抢回了零食。
    这梦太无厘头，以至于柳竹疏一个早上都带着麻木的无语，直到大课间，蒋云雪带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进教室，一群同学的吱哇乱叫把她拽回现实。
    柳竹疏对自己的成绩并不好奇，每次估分基本没有误差，这次她倒是有了围观成绩单的兴趣，想看看苏槐影的成绩。
    成绩单前后各一份，她自认为有距离优势，不慌不忙地站起，踏出一步时，成绩单前已经围了三四层人了。
    教室中间，蒋云雪抱着双臂，轻轻靠在一张桌子上，看看前看看后，“改错是不改的，成绩是抢着看的，你们但凡多改错，至于现在担心成绩吗？”
    可惜大家注意力都在成绩单上，没人回应。
    蒋云雪摇摇头，目光锁定没有行动的后门角落，“江凝，怎么没去看？”
    江凝哭丧着脸，“不敢，让孟绮帮我看了。”
    蒋云雪：“……”
    她又看向睡觉的苏槐影：“…………”
    最终蒋云雪转向柳竹疏，重燃希望，“竹疏呢？”
    柳竹疏：“挤不过。”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播报，“学神语文125，数学150，英语144，物理96，化学97，生物100，总分712，班级排名1，学校排名1。”
    “999纯变态。”
    “这是a卷啊。”
    江凝紧张中还不忘对柳竹疏说一句，“学霸果然没骗人，估分很准。”
    想到柳竹疏的分数，蒋云雪总算释怀一些，“不知道a班成绩怎么样，你记得抽时间了解一下。”
    墙边睡着的苏槐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终于有了反应，她起身丝滑挤进人群，柳竹疏紧随其后凑到了成绩单前。
    她不知道苏槐影现在什么成绩，从最上面向下看，终于在倒数第五看到了她的名字。
    苏槐影：总分512，班级排名48。
    附中一本率在98%，苏槐影这个名次，勉强在一本线，但够不到一本学校。

 第6章

    柳竹疏看了一遍各科成绩，脑中过了几个学习方案。
    她想问题太专注，直到有人拍她胳膊才回神。
    是蒋紫。
    柳竹疏说不清什么原因，第一反应竟是看向了苏槐影。
    第5章 班长
    蒋紫拉着柳竹疏到走廊，直接报起了各科成绩。
    诚意太足，柳竹疏跟着回了成绩。
    蒋紫听完靠在墙上，“我不懂，这数学是怎么考150的啊！”
    “最后一问超纲。”柳竹疏简单说了那个知识点。
    “你把高数都学了？”作了一年半同桌的蒋紫怀疑人生，“什么时候学的？”
    “好多内容我们已经讲了。”柳竹疏说，“自学不难。”
    a班题目挖得深，只要能用上的知识点，超不超纲都讲了。
    以至于高数的前半本书大家都学过，柳竹疏高二上学期打完工的晚上，就啃完了高数。
    “谢谢，没有被安慰到，并且我要把这个消息带回班里。”蒋紫垂着脑袋回去了。
    柳竹疏再进教室时，苏槐影又睡了。
    她揪着苏槐影的衣领，“我们谈谈。”
    “不谈恋爱的话，没什么好谈的。”苏槐影仗着大家都在关注成绩，没有刻意小声。
    话音刚落，不敢看成绩单的前桌江凝默默看成绩去了。
    苏槐影：“……”
    拉起的气势瞬间理亏，她强撑坐直，直视柳竹疏。
    柳竹疏秉持管她明恋暗恋，全都改成学习的观点，说，“你这成绩，谈不了。”
    “……你不仅拒绝我，还侮辱一句？”
    “所以谈吗？”
    -
    附中西侧是槐树林，树林中间建了条长廊，环境优美，没有监控，因此被学生们亲切地称为“小树林”。
    大课间时间充裕，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可能因为各班都在发成绩单，这时小树林的人很少。
    柳竹疏找了块干净的位置坐下，拍了拍旁边，苏槐影倚在长廊的柱子旁，没有坐。
    茂密枝叶将阳光挡得干净，风带着柳竹疏的高马尾，吹到苏槐影手腕，苏槐影低头望去，有些失神。
    “你总排名1934，数理化单科排名低于1934，当务之急是把这三科抓起来。”
    苏槐影一把甩开她的头发，可惜了这里的环境，话说得真是不入耳。
    柳竹疏瞥她一眼，将马尾拨到另一边，“还有一个多月，我们争取下次期中考，数理化每科多十分。期中考试主要考这半个学期的知识点，所以你这个月学好，再补一点前面的知识，应该能做到。”
    “班长。”苏槐影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喜欢你真的很累。”
    柳竹疏指尖蜷了蜷，“刚开始进步空间大，很容易，我帮你一起。”
    她站起来，苏槐影下意识虚虚扶着她。
    “那边的！干嘛呢！”
    她们一惊，顺着声源望去。
    德育主任举着手机一顿拍照，向她们走来，“大白天在外面搂搂抱抱，当我不存在吗？”
    苏槐影微微上前一步，柳竹疏神色莫名。
    只见德育主任大步越过她们，直奔她们身后的一对情侣。
    苏槐影舒了口气，坏心思地在主任面前靠近柳竹疏。
    德育主任把情侣缉拿归案，路过她们，停下脚步，盯着柳竹疏，“没化妆吧。”
    柳竹疏搓了搓脸。
    “那就好，年级第一要有表率。”德育主任风风火火走了。
    苏槐影在旁边看呆了，莫名其妙笑了下，“虾，不是，赵主任这是？”
    赵主任快要退休，有些驼背，不知谁起的外号叫虾主任，广为流传。
    柳竹疏和前方虾主任拉开距离，才说，“虾主任总怀疑我化妆，我就搓脸。”
    身后苏槐影偷笑。
    一向游刃有余的柳竹疏难得无奈，苏槐影叭叭凑上来，“你也会叫虾主任啊。”
    柳竹疏给了她个“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苏槐影走得摇头晃脑，学着虾主任的语气，“年级第一，要有表率，怎么能叫老师外号呢？”
    “虾主任本人都不在意了，算是与学生之间特殊的交情吧。”柳竹疏望着前方的虾主任和小情侣，一副“人”“从”的背影。
    “我不觉得。”苏槐影脑袋摇成了“之乎者也”，“我这种学生，和虾主任不熟，没到谈交情的地步。”
    苏槐影不忘再带上柳竹疏一句，“我和你也不熟，没到谈爱情的地步。”
    突兀又直白的一句。
    柳竹疏脸有些烫，“刚抓了一对。”
    “我声音很小的。”苏槐影双手揣进外套口袋，“睡觉逃课玩手机，差个早恋就圆满了。”
    “您省省吧，这算什么圆满。”柳竹疏说，“我给你写好剧本了，查缺补漏，稳步提升，冲刺211。”
    附中a班大多清北，保底c9，b班大多985，保底211，平行班前列足够211，保底一本。
    算下来，苏槐影要用一年半的时间，从班级倒五，考到班级前五。
    苏槐影没有应声，而是问道，“你想考哪？”
    柳竹疏朝她笑得肆意，“你也知道，我就那么两个选择。”
    “你真的很讨厌。”苏槐影抬手拍到柳竹疏胳膊上。
    两人同时愣住。
    天空之城的预备铃自教学楼传出，苏槐影站在原地，从手心看到手背，她竟然主动与别人肢体接触了。
    结论太过震惊，苏槐影没注意到柳竹疏如出一辙的神色。
    下一瞬，柳竹疏拽起她的手腕，“快走，要上课了。”
    没有校服阻隔的肌肤相贴，苏槐影眨了眨眼，呆呆跟上。
    她们抓着彼此手腕，从德育主任身旁跑过。
    上课铃响的同时，她们进了教室，蒋云雪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附中没有单独的班会时间，作为班主任，蒋云雪只能用课上时间通知事务。
    她取下了一份成绩单，与上学期期末考对比，等人到齐了，她笑了笑，“上次期末考，咱们班平均分第四。”
    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下，她说，“这次第三！”
    嗒嗒，嗒嗒嗒——
    整齐的掌声响起。
    蒋云雪看了眼柳竹疏，“平均分去掉了柳竹疏的成绩。”
    “老师，不能这样。”孟绮靠着椅背，头发散在柳竹疏桌上，“学霸也是我们的一员，加上能高好几分呢。”
    “是啊是啊。”下面一堆附和。
    不过也有支持去掉的声音，“那不是咱班真实情况，柳竹疏和我们不是一套卷子。”
    柳竹疏没反应，苏槐影挡着嘴，小声说，“她叫吴夏，平行班第一，期中还能第一的话，可以升到b班，现在你来了，她的第一就没了。”
    柳竹疏隐约想起这条规定，连续三次正式考试，拿到平行班第一，能升到b班。
    不过附中竞争大，差距小，完成这条规定的人很少。
    蒋云雪扫了吴夏一眼，“除去柳竹疏成绩，确实因为试卷。附中规定，a卷要单独排名，你们想考也可以申请，能接受总分少七八十就行。”
    又是一阵哀嚎。
    蒋云雪继续报出各科情况，最后说，“下一件事，明天下午开家长会，后天是清明节，开完家长会直接放假。”
    学委花芙补充，“这哪是放假，这是给我们过清明。”
    “现在好好学，省着下次还这样，”蒋云雪说，“好了，开始上课。”
    柳竹疏闷头整理笔记，直到下课，她扔下笔，揉了揉手指，“答题卡借我看看。”
    “不借。”苏槐影想跑。
    柳竹疏默默看她。
    几秒后，苏槐影沉声，“哪科？”
    柳竹疏试探，“所有？”
    苏槐影：“……”
    她默默翻出各科答题卡，堆到柳竹疏桌上。
    柳竹疏阅读速度很快，通过错题类型，就知道苏槐影哪部分知识点有问题，她了解一遍后还给了苏槐影。
    中午放学，苏槐影照旧第一时间奔向食堂，柳竹疏等大家走差不多了，出了校门。
    学校对面的商铺开了好几家书店，她扎进去回忆着苏槐影有问题的知识点，挑了几本对应的练习册。
    随后柳竹疏抓紧时间回教室过完笔记，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去a班还给蒋紫，又直奔蒋云雪办公室。
    蒋云雪并不意外她过来，拉了旁边的转椅让她坐下，“家长会的事？”
    柳竹疏没坐，她猜到原班主任交代了，点点头，“对，没人来。”
    蒋云雪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叮嘱道，“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找老师帮忙，别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这次课间耽误时间有些长，回到教室时，苏槐影状似无意地问，“回来了？”
    “去找班主任请假了，家长来不了。”
    原来不是和蒋紫聊天。
    苏槐影知道柳竹疏话少，不爱解释，没想到柳竹疏会察觉并回应她的情绪。

 第7章

    但她没高兴太久，只见柳竹疏从桌洞取出三本练习册，平移到了她的桌上，用那副漂亮的嗓音说着不漂亮的话，“送你的，一共102，记得转钱。”
    “不是。”苏槐影平摊开三本练习册，“怎么胡作非为？”
    她举起其中一本，“还有这个小学生的口算题卡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本晚上带回家，周末我们一起写。”柳竹疏说，“这本口算题课间先做着，算数快了，答题也会快，高考就一张草稿纸，有些数需要眼睛看着算出来。”
    苏槐影扫过一排排加减乘除的式子，挣扎了一下，“我算数还行，偶尔马虎。”
    “马虎就是不会。”柳竹疏面无表情，“问一加一等于几会错吗？”
    “……”
    苏槐影仿佛回到了初三被柳竹疏支配的日子，在学校被抓着学习，周末还要约个地方一起写作业。
    苏槐影笑得力不从心，“你真行，班长。”
    “啊？”孟绮转身。
    苏槐影把她推回去，“没叫你。”
    孟绮再转回来，“学霸也是班长？我在学霸面前班门弄斧？这样吧，我可以退位让贤。”
    望着苏槐影愈发死寂的神色，孟绮又悟了，“哦，你只想让她当你一个人的班长，那没事了。”
    柳竹疏：“……”
    苏槐影：“……”
    第6章 长跑
    附中家长会在下午第一节课，各班班长留在教室，引导家长坐在正确位置，发放资料。
    孟绮抱着全班的试卷分析，一边发下去，一边给家长指座位，忙得团团转。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苏槐影拽住柳竹疏的袖子，强硬把人留在这里，等家长过来。
    柳竹疏想着打个招呼便答应了，偏偏苏槐影在她耳边打趣，“你正常打招呼，我就当见家长了。”
    柳竹疏闻言俯身，闷不做声地从苏槐影桌洞里，拿出口算题卡。
    “别啊班长，好不容易放假。”苏槐影抢过那本口算题卡，压到了桌洞最下面，再一抬头，“我妈来了。”
    柳竹疏看过去，简烟穿了条黑色长款连衣裙，裙摆随着走动甩开，从容地穿过人群，朝着她们微笑。
    苏槐影快走几步，带简烟来到座位。
    “阿姨好。”柳竹疏站起，打了招呼。
    简烟微微瞪大眼睛，“你特意来七班了？”
    苏槐影急忙接话，“是啊，妈，你快劝她回去吧。”
    简烟也说，“竹疏，阿姨希望在不影响你的情况下，提醒提醒她，不需要你牺牲什么，我相信槐影也这么想，她的成绩不该用你的成绩来换。”
    简烟说话做事像水，流动温和，与人商量的同时，也会改变自身形状。
    但柳竹疏不同，她像块冰，清清冷冷往那一站，永远保持自己的形状。
    “简阿姨，转班的事申请了一个多月，我考虑了各种情况，才决定转班的。”柳竹疏说，“另外，阿苏不管什么成绩，都是她得到的，不该算在任何人头上。”
    简烟听出来了，柳竹疏劝不动，“我终于知道槐影为什么听你的话了，谁对她好，她清楚的。”
    简烟这些年有了重组的家庭，不能时刻把苏槐影放到身边，苏槐影不争不抢，心底还是希望有人坚定选择她。
    苏槐影嘀咕，“光我清楚有什么用？”
    家长会马上开始，几名家长四处询问着找座位，简烟没听清苏槐影的话，“什么？”
    柳竹疏在她身边听得清楚，咳了一声，东张西望起来，恰好对上孟绮求救的目光。
    孟绮像是与学生对视就要提问的老师，抱着成绩单和试卷分析，拉过来柳竹疏，“柳班长，救命救命，我发不完了。”
    柳竹疏趁机溜走，接过试卷分析，站上讲台，“安静。”
    清冽的声线顿时覆盖整间教室，家长们还有几名留在教室的学生齐刷刷看她。
    “从这边开始，还没找到座位的家长，报学生名字。”柳竹疏指向右边的家长。
    家长们一个又一个报，孟绮立刻指出座位。
    柳竹疏趁机一排排传下成绩单。
    等所有人坐好，柳竹疏继续，“教室剩下的同学把试卷分析发一下。”
    上课铃响起，最后一份试卷分析发放完毕，班主任蒋云雪推开了门。
    柳竹疏给苏槐影个眼神，她和孟绮从前门离开。
    苏槐影正趴在简烟耳边说，“看我同桌多厉害。”
    “嗯，厉害。”简烟拿着成绩单，望向第一排满是欣赏，“终于有机会看看年级第一的成绩单长什么样了。”
    苏槐影与有荣焉，“那你慢慢欣赏吧。”
    她从后门出去，正好孟绮和柳竹疏走过来，孟绮先一步跑开，“不打扰你们了，假期快乐！”
    这两天柳竹疏已经对孟绮的调侃脱敏了，她目送孟绮跑远，走在苏槐影身边。
    教学楼外阳光大好，缱绻的风缠绕她们之间。
    苏槐影唇角轻扬，双手揣进外套口袋，走得闲散。
    因为即将放假，下午的自由活动允许学生带手机了。
    一群同学围坐在树荫下，享受光明正大在学校开黑的时间，还有不时从哪个角落飞出来的羽毛球，搭配着一句抱歉。
    柳竹疏鲜少拥有这样的时间，但记忆中苏槐影很擅长运动，打游戏也很厉害，她瞥向苏槐影，“去玩吗？”
    苏槐影不确定地问，“你去吗？”
    柳竹疏想了想，还是摇头，她感受不到运动带来的快乐，只能体会急促的呼吸与嗓子里的铁锈味。
    口算题卡的袭击还历历在目，苏槐影推着她的肩膀向小操场走，“不行，陪我跑步去。”
    “好不容易摆脱体测。”柳竹疏没有一步是自愿的，“还有这太阳，又热又晒。”
    绞尽脑汁找理由的表情格外灵动，苏槐影多看了几眼，笑道，“我都没拒绝做题，你也不能拒绝。”
    柳竹疏：“那我们刷题去。”
    “不——”
    柳竹疏相当不解，“这么好的时间，玩点别的不好吗？”
    “你就当，青春特有的莫名其妙吧。”苏槐影小声嘟囔 ，“游戏你也不会玩。”
    柳竹疏没听到后半句，“你自己莫名其妙去。”
    苏槐影双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下，“要两个人才显得有义气有热血。”
    围网分隔出多个小操场，平时用来举行班级的课外活动，跑道一圈只有两百米。
    她们一路向里面走，终于找到了一个空着的小操场。
    苏槐影打开运动app，切换到跑步状态，“我们慢慢跑，累了就休息。”
    两百米一圈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苏槐影在前面带着柳竹疏，校服被风吹得鼓起。
    第三圈时，柳竹疏气息沉重，抓上苏槐影校服后摆，沉重的呼吸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槐影回望她，“再坚持下。”
    说着，苏槐影抓住了后摆上的手，“像当年那样。”
    中考是要考体育的，所以初三那年，学校大大小小的考试，都算上了体育成绩。
    其它的体测项目，柳竹疏还能混个及格良好，只有八百米，成了她一生之敌。
    她们初中的体育成绩计算十分简单粗暴，及格线以上对应不同分值，及格线以下一律记作零分。
    第一次月考前的八百米测试，周围人都在热身，柳竹疏麻木地做了几个动作，已经盘算起八百米零分，文化课要考多少才能第一。
    第一圈四百米跑完，柳竹疏望着与前面同学愈发遥远的距离，觉得这份盘算很有必要。
    最后两百米，到了冲刺阶段，前方同学越跑越快，但她几乎上不来气，视线边缘有些发黑，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完全不能冲刺。
    她用着近乎混沌的思绪算着，回去多做几套卷子，体育满分六十，八百米只占十分，她再努力一些，提高十分。
    决定刚做好，一道身影逆着人群冲来，牵起了她的手。
    混黑的视线边框逐渐隐去，只剩目光中心蓝白校服的奔跑身影。
    那股力量拉着她向前冲，耳边的风快了起来，沉重的脚步有了支撑。
    柳竹疏呆愣地盯着前方被风吹起的校服，眨眼便到了终点。
    四分四十秒。
    刚好及格。
    柳竹疏恍惚地凝望苏槐影，苏槐影调整呼吸，还不忘扶着她，“还好，够了。”
    “够什么够？”体育老师记录好剩余同学的成绩，直奔她们，“你拉着她干什么？这是考试知道吗？中考的时候你还能拉着她？”
    苏槐影闷不做声，只想体育老师把成绩登上。
    柳竹疏想说话，可一张嘴就是咳嗽，苏槐影一边扶着，一边轻拍她的后背。
    体育老师更气了。
    事后，柳竹疏八百米还是记了零分，不过月考考九科，分数差距大，柳竹疏顶着聊胜于无的体育成绩，领先了第二名三十多分，一战成名。

 第8章

    当然，体育老师又气到了。
    相同的午后时光，同样鼓起的校服外套，柳竹疏再次被她牵着跑完了两百米。
    苏槐影结束手机计时，脱下校服外套系在腰间，“走一走，别停。”
    柳竹疏闷头跟在后面，像是没了灵魂。
    苏槐影照旧在她前面倒着走，双手搭在腰间，“大学还有体测哦，挂科还要补考。”
    柳竹疏清了清嗓子，勉强说话，“还有两年，不说那糟心事。”
    苏槐影笑着扶她，柳竹疏顺势靠向她的肩膀，又立刻抬起脑袋，支出距离。
    大片云彩挡住烈阳，苏槐影的笑僵在嘴角。
    这段时间，柳竹疏刻意地保持距离她都清楚。
    周围没人，苏槐影压低声音，“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你不用为难，说不准过段时间，我就喜欢别人了，还是朋友长长久久，不会分开。”
    柳竹疏收到过一些人的表白，都是半生不熟的关系，她毫无顾忌地拒绝，毫无顾忌地删好友，斩断联系。
    偏偏这些人里混进个苏槐影，她完全不知道面对最熟悉的朋友的表白，该怎么办？
    跑步后急促的呼吸心跳侵占着她的思维，柳竹疏久久才平复，挤出了话。
    “我不是好的恋爱对象，没有太多的时间精力分给感情，永远都是成绩优先，阿苏，我很想拿到省状元。”
    “那就全力准备吧。”苏槐影松开紧捏的指尖，搭上她的肩膀，“你一定可以。”
    七班的家长会开得很快，结束时柳竹疏和苏槐影一起去教室，简烟见她们过来，招了招手，“槐影竹疏，走，带你们吃饭去。”
    柳竹疏将苏槐影向前一推，“不了阿姨，我家还有事，你们吃吧。”
    简烟知道柳竹疏家长没来，一时说不准柳竹疏是找理由还是真有事，望向苏槐影。
    苏槐影索性把柳竹疏拉到一边，“一起吧，没关系。”
    柳竹疏印象中，苏槐影和父亲长大，很思念母亲。
    平时她们一起放学回家，但简烟来看她时，她就会先走，珍惜简烟在的每一秒钟。
    柳竹疏不想打扰她和母亲相处的时间。
    “不了。”柳竹疏说，“我家里……”
    “别骗人了。”苏槐影不知怎么确定了柳竹疏找借口，拉起她的胳膊就走，“妈，走，一起吃。”
    直到坐在餐厅包厢，简烟点菜，柳竹疏才问出疑惑。
    苏槐影哼笑，“我没看出来啊，只是一诈，你就跟着走了。”
    柳竹疏翻手拍在苏槐影身上。
    苏槐影躲开，欠欠说，“欸，打不着。”
    简烟望着她们互动，嘴角一勾，“你就逗竹疏。”
    “开玩笑嘛。”苏槐影说，“对了，妈，家长会怎么样？”
    简烟想了想，“蒋老师说高二是很重要的一年，六月陆续结束各科课程，开始一轮复习。”
    苏槐影不以为意，“高一是重要的一年，高二是重要的一年，高三是重要的一年。”
    简烟轻轻笑了，她说话也是轻轻的，让人非常舒服的节奏，“还有少玩手机，别早恋，你们班主任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两个家长，我怀疑她在暗示。”
    她说着话锋一转，“你们有早恋吗？”
    柳竹疏和苏槐影同时愣住，简烟歪头笑，“看来没有，你们不像喜欢谁的样子。”
    正说着饭菜上桌，简烟点开微信二维码，“竹疏，加个微信吧，需要帮忙联系阿姨，槐影的事不要影响自己成绩。”
    “只是帮点小忙。”柳竹疏拿出手机，二维码刚扫上，简烟的手机屏幕一闪，跳到通话页面，来电备注着“老公”。
    柳竹疏避开视线，给她们倒果汁。
    简烟接通电话，那端男声喊她回家，隐约还能听见小孩的哭闹声。
    苏槐影放下筷子，又怕简烟为难，便重新捡起筷子，闷头吃了口米饭。
    简烟挂断电话，朝她们抱歉地笑，“槐影竹疏，我有点急事，你们慢慢吃，下次有机会再见。”
    “嗯。”苏槐影站起，淡淡应声，“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柳竹疏跟着起身，“阿姨再见。”
    啪嗒一声，包厢门开了又关，包厢内一片沉寂。
    柳竹疏拽着苏槐影坐下，“饭还是要吃的。”
    良久，苏槐影嗓音有些哑，“还好叫你一起了。”
    她吃了一大口，食不知味，“不然这饭真吃不下去。”
    柳竹疏皱眉，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她干巴巴说，“吃不下就不吃了。”
    “能吃下。”苏槐影去门口喊来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
    她娴熟开了酒瓶，把菜往柳竹疏面前一推，“别浪费，多吃点。”
    啤酒上面泛着绵密的气泡，冰凉的瓶身接触空气，表面附了一层水珠。
    情绪如气泡般上涌膨胀，柳竹疏挡住瓶口，“买醉呢？”
    “醉不了，才两瓶，就是觉得这种心情，特别适合喝一点，然后迷迷糊糊睡一觉，就都过去了。”苏槐影闷了一杯，给柳竹疏倒了半杯，“来点吗？”
    柳竹疏接过，“我没喝过。”
    “想喝可以尝尝。”苏槐影又倒了一杯，“那个人有能力，手下公司要上市了，也是离异带着个孩子，去年我妈和他又要了孩子，不过她们没吵过什么架，过得挺好的，反正我妈过得好就行。”
    “那你呢？”柳竹疏问。
    苏槐影回答不出，就盯着柳竹疏，柳竹疏双手握着酒杯，小口小口抿着，苏槐影看笑了，“你品茶呢？”
    柳竹疏皱眉又喝了一口，“比茶苦。”
    “那就不喝。”苏槐影拿走她的杯子。
    柳竹疏拦住，“我再试试。”
    “符合我对学霸的刻板印象。”苏槐影任由她试，“从不轻言放弃。”
    柳竹疏一杯喝完又倒了一杯，“你好像第一次叫我学霸。”
    “太熟了，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
    柳竹疏抓住重点，“承认我们熟了？催着我回a班的是谁？”
    苏槐影翻个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竹疏伸出食指晃了晃，“我来七班，到底是谁得了便宜？”
    “我我我。”
    “对喽。”
    “……”
    两杯酒喝下，柳竹疏头脑昏沉，闷不做声吃着饭菜，试图压住酒气。
    许是放假让人轻松，也可能包厢太过安静，苏槐影的倾诉欲如潮涌至。
    “我小时候真的很想她，每天只要醒着就想她，想她在做什么，想她什么时候来看我，后来长大一点，想她会不会不管我，会不会因为讨厌我爸，连带着讨厌我。”
    半杯酒在她手里摇晃，她盯得眼前模糊，才向远处眺望缓解。
    “那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现在不了，哪怕她有了孩子，我都无所谓。曾经总想着让她关心我，现在觉得她家庭美满就够了，她有她的人生，我不想拖累她。”
    她说了很久，没听见回应，转头看过去。
    柳竹疏的高马尾有些散了，凌乱搭在后面，脸上染了绯色，正聚精会神地夹一颗黄豆，看上去比做题还认真。
    苏槐影乐了，原来不是因为放假，不是因为安静，只是因为身边的人是她。
    苏槐影递给她勺子。
    “对哦。”柳竹疏舀了一勺。
    糟了，真醉了。
    饭菜吃得差不多，苏槐影一手扶她起来，一手提起两个书包，“走，送你回家。”
    柳竹疏理解了一下这句话，“不，不回家。”
    “你想去哪？”
    “不知道。”柳竹疏只是重复着，“不回家。”
    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去我家，好不好？”
    “……好。”
    苏槐影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在她考上附中时，就给她租了学区房。
    一室一厅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苏槐影跌跌撞撞地把柳竹疏扶进来，帮她找了双拖鞋。
    柳竹疏新鲜地观察陌生环境，撑墙换了鞋，自顾自地走进去，像在视察领地。
    苏槐影在她身后拎着包，弯腰伸出右臂，“这边请。”
    “哦。”柳竹疏赏了一个字，进了卧室，“可是我要洗漱。”
    “您稍等。”苏槐影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去衣柜翻出一套睡衣，找了洗漱用品，“自己可以吗？”
    “当然。”
    不知道柳竹疏折腾了什么，反正苏槐影等了很久，才见她从卫生间出来。
    睡衣大了一号，黑色丝绸的材质顺滑地垂在身上，领口偏大，露出了完整锁骨，白皙的肤色与黑衣极致反差。
    苏槐影：“……”
    她揽着柳竹疏肩膀，把人送进卧室，“睡吧，我叫外卖送些醒酒的，一会儿喊你。”
    “你不睡吗？”柳竹疏眼皮很沉，顺势躺进被子里。
    “没醉，不睡了。”苏槐影帮她掖起被子。

 第9章

    柳竹疏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点点头便闭了眼。
    苏槐影拉上窗帘，关闭卧室门，回客厅叫了外卖。
    忙完这些，她扔下手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又想起了小时候和母亲生活的日子。
    手机振动，苏槐影捡起接听，“喂。”
    “竹疏啊，怎么还没过来，遇见什么事了吗？”听声音对面是位热切的中年女性。
    苏槐影这才看了眼手机，她误以为是自己的外卖电话，“不好意思，我是竹疏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啊，我是既然烧烤的然姐，她平时放假，这个点会过来帮忙，今天没来，我有点担心。”
    苏槐影稍许沉默，那天聚餐柳竹疏也在，原来不是路过偶遇。
    “然姐好，她没事，我们放假一起吃饭，她喝醉了，现在在我这休息。”
    这么一句话不足以让然姐放心，苏槐影正想着怎么解释清楚，就听然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我想起来你的声音了，那天聚会你也在，没事就好，让她休息吧。”
    电话挂断，苏槐影放下手机。
    柳竹疏不上晚三去烧烤店，放假期间也去烧烤店，她不会为了帮忙，占用这么多的学习时间。
    柳竹疏没和她提过然姐，很可能是她们高二断联后认识的。
    新认识的人，高频率的前往，不像帮忙。
    苏槐影眉心蹙起，柳竹疏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章 秘籍
    柳竹疏睡醒时天已经黑了，她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迷茫地打量陌生卧室。
    记忆回溯，她伸手摸了摸枕边，没有手机。
    柳竹疏站起，铺平被子，推开房门。
    客厅开着灯，光亮从门缝照进来，洒向卧室，被柳竹疏接住。
    苏槐影应声望去。
    “醒了？”苏槐影捏着杯子递给她，“解酒的，喝了。”
    柳竹疏双手捧着喝完，“我手机呢？”
    她与喝醉时判若两人，只看向苏槐影和手里杯子，生怕冒犯了别人的边界。
    苏槐影从茶几上拿来给她，“刚然姐打电话，我误接了。”
    “没事。”柳竹疏指尖摩挲屏幕，给然姐发了请假消息。
    苏槐影回沙发坐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然姐说你总去帮忙，今天还去吗？我陪你一起。”
    柳竹疏端量她，“不去了，我醉醺醺的，不好去。”
    “那我叫个外卖，想吃什么？”苏槐影朝她晃了晃手机。
    柳竹疏坐到旁边，想到那顿并不愉快的饭菜，“吃面吧。”
    附中附近很多店铺，外卖很快送到。
    柳竹疏打开外卖，苏槐影抱来平板，又问，“想看什么？”
    “听歌？”柳竹疏说。
    苏槐影翻了个歌单播放，舒缓的节奏流淌室内。
    柳竹疏先一步吃完，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路灯昏黄，许多学生结伴出去吃饭，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
    到晚上了。
    她该回家了。
    可她没说，苏槐影也不提。
    直到收好外卖垃圾，她们面对面坐在餐桌，有些沉默。
    乐曲带着情愫回荡室内，甚至不用听懂英文歌词，只是百转的音调，就能感到隐藏含义。
    柳竹疏继续望着窗外。
    在她对面，苏槐影直视着她，视线从冷白的领口，上移到了红润的双唇，接着苏槐影猛地转头，“困了就早点休息。”
    柳竹疏收回视线，“你呢？”
    复古的低音爵士播到高潮，带着微醺蛊惑的尾音勾荡。
    苏槐影换了坐姿，“睡觉的假期没有意义，我要醒着珍惜每一秒。”
    柳竹疏想说很多，比如早点休息，比如卧室是个大的双人床，足够她们一起，比如询问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理智上很合理的话，多次到了嘴边，又被情感压下，太容易暧昧了。
    直到沉默太久，空气成了绷紧待发的弓。
    柳竹疏囫囵说，“明天七点，算了，七点半吧，起床写作业。”
    咔哒——
    回应她的是平板锁屏声，乐曲戛然而止，接着苏槐影问，“什么？”
    “七点半，写作业。”柳竹疏重复。
    苏槐影精心挑选的歌曲和心底的隐隐绰绰荡然无存，她不禁思索，趁这木头睡着，把两个书包扔出去的可能。
    那么明显的暧昧曲目，她一点都没感受到？
    柳竹疏已经站起，揪着苏槐影的袖子拉她起来，“洗漱，睡觉。”
    卧室只开了台灯，苏槐影洗漱出来的时候，柳竹疏站在窗前，盯着风铃。
    等苏槐影走到她身边，柳竹疏拨动风铃，“你还留着？”
    “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当然要好好保管。”苏槐影说。
    “那时不知道送什么礼物，也不会挑。”柳竹疏边说边坐在床边，倚在床头看手机，“要是现在，一定送你几本五三。”
    “要是你带着我做，也可以。”苏槐影挑眉，“我自己住，只有一床被子。”
    盯着柳竹疏略带尴尬的面色，苏槐影觉得扳回一城。
    柳竹疏声音很轻，“……一起？”
    “你介意吗？”听她真说了，苏槐影又不敢了，“那个，我去客厅吧，现在也不冷。”
    “就一起。”柳竹疏当机立断，掀起被子一角。
    心跳比刚刚乐曲鼓点还响，苏槐影憋着口气躺下，仿佛怕惊扰了床单。
    柳竹疏放好手机，关掉台灯，也躺了下去。
    她们守着被子两端平躺，中间空隙大得能加个人。
    苏槐影轻轻出了口气，转身面向她，昏暗的房间隐约可见柳竹疏的侧脸曲线，被子包裹出的逼仄空间，让一切痕迹无处遁形。
    苏槐影的目光抚过她的脸。
    柳竹疏，算是带着些主动意味，留在这的吧？
    “班长。”苏槐影低声唤。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有些痒，柳竹疏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苏槐影的声音几乎浸于夜色，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近乎死寂的沉默。
    柳竹疏好一会儿才回应，“你说什么？”
    “我说。”苏槐影把被子往柳竹疏那边推了些，转身背对她，“快睡吧。”
    苏槐影以为这个夜晚会很漫长，但她睡得很快，很踏实。
    再度醒来是被柳竹疏的闹钟叫醒的。
    她看着柳竹疏闭眼摸手机，便帮忙把手机递过去一点，再看着柳竹疏摸音量键辨认正反，而后向上一滑关了闹钟。
    她等啊等，却见柳竹疏没有起来的意思。
    十分钟后，闹钟再次响起。
    苏槐影这才发现，刚到七点半。
    柳竹疏这次睁了眼关闹钟，对上苏槐影的视线有些呆愣。
    “早。”苏槐影笑。
    柳竹疏点点头，挣扎着坐起来，“早。”
    坐起来的柳竹疏像是变了个人，高效完成了早起工作，并在八点整准时和苏槐影坐在书桌前，铺开了各科作业。
    苏槐影望着各科作业，心如止水。
    柳竹疏精确地翻出口算题卡，“从简单的开始，先写这个。”
    “哦。”苏槐影拿起笔。
    柳竹疏打开手机上的计时器，“计时开始。”
    “过分。”苏槐影嘴上说着，手上写出了第一个式子的答案。
    一张写完，柳竹疏停止计时，目光扫过一遍，“不错，四分钟，全对。”
    “等一下。”苏槐影瞧她，“你扫一眼就知道答案了？”
    柳竹疏嗯了一声，“有速算技巧，不过我建议你先把基础的算稳，再学其它的。”
    “好难啊。”苏槐影瘫在椅子上，“怎么算数也有这么大差距？”
    她们坐在单人书桌旁，苏槐影向后一靠，刚好贴上柳竹疏的胳膊。
    柳竹疏稍稍往边上移，“很简单的，这本练完，你和我的速度就差不多了。”
    苏槐影升起些期待，“真的吗？”
    “当然。”柳竹疏指尖点了点桌面，“再来一页。”
    她再度开始计时，等苏槐影动笔时，便在旁边催促，“快一点，能口算不动笔。”
    这次一页只用了三分半，柳竹疏拿过口算题卡，“时间快了，错了两个。”
    她指着那两个式子，“哪一步错了？”
    苏槐影重新算了遍，有点难为情，“2加3等于6了，这个25减6等于11了。”
    柳竹疏没忍住笑，“小学生？”
    “太着急了。”苏槐影说得心虚。
    柳竹疏：“考试答不完卷，最后几分钟剩一页题的时候，你比现在还着急。”
    她拿了红笔，在旁边标注了苏槐影的错误点，从计时器滑到倒计时，“下一页，三分半倒计时，开始。”
    苏槐影马不停蹄开始，卡在最后一秒完成，旋即紧张地盯着柳竹疏。

 第10章

    柳竹疏勾唇，“全对了，进步很快。”
    她放下口算题卡，“先练到这，我计时两小时，我们写张数学卷子，题做出来多少无所谓，感受一下计算的速度。”
    “好。”苏槐影小鸡啄米地点头，随着计时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柳竹疏也拿出了a班的数学作业，和她一起写。
    两小时结束，苏槐影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哪怕不会的题，没有技巧解法，她也敢硬算下去，而不是读完便扔在一边。
    她稍有感悟，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力降十会？
    怀揣秘籍的苏槐影又探头探脑地观察柳竹疏的作业，看得她直咧嘴，“这什么？”
    “深沉的爱吧。”柳竹疏展示了下正反面，密密麻麻都是a班数学老师的手写题，为了一页纸里放下更多题，连解题空隙都没留，柳竹疏的解题过程全写在笔记本上。
    这些题有的全面，有的深入，有的难度飙升，为了防止学生上网搜答案，题目都是数学老师原创或改编的，完全搜不到，柳竹疏两小时才做完一张。
    她回了回神，拿过苏槐影的作业，“基础不错，涉及到概率、圆锥曲线和导数的题不太会，没关系，这部分比较难。”
    她前后翻着算了遍分，眼前一亮，“阿苏，只要期中考你计算正确，把会的题都答对，至少升五分。”
    “是我的错觉吗？”苏槐影问，“怎么和你一起，感觉很容易？”
    柳竹疏拿出买的练习册，“心理暗示吧，不把它想得难，就不觉得难了。”
    她顺手翻开数学笔记扉页，“a班的数学老师，让我们在笔记本首页记下的四字箴言——我爱数学。”
    柳竹疏的字体凌厉潇洒，“我爱数学”四个大字硬是写出了中二热血番的风味，苏槐影仿佛加入了什么教派，咬牙切齿道，“好，我爱数学，我再做一张。”
    “等等。”柳竹疏铺开苏槐影刚写完的卷子，“先把这张学明白，从这道题开始。”
    她把苏槐影的错题讲了一遍，每讲一道，就去练习册上找几道类似的题目做，一套流程忙完，分针已悄悄转了一圈多。
    眼看最后一个类型的题目结束，苏槐影按了按脑袋，“班长，你比初中精进了。”
    “谢谢？”柳竹疏笑，“休息一下吧。”
    苏槐影果断瘫倒在床上，望着柳竹疏端正坐在那，写自己的作业，没有休息的意思，“你每天都这样吗？”
    “对，越到后面错题越少，不会占用很多时间。”柳竹疏翻出语文作业换换脑子，“休息十五分钟继续，我下午四点要去然姐那，没时间陪你写了。”
    “晚上回来吗？”苏槐影脱口而出。
    “……”柳竹疏转了圈笔，“我忙完应该一两点了。”
    苏槐影心态好极了，柳竹疏没答应，不过也没拒绝，顶多算婉拒，“那我接你。”
    “……”柳竹疏只好说得明白些，“不用了，太晚了，我直接回家。”
    第8章 夜路
    苏槐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打算和柳竹疏一起去。
    她盯着柳竹疏刷题，自己也坐不住，不到十分钟就回到了桌前，拿出了下一套数学卷子。
    柳竹疏再次拦住她，“还用刚才那套。”
    苏槐影不解，但配合地拿出来。
    柳竹疏找了一页记录错题的笔记，指着最上面裁剪好的题目，“我有胶棒，你把错题像这样裁下来，粘笔记上。”
    苏槐影照做。
    直到卷子正面有一道错题，对应的反面也有一道，柳竹疏干脆把自己的卷子给了她，“裁我的，要是没有我的卷子，你就留字多的那面，抄字少的，题干里的废话不抄，只写几个条件就好。”
    “好。”苏槐影利落整理好错题，等待柳竹疏的下一步指示。
    柳竹疏把卷子收走，“好了，找几页纸，自己再做一遍。”
    苏槐影：“？”
    她边写边小声嘟囔，“我输游戏都没这么耐心复盘，现在看这张卷子，真要看吐了。”
    苏槐影越写越觉得不对，突然停了笔，“不对，笔记本上留地方解题了，为什么用纸写？你不会过两天又让我在笔记本上再做一遍吧？！”
    “聪明。”柳竹疏比大拇指。
    “……”苏槐影死气沉沉，“我申请边听歌边写。”
    她们以前经常连麦听歌写作业，柳竹疏点点头，摸来手机播放。
    旋律响起。
    “是很难接受/是很难放手*”
    苏槐影很少听慢歌，这一刻却懂了慢歌的魅力，除了抓耳的旋律，还可能因为一句歌词。
    比如这首，第一句就嘲讽了她。
    受到嘲讽后再看数学题，苏槐影都觉得题目赏心悦目了。
    她们伴着歌曲写到了三点半，柳竹疏起身活动了下，低头看还穿着的黑色睡衣，“能借我套衣服吗？我要去烧烤店。”
    苏槐影拉开衣柜门，“随便穿。”
    一柜子的黑色衣服，偶尔跳出几件其它颜色，柳竹疏随口问道，“怎么总穿黑色？”
    “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苏槐影倚在柜子旁，“和你喜欢穿白色一样。”
    柳竹疏取出套简约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我明天洗干净了还你。”
    “帮我拿下那边挂着的。”苏槐影指了下。
    柳竹疏没给她，“不用你陪。”
    “那我跟在你后面？”苏槐影越过她拿衣服，带上卧室门，去了卫生间，“你在卧室换吧。”
    门关得果断，等柳竹疏换好衣服开门，苏槐影已经在门外等她了。
    柳竹疏只好接受苏槐影的陪伴，对着镜子重新梳了头发。
    苏槐影站在旁边看她，她们今天穿的是一个类型，像情侣装。
    －
    假期的既然烧烤生意火爆，她们过去的时候，然姐备好了材料，正准备烤串。
    “竹疏来啦，这就是槐影吧。”
    “是我，然姐好。”苏槐影接过然姐的烤串，“我帮您吧，刚好偷学门手艺。”
    然姐又拿了份自己烤，“什么手不手艺，其实大家都会烤，就是来外面图个方便。”她看到苏槐影熟练的动作，惊叹，“槐影这么会，平时在家做烧烤吗？”
    柳竹疏取过一把竹签，“阿苏很会做饭，只是高中太忙，不怎么做了。”
    “真让你找到了会做饭的朋友。”然姐笑。
    “她不会？”苏槐影瞧了眼柳竹疏。
    然姐摇头，“竹疏刚来的时候，连烤串熟不熟都看不出来，好在她学东西快，我说一遍就记住了，有这能力，确实不急着学。”
    苏槐影眉头皱了下，现在的柳竹疏动作很熟练了，她不觉得她聪明记忆力好，只是心疼。
    烧烤店忙到一点多才关门，苏槐影以怕黑为由，要求柳竹疏送她回家，并顺便一起住。
    柳竹疏知道苏槐影怕黑，只能先答应送她回去。
    苏槐影满意地搭上她的肩膀，“我的专属走夜路搭子。”
    初三那年有了晚自习和体育训练，放学推迟两个小时。
    所有初三的班级都在顶楼，因此放学时间，顶楼人声鼎沸，楼下漆黑静谧。
    苏槐影就会趁这个时间，拉着柳竹疏“下楼探险”。
    她们从顶楼最东边的楼梯下去，随意挑选一个楼层，向西边走。
    初中走廊七拐八拐，教室也是不规则图形，走廊许多死角，因此每走几步，就有一个视野盲区。
    苏槐影又怕又爱玩，每次都要粘在柳竹疏身上，被拖着走出去。
    偶尔撞见同样这么玩的同学，在昏暗走廊的拐角处数目相对，又会吓得苏槐影飙高音，然后响起柳竹疏的笑。
    后来苏槐影胆子大一点，边走边讲恐怖故事，不过柳竹疏永远淡定，苏槐影倒是越讲越害怕。
    “记得。”柳竹疏收起回忆，“还有鬼故事吗？”
    夜晚的风有些凉，苏槐影缩了下脖子，“算了吧，我怕晚上做噩梦，误伤你。”
    柳竹疏没揭穿，事实上苏槐影睡觉很板正，和她中间一直保持着一人的距离，她完全不被打扰。
    把苏槐影送到地方，柳竹疏找着机会离开。
    苏槐影一把拽她进来，“班长，不是说了做朋友吗，你这样保持距离？”
    柳竹疏被她堵得说不话，还是留下了。
    第二天到了返校时间，她们一起出了门。
    无风的午后，处处透着沉闷。
    苏槐影单肩背着书包，左右瞧瞧路上心如死灰的同学，雀跃的心情与环境格格不入，她戳了下柳竹疏，“你看她们好沉重。”
    “那你呢？”柳竹疏见苏槐影开学开得笑意盈盈。
    “我不一样。”苏槐影拽了下书包肩带，“我有暗恋对象在学校，日子有盼头。”
    柳竹疏：“……”
    她就不该问。
    苏槐影快走一步弯腰看她，见柳竹疏有些尴尬，“没打趣你的意思，是我这几天得意忘形了。”

 第11章

    “……”柳竹疏更不知道怎么接了，她咳了一声，硬是换了话题，“七班下午返校干什么啊？”
    “安静！考试。”班主任蒋云雪抱着试卷进来，在一片痛苦的长叹中发下试卷。
    返校当天的安排由班主任自行决定，7班的决定就是，从下午两点，考到了晚上九点半，数理化生轮番轰炸，最后一科考完，整个班都蔫了，连没写完的周末作业都懒得补。
    只有柳竹疏气定神闲地收拾书包，她下午的考试每科都早早交卷，回座整理笔记，几乎没被摧残。
    江凝转身跨坐着椅子，趴在苏槐影的桌子上，“影，你还好吗？你也没说学神答题这样啊，我还在第一道大题呢，她交卷了。”
    苏槐影历经沧桑地摇头，“没事，习惯就好，她写作业也这样。”
    孟绮则带着几个同学围住柳竹疏，举着草稿纸对答案。
    柳竹疏一向考试时全力以赴，卷子交上去就不再多想，根本不记得写了什么，面对着最后一道选择选什么之类的问题，她只能抱歉地重复，“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急着去烧烤店，好不容易从对答案的人群中脱身，出门又被蒋云雪拦住。
    “竹疏，顾主任找你，没说什么事，只说让你晚走几分钟。”
    柳竹疏瞟了眼教室时钟，“好，谢谢蒋老师。”
    她目送蒋云雪离开，返回教室，把书包扔到座位上，在苏槐影耳边说，“手机在书包里，没密码，帮我给然姐发消息请假，蒋老师走了，小心别被虾主任发现。”
    她说完直奔五楼，年级主任顾诗怀正在办公室等她。
    “老师，您找我？”柳竹疏不远不近地站着。
    顾诗怀起身，从办公椅坐到了沙发上，又让柳竹疏在她身边坐下。
    “数学的竞赛课下周开始，我和张老师商量了下，都希望你参加。”
    张老师是a班的数学老师。
    见柳竹疏考虑，顾诗怀继续说，“竞赛课就是张老师带，在每周周二和周四的晚二，负一楼，课程费用你不用担心，我帮你垫付。”
    柳竹疏惊讶地看顾诗怀，“老师，我……”
    顾诗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晚三的时间用来打工了吧，竹疏，竞赛拿奖有奖学金，还有你这次月考全校第一，奖学金也在下午打你卡里了。”
    “我会考虑的。”柳竹疏换了话题，“老师，还有件事想问您。”
    “你说。”
    “普通班有个学生连续两次第一，这次期中考试有机会升到b班，我担心会影响她。”柳竹疏说。
    “这个简单。”顾诗怀笑，“在你之前也有学生转班，那时我们就完善了规定，可以自由选择a卷或甲卷，a卷不参与普通班排名。”
    柳竹疏问，“是需要申请考a卷吗？”
    “到时候蒋老师会联系你，竞赛的事周末给我答复。”
    柳竹疏回到教室时，晚三已经开始了。
    苏槐影给她递了纸条：“我跟然姐说完了，手机放回书包了，你还好吗？”
    柳竹疏写字很快，凌厉锋芒，与上面苏槐影规矩的方块字对比鲜明，“我没事，顾老师问我参不参加数学竞赛，下周开始竞赛课，让我考虑一下。”
    “去啊，这有什么考虑的？竞赛拿奖还能保送。”
    柳竹疏没有回话，苏槐影又把纸条拿过来，继续写，“你担心上竞赛课没时间去然姐那？但竞赛拿奖重要得多。”
    柳竹疏知道，可她需要住的地方，然姐那里挣的钱少，却能给她住处，她如果不去了，租房又要多出一笔花销。
    这些事年级主任和苏槐影都不知情，因此她们也不明白柳竹疏在犹豫什么。
    苏槐影的纸条又来了，“班长，你在担心什么？或许我能帮忙，就当我交补课费了。”
    柳竹疏：“让我想想，先自习吧。”
    晚三放学，柳竹疏和苏槐影一同离开，高中以来，她们第一次放学一起走。
    苏槐影一路没有说话，柳竹疏也安静地走在旁边。
    直到出了校门，柳竹疏向左边走，苏槐影要直行过马路。
    苏槐影终于忍不住，拉着柳竹疏的胳膊向前。
    路口人多车多，柳竹疏不方便挣脱，只能跟着她进了小区。
    她们贴着围墙向里走了几步，苏槐影停下松了手，“柳竹疏，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很在乎烧烤店打工的钱吗？你能不能清醒点，别为了一时的困难，连前途都不要了！”
    柳竹疏垂头，盯着石砖上她们斜长的影子。
    她果然知道她在打工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需要调整一下更新日期，明天还有一更，这样就从单数更新，改成双数更新啦～
    第9章 搬家
    自尊心真是神奇，越是面对熟悉的人，越是难为情。
    苏槐影懂她，所以一开始装作不知，也是因为懂她，现在只能揭穿。
    好一会儿，柳竹疏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每一字都说得极为艰涩，“然姐给了我住的地方，我没钱租……”
    “住我那。”苏槐影打断了她，“去竞赛，你不想说的事就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你过得困难还是容易，我可以一无所知地陪你。”
    “……”
    柳竹疏几乎顷刻间红了眼。
    身边人总以为她帮了苏槐影许多，可她清楚，每一个重要节点，都是苏槐影主动走向了她。
    她那颗神奇的自尊心，被苏槐影珍重捧起。
    她们回了房间，柳竹疏在阳台给然姐打了电话。
    然姐听到她要竞赛很开心，“没事的竹疏，我把工钱结给你，你以后想来随时来，按天算钱，楼上一直给你留着，那地方然姐也不用。”
    “谢谢然姐，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柳竹疏捏紧手机。
    “又客气了竹疏，别多想，好好学习，等你考个好成绩，我到时候就和客人们宣传，我这小小店铺，出了个大学霸呢。”
    挂断电话，柳竹疏转身，苏槐影在她身后，看了她很久。
    “有急用的东西要取吗？”苏槐影问。
    “没，明天取。”
    “好，那我去洗漱了，你的睡衣还在晾衣架上，应该干了。”
    正说着，柳竹疏收到消息，然姐按照她每天都上班转了钱。
    柳竹疏立刻转回150。
    。：然姐，这个月我有两天请假，还有一天和同学一起吃饭，这三天的钱退给你，你帮我很多了，这钱我不能要。
    她大有一副然姐不领150，她也不领工钱的模样。
    然姐只好收了，又嘱咐了几句。
    烧烤店还是很忙，然姐发来的语音还有顾客的催促。
    柳竹疏匆忙结束了对话。
    做完这些，柳竹疏随手扔下手机，瘫坐在沙发上。
    她放空了几分钟，再次捡起手机，未读短信通知着奖学金到账，她给一个账户转了钱，彻底关机。
    第二天，数理化生的老师们用了一节课讲完返校的考卷，晚二时，蒋云雪带着新鲜出炉的自制成绩单来了教室。
    柳竹疏这次吸取经验，第一时间带着苏槐影钻了进去。
    “我的天，学神你是人吗？”柳竹疏忙着找苏槐影成绩，就听身后孟绮嘟囔着。
    周围同学闻声望去，又是大片的震惊。
    苏槐影凑到柳竹疏耳边，“你也没说拉满了啊，四百五？”
    “好期待期中考试啊。”孟绮抱着胳膊，“学霸能刷新普通班记录了。”
    柳竹疏找到了苏槐影的成绩，边说边回座位，“我考a卷。”
    a卷意味着和ab班排名。
    对此反应最大的就是吴夏，“不和我们竞争啊。”
    “那不更好，普通班第一还有奖学金。”孟绮说，“不过你别放松警惕，说不定这次我就超过你了。”
    后面的讨论与柳竹疏无关，她回座翻着苏槐影的卷子，“计算准了，果然提了几分，而且计算不仅让数学提了，物理化学也跟着提了。”
    苏槐影摸着下巴，“最后几名竞争还挺激烈的，我总分大概高了十分，就倒数第十了。”
    柳竹疏把胶棒放到苏槐影桌上，“进步就行，越往上越难，整理错题吧。”
    “真是一秒闲不了。”苏槐影转了圈尺子，开始撕错题。
    她们忙完了整个晚二，下课铃响，柳竹疏收拾书包，“我去然姐那取东西。”
    “我陪你吧。”苏槐影也在匆忙收拾着，“我请好假了，帮你提东西。”
    柳竹疏一滞。
    苏槐影动作很快，头也不抬，生怕耽误了她的时间。
    但柳竹疏站在原地，停了动作。
    苏槐影这才讶异地看过来。
    柳竹疏下意识垂头，凝着地面，她不敢也不想让苏槐影过去。
    苏槐影很优秀，不怎么学习还能在一本线，长相好看又有辨识度，对别人付出从不计较回报，不在意别人看法，活得洒脱肆意。

 第12章

    唯一的局促就是喜欢她，怕这份喜欢打扰她的生活。
    但她不一样。
    柳竹疏想了一圈，除了成绩好，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优点。
    出了学校，这个优点的效果还要下降。
    她只是一个，成绩好一点的普通人。
    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对外建立起像模像样的人设，支撑起自己的背脊，她允许人设对着别人崩塌，苏槐影除外。
    “不用了。”柳竹疏不管没有装完的书本，拉上书包拉链便走。
    苏槐影见柳竹疏走了出去，立刻追上，“等等！”
    她摸出钥匙塞到柳竹疏手里，“中午给你配了把钥匙，你直接回家，取的东西随便放，等我回去一起整理。”
    “知道了。”柳竹疏摸过钥匙带刺的边缘，棱角扎着她的指尖。
    她快步逃出了苏槐影的视野。
    柳竹疏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加一个包就能装下，她将物品分类装好，拉回了苏槐影家。
    除了上次喝酒潦草看了几眼，她还没仔细观察过这间房。
    可能房主买来就想当学区房租出去，只做了简单的装修，苏槐影依旧保持了干净简洁。
    柳竹疏先去卧室，放下了衣服。
    一排排黑色里挤进了些白，牛仔裤的队伍进一步壮大。
    柳竹疏短促笑了下，她们的穿衣风格还挺一致。
    想到苏槐影，她坚持独自离开，怕是惹了苏槐影不开心。
    柳竹疏拍了张衣柜照片，发了过去。
    。：完美融入环境。
    几秒后，柳竹疏就收到了回复。
    s：不急，等我回来帮你一起收。
    。：自习玩手机？
    s：跑来厕所了。
    苏槐影越想越不对。
    s：你钓鱼？
    。：手机藏好，快回去自习。
    苏槐影笑着收起手机，捱到放学，快步回了家。
    柳竹疏正在书桌前整理笔记，听到声音迎出来，“回来了？”
    “嗯。”苏槐影扔下书包，一瞬间觉得她们像是同居了很久，“你都收拾好了？”
    整体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很多细节有了变化，像藏于生活的彩蛋。
    苏槐影转了一圈，望着单人的生活用品变得成双成对，她笑着挽上柳竹疏胳膊，“恭喜班长开启新副本。”
    接下来的生活像是按了加速键，柳竹疏没了兼职，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
    苏槐影午休也不回家了，留在学校陪她。
    蒋紫还是每天中午过来，知道柳竹疏参加竞赛，欣喜地表示又能做同桌了。
    在蒋紫心心念念的期待下，到了数学竞赛课那天。
    柳竹疏拿着笔记本和两支笔，准备去负一层。
    她刚站起，就听苏槐影不咸不淡地说，“见同桌去？”
    柳竹疏抬起笔记本轻轻拍在苏槐影脑袋上，“我是去学习。”
    “哦~”苏槐影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学吧，别饿着。”
    “好的苏老师。”柳竹疏拿过巧克力离开。
    -
    一节竞赛课结束，把大家听得天雷滚滚。
    蒋紫挽着柳竹疏胳膊上楼，“你听懂没？霜姐还是一如既往地高速啊，一节课十多页笔记，笔都快写飞了。”
    “差不多，有些细节需要回去研究下。”柳竹疏说。
    “那行，我不懂的回家问你。”
    她们一起上到三楼，苏槐影抱着胳膊倚在门口，一直望着她们。
    蒋紫下意识收了手，“怎么感觉不对呢？她真不喜欢你？我这几次中午过来，总感觉她很在意，又装作不在意。”
    “去感觉你的数学吧。”柳竹疏拍了拍她的笔记本，转身进了七班。
    苏槐影跟在后面回了座位，“回到a班的氛围，心情不错？”
    “碰到霜姐了，a班的数学老师。”柳竹疏随手翻着竞赛笔记，“她帮了我很多。”
    苏槐影盯着那本装订精致的笔记，这个本子都比其它科的好一些，某人在暗戳戳的角落，不偏科但偏心，“你很想她的课吧。”
    “还好，竞赛课能经常见，复赛她也要带队。”柳竹疏看向她，“这届复赛去别的学校，如果我进复赛，还要请假几天。”
    附中理科竞赛成绩一向一骑绝尘，柳竹疏的成绩进复赛绰绰有余。
    苏槐影拿过她的笔记翻了翻，上面一堆奇怪的陌生符号，完全看不懂，她合上笔记，“没有如果，你肯定进复赛。”
    “那我要努力了。”柳竹疏拿过苏槐影的作业，“别光说我，让我看看你的。”
    苏槐影写完了数学物理，柳竹疏大致过了一遍，“好很多了，基础题得分率高了，难题也有了点思路。”
    “还是差很多。”苏槐影声音很低。
    柳竹疏站起，“还有十分钟，出去转转吗？”
    苏槐影抬脚出了门。
    操场很热闹，打球的跑步的，在羡慕声中请假回家的，还有直奔小卖部填补口粮的，大家都在抓紧享受课间时间。
    苏槐影仰头回看a班的教室，很多人仍坐在位置上埋头动笔，她又看着操场上仍在训练的田径队。
    路灯下，苏槐影挽上柳竹疏的胳膊，“附中有好多优秀的学生，总分、单科、体育，还有艺术，每个人都能找到闪光点，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没有好到被人关注，又不会差到惹老师注意，可能毕业一两个月，老师就忘了我叫什么。”
    柳竹疏停住脚步，凝眉睨她。
    苏槐影微微俯身，下巴搭在柳竹疏肩膀上，“孟绮说我眼光太好，其实根源不是眼光好，是差距大，我拼尽全力也追不上，无论是成绩，还是你。”
    柳竹疏不禁捏起一绺她的发梢，缓声说，“让我看看谁在多想。”
    苏槐影觉得痒，拍掉了她的手。
    柳竹疏切了一声，揣进口袋，“对于那些同学和老师，你是她们记忆里的隐性坐标，永远被记在潜意识里，而对于我，你不需要世俗意义上的优秀、独特，你早就是我记忆里的唯一了。”
    “……”
    语句带着槐花味，涌进了记忆深处。
    苏槐影猛地拉开距离，“你别说话了。”
    以后上课困了，她就让柳竹疏说点好听的，勾得她心脏乱跳，哪还有犯困的想法。
    第10章 抑制
    经历了两周过于充实的学习时间后，柳竹疏又动了兼职的心思。
    上课期间的时间很满，但可以用假期做些别的。
    好在现在不用局限于学校附近包住的工作，她有更广泛的选择。
    苏槐影带着洗漱后的薄荷味上了床，就听柳竹疏靠在床头说，“我还想找个兼职。”
    “啊？”苏槐影被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有点懵，下一瞬，又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像一家人生活，找工作时互相询问意见。
    柳竹疏给她看聊天记录，“有个高一的学妹，找假期补课，刚好咱们和高一同步放假，各方面都合适。”
    苏槐影看了一遍，聊天的家长很好说话，对柳竹疏也比较满意，“去试试？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两点，补到晚上七点，她们也住这，9号楼。”
    “这么久？”
    柳竹疏搓了搓手指，“数理化生四科，六百块钱呢。”
    －
    “竹疏，阿姨把钱转给你了，婉婉她基础差，但很认真，你多费心。”宋语一开门就转了钱。
    “阿姨客气了。”柳竹疏和宋语打过招呼，去了书房。
    秦悠婉已经在写数学作业了，见柳竹疏过来，她搬了把椅子，有点拘束，“学姐好。”
    “你好。”柳竹疏看向她的作业，一行行写得规整，题干下面也用尺子画了关键条件。
    “这么做……是不是不对啊？”秦悠婉小声说。
    柳竹疏看她，“为什么觉得不对？”
    “就是，越算越没底气。”
    那副解释起来也没底气的样子，和苏槐影如出一辙。
    每到这个时候，苏槐影就会心虚地拉她袖子。
    思绪突然跑远，柳竹疏急忙收回，“当你写了正确答案，会越想越觉得对，如果觉得不对，确实要慎重考虑了，你是从哪一步觉得不对呢？”
    一下午的课程过去，即使每节课间有十来分钟的休息，柳竹疏还是讲得嗓子冒烟。
    她告别秦悠婉出门，母亲宋语坚持送她。
    电梯门开了又关，她们的模样反射在门上。
    宋语问道，“婉婉她怎么样？这孩子每天学很长时间，笔记也特别工整，就是成绩上不去。”
    柳竹疏提了下滑落的背包肩带，“阿姨，婉婉厚积薄发，需要多做题融会贯通，再给她些时间。”
    宋语紧绷的脸色舒缓一些，“那就好，竹疏，阿姨还想问下，你们这个年纪，希望家长怎么做啊？”
    “……”柳竹疏沉默。
    电梯下到一楼，柳竹疏终于答了一句，“多陪伴吧。”

 第13章

    宋语接连点头，“好，谢谢你，柳同学。”
    柳竹疏和宋语告别出了楼门，左右看看没见到苏槐影，她来的时候苏槐影说了接她的。
    她边往回走，边给苏槐影打电话。
    微信语音和电话都没人接通，柳竹疏不放心，立刻跑了回去。
    落日余温被她落在身后，嗓里满是腥甜气味。
    柳竹疏不停重复拨打，那端不挂断，也不接通，她大口呼吸，跑得更快。
    电梯停在别的楼层，柳竹疏不断按着上升按键，等电梯开门钻了进去。
    出电梯的一刻，柳竹疏的电话终于打通，她歪头夹住手机，双手开着门锁。
    房门开启，手机和卧室传来咚的一声。
    柳竹疏心一沉，快步朝卧室走去，只见苏槐影扶着胳膊站在墙角，全身发抖，她父亲正向苏槐影挥拳。
    “住手！”柳竹疏举着手机，“我报警了！”
    “柳竹疏？”苏伟一愣，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连续点头，又指向苏槐影。
    柳竹疏大步过去挡在苏槐影前面，甩下书包砸向他的胳膊，“滚！”
    苏槐影扯了下柳竹疏手腕，“别惹怒他。”
    柳竹疏置若罔闻，扶着苏槐影坐在床边，冷冷瞧着苏伟。
    苏伟甩了甩发麻的胳膊，“有人撑腰不一样啊苏槐影，今天先饶了你。”
    “谁饶谁？”柳竹疏缓缓站起，“你就这么照顾她？”
    苏伟不屑地笑，“柳竹疏，我们家的事与你无关，轮不到你管。”
    柳竹疏看看周围，从墙角拿起晾衣杆，向苏伟挥去，“现在有关了吗？用我管了吗？”
    晾衣杆甩在苏伟的胳膊上腿上，阵阵作响。
    苏伟被赶得连连后退，直到出了门。
    柳竹疏反锁了门，回卧室把晾衣架扔到角落，蹲在床边，眉头紧锁地盯着苏槐影发红的小臂，轻声说，“我们去医院。”
    “不去医院。”苏槐影说。
    柳竹疏摸出背包里的药膏，还是苏槐影给她买的那支，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腕上药，“不想去医院吗？还是觉得不严重？”
    “不严重，只是拍了一下。”
    苏槐影以为这句话会让柳竹疏宽心，可柳竹疏却站起来抱住了她。
    薰衣草香冲击着苏槐影的感官，她抬手想要回抱，却在双手即将触碰腰身的瞬间堪堪停住。
    她不能用喜欢占用柳竹疏作为朋友的关心。
    犹豫的一刹，柳竹疏收了手。
    苏槐影追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倏然一颤，“你的眼睛怎么比我胳膊还红？”
    柳竹疏没有说话。
    可沾了雾气的眼睛，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柳竹疏想到了很多，比如苏槐影害怕肢体接触，比如母亲简烟执着离婚，比如苏槐影过分思念母亲。
    这些有迹可循的现象，她竟然现在才明白。
    苏槐影拉着她坐下，“我没想到他今天回来，应该生意不顺，提前回的，我和他聊了几句吵起来，好在现在我长大了，他不敢真动手。”
    长大了。
    柳竹疏将药膏放到书桌上，桌子上苏槐影写完的作业整齐摞在右上角，最上面的卷子黑笔答题，红笔改错，题干已经裁掉了，做得认真又细致。
    但凡身边人对她有一点期待，她都会认真完成，可她却过了这么多年这样的生活，过到对别人的触碰应激，被人误会是起床气。
    柳竹疏久久说不出话，她理解苏槐影隐瞒的原因，和她不想暴露住在然姐那一样。
    她急于找到关心与自尊之间的平衡，以此安慰苏槐影，兜兜转转想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不然也不会隐瞒住处。
    可她沉默太久了，久到拖延不下去，只能找个话题问着：“他有钥匙？”
    “嗯，当时他找的房子，租了三年，合同都是他签的。”
    “你打算住宿吗？”柳竹疏问，现在的兼职都在假期，平时不需出校，她大不了拿这笔钱住宿，攒钱的事缓一缓。
    “宿舍？”苏槐影说。
    柳竹疏想了想，“期中考试之后还有一批住宿申请，应该在五月十几号。”
    “好。”苏槐影抓着她的手腕，“这么动手，不怕吗？”
    “当时哪能考虑那么多？”柳竹疏抓了一缕苏槐影的头发，在指尖打圈。
    柳竹疏的发尾有些自来卷，像是烫得松散波浪，她也喜欢把苏槐影的头发卷成那样。
    苏槐影垂睨着那缕头发，这人还是说谎时爱做小动作。
    “年级第一也有大脑短路的时候呢。”苏槐影调侃。
    柳竹疏苦笑，“上了一下午课，脑子确实转不动了。”
    苏槐影扯开被子，拉着柳竹疏钻进去，柔软的蚕丝包裹出逼仄又安心的空间，“不说他了，补课那女生怎么样？”
    柳竹疏：“挺好的，算是细水长流的类型，坚持住，最后不会差。”
    “那我呢？我是什么类型？”苏槐影目光灼灼。
    晚风吹得风铃叮咚作响，柳竹疏的声音像风那么轻，“你和她比什么？”
    “我普通用户不能和付费用户比较吗？”
    “在她那里，我是年级第一。”柳竹疏说，“在你这，我只是柳竹疏。”
    苏槐影：“……”
    不敢想，有一天和柳竹疏在一起了，会过上什么无数次心动的日子。
    心动的日子苏槐影暂时没过上，倒是过上了痛苦的开学生活。
    周一语文早自习，班主任蒋云雪照旧抽了几分钟作班会。
    “四月三十号校园文化艺术节，老规矩，艺术节结束，直接放假。”
    想到为期三天的五一假期，同学们总算有了些精神。
    “每班要出一个节目，有没有人自告奋勇？”蒋云雪问。
    柳竹疏闻言凑到苏槐影身边，“每班？”
    “a班不用？”苏槐影反问。
    柳竹疏摇头，“没听说，不过去年a班确实出了节目，大合唱《琵琶行》。”
    苏槐影隐约有印象，光是想起一群a班学生排着方队，唱必备篇目，她就忍不住笑了。
    “后面那两个，这么开心，想到节目了？”蒋云雪等不到自荐，在一众低头不敢对视的学生中，最后一排的她们格外灿烂显眼。
    “没有。”苏槐影立刻止笑。
    “没有？”蒋云雪不信她，“柳竹疏，说说你们笑什么？”
    柳竹疏一路顶着好成绩和话少的性格，极少被老师为难，这还是她步入高中以来，第一次被老师询问这种话题。
    要是别人，她就实话实说了，但关于苏槐影，她只能慎重地考虑其它答案，以免连累她。
    几秒的安静在大家回头看的视线中格外突兀，苏槐影向后踢了下凳子，站起，“我说我要表演节目，她就笑了。”
    “主动表演节目，有什么不好说的？”蒋云雪无奈，“好了好了，都坐，还有谁想表演吗？”
    无人回应。
    最终定下了苏槐影表演歌曲。
    直到下课，柳竹疏撑着脑袋，不解地盯她。
    “没事。”苏槐影边写作业边说，“本来也有这个想法，顺便就提了。”
    “竹疏！”
    柳竹疏顺着声音回头，蒋紫趴在门口朝她招手。
    “我去看看。”柳竹疏交代一句出了门。
    蒋紫激动地拉她，“你们通知艺术节了吧？每个社团都要准备节目，去年是几个学姐筹备的，今年轮到我们了。”
    蒋紫在高一就加了广播社，柳竹疏陪她报名，也被选上了。
    专业的事有蒋紫那些专业的人做，柳竹疏就挂个名，顶着年级第一的号召力，证明良好的社团活动不影响学习。
    高二开学，上一届卸任，广播社的事落到了蒋紫身上。
    柳竹疏点头，“通知了，所以要准备什么节目？”
    蒋紫把她拉远些，神秘兮兮地说，“我想做个配音片段，广播社的同学现场配音。”
    “所以你找我是？”
    “一起啊，有个法语的电影，你肯定学得快。”蒋紫恨不得掏出手机，把片段甩柳竹疏脸上，“你声音好听，不用有负担。”
    最近各科到了结课阶段，柳竹疏早就自学结束，算下来课业压力不大，她答应了，“那我试试，要是不行，你尽快找别人。”
    “好！”
    回到教室，柳竹疏刚坐下，就听苏槐影在旁边，嘴都不张地不经意问着，“回来了？”
    这人面对蒋紫总是这副语气。
    柳竹疏笑，说了参加艺术节的事。
    苏槐影这才给了正脸，只是撇了下嘴，“还不如和我一起。”
    第11章 电影
    中午柳竹疏和苏槐影一起吃了饭，苏槐影回家练歌，柳竹疏去了广播社办公室。
    蒋紫给她留了座位，递给她打印好的台词本，翻出其中几页，“你配这个。”
    柳竹疏静静看完整个台词本，不禁皱眉，“同性电影？”

 第14章

    “单是这两个片段看不出什么，没问题的。”蒋紫用手背敲了下台词本，“另外，你配完这个，回去看看她知不知道这部电影。”
    一个“她”，柳竹疏就知道了蒋紫在说谁。
    柳竹疏按了按太阳穴，有苦说不出，“就算她喜欢我又能怎样，我不打算和谁在一起。”
    “你一点儿不好奇？”蒋紫盯着她，“我觉得苏槐影特别好，长得好看，对你关心，还有一系列大小优点，唯一不好的就是成绩，但有你带着，她成绩差不到哪去。”
    “蒋紫。”柳竹疏很少准确叫她的名字，“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不想试探她，更不想把她拉到这条路上来。”
    柳竹疏脑子很乱，还有些慌，但本能地意识到了，她不再坚定地对苏槐影保持距离了。
    只因为苏槐影的喜欢，她作为朋友的关心变得束手束脚，这依旧对苏槐影不公平。
    苏伟找来的傍晚让她后怕，也让她清醒过来，她没必要刻意疏远。
    做好朋友就是了，她可以永远对苏槐影这么好的，哪怕……以后苏槐影有了喜欢的人，她仍会站在朋友的位置，给予合适的关心。
    她对苏槐影的关心，不会因为苏槐影喜欢或不喜欢改变。
    比起远离，她更想在苏槐影有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无所顾忌地站在苏槐影前面。
    而不是束手束脚，等待这份感情逐渐消失。
    思绪还是有些乱，但柳竹疏唯一确定的是，她只管做好自己，做好朋友。
    蒋紫望向柳竹疏的视线带着端量，“我以后不这么说了，你还配这个吗？广播社还有别的片段，可以调整人员安排。”
    “就这个，不用麻烦。”柳竹疏开始熟悉台词。
    大家在广播社练习了半小时，解散午休，柳竹疏绕到教学楼后面的秋千处，散开头发挡住蓝牙耳机，给苏槐影拨通了电话。
    苏槐影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不太确定地“喂”了一声。
    “我排练结束了，你练得怎么样？”柳竹疏背对太阳，轻轻荡着秋千。
    “还可以吧。”苏槐影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吉他，地上躺着简谱，“你在哪呢？打电话不怕被发现？”
    柳竹疏看看周围，“老师们都回去午休了，我带着耳机，在秋千这，没人检查，打电话想问问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要表演什么吗？”
    苏槐影摇头，又想起柳竹疏看不到，“不，到时候给你个惊喜，我还是第一次表演节目呢。”
    “好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表演什么。”
    风铃伴着柳竹疏的话一同响起，苏槐影抬头看了眼风铃，意识到柳竹疏要说些什么，她不禁声音放得很轻，“什么？”
    “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
    苏槐影呼吸一滞。
    这是她看过多遍的同性电影，即使柳竹疏说的法语，她依旧第一时间听了出来。
    柳竹疏身旁也吹起了风，她单手按着头发，以免耳机露出来，“我刚学的法语发音，还标准吧。”
    “你学什么都很快。”苏槐影歪头夹着手机，坐到了床上。
    柳竹疏脚尖点地，停了秋千，“蒋紫给我看了片段，女性们围着篝火一起唱歌，我突然想到，你给我听过这首歌，全歌只有一句歌词，挺印象深刻的。”
    苏槐影记得。
    《non possum fugere》，译为：我无法逃脱。
    是这部电影很经典的片段。
    几年前她们在乘地铁出去玩的路上，一起扶着一根柱子，苏槐影分给柳竹疏一只耳机，放着这首足以坦白所有情愫的歌曲。
    “那时我只觉得奇怪。”柳竹疏平稳的语调唤回她，“原来你早就和我说了喜欢，我现在才知道。”
    苏槐影等了等，没等到柳竹疏后面的话，她才开口，“我以为你要感慨，你知道太晚了。”
    “不晚。”少女清润的声线越过幽静的夏日午后，“当年什么都不懂，万一处理不好，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呢？”苏槐影抱起被子一角，只觉得现在朋友做得也不是很顺畅。
    “现在，是最好的朋友。”柳竹疏重新荡起秋千，“所以，可以邀请你，在某个作业少的夜晚，陪我看一遍这部电影吗？”
    坦诚得让苏槐影生不出一点别的心思，从根源上压住了她的侥幸。
    苏槐影垂眼看着地板上的歌词，“可以。”
    经过每天中午的持续练习，广播站的阿卡贝拉逐渐有了样子。
    到了周六，处于周末补课期间，正课少，自习多，柳竹疏和苏槐影忙完作业，按照约定，一起请假回了家，准备看期待已久的这部电影。
    柳竹疏已经背完了整个片段的法语台词，窝在沙发上等苏槐影播放。
    苏槐影打开电影，顺手拿了零食放到茶几上。
    她们都安静看着，没人说话，随着剧情深入，更是顾不上零食，全然专注地盯着屏幕。
    苏槐影看了很多遍，剧情早就倒背如流，直到电影中两位女主角吻在一起，她终于忍不住，目光落在了柳竹疏身上。
    柳竹疏怀里抱着抱枕，眼里满是对剧情的解读，看不出一丝情感。
    苏槐影悄悄看过来，又悄悄转回去。
    确认身上的目光离开，柳竹疏垂下眼睫，松开了夹在抱枕与身体之间，紧紧攥住的手。
    电影看完，她们收拾结束准备睡觉，已经过了十二点。
    柳竹疏还在听着翻译软件，确定台词发音，等苏槐影过来，她才摘了耳机，“我们要配那段阿卡贝拉，和三人对神话故事的解读，之前只有台词，对角色理解有限，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两个片段是神来一笔。”
    苏槐影翻着台词本，画面自动浮现在她脑海，“你配画家还是富家小姐？”
    那是电影里的两位女主角。
    柳竹疏倏地笑了，“我配女仆。”
    “什么？”苏槐影也笑了，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柳竹疏和蒋紫一起配两位主角，原来不是，“我还有个问题。”
    不用苏槐影问，柳竹疏就懂了，她靠在床头，“神话中，俄尔普斯去冥界哀求妻子欧律狄刻复活，条件是回阳界的路上不能回头，但他还是回头了，导致爱人彻底消失。”
    柳竹疏看向苏槐影，“我的观点和电影里三人的解读都不一样。”
    “我倒是赞同画家的观点。”苏槐影翻到对应的台词页，“那个时代缺少女性视角，神话中只说了俄尔普斯想要欧律狄刻复活，却从未写过欧律狄刻的意愿。或许在欧律狄刻的视角里，故事会有巨大的改变。”
    “我似乎很难沉浸在一段故事中。”柳竹疏说着，“我并不擅长站在角色的视角，反而在想，悲剧自古深入人心，或许是创作这个故事的作者，想让人们对这个故事念念不忘呢？所以故事从创作的开始便注定了是个悲剧，在不能回头的条件提出时，他就注定要回头了。”
    苏槐影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作者亲手定格故事，让读者的记忆永生。”
    “我想打破第四面墙，我的故事，该由自己来写。”柳竹疏定好闹钟躺下，“不管处在什么故事里，我只想自己选择结局。”
    第12章 阿苏
    云栖市南侧靠海，一年四季都有风，教学楼外槐树被风吹了几个日夜，广播社的阿卡贝拉也练得像模像样了。
    一群女生围坐桌前，短暂休息，商量起了演出服装。
    几个专业的播音同学聚在一起，讨论声大又咬字清晰。
    柳竹疏向后踢了脚凳子，离她们远些，摸出手机给苏槐影发消息。
    。：我们在商量演出服，你准备了吗？
    蒋紫抓住这位浑水摸鱼的成员，抬脚勾起柳竹疏椅子，连人带椅拉了回来。
    本想安静划水的柳竹疏，瞬间收到所有人关注。
    柳竹疏踢了下蒋紫，将手机装回口袋，面上坐得笔挺，提议，“黑色？”
    莫名的学霸号召力下，全票通过。
    大家又练习了一会儿，各自离开。
    柳竹疏回教室发现苏槐影也在，她诧异地坐好，“怎么没回家练歌？”
    苏槐影正闷头写作业，“练差不多了。”
    “？”
    柳竹疏觉得她语气不对，偏头看去，只见苏槐影沉浸地阅读文章，一绺头发搭在卷子上，陪她一起写作业。
    写破防了？
    柳竹疏没再打扰，拿出蒋紫的笔记查缺补漏，a班大部分同学在准备竞赛，老师上课偶尔提到竞赛的知识点，柳竹疏都要补充。
    整理完这些快要下午上课，柳竹疏抓紧时间趴桌子休息，放在桌下的手自然摸到手机，页面还停在和苏槐影的聊天框，苏槐影的回复孤零零地压在下方。
    s：我单人表演，穿什么都行，你们要穿什么？我找个接近的。
    久久没有回应，苏槐影的下一条消息显示了发送时间。
    s：没有别的意思，顺口一说，你介意就算了。

 第15章

    柳竹疏：“……”
    原来罪魁祸首不是作业，是她。
    柳竹疏放好手机，往苏槐影那边凑了凑，几乎趴到了苏槐影桌上。
    苏槐影侧目瞥她。
    “我刚看到回复，我们统一黑色的，不介意，穿一样的都行。”柳竹疏纤长的手指比划着，“我记得你有条黑色的长裙，我想试试。”
    苏槐影一怔，“那条……”
    柳竹疏果断接话，有样学样，“你介意就算了。”
    “……”苏槐影拉开桌子，惹得柳竹疏扑了空，不得不趴回自己桌子。
    苏槐影满意地勾唇，“学习能力不是这么用的。”
    终于笑了，柳竹疏困得不愿张嘴，枕着胳膊囫囵说，“不介意就当你答应了。”
    苏槐影垂睨趴成一团的她，轻轻拉回桌子。
    笔刷刷滑过试卷，白噪音下，柳竹疏呼吸逐渐平稳，苏槐影肆无忌惮地看她，笔尾想要戳向她的脸，却停在了碰上脸的前一刻。
    苏槐影移开视线，笔在指尖转了一圈。
    曾经的她想着吸引柳竹疏注意，提升柳竹疏对她的好感，可此刻看到柳竹疏疲于奔波生计的生活，她竟羞于这份心动。
    她能带给柳竹疏什么呢？
    情愫的困扰，分散的精力，放弃a班来找她。
    苏槐影抠着手心，再度写起作业。
    她能做的不多，尽量让柳竹疏的付出不白费吧。
    苏槐影竭尽全力地完成作业，刚好在晚三写完。
    回到家柳竹疏洗漱出来，苏槐影找出了黑裙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随着苏槐影展开的动作，柳竹疏沉默，只见长裙带着光泽，垂落的裙摆做了双层设计，却是双侧的高开叉。
    她面朝苏槐影眨了眨眼，恨不得回到中午，收回那句意图哄人的话。
    苏槐影将裙子塞到柳竹疏手里，“我喜欢穿裤子，觉得方便，我妈却坚信是因为我没遇到好看的裙子，所以她挑了这条送我，不过我一直没穿。”
    她盯着柳竹疏半死不活的脸色，笑道，“换上试试，我去洗漱了。”
    “要不，算了吧。”柳竹疏递给苏槐影。
    苏槐影推拒，“可我想看。”
    “？”柳竹疏凝她。
    “班长。”苏槐影抖开裙子，比在她肩上，“我想看。”
    服了。
    柳竹疏还是接过了。
    苏槐影洗漱出来，卧室门依旧紧闭，她敲了敲门，“班长，换好了吗？”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门缓缓推开。
    苏槐影屏息后退一步，目光落在裙子包裹的纤细腰身，视线下移，修长双腿随着裙摆的摆动若隐若现。
    苏槐影：“……”
    头顶突兀传来柳竹疏的冷淡声线，“满意了？”
    苏槐影搭上她的肩膀，推她到了门口穿衣镜，走路时裙摆飘起，“多好看啊，文艺汇演就穿它怎么样？”
    柳竹疏扫了一眼，镜子里反射着挂钟，“行，十二点了，睡觉吧。”
    “睡。”苏槐影仰靠到沙发，“你换好睡衣叫我。”
    －
    在一众学生的热切期待下，终于盼来了文艺汇演。
    表演结束，就可以迎接奢侈的三天假期。
    文艺汇演定在下午，各班搬着椅子去大操场，临走前还被班主任嘱咐了几句，“带着作业去，边看边写。”
    同学们一边哀怨，一边拿起了练习册。
    苏槐影对着一堆练习册迷茫，“拿哪个？”
    “语文英语生物，这几个我用零散时间写。”柳竹疏早就找出来了，还是a班与七班的双份。
    苏槐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三科？我以为拿一本就行。”
    “只拿一本，不像写作业，像挡太阳。”柳竹疏说。
    苏槐影宽容地原谅了柳竹疏的锐评，将三科作业塞进柳竹疏怀里，“你拿作业，我提椅子。”
    柳竹疏瞥过她，一手抱作业，一手搬起椅子走在前面，“我身体素质没那么差，不用特殊照顾，我们都是女生，有事一起解决就好了。”
    苏槐影跟上，“行行行，那作业给我。”
    这点柳竹疏没和她推脱，把苏槐影的作业还了回去。
    操场上各班班主任像地标一样站着，柳竹疏和苏槐影到的时候，七班已经坐好了大半。
    她们自觉向后坐，被蒋云雪拦住，“第一排给你们留着的，你们有表演，坐前面方便。”
    她们对视一眼，放下椅子。
    孟绮立刻搭上柳竹疏椅子，“学神终于坐我前面了，这回还能边看节目边问题。”
    “你别影响学神准备节目。”江凝在旁边提醒。
    “相信学神实力，区区答疑，影响不了。”孟绮又叫了苏槐影，“汇演结束，七班同学聚会，你们一起来啊。”
    “有谁？”苏槐影问。
    江凝掰着手说，“我、孟绮，反正很多人。”
    苏槐影放弃听她毫无信息量的答案，问柳竹疏，“你去吗？”
    “去吧学神。”孟绮劝，“六月我们就算高三了，根本没时间班级聚会，这可能是人最多的一次了。”
    柳竹疏点点头，“我们去吧。”
    “好。”苏槐影翻开作业，“那我快点写。”
    “不是。”江凝惊呼，“影现在这样了吗？”
    孟绮趴在她耳边，“你不懂，这可能是那个的力量。”
    前方站着班主任，孟绮声音很小，只有江凝听清，可前面的柳竹疏和苏槐影还是依靠只言片语，猜出了完整意思。
    柳竹疏扫了眼苏槐影无语的面色，笔尖指向孟绮的两道选择，“这个，还有这个，错了。”
    “我算了好久，没有那个选项。”孟绮苦着脸，“蒙一个果然蒙错了，学神，这怎么做啊？”
    柳竹疏微笑，“你找找那个的力量，或许就会了？”
    苏槐影立刻转笑，“嗯，亲测有用。”
    孟绮扑进江凝怀里，“她们欺负我。”
    “那是年级第一，我不敢惹。”江凝安慰地拍孟绮后背。
    柳竹疏忍不住笑，“不闹了，我看看。”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讲题，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蒋紫和几名广播站成员换了礼服主持，蒋云雪回头看柳竹疏和苏槐影，“你们服装还不换？”
    苏槐影看了眼时间，“再等一会儿。”
    “行，那你们注意时间。”蒋云雪说完去了后面。
    没了班主任，她们更自在，写写停停地过了好几个节目。
    直到慵懒轻松的r&b前奏响起，柳竹疏停笔，“这不是你喜欢的歌吗？我以为你会唱这首。”
    苏槐影扬起眉梢，得意地说，“给你惊喜，不能唱我喜欢的歌。”
    柳竹疏若有所思，“我好像知道你要唱什么了。”
    “不准知道。”时间差不多，苏槐影提议，“我们去换衣服？”
    “好。”
    苏槐影起身搭着柳竹疏肩膀去了换衣间。
    换衣间是操场旁临时隔出的，苏槐影倚在门口站着，将衣服扔给柳竹疏，“我在门口等着，你换。”
    柳竹疏点头。
    她换好裙子，扯了扯裙摆，莫名的心理负担让她犹豫推门。
    柳竹疏默默数了三个数，推开门，探出脑袋。
    苏槐影手臂搭着校服外套，见她出来，微微俯身，将外套绑在了她腰间，“等我一下，很快。”
    柳竹疏嗯了一声。
    苏槐影换了衣服出来，关于节目的一切她都瞒得彻底，衣服的样式也没和柳竹疏说。
    柳竹疏还是第一次见，不禁多看了几眼。
    苏槐影穿的是短款连衣裙，和她的长裙布料相同，胸口处都有一朵暗纹玫瑰。
    苏槐影任由柳竹疏打量，她则取下了柳竹疏的发绳。
    柳竹疏发梢的自来卷像烫过一般，苏槐影抓了抓，分出一些披到身前。
    柳竹疏抿了抿唇，有些不适应被当成娃娃打扮，“你好像我们当初在玩的阿sue换装小游戏，看我换好了衣服，还要改发型。”
    “喜欢玩的明明是你。”苏槐影走到她身边，“天天叫我阿苏，我好像个替身，还是游戏的替身。”
    她表面不满，却从挽着胳膊，变成了十指相扣。
    柳竹疏捏了下她的指尖，“可能你说反了呢？”
    游戏是她的替身？
    苏槐影：“我可不敢这么想。”
    她推着柳竹疏走到操场边，变魔术般摸出一支口红，“现在到化妆环节了。”
    柳竹疏凝眉盯着细白管，看上去颜色很浓，“我不用吧，对着大屏幕配音，是背对观众的，也不露脸。”
    “裙子都穿了，也不差个口红了。”苏槐影转出膏体。
    柳竹疏不好拒绝苏槐影的好意，“行吧。”
    终于得了同意，苏槐影扶起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的嘴唇。
    膏体轻柔滑过唇面，辗转碾过每个角落。

 第16章

    双唇顿时红润起来，和裙上的玫瑰遥遥呼应，苏槐影低声说，“果然很合适。”
    舞台上舞蹈跳到高潮，激烈的鼓点敲响心跳。
    柳竹疏眨了几下眼，慌乱移开视线。
    那支口红经过她的双唇，不像涂色，更像亲吻。
    柳竹疏呆愣看了几眼舞台，才收回目光，“我帮你涂？”
    苏槐影手速飞快地收起口红，抬脚走在前面，“我才不。”
    “你不涂，你给我涂？”柳竹疏快走两步跟上。
    她们刚回到座位，苏槐影被负责统筹的学生叫走了。
    柳竹疏的抗辩计划被迫终止，她看了一圈，老师们都不在附近，她干脆将书包放到腿上，假装找作业，实际在包里打开手机，开启录音。
    舞蹈表演结束，就到了苏槐影的节目。
    负责的同学帮她搬了把椅子，苏槐影抱着吉他，手指随意滑过，试了下音。
    “啊？影儿会吉他！”江凝惊讶道。
    孟绮趴在柳竹疏凳子上，“学霸，她要表演什么啊？”
    柳竹疏皱了皱眉，暂停录音，“不知道，听听看。”
    第13章 黑巴克
    吉他响起，柳竹疏重新按下录音。
    这前奏……
    柳竹疏怔怔望向苏槐影，苏槐影也恰好抬眸。
    今天的风格外温柔，轻轻撩动了苏槐影的缎发和柳竹疏的裙摆。
    她们穿着相同风格的裙子，柳竹疏腿上搭着苏槐影的外套，苏槐影弹着柳竹疏喜欢的歌。
    繁多的目光涌向苏槐影，可她毫不在意，朝柳竹疏勾了下唇角便收回视线。
    指尖拨动琴弦，干净的吉他音色带着少许的烟嗓缓缓流淌，唱着特有的年少悸动。
    “是还没接受/是还没看透/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是皱皱眉头*”
    恍惚间回到了初中放学回家的夜晚，苏槐影也是这样，抱着吉他自弹自唱，说着“要表演给特定的人”。
    她很有音乐天赋，潦草学过两年的吉他弹得有模有样，比起当年隔着手机的意会不明，此时肆意的目光明确灼烧着柳竹疏。
    “年轻的爱人总不知天高地厚/把邂逅当拥有*”
    随着副歌的情绪高涨，苏槐影锐利的目光刺向柳竹疏。
    柳竹疏下意识眨了下眼。
    她在自我拉扯关系远近时，苏槐影又何尝不是。
    可惜她一直后知后觉。
    台下掌声响起，柳竹疏堪堪回神，按下录音停止键，跟着鼓掌。
    直到今天，她才听懂苏槐影四年前的欲说还休。
    苏槐影回到座位，吉他被她随手放到草坪上，望着柳竹疏欲言又止。
    柳竹疏仓促避开视线，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
    再抬头，苏槐影已经在写作业了。
    场务过来，“柳竹疏，该你候场了。”
    柳竹疏嗯了一声，将外套还给苏槐影，快步前往后台。
    裙摆在她身后摇曳，长发随着步伐一下一下敲打肩膀。
    她站立在风中，裙摆漾起涟漪。
    不知道什么时候抬头的苏槐影，根本移不开视线。
    演出开始，柳竹疏并未分得太多台词，却依旧是人群焦点。
    陌生的法语在她口中流畅自如，碎玉般的泠然嗓音，足够忽略生疏的技巧。
    柳竹疏的第一段表演结束，暂时下场，苏槐影将外套搭在腿上，摸出手机塞在外套下面，点开了置顶聊天框。
    不知不觉间，她们的聊天记录翻了几页。
    虽然她们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没什么好聊的，但每个分开的片刻，像排练节目的中午，她们都会抽时间摸鱼说几句。
    可惜柳竹疏一直打字，吝啬语音。
    苏槐影只能通过文字想象柳竹疏说那些句子的清润嗓音。
    她笑了下，略过聊天记录，打开柳竹疏主页，盯着冷淡的句号，修改备注：
    黑巴克。
    一种深红到近乎发黑的玫瑰。
    苏槐影看到柳竹疏裙上玫瑰时便想起了黑巴克，高贵又腹黑。
    和她太契合。
    班主任巡逻过来，苏槐影顺势低头拿出了练习册，挡在外套上方。
    这番动作太过欲盖弥彰，苏槐影不自在地转了圈笔，向台上看去。
    蒋云雪忽略了她，坐到柳竹疏的位置上，支着下巴感慨，“广播社每年的节目都很有质量啊。”
    “她们准备得很认真。”苏槐影笑着望去，又到了柳竹疏登场，她双手抱着麦克风，紧盯屏幕里的演员口型。
    演出结束，苏槐影最先鼓起掌来。
    柳竹疏转过身，弯腰鞠躬时，骤然向她看去。
    一眼惊鸿。
    －
    文艺汇演结束，大家抱着凳子返回教室，许多同学涌入蒋云雪的办公室，领取上交的手机，像柳竹疏和苏槐影这样私藏手机的，早早就离开了。
    她们先一步到了聚餐地点，放下沉重的书包。
    这次几乎全班都来了，孟绮定了最大的包厢，并排三张桌子，正前方是块大屏幕，里侧安置了点歌台。
    柳竹疏和苏槐影找了最里面的位置，等着人齐。
    苏槐影待着无聊，戳了戳柳竹疏，“陪我打把游戏？”
    “我不会。”柳竹疏莫名看她。
    “没事。”苏槐影直接拿过她的手机，联网下载。
    她又折腾一阵，过了注册和新手教程，人都到齐了。
    柳竹疏拿回手机，见苏槐影有点失落，“怎么玩？”
    “先不玩。”苏槐影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而后迟疑地凝视屏幕。
    柳竹疏探头。
    苏槐影迅速点过页面，“花收一下，我申请建立关系了。”
    柳竹疏没听懂，“什么？”
    苏槐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送花提高亲密度，亲密度够了可以建立亲密关系。”
    柳竹疏哦了一声，退出和苏槐影的对话框，没找到花，又点开了邮件。
    领取邮件恰好显示了玫瑰、锡心等一系列加好感道具，粉红的页面飘荡着心形特效。
    路过拿麦克风的孟绮停在她们面前，“又花又关系的，你们建恋人呢。”
    大家都坐下了，孟绮站在那里，本就引人注目，这一嗓子正好卡在人群静默的瞬间，更是引得大家看过来。
    她们正对面的学委花芙第一个说，“建恋人好啊！”
    花芙还翻出相册，“我拍了你们一起从更衣室出来的照片，这两条裙子是一套吧，走在一起好漂亮。”
    照片里她们在碧空绿坪的包裹下，穿着同款黑裙，一长一短，苏槐影走在前面，柳竹疏在后面拉她。
    几个脑袋凑过去，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可惜表演节目不能拿手机，不然她们表演时对视的氛围感，拍网上都能起号了。”
    “这门亲事我同意！快建一个，再发点日常小段子，我准备好点赞了！”
    柳竹疏和苏槐影坐着未动。
    那些遥遥相望的不知情者说着最隐秘的心事，坐得最近的她们却不执一词。
    还是江凝推开那些人，“照片私发给她们吧，大家别说太多，传出去容易被虾主任当真。”
    目光散去，柳竹疏偏安一隅，点开了关系申请。
    亲密关系显示着：死党。
    不是恋人。
    柳竹疏松了口气，却有些预期违背的落差。
    服务员推着推车送来饭菜，大家很快开启下个话题。
    孟绮端了杯果酒走到前面，“大家玩得开心啊，下次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
    苏槐影凑到柳竹疏耳边，“a班聚会你说两句吗？”
    “就聚过一次，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我没去。”柳竹疏想了想，“就算去了，应该也不说。”
    话音刚落。
    孟绮将麦克风递到柳竹疏嘴边，“其实我们班还有位班长呢，学霸，你说两句吗？”
    柳竹疏怔愣，她和很多同学不熟，甚至没说过话，孟绮想让她更快融入环境，但她并不想这个节奏。
    一只手帮她接过麦克风，苏槐影清了下嗓子，“我来说，吃吧大家！”
    哄笑下，这个环节混过。
    一群人吃饭过于热闹，柳竹疏边吃边听她们聊天，一下午听的八卦，比这两年都多。
    先是吐槽了一遍各科老师，接着说起同学间谁又和谁分分合合，哪个老师和哪个老师是夫妻，还有上届学生毕业，有人套麻袋打了虾主任，隔壁三中几十号人在校门口约架被抓，通报名单一块大屏幕都装不下。
    最后大家聊起附中的对家一中，同为省里名列前茅的重点高中，两所学校一直被比较，附中上次赢还是两年前，也就是她们这届老师带出的上一批学生。
    聊到这，大家目光自然聚焦到柳竹疏身上。
    孟绮自觉和柳竹疏熟悉些，先问，“学霸，一中买学苗是真的吗？我们附中买了吗？”
    柳竹疏第一次参与高中的同学聚会，正喝着果汁，压下绚烂繁多的八卦，闻言她放好杯子，“一中联系过我，开出了优惠条件，附中没有，年级主任在a班说过，附中不买学苗，守好教育净土。”

 第17章

    “我靠。”
    “好酷啊。”
    一众感慨。
    江凝问，“那你怎么没去一中，是给的不多吗？”
    她刚说完就被花芙反驳了，“学霸中考全市第一，她后面名次的人都去了一中，说明条件肯定可以，给学霸的只多不少。”
    好奇的目光再次回到柳竹疏身上，柳竹疏长睫微垂，“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一起来附中。”
    满堂起哄中，苏槐影握紧了拳。
    “谁啊谁啊？”
    “学霸有对象？”
    这回熟悉的不熟的都凑上热闹了。
    柳竹疏抿唇，原来这句承诺给人的第一反应，不像朋友，而像恋人。
    她笑了笑，目光游移至苏槐影侧脸，垂落的发丝挡住了几缕光影，“苏槐影，我和她约定一起来附中的。”
    苏槐影猛地看过来，柳竹疏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起哄声顿时安静一些。
    还是花芙举着手机里的照片说，“果然，这个故事只有她们。”
    一群人哀叹有过约定的同学早就分到了其它班，孟绮揽回话题，“没关系，我们可以约定一所大学。”
    大家三三两两说起来喜欢的城市，喜欢的学校。
    热闹的交谈隔出了两人的真空世界，柳竹疏闲来无事，好奇地点着游戏界面，苏槐影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游弋。
    目光灼烧着指尖，柳竹疏停手，“你想去哪个城市？”
    苏槐影答得很快，“你去top2，你说我能去哪？”
    “阿苏，高考志愿以个人发展为重。”柳竹疏并不赞同这种观点，“况且不管你去哪，我们都能保持联系。”
    “我的个人发展吗？”苏槐影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歌曲《眼泪落下之前》
    #花枝#
    第14章 追她
    话题逐渐拉远，有人组了五排开黑，有人打开点歌台唱歌。
    很快，班里同学要转战电玩城，柳竹疏对这些不感兴趣，加上今天的演出服也不方便，便和苏槐影提前回家了。
    她们休息到了晚自习时间，按照在校的习惯，柳竹疏定了晚一下课的闹钟，准备写作业。
    苏槐影摸向手机，打了个响指，明示道，“平时晚自习有三中的歌。”
    柳竹疏看了眼时间，“二十分钟。”
    “好。”苏槐影轻快答应，找了份歌单播放。
    这次a班没留数学老师的手写卷，而是练习册。
    柳竹疏一个晚自习写完了a班和七班的数学作业，闹钟响起，她伸了个懒腰，随手翻看苏槐影的完成情况。
    苏槐影趴在桌上看着，每次她们答案不一样时，柳竹疏都会重算一遍。
    直到柳竹疏一连重做了好几道，苏槐影按住她的手腕，“应该是我错了。”
    柳竹疏却皱眉，忍了忍，说道，“你们班要是不撕答案就好了。”
    苏槐影瞠目结舌，“等等，a班不撕答案？”
    “嗯。”柳竹疏翻到练习册最后，完完整整的练习册背部，甚至还送了教材课后题的答案。
    苏槐影这才找出记忆片段，她课间补觉时，柳竹疏确实翻到练习册后面看，原来是用零碎时间对答案。
    她潜意识默认练习册没答案，以至于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她宁愿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别告诉我了，我几乎没见过练习册的背面封皮。”
    柳竹疏比了个大拇指，继续算起这道题。
    微信通话铃声响起，柳竹疏算完笔下式子，诧异拿出手机，“孟绮？她打视频。”
    苏槐影大咧咧靠在椅子上，贴着柳竹疏胳膊，“接。”
    柳竹疏将手机靠在墙上，点了接通。
    “学……”孟绮对着两个肩膀呆住，“你们？啊？”
    苏槐影凝眉，“一起写作业呢。”
    “喔喔，那正好。”孟绮把练习册举在手机前，“我想问几道题。”
    她报出了页码和题号，刚好有柳竹疏重算的题。
    “稍等。”柳竹疏把最后步骤算完，确认无误后，给她们一起讲起来。
    苏槐影看着时间，叹了口气，课间十分钟就这样泡汤了。
    几道题讲完，孟绮热切道谢后，挂断电话。
    柳竹疏望向苏槐影笔记本。
    “知道了，整理错题。”苏槐影立刻裁起练习册。
    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适应了这种学习节奏，错题也比最开始少了一些。
    卧室只剩下刀片滑过纸面的摩擦声，苏槐影用尺子抵着小刀，以免裁偏，几下裁完，她望着尺子划痕摇头，“我以为尺子只会丢失，原来也会损坏。”
    “会损坏得越来越少。”柳竹疏边写边鼓励道。
    -
    第二天下午，苏槐影在家写柳竹疏额外买给她的练习册，柳竹疏去秦悠婉家补课。
    几次相处下来，秦悠婉没那么腼腆了，尤其今天异常热情。
    第一节课下课，柳竹疏随手给苏槐影发了条微信，提醒她休息，再抬头收到秦悠婉好奇的目光，她合上手机，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学姐。”秦悠婉欲言又止，“我看到你在艺术节的表演了，昨天还有人把你和朋友的照片发表白墙了。”
    表白墙？
    柳竹疏知道附中表白墙的账号，但一直没加。
    附中的表白墙从不用于表白，纯用来吐槽吃瓜，因此柳竹疏问道，“是表演得有问题吗？”
    “没有。”秦悠婉急忙摇头，“说你和苏学姐的，有人说你转班是为了苏学姐，再加上你配音的这个电影。”
    她犹豫着措辞，“电影类型特殊，所以很多人猜测，你……”
    秦悠婉顶着柳竹疏的目光，不敢说下去了，干脆把手机推给她，“学姐你自己看吧。”
    她慌乱中甚至没打开表白墙的页面，还是聊天页面，柳竹疏没有看，温和说道，“猜测什么？”
    秦悠婉小声说，“说，你喜欢苏学姐，你在……”
    “追她。”
    柳竹疏：“……”
    漫长沉默。
    好一会儿，柳竹疏无奈到笑了。
    她找到表白墙账号，加了好友，自动通过后，一眼看到了评论最多的这条。
    刚好赶上没有考试，还是艺术节收尾的假期，这条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消息有了很多人回复。
    柳竹疏顶着不上晚三，还独占鳌头的成绩，在附中本就小有名气，转班让她被更多人认识，又炸出了很多潜水的同学。
    柳竹疏翻着评论，秦悠婉在旁边试探道，“学姐，其实大部分还是玩梗的心态，在开玩笑，没觉得是真的。”
    “没关系。”柳竹疏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假的，不怕她们说。”
    秦悠婉认可地点头，好奇道，“要是真的呢？”
    柳竹疏思忖，“那就更不怕说了。”
    秦悠婉：“？”
    虽然柳竹疏平日表现得很好说话，但秦悠婉还是不太敢和她开玩笑，只能压住好奇，等待上课。
    数学课结束，宋语端着果盘进来，“婉婉，和竹疏说周考成绩了吗？”
    没说还聊八卦的秦悠婉有些心虚，默默塞了块水果。
    柳竹疏盯着果盘，弯了弯嘴角，“婉婉有进步？”
    “是啊。”宋语心情颇好地摸了摸宋语的头发，“多亏竹疏了，虽然是个周考，但也是成绩最好的一次。”
    秦悠婉一阵摇头，把宋语的手摇下来，“头发都摸油了。”
    柳竹疏支着下巴看她们互动，“会更好的。”
    “什么油不油的？高中生那么在意形象干嘛？”宋语说着还是放了手，“不说成绩，也不谢谢竹疏，还先吃上水果了。”
    秦悠婉被说得一阵害羞，将果盘推向柳竹疏，僵硬地说，“谢谢学姐。”
    柳竹疏摇了摇头，“我只是辅助，要你自己努力。”
    与此同时，苏槐影正接受着江凝的拷问。
    “影儿啊，怎么回事？”
    苏槐影单耳带着白色耳机，指尖滑过页面，很不爽，“都说表白墙有虾主任盯着，这些人还发无端猜测。”
    江凝叹气，“大家看法无所谓，可虾主任会不会当真啊？”
    苏槐影想了想，“当真也会先找我谈话，我挡住就好，不会找她。”
    “先找你？”
    苏槐影只好说得直白些，“附中在乎她的状态和成绩，不会轻易影响她的。”
    “真是可恶地有道理。”江凝感叹。
    苏槐影凑近屏幕看时间，“先不说了，我要写题。”
    “不是，你……”
    滴——
    电话挂断。
    苏槐影加速写题，在柳竹疏回来前赶完了进度，出门接柳竹疏下班。
    太阳落山，残留一抹余晖。
    红色光晕下，柳竹疏抓着保温杯灌了几口，放下杯子，便见到了苏槐影。
    她拎着杯子系绳晃，“等一会儿了吧。”

 第18章

    “刚到。”苏槐影手机还停留在表白墙页面，她举到柳竹疏面前，“你看到了吗？”
    “看了。”柳竹疏挽上苏槐影的胳膊，“那帮评论的人像是被你收买了一样。”
    苏槐影接她前想了很多，怕她介意，怕她避嫌，怕这份喜欢导致了坏事，怕自己配不上猜测中柳竹疏的喜欢，唯独没想到柳竹疏只有一句简单的调侃，让她准备好的种种解释无处登场。
    “我为了收买你，已经精疲力尽，哪有心思管别人？”苏槐影顿了顿，“不过，我们在学校保持点距离吧。”
    柳竹疏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她。
    苏槐影的心跳与脚步一起悬了一拍，柳竹疏才是被影响最大的人，却不在意和她扯上这种关系，没想过保持距离。
    苏槐影有那么一瞬间想收回这句话，不过只有一瞬，她还是坚持道，“这种说法对你太不好了。”
    “我不介意。”柳竹疏松开手，“大不了虾主任找我，我们又没在一起，怕什么？”
    苏槐影哭笑不得，“班长，我真是被你拒绝习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柳竹疏拉着她走。
    她们始终意见分歧，只能暂时各退一步，等待大家开学的反应，要是大家只当玩笑，不再提，她们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计划好出去玩的三号。
    苏槐影一向随性，出去玩的安排自然落到柳竹疏身上。
    为了给柳竹疏充分的发挥空间，苏槐影只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没有询问内容，只当是柳竹疏给她的惊喜。
    柳竹疏效率极高地定好了。
    三号上午，她们打车前往，到达商场。
    苏槐影越走越不对，直到电梯门缓缓打开，大厅内灯光昏暗，墙上均是夸张的恐怖漫画。
    “鬼屋？”苏槐影不可置信，“你给我准备鬼屋？”
    柳竹疏笑，“当初谁拉着我在学校探险？”
    “那只有一小段。”苏槐影抱上柳竹疏胳膊，“换一个？”
    柳竹疏伸出食指晃了晃。
    苏槐影按回去了她的食指，又掰出了她的中指。
    柳竹疏：“……”
    她收回手，走在前面，因为提前买好了票，约了时间，她们过去便被安排着在门口排队。
    苏槐影几乎趴在柳竹疏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左右看着。
    又期待又拒绝。
    柳竹疏打量她，“我说了不组队，只有我们。”
    第15章 惊吓
    “啊？”苏槐影瞳孔一缩，“有追逐吗？有单线吗？”
    “没单线，有追逐。”柳竹疏说。
    “班长，你做个准备，下午返校帮我请假。”苏槐影面色凝重。
    真这么怕？
    柳竹疏认真些，“我们玩别的也行。”
    “不行，好不容易和你出来的。”苏槐影心一横，“走。”
    她迈出一步想一马当先，可从柳竹疏身后，走到和柳竹疏并排，脚就迈不出去了。
    柳竹疏偷笑着拉回她，“好了，我走前面。”
    她们被安置在长椅上，鬼屋门关闭，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苏槐影贴到柳竹疏肩膀上，“周围什么啊？”
    柳竹疏眨眨眼，适应黑暗的环境，“好像是个学校主题？墙上有小红花。”
    “怎么出来玩也要加班啊？”周围没有反应，苏槐影试探着抬起了头。
    下一瞬，正前方投屏亮起，两侧音响同步播放恐怖音乐。
    苏槐影大叫一声，双臂搂住了柳竹疏的腰，眼睛闭得死死的。
    气息包裹了柳竹疏全身，柳竹疏一僵，侧目看向苏槐影。
    苏槐影脊背弯成流畅的弧度，脑袋搁在她肩膀，毛茸茸的头发蹭到她颈窝，有些痒。
    几年过去，苏槐影还和初三放学穿越走廊的害怕程度一模一样。
    对照下来，这次有背景音的渲染，说明苏槐影胆子比那时大了一点。
    柳竹疏默默签下对照实验报告，背景音也消失了。
    环境再次陷入漆黑，久久没有声音，苏槐影再次缓慢探头，“班长，刚刚视频说什么？”
    “……没什么。”柳竹疏像是上课溜号被抓。
    苏槐影不解，“这种视频是交代故事背景的吧？后面可能有需要？”
    柳竹疏不语，东张西望地观察环境。
    苏槐影锤了下额头，“也对，你没看到重点，那肯定没有重点。”
    柳竹疏：“……”
    她顺杆爬得飞快，“这是鬼屋，不是密室，应该不用解谜。”
    “对，就这个道理。”苏槐影手一拍，下一秒，又害怕地抱上柳竹疏的胳膊。
    柳竹疏偏开视线，偷偷勾了嘴角。
    前方教室依旧漆黑，她们摸着墙前进。
    柳竹疏扶着桌子一路向前，摸到了门把手，微微回头，“找到门了。”
    清透的声音很好缓解了苏槐影紧张的情绪，她揪着柳竹疏的衣摆，睁开了一只眼，“快开快开。”
    灯光大亮，npc举着白板笔，准确站在苏槐影面前。
    “啊！”苏槐影叫着再度贴上柳竹疏后背。
    柳竹疏回头直视了npc的狰狞妆容，心跳不禁加快。
    脊背贴上对方的温度，她深吸口气，拉开了门。
    下一个房间有了微弱亮光，不过被白布围出了许多条路，她们要穿过迷宫走出去。
    苏槐影试探着抬头，确认没有npc才和柳竹疏并肩，梗着脖子说，“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柳竹疏闷笑，“好玩吗？”
    苏槐影切了一声，“好玩，还可以更恐怖一点。”
    最后一个音节传入柳竹疏耳中的瞬间，白炽灯滋滋闪烁，空调冷气攀来。
    苏槐影深吸了两口气，恍然记起，“你说有追逐？”
    她们对视一眼站在原地，水滴声由远及近，白布上突然拱起五道指痕，鲜红的巴掌印浮在上面。
    苏槐影闭眼扑向柳竹疏，抱住了她的脖子。
    柳竹疏被撞得后退一步，昏暗中踩到道具上，跌坐在地，苏槐影重心不稳，砸到了她身上。
    柳竹疏下意识扶住苏槐影，双手按上了苏槐影的腰侧，仿佛被烫了一下蜷起指尖。
    她没和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的距离。
    黑暗空间无限放大了其它感官，柳竹疏有些大脑空白，不属于她的体温细密传来，鼻腔里满是洗衣液的花香，柳竹疏呆愣地望着苏槐影的模糊身影。
    许是怕她们受伤，密室中恢复了微弱的灯光，却将她们失措的神色一览无遗。
    慌乱中苏槐影想撑着地面站起，按到了柳竹疏的胳膊。
    她咕哝一句对不起，手脚并用爬起来，“还，还好吗？”
    时间总有几个停滞的瞬间。
    背后的白炽灯勾勒出浅白光圈，苏槐影站在光里，向柳竹疏递出了手。
    柳竹疏撩眸看去，苏槐影是内双，不笑的时候双眸像半月，笑起来就成了弯月，此时两颗半月照向她，带着关切，“班长？”
    柳竹疏回神，抓住她的手腕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
    苏槐影扶着她的肩膀上下看，“受伤了吗？”
    “没。”柳竹疏拨开她的手，想起以前苏槐影也总扑向她，“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把我撞倒。”
    “意外，意外。”苏槐影讪讪。
    她们刚想再说几句，去而复返的npc归位。
    苏槐影啊的一声，抓起柳竹疏的手跑了出去。
    满格体力的她跑得比当初八百米还快，柳竹疏被拽得快飞起来，眨眼便到了出口。
    柳竹疏忙着喘匀呼吸，苏槐影拍着她的后背笑。
    工作人员端着纸杯过来送水，“玩得怎么样？可以稍等一下和npc拍照。”
    苏槐影深知柳竹疏不愿跑完步说话，主动答道，“挺好的，要等多久？我们一会儿要返校。”
    工作人员忙说，“马上，几个人正往外走。”
    npc陆续从里面出来，柳竹疏也喘匀了气，一个一个给苏槐影点，像是小学生告家长，“这个是教室里吓人的，那个是迷宫里吓人的，那几个是追逐的。”
    一番可汗大点兵的跋扈宣告，苏槐影搭上她的肩膀，“记住了，等我把照片打印出来，就在上面备注。”
    工作人员喊着她们去走廊拍照，柳竹疏很少照相，站得有些僵硬。
    苏槐影胳膊依旧在她肩膀上，“发什么呆？”
    “嗯？”柳竹疏偏头看她。
    照片在这一刻拍完，发到了柳竹疏的微信，工作人员问，“你们要视频吗？一周之内剪出来给你们。”
    柳竹疏看着合照，头也不抬，“要。”
    照片里npc做着夸张的表情，墙上画着恐怖涂鸦，她们对视，笑得格格不入。
    柳竹疏把照片转发给苏槐影。
    苏槐影保存图片，将横屏的照片裁剪掉两边的工作人员，只剩竖屏的她们，设置成了壁纸和锁屏。

 第19章

    柳竹疏深吸口气，装作没看见。
    她们吃了饭回家，转眼到了返校时间。
    苏槐影倚在床头，玩手机的心情也没了，深切感慨，“虽说有情感寄托，但放假也有寄托陪我，还是喜欢放假啊。”
    寄托本人坐在书桌前，闻言转向她，“你想回学校保持距离？”
    “瓜田李下。”苏槐影说，“以防愈演愈烈，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解释。”
    柳竹疏想起了被苏槐影拉着，八百米及格的午后。
    她杵在体育组办公室，等体育老师回来。
    体育老师见她就头痛，“给你算及格，对别人不公平，也不符合规定，你不用来找我。”
    “我不是为了我的成绩。”柳竹疏上前一步，“我想问苏槐影的成绩？”
    体育老师无奈叹气，“你十分没了，不去跑几圈，还有心思问别人？”
    柳竹疏不理会，重复道，“她多少分？”
    “她的事可大可小，我登她满分了。”体育老师回道。
    关于苏槐影的事，她不觉得麻烦，也不觉得费时间。
    苏槐影当初能跑完八百，再气喘吁吁带她冲刺。
    那是跑完想倒下的八百米，苏槐影仍能回头接她，算下来苏槐影跑了一千两百米。
    她浪费些时间力气算什么。
    少年心事总是来去匆匆。
    下午，她们特意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看实际情况再决定。
    教室里热火朝天地传阅着各科作业，无人在意她们关系，只在意她们的作业。
    “学神！物理作业借我！”
    “我要英语！”
    柳竹疏看了眼苏槐影，将各科作业放到桌上，任她们去拿。
    等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走，柳竹疏才说，“还搬吗？”
    苏槐影摸摸鼻子，“还好，人生没那么多观众。”
    来晚的同学哀叹错过柳竹疏的作业，唯有江凝悄悄捧起苏槐影的作业，“我猜，你的作业一定由学霸亲自订正，质量保证。”
    “你猜对了，快写吧。”苏槐影手背朝她，摆了摆手。
    预备铃响，同学们迅速归座，各种声音匿于喧嚣。
    班主任蒋云雪照旧抱着一沓卷子过来，“老规矩，数理化生，作业没写完的晚三补。”
    从第一科考试开始，柳竹疏再度提前交卷，苏槐影忙里偷闲，计算了她答完一科卷子的时间，竟然比上次更快了。
    直到所有考试结束，孟绮回头趴在柳竹疏桌上，“学霸，还好正式考试不和你一起。”
    柳竹疏剩余时间一直在整理笔记，闻言，她用笔尾戳了下桌面，按动中性笔立刻缩回笔尖，“我急着整理笔记，所以答得快了点。”
    “没事，就是感慨一下我的进步空间。”孟绮点着柳竹疏的桌面，见苏槐影也在写笔记，“影，你又在写什么？”
    “错题。”苏槐影写写停停，看答案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写又不确定了。
    孟绮重重点头，“好，我也学习去了。”
    她说着转身，顺手给江凝后脑勺一巴掌，“爬起来学。”
    “我真服了。”江凝挣扎起来。
    晚三预备铃打响，柳竹疏的作业转了一圈，终于回到手里。
    她把作业放到桌子左上角，专注整理笔记，凌厉的笔锋跃然纸上。
    苏槐影做完一道错题，高兴得转了圈笔。
    咔哒——
    教室灯光关闭，陷入漆黑，几个座位处发出零星亮光。
    鬼屋的记忆再度涌上，苏槐影吓得抱住了柳竹疏。
    几秒后，确认是在教室的她缓缓抬头，只见班主任长发披在身后，手提高跟鞋，光脚站在地上。
    她吓得差点喊出来，捂着嘴没发出声。
    教室里先是沉默的惊愕，继而转成停电的喜悦，最后变成走廊有灯光的迷茫。
    蒋云雪一嗓子出来，“玩手机的出来！”
    众多学生一抖。
    教室针落可闻，大家连写字都不敢了，生怕动笔的声音惊扰了战场。
    没人有动作，只是弯腰缩在座位。
    蒋云雪重复，“别等我点你名字，出来。”
    终于，几个同学相互对视站起，缓缓向外走。
    蒋云雪趁机穿上鞋，踩着哒哒哒的高跟，用力甩上了教室门。
    尖锐的嗓音穿过门缝窗缝传来，“玩野了是吧，回校还敢玩手机。”
    苏槐影沉沉舒了口气，小声说，“雪姐还是这样子。”
    柳竹疏听苏槐影说过她很严，一直没有实感，这次倒是切实体验到了。
    教室里的剩余同学如获新生，竖起耳朵听着，也小声议论几句。
    静默三秒，蒋云雪喊道，“手机打开！”
    教室再度传来吸气声。
    苏槐影急忙问柳竹疏，“你下午给他们发消息了吗？”
    “没有，我都不认识他们。”柳竹疏问，“她会看聊天记录？”
    “以前就这样。”苏槐影手上不停，将手机推到桌洞最里面，用练习册挡得严严实实。
    有聊天记录作证，教室里的同学撤回也没用。
    一时又出去了一波同学。
    柳竹疏歪了下脑袋，“吴夏？”
    这女生在她印象里一直闷头学习，很少与人打交道，不像玩手机的人。
    孟绮对她更熟，偏头轻声说，“估计刚才在和朋友聊题，她回消息就这么一件事。”
    江凝叹气，“班主任不管那些，手机带进教室就是不行。”
    孟绮垂头丧气，重新坐好。
    苏槐影伴着走廊蒋云雪的训斥，小声说，“雪姐很严，办法很多，不知道这次怎么处罚。”
    柳竹疏凝眉，第一次撞见蒋云雪的这一面，有些惊讶，“她以前罚什么？”
    “手机永远锁在她办公室，毕业再给，找家长坐后面听课，跑圈，赶回家。”苏槐影说。
    柳竹疏点点头，这些惩罚对她们还挺严重的。
    正想着，孟绮给她扔了张纸条，柳竹疏打开看。
    “学霸，有办法救救他们吗？”
    苏槐影也凑过来，只一眼，她就将纸条撕得粉碎，扔到垃圾袋里，又揉皱几张纸巾盖上，“你让她怎么帮，雪姐生起气来多吓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孟绮沉默几秒，靠在椅背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她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柳竹疏看她出去，笔在指尖转了几圈。
    “你不会要和她一起吧？”苏槐影急忙说。
    第16章 意气
    那里有孟绮朝夕相伴两年的朋友，孟绮作为班长，做不到无动于衷。
    柳竹疏抿了抿唇，“她这个班长，比我合格多了。”
    柳竹疏记起几年前，她的世界里只有学习一件事，到了初中被选做班长，才接触到学习之外的世界。
    班主任理所当然地选了她这个第一做班长，并委以重任，柳竹疏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件老师安排的事，和老师的关系越来越好。
    为了提高班级成绩，班主任让她汇报同学近况。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她想都没想地如实说了，甚至回教室没有掩饰，立刻被全班同学知道了。
    看见大家反感的样子，柳竹疏才知道她做错了。
    可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想着弥补。
    紧接着班主任换座，她坐到了苏槐影后桌。
    苏槐影和那些同学一样，讨厌着这位和班主任一伙的班长。
    柳竹疏自知和大家不愉快，也不主动说话，默默挡住了班主任的其它询问。
    时间长了，大家的情绪没那么重，知道柳竹疏不再告密，关系缓和了一些。
    直到有一天，苏槐影将手机塞进校服外套前襟，有线耳机的线从外套前襟穿到衣袖，在袖口露出，她单手将耳机挡得严实，假装支着脑袋思考题目，实则听歌。
    柳竹疏坐在后面看得清楚，终于迈出“同伙”般的一步，“可以分给我一个耳机吗？”
    那时的柳竹疏没有手机，更不用提耳机了。
    长久的疏离让她急需突破口，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冷脸的苏槐影，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要求。
    话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苏槐影还不能掩饰尖锐锋芒的眼神，回头看她的视线冰凉，双唇紧绷，没有说话。
    柳竹疏说完便后悔了，她躲开苏槐影的目光，笔在习题上胡乱画了几道，“我乱说的。”
    那声音不知怎么，就入了苏槐影的耳。
    这呆头呆脑的班长，倒是有一副好嗓子。
    苏槐影望了眼外面没有老师，干脆把手机背在身后，通过身后两张桌子的中间缝隙，将另一边耳机递给柳竹疏。
    柳竹疏不可思议地看她，慌乱接过，“谢谢。”
    耳机里播放着轻松的r&b，柳竹疏的心也轻了一些。
    下一瞬，班主任进了教室，见苏槐影低头看着下面，“苏槐影，看手机呢？”

 第20章

    苏槐影倚在椅背遮挡，没有说话。
    柳竹疏趴在桌上，胳膊伸向苏槐影后背，摸过手机，耳机线落下来，柳竹疏胡乱团在一起，塞进自己桌洞。
    班主任刚好走过来，苏槐影坦荡起身，双臂伸开，“没有，想题呢。”
    班主任站她前面左右看看，凳子下面也没有，点了点头，“坐下吧。”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离开，柳竹疏将手机耳机一齐还给她，用着很小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班主任过来，不是和她串通的。”
    苏槐影听笑了，她倒也不会怀疑柳竹疏和班主任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操作。
    她重新审视着柳竹疏，小班长好像不是坏人。
    “知道了。”她随手将手机扔进桌子。
    苏槐影和她一同想起了这段回忆，几年时间，柳竹疏早已成长得不见当初影子，不善言辞却能找到平衡，和所有人保持妥当的关系。
    不过蒋云雪这件事，她不希望柳竹疏出面，“她没收你手机怎么办？让你停课怎么办？你挨过老师骂吗？你一出面，她立刻所有火力朝向你，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可你出去，会把事情推得更严重。”
    教室外，蒋云雪的声音恰好传来，“你班长还知道自己出来啊？包庇同学，每次我进教室前纪律都乱成什么了？你不能干就换人！”
    蒋云雪说着推开后门，直奔孟绮课桌，从桌洞里翻出手机，“带头玩手机，过几天期中考试，干脆我们班不考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垂着脑袋，恨不得变透明。
    孟绮跟着进来，站到柳竹疏身边，手有些抖。
    柳竹疏抬眼看她，她双眸泛红，快要哭了。
    收回视线，柳竹疏扶了下桌子，被苏槐影眼疾手快按住。
    苏槐影紧紧按着，朝她摇了摇头。
    柳竹疏从未接触过蒋云雪这种类型的老师，a班自由度高，接近于散养，也不会管她们带手机。
    所以她一直认为，完成学习任务的情况下，看几眼手机回个消息，都是没问题的。
    来到七班，日常她配合蒋云雪的管理方式，但把本来无辜的孟绮，骂到快哭了的地步，对她来说太过了。
    更不用说她刚来七班的时候，孟绮帮过她许多。
    柳竹疏抽出了手，那支挡在上面的手同时撤了力度，她站了起来，“蒋老师。”
    班里的同学惊讶得顾不上害怕，纷纷回头。
    孟绮更是震惊，扯了下她的衣袖，“快坐下。”
    蒋云雪看向她，双臂抱在胸前，“你也帮忙？要我也翻你东西吗，柳竹疏？”
    柳竹疏推开孟绮的手，没什么表情，对上蒋云雪的目光，立刻抛出话题，“老师，马上要期中考试，不如用期中考试的成绩考量，给他们一次机会。”
    见蒋云雪短暂沉默，柳竹疏继续，“我知道您的目的也是让大家专注学习，有所进步，所以试试这个办法呢？”
    这些话别人说蒋云雪能立刻反驳，偏偏是年级第一说，蒋云雪不得不考虑。
    她思忖几秒，“柳竹疏，小范围的成绩波动属于正常现象，班级排名提高固然好，但也有可能……”
    柳竹疏打断，“那就第一。”
    蒋云雪止住了话，不可置信地看她。
    柳竹疏笔挺站在视线中心，眸瞳里没太多情绪，“那就这次七班平均分第一，且这些拿手机的同学名次进步。”
    她扫过窗外站着的同学，“吴夏除外。”
    蒋云雪哼笑，“行，等你们表现。”
    －
    折腾了一场晚自习，眨眼便放学了。
    大家确认蒋云雪离开，纷纷围到柳竹疏身边，杂七杂八地感慨。
    柳竹疏避不开，简单道，“大家加油，我会尽力帮忙。”
    “害，能拖几天是几天。”
    “刚好要到期中，本来也要临时抱佛脚一下的。”
    大家三言两语说着。
    孟绮直接拉着柳竹疏的胳膊，“学霸……”
    苏槐影拍开孟绮的手，揽上柳竹疏肩膀，“行了，都散了，赶紧回去复习去。”
    大家一哄而散。
    柳竹疏和苏槐影并肩走着，出了教学楼。
    槐树间立着路灯，照出她们斜长的影子。
    苏槐影单肩背着书包，扶了下背带，“快走快走，回去复习。”
    柳竹疏笑着跟上。
    她们回到家里，柳竹疏直奔书桌，“还需要你帮忙，找一下之前的考试卷子。”
    苏槐影抓了下头发，犹豫道，“在是在。”
    柳竹疏盯着她。
    “我拿。”苏槐影去收纳袋里翻了出来。
    她试卷留得很全，柳竹疏抓着各科卷子在桌上铺开，望着错题和估分，目光逐渐一言难尽。
    苏槐影双手交叠挡在卷子上，“你看不看？不看我收了。”
    “看。”柳竹疏将语文英语放到一边，“语文英语速成的部分有限，重点还是在理科。”
    苏槐影抱着个玩偶，坐在她旁边，“你要怎么做？”
    “卷子是两位学科组长轮着出的，两位老师出题风格不同。”柳竹疏按时间顺序摆放，“所以期中考试和上学期期末考是一个老师出题，我们以上学期期末考作为主要参考。”
    苏槐影一手按着玩偶的脑袋，让它点头，另一手支着下巴，盯着柳竹疏的侧脸。
    柳竹疏还是一贯风格，不站在学生角度，而是分析了出卷人的视角，就像她站在作者角度看故事，打破第四面墙。
    她正分析柳竹疏分析得津津有味，就见柳竹疏对比着上学期期末考，和这学期的月考，说，“比如数学，霜姐的题更侧重技巧，考了很多公式变形，还有些类似脑筋急转弯的问题，答题时候觉得难，一看答案又觉得简单。”
    “对，就是这样。”苏槐影说，“考场上一着急，更没思路了。”
    柳竹疏摸着下巴，“很容易让大家觉得，只是马虎不小心，认为自己是会的，但又没成绩。”
    “……别骂了。”
    柳竹疏笑了，“还有分数分布，部分技巧题也分到了基础部分，所以卷面难度高一些。”
    苏槐影找到共鸣，“对吧，就是难，不怪分低。”
    柳竹疏凝望她。
    “咳，你继续。”
    柳竹疏按了按太阳穴，俯身开了电脑，找到学科网，勾选了期中要考的章节，给苏槐影让出地方，“找这几个单元需要技巧的题。”
    “我？”
    柳竹疏点头，“不用做，先把你觉得没思路，看答案又觉得简单的题找出来。”
    “我懂了。”苏槐影坐回椅子上，“你是觉得都简单，才让我找的吧。”
    “阿苏。”柳竹疏抢过她的玩偶，抱在怀里，“这也算为了我们的事努力，你不能扔我一个人。”
    苏槐影瞧着柳竹疏含笑的双唇，“花言巧语，我哪扔你了？”
    柳竹疏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花言巧语形容，她笑着接纳，又打开了物理试卷。
    找题的工程量实在巨大，柳竹疏做完试卷分析，苏槐影还在找。
    柳竹疏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整理起了化学生物。
    等她分析完了四科试卷，苏槐影数学题找得差不多了。
    柳竹疏滑着鼠标过了一遍，撕了张纸，抄下几道题。
    第二天，这张纸贴在了教室后门的黑板上，几个同学过来抄题，又互相传阅，柳竹疏午休时写下答案，又换了几道题。
    之后上下午的大课间，柳竹疏会上黑板讲题。
    一通安排下去，柳竹疏再次忙得昏天黑地，中午连睡觉都省了。
    一般人忙到这种程度，可能就不吃饭了，但柳竹疏不吃饭很容易低血糖，每顿都会准时吃些什么。
    苏槐影被迫体验了跑步去食堂，唯一庆幸的就是柳竹疏跑得不快，她吊儿郎当跟着就行，不过就算这样，往返吃饭也只用了十五分钟，苏槐影都怀疑自己消化不良。
    于是她否掉了这份方案，决定自己去食堂买饭，帮柳竹疏带回教室，这样至少可以吃慢点。
    柳竹疏听到她的提议，终于从六级单词中抬起头来，“买面不要葱不要蒜不要辣，买饭……”
    她停了几秒，咽下了一长串不吃名单，“算了，买面吧。”
    苏槐影撇了下嘴，“行了，我知道你吃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数理化生轮了一圈，直到班里同学的精神状态快要承受不住，期中考试终于到了。
    第17章 结算
    云栖市的天空灰蒙蒙了两天，闷热黏腻的体感让人透不过气，云朵这才同意化作了雨，敲打在槐树枝叶上，期中考试的成绩也一同到来。
    本是个困恹恹的下雨天，但望着手握成绩单的班主任，没人睡得着。
    蒋云雪直率又暴脾气，好处便是从不卖关子，看到一双双期待的眼睛，进教室第一句话便是，“第一！”

 第21章

    “哇——！”
    疯狂的惊呼声掀起音浪，波至走廊，引得走廊里的学生不断看过来。
    前门的花芙和后门的苏槐影一同关上了门。
    蒋云雪见大家没有出教室的意思，干脆开起了小班会，以免占用语文课的时间。
    “成绩一会儿看，先通知几件事，想申请住宿的今天找孟绮填表，截止明早第一节课。周六开家长会，鉴于大家这次达到要求，尤其被抓住的同学名次都有进步，手机的事我就不说了，不过你们的手机，在校期间依然放我这里保管，放假给你们。”
    透过蒋云雪三言两语的描述，显然七班整体考得不错。
    大家没了家长会的负担，欢呼起失而复得的手机。
    蒋云雪望向吴夏，“还有件事，吴夏同学连续三次甲卷第一，可以去b班了。”
    欢笑戛然而止，一双双眼睛看向吴夏。
    蒋云雪：“好了，今天最后一节自习改成体活，你们自由活动，我在饭店订了两桌，这次进步的同学，最后一节课找我领假条，出去吃饭，想说什么你们到时候说。”
    惊喜顿时止住了分别的酸涩，大家三言两语议论起来。
    蒋云雪五指收拢，起哄声停滞，“吴夏和柳竹疏没进步空间了，还是第一，你们也能去哈。”
    一直不爱说话的吴夏却开了口，她郑重地遥遥望向柳竹疏，“我还是有进步空间的，要像大神学习。”
    七班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吴夏这样一面，又跟随吴夏目光转向柳竹疏。
    柳竹疏朝着吴夏勾了个浅淡的微笑。
    孟绮笑着转头，“学神也进步，我支持学神拿满分。”
    “我也支持！”
    “我也！”
    一阵接龙起哄，而后响起了格格不入的声音。
    “她没拿满分是题的问题。”苏槐影淡淡说。
    柳竹疏看过去，给她个“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同学们哈哈大笑。
    蒋云雪知道她们关系好，不过第一次感到关系这么好，好到她们之间的交谈气氛独特，不容外人介入。
    望着她们，蒋云雪补充，“苏槐影这次考试进步最多，一个多月，总分提了近六十分，上升了七十二名，还剩点时间，给大家分享下经验？”
    苏槐影懒洋洋站起，“大家应该知道，进步这些不是我的努力，是班……”
    她突然顿住，唇边滑过不合适的班长、柳竹疏、竹疏，终于找到了词。
    “是我同桌的功劳。”
    我同桌，三个字，缺一不可。
    柳竹疏先是望着她笑，听到她的话，柳竹疏轻轻摇头，“你应得的分数。”
    孟绮哎呀一声，“好了，你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晚上吃饭，影多给学神加两道菜，就这样。”
    欢笑声淹没了上课铃，只听到个尾巴，蒋云雪敲了下黑板，“上课了，卷子拿出来。”
    打了场victory的七班一整天都在结算的喜悦中，眨眼便到了体活课，大家涌入蒋云雪办公室，领了请假条，三五成群地出了校。
    蒋云雪订了有两张圆桌的包厢，十分钟不到，大家就到齐了。
    柳竹疏和苏槐影坐在窗边，苏槐影摸出手机，扫了下点菜小程序。
    柳竹疏啧了一声，“你真点菜啊？”
    苏槐影看着桌上的饭菜，若有所思，“我觉得桌上有一半的菜你都不吃。”
    “那也够了。”柳竹疏按下她的手，“比起花这笔钱，我还是希望花在住宿上。”
    兴奋了一个白天的情绪褪去，苏槐影认真考虑起住宿的事。
    她把各软件的余额加了下，这学期的住宿费足够，她再多进步一些，附中还有奖学金，等暑假她找点兼职，也能挣到一些。
    “你钱够吗？”苏槐影帮柳竹疏给然姐请假的时候，看到了柳竹疏的奖学金短信，可柳竹疏还过得这么艰难，一定有别的原因。
    柳竹疏点头，“够，我现在每月还能攒下一些。”
    旁边椅子拉开，柳竹疏看去，吴夏拘谨地问，“大神，这里有人吗？”
    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叫她大神，柳竹疏勾唇，“没人，叫我名字就好。”
    吴夏坐下，一个“柳”字在嘴里打转了几圈，还是咽下了，“那个。”
    柳竹疏看她。
    “我想……”吴夏不禁攥拳。
    等了几秒，仍然不见吴夏还人的苏槐影放下手机，胳膊搭在柳竹疏椅背上，“你想什么？”
    吴夏被她冷淡的语气一激，痛快说了，“我想借学霸的a卷看看，有点担心去b班跟不上进度。”
    柳竹疏点头，“我回去找给你，别担心，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吴夏说。
    “来，同学们！”孟绮端着杯可乐站在中间，喊道，“先干一杯！”
    吴夏舒了口气，顺势结束了对话。
    孟绮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找准柳竹疏的位置，“单独敬学霸一杯，大家没意见吧？”
    “一起一起！”
    孟绮抬手拦住，“我说两句啊，大家还有印象吗？学霸出的题好几道都在卷子里，只是换了个数，或者变了个条件。”
    “对！”花芙说，“尤其是数学，学霸像出题老师的蛔虫，押太准了。”
    “不会比喻你就别比喻！”苏槐影翻个白眼。
    “来，进步之星。”孟绮握拳作麦克风的样子，“对于你同桌的押题，怎么评价？”
    苏槐影不以为意，“正常发挥，你们少见多怪。”
    柳竹疏一天听的吹嘘，比以往一年还多，她笑了笑，“大家快吃饭吧。”
    “好，干杯！”孟绮一饮而下。
    柳竹疏握着橙汁喝个干净。
    孟绮依旧站在原地，“最后一件事，祝吴夏去b班越来越好，也欢迎你随手回来看看！”
    “前程似锦！”
    “学业有成！”
    “冲985！”
    “加油！”
    一声声鼓励传来，吴夏连说了几遍谢谢。
    吃过晚饭返回教室，柳竹疏和苏槐影找孟绮要了住宿申请表。
    孟绮给她们，“学霸会填吧？”
    “会。”柳竹疏做班长的时候也负责这些事。
    她拿过申请表，直接填写，眼睛瞟向苏槐影。
    苏槐影左手立起，像是防着柳竹疏抄作业。
    柳竹疏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她收回视线，不看也知道，“你要定三张床？”
    附中东南西北都盖了学区房，大部分是走读生，只有外地借读的同学住校，因此宿舍特别宽裕。
    许多同学不愿合住，就一人定四个床位，四人间变成单人间。
    苏槐影就知道瞒不过她，放弃地拿下手，“这样方便。”
    “行。”柳竹疏点头，“等暑假我再还你一个床位钱。”
    苏槐影费解皱眉，“你这是在接受好意和不欠人情之间找到平衡了？我们之间不用算那些。”
    “我也想住双人间，我们一起努力。”柳竹疏说。
    苏槐影：“……”
    她们交给孟绮，孟绮放到文件夹里，“听班主任的意思，过两天就能搬了。”
    “好！又能请个晚三了。”苏槐影转了圈胶棒。
    柳竹疏瞥过去，“整理完了？”
    “……没。”苏槐影拿好胶棒，闷头整理错题了。、
    晚三放学，大家和吴夏告别，几个人帮吴夏把物品搬到了b班。
    柳竹疏和苏槐影站在后面看着，苏槐影抿唇，“虽然和她不是很熟，突然走了，还挺伤感的。”
    “大概是刚并肩作战结束吧，没事，还能见面。”柳竹疏目送吴夏出了教室，问苏槐影，“走吗？”
    “走。”苏槐影背上书包。
    下过雨后，夜风终于从黏腻变得清爽。
    苏槐影把衣袖推到手肘，双臂张开，撞进风里，“班长，我们去买点摆件吧，我想放到宿舍。”
    “好。”
    她们去了超市，苏槐影一眼看到了一盆多肉，粉白的颜色在灯光下，有种透明的质地，不占空间，学校也让养。
    店员过来介绍，“这个粉色的叫白月影，日常需要光照充足。”
    柳竹疏闻言看过来，眼前一亮，“好看，拿着吧，小影？”
    苏槐影莫名其妙和多肉同名，戳了下多肉肥嘟嘟的叶子，“哦。”
    她们又买了些吃的，排队付款时，苏槐影的电话响了。
    她看到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没有接通，那端不依不饶地打过来。
    柳竹疏笑了笑，“去接电话吧，我排队。”
    她付款出了超市，只见苏槐影靠在树边发呆，耳机线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柳竹疏快走过去，“还好吗？”
    苏槐影猛地抓住柳竹疏手腕，“别回去了，我爸来了。”
    几缕晚风压缩出逼仄空间，苏伟的名字也缠了一圈又一圈。
    柳竹疏把袋子放到地上，左右看了看，这个时间还能待着的地方只有通宵自习室了。

 第22章

    可自习室只有桌椅，也不合适休息。
    放学的学生已经陆续离开了，街边只剩下她们。
    柳竹疏指骨蜷了蜷，终于开口，“去我那吧。”
    苏槐影以为听错了。
    当初柳竹疏的拒绝还历历在目，她清楚，那不只是柳竹疏临时居住的场所，更是心里的避难所。
    避难所应该私密安全，她不该打破。
    苏槐影漫无目的地划了两下手机，“我们回去看看吧，他看我不在，可能走了。”
    “不回了。”柳竹疏声音大些，“去我那。”
    她不再听苏槐影说，抓上苏槐影的手腕，向小吃街走去。
    第18章 骗子
    路上满是人影憧憧的喧哗，她们穿梭人群，一路无话。
    既然烧烤的门外坐满了人，然姐扇子扇得飞起，看到她们，不可置信道，“竹疏槐影，你们怎么来了？”
    柳竹疏将书包扔到一边，脱去了校服外套，“好久不见然姐，今天有时间，过来帮帮忙。”
    苏槐影见有一桌要啤酒，抢先送了过去。
    “这孩子。”然姐感慨着，就见柳竹疏也要伸手帮忙，她比划着手赶走柳竹疏，“上去待着，这不用你们帮忙。”
    柳竹疏抢不过她，苏槐影回来便看到柳竹疏干站在旁边的一幕。
    抢又抢不过，走又不好意思。
    呆呆的。
    苏槐影急忙过来，揽着柳竹疏肩膀，“然姐，给我们找点事吧，我们现在不忙。”
    “找什么事？”然姐说，“没空管你们，自己上楼玩去。”
    “行吧，那我们上去。”苏槐影没再推脱，拉着柳竹疏上楼。
    房门关闭，隔绝了街边熙攘。
    苏槐影转身对柳竹疏说，“班长，偶尔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或许关系会更亲近。”
    距离有些近，苏槐影的呼吸打在柳竹疏耳边，柳竹疏不自在地向旁边移了一步，“知道了。”
    苏槐影笑了声，拉着她的手腕，走在前面四处查看。
    那样子有些眼熟，柳竹疏隐约记得，她喝醉时，也是这么打量苏槐影家的。
    不过她这里没什么看得必要。
    柳竹疏站在苏槐影身后，跟着她的视线扫过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套桌椅、一张床，灯泡醒目的白光下，桌椅反着雾蒙蒙的灰。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挤进，路过墙下整齐堆放的洗衣液，送来阵阵熏衣草香。
    柳竹疏垂下眼睫，记忆是带着味道的，就像飘来的薰衣草，让她想起那半年的贫瘠时光。
    她不敢记起，于是关紧了那扇窗。
    这样的场景总有些荒芜，她取出那盆白月影，放到了窗台上。
    白月影沐浴月光更加透亮，柳竹疏拨弄了下叶子，却被抓住手腕，强行转身，苏槐影嗓音有些低，“你在这住了半年多？”
    苏槐影说着向周围看去，连个热水器都没有，那半年刚好赶上冬天，柳竹疏怎么过来的？
    柳竹疏张了张嘴，“嗯”了一声。
    一阵沉默。
    苏槐影的电话再次振动起来，她挂断并拉黑了苏伟的联系方式，而后搭着柳竹疏的肩膀，一同望向窗外。
    柳竹疏缠起苏槐影的发尾，又松开，弯弯绕绕一息直顺。
    “阿苏，就当我们今晚交换个秘密，怎么样？”
    苏槐影心中波荡被这一句抚平，她抓起柳竹疏捣乱的指尖捏了捏，“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我妈离婚的时候没工作，抚养权争不过我爸，我就跟着我爸生活。”
    “从那之后，我妈就疯狂工作，也在工作中遇见了那个人，他叫霍先，是栖光生物的创始人，和我爸的公司一直竞争，最近栖光要上市，我爸的工作更不顺了，每次都酗酒回来，以前找个理由打我，现在不需要理由了。”
    柳竹疏回握她的手，“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班长。”苏槐影轻叹，旋即又笑，“如果那些事是为了遇见你，为了这句以后，那我不亏。”
    柳竹疏摇头，“你不遇到这些事，我也会这样做，别急，苏伟的账我们慢慢算。”
    她们站在马路这边的房间，楼下灯火通明，对边一墙之隔的附中和三中，全部陷入漆黑，驻守着夜。
    柳竹疏突然想到了一段记忆，她站直与苏槐影拉开点距离，注视着苏槐影，“当时中考报志愿，你第一意向是附中，第二意向却忽略了一中二中，选了比它们差的三中，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秘密了。
    交易不公平。
    苏槐影想到这里，却已经下意识答了问题，“三中宿舍床板硬，我喜欢硬床，省着腰疼。”
    骗子。
    柳竹疏细眉蹙起，眼底满是翻涌的情绪。
    她垂头躲开苏槐影的视线，自嘲一笑，“我当时怎么信了这么胡扯的理由？”
    “当时啊。”苏槐影短促地笑，当时的小班长身心尚未成熟，社会经验不足，怕引起别人厌烦，和人相处总是一味的信任，没有质疑。
    她盯着柳竹疏微垂的脑袋，依稀看出些早年的影子，难得显得乖巧。
    让人很有破坏欲。
    苏槐影抬手，细长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逼她对视，“那你现在信什么理由？”
    那只手力度不大，却揪得柳竹疏心脏怦怦乱跳。
    不知是惊讶她的动作，还是惊讶自己不觉得她冒犯。
    柳竹疏眨了两下眼，缓了口气，对上苏槐影的目光。
    这样微微上仰的视角，她看清了苏槐影的内双褶皱，那双眸眼第一次向她露出了攻击性的情绪。
    可这么有攻击性的人，却为她堵了把前途。
    柳竹疏就这样和她对视，良久，才说，“骗子。”
    苏槐影歪头瞧她。
    真奇怪啊，明明是她抓着柳竹疏，却是柳竹疏评判她。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呢，评判的人却先红了眼尾。
    柳竹疏吸了下鼻子，挣开她的手，熟练抱住她，“还好到附中了。”
    “被你天天抓着，当然考到了。”苏槐影一手自然垂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而且我运气还可以。”
    “考出了分数线？”柳竹疏还记着她的光辉战绩。
    苏槐影一扬下巴，“昂，一分没浪费，厉害吧？”
    “厉害。”柳竹疏敷衍。
    “嘁。”苏槐影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坐了上去。
    柳竹疏也跟在后面，“床有点小。”
    “没事，刚好离你近点。”苏槐影枕着双臂，躺得恣意。
    柳竹疏瞥她一眼，也躺了上去，“明天能住宿了，我们有自己的房间了。”
    白月影在月光下透着粉光，柳竹疏侧身对着窗户，“小影也可以被我们照顾长大了。”
    哪个小影。
    苏槐影想问，但和一盆植物产生争宠的心思，她碍于面子，不打算开口。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19章 蛋糕
    “呶，你的小影放这？”
    她们请了晚三的假搬宿舍，将所有物品归置好，就差这盆多肉了。
    苏槐影双手捧着走来走去，冷冰冰的铁床木桌和白月影格格不入。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柳竹疏接过，放到了桌子中间，“就在这吧，学习时抬头看看它。”
    她们东西比较少，收拾好晚三还没放学，这个时间没有宿管管理。
    苏槐影打开作业，懒洋洋地转了圈笔，却见柳竹疏去阳台接了电话，“怎么了？”
    柳竹疏挂断电话，将书包里的物品拿出来，背起空包，“有点事，出去一下，你先写作业。”
    不等苏槐影再问，那道身影一瞬间溜出了门。
    苏槐影心不在焉地继续转笔，突然没了写作业的兴致。
    她对柳竹疏的了解太少了。
    最近住在一起，才窥探些许柳竹疏学校之外的生活。
    校内她不知道a班的学习习惯，校外她不知道柳竹疏的人际往来。
    这些对朋友取舍隐瞒很正常，可苏槐影难免抱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心思，想要柳竹疏的特殊对待。
    现实却是她们一直卡在好朋友的界限，不上不下。
    苏槐影稍有建立的侥幸倏忽打破，原来柳竹疏还是把她当朋友，还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沉沉叹气，练习册上的字也变得面目可憎。
    苏槐影放下笔，指尖戳着白月影的叶子，“你凭什么无忧无虑，还占了我的名字。”
    白月影肥嘟嘟的叶子被戳得震晃，像在炫耀。
    没炫耀太久，宿舍门被敲了两声，推开一道小缝，柳竹疏挤进来，反锁了门。
    苏槐影：“？”
    她愈发不懂柳竹疏了。
    像在做贼。
    柳竹疏朝她笑了下，轻轻把包放到桌上，书包鼓鼓囊囊。
    “你取东西去了？”苏槐影问。
    柳竹疏拉开书包，小心翼翼地取出。

 第23章

    是个蛋糕。
    直到蛋糕落在桌上，柳竹疏才说话，“还好没碎。”
    苏槐影凝眉，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各种日期，生日还有一个月，没有周年纪念日。
    几百天纪念什么的，她得算算。
    她捡起中性笔试图计算，却见柳竹疏瞥来。
    柳竹疏拿下她的笔，给出刀叉，“作业一会儿写，庆祝阿苏考试进步，切蛋糕吧。”
    “……”苏槐影愣了几秒，刚才的胡思乱想尽数粉碎，“给我买的？”
    “对啊。”柳竹疏看了眼时间，“快，一会儿晚三放学，宿管阿姨要来检查了。”
    苏槐影笑了，“你偷运外卖进宿舍，为了我？”
    柳竹疏觉得她说话有点怪，但道理是这个道理，时间有限，柳竹疏也懒得辩驳，“嗯，要点蜡烛吗？”
    “要。”苏槐影恨不得把五湖四海的仪式全用上。
    柳竹疏插上蜡烛，点了火，又起身关了宿舍灯。
    月光与烛影交织下，白月影透着粉亮的色彩，带着乖巧的意味。
    苏槐影双手相贴，闭眼许愿，几缕直发垂在耳前，柳竹疏支着脑袋看她，生日歌用不上，不过可以唱苏槐影喜欢的歌。
    柳竹疏小声哼着r&b旋律，只听过几次的歌却准确记得每一句歌词。
    “不要再划清界限又模糊了焦点/我只想好好喜欢你*”
    苏槐影睫毛翕动，延长了愿望。
    柳竹疏继续唱着。
    “飞了一圈回来还是你/想不透却也不想看清*”
    苏槐影缓缓睁眼，手指抠在桌边。
    烛火随着苏槐影的动作扭曲了形状。
    苏槐影借着光影，望向柳竹疏。
    柳竹疏音色优越，陪朋友去广播站，都能被广播站选上便可见一斑。
    只是柳竹疏很少唱歌，她第一次听柳竹疏唱这么长的一段。
    在纯粹的声音优势下，任何技巧都可以忽略。
    苏槐影浸于这段歌声。
    在她取得进步的夜晚，她和她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她喜欢的人唱着她喜欢的歌，只唱给她听。
    心中的褶皱被抚平，苏槐影克制住了让柳竹疏多唱几句的欲望，紧捏的手指松开，她直勾勾盯着柳竹疏，吹灭蜡烛，“许完了。”
    “好。”柳竹疏开了灯，端着盘子，等苏槐影切好给她。
    苏槐影边切边说，“还有蛋糕奖励，看来我要继续保持进步了。”
    “我陪你一起。”柳竹疏挖了一勺奶油，甜腻顺滑的口感顿时带来好心情，她正要再来一口，苏槐影拦住了她的手。
    “等下，拍个照。”苏槐影拿出手机。
    柳竹疏将蛋糕转了一圈，藏起那一边。
    苏槐影变着角度拍了许久，终于放下手机，“吃吧吃吧。”
    她们刚吃了一块，晚三的放学铃打响，楼外操场传来解放的跑动欢呼声。
    苏槐影放下蛋糕，走向阳台。
    柳竹疏也过去。
    她们在三楼，阳台可以看到完整操场。
    挺立的路灯照亮了大片场地，一部分同学向宿舍狂奔，更多的走读生不紧不慢地出了校门。
    苏槐影指着教学楼大门的台阶，“我以前很喜欢站在那。”
    教学楼内建了三个楼梯，教学楼外只开放了这一个，是放学的必经之地，此时挤满了人。
    柳竹疏意识到了什么，侧目看她。
    苏槐影仍然望着那里，“我每天在那里等着你放学，跟你走到校门口，直到后来等不到你，再之后听到了年级第一不上晚三的消息。”
    柳竹疏皱了皱眉，看向拥挤的人群。
    那时的她每天坐校车回家，脚步匆忙，忙着抢个校车前排的位置，忙着到车上再背几个单词，却忽略了放学后自由的夜色。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歌曲《无法抗拒的你》
    第20章 共犯
    柳竹疏俯身趴在阳台上，“如果我当时看到你就好了，至少可以告诉你不上晚三的消息，省着让你等。”
    苏槐影摇头，“我还会等，晚二的课间站在教学楼门口，目送你出去。”
    柳竹疏抱歉地看她，苏槐影却笑，“不白等啊，把你等来了我班，成了我的同桌和舍友。”
    “班长。”苏槐影搭上她的肩膀，“我已经等到好结果了。”
    虽然有那么一点失落，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她还有蛋糕吃，是年级第一冒着风险，运进来的蛋糕。
    这么好满足。
    柳竹疏轻笑，夜风吹着她的碎发，她别到耳后，“会越来越好的。”
    “未来吗？”
    “对。”柳竹疏说，“你以后想去哪？”
    “好好学习，和你一起去京市。”苏槐影答。
    “不考虑我呢？”柳竹疏想听只属于苏槐影的想法。
    苏槐影沉默一阵，坦诚道，“没想过，我好像没什么个人色彩，只想有个一般的学历，找个一般的工作，过着一般的生活。”
    “是你自己就好。”柳竹疏说。
    “你呢？”苏槐影问。
    操场只剩下慢走出校的学生，柳竹疏偶尔也喜欢这样缓一口气，忙里偷闲中，柳竹疏第一次和人聊起未来，“我想去京大，再读个双学位。”
    苏槐影：“我猜有数学。”
    “对。”柳竹疏点头，“再加个工科。”
    “喜欢？”苏槐影没听柳竹疏提过。
    柳竹疏：“可以毕业就赚钱。”
    苏槐影：“……”
    她们真是相反的追求。
    学生回来得差不多了，她们回到桌子前，把最后一点蛋糕分了，苏槐影左手一下一下吃着，右手写作业。
    柳竹疏将蛋糕盒折起来，准备明早扔出去，而后也坐在桌前整理笔记。
    苏槐影看了她几眼，把蛋糕推近，“先吃了，放一晚上不好，明早也不一定有时间吃。”
    “好。”柳竹疏写完这道题，捧起蛋糕。
    “326怎么还开灯呢！”宿管的声音从走廊一端传来。
    苏槐影不可置信，“我们？”
    柳竹疏看了眼走到十二点的时间，立刻起身，按下开关。
    宿舍灯光一瞬熄灭，猝然变暗的光线让她们看不清环境。
    “她都没告诉我们几点熄灯。”苏槐影嘟囔着走去，黑暗中被椅子绊住，她抬手扶墙，却一手按墙，一手按到了柳竹疏的蛋糕上。
    柳竹疏只觉托盘一沉，摸索着扶苏槐影，“没事吧？”
    “你们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再不睡觉扣分了。”走廊灯光从门上窗透进来，宿管趴在小窗上说着。
    柳竹疏按下苏槐影的手，完全挡住了蛋糕，转头朝宿管阿姨微笑，“阿姨不好意思，刚搬过来，不知道熄灯时间。”
    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阿姨想起是这么回事，态度好了不少，“行，十二点熄灯，下不为例啊。”
    “知道了阿姨。”柳竹疏目送宿管离开，走廊灯光一同关掉，这才转头，“她……”
    脸上一凉。
    苏槐影手上满是奶油，准确无误地戳到柳竹疏脸上。
    “还闹。”柳竹疏握住她作乱的手腕，将奶油抹了回去。
    “班长。”苏槐影也抓住她的另一只手，相互制约，“你刚那句，好大的官威啊。”
    柳竹疏就着这个姿势，拉她向阳台走，想洗手却发现水断了。
    苏槐影笑着摆弄柳竹疏的胳膊，一手收起，一手向前伸，两人凑出了类似打排球的姿势，“班长，像不像小时候玩的，攻击大炮，向你开炮。”
    哪来的上古记忆。
    柳竹疏笑嗔，“幼稚。”
    “多好玩啊。”苏槐影拉她喊着口号，重新回到室内。
    等苏槐影摆够了造型，柳竹疏松开手，找出湿巾递给苏槐影。
    苏槐影脸上只有一小块，顺手一擦，便探着脑袋瞧柳竹疏。
    她当时手上奶油很多，没下重手，却还是弄上了很大一块。
    柳竹疏第一下没擦干净，反倒扩大了奶油范围。
    苏槐影又抽出一张湿巾，“唉，我来。”
    她扶着柳竹疏的下巴，让柳竹疏微仰着头，轻轻擦拭。
    素浅月光在柳竹疏脸上打下了分明的阴影，黑暗空间里感官无限放大，呼吸交错。
    苏槐影不禁对上柳竹疏的目光，又本能地移开视线，强行集中注意在奶油上。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湿巾带来细密的凉意，柳竹疏实在忍不住，低声道，“痒。”
    “我快点。”苏槐影脱口而出。
    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柳竹疏想说些什么。
    双唇微启的瞬间，落在下巴上的手指滑到了她的唇边。
    柳竹疏闭了嘴。
    苏槐影直直凝着，那张过于标致的脸凑近看更是无瑕，皎白的月光还在全力衬着她的肤色，只剩红唇没被晕染。
    月光和奶油都先她吻过这张脸。

 第24章

    苏槐影心跳雷动。
    快了。
    奶油还剩一点点。
    她加速拭掉，立刻拉开距离，“好了，睡吧。”
    “……嗯。”柳竹疏应声，回到床位。
    附中的四人间一面放了长桌，一面放了两张上下铺。
    她们都选了下铺，头挨着头。
    柳竹疏先躺下，过了一会儿，旁边床铺响起滞锈的声音，苏槐影也上了床。
    头顶一阵窸窸窣窣，又过了一阵，声响平息。
    柳竹疏闭上眼睛，却没有困意。
    她坚持着平复心绪，却听头顶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晚安。”
    过近的距离果然不好，轻易勾起了柳竹疏的胡思乱想，她记得很久之前，流行过一种说法。
    晚安－wanan－我爱你爱你。
    她摇摇头，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晚安。”
    苏槐影轻轻勾唇，改为侧躺。
    蛋糕的甜味循环于味蕾，苏槐影挣扎几下，用气声问，“班长，睡了吗？”
    “没。”柳竹疏拉起被子，闷头在被子里看手机，等了很久也没听到苏槐影下文。
    她抬头看着苏槐影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
    苏槐影盯着桌上的白月影，叶子层层叠叠，紧密贴合，“自己睡，有些睡不着。”
    一个月的时间，她们每天挤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个被子。
    她们时而睡在两端，时而不知谁先破了例，凑到一起，时而一个人压着被子，另一个人只能用力抬开。
    不间断的二十四小时里，她们带着相同的气息。
    苏槐影说完闭了眼，盘算着偷渡个玩偶进来，晚上抱着。
    头顶传来柳竹疏的翻身声，旋即陷入静谧。
    苏槐影卷起被子，将肩膀包裹严实，决定入睡。
    “要一起吗？”头顶声音响起。
    苏槐影瞬时睁眼。
    柳竹疏闷在被子里，在a班群里回了数学最后一题的思路，将手机压在枕头下，重复，“要一起吗？”
    苏槐影不可置信，“一起什么？”
    柳竹疏掀起被子，声音轻柔，“一起睡。”
    苏槐影是蒙的，她忘了怎么下床，怎么躺到了柳竹疏身边。
    一米宽的床铺，两道身影贴得很近。
    苏槐影的胳膊都不知道怎么摆，悄悄比划两下，怕吵到柳竹疏睡觉，只能僵直地搭在身侧。
    柳竹疏面朝着她，“我们好像又违反规定了。”
    距离似乎更近了。
    苏槐影试探着将小臂搭上了柳竹疏的腰侧，“睡吧，共犯。”
    搭在腰侧的手轻轻拍着，柳竹疏对自己说了什么有了实感。
    可能一起睡了那么久，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夜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她闭眼，认下了共犯。
    第21章 味蕾
    数竞的初赛定在周六上午，放假食堂不开门，苏槐影不放心外面的早餐，怕吃坏了影响柳竹疏考试，周五放学，便拉着柳竹疏回了学区房。
    她先把柳竹疏按在书桌前，让柳竹疏备考，自己则去厨房，翻出落了灰的厨具，清洗干净，又叫了外卖送菜。
    等外卖送来，备好了菜，苏槐影才回卧室。
    柳竹疏刚好刷完一套卷，撑着脑袋看她。
    苏槐影拿手机回了消息，对上她的目光一笑，“我妈看我成绩进步，想请你吃饭。”
    柳竹疏眨了下眼，“上次请过了。”
    “我们之间不用一笔一笔算。”苏槐影转了圈手机，“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周要竞赛和家教，柳竹疏说，“只能等下次放假了。”
    “可以啊。”苏槐影说着便回复了简烟。
    第二天，苏槐影早早起床，给柳竹疏提了被子，关上卧室门去厨房。
    上学的生物钟在，柳竹疏也很快醒了。
    她眯着眼睛摸去厨房，靠在门上，差点给苏槐影表演了站着睡觉。
    苏槐影打下个鸡蛋，回头看她，“还早，回去睡会儿。”
    柳竹疏摇头，不太清醒地囫囵说，“想陪你。”
    啪嗒。
    鸡蛋碎在台面上。
    苏槐影：“……”
    静默片刻，苏槐影抽出纸巾擦拭，可破碎的痕迹像她多想的心思，尴尬又一览无遗，她有些抬不起头。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帮她，苏槐影迟疑地看过去。
    柳竹疏双眸明亮，不见一丝困意，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划过台面，那些痕迹顿时荡然无存。
    “需要我做什么？”柳竹疏问道。
    尴尬被轻轻略过。
    苏槐影道，“帮我烧下水。”
    这个不难。
    柳竹疏三两下做好，她做饭的水平仅限于能熟，因此格外认真地盯着苏槐影洒下各种调料的手，“你学做饭多久了？”
    “小学吧。”苏槐影说，“那时候自己在家，外卖还没普及，只能自己做。”
    在柳竹疏微微瞪大的眼睛里，苏槐影笑，“没想到吗？其实我会不少生存技能呢。”
    柳竹疏能猜到，她和苏伟关系并不好，苏伟对她多半不上心，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苏槐影将锅盖盖上，见柳竹疏耷着眼睫，“等三分钟，我提起来不是卖惨，只是向喜欢的人展现一下我的能力。”
    本人心态积极，柳竹疏也没有伤春悲秋，扬起了笑，“那你做到了，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记得阿姨做饭很好吃。”苏槐影去过柳竹疏家做客，“也是那次之后，我才钻研厨艺的。”
    她走到柳竹疏身边，却见柳竹疏的笑僵在嘴角，只一瞬，恢复了原样。
    “我没继承到她的做饭天赋，虽然记得每一个步骤，但做不出那种味道。”
    “你已经在很多事情上有天赋了，给我留点活路吧。”苏槐影从口袋里摸出块糖，“给。”
    薄荷糖带着清甜，柳竹疏咬碎了糖块，从口腔到嗓间都是凉的，“我先收拾下东西。”
    等苏槐影端着两碗面来餐厅时，柳竹疏也拿着书包出来，她顺手把包放到门口，而后洗手坐下，“摆盘也是专门学过？”
    “这个简单。”苏槐影递给她筷子，“快尝尝。”
    柳竹疏夹起一口吃下。
    这味道……
    她不可思议地又夹了满满一筷子，囫囵吞下。
    熟悉的味蕾承载不住，她狂咳一阵，眼尾泛了红。
    苏槐影急忙从对面坐到了旁边，拍着她的后背，“别急。”
    柳竹疏又咳了一阵，撩眸，染泪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没事。”
    “总说没事。”苏槐影习惯了她不管发生什么都说没事的嘴硬，“那次去你家，见你很喜欢吃阿姨煮的面，我回来试了很多次，做出了差不多的味道，没想到却让你呛到了。”
    “有点惊讶。”柳竹疏眨眨眼，眼中泪滴顺势掉到脸上。
    “别哭呀。”苏槐影试探着伸手，擦去了她的泪。
    她没躲。
    苏槐影摩挲着指尖，那滴泪晕染在五指，蒸发不见。
    柳竹疏重新坐好，“谁哭了。”
    “我说错了，是咳急了。”苏槐影捏了捏她的肩膀。
    柳竹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要到时间了，快吃饭吧。”
    她吃得很快，连面带汤，干干净净。
    “你先去吧，我收拾。”苏槐影说。
    时间有限，柳竹疏也不客气了，“好，我先走了。”
    她到门口背起书包。
    苏槐影站在后面，“班长，加油。”
    “好。”柳竹疏说。
    竞赛考点就在附中，柳竹疏提前了十分钟到考场，时间有点晚了，走廊没人。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苏槐影给她发了练习册摊开的图片。
    s：报告即将获得省排名第一的柳竹疏同学，我开始写作业了。
    黑巴克：加油，回来我们一起写。
    回完消息，柳竹疏将手机交到了讲台，过了检查，去到座位。
    她做题速度不算很快，更喜欢放慢速度，只做一遍，不再检查。
    因此考场上，许多同学检查时，柳竹疏便写完最后一题，在众多诧异的目光和吸气声中，起身交卷了。
    下午还有家教，柳竹疏和苏槐影的午饭吃得匆忙，等到晚上柳竹疏忙完回宿舍时，苏槐影正转着中性笔，朝她炫耀，“我写完数学生物了。”
    “这么快。”柳竹疏放下书包，拿出作业，“继续，我要追你了。”
    啪嗒。
    中性笔从指尖掉落，苏槐影急忙低头去捡。
    这话，也太让人误会了。
    虽然她明白，柳竹疏只是追她写作业的进度而已。
    柳竹疏先一步捡起了笔，“不用你掉笔让着我，赶个作业，我能追上。”
    苏槐影：“……”
    果然多想了。
    第22章 侥幸
    忙碌的周末假期没什么放假的实感，开学的生活却有了新的刺激。

 第25章

    班主任蒋云雪带着高考倒计时的牌子进了教室，在一众哀嚎中挂到了黑板旁边，“上一届马上高考，现在大家也要拿出高考的状态要求自己，还有一年，一切都来得及。”
    牌子的威慑力还不错，课间出教室的人少了，更多的同学留在座位学习补觉。
    柳竹疏更是要成为七班的定海神针，惹得一群想问题的同学不敢打扰。
    晚饭时间，柳竹疏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缓解双眼干涩，苏槐影才见缝插针，拿过柳竹疏一直在写的笔记，粗略翻了一遍，“比你刚来时写了好多。”
    “嗯，不去然姐那，时间比较充足。”柳竹疏半眯着眼，声音偏低。
    苏槐影抚过笔记上的字迹，像在舒缓笔记主人的倦意，“下次放假是六一。”
    柳竹疏抬眼，“嗯？”
    “我们去游乐园吧。”苏槐影指尖划过本子上最新写下的《涉江采芙蓉》，墨渍没干，最后一句被她蹭出了阴影。
    “可以啊。”柳竹疏笑。
    苏槐影还给她本子，“日子有盼头了。”
    “还盼头呢。”江凝出去吃饭，路过她们身边，“再不走晚饭没喽。”
    孟绮一拍江凝胳膊，“别管她们，有情饮水饱。”
    以往孟绮调侃时，苏槐影总会翻个白眼，不予应对，这次却不禁望向柳竹疏。
    无数次的侥幸落空，她依旧不知疲倦地期待下一次。
    柳竹疏没什么表情，轻轻点了下头，“我们晚点去，带回教室吃。”
    熟悉的没有回应。
    苏槐影有心理准备，但耷下的眉眼还是不受控制地泄露几分情绪。
    柳竹疏垂睨着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蒋紫冲了进来，“跟我走，初赛成绩出来了！”
    “你先吃。”嘴边的话咽下，柳竹疏留下一句便离开。
    目睹全程的孟绮皱了眉，“影，对不起啊。”
    “不关你事，吃饭吧。”苏槐影说。
    另一边，柳竹疏跟在蒋紫后面，断断续续听着蒋紫的话，满脑子却是苏槐影的神色。
    那双半月的眸子，垂下落寞的视线时，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柳竹疏！”蒋紫站在楼梯上方，“想什么呢？”
    柳竹疏晃晃脑袋，和她站在同一阶上，“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我说！霜姐心情超级无敌好，下午体育课甚至给我们买了雪糕。”蒋紫拉起她的袖子，“快走，说不定还剩几根。”
    柳竹疏心不在焉地跟上。
    a班教室一如往昔，大家并不惊讶柳竹疏的到来，仍然叫着班长。
    张又霜见她们回来，一边塞给她们雪糕，一边举起名单，“我念一下啊。”
    她从省三开念，再到进决赛的名单，最后只剩下柳竹疏。
    张又霜笑着问，“前任课代表，猜猜自己省排名？”
    “霜姐让我猜，肯定是得了第一。”柳竹疏说。
    张又霜笑容瞬间停住，“唉，没意思。”
    “霜姐，别管她，她就那样。”蒋紫笑嘻嘻地拉柳竹疏坐回原来的位置。
    张又霜摆手，“你们几个进决赛的，六月要去隔壁的省实验集训，记得提前告诉家里。”
    她说完紧盯柳竹疏。
    柳竹疏咽下口雪糕，“没问题。”
    张又霜这才安心地喜提下班。
    晚饭时间所剩不多，蒋紫叫柳竹疏一起去了超市。
    路上，蒋紫忍不住问，“怎么得了第一，一点也不高兴？”
    “我在想。”柳竹疏叹气，“怎么做才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蒋紫凭借省排名第五的才智猜出了前因后果，“要不你就从了吧。”
    柳竹疏瞥她一眼。
    蒋紫立刻正色，“别想了，马上集训，成绩最重要，况且你也带她进步很多，不欠什么。”
    一开始柳竹疏这么想过，不过现在，耳边是苏槐影的话，她的声音和苏槐影重叠，“不是一笔一笔算的。”
    不计算吗？
    这样的柳竹疏，蒋紫有些陌生。
    她们到了超市，蒋紫按照以前的习惯拿了两个面包，柳竹疏却摆手，“我不用，阿苏应该给我带饭了。”
    蒋紫：“……”
    她默默付了钱，跟在柳竹疏身后嘟囔着，“万一她以为你吃了，没带饭呢？买着也不影响什么。”
    “她不会。”
    “那我要看看。”蒋紫提起了好奇心，带着她的面包，陪柳竹疏回了教室。
    苏槐影已经回来了，左手用勺子吃着快餐，右手写作业。
    旁边柳竹疏的桌子上，放着同样的打包盒。
    “你赢了。”蒋紫拍了下柳竹疏肩膀，“我去啃面包了，好好考虑啊。”
    柳竹疏回到座位，苏槐影盯着她，没说话。
    那双眼睛里没了落寞，更多探究。
    柳竹疏拆着餐盒，“猜猜我的省排名？”
    “第一。”苏槐影不假思索，理由却不同，“我永远认为你是第一。”
    柳竹疏咳了一声，有点理解霜姐的无措了，“猜对了。”
    苏槐影先是笑，而后问，“是要集训了吗？”
    “六月份应该在外地，你的生日礼物我提前给你。”柳竹疏盘算着六月安排，除了苏槐影生日，蒋紫和她一起集训，校内课程还没着落。
    “那不重要。”苏槐影无奈，“只是送你的礼物要赶在六月前。”
    “我的礼物？为什么送我礼物？”柳竹疏想了一圈也没想到特殊日子。
    苏槐影答疑，“省一当然要庆祝了。”
    长久的第一让很多人觉得理所当然，柳竹疏也这么觉得，没想过其它庆祝。
    可苏槐影却郑重其事地准备，柳竹疏定定望向她。
    苏槐影当机立断，“只有下个周末了，记得提前赶出来作业。”
    从后门路过的江凝霎时停下脚步，“我去，现在都变成影催促学霸学习了。”
    柳竹疏收回目光，拿起笔，“好，我现在写。”
    －
    这个周末特别充实，周六端午，周日六一。
    端午这天，柳竹疏收到消息，秦悠婉一家要过节，不用补课，柳竹疏顺便和她们说了集训的事，改成了线上上课。
    安顿好这些事后，她和苏槐影一起去找简烟。
    简烟给她们带了很多零食，到了包厢，侧头问道，“竹疏，听说你参加竞赛了，怎么样？”
    “省一。”
    “还可以。”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苏槐影嘶了一声，拍柳竹疏。
    柳竹疏抿了下唇，“谦虚一下。”
    简烟盯着她们直笑。
    西餐厅的包厢环境舒适，餐桌上放了许多不同样子的刀叉，餐品很快上齐。
    柳竹疏坐在苏槐影身边，余光瞥着苏槐影的动作，在一众刀叉勺中选择了相同的餐具。
    “您好。”苏槐影突然说。
    服务员过来询问，苏槐影放下刀叉，“麻烦拿三双筷子。”
    “好的。”服务员立刻离开了。
    柳竹疏望向苏槐影，苏槐影却和简烟说着，“最近工作顺利吗？”
    简烟撩了把长发，食指搭在唇旁，“最近比较忙，栖光马上上市，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槐影比了个ok的手势，“等班长竞赛结束，栖光上市也成功，我们再一起庆祝。”
    提到这，简烟沉默了下，“小影，公司要搬到京市了，你要跟我过去吗？”
    简烟对苏槐影总是抱了亏欠的心思，当年争夺不过抚养权，后来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如今总算有能力把苏槐影接到身边。
    苏槐影笑了下，她现在过得很好，虽然时常想起简烟，但还算自由，想见面也能见到，“不用了，我留在云栖，等高考我考过去。”
    苏槐影一直不在意成绩，这是简烟第一次听到苏槐影有目标，“好啊，竹疏也要去吧，高考结束我给你们准备礼宴。”
    三个人的午饭愉快吃完，简烟回了公司，苏槐影则带着柳竹疏踏上地铁，神神秘秘地准备送竞赛礼物。
    柳竹疏一路跟着到了手作店，苏槐影提前约好了人，负责的老师看到她们一愣，“两位是来做对戒吧？”
    苏槐影没想这人问得直白，站在前面摸了下鼻子，“对。”
    老师点点头，在前面领路，苏槐影这才余光瞧着柳竹疏，柳竹疏不慌不忙跟在最后，没有异样。
    苏槐影悄悄舒了口气，刚迈出一步，被柳竹疏追平，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柳竹疏凑到她耳边，“这怎么像是，送你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明天暂停一下更新~
    第23章 假日
    心思被戳破，苏槐影抿了下唇。
    就听柳竹疏又说，“礼物我很喜欢。”
    苏槐影：“……”
    这人真可恶。
    她握拳轻轻锤了下柳竹疏的胳膊。
    力气很小，像撒娇。

 第26章

    柳竹疏顺势挽上她的胳膊，往里面走。
    戒指的制作过程不算难，柳竹疏看了一遍就学得差不多，她见苏槐影欲言又止，略微思索便道，“你做我的，我做你的？”
    苏槐影眨了下眼，点头。
    前面的制作流程一样，直到到了戒指的刻字环节，她们不约而同停了动作。
    柳竹疏思考时喜欢眺向窗外，苏槐影刚好坐到了她的视线路径上。
    “看我干嘛？”苏槐影问。
    柳竹疏眺向窗外的视线中途收回，落在苏槐影脸上，打量一圈，“想刻个你，但太难了，还是算了。”
    苏槐影无语，“那你刻什么？”
    柳竹疏探出脑袋，“借我抄抄？”
    受到莫大尊敬的苏槐影立起手掌，防止柳竹疏抄作业。
    柳竹疏撇了下嘴，撤回视线。
    穿堂风携着暑期燥热，卷起苏槐影的发梢，勾上柳竹疏的手腕。
    苏槐影顺着风看过去。
    “……”
    原来她想看着窗外思考。
    苏槐影放下手。
    窗外繁枝被风吹起波纹，像是谁的心事。
    柳竹疏对这风有些烦，惹得她头发挡了眼，索性取下皮筋扎了低马尾。
    眼前只剩下戒指的银环，握着刻刀的手立刻落下。
    她喜欢练字，练成一个字体，便练下一个字体，汉字练够了，就练英文。
    英文花体流畅刻下时，柳竹疏醒悟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苏槐影被她的一套动作吸引过来，张望几次却看不清楚。
    “花里胡哨。”苏槐影转起刻刀，“我还不看了呢。”
    柳竹疏笑了声，“刻完给你。”
    她速度很快，刻完便握在手心，盯着苏槐影的进展。
    苏槐影被那视线看得不自在，低头避开的一瞬有了灵感，“别看我。”
    “哦。”柳竹疏有些遗憾地将戒指在指尖转了一圈。
    转得很快，苏槐影根本看不清，“我不想看。”
    “好的。”
    苏槐影：“……不看就不看。”
    在她不想看的持续态度下，一枚戒指总算刻完。
    柳竹疏收起竞赛手稿，转移目光，“我看看？”
    赶在苏槐影张口前，柳竹疏补充，“我想看。”
    “嘁。”苏槐影面无表情地递给她。
    柳竹疏接过，上下左右地端详，确定只有戒指里侧刻了一株玫瑰。
    玫瑰的简笔画大同小异，她不太了解，“这是什么玫瑰？”
    “……”苏槐影沉默几秒，“坏玫瑰。”
    柳竹疏：“……”
    碎发颤了几下，勾得很痒。
    柳竹疏将碎发拨到耳后，拿出自己刻好的戒指，“我可以告诉你，我刻的什么。”
    苏槐影朝她伸出左手。
    “并非……”柳竹疏的话说一半，“？”
    苏槐影指尖微蜷。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她们无关了。
    柳竹疏轻轻叹了口气，拨上的碎发又落了下来。
    她没再管。
    只是托起了苏槐影的手，垂着眼睫，将戒指推上了她的中指，“并非一切都会飞逝。”
    戒指上刻着带有花体的法语，她说的却是中文。
    苏槐影记得，是那部电影的台词。
    “并非一切都会飞逝，有些感情会深入骨髓。”
    “班长。”苏槐影盯着她的眼睛，可那双眼睛一直垂着，看不到任何信息，“你在想什么？”
    她问完勾了下唇，还是成长了，都学会委婉询问了。
    柳竹疏终于撩眼，毫不避讳地对上苏槐影的视线，“在想，有些人连戒指都懒得戴。”
    她说着将苏槐影刻好的戒指，也戴上了中指。
    苏槐影放下手，握了握拳。
    戒指硌得有些疼。
    出了手作店，直到苏槐影要去卫生间，柳竹疏才有机会取下戒指，仔细看她刻的图案。
    是一幅很标准的玫瑰简笔画。
    拍照识图搜不出有效信息，柳竹疏望着苏槐影的背影叹了口气。
    要是想不出来，估计苏槐影要不开心。
    柳竹疏敲了下脑袋。
    玫瑰。
    她们和玫瑰的接触仅限上次艺术节，裙子上的黑色玫瑰。
    正确答案就是越想越对。
    柳竹疏再度打开搜索引擎，屏幕上出现了一枚黑玫瑰。
    她扫过名字：
    黑巴克。
    与此同时，苏槐影踏着轻快的脚步出来，沾了水的手搭在柳竹疏肩膀上，灰色短袖顿时染了深色。
    她没什么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忘记了手湿着。”
    “道歉的心可不诚。”柳竹疏拍掉她的手，露出手下斑驳的黑色，“再画一朵就原谅你。”
    “画什么？”苏槐影盯着她的眼睛问。
    柳竹疏侧身避开，“黑巴克。”
    烈阳顶在肩头，那滴水珠还没来得及改变形状，便消失了。
    苏槐影笑，“没意思，猜这么快。”
    “画不画？”
    “求我。”
    柳竹疏瞥她一眼，转身走了。
    苏槐影跟在后面，“一点不犹豫？”
    那人走得更快了。
    苏槐影只能变成小跑，“走慢点，不用你求。”
    柳竹疏顿时停住，苏槐影差点撞她身上，“也不用变这么快。”
    柳竹疏看着她。
    苏槐影摊了下手，“水干了，回去给你画。”
    这地方离学校不远，她们都打算走回去。
    闷热的午后稍走两步就一身汗，苏槐影去奶茶店买了两杯冷饮。
    柳竹疏接过双手抱着，冰凉的水温由脉搏传递全身。
    苏槐影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见柳竹疏连吸管都没拆开，“坏玫瑰，不喝冰的？”
    “也不是，想晚点喝。”柳竹疏对这个称呼有些无奈，看向别处。
    天桥下摆了几个小摊，水果蔬菜一应俱全，还有一处摊位卖着五彩绳。
    她恍然想起端午习俗，快步过去，蹲在旁边挑挑拣拣，等苏槐影的鞋出现在视线里，她抬头，“想要哪个？”
    苏槐影对这些没有要求，“和你一样。”
    柳竹疏拿了两条宽一些的五彩绳，“这个？”
    “行。”
    柳竹疏付钱，分给苏槐影一条。
    “我给你戴。”苏槐影拿走柳竹疏手中那条，三两下戴了上去。
    柳竹疏垂眸，双手交叠处，两枚戒指闪着碎光。
    她们戴着戒指和五彩绳返回学校，迎接厚厚一叠卷子，苏槐影在外面玩得多开心，回去写得多想吐。
    偏偏身旁坐了个一眼看出答案的特殊情况，苏槐影收起英语卷子，瘫倒在椅子上，“每次觉得自己可以了，都会被事实给一拳。”
    柳竹疏收起竞赛题册，“没事，等我回来，你肯定可以了。”
    “班长，我在提速，你也在提。”苏槐影翻着日历，“你从集训回来，速度肯定更快了。”
    苏槐影边说，边从日历翻到订单，看着明天去游乐场的行程安排，重新坐起来，“继续写，今天必须赶出进度。”
    柳竹疏起身冲了两杯咖啡，又给苏槐影面前摆好风油精、薄荷糖，也开始刷题。
    -
    第二天，熬了大夜又早起的两人神色清明，苏槐影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时间，“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竟然一点不困。”
    “顾姐和我们说过。”
    “等等。”苏槐影揉了把炸毛的头发，戒指把一小缕头发勾得更翘，“顾姐是谁？”
    柳竹疏扫了她一眼，“a班班主任，也是咱们的年级主任。”
    苏槐影隐隐有了印象，以前柳竹疏总是叫顾老师，“说过什么？”
    “人体有一套应急系统，偶尔一次睡得很少，反倒不困，算是应急状态。”柳竹疏说着起身洗漱。
    “她和你们说这个？”苏槐影跟在柳竹疏后面。
    “用于考试通宵复习。”
    苏槐影点头，关于那一年的空白，她们似乎逐渐补齐了。
    娱乐时间有限，她们选择了附近的游乐园，场馆不大却五脏俱全。
    苏槐影一进来便拉着她直奔海盗船，柳竹疏被她拖着气还没喘匀，看到海盗船眉头一皱，“我恐高。”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惯了这场面，不紧不慢地说，“没事，这海盗船不吓人，你害怕坐中间，中间不高。”
    柳竹疏看了眼中间，又想到苏槐影期待很久，点点头坐了上去。
    苏槐影跟在后面看她脸色，“我们可以玩点别的项目。”
    “我想试试。”柳竹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槐影瞟过船尾，坐到了柳竹疏身边。
    清晨的好处就是人少，等了两分钟没有人来，工作人员便给她们两个启动了。
    起初海盗船晃动范围小，柳竹疏姿态轻松地四处观察，苏槐影指着前方的摩天轮，“一会儿我们坐那个去。”

 第27章

    “好。”柳竹疏将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只一瞬，海盗船猛地升高，又陡然下落。
    悬在空中的心脏霎时停摆，柳竹疏顾不上头发，紧扣扶手，面色发白。
    “害怕可以闭眼啊！”下方工作人员似乎看出了柳竹疏的拘谨，朝她们大喊。
    柳竹疏呆愣两秒，紧紧闭眼，额头抵在手上，缩成一团。
    肩膀上搭上一只安慰的手，柳竹疏露出一只眼睛，向身旁看去。
    苏槐影对上柳竹疏的视线，捏了下她的肩膀，“怎么样？”
    “还可以。”柳竹疏小幅度地坐到她那边。
    苏槐影扶得更紧。
    一点，一点。
    直到把人完全抱在怀里。
    像当年走过的夜路，只是害怕的人倒了过来。
    第24章 礼物
    苏槐影闭上眼，另一只手臂伸在空中，长发飘到身后，只剩风中肆意的感官。
    清晨的阳光打在身上，爱的人在身侧。
    她很想把这一刻定格。
    如果柳竹疏不恐高的话。
    海盗船上上下下几番，终于结束。
    苏槐影扶着柳竹疏下来，盯着望而生畏的摩天轮高度，皱了下眉，“你能坐吗？”
    柳竹疏点头，“摩天轮比较慢，没事的。”
    苏槐影似懂非懂，“行，走。”
    摩天轮处站了些人，苏槐影站后面排队，指了下旁边的冰淇淋摊位，“我排，你去买？”
    “好。”
    冰淇淋的队伍不长，柳竹疏打开份竞赛文档，找了相对简单的题目查看，不知不觉走到前面。
    “什么口味？”
    柳竹疏放下手机，“一个芒果、一个抹茶。”
    店员很快打好两份冰淇淋，柳竹疏将手机放进口袋，一手拿一支冰淇淋转身。
    苏槐影正倚在树边，歪头看她。
    视线相对，苏槐影笑弯了眼，双唇开开合合，没有声音。
    柳竹疏却听懂了她在说。
    “好、热。”
    柳竹疏快走回去，“记得给个好评。”
    “看在这么甜……”苏槐影顿了顿，“的冰淇淋份上，好说。”
    冰淇淋吃完，队伍也排到了前面。
    她们进入摩天轮面对面坐着。
    吊舱缓慢升高，苏槐影问，“还好吗？”
    下方景色逐渐变小，柳竹疏收回视线，没了大起大落的刺激，这份高空体验堪称美妙，“挺好的，还是这种项目好玩。”
    苏槐影嘴都不张地小声说，“我是跟你玩呢吗？”
    “什么？”柳竹疏没听清。
    摩天轮即将到达最高点。
    “没什么。”苏槐影迈了一步坐到柳竹疏身边，吊舱随着她的脚步一晃。
    柳竹疏心头一颤，下意识抓紧扶手。
    座位不宽，她们并排坐着要贴很近。
    腿挨腿的姿势，任何动作都无处遁形。
    柳竹疏抓着扶手的手松了些，深吸口气，悄悄往边上坐。
    看似隐秘的小幅度动作，被苏槐影全然感知。
    时间仿佛凝滞，只有吊舱还在规律运行。
    登上顶点的一刻，苏槐影再次靠近了她。
    看过无数遍的眉眼被苏槐影的视线吻过，这次依稀有了不同色彩。
    苏槐影顿了下，到嘴边的话咽下又涌上。
    “班长。”
    “我一点不想和你做朋友。”
    “……”
    回应她的是柳竹疏没有再次移动的腿，但她分不出是柳竹疏不想，还是逼仄的空间不允。
    柳竹疏心跳的幅度比摩天轮大得多。
    她说不出什么，也抓不住什么。
    她们紧紧相贴，任由摩天轮从最高点驶下。
    借着最近的距离，却什么都看不清。
    这种结果，苏槐影可太有预料了。
    下了摩天轮，苏槐影牵着她的手，中指的戒指在她们手指之间。
    感受到苏槐影的沉闷，柳竹疏指着前面长廊，“去那坐一会？”
    “好。”
    上午过来的游客都在玩项目，长廊零星有人路过。
    苏槐影玩着柳竹疏的戒指，让它转了一圈又一圈。
    “阿苏。”柳竹疏唤她，“生日你想怎么过？我集训回来是周末，可以出去庆祝。”
    “你和我一起就行，其它无所谓。”苏槐影对自己的事情总是仪式感不足。
    柳竹疏点点头，“那我来安排吧。”
    苏槐影嗯了一声。
    柳竹疏行动力很强，说了自己安排便搜了起来。
    苏槐影等了又等，无奈地靠在柳竹疏肩膀上，“班长，我人在你旁边，你还注意什么生日。”
    脑袋搭在肩膀上有些分量，柳竹疏觉得很踏实。
    她放下手机，勾起苏槐影的手指，两枚戒指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想在集训前安排妥当，怕集训没时间。”
    “我想在宿舍过。”苏槐影突然说。
    柳竹疏看她。
    苏槐影：“我只想和你一起，只有我们两个。”
    生日的庆祝方式就这么定了下来，柳竹疏也要出发去集训了。
    行李前一天晚上已经收拾好，但柳竹疏还是夜里惊醒了几次，稍微一动，床板连着支架跟着动，柳竹疏怕吵到苏槐影，轻轻下了床，去桌边坐着。
    昏暗房间里隐隐传着匀长呼吸，柳竹疏逐渐看清了她的轮廓。
    还有几天就到苏槐影的生日了，苏槐影想简单过，但她不能就不管了。
    柳竹疏划了几下外卖软件，蛋糕偷运的风险太大，到时候问问苏槐影的想法。
    她又静坐一会儿，直到快要起床铃响，才站起从书架上翻出六科厚重的笔记本。
    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的。
    也是她最想送给苏槐影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苏槐影比平时早醒了一点，见柳竹疏坐凳子上吓一跳，“干什么呢？”
    柳竹疏指了下书桌上垒在一起的笔记本，“你的生日我不在，礼物提前送给你，生日快乐，阿苏。”
    苏槐影对这些笔记本的封皮太熟悉了，她亲眼看着柳竹疏写了很多个晚上，从最开始的几页，到现在填得满满当当。
    原来柳竹疏说准备的一轮复习笔记，是给她准备的。
    苏槐影有些失语。
    好一会儿，她终于憋出一句，“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会整理笔记。”
    “好。”柳竹疏笑着看她。
    “但我整理不出你那样。”
    “没关系。”
    “我可以找老师要资料。”
    “好。”
    “算了，你找a班的老师要更好，我们的内容对你太……”
    “阿苏。”柳竹疏打断了她的话，“学你自己的就好，我想帮你，但不想给你造成负担。”
    “……我知道了。”苏槐影垂着眼睫，点了点头。
    柳竹疏看着时间，“你快收拾吧，我们集训出发晚。”
    苏槐影洗漱很快，三两下便抱着厚重的笔记到了门口，“我走了。”
    柳竹疏笑，“两周而已，下次放假，我就回来了。”
    “好。”这么一说，苏槐影也觉得不是很难熬。
    等苏槐影出门，柳竹疏也急匆匆洗漱，剩了几分钟，她坐下翻出张便利贴，凌厉的字体写满了一张又一张。
    －
    集训大多是a班的学生，坐在大巴车上，柳竹疏仿佛回到了a班的生活。
    蒋紫坐在她旁边，小声问，“就这么走了？家里那位？”
    柳竹疏抿了抿唇，“两周不到。”
    “那你就不懂了。”蒋紫说，“上头的时候，别说两周，两个小时都很难熬。”
    柳竹疏翻出耳机戴上，闭眼补觉，“要竞赛了，这些回来再说。”
    蒋紫点头，“也是，先把降分拿到手吧。”
    这句蒋紫没有刻意小声，被坐在第一排的张又霜听得清楚，她回头一巴掌拍在蒋紫头顶，“有点志气，要保送。”
    蒋紫撇嘴，“霜姐，我这是想在高考数学拿个150，证明您的实力，您怎么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
    “你倒说起我了。”张又霜又是一巴掌要落下，余光扫到柳竹疏闭眼倚在车窗，她放下手坐好，“别吵我前课代表睡觉。”
    蒋紫哼了一声。
    车内愈发安静。
    柳竹疏却没睡着。
    她保持着倚靠车窗的姿势，睫毛颤了颤，还是睁了眼。
    大巴开上了高速，远近尽是绿色。
    柳竹疏无视倒退的树木，瞟了眼时间。
    8:20。
    第二节课开始了。
    今天的第二节课是化学，老师黎菡提前进了教室，向后门看了眼，不出所料地叹了口气，“有人的老朋友不在了啊。”
    “有些人表面不在，实际却全是她的影子。”江凝回头看苏槐影，苏槐影正抱着笔记本傻乐。
    感受到观察的视线，苏槐影收起笑，“我在学习。”

 第28章

    黎菡见时间还早，干脆走了过来，扫了几眼笔记本，“今天才开始一轮复习，年级第一的笔记都整理好了？”
    “对，她特意赶在复习前给我的。”苏槐影给黎菡看了一下，立刻收起。
    黎菡不和学生计较，拍了拍苏槐影肩膀，“好好复习。”
    “当然。”苏槐影说。
    排满课程的时间过得飞快，直到返回宿舍，苏槐影才摸出手机。
    黑巴克已经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黑巴克：今天不忙，熟悉环境、分宿舍，双人间，我和蒋紫。
    黑巴克：还碰到了去一中的初中同学，范月，你还记得吗？
    黑巴克：今天怎么样？
    苏槐影扔下书包，仰靠在椅子上，一条一条引用她的消息。
    s：不忙就早点休息。
    s：记得，当时1200米没跑过我。
    s：有你的笔记，稳得很。
    柳竹疏回得很快。
    黑巴克：那就好，有问题给我留言，我看到就回复。
    “这么官方。”苏槐影嘟囔。
    她换了个角度坐着，无意扫到桌子另一端。
    那端贴了一沓便利贴，风轻轻吹来，便利贴的纸片摇晃。
    苏槐影快步走过去，熟悉的字体写满了一页。
    [今天是6月3日，化学应该开始复习了，笔记有扩展，一轮复习不强求会，基础打牢，有问题的地方标注好，等我回来，或者问老师。]
    她翻到下一张，依旧是写满的便利贴。
    [6月4日了……]
    啪。
    苏槐影拍在便利贴上，挡住了向下的视线。
    明天看明天的。
    第25章 星辰
    第二天，在新环境，柳竹疏和蒋紫起了大早，吃过早饭，坐在了教室第二排。
    过了不久，同学们陆续过来。
    范月坐到了柳竹疏另一边，跟着她入座的还有几名一中学生。
    范月介绍着，“这是附中的第一，柳竹疏。”
    直率的介绍立刻启动效果，各个学校的同学也跟着往这看。
    蒋紫坐在另一边，捂着嘴在柳竹疏耳边，“你们很熟吗？她这是夸你还是害你？”
    柳竹疏朝她们点了下头，便转头和蒋紫说，“得了竞赛第一就是夸我。”
    “咱们附中这么多年不主竞赛，她们又不是不知道。”蒋紫说。
    柳竹疏不是认输的性子，闻言只是淡淡开口，“只是不主张，不是不可以，就当她们夸我吧。”
    当晚竞赛课程结束，张又霜听说这事，胳膊搭在柳竹疏肩膀上，和这群学生讲起过去，“早些年附中还是搞竞赛的，但这条路很难，有收益的学生很少，更多的是心气高的进来，什么也没得到的离开，反倒耽误了高考学习的时间。”
    这些事情大家都了解，但亲身经历还是难免沉默，没人保证自己会得到预期成绩。
    保送变降分，降六十变降三十，这种程度的“失败”，比成功容易得多。
    张又霜见气氛沉闷，大手一挥，“我以为你们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怎么这点消息就丢了士气？”
    柳竹疏也道，“往年有所取舍而已，今年我们一定打赢一中。”
    附中一中竞争已久，对抗早成了本能反应。
    “还有两周，大家加油！”蒋紫应声。
    “我们一定可以！”
    同学们相继说着，张又霜在旁边笑，“还是年轻啊，喊两句就像热血番。”
    “是我们一起。”柳竹疏说。
    “也对。”张又霜在包里翻出张卷子，“那再写道题。”
    “哎呀。”一片哀嚎。
    哀嚎过后，几个脑袋又凑在了一起。
    一道题做完，张又霜见时间差不多了，放了大家回宿舍，她带着柳竹疏和蒋紫走在后面。
    “看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张又霜在中间，左右看看，“没想到小竹疏还是去了别的班。”
    “比不了啊比不了。”蒋紫摇头。
    “没事嗷。”张又霜说，“当年我的朋友也转班了，不过只是不同班级，又不是不见面了，是吧竹疏？”
    “霜姐，那不一样。”蒋紫提前说道，“我和竹疏还是最好的朋友。”
    “嗯？”张又霜理解不了。
    刚好到了宿舍，蒋紫和柳竹疏都不打算解释，徒留张又霜独自思考。
    反锁上宿舍门，柳竹疏才拿出手机，见苏槐影给她发了消息，她急匆匆回复，苏槐影秒回消息。
    黑巴克：还没睡？
    s：想等你消息。
    黑巴克：这几天很忙，你休息你的。
    苏槐影缩在被子里，回了个“好”。
    很忙吗？
    可她的生日马上到了，她还能收到柳竹疏的“生日快乐”吗？
    应该能吧，柳竹疏向来周全，总会有办法给她发条消息的。
    她也不需要卡点祝福。
    就算没发也没事，竞赛重要得多。
    枕边放着便利贴，苏槐影摸来，昏暗的手机屏幕映着字迹。
    [6月4日了，还有十天就能回来，准备迎接我~今天自习课比较多，猜你作业早早写完了，所以不说学习啦，回来的周末我已经安排好了，小地方人很少，我们简单转转。]
    苏槐影放下便利贴，把手机压在枕头下。
    小地方？什么地方？
    算了，睡觉、快睡。
    明天还要早起。
    同样需要早起的柳竹疏没什么困意，察觉到苏槐影迟了几秒才回复“好”，柳竹疏放下手机。
    阿苏一定想到生日的事了，这是阿苏挑明心意后的第一个生日，肯定对她不一样。
    她真让阿苏一个人过吗？
    问题没思考太久，大脑就被其它难题占据了。
    这次集训请了国内顶尖的几位老师，分别讲述不同模块，难度高，题量大，一节又一节课下来，把大家全听到新世界了。
    一中仗着有附中托底，没太大的心理负担，有人顺路和柳竹疏搭话，“这讲得好难。”
    柳竹疏面无表情，“你说是就是吧。”
    “？”
    回到宿舍，蒋紫再憋不住笑，“你这句话比几何题还难理解。”
    “难吗？”柳竹疏笑，“你说是就是吧。”
    蒋紫锤她胳膊，“服了你了。”
    题海沉浸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到了6月10日，柳竹疏快要掩饰不住心不在焉。
    午饭时候，蒋紫找机会单独和她说，“怎么了？”
    “明天阿苏生日。”柳竹疏凝眉，“我想回去。”
    “啊？”蒋紫不可置信。
    柳竹疏却是继续说，“我要回去。”
    “你疯了姐？”蒋紫把她拉得更远，“集训查宿那么严，查出什么要被赶走，就算你请假，课程排得紧又难，耽误一节课真的追不上啊，这时候请假和放弃竞赛有什么区别？”
    柳竹疏沉默了一阵，“就一晚，我下午下课走，明天一早回来，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过生日。”
    蒋紫：“一个生日而已，这里去云栖要四个小时，你往返一趟安全问题怎么办？再熬个通宵，第二天没精力上课，后几天跟着听不懂，你又要怎么补？”
    “明年的生日刚好高考结束，你们爱怎么过怎么过，为什么非要现在呢？”蒋紫恨不得时光倒流，删掉当初撺掇她们的自己。
    见柳竹疏依旧不说话，蒋紫急道，“你们在一起了吗？你现在回去算什么？要是在一起了也行，可你现在为了一份不稳定的感情，冒这么大风险，值得吗？”
    柳竹疏终于有了能回答的问题，“我和她，至少作为朋友的感情是稳定的。”
    蒋紫摇头，“她想和你做朋友吗？如果你们确定不能在一起，还能做朋友吗？”
    “……”
    柳竹疏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这种可能。
    她只知道自己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去做。
    蒋紫见状卸了力，“算了，我当时拦不住你去七班，现在怎么会拦得住你回学校呢？”
    “酱紫，谢谢你。”柳竹疏朝她笑了笑，“下个生日确实自由，但十七岁的生日只有一个。”
    蒋紫翻个白眼，“别说那些，晚上出发注意安全，有事及时联系我，我把手机铃声打开。”
    “谢谢。”柳竹疏面对善意向来嘴笨，只能真诚地重复感谢。
    “有时候挺不想听你说谢谢的。”蒋紫说。
    －
    下午的课间柳竹疏安排好了集训事务，等下课便第一个出了教室。
    她们集训没穿校服，柳竹疏混迹在送饭的家长人群中，溜了出去，坐上了预约好的顺风车。
    上车时已到傍晚，天色渐暗，柳竹疏收到了蒋紫发来的测试题目，翻出纸笔做了起来，好在这种事经过当初坐校车的训练，没太影响速度。
    等她做完测试题，刚好到了附中。
    正值附中晚三下课，柳竹疏急匆匆跑到门口，门卫认出了她，“柳同学怎么回来了？”

 第29章

    “有些事，您帮我开个门。”
    门卫对年级第一没多想，本校学生回学校也不像出学校限制多，便开了门。
    柳竹疏等不及门完全打开，只一个缝便侧身钻了进去。
    “小心点，这么急。”门卫在后面喊着。
    柳竹疏早就顾不上，从包里翻出校服外套套上，混在下晚自习的人群中，冲进了宿舍。
    大部分住宿的同学已经回了房间，柳竹疏站在走廊，前后没人。
    她深吸口气想要敲门，指节靠近门的一瞬，止住了动作。
    难怪蒋紫劝阻半天，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更疯的是，她竟有些“近乡情怯”，明明十分困难地回来了，居然不敢进去，只想在门外站着就好。
    宿管的脚步声从楼下响起，柳竹疏立刻从另一边的楼梯间去了楼上。
    近十年的学校生活，她遵守纪律像道德标杆，这一天却几乎把所有违规的事做了个遍。
    走廊的灯光洒向楼梯间，柳竹疏站在阴影里，追溯起回校原因。
    是为了给苏槐影仪式感？
    可为什么想给苏槐影仪式感呢？
    宿管查完了这层，准备再上楼。
    柳竹疏卡着时间，又从另一边的楼梯回到三层。
    一场游击战转得刺激，柳竹疏深吸几口气平复心跳，慢走到了门口。
    为什么呢？
    她的心跳足以告诉答案。
    她在乎的人不多，苏槐影是最重要的一个。
    -
    326宿舍。
    苏槐影今天比较心不在焉，一下晚自习就回了宿舍，洗漱后懒得开灯，干脆站在阳台望着操场发呆。
    便利贴被她小心捏在手里，苏槐影忍不住借着月光重新看了一遍。
    [6月10日了，有些人要过生日啦，虽然不能一起庆祝，但是可以把你的愿望告诉我，我会尽力实现的！集训快要结束了，等我回来哦，阿姨栖光那边工作顺利的话，我们周末还能一起吃个饭，阿姨现在也很想为你庆祝生日吧。]
    便利贴的字体越来越小，还是没写下，柳竹疏又写了一张。
    [17岁生日快乐，阿苏，我们一起实现更多的愿望吧。]
    苏槐影指尖摩挲着最后一句，直到字迹晕出黑影，她恍然抬起手指，懊恼地把便利贴平铺到笔记本扉页，与另外几张便利贴近乎完美地重合，在笔记本上留下凸起的一角。
    做好这些，苏槐影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黑暗里只有被云层遮住的半块月牙清晰。
    好漫长的一天，怎么还不到周末？
    她摸黑拨弄着白月影。
    她睡不着，白月影也别睡。
    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苏槐影看了眼手机，早就过了宿管查寝的时间。
    纠结去床上装睡还是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几秒，宿舍门已经打开。
    明明看不太清周围的，可她这次却看得很清，像幻觉一样。
    不擅长跑步的人，跑得面色通红，好像没剩太多力气，无所谓地靠在门框。
    她想起这人常听的一首歌，歌词写着“为君赶星辰*”。
    她也为她赶了场星辰吗？
    苏槐影快走到门口，把人拉进来，反锁了门。
    她抬手垫在后面，将人抵在门上。
    沉默蔓延。
    直至呼吸平稳，苏槐影才小声说，“怎么回来了？”
    “过生日。”柳竹疏跑得嗓音有些哑，说完轻咳了一声。
    “你在竞赛。”
    “我知道。”
    “你知道？”苏槐影鲜少用反问的语句和她说话，这次却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你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
    苏槐影凑近，肯定地说，“你知道。”
    她的目光逡巡柳竹疏脸上的每一处，不给任何隐藏的机会，“柳竹疏，你知道我的生日愿望。”
    苏槐影深吸口气，妄图平复心跳，但和生日愿望一样难以实现。
    她不得已拉开点距离，“班长，你做得不对，你会耽误竞赛课的，还会给我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柳竹疏任由苏槐影拉近又拉远，她的指骨背在身后，随着蜷曲又松开，终于溃散出一句，“我什么都想要，所以会努力一些的。”
    想要什么？
    竞赛？
    和希望吗？
    苏槐影仿佛被按了暂停，下意识问，“什么？”
    那声音小得苏槐影都快听不见，但柳竹疏听得清楚。
    “成绩和你，从不是二选一。”柳竹疏不是个喜欢承诺的人，但对着苏槐影，她还是忍不住承诺了。
    苏槐影再也控制不住，拖着柳竹疏的后颈，把她拉了过来。
    鼻尖贴着鼻尖。
    她想要再近一点，想要堵上那张说话的嘴。
    凑近、更近。
    作者有话说：
    *：出自歌曲黄诗扶《赴鸿门》
    第26章 生日
    一只手突兀地横在中间。
    越界的动作停在指尖。
    柳竹疏扶着她的肩膀，和她拉开距离，“回去需要四个小时，我两点必须走，再陪你一会儿。”
    苏槐影怔怔看了她许久，嘲弄地笑了，“好。”
    又是没人说话的空白。
    苏槐影松手，坐到床上，“这么远回来，连句生日快乐都不说吗？”
    柳竹疏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番行径，像是乱说感情的骗子，“阿苏，等高考后，可以吗？”
    苏槐影没反应，等她继续说。
    生日的晚上不适合聊什么沉重话题，柳竹疏只道，“我需要一笔钱，省状元的奖励刚好可以抵上，等这一切稳定下来，我们再谈。”
    钟表的三根针重合，柳竹疏卡着十二点的一刻，“生日快乐，阿苏。”
    苏槐影应下了那句生日快乐，“你能回来，我就很开心了，要睡会吗？”
    柳竹疏摇头，“不太困，和我说说最近学校的事吧。”
    “我想想……”苏槐影把柳竹疏拉到身边坐着，“高三毕业了，蒋云雪买的高考倒计时的牌子用上了，等高三那栋楼打扫出来，咱们就要搬过去了。”
    午夜格外静谧，世界只剩她们。
    分秒无声无息流走。
    等苏槐影又说完一个话题，柳竹疏开了口，“我要回去了。”
    “你怎么走？”苏槐影起身。
    柳竹疏去阳台，指了下东边围栏，“翻出去。”
    苏槐影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她。
    “什么眼神啊。”柳竹疏说，“我可以。”
    附中围栏不高，理论上可以翻出去，但考虑到柳竹疏的运动天赋，苏槐影还是保留意见，“先不说围栏，宿舍楼你怎么出去？”
    夜里宿管都会用铁链锁上，次日一早才会打开。
    柳竹疏望了眼窗户，苏槐影眼疾手快拖她进了房间，“这是三楼。”
    “我又不是壁虎。”柳竹疏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和宿管阿姨报备了，走门。”
    “那还行，走，送你下楼。”苏槐影开了宿舍门。
    柳竹疏没动，“我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报备，你下去是带着我自爆？”
    “那你自己走？”
    “当然。”
    苏槐影顿了顿，“好，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柳竹疏背对着门，将开了一条缝的门又关上，抱住了苏槐影，“下次见面，就是十七岁的阿苏了。”
    “十七岁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还是很喜欢你。”苏槐影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了手。
    柳竹疏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蹭了下，“拜拜。”
    “……”苏槐影对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一怔，旋即笑弯了眼。
    柳竹疏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利落转身，钻出了门缝。
    “拜拜，注意安全。”苏槐影的声音飘在身后。
    柳竹疏轻缓脚步，下到一楼，视线毫不犹豫地从宿管房间划过，直奔走廊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小窗，纱窗锁着。
    她摸出根铁丝戳了戳，很快打开锁，跳了出去，一路向东。
    东边是附中的大操场，这个时间灯已经关了，空荡又漆黑。
    柳竹疏在心中反复念着这是学校，没有坏人混入，又不由想着自己能混出去的话，坏人也能混进来。
    她拉扯着思绪横穿操场，避开宿舍阳台能看到的角度，到了东侧围栏。
    宽大的校服有些碍事，柳竹疏脱下塞进书包，估计着高度，将书包率先扔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她自己了。
    夜风吹来，柳竹疏抱着胳膊左右看看，下定决心踩到了围墙。
    后面的动作变得顺理成章，她爬到了最上方，刻意避免回头，忽略高度，却无可避免地要看围墙外的地面。
    学校操场铺得高，显不出围墙高度，可从围墙看外面，就很高了。
    柳竹疏一手紧紧抓着墙边，不太敢跳下。
    手机突然震动，柳竹疏僵在上面，另一只手小幅度地摸出手机，是约的顺风车到了。

 第30章

    她深吸口气，死死抓着围栏，跳了下去。
    坐在车上，柳竹疏逐渐平复心跳，还有些恍惚。
    几个月前，她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会做这种事。
    与此同时，苏槐影站在阳台，收回望向围栏的视线。
    什么也没看到。
    手机屏幕亮起，苏槐影看去，是简烟给她发的生日祝福。
    苏槐影暗灭手机，等着明早回复。
    另一边，柳竹疏一上车，就接到了苏槐影的电话。
    苏槐影在宿舍声音不大，“太晚了班长，不安全，我们说说话。”
    “你明天还有课。”柳竹疏想了想，“我有别的办法。”
    她边说边给苏槐影打字。
    黑巴克：你挂断吧，我假装通话就行，之前和广播社学了点配音，不至于假。
    苏槐影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打电话是想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
    “……好。”柳竹疏想了想，“竞赛大部分时间挺枯燥的，好像没什么拿出来分享的。”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大晚上听数学题。”苏槐影打趣安慰道。
    柳竹疏咽下了到嘴边的函数图像。
    其实那个图像挺有意思的，叫心形线。
    -
    赶回集训的时候刚好六点，柳竹疏看了眼手机只剩3的电量，“我到了，手机要关机了，等中午充上电再联系。”
    “好。”苏槐影挂断了电话。
    宿舍的起床铃同一时间打响，苏槐影回了简烟的生日祝福，领了红包，这才起床洗漱。
    柳竹疏下车直奔食堂，蒋紫端了两份早餐朝她招手。
    “呦，笑得开心啊。”蒋紫对这位通宵往返，还能精力满满迎接竞赛课的同学叹为观止。
    果然附中的第一不是谁都能当的。
    她用胳膊戳了下柳竹疏，“啥情况？在一起了？”
    “没。”柳竹疏想了想，“以后再说。”
    啪嗒。
    蒋紫夹起的小笼包掉回盘子，“你承认了？”
    柳竹疏不解，“只是以后再考虑。”
    “也是。”蒋紫继续说，“所以你熬了个通宵，坐了往返八小时的车，冒着被抓住的风险，只是和她说了句生日快乐？”
    “……是。”
    蒋紫比了个大拇指。
    后续的课程到了冲刺阶段，沉闷几天的气氛终于在考试结束得以喘息，各大高校也来到了现场招生。
    柳竹疏不打算走竞赛的路子，但这种事情还要参与一下。
    蒋紫则格外紧张地抱着简历，看柳竹疏不慌不忙，叹了口气，“你要真不打算走竞赛，不如现在回去备战高考。”
    “不行。”柳竹疏果断拒绝。
    蒋紫不解。
    柳竹疏幽幽解释，“没钱，我要坐校车回学校。”
    蒋紫：“……”
    报告厅热闹异常，柳竹疏跟着蒋紫转了一圈，便找了人少的地方坐着，接到了苏槐影的电话。
    “阿苏？”柳竹疏没想到苏槐影会打电话。
    电话那端却没有声音，柳竹疏略带疑惑地再次喊她，苏槐影终于问，“我们放假了，方便视频吗？”
    柳竹疏点了转视频。
    熟悉的脸撞入视线，苏槐影也开了摄像头，“我们好像第一次打视频？”
    “是啊。”柳竹疏对屏幕上出现的苏槐影有些新奇，毫不掩饰地打量着。
    过去的她们走得很近，每天都在一起，不需要视频。
    后来的她们没了联系，连文字都不发。
    直到现在，她们处于无法界定的关系中，却突然有了打视频的权力。
    苏槐影轻轻拂去屏幕的灰尘，又控制不住地按下截图，“在干嘛？”
    “来看看招生，但我不走竞赛，就不过去耽误大家时间。”柳竹疏说。
    “那你需要一个人坐很久。”苏槐影皱眉。
    “没事，我随便转转很快就过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明早。”
    还要一个晚上，苏槐影想了想，“打游戏吗？”
    柳竹疏登录了那个除亲密关系外，都是空白的账号，一上线便弹来组队邀请。
    她对游戏的一切都很陌生，苏槐影在那边尽可能地介绍。
    这位老师仗着学生理解能力超群，不论基础还是进阶，都一口气塞了过去。
    “你可以出门就买鞋，加速赶路，出高地前可以原价卖装备，把鞋卖了买别的，就相当于免费送移速了。”苏槐影说。
    这段话实在太长，柳竹疏等她说完立刻卖了鞋。
    “六折。”柳竹疏略感遗憾道，“是因为我出高地了吗？高地是哪？”
    苏槐影顾不上后面的问题，注意力全被六折夺去了，“六折？”
    “250卖了150。”柳竹疏说。
    苏槐影深吸口气，“打这么多年游戏，第一次碰到有人算这个。”
    柳竹疏眨眨眼，“刚竞赛完，看到什么都想算一下。”
    “挺，挺好的。”苏槐影点点头，又解释起了高地。
    新账号匹配的对局很简单，她们毫不费力地赢下游戏，结算页面弹出小字，亲密值加三。
    柳竹疏凭着记忆找到了亲密关系的页面，耳机里苏槐影补充着新手教程。
    “竹疏，你怎么在这？”范月无意瞟到柳竹疏的屏幕，忍不住震惊，“你在打游戏？”
    苏槐影听到那边声音，悄悄闭麦。
    柳竹疏凝眉，“有事吗？”
    语气里的不耐烦很明显，但范月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去招生那边？总能谈些优惠条件。”
    这副默认柳竹疏没考好的态度让苏槐影很不爽。
    没等柳竹疏说话，苏槐影开了麦，“班长，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
    第27章 表白
    柳竹疏笑了笑，在游戏里给苏槐影发了个小猫头招手的表情。
    苏槐影：“……”
    柳竹疏这才抬眼，“没必要。”
    范月不解，没必要什么？没必要降的那些分数？还是没必要在意这次竞赛。
    努力了这么久的事，被柳竹疏轻飘飘揭过，范月极力控制着情绪稳定，“柳竹疏，我真的看不懂你，就算你不要竞赛成绩，只抓高考，那你在马上高三的时候玩游戏又算什么？她们还说你放弃了a班，我一直把你当对手，但你现在让我觉得不值得。”
    另一边的苏槐影再度沉默了。
    范月更多的是怒其不争，而柳竹疏不争的原因却和她逃不开关系。
    她没资格说什么。
    柳竹疏听不到苏槐影那边的声音，站了起来，“竞赛可选的专业范围有限，我更想通过高考，有更多的选择，至于放弃a班，打游戏，我有我的考量，不会影响成绩。”
    她顿了顿，“还有，我来参加竞赛是为了拿荣誉的，虽然成绩没出来不应该聊这些，但我觉得我考得不差，你不该拿我当对手，而是目标。”
    范月深深地看她。
    柳竹疏重新坐下，把麦克风拿到嘴边，“阿苏，我们还可以打一局，然后我要吃晚饭了。”
    截然不同的语气。
    范月从未想过柳竹疏会那么傲地说一段话，也从未想过会那么轻柔地和人聊天。
    两年不见，竟然可以变这么多。
    她摇摇头，默默离开了。
    这一局游戏苏槐影有些不在状态，柳竹疏感受不到她操作的变化，却能发现她说话语气的不同。
    “阿苏。”
    “嗯。”
    “感觉我们分开没几天，但我现在却很想见你。”
    “我去找你。”苏槐影说着便要看车票。
    柳竹疏轻笑，“我明天上午就回去了，不差一个晚上。”
    “原来是骗我开心。”苏槐影嘟囔。
    “是想让你开心。”柳竹疏吸了口气，“也是真的想你。”
    苏槐影：“……”
    她手一滑，本来在蹲草，却闪现出草送了人头。
    以前放学回家，她们连麦简单聊些什么，苏槐影都能沉浸在柳竹疏的声音里，更别提现在对她说着这种话。
    苏槐影觉得，此刻的心跳和当时拉着柳竹疏跑八百米一样快。
    柳竹疏笑了一声立刻止住，“每个人的价值体系不同，如果舍掉一些，换来和你相处，我觉得值得，分数确实珍贵，但你同样珍贵。”
    那端静默了好一阵，终于传来声音，“班长，别撩我了，我看不见摸不着，你再说我真坐车找你去了。”
    柳竹疏这才“哦~”了一声闭嘴。
    周末的云栖市是个阴天，但大巴车上同学们的心情却不受天气影响。
    大家三言两语说着计划，过了一会又齐声唱起了歌，唯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柳竹疏和蒋紫格外安静。
    她们正并肩坐着，发着微信。
    柳竹疏和蒋紫简单说了范月的事。
    。：阿苏好像很受那句话影响。
    酱~：代代也喜欢女生，有个普通班的女朋友。

 第31章

    。：？
    代代是她们的共同好友，但从未听说她交女朋友了。
    酱~：那天晚自习代代突然给我传纸条，说她们吵架了，原因是她对女朋友说，才考这么点分。
    酱~：代代一直以为她女朋友不在意这些，没想到会吵起来。
    柳竹疏关上手机，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
    所以两个有差距的人在一起，差的那个人会格外在意差距，范月那番话肯定影响阿苏了。
    也对，一开始她也不想让苏槐影知道自己没钱。
    柳竹疏捋顺了逻辑，又陷入下一个难题。
    。：她们有吵架的理由，可阿苏不会和我说什么的。
    酱~：无名无分是吧，我看她还是很愿意有个名分的。
    。：我要和她在一起吗？
    酱~：别问我啊竹疏，只能你们自己决定，虽然我觉得你们现在和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柳竹疏再度收起手机，坐在后面低头看手机有些晕车，她从包里翻出薄荷糖，也递给了蒋紫一颗。
    “你还记得带糖？”蒋紫诧异道，这位低血糖患者总是没有带糖的觉悟，经常头晕腿软地去吃饭。
    “阿苏放的。”柳竹疏笑了笑，这么多年，不爱吃甜食的苏槐影却一直随身装着糖。
    蒋紫翻个白眼，“够了，没在一起我就受到暴击了。”
    柳竹疏并不在意，歪着脑袋靠上车窗。
    外面下起了小雨，行人不多，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在设定的轨迹中运转。
    前方同学们的唱歌告一段落，大家仗着带队的张又霜三十来岁，平时和大家关系好，当着她的面就聊起了八卦。
    张又霜索性侧坐着看大家，“同学们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都是亲人。”旁边的同学接话。
    一连几个话题过后，大家的注意力落到了张又霜身上。
    张又霜难得严肃，“在学校的环境里，我肯定不赞同你们和谁在一起，而且a班大家卷生卷死，这种情况比较少，除非有些天赋型，不怎么学习成绩依旧好，算是有闲心考虑下感情的事，但其中很多对感情不感兴趣。”
    提到成绩，大家纷纷回头看最后一排。
    “我承认我两位课代表是天赋型。”张又霜拉回大家注意力，“但她们很努力的。”
    一直安静微信聊天的两个人被拉入对话，同时放下手机。
    蒋紫主动接话，“霜姐见过走到最后的吗？”
    张又霜就知道她们会问这个，笑了一下开讲，“我24岁研究生毕业来到附中，普通班、重点班、a班都带过，有分分合合的，有不相往来的，也有毕业后一起回来看我的，我可以算出概率方差，但那是整体，是供外人参考的数据，落在自己身上，谁知道是什么结果。”
    “等等，24，研究生，毕业？”一位同学叹道。
    张又霜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少年班。”
    车上一群17岁，输在少年班的同学们沉默了。
    张又霜忍俊不禁，“同样的道理，早恋是否影响学习也因人而异，没人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果，我们不赞成早恋，也是不想让你们承担这份风险。”
    柳竹疏无意识点开了和苏槐影的对话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关掉时，就听到答完蒋紫问题的张又霜，开始端水说，“前课代表，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竹疏心虚地手一颤，碰到了苏槐影的拍一拍。
    手机振动两声，苏槐影秒回。
    s：怎么了？
    s：是要回来了吗？我在宿舍呢。
    柳竹疏快速给苏槐影回了个“在路上”，又问张又霜，“霜姐学生时代有喜欢的人吗？有什么故事吗？”
    “哇——！”车上一阵欢呼，都没想到柳竹疏这么敢问。
    张又霜虚张声势地比了下拳头，“八卦起我了，不过我学生时代确实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毕竟我那个少年班，都闷头学习。”
    再次给大家暴击后，张又霜摸摸下巴，“小竹疏，讲讲你的故事。”
    “啥意思？”
    “班长有情况？”
    一群八卦声中，柳竹疏正看着手机。
    s：都怪你昨天说的话。
    s：我昨晚没睡好，一直在想你。
    s：想听你的声音，也想看看你。
    柳竹疏点开了视频，苏槐影立刻接通，看见柳竹疏在车上，她没冒然说话。
    车里的议论声停止，都在等着柳竹疏的答案。
    安静的空档中，柳竹疏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情况能分享的，只是听了霜姐的话有些感触，既然在不在一起都是一场赌注，那么我的衡量标准就是对方值不值得。”
    一群人纷纷点头。
    蒋紫不小心扫到了柳竹疏的通话界面，递去话题，“怎么算值得？”
    柳竹疏看了她一眼，抓着手机的指尖因用力发白，“比如两个人都在为了对方努力，比如对方的爱足够纯粹炽热，比如自己愿意舍去一些，换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
    又是一阵起哄。
    柳竹疏说得脸有些红。
    耳机里终于响起苏槐影的声音，“班长，我觉得我都符合条件了，你愿意换取一些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吗？”
    柳竹疏垂眸，视频里的苏槐影坦然坐在床头，月牙般的双眸星光熠熠，有种少年人的志在必得。
    柳竹疏弯了弯嘴角，继续道，“也有可能，以上条件都不重要。”
    起哄声骤停，大家不解地望着她。
    “只要……”
    柳竹疏稍稍抬起手机，与视频里的苏槐影平视，“我喜欢你。”
    屏幕上对方的画面突然旋转着下落，而后响起梆的一声。
    柳竹疏无奈地撤走视线，“就够了。”
    “还得是学生时期的纯爱啊。”张又霜感慨着拉走了话题。
    柳竹疏终于可以安心和苏槐影视频。
    那端苏槐影已经捡起手机，略带疲惫地支起脑袋，“我就知道。”
    柳竹疏的声音被前方同学的议论声掩盖，“知道什么？”
    “知道你这么会说。”苏槐影道。
    柳竹疏点开对话框，开始打字。
    黑巴克：可能因为你喜欢我吧，所以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会说。
    “还不承认。”苏槐影将手机搁到一边，左右看着，“这件事先放一放。”
    “你在找什么？”柳竹疏问。
    “我要换身衣服，出门买束花。”
    “为什么？”
    苏槐影凑近屏幕，“明知故问是吧，班长。”
    柳竹疏没反驳，“阿姨说一会儿去吃饭，你现在买花。”
    “我等不及了。”苏槐影抓来件上衣，“我要去花店预定一束，等吃完饭第一时间送你。”
    “柳竹疏。”苏槐影认认真真叫她的名字，“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很久了，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你现在可以不答应，我这边单方面愿意就好。”
    柳竹疏定定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好，那你帮我也订一束。”
    “什么？”苏槐影愣住。
    柳竹疏想亲口说，但碍于在车上，只能凑近手机，声音很小地说，“本来打算自己订的，但节约时间，你帮我订吧，选一束你喜欢的。”
    苏槐影笑出了声，“好！”
    她抓着短袖，“那先挂视频了，我要换衣服。”
    “一会儿见。”柳竹疏摆手。
    “一会儿见。”苏槐影顿了顿，“女朋友。”
    柳竹疏刚褪去红温的脸又红了。
    坐在旁边不明经过的蒋紫：“……”
    柳竹疏收起手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早知道我自己坐了。”
    蒋紫眯着眼睛打量她，“以后再有朋友问我感情问题，我将举出以上情节，表示，爱到这样才能在一起。”
    “谢谢啊。”柳竹疏淡淡道。
    蒋紫：“……”
    她累了。
    收获蒋紫的无语后，柳竹疏笑着望向窗外。
    车内同学们又唱起了欢快的旋律，两首歌过去，她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苏槐影给她发了花店的位置。
    s：之前刷到过一句话，人总是在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
    s：我不一样。
    s：我现在确实超级开心，但一会儿会更开心！
    s：听到了吗，柳竹疏！
    s：换个称呼：
    s：女朋友
    s：/比心
    柳竹疏甚至来不及回复，消息就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等苏槐影的消息一口气铺满整个屏幕，柳竹疏才笑着打字。
    黑巴克：[共享位置]
    黑巴克：我快到啦。
    黑巴克：/比心
    苏槐影望着页面顶部“黑巴克”三个字，默默点进备注，换成了女朋友。
    可她手有些抖，输入“npy”的时候，点成了“你朋友”，她笑着握了握拳，改回来。
    花店店员甚至都被她的情绪感染到，“是在和对象聊天？”

 第32章

    “是要表白。”苏槐影看了眼店员，重新说，“她已经对我表白过了，我回应一下。”
    “祝你们幸福。”店员笑道。
    苏槐影看着共享位置越来越近的坐标，“谢谢。”
    #枯枝#
    第28章 高山
    柳竹疏第一次发现，单是盯着共享位置的坐标移动，都这么有趣。
    直到两个坐标越来越近，柳竹疏结束了共享，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给苏槐影发去消息。
    。：还有一个路口。
    消息发完，柳竹疏从背包里翻出戒指戴上，在校期间无法佩戴，她一直小心放到夹层里。
    检查好戒指和五彩绳都妥当后，她又打开前置摄像头拨弄了几下头发和衣服，都没问题后，车辆也开到了校门口。
    手机上弹出简烟的消息。
    简阿姨：[定位]
    简阿姨：竹疏，直接来这里，槐影到了。
    柳竹疏回了“好”。
    雨势大了起来，车上同学陆续被家人接走，柳竹疏支了把伞站在雨中，打了辆车。
    这天气网约车来得慢，柳竹疏一边等苏槐影的消息，一边拨弄五彩绳。
    按照习俗，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要扔掉五彩绳。她握着五彩绳的打结处，当时苏槐影认认真真系了死结，只能一会儿借个剪刀，再找苏槐影一起扔了。
    网约车熬过一条街的堵车后终于到达，柳竹疏拉开车门，上车的一瞬，五彩绳却蓦地掉到地上。
    柳竹疏愣住，后方车辆急促鸣笛，她恍然回神上了车。
    心跳以不寻常的频率跳动着，柳竹疏吸了口气，用理智按下心里的隐约预感。
    。：阿苏，我的五彩绳掉了，只能看你扔五彩绳了。
    简烟预定了云栖市最高级别的餐厅，柳竹疏进门便有专人带领，她跟在后面给苏槐影发消息。
    。：看起来栖光上市很顺利，阿姨这次庆祝都定在桦餐厅了。
    她说完进了电梯，出来第一间包厢就是。
    包厢门打开，只有简烟一个人。
    柳竹疏迟疑地看了下，“阿姨，阿苏呢？”
    苏槐影应该先到的，联想到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柳竹疏站在门口，平稳下来的心跳又快了，“您什么意思？”
    简烟对她的眼神仍然带着欣赏，“竹疏还是厉害，比我们家槐影反应快多了。”
    “她在哪？”柳竹疏打断了简烟的话。
    简烟微笑道，“不急着找她，我们说说话。”
    柳竹疏收起手机，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简烟对丝毫不恼，自顾自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没，我在追她。”柳竹疏说。
    简烟这才发现，没了苏槐影这层关系，柳竹疏有多难说话，她顿了顿，“她追你，我知道。”
    “这不重要。”柳竹疏没太多耐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的事被苏伟知道了。”简烟从包里翻出一沓照片，“苏伟要在栖光上市前公开这些照片。”
    照片上是她们一起上课、放学的日常，还有假期里密室、游乐场、手作店的互动。
    点点线索串联成线。
    简烟说道，“谁追谁不重要，甚至在没在一起也不重要。”
    她看了眼柳竹疏中指上的戒指，“因为你们说没在一起，也没人信，大家只会觉得证据确凿。”
    柳竹疏蹙眉，桌下的手握紧成拳。
    “当然不止这些，槐影提过我和苏伟的离婚原因吗？”简烟说起这些心情不佳，但讲话依旧轻柔，“酗酒、家暴、以贷养贷，各种事情他都做过，如果他曝光了你们的事，这些也会被扒出来。”
    “到时候栖光要做的，就是和苏伟，和槐影撇清关系，你应该能猜到最简单的撇清关系的方法是什么。”
    柳竹疏沉默着。
    是简烟和栖光的创始人霍先离婚。
    但简烟不可能离婚，更可能和苏槐影撇清关系。
    以往的经验告诉简烟，事业稳定，有钱，才能有机会选择，才能不被迫和苏槐影分开。
    她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时隔很久在家长会上和简烟的见面。
    她觉得简烟像水一样柔和。
    可水势太大会冲散很多东西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隔音很好的双层窗户也泄露了风雨声。
    柳竹疏望着窗外吹弯的树枝，理了理想说的话，“我可以和阿苏撇清关系，你们抢先一步对外公开，是我追的她，是我纠缠不休，苏伟的事情错不在你，你们带好节奏，站稳受害者的位置。”
    “这些我想过。”简烟摇头，“如果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把问题都指向你，你猜槐影会不会澄清？”
    柳竹疏嘲弄地笑，“告诉我她在哪，我有办法安抚她。”
    简烟却下了定论，“你劝不了她，她只会和你走，不是吗？我亏欠她太多，现在终于有能力把槐影接到身边，我会紧握这份能力，也会把槐影留在身边。”
    “你这么做是把她越推越远。”柳竹疏急道。
    “我们是母女，总归会和好的。”简烟等了太久，并不在意一时的矛盾，“只要阿苏和我去了京市，苏伟的话做不得数，我自然会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先曝光他。”
    “她可以去京市，但……”柳竹疏说。
    轮到了简烟打断她的话，“没有但是，竹疏。”
    柳竹疏点点头，笑得无奈，“既要阿苏去京市，又要我担了罪名。”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我知道你会同意。”简烟毫不避讳，“到了京市，我会限制槐影的信息接收，她看不到这些。”
    真是阳谋。
    柳竹疏并不理解，为什么三个成年人的事情，莫名其妙背负到了两个高中生身上，偏偏她不能做个看客评判这些，而是故事中心困于旋涡。
    “我现在确实会同意。”柳竹疏说，“但以后，等我放下这段感情，我会变本加厉地曝光回来。”
    简烟丝毫不慌，换了姿势坐着，甚至没理这个话题，“决策改变不了，但你可以换点什么，比如开个报酬。”
    “别急着拒绝。”简烟打出了新的牌，“你看这次的餐厅包厢，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吃，也要付五千的低消，当初我没有钱被迫和阿苏分开，现在你们分开的原因，归根结底也是没钱。”
    “这餐厅违法啊，我有时间会举报的。”柳竹疏并不在意。
    简烟翻开照片背面，柳竹疏不禁一颤。
    那是，她父母车祸现场的新闻照片。
    她深吸了几口气，瞪向简烟。
    简烟把照片翻回来，“你们感情确实纯粹，都怕对方担心，槐影不说苏伟的事，你也不说父母的事。”
    “本来不想给你看的，但没办法。”简烟给她倒了杯水，“我可以帮你支付医疗费，只要你和槐影断得干净。”
    柳竹疏大脑一阵空白，她喝了口水缓缓思绪，“我也可以曝光你的行径，说不定会收到很多捐款。”
    “你可以试试。”简烟只是笑，“你最懂和父母分别的难过，也知道槐影多想我，难道你要逼着槐影二选一吗？你们分开，你得到钱专心学习，槐影和我生活，栖光上市，苏伟被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学生时代有几个走到最后的？她连211都需要你带着，你却一直是附中的第一，以后你拿着高学历找一份体面又高薪的工作，她可以无忧无虑过着有钱人的生活，你们以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为了不确定的在一起，你要她和我分开吗？”简烟一字一字说着，站在成年人社会经验的高山上，俯视着山下的一切。
    柳竹疏紧紧捏着杯子，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些听起来很正确的决定，却从不是她想要的。
    可对方伟光正地说着大道理，大道理又能有什么错？
    “我不需要你的钱，也可以答应和她分开。”柳竹疏强调，“只是暂时。”
    简烟懒得听什么暂不暂时，少时的情情爱爱不值得当真，等以后想起这件事，早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抗衡了。
    “她应该还在花店，你去和她说吧。”简烟看了眼手机道。
    柳竹疏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在餐厅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花店。
    花店门口站了两排黑衣保镖，最中间，苏槐影没打伞，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雨中。
    柳竹疏撑伞跑向她，“怎么不躲雨？”
    苏槐影看着被打湿的玫瑰花瓣，“我好像只有笨方法，来证明我的选择。”
    “……”柳竹疏说不出话。
    苏槐影缓缓抬头，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她。
    雨滴噼里啪啦锤在伞上。
    过了很久，柳竹疏咬了咬唇，“对不起。”
    “我等了那么多年，在雨里站了这么久，不是听你说对不起的。”苏槐影说，“柳竹疏，也有你解不出的题吗？”
    柳竹疏：“有很多，我会放一放，有能力了再解。”

 第33章

    苏槐影：“可是，人不是题。”
    柳竹疏终于撩眸，看着那双半月的眼，“所以你不用在原地等我，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你。”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决定好了通知我？”苏槐影问。
    柳竹疏又是沉默。
    苏槐影夺走伞扔在地上，怀里的玫瑰花一同掉落，“你一直不肯说在一起，就是为了留这条后路吧，只要我们不在一起，你就能随时抽离，重新开始。”
    “不说在一起，是不确定以后的生活，我认为什么都定不下来，谈感情很不负责任。”柳竹疏上前一步，她们靠得很近。
    苏槐影没动，静静地看她。
    却见柳竹疏仰头，吻了过来。
    苏槐影下意识咬了一下。
    一触即分。
    “属狗的啊。”柳竹疏摸了下被咬到的唇角。
    “我们一样大，你说属狗就属狗吧。”苏槐影看不懂她。
    柳竹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不打算重新开始，但你也不用等着我。去京市你有更多的资源，比在云栖得到的多，我们总会在京市相遇。”
    第29章 回忆
    “你不在我要那些资源做什么？”苏槐影拉着她进了花店。
    花店已经清场，只有她们两个。
    苏槐影抓了纸抽递给她，柳竹疏拿出一叠纸又递给苏槐影。
    柳竹疏擦着脸上的雨水，“现在不要，不代表以后用不上，她有句话说得对，不确定的在一起，和确定的母女关系比起来，选择是注定的。”
    苏槐影盯着她，下意识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我以前很想我妈，因为我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以为她的关注都是我的，我希望被她关心，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她的生活，她逼着我们分开，来维持她的生活稳定，我不想这样。”
    苏槐影凑近她，“班长，我们不分手，好不好？非要我做选择，我选你可以吗？”
    见柳竹疏躲闪她的目光，苏槐影扶着她的肩膀，“我愿意选你，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你知道我本来就没什么目标，过得怎么样是我的事，这是我一厢情愿的选择，你不需要背负任何。”
    柳竹疏几乎接触不到这样炽热的语言，没想到第一次是这样的情况。
    “班长，你看看我。”苏槐影俯身，比柳竹疏低了半个头，终于看到了柳竹疏的双眸。
    她哭了。
    柳竹疏说不出话。
    简烟想的事还是发生了。
    苏槐影真的会选择她。
    柳竹疏升起一瞬和苏槐影离开的想法，再怎么样总能活下去。
    只是一瞬。
    她没有资本不管不顾。
    更不想把她们的感情蹉跎在生活的窘迫里。
    柳竹疏胡乱擦了把脸，“阿苏，和家人前途比起来，我并不重要，哪怕你现在不这么想，但以后呢？”
    “班长，这是你想好的结果吗？”苏槐影只是问着。
    “……是。”她听见柳竹疏说。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简烟走到门外，抱臂看着。
    苏槐影一颤。
    柳竹疏头也没回，最后看了苏槐影一眼，什么都没再说。
    苏槐影意料到这副结果，迈了一步，和柳竹疏并肩，“班长，没人会站在原地一直等待。”
    柳竹疏紧扣掌心，“你尽管向前走。”
    苏槐影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周围只剩雨声。
    一群黑衣保镖来时围得严密，去时浩浩荡荡离开，车队带着掀向人行道的水势，消失在这个城市。
    柳竹疏抱膝蹲在地上，直到双腿发麻要失去知觉，她才缓慢站起。
    眼前有些发黑，却没人再递给她一颗糖。
    她暗叹着自作自受，靠墙站稳，直到视线周围的黑色褪去，余光里看见了一束铃兰花，花边摆放着多年前她送的风铃。
    “……”
    柳竹疏抱起那束花，浑浑噩噩走出花店，再次意识回笼，已经到了宿舍。
    她把铃兰放到桌上，旁边立着矮矮的白月影。
    宿舍空了大半，苏槐影的物品都不见了。
    柳竹疏踉跄到了苏槐影桌前，苏槐影总在桌角整整齐齐摆放着她送的笔记，此刻这些笔记不在了。
    柳竹疏舒了口气，侥幸又忐忑地寻找一切可以摆放笔记的地方。
    椅子上没有，柜子里没有，床上也没用。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柳竹疏终于掀起些波澜，坐在桌边。
    重新跳起的心脏又是一沉。
    她没带走白月影。
    这是她们一起照顾的多肉，现在的叶子比当初大了一点，还透着粉白的亮。
    柳竹疏戳了下她的叶子，那叶子还在不知疾苦的摇摆着。
    －
    半小时前。
    苏槐影上了车，司机绕到附中大门进了学校，车辆停在宿舍门口。
    宿管阿姨不明所以地拦人，简烟却变出了一张转学申请，进了宿舍。
    只有苏槐影走在后面，望着两天前签字盖章的转学申请。
    怪不得柳竹疏要挣钱。
    有钱真好。
    简烟走了两步见苏槐影没跟上，不解回头，“在等什么？”
    苏槐影听过简烟许多种语气，无奈的、悲伤的、喜悦的……
    唯独没听过这种，有距离的。
    她们明明站在一起，明明不久前刚见过面，为什么只是一瞬，却面目全非。
    苏槐影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和简烟离开对不对，可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她摇摇头，“在想转去哪？”
    简烟却笑，“东西海朝，你随便选。”
    这个笑自信又带着点得意，与之前的温柔、没有攻击性完全不同。
    苏槐影又觉得，这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一个人变得有能力，的确变得不一样。
    她胡思乱想地到了宿舍，将一干物品收进早就准备好的纸箱，最后，只剩桌上的一盆白月影。
    简烟扫了眼就明白，“一盆多肉而已，你可以带走。”
    “不了。”苏槐影盯着简烟的提包，那里装着她的手机。
    纸箱放在宿舍等着专人搬走，她们原样出了宿舍楼。
    外面的雨小了一点，天还是很黑。
    苏槐影站在宿舍楼的门口，看向另一端的操场。
    假期操场没人，也没开灯，一眼看不清尽头。
    她生日的晚上，柳竹疏就这样为了见她，穿过一片黑暗，才走了出去吗？
    苏槐影鼻子一酸，不合时宜的感知总是充斥遗憾。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简烟前面，擦了把眼睛。
    简烟不疾不徐地站在后面，没把人逼太紧。
    苏槐影收回视线，向校门口走去。
    今天附中的小喷泉没开，听说里面的雕像是哪个朝代传下来的古迹，柳竹疏和她讲过，但她只记得那时柳竹疏笑得明媚，飘来的头发带着相同的清香。
    教学楼安安静静，一片漆黑，她曾经拽着柳竹疏说，附中的教学楼比初中大的多，有机会她们要在这里探险走夜路。
    附中的正门外有一片停车场，日常上下学会有校车停在这里，她曾经跟着柳竹疏来过，这人平时做事不紧不慢，赶校车却走得飞快，喜欢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拿着小册子背单词。
    收起回忆，她也走出了附中正门。
    云栖市四季分明，夏季偶有大雨。
    从今天起，这里的四季晴雨再与她无关。
    －
    周日开学，柳竹疏早早坐在教室，先是望着苏槐影空荡的书桌看了几秒，才迟缓地将她的书取出，放入苏槐影的桌洞。
    一点一点，将所有东西都平移了过去。
    移到最后，孟绮来了，因开学困极的大脑瞬间清明，“学霸，你干嘛呢？”
    柳竹疏看了她一眼，坐了过去。
    “你坐影的位置，那影呢？”孟绮扔下书包，连作业都顾不上补。
    柳竹疏垂眼，“……她转学了。”
    “转，学？”孟绮彻底醒了，“我以为她提前知道搬教室的消息，把东西都收走了，她转学？这么想不开？离了这里，哪找像你这样的学霸带她学习？而且你们……”
    说着说着，孟绮意识到什么，猛地闭嘴。
    柳竹疏终于愿意多说几句，“我确实不该追她，果然把人惹烦了。”
    孟绮傻了。
    柳竹疏继续道，“搬教室？”
    孟绮下意识回答问题，“对，今天，高三那栋楼打扫完了，咱们班应该下午体育课搬。”
    柳竹疏点了下头。
    一点回忆都不留，她连这张桌子也守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人回到教室，习惯性找柳竹疏借周末作业，却都愣在原地，问着苏槐影的情况。
    柳竹疏脸色越来越淡，甩出一叠空白的卷子，“没写。”
    孟绮安抚地搭上柳竹疏的肩膀，“学霸竞赛刚回来，不用写作业，找别人去，别围在这。”

 第34章

    那群人陆续散开。
    只剩来晚不知情况的江凝给孟绮使了几个眼神。
    孟绮摇摇头。
    班主任蒋云雪老样子抱了一沓卷子进来，先是看了眼柳竹疏，“苏槐影转学了，事发突然，临时决定，我也是周末收到的消息，不过都有联系方式，大家想联系等放假还能联系。”
    “还有件事，你们消息都比较快，应该知道了，下午体育课搬宿舍，高三那栋楼，找七班，这次在一楼，从这过去最里面的教室，别走错了。”
    蒋云雪说完抖开卷子，“好了，考试。”
    哀嚎声中，蒋云雪发下卷子。
    两个小时的数学考卷，半小时后，柳竹疏便在一众吸气声中交了卷。
    经历了数学竞赛的人果然不一样，蒋云雪欣慰地看着柳竹疏快速写满的卷子，那份欣慰又在见到柳竹疏神色的一刻戛然而止。
    “竹疏，和我出来一下。”蒋云雪小声喊出了她。
    柳竹疏跟着出去。
    “竹疏，还好吗？”蒋云雪问。
    柳竹疏点头，“还好。”
    一点不像还好的样子。
    蒋云雪继续劝，“听她妈妈说，她去了京市，你肯定也要考京市的大学，还有一年，你们又能一起了。”
    “我没事，蒋老师。”柳竹疏又说。
    蒋云雪点到为止，“我知道你为了她来七班的，要回a班吗？我和顾老师说一声。”
    “不了。”柳竹疏不需要考虑。
    蒋云雪心里叹了口气，这学生心思重，前段时间刚有点外露的状态，现在反倒比之前更紧闭了。
    这段对话问不出什么，蒋云雪放了人，“好，回教室吧。”
    接下来的几科考试，柳竹疏都用了比以往更短的时间交卷，空出的时间便补周末作业。
    直到四科考完，她的作业也写完了。
    第30章 瞬息
    眨眼到了体育课，柳竹疏格格不入地站在体育课的喧嚣中，单肩背着塞满教科书的书包，怀里又抱了厚厚一沓笔记本。
    人流嬉笑着迈向新的教室，她站在最后，渐渐和大家拉开距离。
    记忆里还是文艺汇演的午后，苏槐影觉得她体质不好，想帮她搬椅子。
    现在她抱着比椅子还沉的书本，却再也不觉得沉重了。
    孟绮和江凝在她前面，不远不近地走着，每隔几步就会装作无意地回头。
    柳竹疏打起点精神，快走了几步，距离缩短，她们偏头余光便能看到。
    高三的楼特别漂亮，是华大美院设计的作品，一楼有两个大鱼池，里面是做成园林假山的石头，和很多条金鱼。
    这里更是每届高三生的许愿池。
    每个池底都铺了一层硬币，在灯下闪着银光。
    早早听说高三传统的同学拿出备好的硬币，放下书包便入乡随俗。
    柳竹疏远远看着，她从不信这些，更不会用辛苦攒下来的钱换取愿望实现。
    大家的愿望无非是下次考试超常发挥，或是去个满意的大学。
    有这时间许愿，她觉得不如多做几道题，命运掌握到自己手里。
    正想着，却见孟绮拉着江凝直奔许愿池。
    一众许愿声中，孟绮的话精准地传回她的耳中。
    “希望我的家人朋友一切顺利，所有分开终会重逢。”
    柳竹疏一怔。
    下一瞬，她已经扔下口袋里的硬币，双手合十，“我会与她重逢的，所以许愿，和她早一点重逢吧。”
    柳竹疏许完看向另一个许愿池，又走过去，重新许了一遍。
    愿望许完，她便转身进了教室，在后门旁边的位置坐下，投入新的题海中。
    孟绮和江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其实她们觉得，以柳竹疏现在的能力去参加高考，说不定都能踩上top2的分数线，可她还能坚持着这么努力。
    柳竹疏又写完一道题，全然忽视了她们的视线。
    倒计时的牌子又翻了几页，各班陆续进入总复习阶段，每天各科的卷子雪花一样地发下来，周考、月考不断，柳竹疏的交卷时间也越来越早。
    蒋紫偶尔会在中午找她，和她念着a班都在搞竞赛，像柳竹疏这种坚定高考的人，离开a班也没有当初那么难以理解了。
    说完这话，蒋紫却见柳竹疏没太多表情的脸，露出了一瞬僵硬。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柳竹疏离开a班的理由已经不在了。
    她局促地想要补救，柳竹疏却扬起个浅淡的笑，“你们要参加强基了吧？”
    蒋紫很久没听过柳竹疏的问句了，自从苏槐影走后，柳竹疏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最多会在用完中性笔后，去文具店问一句这笔多少钱。
    她满是震惊地热情回答，“参加！课表已经排好了，上课的老师据说很牛。”
    蒋紫顿了一下，“她们还准备了研学，说是暑假去京市几所名校参观，除了夏令营的那些人，剩下的同学还挺想去的。”
    她犹犹豫豫地想问，还没问出来，柳竹疏就开了口，“还好我不在a班，不然显得不太合群，一次研学的费用，够我在附中一年的开销了。”
    “你真不去吗？”蒋紫忍不住问。
    柳竹疏摇头，“去了没用。”
    蒋紫还沉浸在柳竹疏的身不由己中，柳竹疏却想到了某个初夏的夜晚，苏槐影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她怎么说的？
    她记起了记忆里的阵阵槐香，她在那片槐香里说着，苏槐影是她记忆里的唯一。
    现在，槐花被前几天的大雨打落许多，但苏槐影仍是她的唯一。
    又过了几天，上一届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云栖市的第一是一中的学生，但市前十却是一中、附中各五名。
    这场无声的战役附中遗憾惜败，却也能在附中学子的心中，算作和一中打了平手。
    当天晚二，附中在操场摆了一排数不清的烟花，正对高三楼。
    教室里埋头写作业的同学纷纷被烟花声吸引注意，靠窗户那排甚至快把脸贴在窗户上。
    讲台上的蒋云雪终于发了话，“去看吧。”
    一片欢呼声下，大家扔下笔奔向窗户，站在后面的同学全踩在了椅子上。
    柳竹疏写完一道题才放下笔，合群地过去，孟绮和江凝侧身给她让出个位置，柳竹疏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是附中每年都有的传统，盛大的烟花照亮了半片天空，足足放了半小时才结束。
    大家意犹未尽地回了座位，蒋云雪笑道，“好看吧，明年的烟花就为你们绽放了。”
    闻言同学们议论几句，又陷入新一轮的学习。
    再后来，柳竹疏又整理出一份总复习的笔记，每天结合a班进度，自己掌握节奏复习。
    一个课间，蒋紫喊她去了a班，那次竞赛出了结果，她和蒋紫拿到了国家集训队的门票。
    周围同学替她们欢呼，蒋紫更是激动地捏着柳竹疏的肩膀。
    等大家欢呼够了，柳竹疏摇了摇头，“我不参加，我走高考。”
    知情的张又霜和蒋紫有心理准备，旁边同学们却愣在原地。
    张又霜知道这是柳竹疏考虑已久的选择，没说什么，“好，那等你给老师考个150，你是不知道上一届多气人，一连串给我打电话的，都说自己149。”
    静默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柳竹疏这才惊觉，自己隔绝了外界，以为所有情绪都独自承担，却早已影响到大家的情绪了。
    她弯了弯嘴角，在一众感慨声中说道，“我觉得裸分最难，我要挑战最难的。”
    大家对她的加入自然地接纳，“学神又在发表一些变态的思想了。”
    “算了，我等凡人还是去学习吧。”
    国家集训队的通知像一道分界线，柳竹疏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到了高三下学期，各项信息采集、体检等琐碎事务穿插在复习中，蒋紫顺利从集训队拿到了京大的保送名额，a班越来越多的同学离校，课程渐渐排满了自习。
    蒋紫没有离校，反倒拉着柳竹疏回a班自习。
    柳竹疏以为她会趁着解放的时间休息，蒋紫却感叹道，“不行，她们都学了大学课程，我不能一进去就被落下。”
    柳竹疏便往返在a班和七班之间，两位班主任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尽的题目中，终于到了四月底，学校留了一天的时间让大家拍毕业照。
    a班作为第一个班，排在了一早，七班排在了下午。
    柳竹疏被允许参加两个班的毕业照拍摄，可她偏偏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
    就连曾经和苏槐影拍过的照片，她都想着存在苏槐影那也是一样，所以没有自己保存。
    柳竹疏捏了捏指尖，站进拍好的队伍中。
    可惜a班有些同学有其它安排，来的人不全，但下午的七班全员都在。
    除了班级联系的摄影之外，七班还有同学策划了视频。

 第35章

    孟绮端着相机四处录像，学着毕业季的短视频，挨个问着，“高中三年，你有什么遗憾吗？”
    有人胡言乱语，“我物理考过3分，我有什么遗憾。”
    有人认真回答，“没有一开始认真学习，后面差太多补不过来。”
    有人感慨，“错过了一个很喜欢的人。”
    柳竹疏就是这时候误入镜头的。
    那张脸在镜头里十足惊艳，让人不注意都难。
    孟绮知道这个话题对柳竹疏格外敏感，想避开她，但周围围了太多同学，柳竹疏又恢复以前的状态很久了，大家纷纷问着，“学霸，你高中三年有什么遗憾？”
    还有人打趣，“遗憾没得过年级第二。”
    柳竹疏直直看向镜头，周围蓦地安静。
    “遗憾。”她顿了顿，“总是留不住身边人。”
    周围立刻有同学答话，“没事学霸，就算我们分开了，我们也永远想你。”
    柳竹疏回头看那人，“怎么说的像把我送走？”
    一群嬉笑。
    欢笑声中，柳竹疏退到了人群外侧，又摸到片树荫站着。
    她熟练地打开置顶聊天框，点开转账页面，最上方备注后面没了**影的提醒。
    苏槐影的账号把她删了。
    还没有重新加上。
    柳竹疏退出转账，点开聊天记录，随便找了一天点进去。
    她追溯着聊天记录回到了去鬼屋那天，当时她和苏槐影拍了照片，苏槐影还裁掉了npc，变成只有她们的合照，做成了手机壁纸。
    直到很久之后，她们又拍了新的照片，苏槐影才换下这张壁纸，更新了合照。
    柳竹疏索性选了照片，一张一张翻去，把还能点开的照片都保存在了相册。
    毕业照之后的时光，老师们像哄小孩一样照顾着大家心态，蒋云雪无数次嘱托减少体育活动，尤其保护好手。
    六月一到，附中便放假了。
    各班给学生们发了几套卷子，用来保持手感，便再没有其它要求。
    准考证还握在蒋云雪手里，说是高考当天，来校门口找她拿，以免哪个学生做出弄丢、忘带准考证的事，丢她的人。
    大家嘻嘻哈哈地答应了。
    蒋云雪又是嘱托，“考试就别穿校服了，大家都不穿，你们别太引人注意了，平时说着不爱穿附中校服，一到考试想起来了。”
    她站在讲台说了一件又一件，直到下课铃响，蒋云雪笑道，“七班加油！”
    第31章 高考
    六月七日，云栖市艳阳高照。
    附中封闭了周围马路，校门口拉了横幅，挤满了送考的老师家长。
    蒋云雪站在门口，一张又一张地发着准考证，嘴里不断重复着加油。
    柳竹疏排在后面，难得有些紧张。
    蒋云雪把准考证递给她，“加油，竹疏。”
    “我会的。”柳竹疏应道。
    即将迈进学校的一刻，身后传来整齐的呼喊，“班长！”
    柳竹疏诧异回头。
    蒋紫带着a班离校许久的同学，朝她疯狂招手，又齐声喊了一句“加油”。
    柳竹疏倏地笑了，朝她们稍稍鞠躬。
    蒋紫跑过来抱了她一下，趁机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猜她也在给你加油。”
    柳竹疏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过苏槐影了，上一次还是班里有人说，苏槐影把大家都删了。
    然后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试探柳竹疏，柳竹疏坦然点头，“也删我了。”
    那群人立刻没了情绪，反过来安慰柳竹疏了。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柳竹疏垂眸点了下头，“我也在给她加油。”
    她的考场分到了高一高二那栋楼，柳竹疏记起，中考她们也是在这栋楼考的，当时她路过苏槐影的考场。
    苏槐影倚在墙边，背后是窗，姣好的阳光打在身后。
    她单手举着必备篇目，无意抬头看到柳竹疏过来，离得很远就张开了双臂。
    直到柳竹疏走近，苏槐影收紧双臂，拍了拍她的后背，“班长，分我点题感。”
    回忆收起，柳竹疏再度站在这里，晨光依旧很好，她迎着光仰头，心里念着，“阿苏，京市见。”
    考试的几天过得飞快，最后一科试卷答完，柳竹疏扣上中性笔盖，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铃声打响，考试结束。
    她慢悠悠落在最后，回到了七班教室。
    下午的阳光透着金色，斜打进来，柳竹疏站在门口，拍了照片。
    照片里桌椅反着亮光，间隔很大。
    柳竹疏仿佛看到了曾经大家一起布置考场的样子，转瞬又想，现在这栋楼的七班教室，早就换了一届学生。
    她收起手机出了教学楼，附中门外，大批家长等候，还有新闻记者扛着摄像机采访。
    柳竹疏出来得晚，周围没人，被记者一眼看到，拦了下来。
    “同学你好，高考结束，有什么想说的吗？”
    柳竹疏对采访兴致缺缺，还在盘算附中的宿舍不能住了，要搬去哪。
    摄像头对准她的一刻，她却换了想法。
    万一，苏槐影会看到这条新闻呢？
    柳竹疏认真道，“希望可以给附中争光吧，也让自己有更多的选择，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考到京市。”
    记者露出八卦的笑，“是你的……”
    柳竹疏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午后，一群人八卦地问她答应了谁来附中，她告诉那些人，是苏槐影。
    这一次，柳竹疏轻轻勾唇，“是我喜欢的女生。”
    记者难免愣了一下，新闻还在直播，她赶紧拉回话题，“同学平时在校成绩怎么样？要考到京市的哪个学校？”
    “第一。”柳竹疏说，“看哪个学校联系我吧。”
    记者又愣住了。
    眼前少年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牛仔裤，说的每句话却不简单。
    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像开玩笑。
    柳竹疏见记者不说话，扬了下眉梢。
    记者回神，“好，谢谢这位同学。”
    采访结束，柳竹疏走向路边。
    附中这条街上满是意气风发的同学，各自迎着晚霞拥抱、收花、拍照。
    这段斑斓的少年时光终是走到了节点。
    柳竹疏想到了去哪。
    她穿过人群，走出街道，上了公交车。
    天色渐暗，从市里开到郊区，终于到了目的地。
    永宁公墓。
    柳竹疏在门口买了束花，顺着石阶走上，直到三处并列的石碑。
    夏天对她好像不是个愉快的季节，高一夏天，家里老人住在农村，上山种地，中暑倒在山上，被同村的邻居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她的父母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开车回去，路途遥远又心烦意乱，出了车祸。
    柳竹疏是在晚三得到消息的。
    a班班主任顾诗怀已经下班，得知消息跑回了学校，极尽全力地委婉转告。
    可事实放在那里，委婉不了什么。
    柳竹疏一瞬双耳嗡鸣，抱头蹲在地上，什么都听不到。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医院的急救。
    她睁眼便对上了顾诗怀通红的双眸。
    后续的事柳竹疏只有断断续续的印象，后来她知道，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失去一些极度痛苦的记忆。
    她只记得顾老师陪她处理了很多事，也提出要承担她到大学毕业的所有开销。
    柳竹疏拒绝了后者。
    残余的理智里，她告诉自己，总要适应一个人生活。
    另一方面，那场车祸双方都有责任，但对方也住进了icu，对方家属见柳竹疏一个人，不依不饶让她负责。
    双方均等责任的事故，柳竹疏并不认同对方做法。
    她不在乎对方的声音，哪怕对方编造事实发到网上也无所谓。
    她始终我行我素地处理事务，其余的时间便一个人在墓地坐着。
    直到顾诗怀把她拖去了心理科室，一系列问卷检查下来，诊出了抑郁状态。
    她遵从医嘱进行治疗，却找不出治疗的目的，她不管用什么状态，面对的都是这糟糕透顶的生活。
    一次看诊中，刚巧遇到看望伤患的对方家属，那群人依旧对柳竹疏喊着骂着。
    柳竹疏久违地出现了情绪波动，鬼使神差地应下每月支付给她们六千。
    这价格对柳竹疏来说，有些难但能做到，刚好维持学习与赚钱的平衡，又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给她的生活加上了主线。
    她就这样找到了烧烤店老板李然，每天忙碌在学校与烧烤店的两点一线。
    熬过了那个记忆缺失的夏天，她的状态逐渐平稳，在医生建议下，慢慢断了药。
    高二的四月，她以调整好的状态回归生活，又回到了苏槐影的身边。
    她原以为高二的夏天足够炽热，却还是被一场大雨冲散了。
    柳竹疏坐在墓前，断断续续地说着。

 第36章

    说她收拾宿舍的时候发现，三年刷过的题，除去很多撕到错题集上的，剩下的摞起来竟然有三个门那么高。
    说她高三参加九省联考，拿到了前五的成绩。
    说她认识了很多朋友，现在还在微信上问她选择最后一题选什么。
    说她想去京市，想和一个人重逢。
    脸上有些湿意，柳竹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哭了。
    她擦了把眼泪，站起跺了跺发麻的双腿，“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有很多的事要做。”
    她抠了抠手心，不太情愿地补充，“也可能会回来，如果，如果阿苏有了喜欢的人，那我就不在京市了，我就在这，守着你们和她的回忆，也挺好的。”
    天彻底黑了，下山的路不算好走。
    柳竹疏一一看过墓碑，“我走了。”
    她坐着末班公交，回到了然姐的烧烤店。
    简单将房子打扫了下，柳竹疏又住了下来。
    几天后的晚上，柳竹疏帮着上菜，一桌人看到柳竹疏一怔，“你不是网上那个第一吗？”
    柳竹疏这才知道那段采访火了，评论里有同校的学生认出了她，也认证了年级第一的身份。
    学霸本就是高中的通用货币，再加上顶着一张上镜依旧惊艳的脸，说对喜欢女生的承诺，这条新闻火得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柳竹疏是有些开心的，这样苏槐影看到这条新闻的概率更大了。
    她忙里偷闲摸出手机，点开苏槐影的对话框，忽略一行行倒背如流的聊天记录，再次点进了转账页面。
    还是没有名字。
    柳竹疏收起手机，也没有太失落。
    她快要去京市找她了。
    她知道高考成绩的时间，比大部分同学早一点。
    京大招生组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柳竹疏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招生组的电话刚挂断，顾诗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柳竹疏笑着接听，电话两端同时说了句，“省状元！”
    然后两人一起笑起来。
    顾诗怀问，“想好去哪了吗？”
    “刚和京大的老师聊，她们在过来的路上了，可以接我去京市。”柳竹疏说。
    顾诗怀觉得可行，“我也在学校报上去了，省状元的奖学金应该很快给到你。”
    “顾老师，谢谢你。”柳竹疏抿了抿唇，“这三年您帮我太多了。”
    “竹疏，这些年我带过很多学生，不管是哪个学生，我都会帮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顾诗怀说，“而且我说了支付你开销，可我只付了两个月，你就自己全部承担了，我有时在想，换做是我，我做不到这样，所以竹疏，走到今天，真正帮你的人，是你自己。”
    柳竹疏最近总是容易红了眼。
    哪怕柳竹疏没有说话，顾诗怀还是感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好了，是不是急着去京市了？我不占用你时间了，好好准备行李，别忘带东西，我可不想这么热天，出门帮你寄快递。”
    知道顾诗怀在缓解她的情绪，柳竹疏笑了声，“好，顾老师，等我在京市安排好了，再和你联系。”
    作者有话说：
    好巧，这篇文刚写的时候我在找工作，后来入职新公司太忙还断更过，现在三次稳定，又开始稳定更新，兜兜转转，写到这章时，竟然和高考是一天比心
    不知道看这篇文的朋友有没有在高考，或是未来要高考的。
    抓住一个柳?省状元?竹疏送来祝福：
    高考加油！祝大家都能考出满意的成绩！
    第32章 毕业
    柳竹疏不仅得到了附中的奖学金，还有市里区里的奖学金，再加上京大的奖学金，几笔加下来有了不菲的收入。
    当初那场车祸，她在顾诗怀的帮助下，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再加上一定的存款，支付了医院的急救费用，及后续丧葬费。
    如今这笔钱，她转入了那个熟悉的账户，一次性结清了后续费用。
    做完这些，她长舒口气，靠在床头。
    终于和过去做个了结，她也要奔向新的开始了。
    京大招生组带着她直奔京市酒店，作为每年高考的必备项目，这趟行程还是有迹可循。
    柳竹疏对此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最先找到她的，是简烟。
    柳竹疏对她的印象停留在高二的酷夏，一年不见，简烟又变了一番模样。
    这次她摆明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见到柳竹疏便放下一份合同。
    柳竹疏没看合同，却在简烟的话中，抽丝剥茧出了苏槐影的消息。
    她复读了。
    比柳竹疏更惊讶的，是一开始得知消息的简烟。
    她自认为了解苏槐影，知道苏槐影没什么追求，给她安排好了足够顺遂的后续生活。
    可没想到，高考结束的那刻，苏槐影就下定决心复读了。
    简烟的第一反应竟是失控。
    她太知道苏槐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苏槐影大张旗鼓地宣告，简烟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得知柳竹疏来京市的那一刻，她就迫不及待这场对话了，哪怕久居生意场，知道这样意味着落于下风，她也要第一时间赶到。
    柳竹疏很快接受了这份消息，潦草翻过几页合同，她便靠进椅子里，“简阿姨，这合同您找我的律师谈吧。”
    “你的律师？”简烟不禁重新审视柳竹疏，一年时间，她已经有了合作的律师吗？
    柳竹疏起身，“还没找，等找到再谈。”
    在简烟错愕的目光中，柳竹疏满足了坏心思，轻飘飘地走了。
    和苏槐影隔绝往来的合同，她才不会签。
    －
    京大承诺免除了柳竹疏的一干费用，没了生活负担，柳竹疏再度陷入无尽的忙碌中。
    她选择了自由度很高的学院，学院里的同学们都学着不同专业，她选了量子方向，又修了数学的双学位。
    成功和蒋紫在数学专业里汇合后，她们时常一起上课。
    大学的宿舍没有门禁，柳竹疏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宿舍，有时遇到难捱的失眠夜，就跑去湖边吹夜风，遇见湖边弹吉他的同学，她就伴着吉他声闭目养神。
    蒋紫从高中就无数次感慨柳竹疏的精力充沛了。
    不过蒋紫隐隐觉得有所不同，曾经柳竹疏的忙碌是按部就班的一潭死水，现在却透着向上的生机。
    当面说这话有些矫情，蒋紫只能旁敲侧击，“多久没休息了，不累吗？”
    柳竹疏摇摇头，“不能累，她复读了。”
    蒋紫：“？”
    柳竹疏笑，“这就相当于多给了我一年时间，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你的把握方式就是快修完了两个专业的学分？”蒋紫凑在柳竹疏耳边，“她们都说，元培的那个才是适合学数学的人。”
    这一年柳竹疏见多了各领域的佼佼者，完全不敢应下这句话，“我只是想快一点，快一点有资格站在她面前。酱紫，我挺担心的，她这一年复读应该没有别的心思，可明年到了大学，她会很受欢迎的。”
    “你也不差。”蒋紫翻出手机，“看过表白墙吗？虽然正经表白的很少，但还是有，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在找你的联系方式，你说苏槐影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会不会急？”
    柳竹疏苦笑，“她只会觉得那些人没眼光。”
    “算了。”蒋紫懒得多说，“也是够没有自知之明了。”
    忙起来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眨眼便到了大二，柳竹疏修完了所有学分，选修了几门需要的专业课，着手准备起了工作。
    实习时她还认识了隔壁学校计算机的同学，中午一次吃饭时，那位同学感慨，大一来了个新同学，走信息学竞赛进来的，一来便张罗起了转专业。
    女生戳了下柳竹疏的胳膊，“我对她有印象的原因是，她也是云栖的。”
    柳竹疏握住筷子的手一颤，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她叫什么？”
    女生摇头，“不记得，有机会帮你问问，说不定是你的学妹呢。”
    柳竹疏心想，可千万别是学妹。
    她来京市两年了，每次出门去个地方，基本要一小时的地铁，直观地告诉她，京市很大。
    但她仍在这一年时常期盼，某个路口，某个站台，她会和苏槐影重逢。
    这一年走在路上，她也遇见过和苏槐影相似的人，远远看过去，她的心跳就会自动加快，不由自主想着今天随便穿了一身衣服，今天头发潦草梳了两下，而后理智上告知自己，那个人不是她，别紧张。
    这一次，柳竹疏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她控制不住地期待，这个人是苏槐影。
    “有时间可以带我去华大转转吗？”柳竹疏问。
    女生爽快答应，“当然可以。”
    墨菲定律说，担心的事总会发生，柳竹疏却觉得，期待的事总会落空。
    比如这次她和女生约了参观华大，站在华大门口，却觉得自己不清醒。

 第37章

    只凭三言两语就觉得苏槐影来了华大，没有一点其它的信息印证，就像她的那些仿真实验，还没做就写出了实验结论。
    不过柳竹疏还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去华大转了一圈，里面的学生同样很忙，步履匆匆，她漫无目的地经过无数目的地明确的同学，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果然，又落空了。
    柳竹疏心态调整得很快，出了校门，踏上回公司的路，她便冷静下来。
    现在的重逢并不能达到效果，只要她还没做出些名堂，只要她的生活还在被金钱束缚，那些困扰她们的枷锁就会横在那里，挡得密不透风。
    她闭了闭眼，要快一点，掌握站在苏槐影面前的资格。
    实习的工作非常忙，柳竹疏的能力逐渐从+1传到+2，又传到了大领导耳中，领导给她派的工作越来越核心，也多次透露留她转正的想法。
    柳竹疏却没这个打算，她来这里是充实履历，也是攒一笔钱，她要拉着几名同学创业。
    她太急了，给别人打工赚的钱来得太慢。
    大三那年，柳竹疏所在的小组，圆满完成了一个海外项目，作为核心的技术支持，柳竹疏也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她的创业计划彻底提上日程。
    这几年里，她一直在参加各类大赛，借着大赛的机会，认识了很多有能力的同学。
    柳竹疏精心选择了几位，前后几天给她们发了消息。
    中间还有蒋紫的走动，这个局顺利攒了下来。
    柳竹疏在校能力有目共睹，大家对她比较信任，因此沟通起来很是顺畅。
    量子模型还在大肆发展的时机，大家都想在这方面干出些成绩，一来二去，这件事定了下来。
    大四那年，柳竹疏放弃了保研，学院自由度很高，她彻底住在校外，忙着成立公司。
    好在认识的同学领域足够丰富，走动起关系来不至于眼前一黑。
    六月，和优秀毕业论文一起下来的，还有她亲手创办的槐序科技。
    这名字和科技公司的形象一点不搭边，但柳竹疏还是力排众议定下了。
    公司伊始，便有了规则怪谈，创始人心中有个白月光，和槐序有关。
    初创公司在业界发展举步维艰，好在大家能力出众又互相信任，从大四的夏天忙了整整一年，项目逐渐推进，有些项目也做出了极佳的成绩。
    柳竹疏的影响力随之加大，认识了更多的人。
    她终于有途径去查苏槐影的消息了。
    得知苏槐影在华大医学部的那天，柳竹疏仓促把工作安排下去，去了华大。
    来了几次的学校很是熟悉，她也和来往步履匆忙的学生一样，直奔目的地。
    这天是她们拍毕业照的日子，柳竹疏在一模一样的学士服中找熟悉的身影。
    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甚至怀疑起了消息的准确性。
    终于，她绕到了大楼后方，在一片阴凉处，一眼看到了阔别多年的苏槐影。
    苏槐影端端正正站在那里，低头打字。
    柳竹疏停在原地，像多年前参加竞赛赶回宿舍的夜晚，不敢上前。
    苏槐影飞快地按着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打了电话。
    而后，她抬头朝一个方向大幅度招手，那边有女生朝她跑来。
    柳竹疏后退一步，她看见那女生抱的一大束红玫瑰，刺得她眼睛快要流泪。
    她不知道自己抱了什么心理，偷偷站在这不肯离开。
    自虐似的看苏槐影笑着接过鲜花，搭着那女生的肩膀，而后，她们两个并肩走向人群，寻找毕业照的站位。
    柳竹疏仓促后退，换了个隐秘的地方。
    摄像师高喊着毕业快乐，柳竹疏见苏槐影扔起了学士帽。
    她想起了苏槐影转学后的日子，教室里还有很多苏槐影存在的痕迹。
    比如她竞赛时七班周考考了语文，作文题干说的是“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苏槐影拿到了全班最高分，答题卡被班主任复印贴在教室后。
    柳竹疏时常读起那篇作文，最后倒背如流。
    如今，她躲在后面望着拿道身影，终是觉得少年心气不可再生，只能用自己听到的声音重复一句，“阿苏，毕业快乐。”
    第33章 潮湿
    学士帽落下的时候，苏槐影望着怀里红玫瑰发起了呆。
    多年前她曾抱着一束玫瑰，淋了场雨，后来的每个夏天，她都经历了漫长的潮湿。
    来到京市正值高三，她又处于教育卷之又卷的中心。
    难以适应的学校节奏，令人心力交瘁的家庭关系，让她每一刻都紧绷着神经。
    起初简烟对她很不放心，收了手机不够，还要时常联系老师，询问同学，问不出结果，又开始试探她。
    前面的询问她当做不知道，直到试探到她面前。
    盘算着要补的学习进度的她本就焦躁，突然听到试探，她夺过手机，当着简烟的面删了所有好友。
    包括柳竹疏，也包括简烟。
    简烟惊得半天没说出话，苏槐影却得到一丝爽快。
    之后简烟确实不再试探她了，苏槐影得以全心学习。
    京市的考卷与云栖不同，但重要的知识点还是共通的。
    苏槐影抱着柳竹疏送的笔记，日复一日地啃下里面的每一句话，终于在高三下学期有了突破。
    但还是不够。
    高考交卷时，她就有了分数的猜测，对完答案后，更是估出了分数。
    她一刻不敢耽误，申请复读，继续保持高三的节奏。
    高考裸分很难再升，她索性换了赛道，由家里找的信息学竞赛导师和题库资源，尝试竞赛。
    唯一插曲是她在写代码时，电脑弹出的推送。
    新闻封面是一张熟悉的脸，她的心跳瞬间停摆。
    苏槐影左右看看房间附近没人，点了进去。
    视频中女生扎着简单的高马尾，白t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苏槐影快速点了暂停，竟不舍得一下子看完。
    她对着屏幕无意识勾了嘴角，反应过来立刻压下，又点了播放。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考到京市。”
    “是我喜欢的女生。”
    苏槐影啪地点了暂停。
    她深吸两口气，打开了12306的网页端。
    看到一趟趟去云栖的车次，她才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行。
    她的一切握在简烟手里，如果被发现，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差。
    简烟或许不会为难她，但一定会找柳竹疏。
    她不想让柳竹疏经历那些了，虽然柳竹疏平时表现得情绪平稳又淡漠，心里却带着傲气。
    她光是想着简烟会对柳竹疏说的话，就透不过气。
    苏槐影继续看着新闻，女生眉目惊艳地说着第一，她又忍不住笑了。
    新闻看完，苏槐影拉了几回进度条，终于退出页面，删掉了历史记录。
    离开云栖整整一年没有娱乐活动，简烟对她逐渐放心。
    苏槐影心惊胆战了几天浏览记录的痕迹，终是平静无波地度过。
    九月，到了各大高校开学的日子。
    苏槐影沉寂的心又动了起来。
    实在太近了。
    这么大的京市，从她的中学到她的大学，步行就能到达。
    她有些懂柳竹疏竞赛中途回附中的心情了。
    哪怕前面的努力可能功亏一篑，但依旧难以抵抗见面的诱惑。
    苏槐影从plan a，做到plan bcd，还是去了。
    离她最近的是京大东门，苏槐影早早就到了。
    她不知道柳竹疏会走哪里，只能赌一把，见不到也没关系，哪怕和她踩在相近的地面上，看着相近的风景，苏槐影就觉得很惬意。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放松，苏槐影倚在树边，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长发。
    头发不再遮挡视线时，苏槐影蓦地看到那道身影。
    柳竹疏提了两个行李箱，有些吃力，走得不快。
    她上前一步，又生生止住脚步。
    仅剩的理智叫嚣着，不知道简烟有没有派人盯着柳竹疏。
    她在复读，柳竹疏又来了京市，简烟一定十分戒备。
    她视线不动地盯着柳竹疏，直到柳竹疏进了学校，她才眨眨干涩的双眼。
    之后的日子她像找到了定点，不再独自漂浮在陌生的城市。
    她搜了参观京大的攻略，约满了能去京大的日子，时间长了，就连京大门口检查刷身份证的门卫都认识了她，打趣她太热爱京大了。
    苏槐影收起身份证，“只是我喜欢的人在里面。”
    门卫对她的印象更深了。
    说是参观，她只能在学校里走走，吃着对外开放的食堂，再祈祷某个路口遇见柳竹疏。
    好在柳竹疏在学校还算有名，她从表白墙上看到柳竹疏的名字，一边瞪着表白墙的话，一边记住柳竹疏的学院。

 第38章

    而后用着她在京市的新账号回复。
    “放弃吧。”
    三个字打下，苏槐影突然觉得刺眼。
    去年的夏天，她听过最难过的放弃。
    苏槐影一字一字删掉，终是没有回复。
    她现在没有任何资格回复。
    好在思念不需要资格。
    她觉得思念太盛，盛得有些变态。
    自从知道柳竹疏的学院，她有假期便来附近转，一看见柳竹疏就躲起来，再跟着她一段。
    时间长了，她摸清了柳竹疏忙到不停的日常。
    柳竹疏在学校的生活比较自由，没有打卡，没有查宿，但也过得很规律。
    她也因此，跟着柳竹疏见过清晨的雾，正午的风。
    每每看着柳竹疏步履匆忙，她都在想，柳竹疏是为了当时的话在努力吗？
    苏槐影就在柳竹疏的背影中，跟着努力了一天又一天。
    苏槐影高考结束的那天，她走在出校门的路上，突然想起附中的烟花。
    可惜她错过了可以和柳竹疏一同看烟花的机会，也错过了庆祝柳竹疏省状元的烟花。
    再之后，她拿到了华大的录取通知书。
    选择学校时，她想着去京大，临近提交志愿的关头，却鬼使神差地换了华大。
    这样以后和柳竹疏一起，不仅能解锁京大的空间，还有华大。
    选完后她又觉得荒谬，连以后有没有在一起的机会都不知道，她就这样选择了。
    华大的计算机学习对她并不顺利，她自知通过竞赛的资源获取资格，仍有运气加成，比不过别的同学，又实在对计算机没有兴趣，只能尽力换个转专业的机会。
    好在这一年的规则对竞赛生转专业没太多限制，她成功转到了医学院。
    换宿舍那天，舍友还是不解，“一时分不清哪个更难学。”
    苏槐影笑，“其实我对这些专业都没什么兴趣。”
    “那选医学是？”
    “为了一个人。”苏槐影垂眸，“她身体素质不太好，我好好学，省着光是担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样子太诚恳，像是对待一个很特殊很特殊的人。
    舍友问，“一个人？”
    新闻里柳竹疏的眉眼清晰，苏槐影用了一模一样的语调，“是我喜欢的女生。”
    “……”
    华大与京大校园互通，苏槐影拎着华大背包去京大时，被那个门卫认了出来。
    门卫眉头一皱，“还以为你会来京大，结果是卧底啊。”
    苏槐影还是那句话，“我喜欢的人在里面。”
    门卫思路转得很快，“那你来京大当卧底。”
    之后的日子，苏槐影有充足的时间待在京大。
    她见到了不同的风景，下午的楼，夜晚的湖。
    柳竹疏时常坐在湖边吹夜风，苏槐影离得很远看她，每次都有冲上去的冲动。
    她有很多话想问。
    每天都这么忙，累不累？
    双学位好学吗？
    人际关系那么多，处理起来还习惯吗？
    晚上睡不着……是因为她吗？
    一想到这，苏槐影就没有上前的勇气了。
    她比柳竹疏差了太多。
    一年过去，她大二排满了课程，柳竹疏却修完了所有学分，去了大厂实习。
    她终于有机会接近柳竹疏——
    实习的企业里有她熟悉的学姐。
    她见缝插针在学姐面前刷存在感，终于在她们茶余饭后获得了被讨论的几秒。
    苏槐影开始期待着，柳竹疏会不会听到，会不会想到她。
    柳竹疏大四那年，苏槐影问到了她们拍毕业照的时间。
    她喊了朋友，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总算选出一条满意的裙子。
    柳竹疏所在的学院找了空地，一群人背着阳光站好，苏槐影站在她们后面，把相机塞在朋友手里，“帮我拍一张，快一点。”
    朋友不明所以地拍完，苏槐影立刻跑开，直到拐了个弯才停下。
    朋友追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体育生啊？怎么做贼一样？”
    苏槐影看着照片，低声说了句，“毕业快乐，班长。”
    然后回答了朋友的问题，“不想被发现。”
    朋友这几年有所耳闻，“你那个求而不得？”
    苏槐影瞥她，没说话。
    “你去找她啊，这样她也不知道。”朋友急道。
    苏槐影摇头，“还差一点。”
    “？”
    “我们经不起再一次分开了。”
    朋友：“前女友？！旧情难忘？”
    苏槐影彻底不想和她说话，转身走了。
    柳竹疏毕业后开始忙着创办公司，她得知了柳竹疏的近况，一干人脉关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她四处找理由帮着柳竹疏疏通关系，直到她们拿下项目才放心。
    而后，她也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典礼。
    她让朋友帮忙带了束玫瑰，和当年那束很像。
    学士服里，是她在附中文艺汇演时穿的黑裙子，怀里玫瑰花放到了胸前黑巴克的位置。
    就像，柳竹疏陪她拍了毕业照。
    作者有话说：
    人在工位，望着还有三个小时才结束的工作，陷入沉思心碎
    差点忘了说，下一章重逢啊啊啊啊加油终于写到了
    #桠枝#
    第34章 重逢
    槐序公司做出成绩后的第一次宣传，一群人争起了去京大还是华大。
    京大的人有恃无恐，望着柳竹疏，“老板，你说去哪？”
    华大的人快要拍桌子，“不公平！老板是——”
    “华大。”柳竹疏说。
    “老板是真的很公平！”华大的人话锋一转。
    一群人无语地看她。
    那人也不尴尬，笑嘻嘻问，“老板怎么宣传啊？”
    柳竹疏早就有了想法，“刚好毕业季，我们办场音乐会吧。”
    “也是，我们比不过那些大厂，但可以卖卖情怀。”那人接道。
    谈完项目的蒋紫姗姗来迟，“不止情怀，音乐会的特效制作预计使用量子模型，硬实力是我们最好的宣传。”
    会议结束，蒋紫留在最后，“想好了？要见面？”
    柳竹疏心不在焉地转笔，“我等不及了。”
    她说了苏槐影拍毕业照的事。
    蒋紫想了想，“我觉得她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柳竹疏看她。
    “遇到过你，她不会接受别人的。”
    这话说起来纯是感情，没有技巧，柳竹疏并不依赖这种判断，她也不敢凭借猜想，继续拖延重逢的时间。
    毕业典礼的事提醒了她，准备是没有尽头的。
    她放下笔，随手翻着手机，有一瞬间的愣神，“阿苏直博了。”
    “竹疏，你学历低喽。”蒋紫调侃。
    柳竹疏若有所思。
    蒋紫瞪大了眼，“我开玩笑的！你不会要扔下公司去进修吧？”
    “暂时不会，放心。”柳竹疏没承认，她确实考虑了一下，不过眼下挣钱更急迫。
    音乐会的筹办比较顺利，大家加班加点赶出了模型，华大的同事更是包揽了校内宣传任务。
    活动举办当天，确认各项环节无误后，柳竹疏去了后台，整理衣服。
    她穿了套制作精致的珍珠白西装，疏离又矜贵。
    补完口红的蒋紫看了她一眼，“你都可以上去表演了。”
    “来了来了！”有同事边跑边喊，“老板白月光到了，我给她塞了第一排的票，老板——”
    同事转眼，只见柳竹疏走到门口的背影。
    蒋紫幽幽叹气，“这熟悉的行动力。”
    柳竹疏揪着西服衣摆去了观众席，临到座位，才意识到会把衣服捏出褶皱，她急忙松手，拍了拍衣角。
    余光里一道身影缓慢走来，柳竹疏若有所感地抬头。
    只见苏槐影穿了简单的一身白，长发披散，同一时刻向她望去。
    刚松开的衣角再次抓了起来，柳竹疏眨眨眼，太多话想说，一时堆在嘴边反倒说不下去。
    苏槐影也没了反应，这场重逢在她计划之中，但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她一时竟不适应看着柳竹疏的正脸。
    她后退一步，下意识想逃。
    柳竹疏顿时把那堆话囫囵咽了下去，随口道，“座位号。”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苏槐影只顾着看她。
    她好久好久没听到柳竹疏对她说话了。
    那些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聊天记录中，语音屈指可数，她凭借着语音里的咬字气息，度过了无数个难捱的夜晚。
    “座位号。”柳竹疏重复道。
    苏槐影回神，“一排十二号。”
    “……”柳竹疏指过去，“那。”
    苏槐影当即坐下了。
    柳竹疏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欲盖弥彰地翻出了票，“好巧。”
    苏槐影无语到想笑，“整个场子都是你的。”

 第39章

    柳竹疏认可了这句话并表示，“那你还来？”
    恍然间像是回到高二的初夏，柳竹疏突如其来地进了七班，苏槐影信誓旦旦地拒绝，却被柳竹疏三言两语，怼的说不出话。
    但苏槐影觉得这几年自己还是有成长的，她反击，“有学分。”
    却见柳竹疏思考了下，“还没刷够？”
    苏槐影：“……”
    音乐会开始，她们没再说话。
    一首首青春主题的纯音乐演奏后，最后一首是简单的吉他独奏。
    这旋律对苏槐影太熟悉，她曾经熬过很多个困倦的午后反复练习，她靠进椅背，好一会儿，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吉他演奏到了第二段主歌，主旋律载着记忆里的歌词在她们之间回旋。
    “想找个理由/想找个借口问候/想问当初如果毫无保留/却不敢深究*”
    柳竹疏看着她的侧脸，一瞬有好多的话想说。
    复读很累吧。
    医学难学吗？
    能拿到直博真的很厉害。
    有……时常想起她吗？
    一句句或远或近的疑问堵在心里，胀起了绵密发酸的情绪。
    柳竹疏张了张嘴，给不出标准答案。
    乐曲接近尾声，柳竹疏记得那段歌词。
    “我们早晚要承受/成熟/时间从不是记忆的对手*”
    她蜷起指尖，咽下那些话，“我们聊聊。”
    音乐会结束，槐序的同事纷纷上台合照，只有柳竹疏坐在原位没动，以及坐在她旁边的苏槐影。
    华大的同事眼前一亮，“槐影来了！介绍下，这本来是我亲学妹，苏槐影，后来转专业了。”
    苏槐影站起来打招呼，“卓学姐。”
    卓灵竹跑过来，把相机架到苏槐影脖子上，“好学妹，帮我们拍个照。”
    她说完拉走柳竹疏，“老板快来。”
    她把柳竹疏安置在c位，瞟了眼旁边一言难尽的蒋紫，“你身体不舒服？”
    蒋紫无语摇头，“没有，快拍吧。”
    意外地，苏槐影举起相机的样子很专业，随着她的“三二一”喊完，一群人围了上来。
    苏槐影趁机把相机塞进一个人手里，退出人群。
    柳竹疏没有和那些人挤，见苏槐影退到后面，她也跟了过去，“等下有事吗？”
    苏槐影光是看她，没说话。
    人群中传来议论。
    “怎么每一张老板都那么美，我们就好多闭眼的，角度奇怪的。”
    “老板，建议您给槐影安排个职位，再聊聊拍照的费用，她是真的会拍您。”
    柳竹疏这才看了眼照片，收回目光望回苏槐影时，苏槐影却不看她了。
    柳竹疏把相机递出去，“拍得挺好，请你吃个饭？”
    “对啊对啊。”卓灵竹过来，“槐影有兴趣来实习吗？我们槐序虽然是小公司，但很正规，也很有发展的。”
    卓灵竹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槐影，槐序，多巧啊，你不来都说不过去，不知道的可能以为你是老板呢。”
    苏槐影皮笑肉不笑，“那确实太巧了。”
    卓灵竹身后，蒋紫感觉自己叹完了一年的气。
    一行人商量着聚餐，卓灵竹拉上了苏槐影，“我们正在谈量子模型和医学的合作项目，你过来刚好，就算不进公司，当个外援也好。”
    苏槐影只是沉默地跟着，抬头的时候，眼里只剩一道背影。
    那道背影和蒋紫走在最前面，蒋紫小声问，“你怎么想的？”
    柳竹疏：“我听她的。”
    蒋紫觉得她们离和好遥遥无期。
    聚餐地点在附近一家店的包厢，一群人坐下后，卓灵竹自然拉着苏槐影坐下，又下意识地离老板远了些，一时，柳竹疏和苏槐影坐在了对面。
    柳竹疏倒了杯水，边喝边看她。
    大家都不熟悉苏槐影，话题便围绕着苏槐影开始。
    不论问什么，苏槐影都没感情地回答。
    “竞赛是运气好，和从小学计算机的比不了。”
    “医学专业肯定要努力点，我希望学过的每个知识点都掌握得准确。”
    “直博了，这段时间在研究新课题。”
    “实习在考虑，目前比较忙。”
    “云栖人。”
    说到这，大家纷纷向柳竹疏望去，“老板也云栖的吧？”
    柳竹疏握着喝到一半的第三杯水，“是。”
    卓灵竹又说，“我记得槐影是人大附的？在京市高考的。”
    “是。”苏槐影顿了顿，“后面来的京市。”
    “那和老板也是老乡了。”卓灵竹给柳竹疏使眼色，“老板，这不招揽一下？我学妹实力特别强，绩点前五，手握好多专利，你接触几次就知道了。”
    柳竹疏哼笑了一声。
    曾经无人不知她们的关系，现在竟轮到别人介绍了。
    卓灵竹证明着，“槐影太努力了，忙起来的时候只吃快餐，左手吃饭，右手写题。”
    啪。
    柳竹疏的水杯掉在桌上。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苏槐影也皱起眉，“不用照顾我，聊你们的吧。”
    气氛静默起来，大家喝水的喝水，夹菜的夹菜，趁着抬头吃饭的瞬间，目光跳转两人之间。
    卓灵竹自认造成了这副状况，想做些什么补救。
    她刚开口还没出声，蒋紫急忙站起，“今天只是聚餐，不聊工作了，来，我们干杯！”
    这顿饭总算顺利开始。
    不再聊苏槐影，话题自动落到柳竹疏身上。
    她的个人经历在校园时代几乎透明，在座的都清楚，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
    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觉得柳竹疏心情诡异，说不上是好是坏，便纷纷朝蒋紫使眼色。
    蒋紫全当没看见。
    最后柳竹疏另一边的同事自认和她还算熟悉，眼一闭心一横问道，“老板，你说的那个白月光呢？”
    该吃吃该喝喝的大家同时没了声音。
    柳竹疏盯着苏槐影，“见到了。”
    见她愿意说，更多的人凑上来，“怎么样？”
    水实在喝不下了，柳竹疏捏着杯子，指尖发白，目光钉在了苏槐影身上，朝她扬了下下巴，“在那坐着，你们应该觉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歌曲《眼泪落下之前》
    第35章 缝隙
    所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终于知道这氛围奇怪的原因了。
    有人嘻嘻哈哈地岔开话题，一群人急忙接应。
    说出口的柳竹疏悄悄舒了口气，终于动了筷子。
    饭吃得差不多，大家陆续离开，最后剩下的几个人，见柳竹疏和苏槐影都没有动的意思，也匆匆溜了。
    柳竹疏吸了口气，放在桌下的手有些抖，她极力控制语气平稳，一开口还是泄露了情绪，“阿苏。”
    苏槐影听过很多情绪的“阿苏”，快乐的、悲伤的、温柔的、缱绻的……却从没听过这种语气，带着极力隐藏的不安。
    她的心也随着这声阿苏，揪在了一起。
    柳竹疏开个头便说不下去，她抠着手心，一字一字地缓慢说着，“简阿姨的话已经影响不到我了，高中毕业那年，我用省状元的奖学金还完了所有钱，大学两年修完了全部学分，实习期间拿到了年薪百万的offer，毕业那年创办槐序，预计明年市值翻百倍，财务细则等我回去整理后发给你。”
    苏槐影静静听着，一点一点拼凑起分离时光的拼图。
    柳竹疏顿了顿，“曾经面试的时候，总以为简历足够优秀，在求职者里独占鳌头，就不用担心结果，可现在我自认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却依旧害怕。”
    “阿苏，困扰我17岁的问题已经不在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解决以后的问题吗？我们在一起吧。”
    迟迟没等到苏槐影说话，柳竹疏勉强笑了下，“有顾虑也没关系，可以给我个追你的机会吗？”
    想到毕业典礼的那束花，柳竹疏按住发抖的手指，“如果，如果你没和别人在一起。”
    苏槐影贪婪地听着她的声音，和柳竹疏缓慢的语速相反，她的心跳快超载了。
    直到听到那句和别人在一起，苏槐影不解，“你觉得我会和别人在一起？”
    柳竹疏品出些言下之意，眼睛一亮，“你没和……”
    “在一起了你就放弃吗？”苏槐影打断她。
    这问题有些奇怪，不过柳竹疏还是思考着，坦率地给出答案，“我不知道。”
    说完又觉得答案没诚意，她喝了口水，垂眸避开苏槐影的视线，“如果是你的话，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苏槐影心跳都停了一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早就，”柳竹疏低下头，自嘲地笑，“对你没原则了。”
    苏槐影鼻子发酸。

 第40章

    多年后重逢，她们像是对调了角色。
    她有什么好的，值得柳竹疏这样做。
    她本想贪心地多听几句，现在却一刻不想等了。
    苏槐影起身走到柳竹疏旁边，一下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
    “对不起，其实看见你，我就想在一起了。”苏槐影收紧胳膊，“但我实在，想听你多说几句。”
    柳竹疏下巴抵在苏槐影肩膀，摇了摇头，“你以前说过很多，是该我说几句。”
    苏槐影吸了下鼻子，“你说得好听，一句抵我八百句。”
    她拉着柳竹疏坐下，轻轻擦掉柳竹疏脸上的眼泪，“我没和任何人在一起。”
    柳竹疏眨眨眼，“所以你毕业典礼上的那束花？”
    “你去了？”苏槐影笑，“我在改论文，来不及去花店取，让朋友帮忙带一下，曾经想让你送我的花，现在假装你送给我了。”
    当年苏槐影定了两束花，一束玫瑰，一束铃兰。
    玫瑰代表着炽热爱意，苏槐影想让柳竹疏送给她，而铃兰代表着苏槐影，苏槐影要把铃兰送给柳竹疏。
    柳竹疏顷刻理顺了逻辑，“我收到那束铃兰了。”
    她给苏槐影翻照片，“做成了干花，放在床头。”
    照片拍在晚上，周围一片漆黑，台灯的光打在铃兰上，隐约看见角落的风铃。
    苏槐影靠上柳竹疏肩膀，抱着她的手臂，“你得补我一束玫瑰。”
    那场大雨打垂了玫瑰，她只剩几片花瓣。
    回忆不太愉快，柳竹疏没问，只是说，“好，会有很多很多束。”
    服务员敲门进来，愣了下，保持礼貌的微笑，“您好，包厢时间要到了。”
    柳竹疏点头，“走吗？”
    “走。”苏槐影站起。
    她拉着柳竹疏出去，只剩服务员在原地迷茫。
    进来时还不熟的两人，一顿饭就十指相扣了？
    推开饭店的大门，一股热浪袭来。
    平时柳竹疏都在办公室和车里，穿着轻薄的西装外套并不觉得热，现在走在外面，一下子热得难耐。
    她瞟了眼牵在一起的手，犹豫了下，不舍得松。
    苏槐影走在旁边看了她几次，终于忍不住，“你……热吗？”
    “有点。”柳竹疏咳了一声，松开手，脱下外套。
    苏槐影在她脱下的一刻，一手拿过外套，一手重新牵上，“走吧。”
    “我自己拿可以。”柳竹疏说。
    苏槐影怀疑地看她，“怕你中暑。”
    柳竹疏嘟囔了句，“也不至于。”
    她们沿着路边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五道口。
    铁路上安置了很多座位，她们找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身前是步履匆匆赶地铁的人们，身后是堵了一条街的车流。
    她们置身于流年的缝隙，终于透了口气。
    苏槐影点开日历，“实习不是说气话，真的没时间。”
    “没事，我也没想让你来。”柳竹疏见她想要质疑，急忙说，“你完全可以去个顶尖的企业，获得一份光鲜的履历，来我这，不是个好的起点。”
    “这是我想要的终点。”苏槐影说。
    柳竹疏想了想，如果角色互换，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苏槐影的公司，这么一想，她也不再拒绝，“行，我们苏博士这么厉害，我随时恭候。”
    听她这么说，苏槐影笑，“等我看看档期吧。”
    “那还请苏博士记得我们。”柳竹疏配合。
    “好啦，一股班味。”苏槐影捏了捏她的指尖，“我之前经常来这坐坐，就是几个月前的柳絮，经常呼我一脸。”
    柳竹疏靠着苏槐影肩膀，“还有什么？我好像很久没看过风景了。”
    “那我讲给你听。”苏槐影自然接过话题。
    她聊了很多，地铁换乘要走一个世纪，那边有个地下的小服装店，买衣服很方便，她最喜欢的一家泡芙下架了……
    柳竹疏静静听着，靠了一会脖子有些僵，她便坐直看着苏槐影的嘴巴张张合合。
    突然想到她们早没了年纪和高考的束缚。
    想亲。
    “班长。”苏槐影唤她。
    柳竹疏回神，“怎么了？”
    苏槐影重复，“问你公司地址，我这两天参观一下。”
    柳竹疏报了地址。
    “没有预约，只有老板的口头承诺能进去吗？”苏槐影问。
    柳竹疏低笑了下，才说，“是你的话，随时都可以。”
    “嘶。”苏槐影说，“别这么笑。”
    柳竹疏眨眨眼，凑到她耳边，近乎气音地说，“那怎么笑？”
    苏槐影：“……”
    她推开柳竹疏的脑袋，“我还要回去赶论文，别诱惑我。”
    好吧。
    怎么不算教育的成功呢？
    天大地大，论文最大。
    柳竹疏说，“现在回去？”
    “再等等。”苏槐影看了眼时间，“反正今晚睡不着，我加个班。”
    见她神色轻松，柳竹疏才问，“你现在写的论文是？”
    “优秀论文，要整理个小论文，发到校刊。”苏槐影叹了口气，“做省状元的女朋友，不能二辩重写论文。”
    柳竹疏只顾着笑。
    马路上传来汽车鸣笛，她们循声望去，布加迪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主驾上面女人的脸。
    是简烟。
    她们同时收了笑意，苏槐影安抚地摩挲柳竹疏的指尖，“我去和她说。”
    “一起。”柳竹疏站起来，“也该和简阿姨聊聊了。”
    车辆缓慢驶过拥堵路段，最后找了路边停下。
    简烟回头看最后一排的她们，有些无力，“你们也不用如临大敌。”
    这话带着些和好的信号，但依旧态度不明，她们都没接话。
    简烟苦笑，曾经对她心心念念的苏槐影，还是被她越推越远了。
    她忍不住辩驳，“如果你不来京市，没有那些资源，现在还能华大直博吗？”
    “比起这些成绩。”苏槐影握着柳竹疏的手，“我更心疼她的这几年。”
    简烟：“我这些年为你做的少吗？”
    “不少，我也记得。”苏槐影说，“但你们不一样，你一直在逼我选择，而她不会。”
    简烟听够了她的宣言，无奈道，“我现在不反对你们了。”
    算是个好消息，却没什么激动的情绪。
    她们都清楚，真正的隔阂不只是一个表态。
    柳竹疏拍了拍苏槐影的手，打破沉默，“其实前几年我时常厌恶您，时间长了，也明白了，当年只争着对错，后来却懂了立场。”
    “时间带来的问题，就交给时间解决吧。”柳竹疏搭上扶手，“至少现在，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如果您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等等。”简烟说，“我想和槐影单独聊聊。”
    简烟看着她们对视，无奈道，“不让你们分开，我真有些话要说。”
    “要多久？”苏槐影问，“这附近没地方给她休息。”
    柳竹疏看了眼时间，“没事，我先回公司，刚好有事处理，等你回学校再来找你。”
    第36章 晴日
    柳竹疏打了车回去。
    苏槐影见那辆车拐过路口，终于问道，“什么事一定现在说？”
    简烟甩给她一沓文件，“这些年我也在关注她，你可以看看这些资料。”
    “不用了。”苏槐影没给那份文件眼神，“她愿意的时候，自然会和我说。”
    “你们……”简烟欲言又止，“行，我送你找她可以吧？”
    “可以。”苏槐影顿了顿，“谢谢。”
    转眼到了槐序楼下，苏槐影站在闸机前，对前台招手。
    没等前台说话，闸机上方的人脸识别却弹了识别成功，开了门。
    前台朝她微笑，“您是白月光？”
    “嗯？”苏槐影面上不动声色。
    前台笑意更深，“您这边来，柳总说过，您可以随时找她。”
    苏槐影被带到柳竹疏办公室，敲了敲门。
    柳竹疏正理着清单，头也不抬， “进。”
    门开了又关，久久没人说话，她才抬头，“厉害呀，找到了。”
    “那当然，我来查岗。”苏槐影走到桌前坐下，“你先忙。”
    柳竹疏却把一沓文件递给她，“忙完了，你签个字就行。”
    “怎么今天都找我看资料？”苏槐影笑着接过，看着看着，放下了，“你把所有资产转给我？”
    柳竹疏总是这样，当年整理了全部科目的笔记，现在又整理了这些年的所有资产。
    她突然明白，柳竹疏刚才说的那句“是你的话，随时都能来”的深意，毕竟整个公司都想转到她的名下。
    苏槐影放下文件，“我不会签，也不差钱，我的导师很好，收入也足够。”
    “我们会分开吗？”柳竹疏问。

 第41章

    “不会。”
    “所以钱放在谁那都可以。”
    “那怎么不放你那？”
    柳竹疏支着下巴看她，“我喜欢这样，总要有些瓜葛，才能找到支点。”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飘在这个世界，曾经找了补偿医药费的事情做，现在又想把资产给到苏槐影。
    好像这样，她才觉得有人拽住她，有人需要她。
    苏槐影深深看她，“我签。”
    她再把自己的资产转给柳竹疏就是了，应该差不多钱。
    柳竹疏盯着她签完收好，“走吧，也下班了。”
    她们推门出去，外面的工位早没了人。
    苏槐影笑，“你们真不加班啊？”
    “不加，天大的事情，也得周一再解决。”柳竹疏说。
    苏槐影这才意识到已经周末了，不过转念一想，“合作商急着找怎么办？”
    “大家效率很高，大部分都会提前做好。”柳竹疏牵起她的手，“如果真的很重要很急，我会自己加个班。”
    “这样的话，我会真的想来实习。”苏槐影换了牵手的姿势，和她十指相扣。
    “随时欢迎。”柳竹疏说，“不过你来的话，我要考虑下，让你陪我加班。”
    一句玩笑，苏槐影却很认真地应了，“我不来也陪你加，周末做什么？”
    柳竹疏看她，“去我家坐坐？”
    -
    苏槐影熬了大夜赶完小论文，第二天坐上了柳竹疏的迈凯伦。
    她清楚柳竹疏的资产，却还是吓了一跳，柳竹疏看出她的疑问，说道，“流动资金不能全用来买房买车，所以是贷款，明年就能还清了。”
    苏槐影以为她的性格，总会稳妥地选择全款。
    柳竹疏没再说细节，载她去了家里。
    房子是个大平层，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花园。
    苏槐影大咧咧走进去，瘫倒在沙发上，“房子改我名了？”
    “没，等还完贷款。”柳竹疏拉开冰箱，“只有椰子水了。”
    “可以。”
    柳竹疏拿了两瓶椰子水，过来坐下。
    苏槐影坐起，一把把人捞在怀里，埋在柳竹疏颈窝，吸了口气。
    气息落在身上很痒，柳竹疏抬了下肩膀。
    苏槐影还是不满这种距离，抬腿坐在了柳竹疏腿上，勾着她的脖子，见柳竹疏清清白白看着她，她撇了下嘴，“我都跟你回家了。”
    “别急。”柳竹疏拍了拍她的后背，“跟我来。”
    “哦。”苏槐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柳竹疏用嗓音笑了下。
    “又诱惑我。”苏槐影搭着她的肩膀，“再笑亲你。”
    柳竹疏弯腰，从她胳膊下溜走了。
    苏槐影：“……”
    里面的次卧改成了书房，柳竹疏推开门，侧身给苏槐影让出位置。
    苏槐影愣在原地。
    一眼看过去铺满了玫瑰，正中间放了一大束玫瑰花。
    冷清的黑白灰终于沾染了热烈的红。
    柳竹疏把她推进去，而后抱起玫瑰花，熬夜背好的大段台词早就忘个干净，只剩下最纯粹的想法，“阿苏，我喜欢你，可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几年前的大雨早已放晴，喜欢的人亲手把这段缺憾填满。
    苏槐影一时又哭又笑，还不忘接过玫瑰，“可以，一直都可以。”
    柳竹疏将玫瑰交到她手里，轻轻拍了拍最上面的花瓣，“我还没说完。”
    苏槐影呆呆看她。
    玫瑰的红衬得她肤色更白，只是唇色偏浅，这家伙一定没好好照顾自己，可能贫血。
    柳竹疏没注意她在想什么，忙着回想昨晚准备的话，“有些事我要和你坦白。”
    严肃又悲伤的口吻。
    苏槐影一下回神，放下花束，拉着柳竹疏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柳竹疏吸了口气，缓慢说出了高二那年的事。
    家乡炽热的夏，云栖冷冽的雨，一字一字，在柳竹疏的平铺直叙下，像利刃刺在苏槐影身上。
    苏槐影不禁回忆着，自己那时在想什么呢？
    在想她们分到了不同的班，想她们之间隔的不只是四层楼的距离，还是通向未来的两个不同世界。
    她看着柳竹疏越来越忙，回复消息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待消息的每分每秒都在告诉她，不要打扰柳竹疏了。
    但她忍不住，每次看到柳竹疏发来的一大段话，她就会告诉自己，柳竹疏没觉得打扰，不然发几个字敷衍就好了。
    这种情况她坚持了一年，直到柳竹疏真的开始只发几个字。
    压抑的自卑终于爆发，她尝试不再给柳竹疏发消息，结果柳竹疏也不再找她。
    苏槐影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这件事，转变成默默喜欢。
    她可以偷偷看着柳竹疏的光明未来。
    直到四月一日的早自习，她闯入了她的夏天。
    柳竹疏大抵能猜到苏槐影在想什么，她握着苏槐影的食指，“我知道你也很敏感，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得差，可惜那时的我也一样，总想独自解决一切，生怕和谁说了就显得矫情。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演了八百出戏。”
    “另外，我那时也没有勇气说这些，我装作一切顺利，实际却一点不敢想发生的事，一旦开了回想的头，又会陷入抑郁情绪的风波里。”
    “现在不会了。”柳竹疏勾唇，“无论好坏，我们共担。”
    “记得你说的话。”苏槐影低着头说。
    那声音沾了哭腔，柳竹疏弯腰看她，很轻很轻地说，“怎么今天这么爱哭，我还没哭呢。”
    “还不是你害的。”苏槐影见她发现，干脆抹了把脸。
    柳竹疏安抚地笑，“都过去了。”
    她循着苏槐影的唇吻去，轻缓描摹她的双唇形状，“别哭了，怪心疼的。”
    苏槐影的泪果然止住了。
    柳竹疏稍一后退，拉开点距离，“有时间我们回趟云栖吧。”
    “好。”苏槐影低声应道，重新吻了上去，她不像柳竹疏的一触即分，反而强势又热烈，搭在柳竹疏腰上的手也一点点收紧。
    柳竹疏气息有些乱，下意识想推开她平复呼吸，手落在了她的心口。
    苏槐影一滞，放开了她，“不好意思。”
    柳竹疏没明白她在道歉什么，就听她悠悠说，“再等几天，我生理期呢。”
    柳竹疏：“……”
    气氛散个干净。
    苏槐影起身，手背在身后，抓着柳竹疏的手指，在屋子里转起来，边转边满意地点头。
    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喜欢的风格都这么接近。
    柳竹疏跟在后面问，“你在住宿舍吗？”
    “对。”
    “要搬过来吗？”
    这房子离学校近，扫个共享单车就能往返。
    苏槐影回头看她，“就一个卧室。”
    柳竹疏指了下，“次卧改成书房了。”
    对上苏槐影若有所思的眼神，柳竹疏补充，“你也可以生理期结束再过来。”
    苏槐影：“……”
    参观了一圈，她们坐回沙发上，柳竹疏算着，“其实也不用带什么，生活用品我都有，电脑那些带过来就行。”
    “衣服呢？”苏槐影问，“想让我穿你的？还是不想让我穿？”
    柳竹疏无语地想笑，“哪来的毛病？”
    “想这样很久了，毕竟你总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尤其带着那副银丝眼镜。”苏槐影盯着她的双唇。
    柳竹疏忍不住辩白，“可能我只是性格冷淡？”
    苏槐影凑到她唇上啄了一口，勉强道，“行吧。”
    柳竹疏啧了一声，“今天住这？”
    苏槐影晃晃手机，“很遗憾，今天要住实验室了，导师刚喊我们开会。”
    柳竹疏嗯了一声，嘟囔，“撩完就跑。”
    苏槐影卡着时间匆匆离开了，柳竹疏送完她，瘫在沙发上。
    很踏实的感觉，悬在心口很久的事情落了地，她蓦地笑出来。
    电话铃响，她顺手接起来，“喂？”
    “心情这么好，在一起了？”蒋紫笑问。
    “是啊。”柳竹疏探头看门口的穿衣镜，原来她的表情这么轻松，“很明显吗？”
    “当然，你平时的喂都是平的，今天是上扬的。”蒋紫点到为止，“好了说正事，刚得到消息，栖光生物前段时间在挖我们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再联系了。”
    柳竹疏还算有心理准备，“早晚的事，没有栖光，也会有别的企业。”
    “打算怎么做？毕竟牵扯到你女朋友。”蒋紫暂时安抚了涉及的员工，决定还要柳竹疏做。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读者宝宝投的营养液~狗头叼玫瑰不过后台没看到id，不知道是可恶的晋江没显示，还是id就是空白，总之谢谢宝宝啦红心
    第37章 过往
    柳竹疏现在有些看不透简烟，她算着时间，“下周招标看看栖光的动作，不过栖光现在还在加班吧，她们愿意过去996？”

 第42章

    蒋紫乐了，“这确实。”
    谈完工作，她们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柳竹疏看着还不到十分钟的通话时间，叹了口气。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好无聊。
    和她的假期不同，泡在实验室加班的苏槐影早就超了996的范畴，要忙飞了。
    每天的乐趣只剩下吃饭时间和柳竹疏聊几句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周五，苏槐影突然收到简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祝你们幸福。】
    她担心出事，赶紧给简烟打电话。
    简烟很快接了，“告诉竹疏，五院的那支标，栖光放弃了，虽然参加也不一定是栖光拿到，但概率挺大的，这次就算做给竹疏的见面礼了。”
    简烟的电话刚挂断，苏槐影就接到了柳竹疏的电话。
    “周末有时间吗？我们今晚就回云栖。”柳竹疏划着车次信息说。
    苏槐影：“可以啊，忙了一个星期，就是想空出两天。”
    柳竹疏挂断电话，买了票，开车去学校接人。
    周五晚上的五道口异常拥堵，几分钟还没开出这条路，柳竹疏终于无奈道，“还不如坐地铁去。”
    “可是和你在一起就很有意思，无论做什么。”苏槐影安慰。
    绿灯刚好亮起，车辆顺利开出了这段路，柳竹疏笑了，“一周不见，来了就这么哄人。”
    “我女朋友，当然哄着。”苏槐影很自然地说。
    氛围赶到的时候，说些什么都很正常，可苏槐影平地来上一句，惹得柳竹疏脸有些红。
    苏槐影坐在副驾，看她侧脸，突然拽着安全带往她身边凑，“你耳朵红了。”
    “开车呢，别闹。”柳竹疏提速，苏槐影一下坐好。
    -
    赶到云栖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苏槐影问，“你定酒店了吗？”
    “不用酒店。”柳竹疏拉着她上出租车，“我把当初我们住的房子买了。”
    “？”
    柳竹疏对司机说了句附中。
    苏槐影勾着她的手指，“什么时候？”
    “大三，前两年家教、讲竞赛课挣了一笔，后来实习半年，刚好差不多钱就买了。”柳竹疏简单道。
    她语气轻松说着，苏槐影却能想到时间的紧迫。
    下了出租，正好是附中放学时间，校门口摆满了路边摊。
    以前总是匆忙赶路，这次她们不急，对视一眼去了摊位。
    苏槐影搭着肚子，“饿死了，感觉我能吃一头牛。”
    柳竹疏挽着她的胳膊，“买，都买。”
    她们收获颇丰地带着一袋子夜宵，回了学区房。
    “下午让保洁打扫出来了。”柳竹疏把吃的放在桌上，她们面对面坐下。
    这个时间还有走得慢的学生回学区房，柳竹疏往窗外看。
    附中的校服上白下黑，大致风格相同，但每年都会设计不同的logo和细节。
    远远看过去，还是当年那副样子，柳竹疏却知道，早已换了一批人。
    深夜总是情感充沛，柳竹疏也不禁怀念青春。
    她转头想和苏槐影说点什么，却见苏槐影囫囵吃着，她蓦地弯了弯嘴角。
    她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没必要多愁善感。
    苏槐影一份烤冷面吃下，见柳竹疏还没动筷，“买的时候你说你也吃啊。”
    “吃。”柳竹疏也开始。
    曾经为了赶时间，她吃饭很快，后来肠胃不好，等时间宽裕，她有意放慢了速度。
    过了一会儿，苏槐影吃饱了饭，柳竹疏还在小口吃着。
    苏槐影从包里翻出平板，缱绻的爵士流淌室内。
    当时柳竹疏第一次来这里，苏槐影就放了这个歌单。
    柳竹疏抬头，正对上那对月牙般的双眸，“你当时故意放这种歌曲。”
    苏槐影直言无隐，“对，你当时听出来了。”
    “是啊。”柳竹疏的声音夹在暧昧的乐曲节拍中，“我甘愿上钩。”
    “嘶。”
    一顿饭吃完，她们收拾好餐桌，去窗前站着。
    这房子锁住了太多或青涩或痛苦的记忆，苏槐影抬手搭在柳竹疏腰上，“当时住在这里，没想到有这样一天。”
    “苏伟他？”柳竹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苏槐影捏了下她的腰，这么好的氛围突然聊起了苏伟，“被抓了，要进去蹲几年。”
    柳竹疏嗯了一声，也算好消息。
    她胡乱想着，苏槐影的手却愈发动起来。
    柳竹疏转身面对她，按住了她的手。
    苏槐影顺势推她到落地窗上，乐曲背景充斥着隐约的水声，“不聊那些了，想和你做点别的。”
    “做……”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柳竹疏的双唇被堵住。
    长发披散在窗上，她的手也被苏槐影带着背在身后，贴上窗户。
    气息逐渐急促，柳竹疏仰头看她。
    浅淡的唇色终于染上潋滟的红。
    呼吸间隙，柳竹疏偏头看着窗外，楼层不高，室内开着灯，外面估计看得清楚，“你喜欢这种？”
    苏槐影顺着她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只是刚好站在这。”
    “差点就说服自己了。”柳竹疏嘟囔了句，向卧室走。
    苏槐影快步跟上，“你说什么？”
    “没什么。”
    苏槐影从背后把人拦腰抱住，柳竹疏晃了晃振动的手机，“接个电话。”
    苏槐影哦了一声。
    柳竹疏一边点击接通，一边给她开了卧室的投屏，像哄小孩一样。
    苏槐影只好坐在这，静音胡乱看着。
    有些人说着不加班，实际忙起来比谁都专注，电话一接就谈了一个小时。
    挂断电话，柳竹疏打了个哈欠，“公司还是给你吧，我不想加班了。”
    苏槐影关闭投屏，“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
    清晨的云栖还不算热，苏槐影拉开窗帘，开了窗，楼下是上早自习的学生，她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刚洗漱出来，碎发沾着水珠的柳竹疏，“怪不得校领导喜欢看运动会入场，我也喜欢看她们上学。”
    柳竹疏走过去也看了眼，“这种日子竟然过了三年。”
    苏槐影有些破防，“我过了四年。”
    柳竹疏有点想笑，还是忍住了，“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时间还早，离开附中的路段并不堵，她们坐在出租车后排，一时无话。
    苏槐影时不时看柳竹疏一眼，见她揪着衣服，苏槐影抓过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柳竹疏握紧她的手。
    清晨的公墓有层灰蒙蒙的滤镜，她们穿着黑衣，抱了两束鲜花上来。
    柳竹疏再度陷到情绪里，脚步迟缓。
    苏槐影跟在她身后，手虚虚扶着，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柳竹疏走到墓前，俯身放下鲜花，抱着双膝坐下。
    老家喜欢土葬，只有她经手的三人，埋在公墓。
    她一一看过墓碑，说不出话。
    苏槐影按上她的肩膀，坐在她旁边，跟着柳竹疏的视线扫过，“姥姥、阿姨、叔叔好，我是竹疏的女朋友苏槐影，陪她来看看你们，现在我们过得还不错，我会照顾她、陪伴她，你们放心。”
    她可以做柳竹疏的家人，却又和家人不一样。
    苏槐影深知这一点，却无能为力，身旁的人有些抖，她看过去。
    柳竹疏靠着她的肩膀，愈发忍不住眼泪，“我该去哪找你们呢？我怎么找不到你们了？”
    记忆会模糊，照片会褪色。
    柳竹疏回想着每一张脸，生怕遗忘什么细节。
    她哭得红了眉眼，苏槐影把她抱在怀里。
    时间过了很久，柳竹疏重新打起精神，“我去七班不全是为了你。”
    苏槐影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在对她说话。
    “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迫切地想抓住什么。”柳竹疏说，“是我需要你。”
    说完，柳竹疏沉默凝着墓碑。
    她们并肩坐了很久，久到柳竹疏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哑，“走吧。”
    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雨，台阶湿滑。
    苏槐影撑起把黑伞，皱眉看着柳竹疏。
    “我没事。”柳竹疏挽着她的胳膊，离得近些，两个人全都罩在伞下，“注意看路。”
    好在这样的气氛没持续太久，她们回家时，刚好赶上附中中午放学。
    蒋云雪一眼在大片校服中看到了这两人，“这个时间回来，不像是来看望我们的啊。”
    苏槐影自觉柳竹疏心情不好，主动接话，“我们在云栖好几天，本来打算明天过去的。”
    “行吧。”蒋云雪说，“孟绮和江凝也回来了，昨天来的学校，还提起你们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要是可以，还是联系下她们吧，都很想你。”
    回到家，柳竹疏情绪调节得差不多，处理了点工作，再抬头，就见苏槐影坐立不安地没事找事，还不想打扰她。

 第43章

    场面有些好笑，柳竹疏合上电脑，坐到她旁边，“抓耳挠腮的。”
    “你才……”苏槐影反驳。
    柳竹疏说，“想加就加，不过如果她要骂你几句，我不管。”
    “你和谁一伙？”苏槐影不可置信。
    柳竹疏理由强硬，“你当时把我也删了。”
    “……”
    第38章 姐姐（完）
    还没鼓足勇气加孟绮和江凝，苏槐影就紧急插了新任务——
    哄人。
    她轻轻在柳竹疏唇上啄了一口，“我错了，但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可以补偿的份上，我们聊聊。”
    “怎么补？”柳竹疏饶有兴趣地问。
    苏槐影想了想，蓦地清了下嗓子，“姐姐？”
    “……”
    柳竹疏比她大两个月，可惜今年重逢的时候，两个人的生日都过了。
    见柳竹疏撇过脸，苏槐影得寸进尺，“姐姐，怎么了姐姐？”
    柳竹疏捂住她的嘴，“是补偿我，不是奖励你。”
    “那……”苏槐影若有所思，“给你个叫我姐姐的机会？”
    经过一番努力的哄人，被哄的彻底不理人了。
    苏槐影给她拿椰子水，又切好水果，仔仔细细摆了一排吃的，坐到她身边。
    一会儿把杯子递到嘴边，一会儿递来一块水果。
    室内空调开得低，但柳竹疏看苏槐影忙来忙去，看得都热了。
    于是终于纡尊降贵地给她个眼神，“加好友去。”
    苏槐影一凛，还是应道，“好。”
    那端好友申请秒通过，下一秒，通话就打过来了，还是视频。
    苏槐影看了柳竹疏一眼，点击接通。
    通话的一瞬，孟绮的声音倾泻而出，“你还知道加我啊，这么多年死哪去了，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她说完吸了口气，又问，“单身吗？”
    苏槐影迟疑了下，想和她说与柳竹疏在一起的事，“我和……”
    但这个停顿在孟绮眼中却成了别的意思。
    “你和别人在一起了？”孟绮忍了忍，忍不住说，“柳竹疏拿了省状元后，不时出现在大众采访，也一直对外说有喜欢的女生，你看到了吗？她这些年……”
    “孟绮。”柳竹疏凑近屏幕露了半张脸，“我们在一起了。”
    “啊——？”话题峰回路转，孟绮眨眨眼，干笑两声，时隔多年隔着屏幕，她还是没敢当着柳竹疏的面说苏槐影，“那没事了。”
    苏槐影终于有机会说话，“你们回云栖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好啊。”孟绮也有好多话要说，“明天吧，我和江凝说了明天见面。”
    挂断电话，苏槐影又匆匆忙忙加上了江凝微信。
    江凝可能在忙，一时没通过。
    重加好友告一段落，苏槐影松了口气，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她抱着柳竹疏的脖子，“班长，家人看过了，朋友约好了，是不是还差件事？”
    柳竹疏瞥了眼窗外，郊区的雨并没下到市中心来，此时太阳正高，视野清晰，她悠悠说，“你果然喜欢这样。”
    苏槐影懒得辩解，直接拉她去了卧室。
    还没走到，柳竹疏停下脚步，“洗澡。”
    “……”苏槐影咳了一声，“行。”
    柳竹疏走进去，见苏槐影没有跟进来的意思，“还以为你想一起。”
    苏槐影看着她不说话。
    柳竹疏指了下旁边主卧自带的卫生间，闷头进去了。
    她们前后出来，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大白天的，是有点尴尬。
    苏槐影看了眼手机，“去……看个电影？”
    “看什么。”柳竹疏低嗔一句，把苏槐影推到墙边，堵上了她的嘴，又微眯着眼，在墙边中控关上了窗帘，深色窗帘立刻遮住了阳光。
    柳竹疏稍稍放开她，低喃，“黑天了。”
    苏槐影的心随着她的声音一颤。
    竟然一时忘记了，柳竹疏声音好听得像下了蛊。
    苏槐影闭眼，只剩唇上耳边清晰的感官。
    她们不知不觉去了床上，柳竹疏的手顺势向下。
    苏槐影突然按住，“没有……”
    柳竹疏舒了口气，起身从床头柜拿出一叠指套，扔在床上。
    “什么时候？”苏槐影瞥着，她们自从来了云栖，二十四小时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
    柳竹疏勾了下唇角，“在京市买的，只是被我带来云栖了。”
    “你……”苏槐影的话又被堵在一个吻里。
    -
    睡醒时到了傍晚，柳竹疏没睡懒觉的习惯，醒来便要起床。
    她挣扎着要坐起，苏槐影抬臂把她按了回去。
    柳竹疏笑了声，嗓音有些哑，“晚上睡不睡了？”
    “不睡。”苏槐影干脆利落地回答，“轮到我了。”
    她没怎么张嘴，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毕竟某些人实在恶劣，平时装得一本正经，满不在乎，背地里却想方设法让她叫姐姐。
    学习能力还很强。
    苏槐影不禁看向她的指尖。
    柳竹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干脆平移到苏槐影怀里，“我身体素质不好。”
    苏槐影：“？”
    “饶了我吧，阿苏。”
    苏槐影：“……”
    谁信呐。
    不过说到这，苏槐影突然想起点事，“你这些年参加的采访，是为了我。”
    “是。”柳竹疏没否认，“没什么事，也不麻烦。”
    苏槐影摇头，“采访是不麻烦，可结果是被那么多人认识，处处有人关注，群里共享文档填信息时总被发出去。”
    “被关注是有麻烦，但让我认识了很多人，有时候办事也很方便。”柳竹疏说，“算下来，我不亏。”
    她说得很平静，是真的觉得合理，并没有觉得自己经历了什么。
    苏槐影心中的安慰都无处伸展，只能拍了拍她的背。
    她们又躺了一会儿，实在饿得不行，爬起来吃个外卖，转眼到了晚上。
    苏槐影客观地摩拳擦掌，柳竹疏笑得心虚，“别这么看我。”
    “班长。”苏槐影快要吻上她，“其实从你搬到这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她们折腾得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勉强打起精神去和孟绮江凝聚会。
    柳竹疏打了个哈欠，困恹恹的，“果然年纪大了，以前睡这么少，第二天反而精神。”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柳总，感慨什么呢。”苏槐影戳了下她的胳膊。
    “那边两个，不许早恋啊。”孟绮笑着坐过来，“江凝怎么还不来？显得我好孤单。”
    “这几年怎么样？”苏槐影问。
    孟绮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还知道问我，我和江凝都考到了江市，大学之间离得近，经常一起出去玩，本科毕业后我选择了保研，她工作。”
    她说着嘟囔了句，“我以为你选京大呢。”
    苏槐影摇头，“选了也做不了同学，转专业都转不进去。”
    孟绮有所了解，“学神走到哪都是学神。”
    柳竹疏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我来啦。”江凝拉了把椅子坐过来，苏槐影加了服务员上菜。
    孟绮知道这两人在外面很久，慢慢说着这几年的事，“吴夏转去b班后风生水起，最后考上了一所985，本科毕业后就业互联网大厂。”
    “花芙也考入了不错的学校，不过偶然在网上发视频火了，这两年在做自媒体，已经快五十万粉丝了。”
    ……
    她说了很多，又不禁叹了口气，“可惜大家越来越忙，再也没聚齐过。”
    正说着，包厢门开了。
    她口中很难见面的吴夏和花芙一起来了，孟绮激动地看向苏槐影。
    苏槐影却郑重转向柳竹疏，“你安排的？”
    “难得见面，人齐些比较好。”柳竹疏昨天下午快速吃完了饭，等待苏槐影的间隙，给她们发了消息。
    没想到这两人风风火火地来了。
    花芙还是热切的性子，和大家见面像是不存在空白的几年，吴夏依旧温吞，望着柳竹疏欲言又止。
    苏槐影又好笑又急，“有话快说。”
    吴夏一口气道，“我这次过来想和大家见一面，更想当众谢谢学霸，刚去b班的时候，我不适应跟不上进度，是学霸一直帮着填补，高考冲刺的时候，她也专门找些习题给我，我现在能有的学历和工作，都是学霸的帮忙。”
    “是你很努力。”柳竹疏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我只是有余力的时候顺手帮忙。”
    大家边聊边吃饭，而后纷纷瘫在座位上。
    过了一阵，江凝说，“我们一起回附中看看吧，虽然前两天我和孟绮刚去过。”
    六人部队浩浩荡荡地打了两辆车，去到附中。
    当然，还是孟绮英勇地选择和柳竹疏与苏槐影一起。

 第44章

    一群人直奔办公室和老师见面，聊了一半，柳竹疏悄悄退出去，见了顾诗怀。
    当年的年级主任升到了副校长，柳竹疏颇为新鲜地观察起顾诗怀的办公室。
    顾诗怀给另外几个老师发消息，再抬头，柳竹疏已经端正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的夏天，柳竹疏也是这样坐着，说要去七班。
    这些年兜兜转转，庆幸的是，大家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该在的位置。
    和老师聊完，她们走在附中的操场上。
    柳竹疏和苏槐影走在最后手牵着手。
    零星上体育课的班级在自由活动，夏天的风在她们之间转旋。
    除了没穿校服，她们好像和当年一样。
    苏槐影停下脚步，和前面几人拉开距离。
    在柳竹疏看她的瞬间，她吻上了她的侧脸。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直没发上来的原因是我真的不会写车啊啊啊，改不动了小丑
    后面有时间会补点番外，还差然姐没有看望，但觉得故事还是停在校园比较好，所以然姐的部分放到番外里吧
    也要开始筹划下一本啦，电竞文，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点点小星星星星眼
    这本当时有7w存稿，以为可以稳定更新，结果没两个月就薅完了，下本我要存个20w再发出来！
    宝宝们，有机会再见啦，我会争取让你们看到我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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