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玩玩男主怎么了[快穿gb]》 第1章 [穿越重生] 《女主玩玩男主怎么了[快穿gb]》作者:道系人生【完结】 本书简介:主角是小世界演化成正常位面的基石,一旦主角失格,世界的进化就会停滞 为了让小世界正常演化,001号系统因此而降临,维持世界的正常演化 引导?攻略?救赎? 不,她只需要主角臣服,献上一切俯首称臣 【现代桀骜恶劣的校草】完结 校草是贵族学校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性格糟糕桀骜但实在美丽,一转学就将他得罪了的贫困生被他视为眼中钉 谁知最后却被贫困生耍得团团转,哭着求她玩弄自己 【哨向看不起向导的黑暗哨兵】完结 生来强大的哨兵从来都看不起柔弱的向导,哪怕精神体缺乏抚慰堕落成了黑暗哨兵也依旧如故 后来,跪在柔弱向导脚下的黑暗哨兵说:哨兵,向导的狗罢了 【末世刚重生就被抓住的阴鸷异能者】完结 刚重生就被抓住,沦为实验体的重生者,隐忍蛰伏,终于成了最强大的异能者 但当他失去了研究价值,被博士释放时,他还是忍不住求博士继续研究他 食用指南: *gb无反攻,无逻辑纯虐男,训狗,有的世界可能会有男生子 内容标签:相爱相杀 系统 快穿 he 主角视角凌伊男主 其它:gb,四爱,4i,女攻男受 一句话简介:男主为我献上一切 立意:积极努力改变命运 第1章 她竟然主动来找他了…… “青春校园救赎恋爱文爆改喂x报社文,真有你的。” 凌伊翻阅着天道传输给自己的剧情和现实中被推演出的未来,不禁冷笑。 一旁发光的蔚蓝小球哭唧唧道: 【大人,我也没想到啊,明明女主宝宝就很正常!但是男主他就是不按照剧情走!】 “废物,”凌伊轻蔑点评,“还不是因为你分给男主的气运太多了。” 每一个未演化完成的世界里,都会出现两个世界基石互相促进,或是主角与反派,或是主角与主角。 然而天道亦有所偏好,所以主角之间也有气运多寡之分。 正常情况下,反派因理想而亡,主角走向符合世界演化的既定命运;男女主因气运而互相吸引,彼此滋养、孕育、促进。 然而当天道分给其中一方的气运太多,多的那一方就会想要独占所有气运,这是生命掠夺的本能。 所以如果天道识人不明,选择的主角灵魂不够纯粹的话,就会很容易迷失在世界给予的偏爱之中。 作为世界基石的主角,他们不够坚韧美好,轻易被欲望所动摇,却又因为天道给予了太多气运而无法被更换。 这种时候,天道就会向主系统打申请。 申请通过后,维持世界稳定的任务者便会跟随系统而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攻略/打压主角,平缓将主角的气运过渡出去。 一直都无法被攻略、已经无可救药的主角,则会被系统销毁。 但那是最后的手段。 让世界为一个主角陪葬,对世界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因此只要没到最后一步,任务者都会选择让主角心甘情愿将气运分享出来。 气运部的每个任务者做任务的方式都有所不同,而比起攻略、救赎,凌伊更喜欢给主角套上无法挣脱的枷锁,让他只能选择活在她定下的结局中。 作为主神创造的001号系统,她讨厌所有偏移轨迹、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世界基石。 因此自然不能指望她的手段有多怀柔。 凌伊将天道一巴掌扇走,身影虚化,穿墙一般从被锁住的厕所中走出去,衣服干净规整得连褶皱都没有。 在天道的设定里,男主肖妄是个用尖刺包裹伤痕、内心渴望温暖的人。 而现实里,他没有伤痕,也没有心理阴影,反而是个给无数人带来阴影的天龙人。 在天道推演的99次未来中,他被女主反杀25次,女主和他同归于尽34次,互相折磨15次,毫不相干25次。 总之,没有一次相遇他们是对彼此产生过感情的,就连相爱相杀都没有。 所以天道连夜打了几百封报告申请任务者介入。 抛开毫无价值的原定世界线,现实中,女主在转校过来被安排成肖妄同桌的第一天,就因为写作业时铅笔与试卷摩擦的声音吵到了肖妄而与他发生了矛盾。 而一个金字塔顶端的天龙人,和一个贫困生,谁会倒霉一目了然。 于是女主被所有人孤立,只能被迫跟肖妄纠缠在一起。 凌伊进入世界时,就选择直接接替女主的身份,将她的灵魂送去了世界基石稳固的世界中转世投胎。 眼盲心瞎的天道养不好孩子,就帮她找个能养好的养母。 至于世界基石离去带走的本源,也是搞出烂摊子的天道应得的。 …… 凌伊顺着系统定位找到了肖妄。 他今天还没有出校去玩,此时正在跟一群人打篮球。 凌伊混在人群中,看向篮球场。 作为男主,肖妄无疑拥有着一副好相貌,在人群十分鹤立鸡群。 明明经常顶着大太阳到处跑,他依旧白得发光,跳起来灌篮时汗水浸润的腹肌折射-出一层诱人的光。 一张过分精致又不显女气的漂亮五官,因主人的性格而显露出几分桀骜,火红色的发丝张扬不羁。 凌伊神色中不由透露出几分满意。 她喜欢美丽的皮囊和强壮的身体,玩起来会让她因为工作量增加而心生烦躁的心情被疏解。 失格主角要是连脸都不能看了,那上班不就跟上坟没有区别了吗? 在一群欣赏、倾慕的视线之中,凌伊看过去的视线实在是太过于放肆。 而同为‘世界基石’所产生的吸引力,让撩起球衣擦汗的肖妄,几乎立刻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他皱眉看去,注意到是凌伊时,不由微微一怔。 是那个贫困生,被他盯上的新玩具。 她穿着蓝白校服,那样丑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依旧能带给人一种纯洁美好的感觉,于是更加让人想破坏这份美好。 她竟然主动来找他了。 肖妄不由笑了。 他还记得贫困生第一天写试卷时,因为吵到他而不愿意道歉的倔强,像是长得又长又直的白杨树,不仅不低头,还幼稚的想要去告老师。 小学生吗还告老师。 现在这是受不了想要服软了? 肖妄没有走过去,而是重新投入进了球场。 既然猎物已经上钩了,那自然不用急着捞上来,他有的是时间享用。 从看到贫困生的第一眼,肖妄就知道自己想要她,不然他也不会故意找茬,还去暗示跟班。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对这副皮囊感兴趣。 肖妄的情绪被即将得手的喜悦所充斥,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看过去是因为感受到了冒犯。 因为惦记着凌伊,他的后半场打得又快又猛。 他的运动神经实在发达,几乎一个人压着对面所有人打,肆意挥洒着汗水,引得尖叫声此起彼伏。 等一场球赛打完,肖妄也只是有些微喘,他直接将篮球扔到了地上,朝场外走去。 跟班愕然:“肖哥,你要去哪儿,不玩了吗?” 肖妄只抬手摆了摆,没有回答,朝着一直没有离场的“漂亮玩具”走去。 凌伊静静看着他走近。 肖妄长得很高,肩宽腿长,靠近时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他挑眉,桀骜的眉眼带着即将得偿所愿 的迫不及待。 “喂,来找我的?” 凌伊仰头看着他,嗯了一声。 她扎着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皮肤白得像是要发光,杏眼又圆又亮,仰着头看人时更是显得格外清纯。 好乖。 肖妄晃了下神,掩饰住自己的失态,直接伸手拉住凌伊的手腕,拽着她往前走。 “边走边说。” 人群因为他的举动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便是嘈杂的议论声,肖妄毫不在意,直接带着她朝宿舍走去。 肖家是学校的股东,作为校董的儿子,肖妄在学校自然有完全只属于自己的住处。 年轻人火气正旺,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别的了。 反正大家都成年了。 至于凌伊会不会反抗,肖妄并不在乎。 毕竟她就算想反抗,个体差异摆在那里,她难道还能打得过他吗? 凌伊也没有反抗,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肖妄走得急,因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表情足以称得上气定神闲,被带回去的路上连一句问询的话都没说过。 到了宿舍后,肖妄心头的那种急切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了。 第2章 气运产生的吞噬欲望驱使着他直接将人抵在了门上,迫不及待的将脸凑了过去。 凌伊伸手挡住他汗津津的脸:“去洗澡。” 比起被制止的不悦,肖妄最先关注到的反而是她带来的香气,充盈在他的鼻腔之中。 他愣神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不由挑了挑眉: “行。” 他答应下来,人却根本没走,他也不傻,万一对方趁他洗澡的时候跑了呢? 所以肖妄直接弯腰将凌伊抱了起来,选择直接带着她一起进浴室。 他将人放下,用另一只手将门反锁。 直到这时,他才放心的向后退了几步,抬手将球衣脱掉,打开了花洒。 被太阳照射得温暖的水流当头浇下,顺着腹肌滑进球裤,肖妄的目光堪称放肆的看向仍然靠在门上一动不动的凌伊身上。 恶劣的本性让他想要欣赏凌伊的惊惶。 而对方也正看着他,清纯五官看上去平静极了。 肖妄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怎么……不害怕? 难不成看走眼了,对方一开始闹那一出根本不是不服气,而是一开始就盯上他了? 想到这里,肖妄有些不快,他最讨厌被愚弄了。 一想到对方或许并不如表面清纯,心情就有些不美妙起来。 他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玩过。 但这张脸实在是…… 肖妄从未对女性产生过兴趣,凌伊是第一个,他拧了拧眉,觉得有些扫兴。 他走过去将凌伊推到一边,伸手就要开门,打算将人直接扔出去。 哪怕只是怀疑,他也想要先查清楚后再去考虑其它,不然他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肖妄任性惯了,连从小和他玩到大的同伴都不怎么顾忌,就更别提一个贫困生了。 他也浑然不在意自己正背对着对方,但这却正给了凌伊可趁之机。 没有超凡的世界里,有着正规编制的任务者被禁止使用超出现实的能量,尤其是在主角面前使用。 而肖妄的轻敌却给了凌伊太多次机会了。 因此肖妄的手才放在门把手上,甚至还没来得及解锁,便感到腿湾一痛。 第2章 “跪下。” “草!” 腿湾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肖妄差点因为站不稳直接跪下去。 他扭头凶狠地瞪向凌伊:“你找死吗?!” 凌伊道:“谁让你想跑呢?” “谁踏马想跑?!” 肖妄张嘴就说了句脏话,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被身边人捧惯了,此时平白无故被踢了一脚,哪还会再有放人离开的打算,只想着让凌伊付出代价来。 他直接就朝着凌伊的方向冲了过去。 凌伊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伸手的瞬间,只微微侧身便躲避了他伸过来的手。 在躲避的瞬间,凌伊顺势抓住了肖妄的手腕,脚下微晃,眨眼间就来到了他身后,一脚踢在了他的腿湾。 一系列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发生了什么?…… 肖妄大脑宕机。 他的运动神经极好,但也并不是头一回在与人动手时被打倒,可那种情况只出现在过他没有发育之前。 如今的他长手长脚,又身经百战,打架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败绩了,然而此时却被比自己矮了二十多厘米的女生按倒在了浴室的地板上,表情一片空白。 他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 然而皮肤贴上的冷硬瓷砖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 “草,你找死吗?快踏马放开老子!” 他激烈的挣扎起来。 “肖同学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凌伊伸手掐了一下他挺翘的臀,弯了弯眼,“你现在应该求我才对。” 她的这个行为让肖妄立即就僵住了,气血翻涌到面部,也不知是气是羞,旋即才用力挣扎起来。 “凌伊,你踏马找死!” “不许说脏话。” 凌伊皱了皱秀气的眉,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手上却不客气直接打了他一下。 然而肖妄又哪里能听得进去这种话,强烈的被羞辱感让他不仅没有闭嘴,反而激烈辱骂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那种喜欢骂人的类型,通常碰到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会选择直接动手,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就不会骂人了。 他的词汇量甚至称得上丰富,骂起人来足够让这个年纪的女生情绪崩溃。 凌伊内心毫无波动,她像个人机一样,只重复的说着“不许说脏话”,然后在他骂出一句时,就打一下。 这并不能让肖妄屈服。 作为已经成年的男性,哪怕如今被凌伊压在身下,肖妄也不认为自己始终都反抗不了。 她的体力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 等他挣脱开了,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可肖妄失策了。 他的反抗和辱骂不仅没能耗尽对方的体力,反倒是过度消耗了自己的体力。 而骂不动了,痛感也就上去了。 肖妄并不是没有挨过打,他热爱运动,也热爱刺激,各种极限运动都参与过,所以受伤经验其实很丰富。 但此时这种挨打方式毫无疑问让他倍觉屈辱,脸色难看极了。 他都已经成年了,却被一个同龄女性按着这么打,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接受不了。 肖妄硬扛着不愿意屈服,疼痛却在时间流逝下慢慢积攒,比起一开始感受到的屈辱,逐渐变成了无法忽视的痛。 无论他怎么挣扎扭动,都始终逃脱不了,对方总能打在他最痛的地方,精准的落在同一个位置。 煎熬的场景下,时间缓慢的流逝。 肖妄屈辱的闭上了嘴,滚热上涌的气血烫得眼眶刺痛,连看着极其嚣张的红发都蔫了,萎靡不振的垂在眼前,只有眼睛还透着狠色,气得发红。 “啪!” 又一下。 “我没骂了,还打我?”肖妄咬着牙关忍下脏话。 凌伊:“手痒。” “你!” “嗯?” “……你手该打疼了吧?”肖妄备受煎熬,但还是屈辱的忍下羞耻和恼火,把脏话咽了回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忍! 凌伊轻笑了声:“还以为肖同学学不会服软呢。” 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遗憾。 肖妄冷着脸,死死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再挑衅她。 他并非认不清现实,也不想自己再承受更多的屈辱。 凌伊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回答,伸手将他的球衣拧直,然后穿过他的腕骨缚住。 “……你还想做什么?” 肖妄是真的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所以哪怕此时感受到了她的行为也难以挣脱。 而他自己也放弃了,对方力气大得简直惊人,根本不是单对单就可以战胜得了的。 更何况再怎么说他总归也还是一个男人,除了打他,肖妄不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什么亏。 凌伊将缚住肖妄手腕的球衣打了个死结后,这才把他拽起来,把人拉到了花洒下。 他被迫在地砖上趴了许久,哪怕他平常 体温高得跟火球似的,此时也早就降了下去,此时被花洒一淋,反而体会到了几分冰冷,情不自禁一哆嗦。 凌伊不想让校服沾水,把他拽过去后就退了几步,站在安全范围内抱臂看着他。 肖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着戾气,此时终于可以直视她了,顿时便凶戾的瞪去,像是美艳的恶鬼。 “跪下。” 凌伊对他想要杀人一般的表情视若无睹,语气仍然平淡。 “你踏马找死!” 在凌伊说出这两个字后,肖妄紧绷如弓弦的理智顿时断了,直接就抬腿踹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踢到凌伊身上,这条腿就已经被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肖同学怎么学不乖呢?” “你没被绑起来的时候都打不过我,又怎么会以为现在就可以反败为胜了呢?” 凌伊语气轻柔,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肖妄立即就感受到了一股仿佛要将自己骨头都捏碎一般的力量,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松手!你松手啊草!” 凌伊弯了弯眼,看上去更加清甜了起来:“肖同学,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 一阵沉默。 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我错了。”怕再不开口自己的腿真的要废了,肖妄闭了闭眼,眼底的水光一闪而逝,咬着牙低声道。 凌伊问他:“错哪儿了?” “你别太过分……嗷!” 肖妄没忍住叫了一声。 他实在不想再向凌伊低头,但脚腕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告诉他,如果他不开口,对方就真的会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第3章 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在再也不能站立的威胁下,肖妄终究还是服了软。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什么大不了的,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胯-下之辱,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肖妄劝服了自己,低垂下眉眼。 “我不该说脏话。” “还有呢?” “……不该踢你。” 凌伊突兀松了手。 她松手的毫无预兆,让肖妄根本没有预料到她的行为,脚落地时朝后退了好几步才靠着自己优越的平衡性站好,没有在她面前摔得狼狈。 他忍不住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然而这对凌伊来说显然无关痛痒。 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手,看上去仍然是那副清纯的模样,嘴里却说出了与那张脸违和至极的话。 “肖同学,请跪下。” 她甚至还讲礼貌的说了请,很有教养的样子。 肖妄却怒火中烧。 哪怕他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事到临头,心里却依旧是一百个不愿意。 凌伊也不催,擦干净手后才将毛巾随手扔下,抬眼看着他,笑盈盈地:“肖同学,真的不跪吗?” 肖妄被绑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将掌心都掐出了血。 他尚且年少,又从小过得顺风顺水,还不曾遭遇过这样大的挫折,偏又无法反抗,痛恨和屈辱煎熬着他的内心,让他情感上难以接受这一切。 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肖妄紧紧咬着牙关屈下腿,在凌伊的注视下,缓缓地、缓缓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向瓷砖,带来一阵钝痛。 这一瞬间,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肖妄淹没。 他不愿低头,哪怕正处于下风,也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她,又狼狈、又倔强、又漂亮。 他的肌肉因此而紧绷着,没有片刻松懈,仿佛随时都准备冲过来咬一口,像只刚被捕获的狼犬。 凌伊没有被威胁到,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来,弯着唇角,盈盈的笑,美好得如同少年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白月光,不带丝毫负-面色彩 她连语气甚至都是轻柔的: “肖同学,看镜头哦。” 第3章 [转账10000(备注自…… 肖同学,看镜头哦……看镜头哦……镜头哦…… 肖妄大脑嗡鸣一声,脸上的肌肉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微微抽搐着,他无数次劝自己低头,却又因为她的行为而屡次破功。 他再也冷静不下去,直接朝着凌伊冲了过去。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弄死她! 一定要弄死她! 可他甚至都没能靠近凌伊,就被对方一脚给踹了回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肖妄没有放弃。 他像是疯了一样,一次次地反抗,一次次地冲向她,直到自己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他躺在地上,看起来实在狼狈,灼烈张扬的红发一缕缕贴在脸上,上半身因为摔打而留下了许多痕迹,印在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是油画一般的浓墨重彩。 又吓人,又让人想再添一笔。 完美的肉-体,连受伤起来都是另一种角度的漂亮。 凌伊蹲在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火红的发丝向上提。 肖妄因此被迫仰起头来。 他的身上不太好看,这张脸却没有受什么伤,愤怒和屈辱染红了他的眼睛,让他瞪向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凌迟一般。 凌伊却在这种目光下轻笑了一声。 她重新拿起手机,按下了拍摄键。 凌伊的手机没有静音,于是肖妄也听得见那一声又一声的拍照声,将自己此时屈辱的模样永恒的保留了下来。 头皮传来的疼痛远不及他心中的屈辱感,他气得发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终于重新带上了水光,像浸泡在溪水中的花瓣,被光线一照,浮光跃金,晕染出了几分诗意。 凌伊感叹:“真漂亮啊,肖同学。” 她说完,抓着他头发的手却直接松开了来,任由对方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因此直接砸在冰冷的瓷砖上。 肖妄平常最讨厌别人拿他这张脸说事,此时却毫无反应。 凌伊站起身,拿起在打斗中被肖妄甩出去的手机。 手机屏幕有着轻微的开裂,但好在还能用,她捏着肖妄的手解了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加上,这才笑盈盈地道:“希望肖同学以后约束一下你的那些跟班,不然……” “你也不想这些照片出现在全校师生面前吧?” 肖妄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极为粗重起来。 他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锋刃一般的眼睛仇恨地看着凌伊。 那张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的脸,在此时此刻看上去依旧纯净如清泉,却再也无法给肖妄带来曾经的感受,只觉得面目可憎。 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真是笑话,以为拍了一堆照片就可以威胁到他了?! 等他后面叫人…… 凌伊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该做的都做完了,她便直接收起手机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 见对方是真的要走,肖妄忍不住叫住她,“你先帮老子解开再走。” 他显然没能因为今天的教训就立马学会低头,连说话都仍然带着命令似的口吻。 “我兼职要迟到了,肖同学自己想办法吧。” 凌伊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回头,也不想帮她,离开的脚步没有被他的话阻碍分毫。 “你踏马……” 肖妄想骂人,然而在脏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却又下意识降低了音量,像是生怕她再给自己一巴掌。 这种条件反射式的行为让他心头窝火,太阳穴因此一突一突的疼,满心都是被人践踏尊严的愤怒和耻辱。 自尊心被她踩了又踩。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给他等着! …… 肖妄在浴室里躺了不短的时间,才总算恢复了些力气。 他被长时间捆缚住的双臂早已失去了知觉,稍微动弹一下都像是有无数虫子钻进了血肉里啃咬。 凌伊随手关门的好习惯,让他甚至连开门都折腾了不少时间。 而等肖妄终于将绑住自己的球衣给划开时,他手上也添了几道刀伤。 他实在是个暴躁的性格,对别人没什么耐心,对自己更没有,故而他根本不管水果刀刀刃划开绑住自己的球衣时会不会伤到自己,只一个劲的用力。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手腕虽然挣脱了束缚,但衣服也被染成了斑驳的血色。 肖妄无视了这一切。 他报仇从不隔夜,只想现在就找到对方,让对方跪地求饶,为自己 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来! 这股强烈的报复念头,驱使着肖妄回到浴室拿回了手机。 他拿着手机,正想联系人将凌伊绑过来,就见对方跟心有灵犀似的,向他发来了信息。 凌伊:[图片] 凌伊:[肖同学,你乖一点哦,照片我设置了多平台定时发布,如果没有被按时取消的话,这些照片立刻就会被散播出去] 肖妄死死盯着发光的屏幕。 被对方传过来的图片构图十分完美,将里面的‘模特’拍得清晰无比。 那‘模特’看上去实在可怜,眼神已然虚焦,蒙着一层粼粼的水光,如同被打碎在地的玻璃制品。 他仰视着镜头外的人,发丝凌乱,桀骜的眉眼因为这份被迫的狎玩而露出了明显的屈辱之色,甚至还有几分不知该怎么办的空白。 ——简直像是被玩坏了。 任谁看到了这样的照片,都很难不产生过分的联想。 肖妄拿起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呼吸都仿佛停住了,原本已经压下艳色的眼眶重新变得发红。 “凌伊——!” 肖妄愤怒极了,砰的将手机砸了出去,仿佛只要自己看不见,那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就不存在。 他发疯似的将周围能拿得动的一切都砸了出去,疯狂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手边再也没有可供自己打砸的东西,他才勉强冷静下来。 呼吸沉重得每一声都如同艰难运作的风箱。 良久,肖妄才去翻出备用的手机,重新插上卡联系凌伊。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鱼死网破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这样,我给你一百万,你可以转去其它学校就读,我们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 [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你也可以提,我尽量满足你] [你觉得怎么样?] 肖妄只是傲慢,但他不蠢。 他能让学校里的那么多人心甘情愿把自己当老大,除了家世和确实能打以外,他脑子其实也不差。 而此时自己的把柄还在对方手里,他自然很清楚自己不能跟对方硬碰硬。 第4章 只要他还不想让那些照片传出去,凌伊就有和他叫板的资格。 但一个穷学生能见过多少市面? 只要暂时先把人哄住了,等凌伊手里没了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届时他想怎么对付对方,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肖妄眼中闪过恨色,盯着手机等着对方的回答。 …… 没有任何回复。 肖妄捏着手机,烦躁地看了眼时间。 才九点半,这种时候谁会去睡觉啊? 所以这是对条件不满意? 肖妄怨愤地盯着屏幕,良久,他移动着手指重新打字。 [你今天找我的事,我问了他们,他们以为你当初得罪我了,所以才一直背着我欺负你,我可以明天带他们过来向你道歉] [你觉得上面的提议怎么样?] …… [睡着了吗] …… [草,我踏马看到你微信步数动了!别装死] …… [你都已经走了一万步了,回我!] [转账10000(备注自愿赠予)] …… [你踏马红包都收了还不回我?] …… [睡了吗] 第4章 他看上去像是快要被欺负哭…… 凌伊第二天来到教室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难得的没有出现死老鼠、胶水之类让人恶心的东西。 这大约是昨天有人看到她和肖妄一起离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她并不在意这些,维持着自己的好学生人设,拿出课本开始复习起来,对明里暗里的目光视而不见。 现在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教室里颇为喧闹,直到某一个瞬间,一个人的到来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凌伊没有抬头,像是完全沉浸在了书本中,以至于忽略了周围的环境。 直到课桌突然传出巨大的响声,差点直接移了位。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肖妄并不在意自己踹桌子的行为会不会吓到人,只愤怒地盯着凌伊。 他昨天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姿态低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恶心把消息发过去。 可他都这样了,结果这个可恶的怪力女还一条消息都没有回过。 转账倒是收得很快,刚发出去就被接收了。 凌伊抬起头看他,眉头轻轻蹙起:“肖同学,你打扰到我学习了。” 装什么啊?! 肖妄心头一梗,哪怕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示弱,可他一看到凌伊这张脸,就不由得心头火起。 他当初是怎么瞎的眼,才会觉得她这副模样楚楚动人的? 肖妄深吸了一口气,想起那些不能泄露出去的照片和身上的刺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没关系。”凌伊微微一笑,好脾气的原谅了他。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昨天挨打时咬破的殷红唇瓣上,微微移开视线,看着他好好穿着的校服外套,轻声夸赞,“肖同学今天穿得很端庄。” 少年人火气旺,这种天气对肖妄来说外套就是个摆设,从来都不会去穿,然而今天他却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了个严实。 膝盖上的淤青是不能见人的,不然那群早就开过荤的人不可能联想不到什么肮脏的东西; 手腕也是不能见人的,自己疯狂挣扎时让手腕都因此肿了一圈,还有着捆绑留下的痕迹。 肖妄跟人打架时不是没负过伤,也不怕别被人看见痕迹,可现在这种伤他是绝对不想被别人看到的! 所以凌伊这话一出口,肖妄的脸顿时肉眼可见的红了。 这自然不可能是害羞,而是纯粹被气的。 毫无疑问,凌伊这是在挑衅他。 对方甚至还觉得这样挑衅还不够,竟然还补充了一句:“希望肖同学以后每天都可以这么端庄。” 她说着,还腼腆地笑了一下,清澈明亮的杏眼微微弯起,又无辜、又美好。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可恶的人了! 肖妄从来都没有想过,曾经那么符合自己审美的长相,会在未来某一瞬间显得那么让人厌恶。 凌伊仗着那些照片,几乎是踩在他脸上挑衅,像是笃定他不敢对她做什么。 肖妄是很想要动手碾碎她的这种自信的,可此时此刻,他又确实不敢直接动手。 虽然他认为凌伊也未必是真的想和自己鱼死网破,很可能是想借此谋取更大的利益,但事涉自己,谁又敢冒险尝试? 肖妄的胸腔剧烈了起伏了起来,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了拳,他深深看了凌伊一眼,没有放什么狠话,最终还是忍气吞声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忍! 但肖妄实在是太气了,于是动作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还肿着的臀,以至于恶狠狠坐到椅子上时,差点直接一个弹射起步。 他的脸色立即变幻起来,然后才黑着脸往桌子上一趴,死死咬着后槽牙,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草,好痛! 比昨天还痛! 该死该死该死! 从肖妄进教室起就安静下来的众人,在对方回到座位后,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拿起手机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他们没有听见凌伊最后说的两句话,但前面肖妄质问凌伊为什么不回他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就更别提对峙过后,肖妄竟然都没有对凌伊做什么就直接回了座位。 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肖妄太过受人瞩目,因此一举一动都会有人讨论,他们就此事聊得火热,八卦如同龙卷风一般疯狂蔓延着,逐渐将真相扭曲成了另一副模样。 然而当事人却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误解,只僵硬的趴在那儿,随着周围悉悉索索不算洪亮的交谈声,一股浓厚的困意涌了上来。 肖妄昨天一直盯着手机等凌伊回他,过了很久才认清现实,不甘心的关了手机睡觉,这导致他现在其实是有些睡眠不足的。 就更别提他还呆在教室这种催眠场所了,困意根本控制不住。 肖妄迷迷糊糊,眼见就要这么睡过去了。 直到一只手伸了过来。 他一激灵,整个人都差点直接跳起来。 教室的最后一排只有肖妄,以及因为没有其它 座位可坐只能和他同桌的凌伊。 因此这是谁的手根本不需要猜。 他将头偏向凌伊,眸中隐隐跳跃着怒火。 哪怕知道别人听不见,肖妄也下意识将声音压得更低,按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别太过分了!” 凌伊没有看他,目光盯着黑板,像是把手伸进了肖妄衣服里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她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移向肖妄。 [抬起来一点,把硬块揉开很快就会消肿了] 那是很秀气工整的字迹,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乖乖学生才可以写得出来的字,可她写的内容却跟这种字迹搭不上什么边。 不堪入目。 肖妄死死捏着她的腕骨,上面青白的血管微微向外凸起,恨得眼眶发红。 屈辱、难堪、愤怒、厌恶……各种情绪在心头纠缠成了解不开的死结,让他抓着凌伊的手都因此有些颤抖起来。 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被理智镇压下去,他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她闹起来,于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不、需、要!” 但这显然不是以他的意志为主。 凌伊晃了晃自己的杂牌手机。 她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肖妄屈辱地闭了闭眼,几乎想不管不顾的挥拳打过去。 她真的以为只凭自己存的几张照片就万事大吉、可以肆无忌惮了吗? 屈辱和愤怒在胸腔中翻涌着,让肖妄呼吸急促,他紧紧握拳,咽下满腔的怒火瞪着她:“不准伸进去,不然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他看上去像是要被气死了一样,紧拧着眉,表情恶狠狠的,像是刚被买回家、戒备心强的小狗,色厉内茬的掩盖着自己的不安。 可实际上,他看上去像是快要被欺负哭了。 凌伊踩着他的承受底线,毫无异议地点头。 肖妄眼也不眨地关注着她的表情,像是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也任由他打量,目光坦然澄静。 表里不一。 肖妄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实在分辨不出真假来,只能泄了气一般重新把脸埋了回去。 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尤其是对一个过去都是举起屠刀的人来说。 良久,他无声挺腰,将臀往上抬了几分。 第5章 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肖妄今天没有穿校服裤,贵族学校的学生总是视校规为无物,能带上学生证上学就已经算得上是把学校放在眼里了。 第5章 所以除了他从衣柜里特意翻找出来、为了遮掩痕迹给自己套上的校服外套以外,身上穿的其它衣服都是他的私服。 但此刻肖妄却是后悔起来自己没有穿校裤了。 他今早随手从衣柜里拿了条冲锋裤穿上就出了门,裤子的面料是三防的,摩擦起来时声音要比一般布料要更大一些。 这种动静在宽广的教室里其实很难被察觉到,但此时落在肖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让他身体紧绷。 他知道教室里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多,不会有人关注到自己这里那点细微的动静。 尽管如此,肖妄依旧觉得头皮发麻,有一种自己被扒光了暴露在阳光下的错觉。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人摆布,嘴唇因此被咬得尝到了铁锈味,掌心更是刺痛,连眼眶都冒出了热意。 你情我愿的情况下,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在什么部位都只能算是情趣。 肖妄却只觉得屈辱。 偏偏都这样了,凌伊还不放过他。 她甚至还叫他放轻松,肌肉不要绷得那么紧。 他要怎么放松?! 肖妄根本无法忽视教室里的一切,凌伊就像是带毒的藤蔓一般紧紧束缚着他,让他觉得周围的氧气都被她掠夺了去,自己根本喘不上气来。 耻辱的情绪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身上,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以为昨天已经是他最屈辱的时候了,但现在凌伊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是的,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肖妄像是在经历漫长的刑罚,没有窘迫与羞耻,只有痛苦和崩溃。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铃声的响起,也或许是凌伊终于玩腻了,肖妄终于感受到她停下了对他的折磨。 他没有抬头,手臂反而更加收紧了几分。 对方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肖妄听见了她椅子移动的声音。 她按着他的腿蹲了下去,扎成低马尾的发丝出现在肖妄的视线中, 凌伊仰着头看他,他脸上的红还没有完全褪色,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湿润黑亮,眼尾红得靡丽旖旎。 “哭了呀?” 凌伊语气带着些惊讶,像是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就把他给惹哭了。 肖妄眼珠子都要气红了,要是对方现在把手伸过来,他绝对会恶狠狠咬上去! 他就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都结束了还要亲眼‘检阅’一番,像是杀人凶手混在围观群众里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肖妄真想直接一脚踹过去,但他不想让凌伊警惕起来。 就让她再得意一会儿! 肖妄恶狠狠地扭开头不给她看,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凌伊不在意地重新坐了回去,直到下课都没有再找他麻烦。 肖妄则始终都没有抬头,像是睡着了一样趴在桌子上。 他有起床气,睡着后不喜欢被人打扰,见他这样,跟班们便没有过来找他出去玩,于是他在桌子上“睡”了一上午。 ……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凌伊离开座位慢悠悠走去了食堂,肖妄也终于从课桌上抬起了头来。 去它的徐徐图之,他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肖妄本来是打算慢慢和凌伊周旋的,避免过程中-出现什么差错导致照片无法被全部销毁,但现在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把自己的跟班给叫了过来。 “你们几个派人去盯着凌伊,等她把手机拿出来,你们就去抢过来给我!” 这个要求听上去实在有些离谱,让几个跟班不由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大聪明此时不由灵光一闪,惊讶道:“肖哥,那个贫困生难道是在外面还有别的对象?” 天哪,肖哥被绿了?! 哦不对,肖哥昨天才上位,是肖哥把别人绿了?! 联想到今早发生的事情,贫困生似乎还反悔了不想回肖哥的消息。 挖槽,好大的瓜! 肖妄沉着脸拿起书朝他砸去:“胡说八道什么?让你们去抢就去,管那么多干嘛!” 他烦躁极了,什么都不想听,虽然那个凌伊很穷,不大可能出去吃饭,可万一她今天突然就不想在食堂吃了呢? 肖妄脸上的不悦再明显不过,很容易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暴躁,跟班们见状脸色也正经起来:“我们这就去!” 直到出了教室,他们才一阵挤眉弄眼起来,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不然他急什么呢? 这可太乐子了。 他们一边找人办事,一边嘻嘻哈哈的谈论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与肖妄是表面兄弟了,而是对方之前的态度摆在那里,现在事情却又变成了这样,乐子不看白不看嘛! …… 凌伊端着快餐盘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将手机拿了出来。 这具身体是她复制女主的身体数据制造出来躯体,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生命,因此她其实是没有进食需求的。 不过不需要进食,却不代表尝不到味道,所以凌伊也没想过不进行摄取食物这项活动。 她是主神创造的第一个系统,权限很大,所以并不需要维持原主的人设。 不过凌伊是规则、秩序的拥趸者,通常都不会让自己人设偏移的太过分,避免修正他人认知导致世界出现bug。 她慢吞吞的咀嚼着食物,手指随意滑动着手机屏幕,常人看不见的数据流下,一个个软件的身影被隐藏起来。 看着干净的手机,她幽深的眼眸溢出笑意。 哎呀,在那么多摄像头面前大声密谋,计划怎么可能不泄露呢? 凌伊虚虚握着手机,不过低头夹菜的功夫,一道人影便突然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经过,紧接着她就感觉到手上一空。 ——有人拿着她的手机跑了。 凌伊挑了下眉,脸上毫无波澜,继续低头吃着饭,直 到餐盘干干净净为止,才放下餐盘离开。 …… “老大,手机来了!” 跟班们叫的人做事很效率,或者说,对没有防备的人来说,这本来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唯一让人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对方在看到手机被抢之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做。 总感觉像是介入了什么奇怪的paly…… 肖妄没有在意跟班们的想法,闻言视线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跨步走了过来,一把抓过跟班手里款式过时、但主人却很爱惜的手机。 肖妄拇指放在开机键上,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想都没想就把身边人都给扒拉开,远离了所有人后才按亮屏幕。 按照凌伊的恶劣性格,他觉得自己一打开,屏幕上立马就蹦出来一张自己的照片一点都不奇怪。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壁纸是一张写着努力学习的图片。 肖妄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划开屏幕,已经做好了找人帮自己解锁、或是之后摁着凌伊帮自己解锁的准备了。 却没成想凌伊根本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手机一划就开了,堪称毫不设防。 肖妄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会对自己的手机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第6章 无法再忍受凌伊踩在他头上…… 尽管心头不详的预感十分浓烈,但肖妄还是不死心,将凌伊的手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部手机简直是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干净得像是刚出厂,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算肖妄可以重新将那些软件下载回来,继而通过手机号发验证码的方式修改密码登录进软件,可谁能知道凌伊究竟将那些照片上传了多少个地方? 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肖妄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都因太过用力而泛白,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锋利如刀。 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凌伊那双黑沉沉的眼,微弯着,像是在嘲笑他白费功夫。 “肖哥,你找到想要的东西没?” 见肖妄周身散发的冷气越来越足,明显心情很差的样子,李一舟立刻就按耐不住看热闹的心凑了过来。 “闭嘴!”肖妄烦躁地拧着眉,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顿了一下,又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到手机曾经下过什么app?” 他记得李一舟以前没少被他前女友查手机,应该会很有经验才是。 “嚯!”这话对李一舟而言,简直就像是主动把瓜摆在他面前了,不吃一口都对不起自己,立即便道:“有有有!” “老大你去应用商店那儿看看有没有升级记录!” “浏览器里的‘我的下载’也看看吧,有些app应用商店下不了。” “直接去文件管理里看吧,一般人删东西应该想不到把文件一起删了吧?” 第6章 “……” 见李一舟凑了过去,一群跟班顿时精神一振,将肖妄团团围住,兴致勃勃的出谋划策起来。 然而一番折腾下来,众人却是不由面面相觑。 肖妄越尝试,脸色就越黑。 李一舟见此不由挠头,这是早就防着肖哥了啊。 该不会还真是个新手机吧,看着也不像啊? 他摊手道:“老大,我是没办法了,这手机跟拿焚化炉清过似的。” “是啊老大,嫂子这手机清得也太干净了。” “啧啧,这是早防着你呢老大,要不要兄弟几个帮忙啊?” 肖妄听得越发心情烦躁起来,那些照片只要还在凌伊手里,他们还能怎么帮忙? ……等等,帮忙?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屏幕的幽光在他的视网膜上投下血色,疯狂的念头在心头野草般滋生。 如果他带一群人去把凌伊堵住威胁她,她会不会就范? 就算她不肯,到时他也来拍照,届时双方都有了把柄在手,那就相当于没有把柄! 开不了锁,他难道还不能直接砸保险柜吗?! 想到这里,肖妄突然豁然开朗。 是了,只要他手里握着的筹码比对方更大,到时候谁拿捏谁还真不一定! 肖妄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嘴角扯出狼犬撕咬猎物前的残忍弧度,眼中的恶意几乎遮掩不住。 凌伊…… 他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 凌伊回到教室时,她的手机正大喇喇躺在课桌上,显然罪魁祸首没有丝毫遮掩的打算。 往日里嚣张惯了的人,显然并没有充分吸取到教训。 看到凌伊回来了,他甚至还臭着脸,似乎是在因为计划没有得逞而生气。 然而表情可以模仿,周身的气息却模仿不了。 凌伊眼底闪过暗光,看起来这是反应过来了。 她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将桌子上的手机收好,静静注视着他,好心提醒:“肖同学现在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肖妄冷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啊,”凌伊的手指轻点下巴,倏的一笑,“肖同学不经我允许就派人抢走了我的手机,我很生气呢。” 肖妄瞥了她一眼,表情分明就是在说‘那又怎样’。 毕竟以他们之间恶劣的关系,他不找机会动手才奇怪吧? 凌伊弯起唇角,窗外洒下的阳光让她的侧脸纯净美好得像是春天盛开的第一朵花。 清涧一般的嗓音亦听不出丝毫阴暗情绪:“定时发布设置的时间是在六点,肖同学,请让我在这之前消气哦,不然学校论坛和班级群里,我可不保证会出现什么~” 六点,是学校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学的时间。 而肖妄本来是打算放学之后去堵她的。 他气得胸膛起伏:“凌伊!” “在呢。” 她好脾气的回应,轻柔的应答声却反而听得肖妄更加怒火中烧。 他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那张让人冒火的脸。 曾经因为对方姣好的皮相而产生的那点浅薄好感,在此刻早就尽数化作了厌恶。 他原本只是想把人围住恐吓一番的。 她力气再大,也只是一个人,肖妄不认为她可以团团围困中还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届时只需要以人数优势恐吓她把照片交出来也就结束了。 他最多也就是把人报复一番后再赶出学校而已,不会去做什么更下作的事情。 毕竟他还是有底线的。 但现在肖妄改变主意了。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贫困生明摆着是要拿她拍下的照片要挟他给她当牛做马,这可不是出于自保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 她该不会以为他肖妄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吧? 肖妄眼神凶戾,低头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等收到答复后,这才看向凌伊。 他强忍着内心的兴奋和恶意,做出低头的样子:“你跟我去天台。” 然而说是低头,但其实他说话的口吻却根本没有低到哪里去,充斥着一股遮掩不住的迫不及待和恶意。 不过对付同龄人来说,其实这种程度的卖相也足够了。 凌伊没有立即回应,她的眸子微微眯起,视线凝在了他脸上,像是在分辨什么。 这种打量的目光让肖妄眼睫颤了下,生怕自己脸上某个细微的表情或是动作不对,被对方察觉出不对来。 他其实也知道这太仓促了,但他实在无法再忍受凌伊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他必须在六点之前把人骗到没人的地方! 要是没骗到…… 肖妄心头发狠的想,就算是直接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把她从教室里带走,他也绝对不会再受她威胁! 上流社会需要讲究体面,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干哪怕对肖妄来说都有些太过嚣张,很难不惊动家里。 他暂时也还不想让这件事被家里知道,可如果凌伊不识趣,那被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肖妄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想法。 权衡利弊那是社会人士才考虑的事情,他的理智根本战胜不了感情。 凌伊忽然轻笑出声,眸光带着某种深意:“好啊。” 这笑声让肖妄后颈一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没多想,脑 子里只有成功把凌伊给骗出去的兴奋。 真蠢,没了周围的人妨碍到他,她以为她算什么东西? - 教室楼上的天台早就成了肖妄的自留地,除了他的人以外,这里平常并没有人会靠近。 因此在两人顺着楼梯上去时,周围安静得出奇,除了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操场上的打闹声像是隔得很远,模糊的飘来,肖妄掩耳盗铃走在凌伊前面,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但他又怕她临阵脱逃,于是精神一直紧绷着,时刻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然而出乎肖妄意料的是,直到快走到天台都没见凌伊退缩。 她的脚步声十分规律,没有丝毫迟疑与停顿,肖妄甚至觉得她的每一步都和钟表一样精确,简直像个怪胎一样。 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不逃? 肖妄其实不认为自己的计划有多高明。 他只是觉得,凌伊一个贫困生,将曾经欺负过自己,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给踩在了脚下,明显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她的警惕性必然会有所下降,所以他是有机会让她答应下来的。 不过她肯定会怀疑他的动机。 然而肖妄为此而准备的话术却是一条都没有用上。 她真的被接连得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了吗? 第7章 那表情仿佛是在告诉他:在…… 明明已经快走到天台了,眼看一切就要成定局,肖妄自己却反倒是有些惊疑起来。 凌伊带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颠覆认知了,他知道她不蠢,性格又疯狂又恶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意识不到他不会就这么容易屈服? 他们结下的梁子不小,她该清楚单独跟他离开的风险,又为什么还愿意过来? 是真的被胜利蒙蔽了理智还是打算跟他鱼死网破? 又或者是觉得自己是女生,认为他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情? 然而肖妄过去没有这方面的劣迹,纯粹是因为也没有哪个女生会不长眼惹他。 要是惹到了,他才不会管对方是男是女。 所以如果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话,那她可就想错了。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刺激着肖妄绷紧的神经。 一切都来得太过顺利,让他难免怀疑其中是否有诈。 不过只要一想到凌伊对自己做的事情,那点微不足道的怀疑立马便消失不见了。 不管凌伊是怎么想的,只要进去了她就是瓮中之鳖,还能耍什么花招? 抱着这样的想法,肖妄毫不迟疑地推门走了进去。 天台的风声呼啸着,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四周空旷得从门外望去一目了然,除了肖妄外,看上去这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然而等凌伊走进去时,背后却立马就传出了杂乱的脚步声。 憧憧黑影封锁了退路,铁门被猛地关上,一群人从天台各处突兀的冒了出来。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将凌伊团团围住,阴影组成的天幕淹没了她,封锁住了所有退路,空气都仿佛因此而变得窒息。 直到此刻,肖妄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他想不出这种情况下凌伊还能怎么反败为胜。 这可不是三五个人,而是十几个! 为了避免翻车,肖妄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她打得过三五个人,还能打得过十几个人吗?! 第7章 他看着凌伊,面上终于带上了解气的笑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伊轻轻挑眉,不慌不忙地问:“肖同学不怕我喊救命吗?” 天台,跳楼的好地方呢。 尤其是当下这个时间,多数学生都在校,操场人声嘈杂。 所以只要她愿意大声呼喊,就必然会被注意到。 凌伊记得,天道推演的未来中,女主有一次死亡,就是从天台一跃而下。 “广播室都是我们的人,到时广播一响,谁还听得到你的声音?” 没等肖妄出声,跟班就立马替她解惑,让她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 毕竟他们也不愿意把这种事情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知情人太多,想要遮掩住消息对他们来说也是场麻烦。 “这样啊,”凌伊轻笑了声,才问他,“肖同学喊了这么多人过来,是打算做什么呢?” 肖妄阴恻恻地冷笑,眼神像是淬了冰:“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我很好奇,”凌伊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我不同意的话,肖同学是想让他们把我打进医院,还是……” 她的尾音化作气声,“轮女干?” 说到这两个字时,凌伊还浅笑了一下,像是丝毫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那双黑亮的眼眸甚至因此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带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那表情仿佛是在告诉他:在我眼里,你就是这种人。 肖妄蓦地绷紧下颌,一股不能言说的躁意涌上心头,搅在周围听到这话后惊讶、茫然和兴奋的起哄声中,让他一瞬间觉得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她竟然是这么想他的! 肖妄无法描绘自己此刻的心情,那是比昨天所感受到的屈辱更加深刻、更加被侮辱的感觉。 凌伊甚至都没有用那种看臭虫的眼神看他,却依旧让他觉得,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毫无疑问,肖妄当然是想看到凌伊那张讨人厌的脸上,流露出惊慌失措、悔不当初向他求饶的样子。 可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让第三方参与进来。 就如同凌伊也是等到去了他的休息室才动手、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样,肖妄叫上这么多人,也只是打算先镇住她。 毕竟很少有人能够在被围攻时还保持镇定。 若是凌伊还不打算屈服,那他就会叫人把她绑住,把她对自己所做的通通都反过来再做一遍! 拍照威胁,谁还不会啊?! 可是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她好歹是个女生,他还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明明被围住的是凌伊,肖妄却反而成了那个被气得眼眶发红的人。 凌伊依旧不受影响的笑着,与四周格格不入。 李一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连忙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闭嘴,随后开口缓和起气氛来: “嫂子你别这么说,肖哥他就是想吓唬一下你而已,咱们都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谁知道呢。”凌伊浅笑着回应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 她明摆着是不信这话的,李一舟觉得自己都听见肖妄指节咯咯作响的声音了,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感觉自己看乐子快把自己也给看进去了。 不过肖哥都干出这种事情来了,搁哪个女生身上都会被吓到,会这么想也正常。 早说不是来打架的嘛,搞成这样多难收场? 觑了眼肖妄的脸色,李一舟努力挽尊:“哈、哈哈……嫂子你说笑了,你跟肖哥有什么矛盾坐下来慢慢聊,我们就先撤了。” 李一舟觉得小两口的事他们还是别掺和了,万一他们最后和好了转头怪到他们头上了呢? “站住!” 肖妄叫住他们,紧紧盯着凌伊,“把她给我绑起来!” 或许是因为压抑的怒气,又或许是被误解的不甘,跳跃的火焰让他的双瞳变得更亮,又似乎带着一抹晦暗。 “啊?” 李一舟看看肖妄,又看看凌伊,不由迟疑了一下。 如果肖妄只是随便玩玩,那他当然什么意见都没有,可就他所看到的,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肖哥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上去太反常了。 好歹还是有些兄弟情在的,李一舟委婉劝道:“肖哥,不必了吧,嫂子那么小一只,哪里用得着啊,把嫂子吓到了怎么办?” 这话从表面上来看还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凌伊的这具身体只有一米六出头,对比一群一米八的高个子,怎么看都是随便出来一个人都可以把她制服的样子。 肖妄闻言顿时眼角抽搐了一下,李一舟的话将他拖回了记忆里。 “让你做你就做!”肖妄突然暴喝,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压抑在心里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灼烧到发疯,却又无从释放。 肖妄死死地盯着凌伊。 他 在等她行动。 只要她开口向他求饶,又或者哪怕是向他露出求饶的眼神,他都可以暂时让他们停下。 李一舟闻言叹了口气,深感带不动,无奈地迈步走了过去。 “嫂子,得罪了。” 李一舟接过跟班手里的绳子,眼看就要伸手抓住凌伊。 她被淹没在人群里,纤瘦的身躯站得很直,明秀如竹,仍然静静他,视周围的人于无物。 “等等。”肖妄突地叫停。 李一舟还以为他想通了,顿时惊喜地扭头看他:“肖哥?” 谁知他沉默片刻,最终竟只是吐出四个字:“不准碰她。” “不碰我怎么绑?”李一舟无语了。 肖妄恨恨低垂下眼睫,又很快抬眼看凌伊。 他像是在等着她说些什么,可她始终不言不语。 也不知是不愿低头,还是成竹在胸。 不过想想也是,她力气那么大,他们又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还真有可能被她反杀。 肖妄沉着脸,一把从李一舟手里抢过了绳子。 握住凌伊手腕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她当着一群人的面压着打的心理准备,手臂的肌肉都因此绷得紧实。 谁知直到他把绳子给她套上,她也依旧没有动作。 肖妄不由转过眼看凌伊。 她稠密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那双黑到离谱的眼珠,看上去乖到不行。 肖妄冷着脸收回视线,细绳将她的手腕勒得皮肤微微陷进去,越发突出腕骨那块嶙峋的弧度。 他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呼吸不知为何突然凌乱了一瞬。 第8章 她靠得太近了 肖妄突然发现,凌伊的手腕真的很细,皮肤薄薄的贴在骨骼上,皮肤也特别的白。 不是那种健康的白,而是一种带着些病态的苍白,让她身上多了一分不似活人的鬼气森森。 肖妄直到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凌伊真的好瘦。 国内的校服向来都以宽大为主,哪怕是他们这种贵族学校也不例外,所以哪怕是最小的s码,穿在她身上也是宽松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给刮走。 然而这样一副纤瘦的躯体里,却又拥有着与外形完全不符的力量。 向来都肆意自我的肖妄,在注意到她不够健康强壮的身体后,也禁不住想:是不是就是因为从小就在班里受欺负,她才会练就这番力气? 毕竟一开始她不就什么都没做?一直忍气吞声,直到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才会来找他解决问题。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肖妄才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对一个女生做下这些事情,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他突然有点不太想看到凌伊的眼睛,松了手,扭头打算吩咐其他人先离开。 谁知一扭头才发现,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他和凌伊,早就没有其他人了。 肖妄不由脸色变了变。 谁让他们走了?! 他有些憋闷起来,说不出的烦。 磨了磨牙,肖妄将这件事暂时放下,先将自己和凌伊之间的事情解决了。 “喂,凌伊,把照片删了,我们的事就一笔勾销。” “我们的事?” 凌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没忍住笑了一声,声音柔柔的在他耳边扫过,“难道不是你的跟班一直在单方面为难我吗?” “……那又怎么样?”肖妄一下子语调就拔高了,烦躁地拧起眉,“你不是也出气了吗?把照片删了,以后他们不会来烦你了,我保证。” 比起其它学校而言,贵族学校的踩高捧低往往体现得更加明显,学校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贫困生可与学校特意招来的特优生不同,他们只是学校对外竖起来的一面牌匾、侥幸体验了一回上流生活的幸运儿罢了。 所以他们想要留住这一切,自然就需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第8章 “你怎么保证他们就不会来烦我呢,”凌伊着看他,清凌凌的声音像是覆了层薄冰,“更何况,最烦的难道不是肖同学你吗?” 肖妄被问得愣了一下。 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他的一切小动作都像是无所遁形。 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或许从一开始就猜到了,那些跟班并不是因为见她得罪了自己才会对她下手,而是是在他的授意下才动手的。 这也说的清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他消息了,大概是看到他绞尽脑汁想出的甩锅话术,只觉得可笑吧? 肖妄没法反驳,也无从反驳,生硬道:“那你昨天不是也报复回来了吗?还不够吗?” 他屁-股现在都还是肿的,他说什么了吗?! 凌伊那双圆润无害的杏眼注视着肖妄:“不够哦。” “那你还想怎么样?!”一回忆起那些屈辱的记忆,肖妄的心情就变得格外糟糕起来。 他都让步不打算计较那些了,结果她还想得罪进尺! “我要肖同学你在我毕业之前,给我当狗。”凌伊弯着唇,语气轻柔,尾音慢悠悠的拉长,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哈?” 头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话,肖妄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疯了吧?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肖妄整个人都被激怒了,要是凌伊是个男的,他的拳头早就直接落在她脸上了。 尚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做出这种行为来,饶是如此,他也气得脖颈上青筋暴起,看向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只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他觉得刚才竟然在反思的自己简直像个小丑。 “你踏马搞清楚,只要老子想,老子随时都可以像刚才那样,让一群人摁住你,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竟然还不知死活跟他说这种话?! 凌伊平静地看着肖妄的眼睛,只轻飘飘道:“不许说脏话。” 她直接就代入主人这个角色了吧?她绝对是代入角色了吧?! 他同意了吗?! 肖妄撞上她的目光,脸色凶戾得可怕:“我说了又怎样?” 都被绑住了,她以为她还能打到他吗?! 她简直不识好歹! 肖妄保证,她要是再不识好歹说什么恶心人的话,他绝对不会再顾忌她是个女生直接动手。 凌伊不答,不紧不慢的靠近他。 她的背脊挺直,步伐沉稳,看上去就像是没有被绑住双手、身处弱势一样。 外形与气场的差异,让人总会被她的外表所蛊惑,直到不知不觉踏进了陷阱才惊觉不对。 肖妄攥着拳,随着她的举动本能的想要和她拉开距离,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着。 他绷着脸,克制住了这股莫名升起的强烈冲动。 毕竟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显得他怕了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肖妄脚下没有挪动分毫,就这样看着对方靠近自己。 凌伊在他面前站定,定定地注视着他。 天台上的风很大,他们又离得近,让对方衣服、发丝上的香气都朝着肖妄飘了过来。 不浓郁、不刺鼻,气味特别淡,却偏偏又让人难以忽视。 肖妄为此不自觉怔忡,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好、好香…… 他下意识将目光偏向了一边,鼻翼却不受控制的微动。 她靠得太近了…… 肖妄还从来没有和女生这么靠近过,昨天不算,那时他只有被按着打的屈辱,根本注意不到别的。 此时却不一样。 然而不过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凌伊的手臂就已经直接箍住了他的脖子。 肖妄没有将她的手绑在身后,这让她此时的行为丝毫没有受阻。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脑袋顺着她的力道被迫靠近,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 校服拉链的冰凉温度和面部所感受到的柔软,让肖妄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怔怔的,大脑完全陷入了宕机。 凌伊命令他:“抬头。” 肖妄的脑子木木的,没办法正常思考,下意识就按照她的指令抬起了头。 这是以他的身高注视凌伊时,不该拥有的仰视角度。 肖妄本该觉得屈辱,但被她那双黑亮的杏眼看着时,他的耳朵却率先红了,根本想不起其它。 靠得太近了,凌伊的呼吸都喷洒到了他的脸上,跟带电似的,电流游走 ,直冲天灵盖。 他心头止不住战栗,分辨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比过去跟别人打架、玩极限运动时产生的刺激感更加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肖妄的眼睫颤动起来,恍惚间,像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他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更木了,大片皮肤跟被灼烧了一般,烫得惊人。 凌伊注视着他,脸上露出无害柔和的笑,然后,在他思绪涣散时,右腿弯曲,狠狠顶向了他的腹部。 毫不留力。 肖妄双眼瞪大,飘忽的思绪瞬间被拉扯回了现实。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地闷哼,下意识伸手捂住腹部,煞白的脸上还残留着动人的红。 凌伊噙着笑,慢悠悠地继续说:“就这样。” 她的手还没有放开,因此肖妄的脑袋依旧还埋在他胸-前,极其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和腹部的疼痛犹如天堂与地狱,反复拉扯着他的注意力,让他神思恍惚。 这让凌伊的声音传入耳中时,肖妄甚至都没能立即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方是在回应要求他不说脏话,他反问后给出的答案。 她阴险狡诈的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就是为了那最后的一击膝顶。 肖妄顿时脸色一青。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他伸手抓住凌伊的腰,脑袋向下压,从禁锢住自己的双臂中挣脱开来。 凌伊没有阻拦,像是要任由他脱离。 但那只是错觉。 都没等他重新站直,那双修长纤细的手就直接抓住了他的头发。 肖妄头皮一痛。 第9章 他抓着凌伊手腕的手无力滑…… 一切都仿佛昨日的剧情重现。 她就仿若深海中哄骗渔人靠近的海妖,一切的引诱都不过是为了让渔人落入陷阱,一击必杀。 肖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他用力的抓住凌伊的手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力气大到仿佛可以听见骨头被捏碎的脆响。 不仅是手,他的腿更是毫不客气地踹向了凌伊,没有丝毫留力。 凌伊抬腿抵挡,抓着他头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垂下的发丝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香气。 肢体的碰撞在无人的天台激烈的上演着。 一个一米八多的高个子成年男性,对付一个小个子女生,怎么看都是前者占尽优势,但当前者的头发被薅住时,身高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 凌伊对人动手的时候,从不会考虑美观、体面之类的问题,大脑只会冷静计算出胜率最高的做法。 而她的优势被放大,落入下风的自然也就变成了肖妄。 他并不是那种忍受不了疼痛的人,但头发被拉拽的痛感远比身上挨了一拳要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凌伊的每次用力,头皮都会产生仿佛要被生生撕开的错觉。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甚至还在一旁‘好心’提醒:“肖同学,你再这样,头发真的就要被扯下来了,被这样扯下来的头发毛囊应该会坏掉吧?” “到时候你会不会长不出头发来?” 她的语气好奇又无辜,如果不考虑话里的意思,单凭语气,完全听不出她是在威胁别人。 肖妄眼珠子都要气红了,角色倒错带来的荒谬现实,让他的肌肉紧绷得近乎扭曲。 他咬紧牙关,牙床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 肖妄此刻是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去攻击她,一拳打在她虚伪的假面上,哪怕头发被薅了也无所谓。 可只要一想到头上会秃上一块长不出来,他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肖妄平常对自己的头发最是爱护,向来耐性不好的他,可以为了一次头发养护在理发店呆上几个小时。 付出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养护的头发,自然无法轻易舍弃。 而毛囊的受损是不可逆的。 肖妄有预感,凌伊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如果他真的再不管不顾地攻击她,她是真的会让他头上秃上一块。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松手!” “不想松呢。” 轻飘飘的、极其欠揍的语调飘进耳中。 肖妄半晌没说话,只有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回荡,仿佛困兽落入绝境的嘶叫。 第9章 他不甘极了,却又不得不退让。 “……你要怎样才肯松手?” 凌伊轻笑了一声,才说:“自己想。” 肖妄额头青筋鼓起,胸腔的每一次张合都好似在宣泄着他发泄不出去的怒火。 他许久没说话,被迫低头的姿势让他腰弯得十分难受,只能双手撑着膝才能让他站立得不那么费力。 汗珠顺着鼻尖砸落在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风呼啸着带走灼烫的体温,又被午后的太阳重新晒得滚烫。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肖妄的呼吸都已经平复,久到他终于感觉到抓着自己头发的力道开始下意识松懈。 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时机的肖妄,立即便毫不犹豫的出拳。 他绝不可能再向她低头! 凌伊屈起手臂挡住他袭来的拳头,直接一个鞭腿从侧方砸向他的膝湾处。 因为身高的缘故,为了让自己手臂保持舒适,肖妄的脑袋一直都被她向下按着。 他被迫弯腰屈膝了许久,腿部的肌肉早就酸痛难忍,以至于此刻竟直接就被这样一个简单的鞭腿给掀翻在地。 肖妄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落地声。 不等他重新站起来,比他反应更快的凌伊就已经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颈。 “嗬…” 肖妄的呼吸立即被阻断,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涌来,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都在叫嚣着对氧气的渴望。 他瞪大眼睛,只能看到对方幽邃如深潭的眼眸,冷静又毫无波澜。 这代表着她并不是冲动之下才做出的这个行为。 疯子…… 肖妄本能地抓住她手腕,翕动鼻翼、张着嘴巴想要攫取氧气,却只有一点微薄的香气被摄入体内,刺痛着神经。 他疯狂的挣扎着,试图扳开凌伊的手,却毫无作用,反而是他自己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要死了吗? 窒息感如潮水般漫上大脑,视线的最后,是凌伊那双漆黑的眼瞳。 居高临下。 他抓着凌伊手腕的手无力滑落。 苍白而失去血色的脸、泛红的眼尾洇出生理性的泪水,过去桀骜张扬的校霸,在此刻脆弱而破碎。 凌伊垂着眼皮凝视他,手指放松。 她跨坐到肖妄腰腹间,直接将他当成了坐垫,掐着他脖子的手并没有完全松开,重心也维持在两侧,方便自己随时都可以借力跳起。 然后就维持着这样危险又暧昧的姿势,静待他苏醒。 …… 氧气重新充盈了身体。 失去意识前的本能,让肖妄大口的攫取着氧气。 眼前重新有了光。 肖妄猝然睁开眼,像是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后背还冒着冷汗。 等视线逐渐清晰,冰冷的漆黑眼瞳直直地撞进视野。 像冬季房檐上的冰棱,凌冽而危险。 肖妄心脏猛地一缩。 “你……” 才刚开口,干涩刺痛的感觉顿时便从喉间传递到大脑。 肖妄嘶了一下,头脑一清,直到此时才彻底的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是一场梦。 他下意识想要触碰喉咙,却摸到了一双冰凉的手,冻得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凌伊这个疯子竟然还掐着他的脖子! 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落入敌人的掌控中,肖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 比起愤怒,此时他面对凌伊更多的还是发憷。 正常人面对这种行为超脱常理的疯子时,都不可能会不害怕。 她差一点就要了自己的命。 肖妄湿润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 “肖同学。” 他的眼珠动了动,目光重新落回凌伊脸上。 对方唇角仍然噙着温和的笑,看上去无害至极, 但他记得分明,之前对方想要掐死自己时,也是这副表情。 凌伊看 着他防备又苍白的表情,唇角笑弧不变:“请帮我把绳子解开,好吗?” 轻柔又十分有礼貌的口吻。 肖妄抿唇,垂着眼皮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无力地抬起手。 他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以至于在抬起时手臂还在轻微的颤抖,苍白的指节几乎没有血色。 因为视野受限的缘故,他解得很不顺利。 凌伊见状,体贴地将手臂抬高了一些。 手指因此而终于离开了肖妄的脖颈,但她带给他的威胁感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至少此刻,肖妄已经没有再反杀凌伊的想法了。 他沉默的将绳子解开,绳索一圈圈从他脸侧滑落到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一圈被绳子磨出的红痕清晰的映在了手腕上,因为凌伊的皮肤白,看上去甚至比他脖颈上的红痕更加吓人。 她转动了一下手腕,活动着因为被束缚而有些僵硬的手,过了会儿,目光才重新落在他身上。 肖妄呼吸一紧,额上瞬间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失控的撞击着胸膛,湿润的桃花眼受惊地注视着她,浑身僵硬。 大脑因此而蒙上了一层熟悉的缺氧感。 风将她的发丝吹得飞扬,五官在明暗交织下被切割成了扭曲阴冷的光影,幽微骇人。 她还想对自己做什么?后悔没有掐死他吗?还是想再打他一顿? 如同等待审判、引颈就戮的罪犯,肖妄干脆闭上了眼,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就这样吧,早点挨打完早点回家。 反正事情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吧? 第10章 她为什么要突然亲他? 凌伊指尖轻轻勾了勾肖妄的下颌。 冰凉的体温让他情不自禁一激灵,惊得身体紧绷,后颈炸起细小的疙瘩。 由于贴得足够近,凌伊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身下他每一束肌肉惊慌变动的轨迹。 她兴致盎然地观赏着这一切。 他偏长的桃花眼睁得溜圆,显然被她的不按常理出牌给弄懵了,目光不解又惊骇。 于是她故意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漫长且煎熬。 带着凉意的抚摸如同蛇鳞擦过脸颊,仿佛冷血动物狩猎前的衡量,让人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肖妄喉结艰难的滚动着,垂在身侧的手深深抠进水泥地里。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再正常思考了,眼睛蒙着一层薄雾,紧抿的唇轻颤着,简直像是被逼到墙角只能瑟瑟发抖的小鹿。 许久,凌伊摩挲在他脸颊的手重新下移,掐住他的下颌,抬起。 她俯身靠近。 微凉的触感贴上唇峰。 “!!!” 肖妄错愕地看她。 潮湿温热的气流在脸上扫过,每一寸领土都仿佛被攻占。 他绷紧身躯,某种甜腥的锈味在齿间溃堤,被迫仰起的脖颈无意识拉出濒死般的弧度。 身体好似短暂脱离了掌控,让他忘记了反抗。 另一种意义上的窒息感席卷全身,可身体的主人却没有再有之前那种努力汲取氧气的行为,反而遗忘了呼吸。 “哈…” 直到凌伊主动与他拉开距离,肖妄才终于像是被唤醒了求生欲,大口地呼吸着。 缺氧的感觉将他的脸憋得通红,亮晶晶的唇是水润鲜艳的色泽,引诱着人采撷。 他眼睫潮湿,大脑彻底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过了很久失焦的瞳孔重新凝聚。 甚至直到现在,肖妄才注意到凌伊是坐在自己身上的。 他身体绷得更紧,大脑混沌。 逆光下,对方纯白无害的面容,在此刻终于泄露出了几分肉食猛兽才有的压迫感。 “你……” 肖妄脑子乱糟糟的,连语言都无法正常组织。 她为什么要突然亲他? ……刚刚不是还想杀了他吗? “肖同学。”凌伊轻柔地叫他。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不经意间落进心田,漾起浅浅的涟漪,带来一种犹如裹着蜜糖的错觉。 肖妄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发怔地看她,耳朵染着一抹红意。 凌伊的指尖轻拂过他额上的碎发,又俯身凑近,鼻尖蹭着鼻尖。 这样的距离太过暧昧,连天台的风都似乎变得温柔了,让肖妄呼吸不由放缓了几分。 直到他听见凌伊说:“当我的狗好不好?” “……” 血色从肖妄涨红的面颊迅速退去,他的脸立即就黑了,接着又变得青白交加,最后定格在了铁青,如同调色盘一般,精彩极了。 “你踏马简直有病!” 肖妄推开凌伊,恶狠狠地瞪她,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给玩弄了,而自己甚至都没有警觉,便毫无防备的一头栽进了陷阱里。 肖妄简直要气疯了,在这个天台再也呆不下去,巨大的摔门声震得尘埃飞扬。 第10章 凌伊波澜不惊地从地上站起来,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耐心极好的抚平褶皱。 【大人,要是之前肖妄真的用那些人威胁你,你会怎么做?】 天道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凌伊捻着指腹残留的温度,淡淡道:“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正在失格的主角尚有被掠夺的资格,而完全堕化的主角,只配被销毁。 天道闻言打了个寒颤。 【大人您放心,他肯定还有救!】 祂还年轻,还不想陪葬。 凌伊抬了抬眼皮:“滚一边去,在气运收集完之前,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本来上班就烦,还得看到捅娄子的同事在自己眼前晃,更烦了。 【好嘞,不打扰大人您工作了】 天道见凌伊面色不善,立马放弃了联络感情的打算。 - 下楼的肖妄在恶狠狠地擦拭着嘴唇。 “该死的疯子!神经病!……” 他一口气梗在心口不上不下,说不出的愤怒、憋屈和厌恶。 她打他,还占他便宜,竟然还想让他给她当狗! 疯了吗?! 脑子简直不正常! 肖妄手上发狠似的用力,原本只是微微有些肿的唇瓣,被他这么一擦顿时更肿了。 但他此时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直到听到楼梯下面传来的说话声,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皱眉瞥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肖妄伸手拍了拍。 学校的天台并非无人打扫,要说很脏自然不至于,却也跟干净搭不上什么边。 肖妄脱下外套拍了拍,见实在拍不掉,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外面光线那么好,衣服脏成这样,穿出去谁会看不出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绷紧脸,将外套搭在了没戴手表那侧的手臂上,准备先回宿舍换一身衣服。 蹲在楼梯口守着、避免有人上楼的李一舟听见脚步声,立马熄了烟看去,不禁惊诧地挑了下眉。 无它,实在是肖妄此时的形象太过于出人意料了。 那头平常被打理得服帖又张扬的红发此时乱得不成样子,眉宇间充满了郁色,脖子上更是多了一圈红痕,看上去不像是被亲的,总之就是有点怪怪的。 暴露在外的手臂也有些青紫的痕迹,像是被掐出来的,又好像是磕碰出来的。 ……他俩还真打起来了? 李一舟掠过他红肿的嘴唇和发红的眼眶,揶揄地笑:“哟,肖哥,你这是被家暴了?” 肖妄沉着脸,直接抬脚踹了他一下:“闭上你的臭嘴滚远点!” “嗳别动手呀,”李一舟眼疾手快地躲开,发现就他一个人下来,好奇问,“肖哥,凌伊怎么没和你一起下来啊?” 啧啧,看上去就是没哄好的样子。 想想也是,他要是发现自己对象带那么多人来威胁自己,不分手都算法外开恩了,哪有可能这么快就和好。 嗳等等…… 李一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肖妄难看的脸色。 哦豁,这不会是被分手了吧? 李一舟兴奋起来,试图向肖妄打听些消息来佐证自己的猜测。 奈何对方实在走得飞快,根本不理会他的八卦,看上去还似乎想把他打一顿。 见状,他只能无奈耸耸肩,然后脚步一转,嬉皮笑脸的跟其他人勾肩搭背起来。 打听不到,他还不能造谣吗~ - 肖妄进浴室洗了个澡,耷拉着微红的眼皮,心头的怒火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暂时冷却,反而越 烧越旺。 他的头皮碰一下都痛感明显,喉咙每次吞咽也带着一股钝痛,身上更是哪里都难受,全都是让人无法忽略不适。 肖妄早就习惯了受伤,却没有一次有此时这么不爽。 他胡乱擦了擦头发,都没心思再去护理自己宝贝的发丝,直接走到了镜子前吹头发。 然而一走过去,他顿时便如同被五雷轰顶了一般。 ——这踏马是谁啊?! 肖妄难以置信地凑近镜子,镜子里眼眶微红的青年也跟着震惊地睁大眼睛。 那人像是被欺负得过分,眼尾氤氲着嫣红的色彩,嘴巴也肿得明显,还渗着血,是仿佛被过度吮吸后才会出现的靡艳。 脖子上那圈显眼的红痕印记,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更显出了几分被蹂-躏过的美感。 肖妄眼前一黑。 他就顶着这么一副尊荣从教学楼走回了宿舍?! 肖妄过去被人注视惯了,根本没有觉得回宿舍的一路上,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什么不对。 但此时他回想起来,却开始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他简直要疯了,猛地将吹风机砸向镜面,镜像蛛网似的被切割成碎片,将镜中的人影模糊。 “凌伊——!” 第11章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若无其…… 肖妄从天台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教室。 不止是这一天,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里,凌伊都没有再看到他出现。 她没有去在意肖妄是因为没脸见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才不出现的,平静如故的上下学,好似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的迹象。 ——就仿佛他的存在与否,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肖妄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上面跟班传递来的消息无比刺眼。 他突然抬手扔了手机,金属机身在墙面留下浅浅的凹痕。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 他都那样在全校面前露面过了,她以为她手里的那些照片还能牵制住他吗?! 肖妄打从那天之后,攻击性就强得惊人,连李一舟都不往他跟前凑了。 他在等待痕迹消失的这些天里,根本就没有睡好过,醒着时思维也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不管做什么都静不下心。 肖妄甚至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去照过镜子,路过镜子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红痕都会让他应激发疯。 而每次一睡下,凌伊则会频繁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双落在他脖颈上的手和对方贴近他的画面交替着出现,让肖妄几乎快分不清痛苦和欢愉的界限了。 他每天醒来时都是一身冷汗,凌伊那个疯子在梦里阴魂不散的纠缠着他,让他直接陷入到失眠人士因为睡眠不足才会产生的暴躁情绪中。 为此,肖妄天天都穿得严严实实跑出去折磨学校附近的混混,赛车场上更是撞坏了三辆跑车。 可心头那股燥意却依旧没有消失。 这都是凌伊的错! 然而与他的极度煎熬相比,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轻松自在,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凭什么?! 肖妄觉得心里的那股火焰猛烈得都快要将自己灼烧疯了。 那混乱的、跳跃的梦境中,他时而被带上云端,又猛地坠入地狱,根本没有中间的缓冲地带,完全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于是肖妄就如同是有了戒断反应一般,开始想要得到凌伊的消息,想要知道她的动向。 但等到他真的这么做了,情绪却没能因此得到丝毫的缓解。 每次收到的照片和消息,都像是沙漠里降下的雨,很快水汽就会被蒸发掉,然后熟悉的燥意和郁结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这一切都是因为恨吗? 好像是。 可又好像还掺杂着别的什么。 肖妄实在分析不出来这么复杂的情绪,更找不到人来替自己解答。 他根本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告诉其他人。 但肖妄至少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凌伊那个疯女人快要把他也变成疯子了! 他抬手摸着脖颈,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被扼住时产生的挤压感。 他沉沉呼吸着,带着青黑的桃花眼眼神沉郁。 肖妄想,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凌伊刚从兼职的奶茶店下班,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末的奶茶店人流总是络绎不绝,摇茶器的碰撞声和订单提示音接连不断,让店里的员工都忙得晕头转向。 重复性的体力劳动让人只觉得麻木倦怠。 不远处,肖妄坐在车上,看着她疲惫的身影。 疯女人平常在学校里总是带着假面,不看人时也带着三分笑,仿佛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但此刻她唇角的笑却被压了下去,形单影只的纤薄身影走在人潮拥挤的街上,霓虹的灯光都没能带来亮色,看上去与周围周末出来放松的路人格格不入。 肖妄突然想起了自己查到的资料。 凌伊的父亲在她上小学时死于一场工地事故,黑心老板只赔了几万块钱。 为了养活她,缠绵病榻的母亲强撑着出去工作,节俭勤劳,积劳成疾,死在了她上初中那一年。 然后她又被外婆接过去抚养。 第11章 但命运却并没有怜悯她,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本就有着一堆老年病,又没有养老金,只能依靠扫大街和捡废品维持着两人的生活,没过几年也病倒了。 凌伊的老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怜悯她的不幸,忙前忙后,向教育局递交了申请资料,让她出现在了肖妄学校的贫困生名单中。 她幸运的被肖妄的学校所选中,减免了她上学的一切费用,毕业比起其他应届生来说也更有优势,可以进入到学校推荐的企业中。 然而这似乎是不幸的续端。 知道凌伊终于可以继续读书的外婆,强撑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放心的散了。 从此,她孤身一人。 肖妄想,是因为所有至亲都离她而去,所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才会变得这么疯狂的吗? 从她进入学校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并不想惹事,一开始的诉求只是让他的那些跟班不去打扰她,让她好好的毕业。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要亲他?甚至还想让他、让他…… 是报复还是野心? 肖妄在拿到资料后思考了许久,也做出了许多猜测,他拿出了比曾经学赛车时更加认真的态度来思量。 ——他在凌伊身上吃的亏太多了,他迫切的想要拿回主动权。 但肖妄手里哪怕有了详尽的资料,他也有点分析不出来,对她的性格推测举棋不定,这才会暗中观察她在学校外面的表现。 人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戴着面具。 因为凌伊走路很慢,所以车也开得很慢,肖妄对后车的喇叭声充耳不闻,只死盯着凌伊,看着她逐渐远离了宽阔的街道,越走越偏僻。 他知道她要去的地方,那是s市有名的贫民窟,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不会愿意住进那里。 “少爷,车开不过去了。” 一直跟着凌伊的司机看着车前狭窄的巷道,有些为难地开口。 肖妄闻言拉开车门跑了下去,声音从车外传进来:“在这儿等着。” 他跟在了凌伊身后。 对方的警惕心实在欠佳,被人一路从打工的地方跟踪到了家门口竟然都没有察觉,自顾自的走着,都没想过回头看上一眼。 不过考虑到她的力气,她似乎也确实没有必要太警惕周围的环境。 小巷的地面不太平,垃圾随处可见的被丢在墙角,污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肖妄从未涉足过这样的地方,眉头都快拧成了死结,指尖厌恶的在鼻尖扇动。 ……这种地方也能住人? 肖妄看着鞋子上的污迹,眉头拧得更紧。 他看着前面的凌伊,她鞋子上几乎没有踩到过污水,脚踝灵巧的扭转就熟练的避开地上的水坑,像是早已熟记了附近的一切,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避让。 穿过复杂的巷道后,她走上了昏暗老旧的大楼。 大楼的墙面斑驳,各种小广告杂乱无章的贴在上面,阳光根本照不进楼梯内部,白天看着也像黑夜。 肖妄跟着她的脚步走了进去,楼梯的墙面散发着一股霉味,隐约的光线可以看到楼梯间其实有灯,只是坏掉了,走了几层楼都 没亮过。 突然,前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开门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他下意识向上走了几步,却没想到竟与凌伊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瞳孔骤然收缩。 她单薄清瘦的身体靠在门上,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目光平静:“肖同学跟了我这么久,是想做什么?” 肖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和凌伊在奶茶店谈的。 ——那里人多,对方总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动手,对他的安全更有保障。 但凌伊当时实在是太忙了,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抬手擦汗时腕骨伶仃,仿佛拿起大杯的奶茶都会因为1000ml的重量被折断。 结果肖妄就那么短暂的迟疑了一下,她就被更多的顾客围了上去,让他根本挤不进去人群。 他也不愿意去挤。 混在那群被凌伊皮囊所欺骗过去的人里,他的档次好像都被拉低了。 于是肖妄决定再等等。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凌伊下班。 他当时其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然而大概是她走出店门之后,一瞬间就从微笑变得面无表情的模样反差太大,让肖妄不禁愣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凌伊就已经走远了。 他只好让司机开车跟上,这一跟,就莫名其妙跟到了现在。 第12章 他恨死她了,她竟然对他…… 诸多念头在肖妄脑子里闪过,面上却没有丝毫痕迹显露。 他并不笨,早已意识到他们的每次接触,都是凌伊在把控节奏,而他自己则每次都会被不知不觉牵着鼻子走,没有一次达成过一开始的目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他不可能再让她如愿以偿。 所以肖妄没有回答凌伊的问题,眼中的惊愕已经彻底收敛了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想要多少钱?” 凌伊不禁挑了下眉尾。 肖妄抬着下巴走近她,看上去似乎很游刃有余的样子,指腹却无意识摩挲着裤子上的侧缝线:“老实讲,你拍的那些照片对我来说确实是有些头疼,毕竟那会让我很丢脸。” “但以肖家的权势,锁定你的ip让你发不出去,又或者是发出去后就立刻被屏蔽删除,乃至从舆论出发、误导别人那些都是p图也轻而易举。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照片发出去了也只是让我丢脸而已。 “但你,却会遭到来自我、来自肖家毫不留情的报复。” “之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肖妄对上凌伊漆黑的眼眸,微微移开视线,“当初向你下手是我不对,之前的一切就当是我自作自受,你开个价吧。” 感情上,肖妄其实并不想放过她,那些屈辱、不服气、掠夺欲和乏味人生里难得感受到的刺激感,都让他并不排斥和凌伊继续纠缠下去。 然而他的直觉让他远离她。 他的直觉从未出错过。 肖妄深刻的认知到,这是因为她太危险了。 正常人都知道应该远离疯子。 凌伊确实是长在了肖妄的审美点上,他过去还从来都没有对女性产生过欲望,却在对方转来的第一天就忍不住故意去招惹她。 当时他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刚开学太无聊了才会那么干。 显然,这并非真相。 肖妄冷静下来复盘后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对凌伊产生了欲望。 不过他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欲望,但那肯定不是喜欢,却必然有恨、有欲、有怒也有怨。 总之,看在直觉带来的警示和查到的资料里她不幸的人生,肖妄决定放过她。 他确实无法无天,却也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肖妄确实对凌伊隐隐有些畏惧,这种畏惧战胜了他的欲望。 然而这话一说出口,他心头就隐隐有些不自在起来。 毕竟这和之前被逼迫说出的软话不同,而是肖妄自己主动认输的。 他在同龄人面前还从未主动低过头,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实在不太美妙。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凌伊注视着他无意识绷紧的下颌,忽然笑了下:“肖同学,你在怕我?” “谁怕了?!” 肖妄听到这话便本能的反驳起来,嗓音都因此提高了不少。 他到底还年轻,脸皮没能修炼到家,认输可以,但让他还主动承认自己害怕一个同龄女生,却是绝对做不到的。 对上对方溢着笑意的杏眼,肖妄掐了掐掌心,意识到自己又被她轻而易举的挑动了情绪,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是为了找回场子,突地冷笑一声,“你后面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得到我吧?” 凌伊歪了下头,语调疏懒地捧场:“得到?” “你一开始找上我,确实是想让我叫停跟班对你的骚扰,但在看到我跪…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很心动吧?” 肖妄停顿了一下才把话顺畅的说下去。 对他来说主动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的脸色却强撑着没有变化,语气甚至越说越咄咄逼人, “你被特招进来后见惯了有钱人的生活,跟你之前的生活天差地别,凌伊,你心里其实很羡慕吧? “这些本来都和你无关,但你突然从我身上看到了一条捷径,一条你轻而易举就可以拥有这些的捷径。” 肖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他这个阶层平常被隐藏下去的高高在上,“我这个在学校的有钱人里也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却刚好有把柄落在了你手里。” “而你,还发现我刚好对你不是毫无兴趣。 第12章 “于是你觉得,你的机会来了。 “只要掌控了我,你就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不会再被欺负,还可以拥有以前想都想不到的金钱和权力。 “所以你不停的刺激我、玩弄我,想要让我爱上你。” 他猛地凑近凌伊,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我说对了吗?贪婪的贫困生。” 但肖妄失望的发现,她的脸色毫无变化。 “不对哦。” 凌伊抬了抬眼皮,漆黑的瞳孔清晰倒映着他的脸,说话间热气喷洒过来,酥痒发麻。 肖妄怕她又突然对自己动手,下意识离远了一些,才拧眉不服气地问:“哪里不对?” 如果说她一开始的行为是忍无可忍的爆发,那后面呢? 她后面的行为却绝不是在单纯发疯。 肖妄当时被她掐懵了,所以才没反应过来,只能被动承受。 但事后回忆起来时,他才注意到她做下那一切时看上去实在是太冷静了。 那根本不是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行为。 肖妄自己就是很容易上头的性格,他太知道一个人不理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哪里都不对。”凌伊目光凝着他,忽然抬起腿穿过他身侧,踩在了他背后木制的门框上。 肖妄受惊似的本能后退,没能感觉到身体传来痛感时,甚至都有些惊疑不定,浑身肌肉戒备的紧绷起来。 凌伊伸手拽住他衣襟。 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早已被教训过好几回的肖妄却下意识伏低了身子,瞳孔微颤,竟出人意料的显出了几分温驯。 凌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脸颊,他的脸上因此立即就开始升温,露出屈辱的神情来。 可他甚至没躲,就更别提反抗了。 凌伊欣赏着他赏心悦目的表情,语气平淡的抛出重磅消息:“其实在第一眼看到肖同学时,我就想得到你了。” 肖妄表情在一瞬间被冲击得空白。 凌伊纤细的手指轻佻地摩挲着他的脸,咬字清晰的话语钻进他发烫的耳朵,“一开始我还在发愁怎么接近肖同学呢,没想到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真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双向奔赴,肖同学,你说对不对?” 肖妄听见了她语气里的轻笑,随意而轻佻。 他眼睫频频震颤,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但凌伊没有给他消化信息的时间,接着说了下去:“不知道有没有人和肖同学说过,你这张脸真的长得很漂亮?” 她的指尖滑过他线条优越的挺直鼻梁,落在他天生靡红的唇 瓣上轻轻按压,似叹似喟,“尤其是这张脸哭起来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清艳。” “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很少会有你哭得这么漂亮。” 肖妄浑身僵硬,他几乎震惊到失语,发木的脑子在她不安分的手指刺激下,终于重新运转了起来。 他消化着她话中的意思,脸色由红转青,崩溃大骂:“你踏马变-态吧?!” “啪!” 凌伊脸上的笑意消失,原本暧昧抚摸着的掌心变成了凌厉的巴掌,眼神迅速变冷:“不许说脏话。” 肖妄被打得偏过脸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绯色的指痕。 那只温度偏低的手重新抚摸了上去,很好的中和了挨打后火辣辣的温度,让人反而忍不住去贪念凶手给出的那颗微不足道的甜枣。 肖妄眼中戾气横生。 来找凌伊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在此刻似乎全都成了无用功,直觉带来的警示也被抛之脑后。 他恨死她了,她竟然对他说这种话! 什么喜欢,分明就是还想玩弄他、羞辱他! 肖妄愤怒地伸手。 第13章 他松了手,愤恨地把脸别…… 肖妄看上去真的很生气,伸过来的手直接扼住了凌伊的脖子。 他掌心的温度灼烫,用的力气很大,彰显着此刻他情绪波动得有多激烈。 也不知这究竟是因为被愚弄的愤怒,还是发现了自己竟然真的因为她的满嘴谎言而动摇了。 又或许是两者兼有。 凌伊一边忍不住咳嗽,一边又看着肖妄笑起来。 这不是她平常习惯性展现出来的那种清纯洁净的浅笑,而是揭开了假面后暴露出来的真实笑意。 明明她表情变化的幅度与平常差别不大,此时却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那种纯白无害的感觉。 犹如百合中黑宝石,黑暗深沉的气质与大众印象中纯洁高雅的百合花相去甚远。 “肖同学生气了?”被掐着脖子说话有些困难,凌伊又咳了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晕红,漆黑的瞳仁波光粼粼,晃眼的笑意漾在其中,“是觉得我在玩你吗?” 肖妄依旧凶狠地瞪着她,手上的力道却无意识松了松。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弯唇笑着:“没错哦,我就是在玩你。” “你找死!” 肖妄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疯了。 “咳咳…谁让肖同学给我……给我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呢?” 凌伊根本没有作为受害者的自觉,到现在还在不知死活的挑动肖妄脆弱敏感的神经,带着笑意的眼瞳睨着他,像是在挑衅,又如同暧昧的调情, “偏偏你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咳…性格又那么讨人嫌,比起和你谈恋爱…咳咳…还是让你当狗最合适……” 肖妄手上更用力了。 该死的疯女人! 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上涌的气血让他的身体和脸一样红,漂亮得简直难以形容。 艳鬼也不过如此了。 凌伊抬手抚摸着他的脸,指腹轻巧的从他眼皮上滑过,引得他眼睫微微颤抖。 带着薄茧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抚过他的眉眼,指尖偶尔轻慢的捏一下耳朵,几乎每一处传回大脑的触感都如此清晰。 只看凌伊的行为,根本想象不到她还置身险境。 那双黝黑深邃的杏眼中笑意盈盈绽放,倒映着肖妄靡艳如妖鬼一般的脸。 为了欣赏他这副模样,她甚至都不曾反抗过。 但就连肖妄自己都不信她反抗不了。 肖妄愤恨地松手甩开凌伊:“你个疯子离我远点!” 他转身就想要下楼,手腕却被对方直抓住。 肖妄迈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手腕处传来极大的牵引力,让他一个踉跄。 他完全没发现大门是在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被凌伊拽进了房间。 凌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语调轻浅:“来都来了,肖同学今天就别走了。” 客气有礼的语气,如同主人家在挽留客人,却让肖妄表情跟雷劈了似的茫然。 什、什么叫别走了? 这疯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甚至都没能理解凌伊话中是不是别有深意,大门就已经被砰地带上,发出明显的关门声。 狭窄的房间让人有些无处落脚。 肖妄心头一紧,视线胡乱地打量着四周。 一室一厅的屋子看上去潮湿而狭窄,地上没有铺任何瓷砖,是灰扑扑的水泥地,放了一张不知从哪儿搬回来的沙发和木制的小桌子。 沙发上罩着有小碎花的棉布,桌上的塑料瓶里还插着野花,看得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主人虽然贫困,精神却并不算贫瘠。 空荡荡的墙上则什么也没有,没有电视,也没有照片,墙面的颜色还有些发黄,显得有些陈旧。 身价不菲的肖妄看上去和这里格格不入。 简陋的客厅用不上几秒就看完了,他的视线无处可落,直到听见大门反锁的声音才受惊似的一抖。 “你想做什么?” 肖妄喉结不自觉滚动着,看向她的目光警惕又戒备。 哪怕凌伊刚才说得似乎很有歧义,然而才刚刚被愚弄过的他不可能再上当。 果不其然,肖妄看着她嘴唇开合,轻飘飘说出了一句:“狗是不能咬主人的。” 他心头的怒火又噌地一下涌了上来:“你才是狗!” 脱口而出后,他意识到这句话的气势几近于无,急忙亡羊补牢的加了句,“你以为老子真的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看上去已经气急败坏、也可能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 凌伊毫不在意地走近,唇角的弧度毫无变化,无视了他下意识握紧的拳头:“我都说了不要说脏话,肖同学怎么学不乖呢?” “我没……” 肖妄睫毛上下扇了扇,身体本能的因为她的靠近一颤,又立即止住。 他刚刚哪里有说脏话了? 她其实就是想找个理由打他吧? 刚才色迷心窍了没动手,现在反应过来了她怎么可能会吃亏?! 肖妄咬紧牙关,目光在凝在凌伊的手脚处,揣测她的出手方向,肌肉绷得更紧。 却不成想,对方竟然没有出其不意,而是抬手直直地摁上了他肩膀,仰头看着他,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又浅又柔和。 第13章 肖妄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身体便因为她突然推搡的动作底盘不稳,顺着惯性陷进了沙发里。 倒下去时,身体甚至还因此弹跳了一下。 他不由暗骂了一句自己不合时宜的走神。 怎么吃一堑吃一堑的,这都第几次了? 肖妄默不吭声地抿着唇,手臂撑着沙发想要站起,然而还没等他发力,凌伊的一条腿就已经支在了他身侧。 垂下的柔顺发丝带着凌伊的气息靠近。 她一手撑在了肖妄耳侧,另一只手则钳制住了他的下颚,用力向上抬起。 他吃痛皱眉。 她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将肖妄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那么高的个子被迫缩在了小沙发里,看上去无助极了。 沙发实在是太柔软了,让他难以借力,除非是借助凌伊的身体站起来。 但肖妄显然不想这么做。 谁知就这么一迟疑,对方柔软的唇就贴到了脸上。 肖妄眼睫剧烈的颤抖起来。 那双维持着凶狠目光的眼瞳,逐渐被软化得湿润。 或许是几秒,也或许是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几乎下意识地抬手覆上了她的腰,意乱情迷。 凌伊掐住肖妄下颌的手陡然用力,低头凝视着他:“手拿开。” 唇上的温度骤然离开,让他不由恍惚了一瞬,有些眷念不舍,直到听见了对方说的话,神思才陡然一清,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 她什么意思?! 肖妄怒视着凌伊,对上了她过于冷淡的眼眸。 她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眸光毫无波澜,仿佛强调纪律的老师,只有遵守规则才可以得到奖励。 漫长的对峙后,肖妄的心跳从剧烈变得无力,他松了手,愤恨地把脸别开。 空气中旖旎的灼热消散一空。 凌伊毫不在意 他无声的抗拒,强硬的将他的脸扳正。 “不许动哦。” 她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沁凉嗓音吐出欺骗性极强的柔软语调,又重新覆上了唇。 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这一次的亲吻猛烈如疾风骤雨,无视他的抗拒强硬的支配着一切。 肖妄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难堪又难受。 对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仿佛精密冰冷的仪器,正在毫无感情的使用着他。 身体不自控的沉溺,直觉却在疯狂嘶鸣。 明明理智那么清醒,却还是单方面的溃不成军。 他的胸膛难耐地起伏着,身体蒙上了一层薄粉,不知何时半阖着的桃花眼雾蒙蒙一片,身体在剧烈地打着颤。 口腔被扫荡,呼吸被夺取,肖妄手下不自觉用力,抓紧了手下的沙发罩。 发软的身体变得毫无抵抗能力。 撑在他耳侧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他身上,略有些粗粝的指腹按在他后颈,是掌控欲十足的姿势。 肖妄的理智抗拒着这一切,身体却绷得更紧,死死抓着沙发罩。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被激得肌体颤栗,心脏更是跳跃得人头昏脑胀。 一切都彻底失序。 他难以忍受的发出呜咽,舌根被吮吸得发麻,思绪涣散得难以重组。 强烈的被轻慢感让他的自尊完全无法接受,身体却下贝戋得毫无反抗。 只是接吻而已…… 明明只是接吻而已…… 羞臊而失控的眼泪从他红透了的脸颊滚落。 第14章 他明明是在恨她,恨透她…… 过于热烈的接吻对新手来说,比起迷恋,更多的反而是畏惧。 凌伊算不上是一个好老师,她不曾进行过任何探索与循序渐进,蛮横霸道的掌控着肖妄的感官,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这种身体完全脱离掌控的失序感,任何人都会感到畏惧。 肖妄自然也不例外。 他在深吻下感到失重、感到晕眩、感到战栗。 如果不是背靠着沙发,凌伊又还坐在他身上,可能他就直接滑倒在地上了。 肖妄攥紧沙发罩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失了力气,指尖晕出绮丽的红,精致漂亮的五官仿佛饱受暴雨摧残的桃花,姣艳瑰丽,被摆弄得像个等身人偶。 “好乖。” 凌伊结束了这个让他几乎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吻,弯眼夸赞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对方湿润润地眼珠直愣愣地盯着她,实则瞳孔早已涣散,视线空茫茫的。 看上去短时间内是缓不过来了。 凌伊微挑眉尾,餍足地从他身上离开,靠在了沙发一侧。 小沙发空间不够大,这个姿势让她的双腿几乎无处安放,她干脆便搭在了肖妄身上,托着腮欣赏着他几乎空白的表情。 这一次他实在是被欺负惨了,比天台那次看着更加无助可怜,眼眸潮湿,微张着唇,线条流畅的脖颈,喉结上还有着十分醒目的红,像雪白宣纸上晕染开的朱砂,点亮了整个纸面。 黑色的t恤也乱糟糟的堆叠,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蒙着一层水光,浮光跃金般随着呼吸而起伏波动。 肖妄是天生的冷白皮,任何痕迹在他身上留存得都会比一般人更久一些,于是腰腹间留下的指印便深沉自然地洇散,亮色与宣纸融合成朦胧了诗意。 凌伊想,这副皮相简直天生就适合挨x。 她拿起手机,将这一切都框进了镜头里,定格成永恒。 “咔嚓。” 突兀响起的照相声让肖妄惊醒过来,雾蒙蒙的眼瞳终于重新开始聚焦。 乱糟糟的脑子让他还陷在某种失控的欲望里,以至于他回神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抬手将脸捂住。 ——他显然明白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 “呵…” 这番行为,却是让凌伊不禁轻笑了声。 肖妄听得耳根一热,旋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都干了什么蠢事。 他将手掌移开,强忍着不移开视线,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好欺负:“你又在乱拍什么?我、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 这话听着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尤其是在搭配上他湿润的桃花眼和发颤的嗓音后。 肖妄脸色变了变,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恶心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凌伊动了动交叠的腿,毫不理会他的发言,将按熄了手机放好。 餍足后的惬意让她变得懒洋洋的,半阖的眸子仿佛还在回味。 这种理所当然无视的态度让肖妄心头一梗。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被她玩完就扔的玩具,兴趣来了玩弄一下,玩够了就扔在一边。 这个念头让肖妄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不可控的身体和愤恨的情绪几乎将他割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凌伊你什么意思?!” 肖妄咬着牙关,色泽红润的脸在愤怒下颜色变得更加艳丽起来。 但凌伊仍没有回答,反而闭上了眼睛,犹如睡着了一般。 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防备,闭着眼时也未必能看清肖妄出手的动作。 然而他却愣是没动手,只恼怒地瞪她。 肖妄当然是气愤的,心头的躁郁在他体内几乎堆积成了高山,可身体却仍然发软,让他提不起力气来,凭白错失了大好机会。 当然了,其实要是真的想动手,肖妄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刚才的深吻让他对凌伊仍残留着惊惧,以至于下意识就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觉得自己只是没力气了。 但这听上去似乎更丢人。 肖妄单方面和凌伊对峙了一会儿后,就气恼地不去看她,过了几秒,又忍不住转过眼去。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是冬日里的雪,闭上眼睛后看上去是和长相表里如一的贴合,清纯、乖巧。 长睫在她眼下投下一抹晦暗的阴影,让她显出了几分劳累后疲惫。 被他掐出的红痕在颈间蔓延,扩散出一圈淡红,让她看上去更加脆弱无辜起来。 直到此刻,肖妄才突然意识到,凌伊这一天其实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今天在奶茶店里站了一天,除了早上稍有空闲外,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忙碌着。 这样看来,她现在觉得累也是理所应当的…… 刚冒出这个念头来,肖妄立马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他愤恨地想,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哪里脆弱、哪里无辜了? 她强吻他不说,那双手甚至也不安分,他甚至现在都能感觉到身体还在发烫,后颈和后背全是汗。 想到那些令人惊惶的画面,她的行为、她的表情,肖妄就心头一悸,然后就更恨了起来。 凌伊让他甚至都开始分不清屈辱和快-感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肖妄又不自觉用力的抓紧了沙发罩,光想想就觉得丢脸至极。 第14章 似乎是大腿肌肉的僵硬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肖妄感觉到凌伊的腿又动了一下。 他睁大眼睛,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还给凌伊当了这么久的坐垫,立刻就想要将她的腿挪开。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肖妄就突然感觉到沁凉的体温像毒蛇一样覆盖上他的手背。 她简直像是个冷血的怪物,那触感轻缓又冰凉,还带着十足十的漫不经心,就好像是无聊时手痒了,随便找了个东西百无聊赖的把玩起来。 凌伊还想要做什么肖妄无从揣测,但他整个人却已经因此控制不住的战栗,才刚刚沉寂下去的身体如同被唤醒了可怕的记忆,完全不受控了。 肖妄一下子什么都顾不得,堪称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离开,甚至因为太过慌乱还撞到了桌子,差点就直接摔到了地上都顾不得。 直到跑到了他觉得安全的距离下,坏掉的身体才安静下来。 那双湿红的桃花眼愤恨地瞪向她:“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逃跑的行为很狼狈,表情看上去却凶狠极了,然而当凌伊掀起眼帘看过去时,他却不自觉身体一僵,喉结畏惧的滚了滚。 “肖同学……” 凌伊轻声细语的唤他,尾音拖长,听着便让人生出几分缱绻感来。 但肖妄知道她并没有那个意思,她的声音天生柔软,不知情的人听了甚至会以为她在夹。 凌伊注视着他,托腮的手指点着下巴 ,姿态随意而懒散:“我饿了,但是我不想做饭。” 肖妄听得茫然一瞬,过了一会儿,他才表情荒谬的“哈?”了一声。 “所以呢?你饿了关我什么事?”他在狭窄的客厅里气愤地走来走去,“你不会觉得我会给你做饭吧?” “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你那么对我,还想我给你去弄吃的?你等我下毒吗?!” 肖妄只觉得这一幕荒诞极了,这个疯子、死变态总自顾自的进行着一些让人、尤其是让他难以理解的事情,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答应。 他凭什么答应?! “你想都别想!饿死活该!” 最后,肖妄指着她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 凌伊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不生气,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漆黑的杏眼于肖妄而言与深渊也没什么差别了。 肖妄心脏没来由抖了一下。 这种反应让他更加难堪,不愿承认真相的自尊心让他只能用愤怒来掩盖自己下意识升起的畏惧。 他怎么可能怕她,他明明是在恨她,恨透她了。 肖妄不再去看凌伊,在她起身之前,直接铁青着脸开门,用一种仿佛是要将门砸坏的力气把门关上,凌乱仓皇的脚步声消散得飞快。 第15章 像只围着主人转圈的红毛…… 浓稠的墨汁泼洒在苍穹上,将星月都遮蔽起来,浓郁的黑暗与地面上的霓虹交织成影影绰绰的庞大轮廓,犹如一个个蛰伏的巨兽趴伏在地。 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凌伊处理完被系统部传输过来的重要文件,在沙发上睁开眼,幽绿的数据流从眼中一闪而过。 作为世界上首位诞生的系统,她理所当然的担任了系统部的老大,因而她的工作量也十分可观。 主神又不爱管事,什么事情都需要凌伊统筹分配,所以出入小世界对她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休假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开灯,躺得酥松的身体精准无误的绕开了屋内的障碍物,朝着门口走去。 “咔嚓。” 开门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同一时间,室内明亮的灯光也随之亮起,透过大门照在了正背对着大门、维持着下楼姿势的人影身上。 肩宽腿长的青年,头发在光下如同摇曳燃烧的火焰,夺目耀眼。 一瞬间仿佛所有光源都落在了他身上,慌乱间下意识想要跑下楼的肖妄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抬的腿甚至都定格在了原地。 凌伊垂眸瞥了眼被放在门口的食物,食物精致的包装袋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呵…” 清凌凌的轻笑声,冷清得仿佛可以洗涤灵魂,落在落在肖妄耳中,却让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 好丢脸,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他狠狠掐住自己掌心,耳廓直接就热了起来,流霞似的唇瓣被抿得更红,思绪混乱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接着往楼下跑,还是转过身去面对凌伊。 如果接着往下跑,显得他好像落荒而逃似的,也太丢人了。 但留下来同样也很丢人! 他之前才放过狠话,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肖妄懊恼不已。 他其实不是离开之后又后悔折返的,事实上,他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只是跑下了楼而已。 最开始肖妄只是想休息一下,缓解过于活跃的心跳和发软的身体带给自己的不适。 然而等身体和心情都平复好之后,他却依旧没有离开。 大概是昏了头,他鬼使神差的躲在了凌伊这栋楼出口处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然后就藏了起来。 肖妄觉得自己是想搞偷袭。 出其不意,他总不会还跟着凌伊的节奏走。 然而肖妄在角落里打跑了三个黄毛混混,吓到了五个小孩和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阿姨,连加班的人都开始陆续回家了,他却依旧没看到凌伊下楼吃饭。 他疑神疑鬼,怀疑凌伊之前是不是又在玩弄他,实际上等他离开之后她就自己做饭吃好了。 不解决这个疑惑,肖妄就算回家睡觉都会觉得不安心。 于是他又上了楼。 城中村的大门都不怎么样,只要家里有人,门缝处就会透出明显的光来,但凌伊家的门缝处却没有光,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是睡着了吗? 她又把他耍了一顿? 肖妄有点恼怒,为自己的行为。 脑子里却开始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凌伊一个人回家时,暴露出的冷漠和疲惫。 ……她不会没吃饭就睡着了吧?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想法,让肖妄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莫名其妙的从司机手里把饭菜拿了过来,却偏偏又没有通知凌伊,反而莫名其妙地蹲在门口,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开门…… 一切都莫名其妙、糟糕极了。 肖妄高傲的自尊心让他恨不得此刻时光倒流。 他没办法-正视自己的行为,只能自欺欺人的将之归咎于‘莫名其妙’。 肖妄绷紧身体,听见身后传来了凌伊的脚步声,规律而平静,最后停在了他身后。 她身上的气味仿佛飘了过来,他听见自己又开始变得混乱的心跳声。 她想做什么?嘲笑他嘴硬吗? 肖妄耳朵和后颈慢慢红了,尴尬和羞耻让他试图转动脑筋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蠢,但还没等他想出对策,一双手臂就突然环在了他腰间。 思绪被强行打断,肖妄表情空白。 如同生锈卡顿的机器一般,他动作迟缓地低头,睁大的眼睛显得有些呆滞。 入目的是凌伊苍白纤细的手臂,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盖在骨骼上,骨子里透出的冷漠让这双手臂也显得冰冷如玉制品。 “肖同学很听话呢。” 她轻声说着,尾音略长的飘到空气中,分不清是在夸赞还是故意挑衅。 夏季的衣物很薄,肖妄感受到凌伊略凉的体温贴到自己背上,脑袋轻微的蹭着,带起的摩擦让脊背发烫,几乎瞬间就蔓延开了去。 他的注意力被她没有丝毫距离感的行为吸引过去,之后才注意到她在说些什么,差点跳起来,生气一般扯着嗓子喊道:“老子只是在可怜你!” “不许说脏话哦。” 凌伊说话的声音像在哄孩子,手却直接掐住肖妄的腰拧了一下,疼得他脸色都扭曲了一阵。 他一边抽着冷气,一边试图扒拉开她的手:“老…我什么时候说脏话了?这是自称!自称!” 肖妄又气又急,想离凌伊远一点,手却在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又受惊似的拿开,仿佛对方带着凉意的皮肤被涂满了剧毒一样。 凌伊指腹抚摸着他的腰,沿着曲线反复折返,语气幽幽:“‘老子’这个自称,在与人争执中,是用来表示自己辈分与对方父辈等同,以此来贬低对手。” “在使用过程中,这个词汇已经被赋予了不友善的含义,你在我面前这么自称,就是在说脏话。” 她解释时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不像是被冒犯的样子,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顺着脊背传导过来,像带了电流似的,让肖妄觉得体验糟糕极了。 他莫名的想,凌伊竟然在跟他解释,好不可思议。 这是不是代表着…… 肖妄脸颊莫名热了起来,红意从脸上一路蔓延到衣领中。 凌伊还在慢条斯理地问他:“记住了吗?” 她又在这样叫他,正常极了的称呼在她嘴里也变得黏糊糊的,听着就让人觉得他们仿佛关系匪浅。 第15章 肖妄眼瞳颤动着,眼睫眨动得极快,听到的话根本没入脑,只胡乱地应着:“知道了,啰嗦。” 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已经挤占了他的大脑。 凌伊心情很好的笑了一下,手臂微微用力,把他往屋子带去。 肖妄被迫顺着她的力气向后倒退,差点踩到她的脚上,走了两步后才反应过来:“等等!” 他没有想再进去啊! 至少今天不想! 肖妄慌乱极了,倒退着走路的方式更是加剧了他心中的惊惶。 她到底明不明白啊?这种时间把一个男生带到自己家里?! 但凌伊没有因为他的制止而停下。 她的步伐不大,让跟着后退的肖妄脚步因此变得细碎而混乱。 他并不愿意进去,但他又清楚凌伊 的力气有多大,他根本打不过她。 于是心有顾忌的肖妄,又被带进了那间逼仄狭窄的屋子里。 直到进了房间后,凌伊才松了手。 腰间的温度就此消失,心头升起的莫名空虚感让肖妄有些不知所措。 他红着脸,看着凌伊弯腰将饭菜拿了起来,关上门将食物放到了桌子上摆开。 他又被冷落了。 肖妄站在原地,某种失控的欲望让他有点茫然。 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仍然散发着勾动食欲的香气,并不影响进食。 凌伊将一次性筷子扳开。 “等等!”肖妄忍不住按住她的手,在她看过来时目光不自觉飘了一下才重新汇聚回来,“都已经冷掉了。” 凌伊嗯了一声,没有反应。 见她似乎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肖妄烦躁地拧了拧眉,不满地叫道:“热一下啊!老、我也还没吃饭好不好?!” “谁要吃冷掉的啊!” 他难看的脸色没能掩饰住他开阖过快的眼睫,像只围着主人转圈的红毛小狗。 凌伊咬着一次性筷子注视着肖妄,抬手给他指路:“厨房在那里。” 第16章 过于自我的性格,让他几…… 肖妄顺着凌伊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才难以置信地道:“你想让我去热?” 他的神情透露着明显的匪夷所思。 作为在有钱人中也处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肖妄无论想做什么,身边的人都会竭尽全力的满足他。 所以他可以习以为常的提出要求,并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会满足他。 故而此刻,他甚至会因为自己难得的好心,却迎来了对方的“不识好歹”而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冒犯。 凌伊想,这算什么冒犯呢? 她表情平淡:“我太累了,不想动,你想吃热的可以叫人再带一份给你。” 说完,凌伊捏着筷子的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他,倦怠的眉眼显得有些恹恹。 灯光洒落在她身上,将那张苍白的脸衬托得更加毫无血色。 肖妄眼睫颤动了一下,忍不住屈了屈手指。 一种糅杂着怨气、悸动、以及逃避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弥漫着,他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提高音量: “谁要等那么久才吃啊?!” 肖妄压低眉眼,气冲冲地将桌子上的饭菜端了起来,满脸怨气,临走前还瞪了凌伊一眼才冲进厨房。 凌伊注视着他的背影,挑眉笑了一下。 肖妄动静很大的将饭菜放到灶台上,起伏汹涌的情绪在离开罪魁祸首后好似得到了平复,让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将臼齿磨得直响,在狭窄得过分的厨房来回往复,发热的脑子在不够透气的空间里升温得更高。 他疯了吗他?进来做什么啊?! 肖妄泄愤似的将自己爱惜的红发抓得一团乱,旋即才小声嘀咕起来:“算老子大发善心!” 然而定睛一看灶台,他便不由茫然起来。 这里甚至没有燃气灶,灶台也不是嵌在台面上的,而是直接摆在上面,看上去有些陈旧,不过倒是没有油污,被擦拭得很干净。 肖妄尝试着扭动开关点火,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行,直接出师未捷卡在了第一步。 他抿起唇,下意识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扭了回来,紧拧着眉掏出手机悄悄搜了起来。 研究了好一会儿,肖妄才终于知道原来这是早就被淘汰了的煤气灶,煤气的阀门没有拧开,所以才无法点火。 …… 二十分钟后,肖妄臭着脸将饭菜都端回了客厅。 他显然不是什么厨房杀手,虽然是第一次进厨房,但仅仅只是热菜还不至于将他变得狼狈,顶多只是有些手忙脚乱罢了。 凌伊笑眯眯顺毛:“肖同学很棒哦。” 肖妄冷哼了一声,绷着脸压住了上翘的唇角。 食物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着,勾起了他的食欲。 折腾到现在,不仅是凌伊没吃晚饭,肖妄自己其实也还没吃。 然而空荡荡的客厅并没有多余的凳子,唯一可以坐人的地方只有沙发。 肖妄不太想靠凌伊太近,但如果对方坐着吃而他却蹲着或是站着,那画面也太奇怪了,所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挨着凌伊坐了下去。 对凌伊来说正好合适的高度和距离,对肖妄来说却显得十分局促。 这让他坐下之后就又忍不住拧起眉来。 对肖妄来说,这种体验绝不是新奇,而是排斥和受罪。 于是原本才刚好上一些的心情,在此刻又糟糕了下去,嫌弃的进食起来。 不过肖妄显然没有意识到,如果他真的觉得不能忍受,他其实完全是可以直接离开的。 但他似乎真的忘记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想着远离,此时却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面,长腿委屈地屈起,一边嫌弃一边又埋头猛吃,像被人逼着进食一样。 为了方便夹菜,他们挨得很近,有时不小心还会触碰到彼此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咀嚼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也清晰可闻,整个空间都仿佛充斥着他们的气息,交融在了一起,让肖妄原本的吃饭速度不自觉慢了下去。 淡淡的香气从身边飘过来,丝丝缕缕的弥漫着,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无法忽视、无法挣脱。 肖妄低下眼去。 为了让自己忽略这些,他努力地胡思乱想起来,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偏到对方身上。 想着想着,肖妄突然惊觉,自己是不是又上当了? 他明明根本没想过久留,被带进来时想的明明是找到机会就跑出去,也不想给她热菜,怎么就把不该做的全给做了? 肖妄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凌伊稍微露出了点可怜模样,他就不长教训的上钩了,还真跑去给她热了菜。 不是…他有病吧?! 米饭被肖妄恨恨的戳出洞来,他的自尊让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鬼迷心窍。 正郁闷间,一双夹着肉片的筷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筷子一松,肉就掉落进了他碗里。 他转过眼,对方拿着筷子的手在光线白得过分,如同博物馆里被摆在展台中聚焦了灯光的艺术品。 肖妄视线不由漂移了一下。 凌伊顶着那张可恶的脸弯着眼,声音柔软:“肖同学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他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夹起那块肉片轻轻咀嚼。 她以为他还会上当吗? 不过肖妄想,就算凌伊真的对他图谋不轨,好像也没什么。 反正他们都不是同一个阶层的,身份天壤之别,到时候他玩腻了想结束,凭凌伊的身份又能做什么? 现在他会被她玩,只是因为他还想玩、什么手段都没用过而已。 不然区区一个贫困生,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合理合法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肖妄被自己说服了。 他拒绝承认自己其实很享受凌伊带给自己的刺激感和新鲜感,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在明显落入下风时还凑上去犯贝戋。 但只要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他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继续下去,选择性无视自己究竟吃了几回亏。 过于自我的性格,让他几乎不长教训,无视风险追逐着任何感兴趣的东西。 凌伊的胃口不大,肖妄则恰恰相反。 他已经过了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却一点没降下去,几乎将桌上的饭菜全部都清空了。 这样热的季节下,家中又没有冰箱,没吃完的剩菜自然不可能留下来,都被凌伊扫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更晚了。 凌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已经算是熬夜了。 这让她没兴趣再玩下去,自顾自地去了卫生间洗漱。 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重新滴落回水盆里,湿漉漉的眉眼有一种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肖妄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斜倚在门口看她:“喂,我还在呢。” 第16章 他的脑子很混乱,整张脸都已经红透了,为对方无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她竟然不下逐客令,就这么撇下他去洗漱,到底想做什么? 在暗示他吗? 他可 不是什么好人。 凌伊洗脸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淡声说:“狗不守家,难道还想大半夜溜出去玩吗?” 肖妄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心脏在此刻跳得有些失序,但他却并不能分清,这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才跳得激烈。 他还来不及理清楚这种复杂的情绪,强烈的自尊心却已经让他在这种冒犯的言语下下意识嘴臭起来: “嘁,嘴那么硬,不就是想男人了吗?” 凌伊停下动作,扭头静静地看他。 肖妄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后颈汗毛都立了起来。 虽然和凌伊接触得其实不算多,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却不算少,至少足够让他知道,对方是个并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嘴巴不干净的人。 这可能是因为她长得足够漂亮,却没有出生在一个好的环境里,导致了她从小就被迫接收着来自外界不怀好意的污言秽语。 高高在上的豪门大少爷也不是没有同理心,他只是从来都不屑于、也没有想过去换位思考而已。 然而此刻在凌伊的注视下,他被教训出的条件反射让他本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要怎么办? 第17章 肖妄恨她,恨死她了…… 沉默是有重量的,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人几乎觉得喘不过气来。 肖妄站在门口,几乎下意识屏住呼吸。 那张天生唇色就艳的薄唇抿在一起,稠密的眼睫低垂,压下的眉眼带着一种别扭的懊丧。 他似乎很想解释些什么,但从未主动道歉过的大少爷,碍于脸面或是别的什么,并不愿意张开尊口。 但嘴硬是要付出代价的。 凌伊唇角扬着很有欺骗性的弧度,黑黝黝的眼眸被白炽灯映照得有些危险:“肖同学,过来一下好吗?” 肖妄看着凌伊不吭声。 他知道对方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那过去后吃亏的是谁,不言而喻。 肖妄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良久,如同某种无声的溃败,他故作镇定的朝对方走了过去。 卫生间并不大,从门口走过去不过两步远的距离。 他在走近时身体便本能的绷紧,抿紧的唇压抑着已经有些错乱的呼吸,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想束手就擒,还是想要趁机反杀。 肖妄的目光凝在凌伊脸上,在她抬手的一瞬间,他几乎下意识的偏头,眼睫颤抖的合拢,悄然握紧的指节被拉抻得苍白,好似引颈就戮的大型犬。 但脸上并没有传来她手上飘来的香气和肌肤碰撞的声音。 肖妄心头掠过一丝茫然,还没等他来得及为此而惊诧,便觉头皮一痛。 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他的头不受控地跟着移动了起来,不得不弓起脊背。 肖妄猛地睁开眼。 虽然他早有预料凌伊不会善罢甘休,可也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动手法。 这让他本能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记忆片段,颊边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肖妄想要挣扎,却因为失了先机,整张脸都被凌伊用力地按进了洗手池上的脸盆里。 水流声激烈的碰撞着。 “咕噜……” 肖妄的手臂扒住台沿,试图借力让自己起来,却没能成功,被灌了好几口洗脸水才憋住气。 他在水中说不了话,只能伸手去拉凌伊按住自己后脑勺的手臂,却因为不好用力而拉扯不动。 肺部的空气极速减少,带来着火烧般的灼痛,让他挣扎得很厉害。 “哗啦——” 终于,他被拉了出来。 水珠从眼睫上滚落而下,将他眼前的画面切割成了模糊斑驳的光圈。 肖妄控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尾被燎起一抹妖冶的红,耀眼的红发贴在额上,仿佛刚刚出水的人鱼。 耳边响起始作俑者平静到冰凉的声音:“道歉。” 熟悉的愤怒涌上心头,被辜负的愤懑与和平被打破的真相让他的恨意比以往更加浓烈。 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她就要这么对他吗?! “草!凌伊你踏马有本事弄死我!”肺部灼烧般的痛感让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内心的受伤被他凶戾的表情掩盖了下去,凌伊如他所愿,又把他按了回去。 他的身体本能抗拒着危险,脸上却看不出痛苦,只有浓烈的仇恨,眼眶红得吓人。 凌伊毫无波澜。 肖妄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弱,大脑却变得冷静,仇恨被生命求生本能的所挤占。 她简直是个疯子! 他再次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无力挣扎的动作变得软弱,再一次被拉起来时,他尝着口腔中的铁锈味,还是挤出了这三个字:“对不起……” 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泪珠,顺着脖颈灌进了衣领,灼烫又湿冷。 这种感觉让肖妄耻辱又难堪。 现实的迎头痛击,让他短暂的被迷惑后立马意识到,自己从对方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些温和,从来都是假象。 她从始至终就是想玩他,根本不曾掺杂过别的什么。 一切都是骗人的,她下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手软过! 而他,竟然因为对方给出的几颗虚假甜枣,就傻子似的动摇起来。 ……他简直像个小丑。 凌伊空出的另一只手爱怜地贴上他脸颊,观音低眉似的模样几乎将欺骗性拉满:“你乖一点,不要总做讨人厌的事情。” 肖妄面无表情。 他不会再上当了。 而她显然也并不在意他会不会回答,按住他后脑勺的手自顾自下移到了后颈。 “别……” 肖妄意识到了什么,拒绝的话才刚脱口而出,就被冰凉柔软的唇舌封住。 她像是要咬出汁一般,缓慢又残忍的进食着。 他发出一声闷哼,眼角近乎绝望一般地溢出泪珠。 才刚刚摄取到的氧气又被重新掠夺,意识在窒息感中漂浮,无助得让人只能本能的依附。 身体过电似地颤抖,早就被人类遗忘的危机感,让他突然敏锐的意识到,凌伊似乎想要玩坏他。 但他根本来不及警惕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身体几乎要因为反复的刺激而晕过去,大脑传来一阵强烈地鸣叫,让他意识一片空白。 等回神来时,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凌伊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 肖妄向下滑落的身躯被她用膝盖顶着,手臂无力地撑着洗手台,堪堪没有跌坐在地。 对方掐着他的脸颊,迫使他张着嘴,牙膏的气味被口腔清晰感知。 ——凌伊不知道什么已经找出了洗漱用品,在帮他刷牙。 肖妄涣散的大脑让他无法对现实做出合理的反应,只急促的呼吸着,狂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着,让他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失去意识。 他像是个任人摆弄的人偶,在凌伊将漱口水递到唇边时,他甚至下意识滚动着喉咙,像喝水一样咽了下去。 “呵…” 凌伊掐着肖妄下巴,又给他重新灌了一口,轻声下达指令,“吐出来。” 他机械的照做,湿红的嘴唇无助地细细颤抖着。 凌伊将毛巾按在他脸上时,他也没有反抗,任由她细致的将他的脸擦干净,眼瞳依旧涣散。 意识仿佛已经离开了躯壳,漂浮着没有回归。 直至凌伊处理好一切,将肖妄推出浴室时,他都只是机械的照做。 一门之隔,卫生间里面传出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肖妄站在门口,在哗啦敲击着地面的水声里,眼珠终于迟钝地转动了一下。 被凌伊利用卑鄙手段打乱的情绪,让他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太过分了,把他当玩物一样羞辱,又在他想要拒绝她、远离她时给一颗甜枣。 哪怕她什么都没说,但肖妄知道她就是故意的,他不是不会动脑子,他只是容易被情绪驱使着上头。 他的呼吸依旧很乱,浑身狼狈,从里到外都感觉糟糕透了。 他迫使自己转身离开,这是最好的做法。 不管是远离还是报仇,他都该先离开的。 只有人数优势才可以让他反击,不然独处时他总会落入下风, 可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制的闪过她冰凉的手,染上欲色的漆黑眼眸光是直视就让人身体和过了电一样…… 肖妄恨她,恨死她了。 这种恨意 在窒息感中升腾又坠落,她用反复拉扯的方式让他快失控得分不清什么才是痛苦、什么才是享受了。 肖妄又转过身去,盯着卫生间的门看了良久。 第17章 白炽灯洒落的光线让阴影变得扭曲,像是有恶魔在脑海中蛊惑人心。 他伸出汗津津的手握住门把手。 会吓到的吧?她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和他做。 所以他现在进去,她也会失控的吧? 门把手轻而易举的就被压了下去。 肖妄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是要挣脱胸腔束缚般跳出来,他疯狂的想,绝对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沉沦。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湿红的眼眶坠上晦暗的阴影。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门拉开。 视野中,凌伊衣着完整的站在角落处,花洒喷溅的水珠让她的衣服湿了大半,幽邃的眼眸隔着花洒的水帘朦胧地看来。 她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主动自投罗网的猎物:“你又不乖了。” 肖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第18章 肖妄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 肖妄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从卫生间中踉跄冲出,恐慌得像是连空气都在身后追赶着。 浴室里的水流流到地面发出哗啦的撞击声,刺激着心脏狂乱的跳动着,震得他耳膜生疼。 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让他急促的喘息着,绯红的薄唇微张,手臂脱力般的撑着腿。 冰冷的白炽灯照在他湿润的脊背,将每一滴水珠都照得分明,它们随着呼吸的起伏颤动着,顺着脊柱蜿蜒而下。 肖妄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正常思考了,大脑像是被一双手肆意揉碎,混乱得毫无逻辑。 他低着头,甚至已经没办法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内心残留着的那种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权的感受,让他战栗惊惶。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身后这个让自己战栗窒息的地方。 肖妄浑身都像过电一般,他强迫自己重新站起来,视物还有些模糊的眼睛盯着大门,趔趔趄趄地朝着门口走去。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理智燃烧后升起的想法简直就是在自投罗网,跟主动送入狼口的兔子完全没有区别。 肖妄潮湿的眼睛闪着大小不一的光斑,他那仿佛着火似的的手掌迫不及待地摸上门把手,用力得手背青筋突起。 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让他混沌的大脑勉强多了一丝清明,让他颤抖着吐出喘息。 “肖同学就想就这样出去吗?” 被反锁住的大门没能被他立刻拉开,凌伊的声音却已经在耳边炸响。 肖妄控制不住的一激灵。 他急促地转身,脊背紧贴着大门,后背和大门碰撞出了一声明显的闷响,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样,湿淋淋的水雾在眼中不自控的漾着水光。 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凌伊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她、听到她的声音,眼眶就忍不住隐隐发热起来,缺氧一样的艰难呼吸着。 浴室里零碎的片段不受控制的在脑子里重现。 他被强行拽了进去,被迫抵着墙,如同海面随时都会被掀翻的小船,轻而易举就被她变得一团糟。 她没有施展暴力手段,可那种过于强烈的、尖锐的快-感,却与灭顶之灾无异。 以至于凌伊的手才刚从他的腰脊滑下去,肖妄就已经忍不住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逼仄狭窄的卫生间。 万幸的是她忘了关门,让他不至于走投无路。 像是被恶魔步步紧逼的可怜祭品,肖妄胸膛惊惶地起伏,表情袒露着无助。 凌伊站在门口,并没有走出去,免得某只被刺激傻了的兔子到处乱窜。 氤氲的水汽让她纤瘦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看上去更像是山间幽缈清寂、食人心魄的女鬼了。 她咬字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肖同学是想就这样出去吗?” 这一回肖妄总算是听清了凌伊在说什么,然而陷入死机的大脑却没能让他第一时间理解她话中的意思,眼神空洞而迷茫。 这样……是什么样? 他迟钝地低头,最先收入眼底的不是他线条分明的腹肌,而是仿佛被用胭脂随意点染出的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吻痕。 它们看上去简直涩情又放浪。 霞光慌张的攀爬到他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脑子被冲击得发木。 凌伊看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便平静的收回视线,走到淋浴下冲洗。 现在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要不是对方没事找事,她早就已经上床睡觉了。 极度的窘迫和慌乱,让肖妄根本没注意到凌伊这次进去甚至没有关门。 他只一味地搜找着不知道被自己放在哪里的手机,原本升起的念头被现实碾得粉碎,除了离开,再没有其它想法。 等他叫人把衣服给送过来,他绝对不要再待下去,更不要再见到她! 然而肖妄首先要面对的难题,却是该怎么在找手机时还将对方给忽略掉。 凌伊的房间就这么大一点,几乎一览无余,所以她一敞开着浴室的大门,肖妄的视网膜中就不可避免的被烙印上了她的身影 她行事简直毫无顾忌,根本不在意他会不会偷看。 肖妄真的要崩溃了,他从未这么绅士过,近乎应激般地背过身去。 他只说了句不合适的话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他都不敢想要是被对方注意到自己在看她,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肖妄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每一下都在催促着他逃离这一切,他从未遇到过像凌伊这样恣意妄为的疯子,仿佛内心不受任何道德约束。 她把他玩得像狗一样,让他体验到了过去从未体会过的难堪和羞辱,但他根本没想过,她竟然会连自己都不顾及。 肖妄才不觉得凌伊会用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可偏偏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走,却依然随意的敞开着门,任由他把她看光。 肖妄很肯定,她绝对没有勾引、邀请自己的意思,但这也绝不是陷阱——因为很明显之前才是。 她只是不在意。 不在意被看光,不在意他会不会被引诱。 毕竟就算他被引诱了,到时候被教训的也不会是她。 肖妄急促地呼吸着,发红的眼睛紧闭,连手机都不再找了,怕自己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然而眼睛闭上了,能够听到的声音却更清晰了。 他甚至开始通过水珠砸落在地的动静,不受控制的去想象对方是做了什么动作,才导致声音发生的变化。 空气不知何时变得灼热了起来,让他觉得自己每一次呼气都带着令人晕眩的滚烫,烫得他整个人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凌伊这个死变态、暴露狂,毫无羞耻心的疯子! 肖妄又开始恨了,恨到将汗津津的手握紧到颤抖,恨到牙齿将嫣红的下唇咬出凹陷,恨到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颚骨砸落到胸膛、顺着腹部的起伏没入进更低的位置。 不知何时,让人备受折磨的水声终于停了,湿滑的橡胶拖鞋踩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进去洗洗吧。” 她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入耳畔。 心脏猛地战栗了一下,他已经应激到听到凌伊的声音,身体就开始不自控的一激灵了。 肖妄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被烧坏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话? 是出现幻觉了吗?一定是的吧?…… 他僵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连眼睛都依然紧闭着,唯有不停颤抖的睫毛,证明他确实听到了刚才的话。 在天道定下的框架中,哪怕世界基石拥有着多情浪荡、欲望强烈的本性,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洁身自好。 凌伊很喜欢这个规定,哪怕是注定腐烂的玫瑰,也会始终干净得开到盛极才衰败。 她走向肖妄,细长的手指按在他心口:“肖同学,没有听清楚吗?” 轻灵如山涧的嗓音,说出来的却尽是些让人跌破眼镜的话。 肖妄柔软的胸膛因为凌伊的触碰绷紧如顽石,表情崩裂得像是断裂的弓弦:“你在说什么啊?疯了吧?!” “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身为女人的羞耻心啊?!” 他竭力将目光只凝在她脸上,忽略她还缀着水珠的光滑肩颈。 那双黑黝黝的杏眼无声地注视他,微微蹙起眉。 仅仅只是这样微小的表情变化,就足以肖妄惊醒。 他迅速意识到自己情绪上头后又开始大放厥词。 对方漆黑的眼瞳折射-出他狼狈不堪的形象,肖妄瞳孔震颤,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想也没想就猛地窜进了浴室,把门关上了不说,还手忙脚乱的反锁了起来,动静大得像是在打仗,生怕慢上一秒凌伊就会冲进来。 第19章 他还能比蠢狗还好骗?…… 哗啦啦的水流声碰撞飞溅,隔着木门被传递了出来。 凌伊望向浴室,实在是被他这一连串的行为给逗笑了。 肖妄看上去是真的被她挑逗得应激了,不然按照对方以往宁愿吃亏也不肯示弱的高自尊,怎么也得先硬撑几分钟才肯落荒而逃。 第18章 凌伊没有再去惊吓他,毕竟他此前的行为已经足够让她愉悦了。 她拿起肖妄的手机找到最近的联系人,让滞留在附近的司机就近去买一套衣服过来。 ——家里可没有适合肖妄穿的衣服,女装的话,他估计也不乐意。 信息发出去后,想到他被打湿的鞋袜,她又添加了一行字上去,这才走进卧室换上睡衣。 …… 明明这个逼仄的地方不久前还是自己恨不得逃离的深渊,此刻却成了仿佛可以保护他的庇护所。 肖妄神经高度紧绷地盯着门口,生怕凌伊拿了钥匙过来开锁。 这终归是她的家,而不是自己的主场,所以哪怕他将门反锁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肖妄只能期盼她可以‘适可而止’。 这种随时都可能落下铡刀的等待无疑煎熬而漫长,时间被无限拉长得仿佛禁止。 直至过去了许久门外都不曾传来动静,肖妄才终于放心下来。 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站在了花洒下,手心还有香精味浓郁的廉价沐浴露打发的泡沫。 他明明是躲进来避难的,身体却违背意志下意识服从起了凌伊的命令。 意识到这一点,肖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的自尊心让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被自己的行为刺激得破了防,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浴室里被忽略的水流声也变得刺耳,吵得他心烦气躁。 良久,肖妄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想,这证明不了什么,他今天本能脑子就不清醒,会做出什么行为都不是出于本心的。 肖妄勉强安慰住了自己,将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沐浴露廉价的香精味让他忍不住嫌恶地皱眉,心想凌伊身上的气味可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沐浴露,那她身上的香味是哪里来的? 洗发水吗? 肖妄被自己莫名其妙升起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么无聊的事情上?疯了吧?! 他现在明明应该担心的是,没有衣服穿的自己要怎么保护自己的贞操! 凌伊的行为、凌伊的语言,都很难不让他产生联想——她想和他做。 坦白来说,肖妄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贞洁有什么重要的。 他毕竟是生活在表面光鲜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环境里,能和他玩在一起的富家子弟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宝宝。 所以在青春期的躁动下,除了少数家里管得尤其严的以外,其中很多人都早已破了戒。 肖妄没有,也不是他有多不肯同流合污,纯粹是他有太多爱好可以发泄精力,并不觉得男女之事有多有意思。 尽管有时他自己都会对自己这种,连自我疏解的行为都没有的情况而感到诧异,但也从未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被凌伊强硬的拉扯进这个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 ——过于失控的感觉让他产生的第一反应绝非渴望,而是抗拒和惊惶。 肖妄也不想自己表现得这么逊,他过去尝试各种极限运动时向来都胆子很大,对未知充满着跃跃欲试的征服欲。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却只想逃避。 肖妄排斥这种失权又失控的感觉,可追求刺激的天性却让他痛恨又渴望的迈不开腿。 就更别说哪怕他想离开,难道凌伊还会放过他这个自投罗网的‘羊羔’吗? 做梦都比这个可能性更高! 肖妄放空大脑,身体非但没有在冰凉的水流冲刷下降温,反而更加滚烫起来。 他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也没有他选择的余地,那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吧? 他是个男人,他还会吃亏不成? 肖妄竭力自我说服着。 他清洗掉了身上的泡沫,并将浴巾围在腰上,紧咬着臼齿打开了门。 他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凌伊长得也不差,他也不算吃亏。 然而当肖妄在开门后,发现凌伊正站在门口时,他做的心理建设嘎嘣一下就碎了满地。 他的行为比思维转动得更快,砰的一下就把门给重新关上了。 肖妄甚至还下意识用脊背抵住了门,恨不得直接扒着卫生间那扇小窗户跳出去。 凌伊站在门口笑了一下。 她弯腰将装着衣服的袋子放在门口,屈指敲了敲大门。 门后的肖妄立即哆嗦了一下。 凌伊的声音顺着敲门声从背后传来,像是靠在他耳畔说话一样:“衣服给你放门口了。” 肖妄下意识屏住呼吸,头昏脑胀得几乎晕眩,直到听见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才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血液重新恢复了流动,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汗湿的掌心握住把手,小心翼翼地拧开,视线从门缝中探出去。 没有人偷偷站在门口搞突然袭击。 肖妄立即伸手将袋子拽了进来,又猛地关上门。 他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好一会儿才从袋子里把衣服掏出来。 对方将衣物准备得很齐全,里面甚至还贴心地放了一双拖鞋,让他不至于无处下脚。 肖妄竟然因为她拿过来的衣服是正常的而松了一口气,心酸又情不自禁地觉得,凌伊她终于算是做了一回人。 然而刚产生这个想法,他就被发现被掏空的袋子最里面还放了一个小盒子。 “……什么东西,创口贴吗?” 肖妄皱眉拿出来,看着小盒子上面的文字,瞳孔顿时震颤起来。 他受惊似地扔了回去,胡乱的将白t和运动短裤套上。 “她果然是想对我……”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燥意,肖妄穿好衣服后在门口徘徊了许久。 他既不想让凌伊得逞,又不想灰溜溜的离开。 矛盾的想法让他的脑子混乱得厉害,半晌,他抓着小雨伞慌乱的塞进了裤兜里,血液瞬间便因此冲上了脸颊。 肖妄深吸一口气,才颤抖地开了门,却因为手抖得有些太厉害,向下用力压了几次才成功。 “怂什么?!” 肖妄咬牙骂了一声,强作镇定的走出去。 客厅里并没有凌伊的身影,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站在原地,本能地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那才是他一开始的目标。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被凌伊玩得乱糟糟不能出门的模样了,他完全可以趁现在直接走。 只要自己速度快一点、动作轻一点,凌伊的身手就算再敏捷,也不可能立刻就从卧室赶到大门口抓住自己的吧? 肖妄察觉到自己的手心又出汗了,心脏怦怦的响动震得耳膜生疼,犹豫着这会不是是凌伊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他深知她的狡诈和恶劣,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毕竟他在凌伊身上吃的亏已经够多的了,就算是傻子也该长了几分记性。 然而这么一番犹豫,却已经错失了最佳的逃离时期。 ——凌伊直接从卧室走了出来。 “过来。” 她用招狗似的动作呼唤他。 肖妄本该觉得屈辱,此时却没有余力再去想,反而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仿佛不用他自己来做决定,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的一件事了。 他大跨步走向凌伊,如果不是同手同脚的话,配上他那优越的身高,看上去倒是能显出几分气势汹汹的压迫感来。 凌伊弯起唇角,侧身让他进来。 肖妄草草环顾了一圈。 这间卧室实在是太小了,像是被房东自己隔出来的居室,只放了张床和衣柜后就已经显得无处落脚起来。 然而就是这样狭窄的地方,竟然还挤进去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很多书籍和寥寥几个护肤用品。 凌伊从桌子下方拉出凳子来,示意肖妄 坐下。 她又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在他身上写字吧? 理论知识还算丰富的肖妄防备地看着凌伊,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装着圆形镜片的廉价塑料镜子被摆在椅子正前方,肖妄一坐下就可以看到自己现在的形象。 湿透了的红发紧紧贴在额头上,遮住了一部分眉毛。 那样鲜艳的色彩,此时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嚣张,眼唇更是艳得吓人,肤色也如同是水蜜桃的果肉一般晶莹。 再没有比亲眼目睹自己这副下贝戋的模样,更能让人感到羞耻愤恨的了。 肖妄想,她又在羞辱他了。 他压下眉眼,难堪地别开脸。 凌伊没有在意刚安分下来的肖妄又明显变化起来的情绪,情绪平稳的将吹风机的插头插上。 吹风机嗡嗡低鸣的工作声在房间里安静地响起。 肖妄的怒气戛然而止,茫然的情绪里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窘迫。 暖烘烘的热风裹挟着暖流向他涌来,凌伊插-进他发丝梳理头发的手像是带了电一般,激得他头皮发麻。 第19章 耳边泛起酥麻的热意,肖妄眼神发飘,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落回镜子上,透过镜子望向凌伊。 对方正专注的吹着头发,低垂下的睫毛很长,看上去实在是再无害不过的长相。 肖妄心里冷笑着想,这不过又是她假惺惺的小把戏罢了。 她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给颗糖,以为这样他就会被安抚下来,然后她就可以再次戏耍他了。 凌伊以为他还会上当吗? 他难道还能比从宠物店那些卖出去的蠢狗还好骗? 第20章 她没有动静,如同默许一…… 人真的会在同一个跟头上反复栽上许多次还不长教训吗? 肖妄不知道。 他只是发现,他明明清楚自己所感受到的温暖、舒适的都来自于吹风机吹出的暖风,而非出自于凌伊本身,却依然还是为此有些放松下来。 肖妄没有被她此刻拙劣的手段骗到,他就是……有些太容易被诱惑了。 自制力这种东西仿佛从不曾在他身上存在过,总是被她随意施舍的一些甜头钓住,廉价的一头扎进她设好的陷阱里。 这无异于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 因此而生出的恶心感与悸动交织在一起,让肖妄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恶魔蛊惑的羔羊。 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引诱得灵魂堕落。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被她所操控,像是被迷了心智一样? 肖妄抗拒这种不自控的感觉。 好在短暂被迷惑住的他,很快就因为凌伊的行为冷静了下来。 ——她梳理着他头发的手,突然的转移到了他的后颈。 脖颈是人类身上很脆弱的部位,没有人会愿意这里被别人所掌控,尤其是掌控的这个人还曾有过恶劣的前科。 她冰凉的手指激得肖妄后颈汗毛炸起,明明是畏惧的,被触碰的地方却还是隐隐发烫了起来,就仿佛是被太阳毫无保留的直射到,所有地方都被点燃。 肖妄鼻尖沁出汗意,很突然的想到了被自己揣进兜里的那盒小雨伞。 现在是晚上,这里是凌伊的卧室,他们孤男寡女…… 他乱糟糟的想着,又回忆起了浴室里时身不由己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肖妄隐隐想要直接逃窜出卧室,打心底认为凌伊这个疯子进行的欢爱一定会跟一般人的欢爱会有很大差别。 然而以他在这方面贫瘠的知识,他想象不到这究竟会有多大的差别。 未知让人不敢迎接面对。 然而人类在作死这方面总是很有天赋。 有多畏惧,就会有多想尝试,肖妄自然不能免俗。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坐立不安,时间在此刻流淌得尤其慢,灵魂仿佛被震荡在了身体之外,让他不能动、不能言。 肖妄恍恍惚惚地想,他是该主动一点,还是该半推半就一点? 他好像已经……了。 肖妄窘迫地僵坐着,目光慌乱地在房间里游移。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肖妄在心里咒骂着自己,身体却不受控的越来越烫,大脑甚至都因此升起了晕眩感。 ……凌伊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汗津津的,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浮起,指甲扣在皮肉上带来了明显的刺痛感,但欲望却没能因此减弱分毫。 怎么会这样? 他的眼瞳虚焦地盯着镜子,已经顾不上里面那张看上去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了。 难堪的自尊心和羞耻心几乎将他淹没。 但其实凌伊的手还算规矩,除了触碰他后颈的行为外,并没有再做别的。 肖妄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被热风吹得漂浮的发丝,和对方状似认真吹着他头发的模样。 他用力攥紧手指,垂下漂亮的桃花眼,将心头的躁动强行忍耐了下去。 他在凌伊这里已经够丢人的了,所以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再添上一件丢人的事情。 而凌伊也什么都没做,直到肖妄的头发快被吹干,她的手也依旧不越雷池,不曾探入过衣领中。 肖妄突然又有了种,自己似乎上当受骗的不祥预感。 她或许确实不是在暗示他,手指轻慢的落在了他的后颈或拂或按,更像是无聊时把玩的器具,如同课堂上在指尖转动的钢笔。 可仅仅就是如此,就已经让肖妄方寸大乱。 哪怕心有防备,他还是在她故作暧昧的行为下浮想联翩。 肖妄脸色青黑起来。 他猜测,如果他真的因此有所行动,凌伊一定会端着她那副张纯又无辜的美人面,面带诧异的羞辱他像狗一样凑过去的行为。 还好…… 肖妄此刻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自己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一直都没有付出行动。 或许她甚至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这这么一想,肖妄不由暗暗观察起她的神情来。 她好像确实没有察觉,很专注的吹着头发,平静得像个假人。 他不由惊疑起来,难道她其实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骗人的吧,凌伊如果什么都没有做,他怎么会……? 肖妄陷入难以接受的自我审视中,漂亮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难以置信,有种无法接受现实的崩溃。 凌伊无声笑了一下,摸了摸他干燥的头发,将吹风机放回抽屉,直接走向了床。 “肖同学,过来吧。” 她清幽的声音对肖妄来说已经和见鬼一样了。 他转过眼去看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快坏掉了。 肖妄抿起唇,僵硬地站了起来,板凳因他急促的起身而被掀倒在了地上。 他心情复杂地对上凌伊黑黝黝的眼瞳。 这个卧室实在是太小了,仅仅只是站起来,凭借着他的身高就可以直接扑到床上去,连走几步都不需要。 “好乖。” 凌伊毫不吝啬的夸奖他,抬手按在他发顶揉了揉。 肖妄:“……” 肖妄:“……?” 他快被烧坏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凌伊给耍了。 不,这根本不是好像,就是事实! 什么没有察觉,什么无意识,她就是故意的吧?! 肖妄气得嘴唇微微颤抖。 然而还没等他炸毛,凌伊就直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带倒在了床上。 铺着冰丝凉席的大床给身体带来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和它的主人一样体温偏低。 肖妄本能屏住呼吸,身体因为和凌伊躺在同一张床上火烧般的变得滚烫。 她不是又在耍他吗,为什么真的把他带上床了? 肖妄脑子又混乱了起来。 他感觉到凌伊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如同蛇绞杀猎物一样慢慢收紧。 肖妄的身体为此绷得更紧,细密紧实的肌肉微微颤抖,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一下。 他知道这些小动作凌伊都会感受到,但他根本控制不住,眼睫扇动得都要带起气流。 出人意料的是,凌伊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像抱着一个等身人偶一样,和他紧密无间的贴合在了一起。 ——是那种很亲密无间的依赖睡姿。 肖妄呼吸一窒。 他第一次清 晰的感受到凌伊身高其实并不具备压迫感,身体也很柔软,偏低的体温在夏季是最适合拥抱的类型。 周围全都是她的气味,每次吸进肺部的氧气都仿佛携带着她的味道,让他从内到外都染上了凌伊的标记。 耳畔是她的呼吸,胸腔起伏时还会裹挟着她的心跳传递到自己身上来。 肖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 他脸颊滚烫,整个人好似真的变成了任人摆弄的人偶,一动不动。 直至手臂发麻的感知被传导进大脑,他才回过神来。 心脏依旧跳得很快。 凌伊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均匀有序。 肖妄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迟疑的动了动发麻的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背上。 她没有动静,如同默许一般。 肖妄眼睫颤抖着合拢。 他的手其实还没有碰到凌伊的肌肤,掌心下是棉绸睡衣的质感,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肖妄依旧觉得自己仿佛真的触碰到了。 一种莫名的力量将他的手定在了那里,指尖微微发着颤。 他恍惚地想,她真的睡着了吗?这个诡计多端的疯女人是不是又在给他下套? ……一定是的吧? 毕竟她就是这么的诡计多端。 更/多内'容请' 第21章 不是恨她,而是恨她眼中…… 很难说肖妄究竟是怀有什么心情回抱住凌伊的。 他咬住下唇,呼吸放得很轻,生怕凌伊突然睁开眼嘲笑自己。 第20章 但她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心跳平稳、呼吸起伏规律,身体没有任何一处肌肉因为他的靠近而绷紧过。 与他错乱的呼吸、遮掩不住情动反应的身体反应形成着鲜明对比。 肖妄突然有点不忿起来。 凌伊曾说过喜欢他的外表,但她从未看着他露出个痴迷的神情,反而在他意乱情迷时,也只会淡然地注视着他。 那种表情,就像是路边围观车祸的冷漠路人,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 喜欢,哪怕只是生理性的喜欢,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肖妄自己就已经亲身验证过了这一点。 可如果真的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话,她只需要教训他就够了,又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大多数人面对足够厌恶的人,是连多看上一眼都欠奉的,就更枉论还与之纠缠了。 不过凌伊本来脑子就不正常,也不一定…… 纷乱的思绪在肖妄脑子里浮浮沉沉,他很突然的想,或许自己其实也不是恨她,而是恨她眼中没有他。 这个突然生出的想法让他骇了一跳,宛如雷鸣般在心头炸响。 肖妄近乎急切地收回了手臂想要后退,不能接受的想,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肖妄想要远离凌伊,可对方的手臂却将他锢得很紧,他没有办法,只能既惊慌又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匀速地渗透着全身,亮得有些惊人的光线,催促着陷入沉睡中的人苏醒。 肖妄拧了拧眉,对光线的敏感让他慢慢转醒,脑子里却仍蒙着一层还未消散的雾气。 他懵了半晌,才终于意识到昨天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又睡在哪里,立即彻底清醒了过来。 肢体已经习惯的体温随着意识的复苏而重新变得陌生,肖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重新被定住了似的。 一夜过去,凌伊已经没有再抱着他了,倒是他在睡着后不知不觉抱住了她,手臂现在都还放在她身上。 肖妄大脑空白了一瞬。 良久,他动了动眼珠,视线落在凌伊身上。 凌伊的这张脸看上去实在是太具备欺骗性了,睁开眼时是如此,闭上眼时更盛。 再没有比她更贴合校园白月光这样的形象了,仅仅只是静静地看着你,就会让你心跳加速;闭上眼睛时,就会让你产生一种她并非高不可攀的错觉,仿佛你随时都可以拥有。 不是都说相由心生吗?她为什么还能长成这样? 不仅长得漂亮、声音好听,手段也了得,一直都在钓他。 连呼吸都在钓他。 肖妄视线不由飘了一下,一秒后,又忍不住重新移了回去。 她都睡着了,他看看怎么了? 肖妄想到这里,视线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他还不曾这样安静地看过她,每一次都被她弄得心绪紊乱,无暇去关注这些,此时才终于确认,她长得确实很好看。 这种好看如冰如月,清寂飘渺,晨曦下折射-出一种虚幻却又真实的美。 这种独特的气质,赋予了她五官不讲道理的吸引力,让人看过去便移不开。 所以如果抛开脸不谈…… 好吧,抛不开。 肖妄想,也许他就是见色起意,才会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她坑害,每次都暴跳如雷还可以不争气的胡思乱想。 他的视线下移到凌伊的唇瓣上。 她的气色向来都不是很好,脸是苍白的,唇色也淡,像蒙着一层薄霜。 阳光照射到时,这层薄霜不仅没有融化的趋势,反而看上去更冷,是不会被任何人或物动摇的雅清。 肖妄看着看着,喉头就有些发痒。 他鬼使神差的将唇浅浅地贴了上去。 这是在之前过于激烈的深吻下,不曾仔细感受过的感觉,冰冰凉凉的温度,柔软的触感。 一切都让人沉醉。 但这其实还远远算不上是一个亲吻,只是唇对唇贴着而已。 不过对肖妄来说,这就已经足够刺激了。 他开始觉得嘴巴过电一样,有点发麻起来。 不同于凌伊的尽在掌握,这个主动落下的吻就已经足够让新手上路的肖妄体验到心跳坐云霄飞车的感觉了。 他颤抖地闭上眼,白净的皮肤极快的染上艳色,乱七八糟的思绪混乱漂浮着。 肖妄什么都想不到了,只能感受到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跨越了安全的界限。 直到这个姿势让他脖子都开始变僵了,他才再次行动了起来。 肖妄青涩地吻着,手心全是汗,对方冰凉的体温被他炽热的温度融化,逐渐趋同一致。 他亲得有些忘神,甚至没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被感受到的柔软蛊惑得遗忘了周围的危险。 然而危险却不会因为遗忘就不存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肖妄突然感觉到有一道注视凝在了自己身上。 他呼吸一乱,眼睫颤抖地睁开,正撞上她黑幽幽的眼瞳,深渊一样,像是要把他给吸进去。 凌伊总是这样,眼中没什么情绪,看上去冷淡又平静,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但在行动上对待冒犯自己的人却从来都不会手软。 空气仿佛凝滞。 三秒后,肖妄猛地后退。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他不顾背后的情况,只本能的要远离。 然而一米五的大床睡两个人虽然不会拥挤,但边缘留给主人的位置却不够多,他不过是后退了几下,人就直接栽了下去。 肖妄摔在了水泥地上,动静很大,暴露在外的手臂也被蹭破了皮,刺痛感折磨得人心慌。 凌伊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来,乌黑的发丝滑落在颈肩:“肖同学……” 她低垂下眸,视线落在从摔到地上起就没有再抬头的肖妄身上。 对方因为自己的出声而身体一抖,宛如面对洪水猛兽一般,鞋子都顾不及穿就光着脚夺门而出。 那慌不择路的脚步声,一路向外蔓延着,直至在房间里消失不见。 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十分清晰。 凌伊牵唇笑了一下,也不在意。 种子已经埋下,现在她该等待种子酝酿着发芽了。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起床将自己收拾好,不紧不慢地走向学校。 凌伊赶到教室时,肖妄并不在。 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不仅如此,在后续的一个月里,他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不见人影。 凌伊一个人独占了整张桌子,平静的上下课。 周围的人却因肖妄的迟迟不出现,而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要知道,如果不是肖妄下手的快,其他人其实早就盯上 凌伊了。 毕竟贫困生他们见得多了,可长得这么漂亮的却还是第一个。 如果她宁死不屈还好,他们也不敢闹出什么人命,但凌伊却跟肖妄好上了。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肖妄好上的,这都让他们开始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此前碍于有肖妄挡在前面,他们无人行动,然而如今肖妄消失得连课都没有上了,或许已经玩腻了,这很难不让他们蠢蠢欲动。 凌伊实在是有着一张再澄澈不过的脸,谁会不心动呢? 于是很快,便有人忍不住到李一舟这里来打探消息。 李一舟:“……?” 他并不关心兄弟的感情问题,被问到时都不由愣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痕迹,还有肖妄破损的嘴角,眼神不由闪了闪。 老实说,李一舟不是没谈过恋爱,但他还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激烈情况才会出现那种痕迹,整个脖子都红得吓人。 那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因为激动的,也不像是口红染出来的,倒有点像过敏,或是被掐出来的。 然而那怎么可能呢? 李一舟清楚肖妄有多爱面子,他顶着那副模样回去时还被很多人亲眼目睹过,占据了学校论坛一段时间的热度。 那些帖子被他津津有味地看完后,才去删了个干净,又看乐子似的透露给了肖妄。 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本该因此恼羞成怒,知道后却愣是装作了若无其事,凌伊看上去也好好的,没有被迁怒。 所以要说肖妄对凌伊半点感情都没有,李一舟是肯定不信的。 可要说他们有多少感情,那他就更不确定了。 正该是浓情蜜意的上头阶段,肖妄却根本不来学校。 他的朋友圈定位全球满地图乱窜,就像是接触了男女方面的事情后,认为这些也不过如此,于是重新投入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极限运动中。 总之,看着也不像是上头的模样。 不过肖妄平常可不会这么野,中途一点都不回学校,连面子工作都不去做,多少就显得有点难看了。 第21章 李一舟模棱两口地把人应付走,转头就兴致勃勃地给肖妄发消息。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究竟是凌伊不要他,让肖妄只能出国散心,还是他自己觉得没意思才会一直在外面玩的? 兄弟的感情不值得上心,但兄弟如果是感情受挫,那他高低得掺和进去一线吃瓜。 第22章 凌伊凌伊凌伊凌伊………… 肖妄呆在国外,将凌伊的信息彻底隔绝到了自己的世界之外,在突然从李一舟这里收到关于她的消息时,不禁怔了一下。 仅仅只是从消息中看到这个名字,他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随即肖妄才意识到李一舟发来的信息中代表的含义,表情古怪起来。 他们是不是疯了啊?怎么敢上赶着找死啊?! 再一想,凌伊的本来面目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其他人又不知道,会想要作死也情有可原。 肖妄轻啧一声,完全没有好心提醒他们的打算,低头飞快地打出一行字,顿了一下,又皱眉删掉。 同样是爱玩,但他和学校里有些人却根本玩不到一起,却也隐隐听闻过其中有些人下作的手段。 那些做法,就连他都可以隐隐从中找到道德优越感,由此可见是有多肮脏。 凌伊虽然力气大、心眼也多,然而受限于出身,她未必能躲得过那些防不胜防的下作手段。 而且如果凌伊对他们也动了手,那自己应该也会暴露的吧? 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会认为自己之所以不去学校,就是为了躲着凌伊。 这个念头让肖妄下定了决心,低头重新输入起来。 然而在即将发出去时,他又将这串字给删掉了。 一个很有诱惑性的想法突然在心头升起。 如果,他是说如果,凌伊真的中招了的话,会不会意识到,在这个学校里只有他才能够帮她,向他低头? 这个想法肖妄并不是第一次产生,他一开始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只不过被凌伊粗-暴的强行中断了而已。 所以在看见李一舟发来的消息后,他很自然的开始意识到,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挡住了那些觊觎的目光,让对方得以在学校平静生活。 肖妄握住手机,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这对在凌伊面前频繁受挫的他来说,太具备诱惑性了,并且可行性也并不低。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很确定,那些家伙不可能会像他一样,在被凌伊羞辱之后还踏马会爽到,绝对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报复她。 凌伊把他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真的有很努力的给对方贴上一个仇恨对象的标签,将身体接触视作羞辱,把意乱情迷当作头脑发昏的病症。 但在他主动亲吻凌伊时,肖妄就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想要拥有她,却又不愿拥抱这个欲望。 失权的感觉让人畏惧,她轻慢的态度也让他不敢驻足。 他不该对她另眼相待,她会把他玩坏再毫不留恋的换一个的。 可如果……她只能依附他呢? 屏幕闪烁的光晕让肖妄有些晕眩,字体模糊成一团旋转的黑点。 手机另一头的李一舟看着肖妄那头反复弹出的‘正在输入中’的字眼,不由沉默住了。 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李一舟憋不住问他:[肖哥,你还没跟嫂子和好呢?] [不是我说,在对象面前要面子是没有前途的,反正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手机的震动把肖妄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他低头一看,下意识否认:[她不是] 李一舟愣了一下,不是什么?嫂子吗? 他撇了下嘴,也不反驳:[不是就不是,那肖哥,凌伊的事我们还管吗?] 肖妄沉默。 李一舟看那头又在纠结起来,不由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便忍不住贱兮兮开腔: [肖哥,你不会是告白被拒了吧?] [你喜欢嫂子,但是她不喜欢你?] 李一舟感觉这才是真相。 毕竟那天肖妄从篮球场上跟凌伊离开后,一点都没有得偿所愿的样子,心情一看很差,没准那天凌伊就去和肖妄说清楚了。 这也能解释第二天他为什么会质问凌伊为什么不回消息。 之后找一群人去堵凌伊,也是想要吓唬她屈服吧? 没想到就是这样都没成功,可见对方是讨厌死他了。 手机那头的肖妄却直接被李一舟发来的信息给搞破防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李一舟当然不会接。 那边迅速发来了几条60s的语音。 李一舟连点都没点开,只发了一句:[噫,急了] 他迎来了肖妄更激烈的辱骂。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信口雌黄!造谣生事! 李一舟第一次见到肖妄这么有文化,密密麻麻的字句几乎侵占了整个屏幕。 他耸耸肩,也没有再刺激对方,免得他回来之后还憋着火要动手。 所以他只是问:[那肖哥,要我去警告他们吗] 被打断施法的肖妄又沉默了。 他不甘心让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手上溜走,脑子里又情不自禁描摹出了凌伊的模样。 她是个疯子,又那么敏锐,她连脏话都不让他说,要是知道自己对她使用了那种手段,比起依附,她会更想杀死他吧? 肖妄闭了闭眼,飞快地将信息发过去,然后直接扔掉了手机,恨恨地锤了下枕头。 “烦死了!” 都怪凌伊! 肖妄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想到家里催促他回去上学的短信,简直想要永远都不回去。 他从口腔里品尝到了一丝铁锈味,是臼齿不知不觉将内侧的软肉咬坏导致的。 他红着眼,连李一舟也恨上了。 如果对方不把那些话发出来,他就还可以自我欺骗,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思原来早就已经被人看破。 那些被剥开了展露出来的心思,让肖妄内心生起了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恶心感。 他怎么可以喜欢上了一个羞辱过他的人? 他明明只该恨她,必须要恨她。 肖妄的自尊让他根本没办法直面这种感情,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滥用恨当借口,出国降温,用尽各种办法好 不容易才勉强压下那种冲动。 李一舟却用一句话就让他破了功。 凌伊凌伊凌伊凌伊…… 脑子里都是她,将思维塞得满满当当,一点其它事情都想不到。 肖妄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阴魂不散。 他真的难受死了。 他甚至记吃不记打,被欺辱的记忆模糊混乱,被按着亲的记忆却帧帧清晰。 肖妄,你怎么能这么贝戋呢? 你难道不记得她只想让你当狗吗? 他紧紧抓着床单,骄傲和自尊一下又一下折磨着他的内心,将心脏扎得血淋淋的,几乎让他窒息。 他用力咬住下唇,深深的齿痕让唇瓣渗出鲜红的血珠,坠落到枕头上。 月光无情的洒进室内,静静注视着他的狼狈。 脑子里又浮现出凌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冷漠、居高临下。 过了很久,肖妄冷冷地抹掉眼泪。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再管她的事,也绝对、绝对不会去给她当狗。 第23章 谈恋爱的事情又怎么能叫…… 凌伊踩着点准时来到了教室。 她来得时间不算早,但教室里却只来了不到一半的学生,相当符合班上散漫的风气。 教室后排的座位空荡荡的,让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头在光下熠熠生辉的火红发丝,醒目得过分。 凌伊唇角的弧度分毫未变,迈步走过去将椅子拉开。 不算吵闹的动静在肖妄耳畔炸响。 他的心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跳得飞快,忍不住故作自然地半抬起眼,视线凝在了她的身上。 肖妄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过她了。 人的记忆总会美化回忆中的身影,然而此刻他却觉得现实中的凌伊似乎才更好看。 那张苍白又纯净的面孔,在阳光下有了几分血色,却又虚幻得如同被风吹到空中的栀子花,轻盈得无法伸手采撷,只有无法忽视的香味被风带了过来。 这种熟悉的香气让他不禁抿了下唇。 内心莫名的躁郁在察觉到香气萦绕上来时,突然就被安抚了下去,犹如干涸的泉眼被重新被填满。 肖妄清楚,这种情况其实更糟糕。 他也许不该回来的,而是该直接让家里给自己安排转学,或是干脆就在国外留学。 毕竟自己的回归没有带来任何的改变,反而很容易就会演变成不值钱的倒贴。 凌伊看到他时一点都不惊讶。 他消失了那么久,她却连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 第22章 就算她不在意那天发生的事情,她难道就不想拿着那些照片给自己谋取福利吗? 肖妄有些郁郁。 这让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他的独角戏,她连敲诈勒索他的想法都没有。 仿佛当初接近他,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解决麻烦而已。 所以当他不去找她时,她也不会去理会他。 没准连说的疯话都是故意的,就为了让自己离她远一点。 肖妄垂下眼把脸一转,用后脑勺对着凌伊,试图表现得好似自己也不怎么在意。 可耳朵却又忍不住悄悄竖起来,听着她那边传出的动静。 但其实也没什么动静。 凌伊不是那种活泼好动的人,坐在座位上时不是看书就是写试卷。 笔尖撞在纸面上发出的声音不疾不徐,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催眠曲。 因为今天要来学校,肖妄昨天几乎没怎么睡。 今天他又来得太早,还没有倒时差,此时便控制不住的在这种声音下升起了困意,却又莫名其妙地睡不着。 他没忍住又把脸转了回去。 凌伊在低头写着试题,鼻梁和色泽浅淡的唇被阳光镀上了一层光晕,明月般璀璨生辉。 肖妄看愣了半晌,直到她隐有所觉,才猛地扭过头去,耳朵发烫。 好丢人啊…… 她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快要克制不住、连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要暴露出去了。 他真的是要完蛋了。 肖妄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这一点,肩膀颓然下沉,半阖的眼睑挡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好在凌伊没有因此就理会他,让他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教室内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肖妄乱如麻的思绪混在其中,被身旁的气息迷得神思恍惚,鬼使神差地想:其实他也可以不当狗的吧? 他们还可以谈恋爱。 谈恋爱的事情又怎么能叫当狗呢? 肖妄忍不住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心跳混乱。 他都快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机智、又或者说是掩耳盗铃的行为给惊吓到了。 疯了吧,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心脏酸涩又满涨的跳动着,身旁凌伊一直在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她到底在写什么啊?真的好吵。 要不是她发出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一定是给他下蛊了吧…… 肖妄隐忍地吸了口气,存在感强烈的香气被空气渡进肺腑。 他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蜷缩着手指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微凉的温度却在这时突然穿过了衣服下摆,存在感强烈的落在了脊柱上,轻轻抚摸。 肖妄嘴唇抖了抖,声音闷闷地传出去,像是受到惊吓又不敢大声呼喊的兔子:“你干什么?” 凌伊平静地盯着桌面,也用压低的气音问:“不舒服吗?” “……没有,”肖妄紧紧攥着手,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痕迹,片刻后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把手拿出去!” 凌伊轻笑了声,指腹反而恶意的用力按了按,激得他禁不住一抖。 但就在肖妄以为她还会做得更过分时,她却又突然退了回去,放在他发顶揉了揉。 “没事就好。” 她清凌凌的声音闯进脑海,弥漫出一阵地动山摇的颤栗。 肖妄很突然地想,那个提议,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 凌伊平常其实也挺好的,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对别人动手过,都是有人先招惹上她,她才会反击,情绪实属稳定。 他长得也还算不错,又有钱,她应该也不是看不上,不然也不会老是对他动手动脚。 很明显,他是有机会成功的。 肖妄琢磨了一早上,一直到中午去食堂三楼的包间里吃饭时,都还在思考有没有可行性。 然而对面坐着的人却实在看不懂脸色,非要在这种时候手机外放看视频,嘴里还不时发出傻子一样的笑声。 肖妄听得心烦气躁,在李一舟又一次笑出声来时,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 李一舟一脸懵逼地抬头:“肖哥,怎么了?” 肖妄磨了磨牙,瞪着他正要开骂,却又突然若有所思起来。 李一舟长得还算不错,性格开朗,在肖妄的印象中对方的异性缘向来不差,交往过的几个对象好像都是他主动去追的。 肖妄不由收拢掌心,视线飘忽不定起来:“咳…那个…你以前都是怎么追的人?” 他没说‘我有个朋友’这样的蠢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朋友圈几乎完全重合,他有什么朋友李一舟都清楚。 李一舟闻言立即就把手机放下了,朝他挤了挤眼:“哇噻,肖哥你想追谁啊?” 肖妄恼怒地把筷子摔过去,脸色有些僵硬:“让你说你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一舟见好就收,犯贱归犯贱,但他也不想真的挨揍。 他正了正脸色认真出谋划策起来:“凌伊看起来就是那种比较有原则的人,一般手段对她肯定不起作用,那种送花送首饰的行为就算了。” “……我没说是她。”肖妄试图嘴硬。 李一舟:“所以我觉得吧,肖哥你要是想追到凌伊,最好是从细节下手,让她感受到你的真心。” “都说了不是她!” “凌伊不是砸钱就可以搞定的人,肖哥你在她面前要收敛一下脾气,关注她的真实需求。” 肖妄忍不住了:“李一舟!” 他直接离开了座位朝他冲过去。 李一舟立马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走位灵活地躲避:“哎哎哎肖哥你不至于吧?追人脸皮薄怎么行?迟早要暴露的你现在 不承认也……卧槽!…我错了!别打脸,肖哥!哥!爹!” 肖妄臭着脸坐回去,甚至还没忘记接上之前的对话:“什么才算真实需求?” 李一舟嬉皮笑脸:“投其所好啊,她渴了给她递水,冷了就给她披外套,反正就是她需要什么你给她什么,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 肖妄闻言脸突然红了一下,眼神闪躲:“那她要是馋我身子呢?” “……虽然人不能脸皮薄,但也不能这么不要脸,”李一舟有点失语,“不然那就是耍流氓了。” 更别说,就之前肖妄那种小学生一样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手段,究竟是谁馋谁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看到李一舟仿佛有些鄙视的眼神,肖妄顿时怒道:“你懂什么?她就是馋我身子!” 他觉得自己被凭空扣了口黑锅,偏偏又百口莫辩。 但他总不能把凌伊对自己做了什么都给说出去吧? “嗯嗯,我相信你肖哥。”李一舟也不反驳。 可他的眼神却告诉肖妄他分明就是不信的。 肖妄磨了磨牙,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不爽地转移话题:“那我要怎么知道她渴了饿了?”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李一舟摊手,“我哪能知道这些?” “既然喜欢,那就肯定会上心,只要用了心,又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这些?” 不管是有几分真心,只要是用了心,就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对方的喜好。 所以他还真没给肖妄挖坑,顶多就是从一系列选择中找了个笨办法出来而已。 反正操作灵活的办法肖妄估计也用不出来,他才情窦初开,高端操作太为难他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说。 李一舟觉得自己可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太为他着想了。 肖妄闻言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李一舟说得也不无道理。 不过凌伊喜欢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说到底,在他们有限的独处时间里,彼此往往都会闹得很不愉快,他根本没机会去了解她到底喜欢什么。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凌伊肯定不排斥他的身体。 可他总不能真靠身体勾引她吧? 太容易上手的肯定很快就会被甩掉。 …… 李一舟勉强算是半个知情者,所以肖妄和他交流这种事情也没有觉得太尴尬。 肖妄甚至和他探讨了一下自己什么角度最帅,结果他竟然说女生谈恋爱更看感觉,脸其实没那么重要。 他立马就觉得李一舟不靠谱了,谈恋爱不看脸看什么?! 肖妄没有再让他接着放屁,回教室前还特意去宿舍做了个造型才过来。 但等真的看到凌伊后,勇气反而消失了。 他有点同手同脚地坐回去,心脏活跃得有点过分,悄悄偷看她。 他为什么没反应?没看到吗?还是这一套的风格不合她的口味? …… 肖妄几乎一秒三个小动作。 凌伊看着他发神经,敲了敲桌子:“别吵。” 衣服也吵到她的眼睛了。 肖妄心一下子就凉了。 第23章 ……要不然他还是直接脱衣服吧? 第24章 阿妄……阿旺……阿汪?…… 肖妄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用上那种激进的手段。 这倒不是因为他觉得直接脱衣服这种办法不可行,而是他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建设。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肖妄实际上确实是有点畏惧这种事情的。 他好歹也是个男生,身体健康、健壮高挑,却总是被凌伊亲得喘不上气。 肖妄为此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了。 然而这种事情他又不方便去问别人,只能暗中偷偷地查资料,试图让自己下一次身处同样的境地时不会表现得那么丢脸。 出于这种顾忌,肖妄最终还是没有将心里的想法付诸实践,而是蛰伏了下来。 他用上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去偷偷观察、逐步了解她。 肖妄这才发现,原来凌伊上课的时候都是装的,她竟然根本没有在认真学习! 她只是演技比一般人要更好,所以才会让人相信她其实很爱学习。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有些震惊,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一个正常的好学生是不可能做得出她做的那些事情。 不过肖妄猜测凌伊的智商应该不差。 在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时都还能保持中游的成绩,如果认真去学的话,他觉得学校的特优生名额肯定会有她一个。 这并非是肖妄的滤镜,他们学校虽然风气不好,但试卷的整体难度却一直以来都是偏高的。 故而不认真去学习的话,成绩只会和他一样直接垫底,而不可能还可以保持在中游。 他们学校中的很多死装货每次成绩一出来,都是一副‘学习不是有手就会’的装逼样,背地里却不知道请了多少个名师辅导,才维持住表面这种云淡风轻的假象。 所以凌伊随便学学就考出了这种成绩,绝对是属于脑子聪明的类型。 肖妄觉得她真的好厉害,力量夸张也就算了,脑子竟然也聪明。 要是她能有个好家境,说不定早就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除此之外,肖妄还观察到,虽然凌伊总是带着假面出现在人前,但她其实也做不到天衣无缝,情绪还是会在泄露出来一些的。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嘴角弧度虽然不会变,眼睑却会稍微下垂一些; 思考时如果手里有东西的话,会下意识用指腹去摩挲; 感到饥饿或是口渴时,眼神也会不自觉落在别人课桌上的水杯等可以解决自己现有需求的东西上。 凌伊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简直惊人,自制力已经到了让普通人觉得变态的程度,所以这些情况出现的时间通常都会很短暂,几乎需要一直关注着她才发现得了。 肖妄甚至怀疑她或许是有强迫症,连走路都规行矩步到几乎刻板的程度。 她就连每次放下笔的位置都不带变动的! 肖妄不可思议地反复确认后,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用的笔是圆柱形的,故而哪怕她将圆珠笔精准的放回了原位,笔也会朝着四周滚动偏移。 每次一发生这种情况,凌伊都会在动静停止后第一时间又将笔给放回去。 肖妄甚至有意无意暗中手贱过几回,被她教训了一顿才老实下来。 也由此确定,凌伊确实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但她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耐心,在无法通过客观手段固定圆珠笔之后,就直接去买了那种有棱有角的笔,以此来防止笔的位置偏移。 ……可爱。 微表情可爱、强迫症可爱、不耐烦的时候也好可爱。 肖妄觉得自己简直完蛋了。 要知道,哪怕是在李一舟出谋献策后,他的内心其实还是隐隐抱有微薄的奢望,幻想着自己或许会在深入了解凌伊后,就不会再对她产生感觉了。 毕竟很多处在暧昧阶段的男男女女,不都是因为这种原因冷淡下去的吗? 然而肖妄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在更了解她之后,心里的畏惧和排斥都因此被消融了不少。 他琢磨不透凌伊时,会认为自己永远都触碰不到她,但现在他却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被缩短了,自己未必不能够成为她的选择之一。 而且自从他们不再争锋相对后,凌伊就没有再对他动手过,可见她精神状态稳定,也不是个爱使用暴力手段的人。 这代表着只要不刺激到她,她其实也可以很正常。 但这也让肖妄因此确定,他并不特殊,凌伊对他是真的不太感兴趣。 在他不主动找她说话的情况下,她会直接无视他。 似乎对她来说,自己仅仅只是个麻烦,解决掉之后就不会再关注,也并不想再和他多加接触。 这个发现让肖妄心里多少是有些难过的,不过他们之前本来也相处得不够愉快,所以他选择忽视了这一切。 至少她也没有排斥过他的靠近不是吗? 这个想法支撑着肖妄,让他在确认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之后,就开始主动展开行动。 他派人去收集过凌伊曾经的所有资料,他知道凌伊过去和现在有很多不同,曾经的她有吃早餐的习惯。 只是自从外婆生病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个习惯了。 似乎是因为曾经早餐都是外婆做的,也可能是为了省钱? 肖妄没法从短短几行字中获知真相,他只是因此有些明白了凌伊的肤色为什么会那么苍白。 她身上那种缥缈游离的感觉,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身体不够健康,导致脸上没有血色造成的。 这让肖妄开始默默给凌伊准备早餐,为了观察她喜欢的口味,他将各种中式西式的早点都尝试了一遍。 他送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怕凌伊会不接受。 没想到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递早点时凝视了他几秒,就选择收下了。 肖妄心中为此有些雀跃,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开始更加殷勤起来。 而事实也证明,只要有心,哪怕是从未伺候过人的大少爷,也知道该怎么将一个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可以在最恰当的时候递出水;会私底下学习按摩手法,将她因为写字写得发酸的手腕慢慢按揉得放松;还知道在生理期热水袋和红糖姜茶…… 哪怕凌伊从未告诉过他这些信息。 只不过肖妄这个人吧,到底是被人从小捧到大的,自尊心强,脸皮也薄。 故而除了送早餐是光明正大做的以外,其它事情他都是仗着上课无人会往后看,才会去做。 至于下课后,他都会选择离开教室。 肖妄也知道自己这样太装了,愣是将普通的追求做出了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些行为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可能会出现的调侃,他就忍不住逃避。 哪怕这种行为不过是掩耳盗铃。 凌伊将他的别扭尽收眼底,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样不坦率可不太好。 - 时光悄然流逝着,盛夏的高温已然退去。 离开了高温天气,凌伊的体温开始变得更低了。 按时一日三餐带来的些微气血,还不足以消弭她长期饮食不健康带来的手脚冰凉。 肖妄为此有点苦恼。 他自己对温度的变化是没那么敏感的,毕竟他从小身体太好、又爱运动,这种气温还不足以让他感觉到冷,多数时间甚至都还穿着短袖。 但凌伊的体温却会随着温度变化得很明显。 盛夏体温还只是微凉而已,一旦气温稍微低下去一些,而她又没有提前添衣的话,体温就会变得冰凉,像是握着冰凌一样。 肖妄都想象不到一个人的体温怎么能低到这种程度。 从来都把医生当摆设的他,为此都不由开始琢磨起来,中西医究竟哪一个可以在这方面帮上忙? 然而还没等肖妄实践出来,他和凌伊之间就先出事了。 确切地说,是他发现凌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说过,但以肖妄如今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看了看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的老师,肖妄推开椅子,将自己的身形遮掩在了课桌后。 他屈膝半跪着,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凌伊的腕骨,仰着头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肖妄左思右想都没想到自己今天有什么得罪过她的行为。 他现在连背着她的时候都不讲脏话了,五讲四美得都能评上学校的文明标兵了。 凌伊低垂着眼帘看他,手背在他脸上拍了拍,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我警告过你的吧,让她们别来烦我,我讨厌麻烦。” “我还以为你真的改邪归正了呢。” 看到这久违的、熟悉的笑容,肖妄瞳孔一缩。 艹,哪个狗比陷害我?! 第24章 “我没有!”肖妄又气又急,也顾不得她这个略带侮辱性的动作了,连忙解释起来,“我怎么可能再让人对你下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喜…你。” 他含糊不清地将那个字眼模糊掉,耻于表达出自己的感情,脸颊因此蒸得发热,却也足够让人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肖妄做得再多,都不曾开口承认过这件事,在凌伊的注视下,他下意识咬住唇,漂亮的桃花眼都急切的泛红。 她没有说话,沉默将时间拉伸得无限长,等待宣判的酷刑让他眼眸中的水意都快要溢出来了,烫得眼眶又痛又痒。 凌伊这才淡淡移开视线:“希望如此。” 她没有说信或是不信,将手臂重新放回了桌上,表情平淡地目视前方。 肖妄察觉得到,自己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在这瞬间又被重新推选了。 他气得眼珠都红了,立马拿出手机给李一舟发消息: [找人问问刚才下课后有谁找过凌伊] 肖妄恨背后找事之人简直恨得牙痒痒。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自己不好过,那影响到他的人自然别想好过。 但李一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凌伊不是什么活跃好动的人,也不爱玩,在学校的行动轨迹几乎每天都相差无几。 这种情况下,她很难遭遇到什么意外事故。 就更别提肖妄对她的态度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家都不傻,没有谁会想不开在肖妄兴趣正浓时去得罪凌伊。 因此李一舟查了一圈,监控也翻了,却一无所获。 然而肖妄不信。 凌伊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对他? 肯定是李一舟没用! 肖妄干脆要来了监控自己调查起来。 在上节课的时候,凌伊的情绪还很正常,这代表着事情发生的时间只可能是下课后。 监控视频里,下课铃响后她就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看书,没有人打扰过她。 直到课间时间快过去一半时,她突然站起来,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肖妄精神一震,更加仔细地看起来。 他切了监控视角,学校的走廊上学生很多,但肖妄却一眼就看到了凌伊,难以移开视线。 她的背很直,人又纤瘦,犹如青竹般,带着一种冷淡的独特身韵。 监控画面中,她目标明确地向前走着,然后走进了……厕所。 肖妄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出去,可不就是要去上厕所吗? 毕竟凌伊也不会逃课出去玩。 所以事情是发生在厕所? 肖妄为此皱了下眉,厕所里可不会有监控。 但这种地方,他该怎么确定究竟是谁下的手? 肖妄有些头疼。 他当然可以直接问凌伊,以她的性格而言,也大概率不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如果他选择了这个办法,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能力?! 只有将事情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才有可能会让她另眼相看。 肖妄相信以凌伊的实力,她肯定是没有吃亏的,她只会觉得麻烦,且认为这个麻烦是他带来的。 他毕竟还有前科在,很难不让她产生联想。 肖妄拧起眉,观察着跟凌伊前后脚进去的人。 监控镜头下,她们出来后的表情都很正常,少数几个更晚离开的女生,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挨过打或者是受过去。 肖妄反复看了几遍都没能看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他到底不是专业的,眼睛都看花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不得不用上笨办法。 ——把时间范围内可能有问题的人都找到,一个个的去询问。 这么多人,彼此间关系错综复杂,商业上甚至有可能是敌对的,肖妄不相信她们会帮忙串供。 至于这么干会闹出的风波,肖妄已经选择性无视了。 毕竟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的话,连老婆都要没了,谁还管后续会引发多少八卦! 以肖家校董的地位,拿到学生的资料并不困 难,唯一耗费的只有人力。 因此很快肖妄就从反馈回来的信息中厘清了真相,不觉愕然。 根本没有什么霸凌,无人动手,仅仅只是有人阴阳怪气的在她洗手的时候说了些意有所指的话。 可谁又能管得住别人的嘴呢? 而且凌伊一点也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肖妄有些不解,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所疏漏,还有哪里没查到? 但唯一能发生事故的地点只有厕所。 难道是说话太难听了? 没有人会去关注自己无意间听到的话,所以那些话只能被概括和大致复述出来。 肖妄拿着手机反复看了几遍,依旧觉得茫然。 这种话完全不像是会刺到她的样子,所以她到底是在不高兴些什么? 没等肖妄想明白这些,他就被家里通知今天要回去参加家宴。 但自己做的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惊动家里,只是凑巧赶上了。 肖妄为此有些不耐,但还是从学校赶了回去。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因为利益捆绑紧密的缘故,虽然关系一般,但肖妄的地位却是没有争议的,未来无论如何肖家都只会落在肖妄的头上。 这让他的父母都很放心的不着家,潇洒的在外面乱搞,且并不在意私生子女的诞生。 反正都在这么做,半斤八两,谁也指责不了谁。 故而当肖妄回家时看到被领回来的私生子,也没什么想法。 他拥有的太多了,并不介意指缝中漏出一些给私生子。 这次的家宴,很明显就是让他回去认人。 他只要不反对,以后私生子就可以拿着公司的干股钱生钱,以后都衣食无忧;反对的话就给笔钱彻底了断,以后肖家都不会再管。 这一点肖父并不会干涉,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私生子全都要在肖妄手底下生活。 所以肖妄要是看不顺眼,那私生子就算被强行接回来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过都家宴了,明摆着肖父还是有点喜欢这次的私生子的,希望肖妄给个面子。 然而肖妄今天心情不好,自然也不可能会给他们好脸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历来我行我素,全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用完餐就回了房间。 肖妄一点都不关心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不管再怎么恨,他们在他面前也不会流露出一丝恨意。 不然都不用他出手,肖父就会先把他们给处理了。 因此肖妄从来都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是没想通凌伊究竟为什么会因为这种小插曲生气,这不像她,其中肯定还有深意。 但他愣是想不通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 直至突然想到楼下的私生子,肖妄才猛地醒悟过来。 是了,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不管背地里有多恨他,在他面前都会老老实实的,所以她们凭什么就敢当着凌伊的面说那些? 她不高兴的不是有人对她说那些话,而是她们为什么还会对她说那些话! 有钱人家的小孩不都是傻子,这只能说明她们认为凌伊对肖妄来说不够重要。 所以虽然她们暂时不敢对凌伊做什么,却也不重视她,所以才会当着她的面讥讽。 肖妄只从中关注到了一件事:凌伊为什么会介意这种事? 如果她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的话,她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肖妄越是思考,思路就越清晰。 他忍不住兴奋地在床上翻滚了几圈,这才掏出手机,雀跃打字: [我知道了] 凌伊:[?] 肖妄:[你喜欢我] 凌伊:[。] 肖妄没在意她的回答,她都没有反驳,这代表着她默认了! 所以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将态度摆出来。 但该怎么摆出来? 肖妄有点茫然起来,下意识想到了一些偶像剧里的情节,猛地摇摇头。 那些事情也太神经了,他敢做凌伊就敢扇他! 不过,凌伊也喜欢他…… 他们在双向奔赴。 肖妄情不自禁傻笑起来,耳尖都泛着明显的热意,霞光如火烧云一般从脸上蔓延进衣领。 半晌,他被热意灼烧得想不起其它事情的大脑才终于重新开始运转,思考着要怎么做。 他尽量客观的分析,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她们敢这么做,或许就是因为他在学校表现得太遮遮掩掩了,才让她们误以为他和凌伊只是玩玩而已。 毕竟很多事情他都会避开人群去做,落在外人眼中看上去就是很明显的不够亲密,所以可不就会被误认为凌伊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吗? 而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好解决,只要他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摆在明面上就好。 第25章 明面上…… 肖妄揉了揉耳朵,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作为人群的中心,视旁人的视线为无物,但一想到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与凌伊绑定在一起,他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会逃避,一方面确实是要面子的心理在作祟,但这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还是不敢。 凌伊不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却是个难以被揣测的人。 而他对她只有很浅层的了解,无法透过那双平静的眼瞳获知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因此虽然凌伊从未拒绝过他献殷勤,好似一切都胜利在望,但肖妄潜意识里其实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成功。 这种想法才是他遮遮掩掩的主要原因。 只有这样做,在凌伊毕业离开学校时,他至少不会在外人面前显得太狼狈。 不过这是肖妄之前的想法了,他现在只剩下跃跃欲试和期待了。 反正凌伊也喜欢他,那他牺牲一点形象成全她也不是不行。 想到他们可以在学校里形影不离,光明正大的亲昵,肖妄就有点暗爽起来。 至于应该怎么表现…… 就从接她上学开始吧! 肖妄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要和凌伊说这件事,顿了下,又关掉了手机。 直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嗯……应该是惊喜吧? 肖妄没有深想,直接扔掉了手机,去衣帽间翻找起了明天要穿的衣服。 他早就看出来了,凌伊这个家伙其实就是个颜控。 她每次看到长得好看的人视线都会多停留两秒,明明他比他们都好看,但她都没有多看他几眼! 一定是因为他平常不爱打扮的缘故。 肖妄认为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只要稍微捣腾一下,就必定可以让凌伊在看到他时移不开眼! - 肖妄发来的信息没有在凌伊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自欺欺人是很好的品质,没必要残忍的戳破。 她处理了一晚上其它系统提交上来的各种工作报告,直到该出门时,才从系统核心区分出算力,操控着身体去上学。 门口杵着的人却将她出门的路挡了个严实。 凌伊抬头看向这位“门神”。 对方在她门口做作的凹着造型,身姿挺拔,微抬着下巴,夺目耀眼的红发如同燃烧的火焰,与额间黑金色的抹额相得益彰。 耳朵上别着的不规则铆钉泛着金属冷光,脖子上还带了两条做旧的中古项链,黑色的卫衣下摆做了有设计感的装饰性拉链,显得有点不日常。 脚下还蹬着一双骚里骚气的红色运动鞋。 肖妄看上去简直像是个花孔雀,看到凌伊开门时眼睛立马就亮了,脸上的矜持根本维持不住一点,唇角上翘,下意识就露出了一口整齐漂亮的白牙。 他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哪怕打扮得用力过猛,也一点都没有社会人士会带给旁人的那种轻浮感。 反而更显得青春貌美。 肖妄注意到凌伊的目光长久的落在他身上,心头不禁有些得意,又有点不自然起来。 她的目光也太直白了点…… 他刻意绷紧身体,让肌肉线条将衣服撑得更有型,面上却一脸云淡风轻,故作自然地将早餐递过去 :“我闲着无聊,所以就顺路来接你上学了。” 说出这句话后,肖妄忍不住咬了下舌头,显然是觉得这个发言有点蠢。 他怎么可能顺路顺到贫民窟? 明明之前打好的腹稿不是这个,只是一看到凌伊,原本准备好的话术立马就被他给忘了个干净,匆忙之间说出来的话简直难以推敲。 好在凌伊并没有深究,只是在接过早餐时轻飘飘来了一句:“肖同学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是因为一想到今天要来接我上学就兴奋得睡不着了吗?” 肖妄:“…………” 他心虚反驳,“我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蠢事?!” 肖妄走在已经下楼的凌伊身后,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 然而当事人却根本没理会他的解释。 肖妄有些幽怨,又忍不住在她背后偷偷拿出小镜子左看右看。 ……哪里有黑眼圈了?! 肖妄拿着小镜子,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出门前是仔仔细细照过镜子的,下车的时候又照过一回。 所以就算真的有黑眼圈,也用不着等凌伊来提醒,他在家的时候就该发现了! 他又被凌伊给骗了! 肖妄气愤地跑到她前面:“你又耍我!” 凌伊毫无反应:“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什么看错了,你就是故意的!” 肖妄觉得,别的事情放在凌伊身上都可能是她伪装出来的,但这个恶劣的性格绝对是她的本性。 凌伊抬眼看他,黝黑的眼瞳带着些许笑意:“那肖同学你要怎么办呢?” “……坏女人。”肖妄沉默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 笑这么好看,是在故意钓他吧? 他别开眼,才鼓起勇气说道:“不要这么叫我了……” 什么肖同学,听起来一点都不亲密。 凌伊闻言眉梢微抬:“那肖同学想让我叫你什么?肖妄,还是……阿妄?” 她的语气轻柔,春水一般,还故意说得很慢,肖妄脑子里烟花放个不停,为此眼神都空了一瞬,差点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假装若无其事,却又同手同脚地走着楼梯,不去看凌伊的表情,声音有点颤抖的飘过去:“随便你怎么叫……” 她怎么能把他的名字唤得这么、这么……这么甜? 肖妄接下来的一路都恍恍惚惚的,直到发烫的脸在出门后被巷子里的风一吹,热意才稍微衰退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去找凌伊说话了,只敢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偷偷看她。 他还以为今天自己过来时,根本不会得到承认,她会再故意欺负他,或者又让他丧权辱国答应一些条件,她才会承认。 没想到凌伊会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就把关系推进了。 她果然是喜欢他的吧? 肖妄其实有点想让凌伊把她刚刚说的名字再开口唤一遍,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让她叫。 直接请求的话也太丢脸了,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做。 至少得让她主动叫一次吧?不然好像他多不值钱似的。 他这么想着,却想不出该怎么达成这个目的。 思来想去,肖妄干脆伸手夺过了凌伊手里的豆浆,想着她不管是想喝还是想拿回去,或者是骂他神经,都总该叫他吧? 谁知对方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什么都没有说,边走边吃着手里的鸡蛋灌饼。 见这一招不奏效,肖妄也不由束手无策起来。 他可不敢直接去抢夺凌伊嘴里的食物,他犯贱的话凌伊是真的会动手打她的。 这导致了直到上车,肖妄都没能听见凌伊喊他。 他不禁有些失落。 前座的司机将车开得很稳,丝毫不影响凌伊进食,肖妄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脸上,又死憋着不开口。 这样明显的小动作,她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若无其事地吃着早点。 肖妄有点丧气地垂下眼。 凌伊瞥他一眼,才懒散出声:“肖妄,豆浆递过来。” 肖妄抿着唇,抬手将豆浆递了过去。 明明凌伊已经叫了他的名字,可莫名的,肖妄却不觉得有多高兴。 为什么要连名带姓的叫他啊…… 他唇角抿起。 凌伊没有去接豆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肖妄微怔,看着两只手拿着早点的凌伊才意识到,她是想让他直接将豆浆送到嘴边。 他不由脸一热,下意识看向前座的司机。 明明早点一只手就可以拿住,她又不是腾不出手,干什么非得要他来? 肖妄眼尾燎起一层薄薄的粉,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推拒,这是不是有点太…… “阿妄?” 似乎是见他没动,凌伊歪了下头,轻轻唤了他一声。 肖妄一声不吭。 太狡猾了…… 他慌忙地将吸管插上,眼睫颤抖着将豆浆递到她的嘴边。 凌伊将头微微偏过来,颜色浅淡的唇瓣含住吸管,显得有些诱人。 车窗外微暖的阳光照到了她的脸上,给她苍白的皮肤增添了几分暖色,连带着车内的空气都因此升了温。 肖妄耳朵发烫,脑子又有点晕乎乎了起来。 ……想亲。 他的心思实在好懂得过分,几乎都写在了脸上,白玉般的肤色红得明显。 凌伊轻笑了声,松开吸管又去吃手上的早点了。 肖妄的手还举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第26章 他突地眉头一皱,龇着的大白牙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阿妄……阿旺……阿汪? 肖妄是想要说服自己凌伊绝对是没有这个意思的,但她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比起前者,他很难不觉得后者才是真相。 他的脸紧绷起来,突然有点恨自己这个该灵光时不灵光,不灵光时却又格外灵光的脑子了。 他要是不知道还好,还可以高高兴兴地接受这个称呼,可现在知道了,他就怎么都觉得别扭,根本不可能当作不知道。 肖妄张了张嘴,想问凌伊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可他觉得自己只要是问了,那就算不是也会是了。 毕竟她就是会这么坏。 肖妄忍不住恼怒瞪她,当事人却视若无睹,从她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但他就是觉得凌伊今天已经逗弄了他不止一次了。 肖妄捏紧豆浆,直到豆浆都从吸管中溢出来了才慌忙收力,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还在笑,唇角弧度柔软,又侧头过来喝了一口。 先前的恼怒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恼凌伊,他早就清楚她性格恶劣,他恼的是自己次次都不争气上当的反应。 肖妄甚至觉得,凌伊要是现在再动手打他,比起恼怒,他更可能会忍不住凑上去舔她。 ……他也太不争气了。 第25章 “别人能有老子这么舔吗…… 肖妄偏过脸去,懊恼的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这么没底线! ……至少也得让凌伊换一个称呼吧? 或许她原本是没有那个意思的,但现在肖妄只要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唤狗。 他会因为这个原因把自己纠结疯的! 因此肖妄飞快转动起脑子里,试图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听上去合适又甜蜜的称呼。 才刚产生这种想法,一个词汇立即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老公。 “…………” 肖妄下意识看向凌伊,就立马别开眼,脸上的热意让人难以忽略。 不行不行,这太快了,他还没准备好。 ——宝贝? 这个也不行,太甜腻了,他怎么好意思应?! …… 一个个称呼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却又被肖妄找到各种理由否决。 每一个 称呼他都觉得不够合适,不仅叫不出口,还烫得他脑子都快被烧化了,目光都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少爷,学校到了。” 还没等肖妄想到合适的称呼,行驶平稳的豪车就已经停在了校门口。 肖妄回过神来,不禁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肖妄没想太多,推开了车门。 清晨的冷风朝着他拂面而来,脸上的热意却没能因此降低分毫。 他今天选择的这辆车刷着亮眼的红色车漆,黑色的不规则线条切割着车身,肉眼可见的昂贵和张扬,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然而平常早就习以为常的注视,在此刻却让肖妄感到自己的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 他不自觉绷紧着身躯,走到了车子的另一侧,脸依旧有些红。 车门已经被凌伊从内部打开,肖妄定了定神,别开脸将手伸了过去。 她穿着校服,行走很方便,并不需要别人帮忙扶着才可以下车,但牵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凌伊抬眸,视线从肖妄伸过来的手移动到他身上。 他逆光而立,张扬的发丝因此笼上了一层迷蒙的浅金色调。 或许是因为羞涩和紧张,伸过来的手手腕处的青筋都因用力而微微突起,指尖却泛着红。 时间在此刻仿佛变得很漫长,肖妄没等到凌伊将手伸过来,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心情突然变得忐忑起来。 她怎么还不把手放过来,不会是不想和他牵手吧? 肖妄指尖微颤,已经控制不住的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合理的将手臂收回去,才可以让自己不被怀疑嘲笑。 她也太不给他面子了,都已经一起上学了,牵手难道就不行吗? 他急得都快要冒汗了,眼睫扇动得都要带起气流,让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手腕的青筋突起得越发明显。 缓慢流逝的时间如同凌迟,肖妄眼眶发烫,忍不住半蜷起手指。 手心却在此时突地一凉,像是握住了一块带着凉意的玉石。 凌伊从车里走了下来,指尖仿似不经意地划过他的掌心,笑盈盈地偏头看他。 肖妄心口滚烫起来。 这一刻,哪怕明知她是故意如此,将自己的情绪像被拉扯的木偶一样供她取乐,他依旧感到了幸福。 凌伊为什么不玩别人只玩他?! 还不是因为喜欢! 肖妄想,那个称呼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了。 就算真的是在叫他阿汪,那、那不也是情趣吗?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周围的一切在此刻都虚化成了陪衬,唯有她是如此的清晰,深深的烙印在他心上。 肖妄近乎失神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直至被凌伊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目光不自觉扫过周围投来视线的人群,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犯了傻。 或许很快自己就会成为学校里新一轮的谈资。 虽然肖妄已经打定主意让旁人知晓自己是真心喜欢凌伊的,但他还没有做好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凌伊面前,究竟表现得有多不争气。 他还是很要面子的。 肖妄喉结滚动,不自在地绷着脸。 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是有些不情愿似的,就像是被人逼着“官宣”。 可谁又能强迫他肖妄做不情愿的事情呢? 肖妄没有想到这些,他快烧迷糊的脑子也根本来不及想别的,窘迫得都有些同手同脚起来。 他本来皮肤就白,情绪放在他脸上就如同是在白纸上作画,任何一点色彩都会无所遁形。 因此他的表情就算袒露得再不自然,只要不近视,旁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此时是什么心情。 肖妄自己却毫无所觉。 他强作镇定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余光偷偷瞥向凌伊,不禁又有些泄气。 她怎么还是这么平静? 肖妄难以分辨她此时的心情是愉快还是羞涩。 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不动声色,还不至于因此就深受打击。 反正凌伊既然没有拒绝,就说明她肯定也是乐意的。 周围擦肩而过的路人让肖妄目光越发直楞地盯着前方,不肯再去看她。 但他握着凌伊的手却忍不住悄悄动了动。 肖妄因为这个小动作而忍不住喉结上下滚了滚,一边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试探性地将手指插入了她的指缝。 凌伊没有转头看他,平静地看着前方走路,像是没有感觉到手上的异动一般。 这副做派让肖妄信心大增。 他立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迫不及待地和她十指紧扣。 仿佛尘埃落定的仪式一般,肖妄因为这个动作而感到心头一阵雀跃。 他就说,凌伊肯定也喜欢他! 肖妄的心情飞扬起来,原本仍还有些惴惴的心彻底落地,克制的脚步也因此变得轻快。 凌伊转眼看着他,略带深意的勾起唇角。 肖妄只觉一激灵,莫名的凉意突然直窜天灵盖。 他没有在意,这阵子他的感知系统似乎是失灵了,时不时就会给他这么来上一下。 一开始肖妄还会惊疑不定,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但在有了狗头军师后,他就逐渐理解了一切。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心动,不经意间的眼神对视,甚至不需要对视,就可以让人身体过电一样的麻。 其实他的身体早就告诉了他,他已经喜欢上凌伊了。 只是他过去从未产生过这种感觉,才会误以为那是第六感在让自己远离凌伊。 毕竟她看上去那么危险、那么坏。 故而在被李一舟大肆嘲笑、恼羞成怒地将人揍了一顿后,肖妄心里其实也不是不后悔的。 他太迟钝了,如果早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他也不至于会在凌伊那里留下那么多坏印象了。 不过就算过程有所波折,好在结局还是皆大欢喜的。 肖妄热气腾腾的手牵着凌伊在座位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或震惊、或讶异的表情,心里不由因为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而产生了些许暗爽。 要知道,之前跟班在他面前叫凌伊嫂子揶揄他时,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单方面的承认没有任何意义。 但肖妄还是没有反驳,只是做好了若是凌伊不小心听到了跟班们对她的称呼,把自己给按着揍一顿的准备。 到时候他就借此赖上她! 没想到这件事还没有事发,竟然就不用事发了。 第27章 肖妄根本压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他太高兴了,嘴唇都因为亢奋的情绪变得鲜艳欲滴。 他犹如一个人造太阳似的,上课下课都只将阳光照在凌伊身上。 水是要亲自喂到嘴边的,手是要一直牵着的,就连凌伊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自己都没有打算动手整理衣服被坐出的褶皱,肖妄就已经先伸手了。 他对凌伊黏糊得都已经快要拉丝了,同班同学看了都只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们从未想过肖妄谈恋爱后会是这个样子。 要知道,肖妄是什么人啊,张扬肆意,桀骜不驯。 比他会玩的没他能打,比他能打的人又没有他的威望,入学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做了那些玩咖的领头羊。 这样一个要家世有家世、要威望有威望的人,就算是谈了恋爱也不可能会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只会是别人去迁就他。 然而现实却着实出人意料。 任谁看了他们的相处模式,都可以清楚的意识到,肖妄绝对是很喜欢凌伊的。 不然他绝不可能做出这些倒贴的行为来,也不可能乐在其中。 肖妄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们都不懂他,这不是舔。 他只是太了解凌伊了,所以才会出现凌伊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知道该做什么的情况。 这叫默契。 更何况他也不是单方面付出,他做完后,凌伊是会冲他笑的。 那不是曾经的那种公式化的流水线笑容,她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是会弯起来的,幽邃的眼珠也会因此变得明亮。 那就如同天上的月亮一样,洒下着动人的光辉。 而心情很好的时候,她左脸脸颊边甚至还会浮现出浅浅的梨涡。 那是凌伊体育课跑步、鞋带松了的时候,肖妄给她系鞋带的时候发现的。 她不仅对他笑了,还伸手摸了他的头,还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他一下! 他简直要溺死在凌伊看他的眼神里。 她哪里有不喜欢他,他哪里有一头热了? 凌伊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对他那么笑?! 肖妄正是上头的时候,因此他拒绝接收外界一切不好的声音。 故而在李一舟委婉提醒他,他和凌伊的相处方式有些不太好时,肖妄也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但他还是因为身边还算亲近的人,产生的这种不看好而有些不高兴。 “你别管,我有我的计划。” 李一舟无语:“当舔狗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你懂什么?”肖妄满脸不爽,“我只是在示敌以弱!” “等她习惯了这些,她就离不开我了,到时候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再联想到他以前的性格,李一舟都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起来:“真的假的?” 肖妄抬着下巴,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李一舟眼珠子转了转:“那凌伊要是和你分手……” “她凭什么和老子分手?”肖妄立马就炸毛了,“别人能有老子这么舔吗?!” 李一舟虚起眼看他。 肖妄:“…………” 肖妄恼羞成怒,“滚!” 第26章 她喜欢那种足够听话、乖…… 肖妄和李一舟的交谈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没有人会喜欢被泼冷水,尤其是这个浇头的冷水还并非毫无根据。 肖妄心头都为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其实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察觉到,他只是不愿意去深想。 但肖妄在见到凌伊时,还是忍不住想到了李一舟离开前说的话。 ——“肖哥,你可能是当局者迷,付出是相互的,你仔细想想,凌伊好像从来都为你付出过什么吧?” 肖妄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凌伊的情绪实在是太稳定了,脸上的表情也总是很少。 与其说她是喜怒不形于色,倒不如说是身边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引起她情绪波动。 她不会在看到肖妄时心情为之变好,也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心情变差,仿佛只要他不主动,她就会忘记自己生活中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像是可有可无。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自欺欺人的,其实不需要别人点醒,肖妄自己也清楚。 凌伊每次主动对他做些什么,都有他先主动在前。 肖妄眼神晦涩一瞬。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凌伊身边,不想因为李一舟一句话就方寸大乱。 凌伊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可她也没有对他做的事情无动于衷不是吗? 肖妄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情绪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低落下去。 毕竟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呢? 他性格外放,自然也会希望可以得到同样的反馈。 然而肖妄又太清楚,凌伊是不可能会给出同样的反馈的。 他也不会因此动摇,就是觉得有点难受而已。 不过这并不影响肖妄手上的行动 他已经习惯了观察凌伊的需求,脑子还在伤春悲秋,身体却已经先一步付出了行动。 心头的那股酸涩被肖妄掩埋,他向来学不会遮掩情绪,此时却无师自通。 但他的演技又实在一般,比平常话少了很多,然而凌伊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肖妄心知肚明,她其实本来也没有多喜欢他。 他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可她好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肖妄默默把凌伊送回家,目送着她上楼。 凌伊在和他分别时从来都没有不舍过,脚步永远沉静规律,仿佛谁都不能让她停留分毫。 肖妄恹恹垂眼。 她现在对他的身体好像都不太感兴趣了,已经很久没有再像过去那样把他亲得喘不上气。 尽管仅仅只是普通的贴面就能够让他面红耳赤,可这些点到即止的亲密,也让他感觉不到她对他产生的欲望。 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早就腻了。 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挡在眼前,仿佛笼着一层阴翳。 肖妄没心思去理会,只静静听着凌伊上楼的脚步声。 踏、踏……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仿佛在预示着凌伊也总有一天会和他分开,天各一方。 “阿妄。” 凌伊平淡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轻得让肖妄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听。 “阿妄。” 又一声震动着耳膜,将他从恍惚中拉扯回现实。 肖妄迟疑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凌伊。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刚刚消失的脚步声不是她已经走远了,而是她停下来了。 ……为什么要停下?有东西忘记拿了吗? 肖妄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也只敢这么想。 不然期冀太高的话,他会被失望淹死的。 但神明好像听到了他的愿望,走下来满足他了。 凌伊弯起唇,纤瘦的身躯静静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命令一般地对着他道:“来。” 她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沉静,深海一般让人畏怯又向往。 肖妄仰头微怔地看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下意识靠近了过去。 凌伊微凉的指尖在他脸上轻抚,捧着他的脸垂眼看他,声音有种漫不经心地温柔:“不开心?” ——她看出来了?! 嗡鸣般的震颤将心脏震得酥软,突如其来的惊喜将他砸得头脑发懵。 肖妄的眼睫都因此染上了湿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湿漉漉地看她 这副表情实在是惹人怜爱,哪里还看得出一点桀骜不驯的样子。 凌伊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她的指尖下滑,捏着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让他上半身倾向自己。 肖妄迷迷糊糊地配合,被她咬住唇瓣,眼神更加迷离起来。 分属于两个人的呼吸逐渐交融。 他被动的承受,脖颈仰得有些难受,下意识想要上前伸手去抱她,最终却只是攥紧了衣角,脚步没有挪动分毫。 肖妄向来自我,却在凌伊面前本能的压制着冲动。 他太清楚对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她也从未遮掩过。 她就是要那种足够听话、乖巧,可以满足她的掌控欲的人。 哪怕那并非本性。 良久,凌伊才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凝视着他略肿的绯唇,温柔低语:“现在呢?” “开心了吗?” 肖妄总是承受不住她的索取,中途就已经被她按在怀里,手臂撑着栏杆才没有站不住。 他被亲得眼瞳涣散,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起来。 意识到凌伊在说什么时,肖妄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他不想让眼泪蒙住自己的视野,错过她难得外露的情绪,只能努力睁大眼睛,微哑着回答:“……嗯。” 第28章 他都没发现自己此时的声音有多软。 “很好,”笑意在凌伊眼底漾开,她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皮,“下次记得用语言和我沟通,记住了吗?” 肖妄耳尖赤红,羞窘地点头。 凌伊捏了捏他的耳朵,这才温声道:“回去吧。” 肖妄有些不情愿。 但她的表情已经沉静了下去,这就意味着他就算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也大概率还是讨不到好。 她喜欢乖的。 肖妄克制住自己,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磨蹭着离开。 这是第一次, 不是他看着凌伊上楼,而是她在注视着他。 只要一想象这个画面,肖妄的脊背就过电般的酥麻起来。 他走出去好远,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 凌伊仍站在那里。 肖妄忍不住了。 他冲回去抱住她,毛绒绒的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在她即将动手前,又飞快逃离现场。 肖妄优秀的运动神经,让他来去都如风一般,只能看见那抹燃烧如火焰的红发在空气中招摇。 凌伊都有点被他的举动惊诧到了,她抬手将被蹭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不禁低笑了声才转身上楼。 另一边,肖妄的心脏亢奋地跳动着。 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滚烫的脸。 真是的,都怪李一舟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她要是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允许他靠近? 李一舟他都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分手了也没见多难过,他就没有真心喜欢过别人,都只是玩玩而已。 他自己就是这种人,所以才会看别人都是这种人。 李一舟他能懂什么纯爱?! 肖妄备受鼓舞,心头飘摇的火苗迎风蔓延,对旁人对他们感情的诋毁和污蔑更加视若无睹了起来。 他开始更加大大方方的在外人面前展露他对凌伊的心思来。 肖妄过去从小就被人捧着,自尊心强,也放不下面子,哪怕他对凌伊体贴备至,实际上心里却一直都是有所抵触的。 他毕竟深受财阀圈子的影响,所以他太清楚自己这么做在旁人眼里有多掉价了,可情感上他又难以脱离。 肖妄也不是不情愿做这些,他就是觉得别扭、不自在而已。 长久以来养成的固有认知,让他觉得其他人那种对待女朋友的行为才是正常的,自己的做法才是其中的异类。 因此他心里才会认同李一舟,将自己的行为视作“舔”。 哪怕是现在,肖妄也依旧这么觉得。 只不过感情是盲目的,凌伊只要给他一点甜头,他立马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整个人天天都围着凌伊打转。 如果说之前的肖妄还会时不时被跟班叫走,出去飙车打球的话,那现在就算是李一舟来喊他都不管用了。 他就仿佛是被用胶水粘在了凌伊身上一样,哪怕对方并不理会他,他也可以坐在一边看着她傻乐,一点都不觉得失落和无聊。 为此,众人甚至还在私底下打赌,猜测凌伊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他。 毕竟任谁被从早到晚盯着,都会觉得难以忍受的吧? 粘人当然是个高品质,可粘人成连体婴就不是了。 却没想到,凌伊对此还没什么反应,李一舟他们就先被鸽得受不了了。 现在他们的死对头和他们吵架都不骂脏话了,就逮着‘你们老大是恋爱脑’这种话当复读机。 他们是真的要破防了。 “肖哥,别天天围着嫂子转了行不?!今天的球赛你必须过来,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可扛不住体校那群牲口!” 肖妄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他要是不去,那些人就该造谣是他怕了。 学校的娱乐场地就那么些个,他和他的跟班们占据了一半以上的地盘,凭借的就是他能将外校的二代玩咖们压着打的战绩。 凌伊不管他的学习,他也确实喜欢这些,自然不想丢掉基本盘。 肖妄和凌伊报备了这件事,不过他倒没想过让她去围观比赛给自己加油。 毕竟那些打球的人里面也有几个身材还算不错的,万一凌伊看上了怎么办? 他总不能捏着鼻子把人带给她做小吧? 好在凌伊本身也不爱运动,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没想过要去。 肖妄见状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不过相比于风险来说,这个结果他还是更能接受。 因此肖妄也只絮絮叨叨地交代凌伊,生怕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因为看书看得入神就无视了自己生理上的需求。 她不爱运动,也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想不起来的时候哪怕水杯就在手边也不会喝。 肖妄很难不担心。 他一交代起来就没完没了,仿佛凌伊在没有了他之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似的。 李一舟实在没眼看,他现在觉得肖妄之前和他说的确实是有点道理了。 这种情况下分手了估计凌伊确实会不适应。 不过凌伊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攻略的,李一舟甚至觉得她早就把肖妄的声音给熟练的屏蔽掉了。 不然她怎么做到的听了这么久,却连眼神都不带变一下的? 他这个旁观者都想让肖妄别念了。 李一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把依依不舍的肖妄给架走了。 凌伊没有抬头,她垂眸看着已经被写完的试卷,抽出了一张崭新的试卷,唇角微弯。 该翻篇了。 - 肖妄身上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有一点没得挑,那就是他在运动方面的天赋确实优秀。 哪怕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天赋一般的也很难比得过他。 不过有天赋的人往往反而不会太重视这些,尤其是当他拥有得太多时。 故而在打赢球赛后,肖妄立刻就头也不回的跑了,根本不理会背后喊他的声音。 对他来说,无论是哪一种运动都只是他所选择的一种娱乐方式,随时都可以被更重要的事舍弃。 所以虽然跟班们都觉得肖妄恋爱前后变化太大,他自己却一点都不觉得。 他本来就是做事随心的人,暂时感兴趣的运动和喜欢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相提并论。 运动随时都可以去,人丢了就是真的没了。 肖妄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把自己变得清爽干净了才去教室里找凌伊。 但却没有见到人。 班里的同学跟凌伊都并不亲近,等后面想要和她亲近时,却又因为她和肖妄太过于形影不离,找不到亲近起来的机会。 以至于此时看到凌伊不在座位上,肖妄都找不到人去问。 他低头给凌伊发了条消息,询问她在哪里,然后就坐在位置上等待起来。 凌伊不是那种会秒回信息的人,她对电子设备的依赖不重,肖妄很少见她使用。 她只会在手里的事情做完之后,才去看手机回消息。 就这还是肖妄可怜巴巴缠了她好久,她才无奈养成的习惯。 他捧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那边才总算有了回应。 凌伊:[图书馆] 肖妄立即就往教室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急忙折返回来,带走了桌上的水杯,接好水,又揣上纸巾和薄荷糖,确认没有遗漏后,才重新动身。 凌伊没有发具体的位置,手机的定位也精确不到这种程度。 肖妄凭借着对她的了解,直接略过了一楼的书吧,往二楼的阅览区走去。 他的学习成绩不好,也不爱去学,但他很清楚凌伊最近对什么学科更感兴趣。 所以肖妄很快就锁定了区域,没找多久便看到了凌伊。 她正靠在巨大的书架上,低垂着眼睫看着手里翻开的书本。 灯光映出她专注的神情,带来一种让人自觉形愧的距离感。 肖妄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去打扰她看书,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她身上的气质太独特了,不仅仅是长相带来的吸引力,让人一点都看不腻。 注视得久了,也只会被深深吸引住,而不会习以为常。 因此相处的时间越久,肖妄就越会产生一种小儿闹事抱金般的惶恐。 她有时候会和他很亲密,多数时候却是很疏淡。 肖妄没来由地想,凌伊真的看得上他吗? 要知道,很多人学生时代交往的对象,其实都只是因为太寂寞了,而从未想过以后。 凌伊也会是如此吗? 她曾经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生存和家人身上,因此成绩才只是普普通通的好。 可这种普普通通放在师资力量一般的地方,也已经是年级前十的水平了,也就是放到他们学校不够起眼罢了。 但这也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适应学校的教学方式。 故而在身无挂碍、专注学习后,她很快就赶超了上来。 第29章 凌伊是真的很聪明, 哪怕肖妄不懂学习,也可以从她每次考试后的成绩直观的感受到她进步斐然。 一般的聪明人其实是不值得肖妄他们这类人重视的。 他们就算再聪明,最后也还是替他们打工的高级打工仔,大概率一辈子都拥有不了他们取得的财富。 然而凌伊却不是。 她很明显就没想过毕业后出去上班,她是有意往学术方向深造的。 这让她对社会地位的要求并不高,也不渴求他的家产。 他身上没有她觊觎的东西。 所以他们实际上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如同两条短暂相交又背道而驰的相交线,奔赴的方向从来不同。 肖妄毫无办法让她回头,却又不想失去交集,于是只能控制不住的对她好,期冀她可以一直维持现状。 但他仍会为了她内敛的情绪而惴惴不安。 对方那些袒露的情绪总犹如昙花一现,让人觉得不够真实,还来不及回味,就已然不见。 肖妄有时候都觉得,或许自己只是凌伊上学时用来消遣解闷的玩意儿,分离会成为注定的结局。 她总会毕业的,她也从未说起过以后。 第27章 本就脆弱不安的心被踩得…… 肖妄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如同是被温水煮熟的青蛙一样,望向凌伊的目光逐渐从高高在上的俯视,变成了不知不觉的仰望。 仰望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身上拥有的任何一样特质,都无法保证将对方留下; 当一个人看得见自己的能力和对方之间所存在的差距,会产生什么样的心理其实根本不必去猜测就已然很明了了。 肖妄从来都不是一个没自信的人,可凌伊就像是抓不住的风,让他总是很难不去胡思乱想。 不过他还是努力让自己无视这些。 毕竟至少如今他们还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 他压下这一刻心头随着悸动而一同生出的恐惧,急切地跨越过那条无形中将他们分割到两边的“银河”,走到了凌伊面前。 肖妄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不想去打扰她看书的念头,优越的身高和宽肩窄腰的体型立即就将头顶的灯光遮挡了泰半。 落下的阴影投在她身上,让人想忽视他的存在都困难。 凌伊终于抬起眼看了过去,阴影下眼瞳看上去更加深邃。 她的脸上看不出被打断阅读的不快,但肖妄却还是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面上却试图表现得若无其事,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翻完垃圾桶后故作无辜看着主人的小狗。 肖妄没有凌伊那样欺骗性极强的五官,不过他长得足够漂亮。 因此只要他愿意出卖色相,哪怕稍显刻意,也总让人难以抵挡。 但这其中显然并不包括凌伊,眼神都不曾为此波动一下。 她捧着书,语气平静:“蹲下。” 肖妄也知道自己太挡光了,不由掩唇咳了一下。 他很少会去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吸引凌伊的注意力,毕竟对方也不吃这一套。 所以肖妄在她认真做事情的时候通常都会表现得很老实,这一次是纯粹的意外。 他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就是想要让凌伊注视着他,而不是眼里没有他。 他乖乖地蹲了下去,体型看上去却依旧还是很大一只。 足够漂亮的桃花眼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眼巴巴地望着凌伊,无形的尾巴都快要摇出残影了。 讨好的意味一览无余。 凌伊懒散地垂眼,这个角度下他看上去确实很乖,也很难让人不喜欢。 凝视了一会儿,她将靠近肖妄方向的那条脚抬起,踩在了他肌肉紧实的大腿上。 肖妄怔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凌伊,眼瞳空茫而震惊。 可对方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举,手托着书,眼神重新落回了书本上。 但她的腿却没有挪开,散漫又随意地碾着,坚硬的鞋底和柔软的裤子布料碰撞着,摩擦出轻微的刺痛。 肖妄已经很久没有被凌伊这么对待了,最多也不过是在给她暖手的时候被她摸腹肌,调戏的意味远大于其它。 所以此时他确实是懵了,表情空白地注视了她半天,才眼睫微颤着收回视线。 天气转凉,凌伊也穿得保暖,带着薄绒的长裤裤脚微喇,在鞋面上形成轻微的堆积,随着鞋头地碾动而荡起流动的褶皱。 肖妄抿起唇,腿部的肌肉绷得很紧,指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凌伊的脚腕。 他不想被她这么对待。 凌伊碾磨的动作也终于因此而停了下来。 可几秒后,她就再次动了起来,力道比之前反而更加重了几分,继续一下又一下的踩着。 火红的额发因为肖妄低头的动作而有些遮挡住了眉眼,却依旧可以隐约看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在注视着踩在自己身上的那只脚,眼神晦涩。 良久,他别开眼去,线条流畅的下颌绷得很紧。 肖妄没有松开手,依旧握着她的脚腕,没有被袜子包裹到的小腿温度有些凉,又在他滚烫的掌心下升温。 腿部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而起伏,清晰的透过掌心传递出来,让他指尖微颤,手背突起的青筋仿佛泪痕。 巨大的书架将两人的身影淹没,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凝滞的空气里,一切感官都在被无形的放大,连渐沉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凌伊手上的书翻过了一页又一页,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听见她终于开口:“水。” 谈起的却是别的事情,口吻平淡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甚至连腿都还不曾移开。 肖妄那双眼尾天生就挑出着张扬弧度的桃花眼,此时已经忍不住泛红了,蒙着层模糊的雾气。 然而造成了这一切的当事人,却没有投去哪怕一秒的注视。 色泽鲜艳的下唇被他咬出了深深齿痕,肖妄垂着纤长的眼睫没有理会。 或许是过了很久,又可能只是过去了一瞬,他还是将水杯拧开递了过去。 但肖妄没有再抬头看凌伊,低垂着眼帘盯着光洁的地板。 耳边传来了她喝水的吞咽声,让人可以清晰在脑海中描绘出她仰头喝水时的模样。 很快,声音停了下来,肖妄余光瞥见对方握着水杯的手伸了过来。 那只清瘦苍白的手,在白色的水杯映衬下显得肤色更冷。 肖妄接过水杯将盖子重新拧紧,从始至终都没有再抬头,握紧成拳的手掐进掌心,刺痛着神经。 对方鞋尖仍在轻慢的碾磨。 尖锐的疼痛蔓延得越加深入,开始只是那块肌肤,逐渐是整条腿,整颗心。 时间在仿佛封闭的空间里缓慢流逝着,直到一道脚步声将寂静打破。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即将撞破这一幕。 肖妄却没有抬头,仿佛已经彻底屏蔽了外界的声音,感受不到外面的动静。 但从他绷得更紧的身躯就可以看出来,他也听见了脚步声。 可他就好像是在和凌伊较劲一般,竟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不在乎这种羞辱性十足的画面,落在旁人眼中会产生什么后果。 脚步声更近了。 书页翻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随着书本被翻到结尾,凌伊也不紧不慢地将腿收了回来。 进来找书的同学显然没料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在,微愣了一下目光才移向书架,余光却不由悄悄瞥过去。 一站一蹲的两道身影与高大的书架,共同构成了一幅画风唯美的画卷。 身量纤瘦的女生静静翻阅着手里的书本,红发男生蹲在一旁,垂着头似乎有些无聊,身旁还放着个和他看上去完全不匹配的小猫水杯。 画面光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浮动着美好和暧昧。 同学匆匆收回视线,将自己要看的书抽出来,若无其事地离开,没有不识趣的呆在原地去当电灯泡。 然而一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她就忍不住兴奋的掏出了手机来。 老天奶,没想到学校论坛曝光的消息竟然是真的,不是肖妄的对手在造谣啊?! 直到再也听不见不速之客的脚步声,肖妄才抬起脸望向凌伊。 他殷红的唇瓣带着被自己咬出的齿痕,看上去有点可怜,表情却像是覆盖了层薄冰。 肖妄确实是觉得委屈的,他在等着凌伊先开口,但在对方迟迟没有表示时,却还是按耐不住先说了话:“你心情不好吗?” 一开口就不自觉就软下了声音。 凌伊转眼看他,黑沉沉的眼瞳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 肖妄先开了口,后面的话对他来说就更不是阻碍了。 他还是介意她的行为,却同样也有些表面平静被打破的惶然,试探性地开口:“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第30章 没有回应。 “……因为我去打球打太久了?”肖妄努力猜测起来。 凌伊避开旁人的举动给了他续命的氧气。 因此他还能够有勇气说服自己,她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做的。 哪怕肖妄其实很难不介意她的这种行为。 那颗本就脆弱不安的心被踩得碎了一地。 可她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避着人。 凌伊合上书,将它放回了原位。 她回到肖妄面前,弯腰捧起了他的脸,轻声道:“我不喜欢学校里有人打扰到我,阿妄,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肖妄懵了一瞬。 但凌伊却没有等待他回答,直接就绕开他离开。 他愣愣地蹲在那儿,直到眼前看不到凌伊的影像时才惊醒过来。 肖妄下意识就想要站起来跟过去,谁知蹲久了的双腿早已麻痒得难以站立,令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有些怔愣地坐在那,冰凉的瓷砖冻得他情不自禁一个哆嗦。 像是自我说服了一般,他惶然回神,注意力强行移开。 谁又来烦她了?! 肖妄心里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方向。 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就可以自我欺骗,哪怕那个理由经不起推敲。 他其实很清楚,凌伊是个标准的好学生,她不参与学校的各种社团,拒绝社交,除了教室就是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 这种情况下,凌伊想要跟人起摩擦实在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 然而概率小却并不代表着没有,总会有不识趣的人。 他等到腿上的麻意衰退了一些,才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掩耳盗铃一般地查起了监控。 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这不是凌伊的错,而是学校监控可以覆盖的地方本来不多,只有教室和走廊的监控是齐备的。 其余的地方则全都是监控死角。 这既是因为学校的面积太大,也是因为入学的学生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他们有很多需要避开监控放松的需求,也更注重隐私。 而凌伊从教室走到图书馆,经过的监控死角不少。 所以看不到,就意味着其实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过。 肖妄看着监控上跳跃的时间发起了呆。 她说的是“打扰”,什么才叫打扰呢? 凌伊其实只是觉得麻烦和腻了吧…… 她喜欢按步就班的平静生活,然而只要有肖妄在,她在学校里就注定了备受瞩目。 所以若说打扰,那他才是那个会不断给她的生活带来打扰的人。 她曾经就说过,最烦的就是他了。 而为了避免麻烦,她最有可能选择、也最简单便捷的解决方式就是和他切割。 她的意思似乎很明显了。 如果他不能解决掉这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问题,那她就先解决掉他。 她大概已经有点烦了论坛上时不时更新出来的帖子,和被他暗戳戳主动展示出去的‘恩爱’了。 又或者说,她玩腻了这种恋爱游戏了。 第28章 别这么对我 肖妄用力抿紧唇,长睫在眼下投下细密的影。 再怎么说服自己,他也很难不难过。 凌伊甚至都不愿意将戏剧演得更逼真一些,仿佛就是在直白地告诉你:做得到就留下,做不到就走。 但她那么聪明,明明是可以做到一点都不让他察觉到的。 肖妄难过的想,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 欺负他,玩弄他,吊着他——却从不满足他。 每次在他快沉溺进去、天真的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时,她就会无情的碾碎这一切。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在打量着猎物,却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种猎物。 肖妄用力眨去泪意,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乱想。 他其实并不笨,他只是不愿意去深想,因为想得太多,就没办法装傻了。 所以肖妄仍然选择了忽略,将一切都压在了心底不愿提起。 他还没有掌权,故而他不可能以肖家的名义在学校里做些什么荒唐事。 不然他在学校里干的事要是被家里知道了,他们难保不会对凌伊做什么。 因而肖妄只能以自己的名义放话,让他们在现实中碰到凌伊不要拍照、不要莫名其妙的驻足观望,更不要将他们的事情当成谈资八卦放到论坛上去。 没有人敢拨他的老虎须。 于是凌伊再走进学校时,周围已经没有会对她行注目礼的路人了。 那些被肖妄习以为常的关注,彻底不见了踪影,哪怕有人对她感到好奇,也只敢看着她的背影。 她仿佛成了学校里不容亵渎的“秘密”。 当然,众人也知道凌伊未必想要面对这种局面,所以比起将这件事的锅扣到她的头上,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肖妄又在发癫了。 毕竟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他这种无法无天的大少爷才干得出来。 李一舟在学校的消息网向来灵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不是……哥们??? 你的恋爱脑难道已经进化到开始占有欲爆棚,连别人多看上一眼都要吃醋的程度了吗?! 疯了吧?谁家恋爱是这么谈的?! 李一舟试图阻止肖妄继续发疯,只可惜当事人却一意孤行,害得跟肖妄玩得好的人都觉得有点没脸见人了。 肖妄无视了外界的这些风风雨雨,初见成效后就小心翼翼重新凑到了凌伊跟前。 她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拉进他的脸。 那双色泽浓郁的黑眸盯着他,唇瓣差一点就要印上他的唇缝,最终却只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眼尾。 她说:“好乖。” 肖妄眼底微湿,仰头献祭一般的贴近,喃喃道:“我会很乖的。” 所以……可不可以别这么对我? 肖妄其实不太明白凌伊究竟想做什么,若说她是不想太高调的话,一次次这么大张旗鼓的禁止反而会吸引更多的关注; 但若说想要高调的话,她也一次都没有让他把她带去出席圈子里的各种宴会,只局限于学校这个小社会。 肖妄想不通这些,也不愿去深想。 凌伊垂眼看着他濡湿的眼睫,从他的唇肉上尝到了一点苦涩的滋味。 他看上去快要承受不住了,她想了想,决定再安抚他一段时间。 这是对他足够听话的奖励。 凌伊开始主动地和他亲密,对他不再划分有清晰的界限。 这和之前肖妄所感受到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之前凌伊只是允许他的越界,自己却无动于衷,只有很偶尔心情好时才会和他牵手、拥抱,也只有在他主动时,才能得到她恩赐一般的亲昵。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她会在体育课别的同学都去操场玩的时候,主动要求他留下来,在无人的教室里把他亲到哭。 有时候也会让他留宿在她的家里,黑暗笼罩下对他动手动脚,听他破碎的喘-息。 他们在教室、在天台、在图书馆、在水池边……在很多很多地方都留下过亲密痕迹。 和许多小 情侣会做的事情一般无二。 除了最后一步以外,他们什么都做过了。 肖妄恍惚间觉得,凌伊好像是真的已经接纳他了。 他再难想起其它,也不长记性的忘记了她带来的痛苦,如同落入蛛网的猎物,沉醉在她编织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可梦终究只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 凌伊总会在猎物即将陷落时,又让猎物重新醒悟过来,反复折磨着对方脆弱的神经。 被从美梦中唤醒的那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天气晴朗,无风无雨。 肖妄正一个人坐在琴房里玩游戏。 他们班是出了名的对学习不热情,一到体育课音乐课等各种副课时,缺勤率就居高不下,而老师也不会去管。 肖妄对各种乐器都不太感兴趣。 他不是那种静得下心弹琴的人,所以通常每到音乐课时他也会不见人影。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更喜欢随便在音乐教室找个无人的乐器房呆着,方便凌伊随时召唤他。 这种课凌伊一般也是不会来的。 她过去接触不到这些乐器,加之考试也不考这个,她本人更不感兴趣。 故而在遇到这种副课时,她一般会在和老师解释后就呆在教室里复习,又或是直接去图书馆。 往往这种时候,她都会不希望肖妄去打扰她。 因为他会妨碍到她学习。 肖妄将自己的外貌和体型优势利用到了极致,青春年少的身体总会让人抵抗不住诱惑。 每次看到凌伊选择舍弃那些书本过来亲吻自己时,他都会油然生出一种满足来。 当然了,频繁这么做的后果,也理所当然的让肖妄在这种时候没办法再留下来。 第31章 凌伊不会纵容他得寸进尺。 按照以往的情况,他们本该在音乐课结束后再见面。 可今天却出了意外。 肖妄靠在钢琴上打游戏,姿态不太雅观,其中一条腿还踩在凳子上,整个人看上去都和琴房格格不入。 他听见开门声也没想过抬头:“没看见门口挂的牌子吗?这里被老子征用了,滚出去!” 对方没有说话,但门却被关上了。 只是却听不见来人离去的脚步声。 肖妄不耐烦地抬头。 “……伊伊?”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立刻手忙脚乱的关了手机,不自在的站直身子,双腿老实的并起,“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肖妄眼神有点发虚。 他的恶习在凌伊面前已经很久没暴露过了,连坐姿都端正得不行,看着就仿佛教养很好的样子。 但那毕竟是装出来的,私底下他却是从未想过收敛。 尽管他也清楚,凌伊早知他原本是什么样,但肖妄还是下意识维护起了自己的形象。 此时陡然暴露出来,他难免有些懊恼。 凌伊停在了他面前。 肖妄偷偷觑她脸色,思考着该用什么借口才能让对方相信,他其实已经很久说话都不带脏字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到借口,凌伊却突然推了他一下。 不轻的力道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向后倒去,手肘碰撞到琴键上发出悠长沉闷的声音。 肖妄茫然地看着凌伊,对上了她有些黑沉的视线,心头一突。 凌伊沉静地注视着他,蓦地叹了口气:“阿妄,你还能做得更好,对吗?” “……什么?” 肖妄撑着钢琴试图站直,发怔地看她。 她怎么又变得有点奇怪起来了? 肖妄没能重新站直。 在他才刚刚显露出要站直的意图时,就被凌伊重新按了回去。 劲瘦的腰身撞在了钢琴的棱角上,疼得肖妄不禁嘶了一声。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凌伊按住他格外鲜红的唇,唇瓣因此凹陷出了蛋糕一般的甜软。 她按着摩挲了下便移开了,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轻微的痒。 “可以做到吗?” 凌伊平静地问。 这无疑是个侮辱性很强的动作,但肖妄却根本难以顾忌。 他僵了一下,本能地握住她的手道:“我可以!” “我可以的!” 突然兵荒马乱的思绪被变得一团糟,肖妄握着凌伊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答应什么。 ……怎么可以又这样啊? 肖妄显然比之前接受不了事情走向这样的结果,仿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是他在做梦一样。 他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凌伊凝眸看他,眼底无法避免的在他开始掉眼泪时,染上了一些其它意味。 她退开坐到钢琴凳上,唇角又牵起了熟悉的弧度:“会弹钢琴吗?” 肖妄怔了一下,才闷闷点头。 他是肖家这一代的独子,虽然是不学无术了点,但该会的也是从小被压着学过的,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凌伊莫名笑了一下,清凌凌的声线却是听不出多少情绪:“给我弹一曲吧。” 肖妄迟钝地看她,湿淋淋的桃花眼注视着她过分平静的眼眸。 良久,他挨着凌伊坐下,手指有些僵硬的放在钢琴上。 这双修长的手看着就是很适合弹钢琴,但肖妄本身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练过琴了。 所以他的水平自然也很一般,回忆了一下,才终于想起了一个耳熟能详的曲谱。 《致爱丽丝》 他静静盯着琴键,有些生涩地弹奏起来。 凝塞的琴音随着身体记忆被唤醒,逐渐变得流畅,指尖在琴键上灵活跳跃得仿佛精灵。 突然,琴音错乱了一下。 感受到她的手突然在脊背触碰,肖妄闷不吭声地咬住下唇。 顿了顿,他忽略了这丝异样,重新弹奏起来。 他知道凌伊是故意的。 但他更知道,如果他没有弹完,也许她就没兴趣再等他做到别的事情了。 所以肖妄努力忽略这一切,又从头开始,指尖略有些颤动的按响琴键。 他僵硬地挺直腰,试图忽视掉周围的一切,让自己眼中只剩下钢琴。 可弹错的地方还是越来越多。 她的手太凉了,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又激活了身体本能的机制。 他的耳朵、脸颊、脖颈……每个地方都蒸出了热气。 肖妄的身体已经熟悉了她的触碰,本能的亲近她,明明心口还灌着风,身体却被操纵得顺服。 他弹奏了一曲错漏百出的《致爱丽丝》,就算是最熟悉最首曲目的人,也很难从他的琴音中认出原曲来。 唇瓣被肖妄咬出深深浅浅的齿痕,眼睫也颤颤巍巍地半阖着,濡湿成缕。 凌伊手指没入他蓬松的火红发丝,含笑轻揉起来,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亲。 她说:“再做给我看吧,阿妄。” 她说:“我知道你最乖了。” …… 萦绕在身边淡淡的香气消失了。 凌伊离开了琴房。 肖妄趴在钢琴上,隐藏在衬衫下的脊背绷着,带着些许湿意。 散开的衬衫垂在两侧,带起了一阵凉意落在心口。 肖妄默默将视线模糊的眼睛埋进臂弯,良久,才颤抖的重新扣上衬衫。 她怎么可以这样…… 第29章 他温顺仰头,依恋的靠着…… 肖妄将脸埋在臂弯里,静静地听着门外偶尔传进来的说话声和时不时响起的乐器声。 一片死寂中,若有似无的涩意笼罩着他。 广播站中传出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肖妄坐在琴房里,久久都不曾动过,直至四周变得有些昏暗起来,他才撑起僵硬的身躯站起,推开了琴房的大门。 柔软的衣服面料与皮肤接触摩擦着,却在心口带起了轻微的刺痛感。 他垂着浓密的长睫,破碎的水光被眼睫投下的阴影所掩盖。 他游魂似的穿过树荫下的小道回了宿舍,混沌麻木的大脑什么都没想,只是躺在床上,无力的阖了阖眼。 房间里寂寥无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响起着接收 消息的提示音,提醒着主人查看。 肖妄没动。 半晌,他还是拿起了手机,心下轻嘲。 不是她。 他怎么还会抱有幻想呢? 李一舟:[肖哥,你在哪儿呢?陪嫂子吗?] [今晚径山那边有个赛车活动,哥你好久没赛车了,要去不?] 肖妄抬手将手机扔了出去,手背挡在眼前,心脏闷闷地疼了起来。 他好像已经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子了…… 那些负面的情绪,在黑暗的环境中如浪潮般连绵不绝。 然而等肖妄第二天醒来,他还是照常出现在了凌伊面前。 不过或许是因为昨夜没睡好,他今天来得有些迟,那头宝贝的红发也没有来得及打理,只匆匆将蓬乱的发丝胡乱地扎了个发鬏。 几缕碎发从中挣脱了出来,随意耷拉在了额前。 见到凌伊出来,肖妄靠近了一些,吐息都糅着轻微的涩,却若无其事地将早点递了过去。 凌伊的视线凝在他脸上。 他像是被锁住的困兽,不愿意摇尾乞怜,又挣脱不出囚住自己的牢笼,以至于漂亮的五官都因此蒙上了一层晦色。 仿佛明珠蒙尘般没了神采,看上去就有些可怜。 见她不接,肖妄拎着早点的手指拢着攥紧,皮肤被抻得苍白。 眼尾也不自知地洇出了破碎的红。 看上去简直像是要碎掉了。 凌伊抬手,冰凉的细长指尖落在他肿起来的眼皮上,轻得像一片羽毛。 肖妄恍惚间听到她叹息了一声,口吻褪去了一贯的平淡,温柔低语着:“昨天哭了很久?” 如若按照他以往的逞强和嘴硬,这种话他是必然不会承认的。 但此时他却只是闷闷地嗯了声。 他想,再可怜可怜我吧。 求你了,别再让我醒过来了…… 肖妄真的快被逼疯了。 凌伊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随手手掌才下移,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人带上楼。 “上去做什么?” 他一开口,碎成一节节的颤抖哭腔就遮掩不住地被暴露了出来。 但肖妄此时已经不在乎这种事情了,视线凝驻在被她握住的手上,脚步顺从的跟着。 灌着冷风的心口像是被一团棉絮塞住,填补出了一点温度,却又好像被变得更空了。 凌伊没有回头,不紧不慢地在前方领路,只有平静的声音飘到了身后:“眼睛都哭肿了,难道你想就这样去学校?” 第32章 “你不就喜欢看老子哭吗?这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肖妄其实是不想说出这种有点尖锐、又好像带着怨气的话的。 毕竟他都没出息的过来了,嘴上说得再狠,也只会让他看上去更可悲。 而她也不爱听。 可不知怎的,翻涌的情绪在见到她时更不受控了,有些话几乎不假思索就冒了出来。 凌伊停下步伐,转身看他。 肖妄没有与她对峙,发痛的眼皮低垂着,看着地上交缠在一起的阴影。 像是示弱,又仿佛无声地怨憎。 凌伊笑了一下,故意停顿了几秒,才对他说:“我只是喜欢阿妄在我面前哭而已。” 楼梯间的光线不够明亮,连她明净的脸也变得昏昏暗暗,蔓延出一种令人畏惧的无形压迫感。 肖妄濡湿的眼睫下眼瞳直直望着她。 凌伊脚步平稳地拉着他前进,不是那种故作温柔的语气,而是平淡的陈述事实,“我可不喜欢别人拿恶心的眼神看我的东西。” 她很直白地告诉他,她在将他视作自己的东西。 天生柔和的声线都没能掩饰住她语气中的恶劣,和对所有物的独占欲。 比起情爱,更多的是理所当然的俯视。 这种话如果是被过去的肖妄所听到,他是一定是会为此感到愤怒的。 他不会高兴,只会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只有被物化的恶心。 但此时肖妄听到这种话,泪珠却从湿润通红的眼眶滚落了下来。 他没说话,将哽咽声吞回去,只湿淋淋地落着泪。 凌伊从没有和他说过这种指向性明确、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话。 外人眼中他们亲密无间,可那只是他倒贴得来的。 而凌伊,不反驳、不抗拒,形同默认。 然而其实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毕竟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她没必要拒绝。 现在她却亲口承认了,她认为他是她的所有物。 肖妄由衷的感受到了被肯定的幸福。 他需要这种确定的口吻,才能汲取到力量,让他不至于连想自我欺骗都找不到借口。 哪怕这是谎言也无所谓。 仅仅只是如此,就可以让他的心里就再无抗拒,甚至能够近乎盲目地想,她只是想要他变得更合心意,她有什么错? 肖妄像只被驯化的狼犬一般,被她牵回了家,堪称温顺地坐在沙发上。 凌伊从冰箱里拿出被冻得发硬的冰袋,在冰袋外包裹上柔软的毛巾。 她一手揽住他,一边低下头将毛巾敷在他的眼皮上。 他温顺仰头,依恋的靠着她。 凌伊眼底漫出笑意。 她没想过养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比起单纯的支配,她更喜欢看到世界基石在每一次权力交换中重塑自我,主动朝她希望看到的方向靠拢。 毕竟世界基石身上有一部分气运是与他的生命绑定在一起的,无法被剥夺。 而凌伊也不是那种只要把气运值掠夺到合格线就会提交任务的人。 所以在需要共度一生的前提下,世界基石自然是需要越合她心意越好。 肖妄仰着头,感受着眼皮上的冰凉。 房间里很安静,他看不到她,哪怕是在她怀里,也依旧还是本能感到了不安。 凌伊平常的时候话并不多,总是会很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理会他, 但肖妄此刻却有些迫切的想要和她交流着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心的觉得不是在做梦。 可他也不想提起凌伊刚才说的话,哪怕心脏为之喜悦的跳动,他也不愿承认自己只是个“物品”。 于是肖妄只能没话找话的挑起话题:“为什么用冰?消肿不该是热敷吗?” “48小时内只适合冷敷,不然就会越敷越肿;只有48小时后肿胀没有加重,才适合用热敷促进血液循环来消肿。” 她清凌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像是一点都不曾想过经常运动的他为什么会不知道这种知识,平静又耐心地娓娓道来。 只是话题却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终结了。 肖妄有些无言。 他和凌伊几乎没有什么相似的爱好,非要说的话,就是当初他还异想天开地想看她哭着对自己示弱。 但这种想法他已经很久没产生过了。 肖妄想不到该怎么展开话题,只好放弃,过了会儿才说:“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来。” 她的手那么凉,还是不要碰冰袋这些东西比较好。 凌伊也不拒绝,松开手拿起早餐吃了起来。 视野一片漆黑中,肖妄只听得见她不疾不徐的咀嚼声。 她走路吃饭都总是很有秩序,轻微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让他觉得心头有些泛痒,以至于连呼出的空气都带上了缱绻的热意。 好想看到她,好想抱她,好想感受她的体温。 时间的流动在此刻被拉得很漫长。 俄顷,咀嚼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肖妄蜷缩了一下手指。 他感受到了凌伊的靠近。 视线受阻,其它感知器官却因此变得更加敏锐,让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在脑海中勾画出她站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 肖妄仰着头“看”她,修长的手还按着毛巾,坐姿很端正,另一只手还搭在膝上,俯首系颈般的乖巧。 凌伊抬手覆上他按着毛巾的手背。 他的体温向来都偏高,夏季时像个火炉一样,此时却因为冰袋的缘故温度降低了很多。 这让他难得的可以反向从凌伊身上汲取到温度。 微弱的暖意从肖妄僵硬的手指缓缓蔓延开,一寸寸淌进了心间,蒸腾出晕乎 乎的安心感。 凌伊慢慢拿开他的手,被他按着的冰袋也一起被拿了下来。 在肖妄的眼睛即将看到光明前,她的另一只手却细心地重新挡了回去。 浓密的睫毛在她的掌心扫过。 有着她的手做为缓冲,肖妄重新接触到明亮光线的眼睛并没有产生太多不适,没一会儿就适应了光明。 他用没有被冰袋降温、掌心炽热的那只手轻握住凌伊的手腕,缓缓从眼前拿开,露出了掌心后湿润的桃花眼。 这双眼睛有点雾蒙蒙的,漾着动人春色,眼尾却还燎着一抹浅淡的红,映在如玉般的肤色上,桃红柳绿般的鲜妍。 “好像没什么作用呢……” 凌伊指尖抚在他眼尾。 肖妄仰头看着她,声音都带着潮湿的黏意:“没关系。” 他已经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了,这种模样比起之前他干的那些事,也无非是“光辉”战绩上又多添了一笔罢了。 不过才说出口,他又想到了凌伊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样,遂又改口,“我可以戴墨镜。” “那不是更明显了吗?”凌伊被他逗笑了,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 她像是在思考,过了会儿才说,“你今天就先别去学校了,在我这里休息一天,等消肿了再说。” 肖妄怔了一下,桃花眼因此睁得有些圆。 他的眼型偏长,此刻看上去却多了丝傻气。 肖妄确实没想过凌伊会让自己留下。 她不喜欢私人领域被侵入,除了搬家那天,他帮忙搬东西进来过一次外,后面他都不曾被允许留宿过这里。 哪怕是天气转凉,凌伊想要抱着他睡,进的也是他的宿舍,而不是在她的家里。 肖妄对此不曾提出过什么异议,熟悉后他反而不敢轻易冒犯她,恪守着男女之间需要保持的风度。 所以除非凌伊主动提起,他连暗示都不会有,几乎被动的承受,最大胆的行为也不过主动牵住她的手。 肖妄甚至都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为什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她带进自己宿舍了。 凌伊捏着他红的滴血的耳朵:“但是你不能上床知道吗?你的衣服穿出门过。” 肖妄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思绪宛如被浸泡在了温泉里,醺得人头脑发晕,身体发软。 他全凭本能地点着头。 “不过你要是想去床上休息也可以……” 看他这样,凌伊又改了口风,转身进去卧室拿出了一套衣服来。 “想上床的话就换上这套衣服再上去。” 肖妄的脑子已经恢复正常了,但反应却依旧还是有些迟钝。 他转过脸看向那套被拿出来的衣服,喉头发紧。 凌伊家里怎么会有男装?! 而且还明显是年轻男性才会穿的风格,不是她逝去的亲人留下的旧衣。 肖妄抿了抿唇,伸手拿起衣服抖开。 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像是被触发了开关,肖妄的记忆被唤醒了过来。 他记起来了,这是凌伊还没有搬家前,他被她按在浴室的那天穿的衣服! 肖妄没想到她会把衣服收起来,他还以为她早就扔掉了。 第33章 那天浴室中的记忆突然浮现进了脑海,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将衣服扔开。 死脑子,别想了! 肖妄心里疯狂阻止自己回忆,一抬头,又对上了凌伊含笑的杏眼。 想到自己的行为都被她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热意就更明显了,慌乱地移开视线。 “我去上学了。”凌伊弯腰摸上他发烫的脸颊,被他下意识蹭了一下。 她笑了,却没再做什么,只改摸为掐,扯着他的脸晃了一下,“还有,阿妄,不准说脏话。” 肖妄吃痛地皱眉,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刚刚走楼梯的时候他确实说过。 但是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教训他,选择了先安抚他…… 肖妄眼睛亮了亮。 他像只快乐的小狗,绯薄的唇扩出明显的弧度,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凌伊出门的脚步停了下,看了他一眼才关上门。 视野中没了她的身影,肖妄脚步便不自觉挪到窗户边。 直到透过防盗窗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肖妄转过脸,看向被合拢的卧室,定定地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卧室里并没有多少东西,更没有男生刻板印象中的粉色床单和毛绒玩偶。 这里有的只是被堆放在墙角的书籍和试卷,以及颜色偏冷调、好打理的床单,透露着一股冷淡的高智感。 肖妄下意识想走进去,即将进入时,才想起来她的要求,又转身换上了凌伊放在沙发上的衣服。 天气已经明显的转凉,短袖穿在身上已经不合时宜了。 不过这对肖妄来说影响却不是很大,他血气太足,根本不畏寒。 换上衣服后,他才直直地走进去,微红着脸坐在床边。 良久,肖妄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上面沾染着凌伊身上的气味。 他控制不住地钻了进去,让这股气味将自己完全包裹住。 第30章 怕被抛弃,怕被玩弄,怕…… 只要给肖妄一点甜头,他就愿意盲目的听话。 他其实并不知道凌伊口中的“还能做得更好”,究竟指的是哪一个方面能更好。 不过他愿意被她掌控、被她折腾、满足她的每一个要求。 哪怕她的要求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是单纯就想要折腾他。 肖妄无法从她模棱两可的要求里找到方向,思考后,他便选择了继续在凌伊身上费心思。 他一边照顾她,一边用一种堪称背调的严谨态度,去调查着每一个人谈论过她的人。 只要是查到了对方说过凌伊的坏话,他就会找上门去把对方给教训一顿,直至对方发誓保证再不会对她评头论足。 这个操作简直震撼了一大群人。 他们认为恋爱的酸臭味简直像是已经把肖妄的脑子给熏坏了,不然他做的事情为什么会一件比一件离谱? 之前警告别人离凌伊的现实生活远一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私底下蛐蛐上几句都会被盯上。 神经病啊?! 很多被找上的人自然是不服气的,事后越想越气,没忍住将自己这群“受害者”都联合起来,私下里逮住了肖妄试图群殴。 然而在不动器械的前提下,经验丰富的肖妄鲜少会在这种事情上翻车。 于是渐渐地,众人还真就遂了肖妄的意。 说到底,凌伊除了和肖妄牵扯到一起外,本身也并没什么值得他们私底下谈论的黑料和新闻,而她的对象又还可以线下真实。 这种情况下,本就无冤无仇的,他们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但不谈论凌伊,那被谈论的中心自然也就变成了话题度本就不少的肖妄。 就更别提那些想要杀人诛心的人了。 许多被肖妄这条“疯狗”咬过、又没办法在现实层面报复他的人,都没忍住在各种地方大肆抨击、宣扬他们对这段感情的不看好。 他们对凌伊没有意见,对肖妄却很有意见,几乎不遗余力的想让他破防,吃吃感情上的苦。 为此甚至还有他曾经的对手企图去勾引凌伊,试图通过这种办法羞辱他。 可惜对方都还没能出现在凌伊面前,就已经被暴怒的肖妄给疯狂报复了。 他像是一个守着财宝的恶龙,意图将每一个想要觊觎财宝的人都撕碎。 肖妄不在意自己这种出格的行为带来的争议。 他早有预感这么做会产生的风波,连家里都早早做好了安排,避免他们关注到自己在学校里的行为。 肖妄真正想要做好一件事情时,还是很有章法的。 他唯一没有预想到的,就是因此 闻风而动的苍蝇有些出乎意料的烦人。 为此他不得不将手机设置成陌生人拒接,将那些诅咒他感情不顺、女朋友必出轨之类的短信都拦截在了垃圾信息里。 肖妄得承认认,这一招对他来说确实是有用的。 他见不得那些刺痛人心字眼,更忍受不了和凌伊分开。 事实上,甚至不需要那些诅咒他的短信和邮件,只要没有和凌伊呆在一起,那他就会本能的感到不安。 她的捉摸不定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不自信。 是以哪怕如今的凌伊开始时常对他做一些欲望之外的事情,仿佛他们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小情侣,他也依旧心头惴惴。 无形的铡刀仿佛一直都存在着,不知何时就会将他凌迟。 现实也在告诉肖妄,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后,凌伊便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她向来都让人难以揣测,可对如今的肖妄来说,察觉到她的变化已经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了。 心头那股尘埃落定般的果然如此,让他甚至都生不起前几次那些难过和怨恨的心情。 只有麻木的情绪中掺着的轻微涩意,悄无声息的把心脏泡得发苦。 肖妄连挣扎都不再有,就更别提去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种事情了。 理智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率先伏在了她的脚边,习以为常、温顺地仰头看她。 ——这是他已经习惯了的姿态。 终归是他的个子太高,凌伊总是抬头会很累,所以他蹲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肖妄是知道该怎么找理由说服自己的。 他握住凌伊常年冰凉的手,轻轻询问:“怎么了?是碰上解不开的题了吗?” 才一开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还是会在她设下的温柔陷阱中心生奢望,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蹩脚的问题了。 可肖妄同样又无比悲哀的知道,她是不会看他可怜就不这么做的。 事实也不出所料。 凌伊只是平静地垂眼看他,然后就把手从他温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肖妄定定望进她的眼里,那双乌黑的眼眸浮现出熟悉的黑沉,不见往日里细微的笑意。 他没有动作,嘴唇紧抿,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麻木,他没有打破这种窒息的气氛,任由沉默弥漫着。 凌伊率先有了动作。 她抬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动作一如往昔的柔,含笑的唇角弧度也很标准,慢声对他说:“阿妄,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又是熟悉的句式。 肖妄压下眉眼,漂亮的桃花眼在长睫遮挡下显露出极其阴郁的色彩。 他真的不明白,凌伊一定要玩坏他才甘心吗? 他还不够乖巧听话吗? 他们为什么就不可以好好的、正常的在一起呢? “我不喜欢总被人提起,”凌伊俯身凑近,呼吸喷洒在他脸上,面容皎洁如月,“你去把论坛上提到过我的帖子都删掉。” 她轻声细语地下达了命令,并没有让需求模糊不清得只能让他胡乱揣测。 可这个要求实在有点太简单了,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如同坠落的陨石降落后却变成了不起眼小石子,根本起不到折腾人的作用。 肖妄抬起眼仰视着她,迷茫地问:“就只是这样?” 他看上去表情甚至都有点空白。 “嗯?”凌伊也很疑惑似的回应,“不然还能是什么?” “……” 肖妄慢半拍地意识到,她又冷不丁的玩起了折磨他情绪的游戏。 她太清楚自己哪些行为会挑动他脆弱敏感的神经了。 肖妄没说话,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有点疲惫,眼睛又红了。 但他已经不会生气了,只是有点无奈又认命地掌心蹭了蹭,轻声向她保证:“我会办好的。” “好乖,”凌伊指尖埋入他的发丝,低头看着他,“怎么就这么乖呢?” 肖妄闻言视线凝在她脸上,反问:“那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温柔,春风般熨帖人心。 却也公式化的有些过于浮于表面。 第34章 肖妄突然有点痛恨自己不合时宜出现的敏锐雷达。 明明之前还觉得只要可以在一起,一直维持现状也没有关系,为什么又开始忍不住贪心起来? 为什么她就不能也爱他呢? 肖妄还没有办法像凌伊那样,游刃有余的操控自己的表情,便干脆像小狗似的将脸埋在了她膝上。 他想,不能被她看见。 这只会让她又多上一个可以戏耍他的方式。 只有这个不可以被拿来玩,他会坏掉的。 可泪意还是盈上了眼睫,在她的裤子上洇出一团暗色。 凌伊低着眼看他,手指不紧不慢地从他后脑向下顺毛,蓬松的发丝都因此被压得平顺。 那颜色仍然热烈招摇的发丝,随着时间流逝从暴烈变得温暖,现在又多出了几分即将燃烧殆尽的黯淡。 他正处在自我重塑的十字路口,敏感多思,犹疑畏惧。 肖妄的喜欢始终还是有条件的。 他不能接受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感情,一定要她给出反馈,才可以坚定自己。 这是地基可以被动摇的真情,没有掺杂假意,却本就不够纯粹。 凌伊唇角的弧度不变,耐心地抚着他的发丝。 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插手,她只会期待。 每一个选择,凌伊都安排好了不同的结局。 但她什么都不会告诉他,只是温柔的爱抚着,轻柔的力量总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包容安心的错觉,选择性忽略她皮囊下的冷情。 肖妄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却又没有完全平息。 每一次自我认知的拉扯,都会让他的内心更加痛苦。 肖妄将手臂撑在她身侧,站起时矫健优越的体型足以将她完全笼罩,猎豹一样充满着野性的荷尔蒙。 然而他的眼神却在告诉别人,他是有主人的,绝不会朝着主人伸爪。 他凑过去,湿淋淋的眼睛注视着她,小心翼翼低下头去亲她。 肖妄总是被动的等她主动亲他,这会让他觉得凌伊其实对自己并非没有感觉,不过有一些时候,他也会冲动的吻她。 凌伊也不会拒绝,就如同此时。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同时,也撬开他的唇缝回应着他偶尔的主动。 凌伊想体贴时,她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像是知道他此刻需要安慰似的,她没有让他喉口痉挛似的吞咽,只是克制温柔的引导着他加深这个吻。 但这与其说是她在怜爱他,却不如说是在奖励。 奖励他的识趣乖巧。 这是裹着糖霜的毒药。 肖妄最后还是在深吻下缺了氧,仿佛要窒息似的抱住她,把脑袋埋进她的胸口。 他在发抖,不自知地展露出轻微惧意。 怕被抛弃,怕被玩弄,怕她可以毫无负担的用完就扔。 可他的手臂却还是在很用力地收紧。 - 学校的论坛突然多出了几个违禁词。 只要是带上了那个名字,帖子就会发不出来,跟帖的人发了整个帖子也还是会被删。 要是次数多了的话,账号甚至都会被禁言。 众人对肖妄的日常发癫不禁有些无语。 至于吗? 不就是在论坛带了几次节奏,打赌凌伊什么时候会和他分而已,也不至于连名字都不让出现吧? 这要是不结婚,以后会很难收场吧? 不过说归这么说,看好的却还是少数。 他们恶意地想,或许只需要再等上个一两年,就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话虽如此,这也不影响他们现在编排肖妄事多。 毕竟越是禁止,反而越能激起众人的反骨。 字母缩写、谐音、代称……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暗度陈仓。 然后就被人工审核给打败了。 “……” 服了。 论癫还得是你啊。 换作其它学校,想堵住悠悠众口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这所学校的人来说却从来都不难。 因为有能力搞针对的,都懒得将自己的特权用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而没有能力的再不服气,也不可能会去给自己没事找事。 说白了,恋爱脑发起疯来的破坏力,哪怕没人见过心里也会忍不住发怵。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肖妄在无师自通发挥出了一点主观动能性后,就没有再做其它,依旧还是每天围着凌伊打转。 她想欺负就任她欺负,想他听话他就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肖妄几乎把自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那些款式张扬夸张的衣服他不再穿,而是换成了不露肤的基础款。 为了让自己和凌伊之间不至于无话可说,他也捡起了被抛下的学习。 就连那头自己一直舍不得抛下的夺目红发,都被染回了黑色。 他们的关系也似乎因此变得更平稳。 但肖妄说不上为什么,始终还是会在夜深人静时,觉得有点不开心。 那群原本簇拥着他的跟班就更绷不住了。 他不去泡吧,不玩赛车,不开party,那他们跟谁混啊? 跟班最后把李一舟推了出来。 李一舟也不拒绝。 “肖哥,你这哪里还是在谈恋爱啊,你这是进传销了吧?”他开口就先声夺人。 肖妄笔尖顿了顿,才淡声道:“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有什么不好的。” “你管这叫改邪归正?”李一舟听到这话都有点绷不住了,“你难道不是从一个沟里跳进了另一条沟里了吗?” “你去问问你那些兄弟,哪个没怀疑你是不是被下了蛊?!” 肖妄听了还是没什么反应。 “肖哥,你可能是第一次恋爱,不懂正常的恋爱是什么样的,”李一舟苦口婆心地劝他,“没见过猪跑你总吃过猪肉吧,你看过去兄弟们恋爱有哪个是像你这样的?” 他瞥了一眼肖妄,心里其实觉得也还好。 感情问题嘛,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肖妄既没破财,也没破身…呃,这个可能已经破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不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吗? 他的人生太顺了,吃点爱情的苦刚好中和一下,多正常的事? 不过李一舟是奉命过来当说客的,自然不可能说好话。 肖妄闹得这么风风雨雨,就算是原本不在意的肖家,也很难不关注上几分。 他们可以接受他因为一个女人上进,却不能接受他将一个女人摆在首位。 偏偏肖妄却是后者。 只是他们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亲自下场棒打鸳鸯的,那反倒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所以只能由同龄人出面。 由于肖妄的粘人,李一舟也是好久没私下里和他见面了,所以他也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对方的转变确实很大。 也难怪从来不管肖妄私生活的他们也急了。 今天的他穿了件颜色洁净的衬衫,表面没有任何纹样,扣子也老老实实扣到了最上,领口的线条笔挺工整,十足的矜贵。 可偏偏他的脖子上却戴了条choker,只有手指粗细,是明显的皮革质地,泛着红色偏光,表面是仿照蛇鳞一样的纹路,宛如有条蛇绞在颈间。 于是原本矜持的穿搭,也因此隐晦的透露出了一点暗藏的性感。 总之,是很能讨女生喜欢的风格。 李一舟心里赞叹地想,这张脸怎么就没长自己身上呢? 嘴上却道:“肖哥,别怪兄弟说话直,你可能陷入惯性思维了没注意到,但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凌伊她根本……” “闭嘴!” 肖妄突然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李一舟顿了一下,才无视他的行为继续说:“凌伊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女生喜欢一个人不会是这种样子的,肖哥你也是明白的吧?” “我说了闭嘴!”他控制不住地提高音量。 “肖哥你每次看凌伊,眼睛都像是安了灯泡似的,噌一下就亮了,嫂子有这样过吗?” “你别说了……” 李一舟第一次在肖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免有些不忍,但一想到肖家暗示的好处,立马就狠下心肠接着说:“肖哥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吗,她对你的态度和圈子里那些人对待玩物的态度有什么差别?” “别说了……” 肖妄不想听这些,也没有人会贴脸跟他说这些,哪怕他们未必没看出来。 正因如此,他才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他脸上甚至因此带上了祈求,桃花眼已经红透了。 李一舟张了张嘴,好歹兄弟一场,哪怕是塑料的,也实在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唉,反正肖哥你仔细想想吧,我言尽于此。” “对了肖哥,是你家里让我过来的……不过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们是兄弟,我不会对你撒谎,我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第35章 李一舟意思带到了,就选择了离开。 肖家还不是肖妄做主,他自然不可能坚定站在他这一边。 他最多也就只会提醒一下。 窒息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 肖妄靠在椅背上,陷入长久的缄默,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第31章 “我还没那么贱!”…… 凌伊已经一天都没有看到肖妄出现了。 这种情况放在谁身上都很正常,却唯独放在肖妄的身上不正常的。 他粘人得宛如必须要缠在树干上才可以生长的藤蔓。 不过凌伊没有因此就去联系他,平静的忽视了他明显异常的状态。 这是她一贯的态度。 无论每次见面时耳鬓斯磨得有多亲密,一旦分开,她就可以做到立即抽离,俨如对方从未出现在过自己的生命中一般。 之前因为他们天天呆在一起,肖妄几乎都已经遗忘了这一点。 毕竟他就算和凌伊分开,也会忍不住找她聊天,根本发现不了这件事。 直到此刻,肖妄才痛苦的意识到,原来从始至终被改变的都只有自己而已,凌伊却什么都没有变。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被他掩耳盗铃、只要不被戳破就可以一直相安无事维持平静的真相,就这样被残忍的揭露了出来。 肖妄在家里难过的偷偷掉眼泪,细细碎碎地、压抑地抽泣声在黑暗的房间中持续了很久。 他痛苦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事情被家里知道并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他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什么都不会影响到,顶多也就是被发现了他们的相处模式,会让他觉得有些丢脸罢了。 但只要凌伊给他一点反应,他依旧还是可以蒙骗自己、自我安慰。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一点反应都没有。 肖妄始终没能等到她,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询问都没有,这才是让他真正感到痛苦。 等待是很煎熬的一件事,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五脏六腑都犹如被灼烧过,痛得他浑身发冷、食不下咽。 不过,或许是情绪被压抑到极致了的触底反弹,又抑或是再不想忍受这种折磨,肖妄没有再去逃避。 他要去见凌伊,要当面问个清楚。 - 肖妄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顶着一张憔悴却依旧漂亮的面孔来找她,看上去就好比有着冰裂纹的瓷器,是那种一碰就会碎掉的美。 这让凌伊一打开门,目光就不由凝在了他的脸上,眼瞳微深。 那点微不可查的欲念,却又在转瞬间化作了唇角的温柔笑意。 如春日山涧般的嗓音拂过他的耳畔:“阿妄来找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等很久了吗?” 然而肖妄要的不是她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 她表现得太温和自然、也太虚假了,好似他从未失联过,不生气、不好奇、不在意。 肖妄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被她给攥住了,被挤压出苦涩酸痛的血水。 他压抑着快要决堤的情绪,嘴唇颤抖着:“凌伊,我们是什么关系?” “嗯?”凌伊很是平静地看他,只发出了一声平静地气音。 她说过,让他不要总不吭声,要记得用语言和她沟通。 但肖妄从来都不敢问,他潜意识里就知道,他不会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的。 可此时他 真的没办法忍受了。 他可以为她抵抗家里的压力,却不能接受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告诉我啊,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每一个字眼都被肖妄咬出了绝望地颤音,他好似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仍然期望她可以继续温言软语的哄骗他。 只要是这样,他就还可以继续若无其事的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凌伊却没有满足他。 “阿妄当然是我的狗啊~”她平静的用极自然的口吻对他这么说着,又抬手揉着他温软柔顺的黑发,低低的笑音多了几分甜丝丝的夸奖,“阿妄一直都做得很棒呢。” 真相被她血淋淋的撕开,再也无法粉饰太平。 肖妄脑海立即就嗡鸣了起来,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打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喉咙像是被堵塞住,把所有话语都卡在了那里,唯有泪痕在苍白的脸上清晰划出了蜿蜒的曲线。 他粘在一起的湿睫颤抖着,视线模糊得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他抬手胡乱地抹着眼泪。 凌伊静静欣赏着,看了他半晌。 肖妄不停地擦着眼泪,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过了许久他才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 湿淋淋的眼睛因为这过度粗鲁的对待而红得过分,甚至已经开始刺痛起来,但他毫不在意。 肖妄嘴唇翕动着,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声音来:“我以为…我们在交往……” “可阿妄从来都没跟我表白过呀,”凌伊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声音却是无动于衷的平淡,“我以为阿妄是心知肚明才会接近的,毕竟我早就和你说过了。” 脑海中被下意识忽略的记忆因此被唤醒。 肖妄想了起来,他差点被凌伊掐死在天台上时,她确实是有说过这种话。 不止一次的说过。 只是他不想、也不愿当真,还天真的以为她早就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 他还安慰自己,她只是天生恶趣味才会做那些事,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动摇吗? 肖妄难受极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你是在报复我?” “怎么会,”凌伊波澜不惊的否认了这个猜测,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在见到阿妄的第一眼,我就想要阿妄给我当狗了。” “阿妄也做得很不错呢。” 她说到最后才露出点浅淡笑意,眼神很平静,似乎是觉得满意,又仿佛觉得他还不够称心。 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被残忍的撕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受伤地后退着。 肖妄不愿接受这个真相,直到脊背抵到冰冷的墙面,才停下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头脑蓦地清醒过来。 泪珠无力地从眼眶坠落,他却仍然还是有些不死心,固执的想要得到另一个答案:“你对我难道就没有……” 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凌伊仍然波澜不惊的眼神时,肖妄就实在没办法再说服自己自取其辱了。 他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得出的真相、家里不会容许的胡闹和她没有丝毫动容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让肖妄做不到再哄骗自己。 他也不是没有自尊的,被践踏后也是会痛的啊。 “凌伊,我们完了。” 肖妄寂然地抹了下眼泪,转身朝楼下走去。 “阿妄确定了吗?” 凌伊直到这时才主动开口。 肖妄安静了几秒,干涩的喉间才传递出了一声冷笑,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起来。 但他偏偏还是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凌伊,背挺得很直,看上去好像很有骨气似的。 然而此刻却不会有人怀疑,他一定已经悄悄竖起了耳朵,在期盼着她挽留自己。 凌伊眸光微闪。 她道:“阿妄要想清楚哦,我是不会再养主动离开的小狗的。” 肖妄心态彻底绷了。 太可笑了,她态度都已经摆得那么清楚了,他究竟还在期待着什么?! “我还没那么贱!” 他撂下这句话,终于不再有丝毫停留,背影决绝。 凌伊平静地将门关上。 她想,人类真的很有意思不是吗? 明明也没有那么爱,却凄惘得仿佛被抽去了脊梁。 是真的有那么难过,还是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接受不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呢? 凌伊毫不怀疑,如果她的态度开始软化,肖妄必定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换上另一副面孔。 因为那就是他刻在骨子里、从未被改变的本性。 最初,他不曾将同为世界基石的女主视作一个“人”来看待。 因为自己想要,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将女主视作囊中物。 只因他高高在上,而女主只能任人欺凌。 直到凌伊到来后强势的镇压他,他也只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自己受到了羞辱,仍未曾平等视之。 等到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回,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递过来、切实的风险,意识到她真的不好招惹后,态度才勉强端正起来。 接连的刺激、青春期荷尔蒙的波动,再加上不得不正视的“平等”……以及对危险跃跃欲试的探索欲。 肖妄因此被凌伊所吸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毕竟她是他一眼望得到头的平淡人生中,唯一一个可以不断刺激到他、带来惊喜或惊吓的意外。 第36章 然而这些,都不不够改变他骨子里的劣性。 他仍然还是天经地义的认为,只要他喜欢凌伊,对方就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即使他曾经伤害过她。 因为他喜欢她、他低头了、他付出了,于是那些往事就不会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阻碍。 他敏感脆弱、温顺听话是真,想要得到回报,觉得自己牺牲良多,觉得不值也是真。 但凌伊却并不觉得肖妄为她付出了很多。 他只是停止了本就不该出现的霸凌、利用了他投胎时就拥有的家世让一些人闭上了嘴。 ——这都不是难以办成的事情。 对肖妄来说,他唯一损失的也就只有面子,和感情上的求而不得。 可这些在他未来功成名就后,过去的那些知情人提起也只会叹一句年少轻狂。 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太容易被动摇了,他紧紧攥住的不是他的高自尊和轻易就会被打破的底线,而是‘权力’。 肖妄的低头和卑微,是建立在他始终认为凌伊会回馈的基础上。 哪怕她态度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也始终固执的坚信被让渡的权力最终还是会回归到他手里。 当然,凌伊也不会为此失望,毕竟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让肖妄认清自己的地位。 而她也玩得很开心。 她期待着肖妄将底线和原则都重新拾起,始终不愿低头,将暴烈的恨与爱熔铸成难舍难分的灰色地带; 也期待他将这些都彻底舍去,独自将自己淬炼成不伤人的玫瑰,每一滴眼泪都只为她而落。 - 那天过后,肖妄再未出现在人前。 等再次回归时,他染黑的头发又被染了回去。 他试图让自己变得和在凌伊没有出现前的曾经没什么不同,然而被重新染回来的红发看上去却仿若多了几分暗沉沉的压抑。 但他用的是一样色号的染发剂。 肖妄主动让跟班给他搬了套桌椅 来教室,和凌伊割席的行为做得十分明显。 就仿佛他从未被改变过。 然而每次一听到凌伊的名字,他的脸色仍会很明显的难看下去。 众人暗暗猜测,肖妄可能是被凌伊给甩了。 他们在一起时轰轰烈烈,分开得却这么了无声息,怎么看都不对劲。 再对比凌伊如今若无其事的态度,也一点都不像是被分手的样子。 那被分手的是谁,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当然了,他们也不至于去贴脸问,恋爱脑失恋了杀伤力可未必会比谈恋爱时低多少。 所以他们没必要去帮别人踩雷。 反正他们是觉得,如果没有分分合合几次的话,肖妄和凌伊之间是不可能简单结束掉的。 毕竟至今凌伊的名字依旧还是论坛的屏蔽词,并没有被解禁的意思。 这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余情未了”的情况。 谁知道他们还没看到肖妄求复合,凌伊就反而先失踪了。 她如今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因此她没有来上课,立马就被同学给注意到了。 凌伊家里没权没势,所以她从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总是会时不时失踪上好几天,又或是光明正大的逃课出去玩。 这种在学校里十分正常的消失行为,放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正常。 众人都怀疑她是不是被肖妄绑架、金屋藏娇了。 肖妄其实比他们更先注意到这个情况。 凌伊向来时间观念就很强,一个人上学时,连到教室的时间误差都不会超过一分钟。 她活得太过于有秩序,做好了计划就一定要在规划时间内完成。 以前在被肖妄捣乱时,她也不会责怪他刻意勾引,而是会认为自己不够专注,然后深刻反省。 她很会吸取教训,一个错误不会再犯第二遍,早就将上学附近的路都摸透了,根本不可能会迟到。 肖妄望向窗外,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 ……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靠向椅背,冷漠地垂眼。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第32章 她从来、一次都没有拿那…… 学校的早自习已经结束了,可凌伊的座位却依旧还是空荡荡的。 肖妄为此难以抑制的开始烦躁起来。 窗外清越的雀鸣在此刻变成了扰人的噪音,教室内也嘈杂得耳膜鼓胀闷痛。 他凝眉盯着手机,屏幕的冷光忽明忽暗,把他的眉眼也映照得晦涩难明。 肖妄收拢指骨,指尖被压迫得苍白,心口处无法忽视的灼烧痛楚和几乎本能生出的烦躁积压在体内,找不到任何宣泄的途经。 ……真是够了。 肖妄恨恨咬住下唇,用力将手机甩进了抽屉里,不想再烦心。 静了几秒,他又面无表情地拿了出来。 他反复循环着这种过于矛盾的行为,仿佛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始终都不愿展开行动。 直到前来上课的老师告知了凌伊的下落。 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数学竞赛。 而为了专心应对比赛,凌伊需要去参加特训,因此直到竞赛结束前她都会一直缺席,不会回来上课。 肖妄恼火地将手机砸进抽屉。 他真是精神失常了,竟然还在表演这种小丑一样的独角戏。 肖妄发誓不再去关注她。 然而身处同一个学校里,他就像是被困住了一样,哪怕再不想听,和凌伊相关的消息也还是不断的传入到耳中去。 都不是什么劲爆的消息,那些消息甚至可以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 无非就是在这次参加比赛的学生里,老师最看好她;无非就是她很顺利的通过了初赛、复赛,取得了特别好的成绩…… 肖妄见过她的学习效率,并不觉得这种消息有什么值得惊叹的。 她做事向来都有规划,也不会浪费时间,既然决定了参加就不可能会是去陪跑的。 不过比起这些,大多数人还是更关系八卦。 比如凌伊似乎因为这场竞赛,和某个一起参赛的特招生走得很近。 这个消息肖妄并不怎么相信。 凌伊这个人心理状况明显就不正常,怎么可能会去交往普通人? 普通人受得了她那种恶劣的性格吗?! 怕是一发现就会连滚带爬的跑掉了吧? 肖妄笃定这绝对道听途说还进行了艺术加工的造谣。 她在外面戴上的假面看谁都温柔有礼,会让别人想太多也情有可原。 他尚且还按捺得住,不认为凌伊真的会和别人发生些什么。 她的眼光又不低,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就看得上? 直到他在走廊吹风时,亲眼看到了凌伊和别人出双入对。 肖妄脑子嗡嗡乱响,眼珠迅速地红了:“凌伊身边那个小白脸是谁?!” “啊?谁?” 李一舟掐了烟,顺着肖妄的视线看过去,不由眯了眯眼,只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连男女都看不清。 他的视力还算不错,只有轻微的近视,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别说看清楚脸了,连性别都没办法确认。 但李一舟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 正常人在这个距离下本来也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信息。 他咂咂嘴,刚想问肖妄是不是思念人思念出幻觉了,就见对方已经把手机掏了出来。 肖妄将高清的镜头对准了锁定的目标,放大了镜头中的画面。 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显露出两张脸。 “他是谁?” “不是,肖哥你眼睛这么好使的吗?!”李一舟震撼莫名,盯着镜头下的人看了几秒后才说,“这就是和凌伊传绯闻的那个特优生啊。” “孟南寻,学生会副会长,等会长毕业了新会长就是他,好像是学校已经内定了吧,算是这届特招生里最天才的一个。 “他和凌伊一起参加了这次的竞赛,据说这回参赛的学生里,就他俩思路能对上,脑子都好使的不行。” 李一舟收集情报的能力一直都是一绝,立即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他也不怕刺激到肖妄,还笑嘻嘻地说:“肖哥你说,他们看着是不是很配?” 李一舟是真的觉得孟南寻挺适合凌伊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共同语言,家境也差得不多,各方面都挺匹配的。 肖妄嘛,圈子里该有的一堆破事他家里都有,自己也镇不住凌伊,被玩得跟狗一样,强行凑在一起以后也指不定什么样呢。 所以李一舟是真心实意觉得他们分开挺好。 这种问题肖妄自己不可能回答,只觉得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 他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孟南寻,眼神凶狠得可怕,像是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上一口似的。 肖妄恨恨地想,长得也就那样吧,没他好看,还是个四眼仔,这么冷的天还穿风衣,装货一个。 第37章 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爱勾引人、不要脸的贱男人。 但凌伊却好像已经被他迷惑住了。 肖妄太熟悉她的微表情了。 她明显就是很欣赏那个装货,不是被一时提起兴趣的见猎心喜,而是真的在欣赏那个装货身上的某一个特质。 这很罕见。 凌伊以前只会在谈起某个公式的作者或是某本书的作者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他凭什么?! 肖妄被刺痛了,死死盯着手机里的人影,酸水和毒液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他兀自看得出神,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机屏幕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肖妄瞥了一眼把自己手机递到他面前的李一舟:“你干嘛?” “给你看看孟南寻从小到大获得的荣誉。” 李一舟贱兮兮地滑动了一下屏幕,显露出对方握着奖杯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一众发福的领导中清俊得格外醒目。 肖妄:“……” 他黑下脸,一脚踹了过去,“滚!” 李一舟也不恼,嬉皮笑脸的收起了手机。 他的嘴巴像是淬了毒一样:“肖哥,反正我看你是真的没戏了,人家好学生惺惺相惜、天作之合,一般人跟他们这种天才连共同语言都没有,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等肖妄朝他动手,他就已经自觉跑路,免得自己 真被揍上一顿。 不过在临走之前,李一舟还给了肖妄最后一击。 ——他把自己查到的关于孟南寻的资料都发给了肖妄。 李一舟觉得,为了能够让好兄弟看开,他都能冒着自己挨打的风险,他可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好人。 肖妄还没有发现对方干的缺德事,视线重新回到操场时,凌伊和孟南寻已经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他们看上去好像真的很聊得来,一路上都在说话。 肖妄不自觉咬紧牙关。 他怎么不知道她话有这么多?! 他们才认识多久?! 肖妄看不下去了,要不是距离太远,他都想直接把手机给砸过去。 以他打蓝星投三分的命中率,绝对可以精准砸中。 可实在是太远了。 肖妄带着一肚子气回了教室。 他坐在座位上,视线无意识略过一旁空荡荡的桌椅,又佯装不在意地收回。 看着桌面发呆了良久,肖妄还是没忍住拿出了手机。 他刚想让人将孟南寻的资料发给自己,就看到李一舟已经“贴心”的将资料发了过来。 肖妄皱眉抬起手指点进去。 一长串内容填满了整个屏幕。 他不自觉绷紧下颌,手指缓缓滑动起来。 很长的荣誉栏,一个从小就展露出了不俗天赋的小孩,在各种比赛中都独占鳌头,未有败绩。 其中的有些比赛肖妄甚至连比赛名字都不曾听闻过。 这是和他截然相反的类型。 凌伊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吗? 几乎不用思考,肖妄的大脑就已经自动提交了答案。 她肯定会喜欢。 凌伊讨厌麻烦、喜欢整洁和秩序,不喜欢沟通起来费劲的人。 孟南寻那种头脑聪明、性格谦逊有礼的男生,大概率是她会满意的类型。 他长得也勉强过关,还可以和她同频交流,相处起来不需要兼容,也不会有太多麻烦事,如李一舟所言,确实足够匹配。 “……” 肖妄突然踹向桌子,巨大的力道让桌腿在地面刮出了痛苦的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把课间还留在教室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一回头,罪魁祸首却是直接大跨步离开了教室。 他们不由面面相觑。 肖妄又在发什么疯? - 肖妄从职工那里要来了监控,身体前倾,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中的画面。 学校大多数教室里都是有安装上监控的,凌伊他们用来特训的教室自然也是如此。 拿到视频对肖妄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或许是因为成绩原因,老师将凌伊的座位和孟南寻安排在了一起,让他们成了同桌。 在一开始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接触,客气疏离。 直到特训的老师拿出了一道题给他们做。 题目肖妄没有看懂,但难度应该很大,不少人都哀嚎了起来。 那个装货和凌伊却在看到题的瞬间就开始书写,又几乎同时写完。 交卷时他们互相还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 有什么了不起的! 肖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把嘴唇都咬得渗血,却还是自虐地接着看了下去。 监控画面里时间线飞快跳跃着。 镜头里,有他们默契的在课堂上面对老师的问题同时说出答案;有他们休息时的相视一笑;更有笔没墨时对方递给凌伊笔时、无意识触碰到的指尖…… 他肯定是故意的! 一支笔那么长怎么就那么巧能碰到?! 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耳膜,肖妄握紧鼠标的指节用力到几乎要将它捏碎,仿佛将之当成了某个假想敌。 光影闪烁地监控画面无声无息的前进着,揭露了他们的相识相知。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孟南寻开始主动向凌伊分享小零食。 她笑了一下,并不见外地接过,看向对方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肖妄猛地起身,一拳砸向屏幕。 尖锐的刺痛从划破的拳头传进心脏,他的手臂撑在桌子上,胸膛剧烈的起伏。 脑子像是被雪花屏幕占据了一样,嘈杂喧闹、乱七八糟。 啪嗒。 几秒后,眼泪随着急促地呼吸重重砸下,每一滴都发出着沉闷声响,洇湿了桌面。 浓烈的情绪撞击着心房,暴烈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 有着孟南寻来做对比,肖妄突然近乎绝望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始至终,他在凌伊眼里就只是个皮囊漂亮的玩物,她看向那个贱人的眼神从一开始就和他不一样! 她跟他做了那么多越界危险、暧昧不明的事情,情绪却永远都浅淡得浮于表面,从未真心沉浸进去过。 她只是在探索、在玩弄,在掌控。 而他竟然会觉得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就是不正常,就喜欢那样子。 真好笑啊,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该怎么正常的和男生相处,只是不屑于对他这样而已。 原来她其实也会主动挑起话题跟别的男人交流的…… 那他算什么啊? 他做的一切算什么啊? 肖妄用鲜血淋漓的手将脸捂住,发出崩溃地呜咽声。 他恨她,恨死她了。 他在她眼里根本就是连狗都算不上,谁养狗养了这么久还会漠不关心,跑了也不难受? 她从来、一次都没有拿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明明她的演技那么精湛,明明她在别人那里都可以伪装得那么好,明明她可以把虚情以真爱的名义粉饰得毫无瑕疵,为什么又要对他做得那么敷衍,让他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出来? 嘴上说得那么好听、说得那么有占有欲、那么扭曲,但她其实一开始就是不想要的吧? 她说不定还很后悔当初会对他说出了那种话来。 他的瞳仁被浸泡在水淋淋的泪珠里,水晶一样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将眼眶泡得生疼,清减的身躯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第33章 反正爱到尽头,都是恨意…… 肖妄的抗压能力比凌伊预估的还要更弱一些。 曾经的那些事情没能将他的神经被锤炼得更坚韧,反而因此变得更加脆弱起来,被稍微刺激一下就开始断裂。 凌伊甚至发现原本隐藏在暗处若有似无的窥视都消失了,仿佛他是真的被打击到了,选择了放弃一样。 不过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肖妄要是懂得什么叫作放弃,就不会一次次重蹈覆辙了。 那与其说是盲目的情难自禁,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没想过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 比起行动后会产生的后果,他从来都更在意自己当下的感受。 因此当下的情况比起肖妄是放弃了,倒更像是他主动去拒绝接收那些会让他不高兴的消息。 然而这样做并不能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无法得到准确的消息,只会让他更煎熬、更胡思乱想、更坐不住。 肖妄控制不住的开始乱想。 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凌伊也会和他牵手吗?他们是不是已经接吻过了?…… 他夜不能寐。 一直以来,肖妄都从未想过还会有第三方插足进来。 他一直都认为,这是自己和凌伊之间的事情。 他们或许会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直到其中一方胜利,也可能是会在某个瞬间就突然看开,不再纠缠了。 第38章 然而这一切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 就已经毫无留念的看上了新目标。 肖妄怎么接受得了这种事情? 他根本忍受不了! 所以当常态化的手段无法令他得偿所愿时,比起放弃,他会更倾向于运用起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所拥有的权力和地位,行不法之事。 这是圈子里的常态,而肖妄显然并不是其中‘洁身自好’的意外。 故而当自己被人劫走时,凌伊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嘛。 ——在凌伊参加完国决告别老师和同学回家时,一辆面包车上飞速窜出了几道黑影。 或许是提前得了吩咐,他们根本不与她正面交锋,而是直接瞄准她射出了一支麻醉针,然后敏捷又悄无声息的将她抬进了面包车。 想要对付一个普通人,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复杂、详细的计划,药物和人手就足够让他们得偿所愿了,快速高效。 把人掳走的过程甚至都没有超过一分钟。 他们迅速驾车驶离了现场,轮胎扬起的尘埃掩盖了小巷中的一切,无人发觉这里刚才曾发生过什么。 - 凌伊重新苏醒过来时,就知道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目的地。 她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很软,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 这明显是打了肌肉松弛剂之类的药物后才会出现的效果。 凌伊不觉得惊诧。 肖妄都能用出这种办法了,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考虑,他又不傻。 过去他还在和她玩爱情游戏,当然会希望可以通过正常的追求手段去得偿所愿。 但当他发现通过这种手段无法达成目的时,自然而然就会用出更激进的手段。 他有这个能力这么做,所以比起尊重和克制,他当然会去选择那个更能满足自己欲望的方向。 凌伊本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却没有去阻止。 因为她也想检验一下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这将决定了她之后的做法是怀柔还是会更激烈。 她没有装睡,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台灯散发出来的暖光,柔和的光线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光线的刺激而感受到不适。 肖妄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她更舒适, 凌伊眼珠转了转,看到了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令这个面积宽阔的卧室被刻意营造出了压抑阴暗的氛围。 一个正常人,如果在这种环境下呆得久了,心理是很难不出问题的。 “你醒了。” 肖妄沙哑的声线努力保持着平静,却依旧还是带着轻微的颤抖。 凌伊闻声转过眼去。 他这段时间看上去休息得不是很好,脸色苍白而阴郁,人也消瘦了许多。 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因此而蒙上了一层明显的郁色,美则美矣,却少了过去那种整个人都仿佛在旺盛燃烧的生命力。 不过凌伊看得出来,他只是在飘摇,离熄灭还远得很。 毕竟他都还知道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楚楚可怜,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她的分寸把握的很好,不会让他真的熄灭的。 所以此刻她的目光十分平静,没有显露出丝毫愤怒、疑惑或是恐惧乃至于怜惜,古井深潭一般无波无澜。 肖妄见状不由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心脏陷入一种近乎扭曲的钝痛中。 又是这种眼神。 他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早就知道了答案,还每次都不死心的去试探。 自讨苦吃。 他坐到床边,床垫轻微地陷了下去。 肖妄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过凌伊了。 他灼烫的掌心压住床上坚硬冰冷的锁链,伸手捻起她的下巴,无声地垂眼注视着她。 那眼神如同饿了许久的狼终于看到了肉,充满了直白赤果的欲念。 凌伊嗅到了从他手上传来的淡淡烟草味和酒精残留的气味,不禁蹙了下眉。 显然这段时间里肖妄不仅作息不好,还碰了不少影响健康的东西,以至于残留的气味都没能随着洗漱被完全带走。 然而仅仅就是这样一个小幅度的简单动作,就足够他破防了。 肖妄的手上不自觉用力,气得要死:“我就这么让你讨厌?碰一下你都要皱眉?你想让谁碰?孟南寻那个贱人吗?” “他长得比我好看吗?他有腹肌吗?他会被你打还爽到吗?他能比我更会伺候你吗?” 他气得都要口不择言了,凌伊保持缄默,有点被愉悦到了,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肖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声音恶狠狠地:“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坐上去国外的飞机了吧?” “毕竟是全世界数学系公认第一的知名学府发来的入学邀请,他怎么可能因为儿女私情放弃?” 凌伊的身体还处在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下,根本说不了话,因此只眨了下眼。 老实说,肖妄的这个做法确实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的。 他竟然真的有在动脑子,手段合法合规,解决得也干脆利落,就算是被外界知道了都挑不出错来。 凌伊对他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 虽然这可能也是因为孟南寻名气不小,他做不到无声无息的将对方给处理掉,可至少没有牵连无辜,还给了对方一个好前程。 但这绝不可能是因为他的道德底线太高。 这是他抉择后,考虑到用出其它方法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凌伊知道了会不会不原谅……综合考量后,才宁愿舍近求远、捏着鼻子认了。 要知道,那种学校想把人给塞进去,哪怕是有着真材实料,也并不容易,耗费的人情并不少。 不过对方好歹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然而看着凌伊听了之后毫无波澜的眼神,肖妄却不知是脑补了什么,用力地咬紧牙关,看上去更气了。 他试图营造出掌控局势的强势一面,意图让凌伊认识到攻守之势已经逆转。 可她尚且还什么情绪都没有袒露出来,肖妄的眼眶就率先红了。 他吸了口气,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其他人,一提起来他就控制不住想起那些画面,一想起他就觉得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肖妄强行忽略掉自己刚才的发言,试图学着凌伊过去的行为,指尖轻慢的从她脸上拂过。 只是他显然没有那个天赋,手指僵硬不说,甚至还在轻微发着颤。 这与其说是抚摸,倒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地触碰。 凌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抗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然而就仅此而已,对肖妄来说就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了。 他根本就没办法忍受她这样冷淡的眼神,勉强支撑起来的勇气在她的目光下摇摇欲坠。 失去光泽的散乱红发下,桃花眼已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肖妄用力眨了下眼,不让自己在此刻露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在她的注视下,泪珠从脸颊滑落到了下巴,又从下巴坠落到了手臂,烫得他连心脏都仿佛被灼烧出了血洞。 像是一场无声地默剧表演,浓墨重彩的一张脸被眼泪慢慢洇成了诗意的水粉画,昳丽如妖鬼。 凌伊静静欣赏着这幅景色,幽深的黑瞳难以被窥探到情绪,无情得仿佛天生就缺乏情感。 肖妄在她的注视下还是忍不住崩溃了。 他呜咽着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声音无助又绝望:“别这么对我……” “凌伊,别这么对我……” 他整个身体都因为哭泣而轻微颤抖起来,却没能得到丝毫安抚,只有压抑的哭声震荡着耳膜。 这种时候,凌伊其实是不介意安抚一下的,可谁让她现在处在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下,连说话都费劲呢? 她想,这可怪不得她。 肖妄哭了很久平复下来,那双通红的眼睛带着极其阴郁又疯狂的色彩。 “对不起,”他抬起脸,像是下定了决心,潮湿颤抖的手心重 新摸上她的脸颊,轻声呢喃着,“我已经快要被折磨疯掉了,你恨我吧。” 有什么关系啊,反正爱到尽头,不都是恨意难消吗? 他红肿的眼皮下神情带着决意。 肖妄知道凌伊是不会喜欢这样的。 她的性格从旁枝末节中就已经暴露得很清楚了,支配、强权、掌控、秩序。 然而只有这种办法,在如今才能够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成为她可能的选择之一。 当然,也有可能会在之后被她杀掉。 肖妄从未小瞧过她的报复心。 不过他没有退缩的想法。 肖妄颤抖地捧起她的脸,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亲了上去。 他在情爱上纯白得如同没有任何墨迹的画纸,吻技都是被凌伊一点点教出来的。 第39章 可这么久以来,他都只学会了迎合和承受,从来都是被动的。 故而此刻他的吻技依旧很青涩,舌头笨拙地、毫无技巧地探进凌伊的口腔,津液混着咸湿的眼泪,苦涩难明。 他一点点吻下去,湿热的气息落在她细长的瓷白脖颈,滚烫的手心轻轻摩挲着她腰腹的布料,指尖轻轻地钻进了衣摆。 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下,凌伊毫无反抗,掌心下腰腹被呼吸带动着平静起伏。 肖妄不禁顿了一下。 他指尖蜷起,被打得凌乱不堪的眼睫颤颤巍巍地睁开,湿润的眼瞳映着她水波不兴的杏眼。 她太平静了,既没有被冒渎的不悦,也没有乐见其成的欣然,就像是路人在事不关己的旁观。 肖妄惊惶地捂住她的眼,毫无章法地亲吻她。 “凌伊…凌伊……” 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最终陷入了一片泥沼中,再发不出动静来。 肖妄又哭了,身体因此不能自抑地抽动起来,鼻头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连脸都哭红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的手掌从凌伊眼前移开,表情近乎卑微地祈求:“我们和好行不行?” “凌伊,我愿意给你当狗。” 他低下头颅,濡湿成缕的眼睫下暗色翻滚,主动说出了这句他始终不愿说出口的话。 肖妄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做,她都不会爱他或是恨他。 疯子是没有正常人的情感的,她好像天生就情感淡漠,想要得到她的垂青,便只能按照她的游戏规则去做。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甚至都不需要被教训,就如同冷水浇头,立刻就冷静下来了。 他期冀地看着凌伊,渴望她能够答应下来。 凌伊想,他可一点都不笨,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但他的表现没能让她满意,所以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的动容。 她的眼眸甚至还因此弯出了好看的弧度,那不是答应,而是在说:别开玩笑了。 正如她当初所言,她不会要主动离开的狗。 而肖妄,在那一天连当狗的资格都失去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变成了白茫茫的空白,举目四望,竟找不到一条出路。 肖妄攥着床单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都被劈开,因此传来了强烈的痛感。 那张苍□□致的面孔因为遭受的打击过大,连正常的表情都无法再做出来。 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可对方却告诉他,她已经不想要了。 怎么会这样啊…… 凌伊看着他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禁莞尔。 肖妄用力抱紧她,潮湿的睫毛扫过她颈侧的皮肤,有些发痒,“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那么喜欢我的身体,怎么可能不要我,我知道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你可以把照片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狗好不好…… “凌伊,你说话啊……别欺负我了,你明明早就可以说话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我之前做得很好吗?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的,别这样……你相信我啊!” 肖妄低声喃喃,“我真的可以当条好狗的……”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已经完全听不出平常那如烈阳一般的明朗,压抑至极。 那种撞得头破血流都找不到出路的绝境,让肖妄只能用力抱紧凌伊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可明明两具身体已经贴合得紧密无间了,他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灵魂仿佛正在与这个世界抽离,只剩下了无望的空寂在心头蔓延。 凌伊静静等了会儿,确认他暂时偃旗息鼓,不打算再做什么,便只好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 她根本不信肖妄说的话。 她知道他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之后他会后悔也是必然的。 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一如既往的只顾当下。 肖妄的诉求是留下她,却始终没想过留下之后呢? 在他认知不够分明前,她什么承诺都不会给。 不过他确实让她欣赏了一出好戏,因此凌伊的心情也没有变差,睡得甚至比平常还要更香甜一些。 肖妄听着她平稳的呼吸,默默掉着眼泪。 他真的没办法理解,宠物养得久了都还会舍不得,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她怎么就可以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注视着凌伊。 她睡着了,被突然吵醒的话头会痛,现在又是流感高发的季节,人体的体温也不能代替被褥。 肖妄怕她睡醒后会不舒服,将被子重新拉上去给她盖上,仔细的掖好。 做完这一切,他一声不吭地下了床,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熟悉的黑暗包裹着他,他蹲在床边,将手伸进被子里抓住凌伊的手。 冰凉的手泛着丝寒意,肖妄打开智能家居将水暖毯的温度调高,又给她打了支缓解松弛剂副作用的营养液,目光黏稠的落在她身上。 第34章 “你会驯服我,还是杀死…… 凌伊睡了一个好觉。 再睁开眼时,身上肌肉松弛剂的效果已经过去了,软弱的四肢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她支着手臂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躺得有些僵硬的身体,金属锁链的碰撞声也随之响起。 凌伊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一下手腕上的锁链。 对她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新鲜的事。 看得出来,这明显不是临时准备的道具,手铐表面还包裹了一层不磨皮肤的软绒面,锁链的重量也刚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沉重,也不会因为拉扯的力量太大而崩断。 ——是很好的武器。 凌伊简单的评判了一下,就对锁链失去了兴趣,悠闲地看了一圈四周。 这里明显不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窗外鸟雀的鸣叫声也不是市区里常见的品种,看上去应该是某个比较偏僻的别墅或是庄园。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被掳走时所穿的那身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着的是一套真丝睡衣。 睡衣胸前还带着灵动的荷叶边,款式简单,是上衣下裤的标准搭配。 这套睡衣是在凌伊被带过来时,还处在“昏迷”中就被换上的。 不过却并不是肖妄动手换的,而是他找来的保姆阿姨帮的忙。 看在他还算有分寸的份上,她才决定静观其变。 整个房间配备的东西都很齐全,除了没有联网外,就连各种练习题和试卷都准备了一桌子。 而另一方面,肖妄却又准备的不够充足。 至少凌伊拉开床头柜时,发现里面什么小玩具都没有。 自然,房间里也不存在什么监控。 凌伊为此真情实感的生出了几分惋惜。 她收敛下心思,手指插进发间梳理了一下被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目光移向了门口。 乌发的发丝顺着肩膀蜿蜒滑落在胸前,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出了几分诡谲危险。 肖妄进来时正好撞上她看来的目光,不觉屏息,被这副场景冲击得脚步一滞。 他太清楚凌伊的危险性了,只要没有束缚住 她,她的行为就会无法预测,不受控的概率极大。 他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靠近过去。 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眼周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色彩浓烈得极其醒目。 在让人心生怜惜的同时,却也同样让人想要将色彩涂抹遍及他的全身。 凌伊看得眉梢都不禁微微动了动。 肖妄端着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蹲在床边抬起秾艳的桃花眼看她:“饿了吗?要不要尝一下?” 掺杂了很多情绪在其中的嗓音微哑,手中的碗被他举得略高。 他没有得寸进尺的靠近她,反而极为规矩的停在了床边。 比起囚禁者这个身份,此时的他看上去倒更像是个卑微的男仆。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以凌伊只有一只手腕被锁链束缚住的情况,已经足够她将他擒下。 但肖妄对此却似乎毫无所觉,在她的注视下连手臂都没有晃动一下。 又或者说,他也在期望她可以对自己动手,那至少证明她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然而凌伊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撑着脸低眼看他,嗓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慵倦:“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做什么?” 肖妄没说话,漂亮的五官几乎完全陷在了阴影里,情绪难辨。 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将他起伏的心绪暴露了出来,在她出声时手背便有青筋跳动着浮起。 “你这样可不行。” 凌伊轻叹了声,好心提醒他。 只是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和她说话,始终一言不发。 第40章 他好像是认为,只要自己不与她沟通,就不会被轻易勾动情绪。 凌伊都不免为之莞尔。 她抬脚踩在他的膝上,指尖捏着碗里的调羹缓缓滑动,行动间带动着锁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让我想想,阿妄是打算怎么做呢?” 凌伊说着停了一下,抽空尝了一口粥暖胃,才用散漫的语气接着道,“是打算熬鹰吗?” “这个链子似乎不够长,距离不够我抵达窗边拉开窗帘。 “但人是没办法不见光的。 “渴望见到天空,就要先学会去乞求、讨好。 “然后我就会开始期盼你的到来,连你的出现都会被视作恩赐。” 凌伊转动着调羹,咬字清晰,“这个过程一定不会短,你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不然也不会放上这么多打发时间的东西,避免我一开始就没耐心陪你玩。” 回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只指尖下意识捏紧,泛着苍白的色彩。 “唔……很合理、成功率不小的做法。”凌伊语气没什么起伏的给出了评价。 囚禁也有软硬之分,当一个人除了自由被限制以外,其它方面都可以被满足,囚禁者还能任你打骂,那成功的概率确实不会小。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得是被囚者对凶手并非没有感情。 只有如此,罪恶才会被装扮成爱。 肖妄闻言眼神波动了一下。 调羹碰撞着碗壁发出轻微的响声,凌伊开始专心的用餐。 她评价后就似乎对此就已经失去了兴趣,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可肖妄知道凌伊是又在下饵了。 她没事的时候才不会说这么多话。 他已经看透她了,微抿起唇,不愿再次落进她的圈套中去。 只要与凌伊有了交流,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肖妄太清楚自己每次是怎么被牵着鼻子走的了。 但他最终却还是没有沉住气,抬起眼问她:“漏洞在哪里?” 这场面看上去实在有些荒谬,罪魁祸首竟然在问一个被困住的受害者该怎么查漏补缺,才能够保证她无法逃脱。 凌伊咬着调羹,不禁垂目看他。 肖妄面不改色的与她对视。 他在凌伊身上花的心思从来都不少,除了她自己外,他确实是最了解她的人。 所以肖妄确信她一定不会介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脾气其实很好,只要有人拿着问题问她,她也有空,就不会不回答。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真假需要自己去判断。 凌伊也果真没有拒绝,淡声道:“我很奇怪,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自我了结?” 肖妄瞳孔突然猛地收缩起来。 “是因为我带给你的印象太百折不摧了吗?所以你才不认为我会死?” 凌伊放下了调羹,虽然是在问,语气却听不出什么疑惑。 她也当然不会觉得疑惑。 人都是会抱有侥幸心理的,不到事情真的发生,他们就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来安慰自己。 看房间里快堆满了的打发时间的东西也能够知道,他潜意识里其实是想到了这个可能的。 所以他才会“怀柔”,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悄然侵蚀她的反抗意志。 淡淡的笑意从凌伊眸底绽放,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没什么起伏地抵着下巴问肖妄:“阿妄,你觉得你是会驯服我呢,还是杀死我呢?” 一瞬间,仿佛有一道苍白的闪电将他贯穿。 肖妄那双端着碗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可别洒了。” 凌伊将碗放到床头柜上,免得浪费。 她当然是不会死的,毕竟她没必要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毫无意义。 不过她一点都不介意将生死挂在嘴边,因为有时候这确实很好玩。 凌伊注视着他,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都还没害怕呢,你哭什么?” 然而正是因为她连面对生死都这么坦然,肖妄才会觉得害怕。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凌伊淘汰出局,连当狗她都不想要了,他也依旧没想过要放手。 无论如何,他都要她只能注视着他。 不爱不恨都没有关系,互相折磨、看到就烦也没关系,漠视冷暴力也没关系,怎样都可以,反正他不会放手。 肖妄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凌伊显然更不是。 她甚至都不是在威胁他,她只是在好奇、在跃跃欲试,所以她抛出了两个方案让他去选择。 凌伊连成功率都给出来了,告诉他她大概率不会自我了结。 肖妄猜得到她哪一句话是真的。 她喜欢在别人身上留下痕迹,却从来都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从来就没有被允许过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有可能会成功,被她亲自认证成功几率会很大的方案; 小概率会在囚禁中自我了结,理由或许会是因为觉得无趣,也或许是想要看他希望破碎,更可能是某一天突发奇想。 正常人没办法去揣测不正常的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有庄家才可以稳坐钓鱼台,而赌徒从来都不会一直赢下去。 凌伊就是那个庄家。 她根本无所顾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肖妄找不到任何破局的办法。 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生命,也没有牵绊、梦想,情感淡漠、恶劣,唯一的乐趣好像就是学习和玩弄人。 对她来说,活着挺好,死了好像也无所谓。 他可以死,凌伊当然也可以死。 他还可以陪她去死。 唯有一点,肖妄根本没办法接受凌伊会死在自己眼前。 他都不需要去设想,就笃定她一定会让他亲眼见证到那一幕,让自己的死成为他挥之不去、深可见骨的梦魇。 哦,那种情形下她甚至可能还会笑。 光是因此产生了一点点的联想,肖妄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明明知道的,她只要哄一下他,他立马就会晕头转向,根本不会阻止她离开。 哪怕是直接对他动手也好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 就因为他没资格当狗了,所以连虚以委蛇都不屑于去做,戏弄他的手段竟然都要选 择这么酷烈的方式吗? 肖妄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凌伊漫不经心地将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放松地歪靠在床头注视着他。 他简直像是水做的,哭了这么多次脸都还是那么漂亮,崩塌的模样更是可口。 这让凌伊现在就很想对他做些什么,看看他的其它地方是不是也会有那么多水。 不过她也就只是这么想想,并不打算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可能是之前被打击了太多次了,这次肖妄并没有哭上很久,反而很快的平复了下来。 他抬手擦掉眼泪,伸手碰了碰盛着粥的碗壁。 寒冷的季节里食物都凉得很快,肖妄端出去重新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带着浓重哑意的嗓音盛着祈求:“再吃一点。” 那双带着颤意的手舀起了一勺递到了她的唇边。 凌伊注视了他几秒,才配合地张开嘴。 这样的亲昵行为,肖妄过去做得也不多,她并不喜欢做这种黏黏糊糊的行为,人也足够独立,从不会在饭点因为别的事情忘记吃饭。 所以他也找不到机会喂她。 肖妄盯着她,一勺接一勺地喂着,直至粥见了底,才拿出纸巾给她擦嘴,将碗端了出去。 他看上去很冷静,甚至冷静得有些过分,像是在一瞬间就将七零八落的心拾起,重新粘了回去。 凌伊双手环抱,波澜不兴地闭上眼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度出现。 肖妄似乎是在外面躲起来偷偷哭过,又不想在最后还留下狼狈的形象,让自己看上去重新显得光鲜。 然而情绪是没办法通过化妆被遮掩住的。 那些被强行压在皮囊下的情绪如同熔岩涌动,在脸上交织成了一片痛苦的网。 想* 凌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被诱惑到了。 那双漆黑的眼瞳盯着他,渗出了些许不太明显的欲。 肖妄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的行事全凭本能,完全没有勾引她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在她最后的记忆中依旧还是好看的。 而不是被回忆起来时,只能想到流浪狗。 他清楚他生得足够好看,这种程度的美貌是可以做到即使分开,也会被偶尔想起的程度。 只要他在凌伊的记忆里足够好看,她以后再找小狗时,也会忍不住拿他的脸去对比的吧? 肖妄并不能肯定这一点,他对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信。 哪怕他一直都清楚自己长得足够漂亮。 他垂下头,单膝跪在床边,小心捧起了凌伊的右手。 第41章 细微的开锁声在房间里响起,手铐滑落到了肖妄的掌心。 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她手腕上被她自己环抱的动作压出的凹痕,克制的将手指移开。 凌伊现在应该不会再喜欢他的触碰了。 她以前也不过只是不反感而已,现在则大概是厌恶吧。 肖妄垂下浓密的眼睫,起身从隔壁衣帽间里拿出了一套款式简约、适合出门的衣物,安静地放在了床边。 凌伊低低笑了声,才转眼去看他。 他仍旧还蹲在床边,低着头,黯淡的发丝遮挡住了眉眼,僵硬的指尖微微发着颤。 看得出来,他此刻很痛苦。 这不是后悔,只是单纯因为她没有袒露出任何一点符合他预想中的表现,因为希望崩塌、也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而产生的痛苦。 凌伊掀开被子,双脚落在了床边。 肖妄立即将毛绒拖鞋递了过来。 他似乎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放下拖鞋后就让开得远远的,将自己缩在了角落,大半张苍□□致的脸都暴露在灯光下,泪水无声地顺着下巴坠落。 凌伊注视着他,移开视线脱去了睡衣。 肖妄顿时僵住了。 他无心分辨这是凌伊的逗弄还是不在意,直接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已经有些褪色的发根因此暴露在了光线下,像是火焰熄灭后的余热,灰暗地在空气中散去温度。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很快消退,并没有刻意放慢速度折磨人。 凌伊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指尖从他发顶滑到耳廓捏了捏,语气平淡得像是只是来这里做客了一天:“起来,送我回家。” 她其实还想留下来再玩一玩的,只是没想到他的“犯罪”会只持续了这么短的时间。 肖妄僵了一声,声音慢半拍地传出。 他些摇晃的站起身领路。 庄园内部的格局有些复杂,没有直通外界的路线,他也走得磨磨蹭蹭。 然而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得到目的。 肖妄抿了抿唇,站在门口低声对凌伊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以肖妄现在的状态来说,开车出车祸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故而尽管他还想要和凌伊再多呆一会儿,也不想去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了。 凌伊“嗯”了一声,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于是肖妄也不再说话,静静站在她身边。 他没有再说话,眼珠盯着地面,直到凌伊坐上车后,才忍不住抬头去看。 可模糊的视野下什么都看不清。 尖锐的痛楚贯穿了心脏,肖妄将掌心重新覆盖在了脸上,挡住湿淋淋的眼瞳。 第35章 “玩我吧,凌伊,求你了…… 肖妄彻底的沉寂了下去。 他不再试图靠近凌伊,不再暗中偷窥,甚至就连人都不再出现在学校中,整个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凌伊之前还可以从朋友圈中看到他仅对自己可见的动态,现在他却是连朋友圈都不更新了。 学校为此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但这终究不算是什么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被众人所遗忘。 而作为肖妄的好兄弟,李一舟倒是没有跟着一起消失,只是每次碰上凌伊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凌伊对此选择了无视。 她对肖妄身上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好奇。 他看似情绪一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什么昏了头的操作都做得出来,但其实他内心早已明了利弊。 肖妄习惯了任性恣情,不过是在顺着本性放纵自己罢了。 他不是学不会约束自己的行为,而是从一开始就理所当然的无视着其它选项,只愿意听凭秉性行事。 这是他习惯、且有利于自己的行事准则。 但凌伊就让他克己、慎行、省身。 这不是在压抑他的天性,而是一次对心灵的拷问、对自我的淬炼。 他需要明白,爱情是奢侈品,单方面的虐爱更是。 他必须要学会享受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下的快-感,刀尖舔蜜,认知清晰的构建出不会击垮自己、又可以奔向她的道路。 凌伊不觉得这有什么残忍的,她的态度一开始就是如此,从未隐瞒过。 要么主动适应接受,要么被动适应接受,没有第三种选择。 - 光阴如水,岁月如梭。 凌伊的生活一直平静顺遂,李一舟却是天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一觉醒来就突然听到了肖妄的死讯。 失恋而已,他以为对方最多也就是会难受一段时间,这没什么。 要是动了真感情还能那么快就若无其事,那才是有鬼了。 但肖妄失恋后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太吓人。 他倒是没有因此就堕落放纵,也不至于去酗酒,他的性格干不出来这种颓废的事情来,以前该嫌弃的东西他现在也不会去碰。 可他会去参加各种风险极高的极限运动。 虽然李一舟和肖妄的感情有点塑料,但这个圈子里的感情从来都是如此,除非是一点利益纠葛都没有,不然感情总会充满杂质。 但这不代表他就希望肖妄过得不好了。 好好一个人,谁都不会想看到对方英年早逝。 他觉得肖妄每次的行动,都是冲着找死去的。 然而肖妄其实没有那个想法。 他只是找不到情绪的宣泄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稍微将情绪释放出来一些。 鲜血淋漓的痛快。 他是真的没有找死 ,只是有些享受这种扭曲的释放。 他安全措施也做得到位,运动神经又好,什么项目都可以很快上手,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因此肖妄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危险,只有思绪被甩出去时,好不容易感受到的可以顺畅呼吸的痛快。 只有旁观者为此放心不下。 有钱人再追求刺激,危险的事情也通常都是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极少数才会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富二代,往往都死得早。 李一舟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暗道伯父伯母对不起了,感情上要死要活,总比白发人送黑发人强吧? 更别提人的一辈子那么长,指不定拥有久了就看开了、无所谓了呢? 当然,李一舟也知道能不能复合看的不是肖妄,他简直是被吃得死死的。 但现在不行,难道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他就不信,出入社会后凌伊还能够觉得家世、金钱不重要吗? 到那时,对方要是知道了肖妄还在原地等她,哪怕不喜欢,也很难不吃回头草吧? 对恋爱脑来说,李一舟自认这个说法足够让他振作起来,可谁知肖妄却毫无反应。 谈起未来,他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李一舟实在没法子了,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肖哥,你这样真的不行啊,之前大家都觉得你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段感情有那么重要,那你就去挽回啊!凌伊会跟你纠缠这么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她其实内心也不排斥你对吧? “我一个外人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这样又能影响得到谁?” 肖妄只说:“你好吵。” 李一舟:“……” 李一舟磨了磨牙,气笑了,“那你就这样吧,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去求她回头啊,圈子里沦为笑料的舔狗也不止你一个,得偿所愿的也不少。” “我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可能凌伊带给你的打击太大了,你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一直都在麻痹自己。 “但人总不能一直都这样,比起找死,你还是去仔细考虑清楚成本、利益、得失。 “都已经半年了,我是觉得你就算再糊涂,也总该有那么一两天清醒过,知道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吧?” 李一舟最后翻了个白眼,撂下一句别死了就不管他了。 肖妄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太痛苦了,理性和感性疯狂地拉扯着他,他恨自己的下贝戋,自尊和底线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破碎到完全见不得光。 他也知道自己该放下、该遗忘的,凌伊扎根在他身上,就犹如剧毒的植物,每多相处一分,心脏的腐烂就更深一分。 远离了凌伊,过去那些所作所为都被清晰的浮现,像是陷入了荒谬的情景剧。 他怎么能这么贱呢? 怎么能连自尊都不要了呢? 明明自己最在意的就是自尊了不是吗? 可他舍弃了这些,却还是被弃之如履,他好想她,想到就连极限运动濒死时,都觉得是凌伊在伸手掐住他。 然而当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时,却什么都没有。 肖妄真的觉得好累,那种心灵上的疲惫无论睡多久都没办法恢复,他知道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他甚至试图寻求过医生的帮助。 第42章 但什么作用都没有,他还是想她。 想到快要腐烂,都还是没办法把腐肉挖出去。 他想要重新树立起城墙,以为什么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然而他又实在是记得太清楚了。 她那么对他,他还是因为失去她觉得难过,每天都好想她。 过量的酒精摄入刺激得肖妄脑子一抽一抽的疼,李一舟说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其实很清楚。 正因为太清楚了,才不愿意接受,不想要接受,不能够接受。 底线被一点点拉低,盲目、享受、思考、浑噩、逃避、清醒、动摇…… 肖妄对每一个阶段都有清晰的认知。 这种认知让他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他真的很抗拒,也想用这种抗拒将自己武装起来,不然他就会让自己陷落进深渊里。 他不是玩具,他有思想,他不可能会不痛苦,他恐惧自己只要再后退一步,就会彻底沉沦,连最后一点体面都失去了。 但糟糕至极的精神状态,却让他无时无刻都在渴望自己能够被她拥抱。 那柔软的、初雪一样的,让人悬浮不安的拥抱,还有对方那放在自己头顶,漫不经心地抚摸。 那么轻慢、那么无情,却还是让人没办法不迷恋。 肖妄颤抖的拿出手机,点进深夜辗转反侧,凝视过无数次的聊天框。 他想,就这样吧。 反正都已经够没自尊底线的了,再沉沦下去,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收我做狗,那你总需要玩具吧?] [我会成为你最好用的私人物品] [玩坏了就把我扔掉也没关系] [凌伊,玩具是不需要有思想的,我也可以没有] 肖妄将消息颤抖地发送了出去。 眼前白茫茫一片,嗡鸣声让他脑子变得晕头转向,呼吸声、心跳声乱七八糟的,让他握着手机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不是他喜欢的感觉。 肖妄甚至可以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反胃感,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泪珠顺着下巴滑落进衣领。 太卑微、太没有底线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简直将人格都碾碎了。 但悲哀的是,就算是这样,他竟然还在害怕她不接受。 他竟然在害怕她不接受! 肖妄想,他也许真的已经被折磨疯了。 等待的时间痛苦而漫长的,他几乎立即就后悔了,身体却僵硬在原地毫无动静,他好像还在期盼,又好像在等待着人格彻底崩塌。 他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直到掌心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肖妄才惊醒过来。 他胡乱擦了擦眼泪,视线模糊的眼睛用力睁大,努力去辨认文字。 凌伊:[这次想清楚了?] 肖妄:[嗯,玩我吧,凌伊,求你了] 肖妄:[我真的要死掉了] 凌伊:[视频] 凌伊:[好好看看,想清楚,觉得可以接受就去订房间,最后一次] 凌伊:[不用勉强] 肖妄有点茫然。 什么意思? 服侍人也需要学吗?直接找人教比看视频更有用吧? 他迟钝地盯着视频,只能看清两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是动作片。 他不太明白,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好一会儿才点开视频。 是一男一女,似乎是情侣,但是看上去好像有点奇怪。 不对,是特别奇怪。 随着视频的进度条过半,肖妄猛地睁大眼睛。 啪嗒。 手机从他掌心滑落到了地上。 肖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没有和凌伊做到过最后一步,但他也没意识到对方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她向来强势,可他、他真的没想过是这种强势…… 肖妄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手机还在播放的视频里,传出了男生控制不住的泣音,他才惊慌失措的想关掉视频。 他恍惚地想,原来她说喜欢他的身体,是这个意思啊…… 他握着手机坐在地上,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 夜已经很深了,世界早已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偶尔路过的车流驶过的声音都是低沉的。 凌伊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看了眼没有回复的手机,漆黑的眼瞳是没什么波澜的平静。 时间在寂静中滴答作响。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 凌伊低头看了一眼,肖妄发过来了一个定位。 是某个离她这里比较近的高档小区。 肖妄:[司机在你家楼下] 他没有亲自过来,可能是不太好意思,也可能是想要临阵脱逃? 凌伊不在意地关上手机,暗下去的屏幕倒映着唇角的笑意。 她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包,很快就 被司机带到了目的地。 肖妄提前打过招呼,保安将她一路送上了楼,一梯一户的电梯房大门微微敞开着,并没有被关严实。 凌伊推门迈入。 印入眼帘的是一具完美的身体。 肖妄很爱运动,强大的运动量让他的身体再如何都不可能变得不好看,浴巾虚虚的搭在腰腹,肩宽腿长腰细,光下白得晃眼。 除了浴巾以外,他身上就只剩下了曾经和凌伊一起去店里亲自动手制作的choker。 终于再次见到了她,肖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本能向前了一步。 凌伊目光从他身上重新转移回了脸上。 肖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嘴上说得再突破底线,他也没办法在行动上一点都不羞怯。 但他强行忽略了这些,忍着羞意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查过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就都买了。” 凌伊这才移了下目光。 她掠过桌面上的已经开封了的油,一字排开的工具和穿戴品,甚至还有各种口味的口膜。 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红透了的脸:“自己买的?” “……嗯。” 肖妄眼神闪躲,轻轻咬住唇。 他已经没有勇气回忆当时的情景了。 他在门口徘徊了整整两个小时,才鼓起勇气一头扎进了无人售卖店。 幸亏当时里面没有人,不然他恐怕直接就逃之夭夭了。 凌伊欣赏着他的表情,又问:“已经洗好澡了?” “嗯。” “里里外外都洗了?” “……嗯。” 喉结无法控制地滚动了起来,肖妄下意识抿紧了唇,潮湿的掌心想要捂住她不停发问的嘴,又怕自己会不小心败坏了她的兴致。 好在她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没有再发问,反而将手放在了他发顶,温声夸赞:“好乖。” 肖妄观察着她的表情,才在她掌心下轻轻蹭了蹭,轻轻道:“我会一直都乖的。” 第36章 肖妄崩溃地哭了出来,脸…… 凌伊温凉的指腹摩擦着他的头皮,给肖妄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从发根直窜入心底,驱散了太多恐惧和不安。 他被抚玩得一点反抗意志都没有,沉浸在久违的感受中,几乎完全被打磨掉了棱角,如玉般温润。 但肖妄还是不适应在这种理智完全清醒状态下说出这种话来。 羞窘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焰,令红晕迅速蔓延至了整个身体,连眼尾都泛着熟透的绯。 他的眼睫颤动着眨了好几下,视线几乎不敢落在她身上。 肖妄根本没办法在她面前保持平静。 凌伊笑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许诺,手指不紧不慢地在他颊边摩挲。 微凉的指尖在他滚烫的体温下融化,被熨热出了几分暖意。 她按住肖妄的后颈,让他弯腰贴近自己,骨肉匀亭的光洁脊背显露在了视野中。 他的脊背线条十分优美,并不是那种常去健身房的男性刻意锻炼出来的健硕形体,薄薄的一层肌肉覆在骨肉上,不缺力量的同时还跟他的脸一样兼具着精致如瓷器般的美感。 凌伊的指尖下移了几寸,贴在肖妄的耳边轻声问他:“要自己选工具吗?” 湿热的吐息传入耳窝,悄然撩动着心弦,让肖妄四肢都不禁软了一下。 他已经没办法抵抗她的靠近了,像穿透重重阴霾重新照过来的光。 肖妄太怀念这种感觉了,甚至都没能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直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视线。 他身高太高了,想要和凌伊视线齐平就必须得弯腰,这样的姿势让他没办法站立得很稳,从视频中看到过的画面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肖妄吞了口气,体温又沸腾了起来,有些发颤的手握住凌伊,仿佛这样就能够给自己汲取到力量一般:“……你喜欢哪个?” 凌伊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些许没能被完全洗掉的红酒味,很淡,大概是为了壮胆喝下去的。 不过他的酒量太好,一点红酒还不至于让他不清醒。 第43章 他只是想要依靠这种办法,去催眠自己忽视掉一些突破他心理防线的事情。 凌伊眸底浮现出隐隐的笑意,语气是很有欺骗性的轻柔:“嗯?哪一个都可以?” 肖妄恍惚了一下,被她这种熟悉的语气激得想哭。 尽管他很清楚,每次凌伊用这样人畜无害的语气说话后,往往都会给他带来新一轮的折磨,他也仍然忍不住心甘情愿的踩进陷阱:“嗯,都可以的。” “那个也可以?”她的嗓音依旧温柔,眼尾微微挑起。 肖妄顺着她浅浅移过去的目光望去,脸色变了变,心头泛起一阵恐惧。 白皙得脸顿时苍白了下去。 肖妄从无人售卖店里胡乱买了许多东西带回来,几乎没有一个是他仔细看过挑选出来的。 他确实不太懂这些,然而在消毒清洗的时候,那些工序足够让他清晰的认知到,究竟哪一些工具才会让自己坏掉。 他当时就已经很想要将那些东西给扔掉了。 它们看上去就很可怕,几乎让人生不起任何去容纳的勇气。 然而只要一想到凌伊,肖妄的思绪又乱糟糟的浮现出来:如果真的被玩坏了,那就算是她腻了,也至少会偶尔回应他一下吧? 他眼睫微颤着垂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凌伊却故意问他:“点头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进行,肖妄就快要被欺负哭了,唇瓣微颤,艰涩地开口对她说:“……可以的,可以对我使用这些,凌伊,哪个都可以。” 他无疑是害怕的。 他的家世太好,太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长这么大肖妄从未接触过这些,却偏偏要去容纳它们,他很难不畏惧。 在这样的情景下被迫说出这种露骨的话,那些毫无益处的自尊心又开始冒了出来,让他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呼吸停滞又泄气的被吐-出,肖妄本能想要更贴近她。 凌伊忍不住笑了。 她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不再欺负他,轻柔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少见的温柔:“阿妄,带我去洗手。” 肖妄愣了一下,才乖乖将她带进了卧室的洗手池。 还残留着的雾气将洗手台上的镜子氤氲得模糊不清,交叠的人影映在上面,看上去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似的。 果香味的洗手液略带冷调,发沉的呼吸声混着水声,将心跳变得更加乱糟糟起来。 肖妄小心地清洗着,力量很轻,托着凌伊掌心的手甚至有些微颤。 温热的水流冲掉了她手上的泡沫,将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冲刷得更加清晰,让人几乎可以想象这双手在用力绷紧时所浮现出的色彩。 他喉结滚动着,脸上的热度节节攀升,走出浴室时的脚步都变得僵硬,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肖妄不是没有和凌伊亲近过,但每一次都是她主动侵略,他只能被动的给出反应。 以前他还会觉得不甘心,现在他才意识到,主动给自己带来的心理压力竟然会那么大。 肖妄干涩地吞咽了一下唾沫,畏惧,又有点期待。 凌伊抬手按了一下他柔软的绯唇:“在床上等我。” 没等对方回应,她就已经走了出去。 肖妄转眼看向卧室正中摆放着的那张大床,眼瞳微颤起来。 床上面是他新换上去的床单,柔软舒适,还带着洗涤剂的清香。 因为他是第一次自己动手干家务,床单被铺得没有很整齐,此时看过去,皱褶都仿佛带着暧昧的弧度。 他不自觉咬紧腮边的软肉,才鼓起勇气爬上去。 直至被褥被盖在了身上,肖妄紧 绷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去。 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看向门口了,藏在被子里的身体不受控的发颤,只能背对着门口,才让自己不至于临阵脱逃。 那双湿润的桃花眼虚虚地落在了床头柜上,安静的房间里一切动静都变得很清晰。 肖妄耳朵微动着,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忍不住攥紧了身下床单。 凌伊从背后抱住了他,体温很凉,让他情不自禁一抖,又忍不住更贴近她。 他眷念她所有的给予,哪怕给予时会让他恐惧。 凌伊觉得肖妄的反应很有趣,不由抬手捏了捏他的脖颈,让他头颅后仰,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下去。 他毫无经验,仅仅是被亲吻着,身体就已经抖了起来。 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被这么亲过,可那时他也不过只是身体僵硬而已,此时却偏偏敏感得不像话。 过程中更是几乎不发出声音来,忍不住时还会咬住手指,感受到疼痛后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张嘴吐-出指节。 他似乎是觉得她会喜欢他放浪,忍住了自尊带来的本能退缩,让声音冲出喉管。 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被眼泪濡湿得一塌糊涂,脸色胭脂一样的红,分不清是在难过还是享受,被轻轻碰一下都要软弱地呜咽。 当凌伊把他翻过来时,更是几乎像是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她。 却又在想起她不喜欢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被触碰后,惊慌地松开,不安地抬起眼观察着她的表情。 凌伊真的是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黑亮的杏眼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于是肖妄就像是从她的笑中汲取到了力量,猝然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复,立即忍不住更用力的抱紧,还在痉挛的双腿也绞缠了上去。 …… 肖妄真的快被折腾坏了,完全任人摆布。 凌伊其实没想过在今天做得太过分,毕竟还是第一次,态度又足够好,她是不介意给彼此都带来更舒适和谐的体验的,连道具都没用上。 然而他实在是太过于热情又莽撞了,一察觉到她有离开的意图,就会胡乱叫着她的名字抽泣着咬得更紧。 他太害怕了,只能用这种疯狂的自我献祭一般的方式,让自己漂浮不定的心安稳下去。 而凌伊显然也没有经受住诱惑。 她向来很快从善如流。 因而凌伊觉得,这也不能怪她最后做得有些过分。 她一想要结束,肖妄就像是要死掉一样,拿那种很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在这样的场合下,凌伊也做不到铁石心肠,很难不色迷心窍。 以至于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从床上下去。 凌伊低下眼,拿着湿巾慢慢擦着手,扔掉湿巾后才转过眼去看他,笑了一下。 明明都已经结束了快十几分钟了,他竟然还在抖。 世界基石健康强壮的体魄赋予了他们天赋异禀的能力,不仅让他可以坚持得比一般人要久,还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抖得比一般人更厉害。 各方面的天赋异禀、能力出众。 他甚至都不会在过程中晕过去,哪怕在强烈的冲击下感受到了濒死一般的错觉,让人都以为他会坚持不住时,又顽强的挺过来,紧绷的弦始终没有被崩断。 但他的意识确实已经模糊混乱了,只有无法聚焦的眼瞳还在望着她,躺在已经完全不能看湿腻床单上,透着股不自知散发出的媚意。 凌伊低首拍了拍他的脸:“阿妄,回神了。” 肖妄迟钝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呜咽着摇头:“不要了……” 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泪腺不受控的流出眼泪,脑海混沌得一团糟。 凌伊拨开他黏湿的发,指尖重新降下去的温度抚摸上去时,让他情不自禁一哆嗦。 为了让现在的肖妄能够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这一次她说得很慢:“阿妄,去洗澡。” 肖妄迟钝地眨了下眼,呆呆望着她。 凌伊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被他理解。 不顾身体传来的抗议,肖妄下意识就遵从了她的指令,强撑着起身。 然而他的腿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反而让他看上去如同投怀送抱似的,直起身时一下子就倒进了凌伊怀里。 滚烫的脸颊贴在了她的身上,密布的神经传递回了温凉的触感,碰撞出一片浅红。 他像是被撞得昏迷了过去,又仿佛是还没有缓过来,瞳孔涣散着,脸色绯红又痛苦。 凌伊在他滚烫的脸颊上摸了一下,莫名笑起来:“看来你自己是办不到了。” 肖妄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仅仅只是办不到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应激了。 他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声音掩饰不住地急切:“我可以、我可以的……” 肖妄崩溃地哭了出来,脸被打湿得很动人。 “别不要我……” “凌伊,别不要我……我会死掉的……我真的会死掉的……” 他痛苦得几乎喘不上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第44章 凌伊抱着他安抚了许久才让他重新平静下去。 但肖妄也在接连的刺激下彻底撑不住了。 身体和情绪的双重折磨,让他潮湿的眼睛不堪重负地合拢,呼吸清浅得如同落在地上就化掉的雪。 凌伊捏了捏他湿润的脸:“听话听到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在事后还称得上体贴,只是比起直接去做,通常她更喜欢在一边看着。 等对方终于强忍住羞意寻求帮助时,才会过去。 嗯……大多数时候通常会因此再来一场。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凌伊弯腰将他抱起来,走进浴室把人从里到外都洗干净,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只将他转移到了另一间卧室里。 她没有立即去休息,将自己背包里的药膏转移到了手中。 肖妄独自去买了很多东西,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应该买的是什么,视频最后明明还有科普的,他是一点没看。 涂抹好了药膏,凌伊才走进卫生间将手指重新擦洗干净。 出来后,她将窗外明净的阳光挡在了遮光窗帘外,令室内重新回归到黑暗之中。 凌伊并不觉得疲累,模拟出的躯体可以随着她的意志调节数据,能够永远保持在巅峰,也可以下一秒就死去。 小世界对她确实有所限制,但那种限制仅仅是怕世界容纳不了太强的力量而崩塌,她在这种世界中依旧如神灵一般强大。 不过正常人在事后总是需要休息的。 故而凌伊也没有再做什么,只将暖融融的大型抱枕禁锢在怀里,微阖上眼连上总部,处理上报过来的文件。 第37章 “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去…… 肖妄睡得很沉,醒过来时,涣散懵懂的意识让他甚至没能想起来睡觉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室内很安静,光束从窗帘缝隙中斜射进来,照在空中飘浮着的细小尘埃上。 他不禁眨了下酸胀的眼眸,干涩的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过,就连脑子也是昏沉钝痛的。 哪怕是宿醉醒来时,肖妄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 他怔怔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只是滞涩的思绪却让他记不起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 似乎还算美好,又好像很糟糕。 肖妄没有多想,下意识伸手想要按一按抽痛的额角。 然而才刚有所动作,肌肉运动过量带来的酸胀沉痛便从四肢百骸渗了出来。 “……” 他静了几秒,昏睡前的记忆随着身体感知的复苏被逐渐唤醒。 肖妄一阵恍惚,终于记起了昨天发生过什么。 一层火烧云般的色彩从他身上燎起,蔓延至了全 身上下。 那些混乱暧昧的记忆让耻意心头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发麻战栗的指尖不自觉揪着床单,艰涩地吞咽了一下。 却又因为这个动作,才发现连舌根都是痛的。 他昨天怎么、怎么能叫得那么…… 肖妄不由捂住脸,难以面对自己昨天意乱情迷时做出的某些行为。 太放浪了,拍那种视频的演员都不至于叫得那么…… 好一会儿,他才从那种羞臊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目光在空荡荡的室内扫过,脸色不由苍白起来。 ……凌伊走了吗? 他将下巴藏进柔软的被褥中,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极快的占据了眼眸。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浮现,让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为什么要走? 是因为他还是没有让她满意吗? 他可以接着学的,他可以找人教自己的…… “怎么又哭了?” 泪水将肖妄的眼睫打得潮湿,但喉咙却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糟糕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让他完全忽视了外界的动静,在听到凌伊的声音时,乃至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凌伊垂眼看着他,将抽出的纸巾按在他的桃花眼上。 柔软的纸巾洇出的湿意朝着四周飞速扩散,很快就变得皱巴巴起来,让指尖也跟着变得潮润。 肖妄呼吸一滞,眼瞳颤动着看她。 他静了几秒,宕机的大脑才终于恢复了运转,猛地抱住她。 “凌伊……” 身体被牵扯出的酸痛感让肖妄清晰的感知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泪珠又死里求生般的滚了出来。 滑落的被褥让他满身痕迹的身躯都暴露在了空气中,腰脊上青色的指痕很深,仿佛是印在了腰脊上一般。 凌伊顿了一瞬,原本想要抚向发顶的手顺畅下滑,嗓音带起轻微的笑:“衣服穿好,起来吃饭吧。” 她全然没有在发现他即将清醒时,故意离开的卧室的歉疚。 毕竟她很想知道嘛,事后他是又会被自尊刺激到,又觉得无法接受,把一切都推给酒后乱性,还是会因为她的离去而重新被激起恨意? 很多人似乎一直都有两种矛盾的思维,选择了一条路,就必定会因为没有选择另一条路而后悔。 凌伊本来是没打算这么快和肖妄重新产生联系的,他还不够成熟,一切的感情都如同空中阁楼,真实却又不够稳固。 所以再续前缘,最好是在他已经接任肖家,更理性的时候。 然而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嘛。 她立场转变得相当丝滑,全然不在意这样做之后会产生的一系列事情。 肖妄的情绪不够理性稳定,很容易因为发生过关系之后,心态再次发生转变。 凌伊都有点意外,他这次竟然只是躲起来默默掉眼泪。 肖妄闷闷应了一声,却是许久才从她身上离开。 冰凉的冷空气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此时还浑身坦荡,一阵滚烫得热意不由因此蔓延开来。 他重重吞咽了一下,抬眼望向凌伊。 她的头发还没有被梳起来,随意的垂在肩头,看过来的目光波澜不兴,只有浅浅的笑意浮在其中,视线没有任何偏移。 肖妄呼吸变得很轻,在她的注视下僵硬的站起来。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生怕因为自己表现出的推拒让她扫兴,只能强忍着窘迫。 笔直修长的腿踩在地上时,不受控地打着颤,哪怕以他饱经考验的体能也没能制止。 他的气息非常不稳,涌动的气血在身上蒸腾出一层明显的绯,看上去简直涩得不行。 撑着衣柜门翻找衣服时,甚至还是背对着凌伊的。 不是引诱,胜似引诱。 凌伊盯着他看了几秒,走过去压住他。 肖妄膝盖一软,套到一半的卫衣卡在手臂和脖颈间,喉中发出了一声呜咽,软趴趴的将身体支撑在柜门与她之间。 他忍耐着强烈的反应,身体细细密密的颤抖起来,凌伊膝盖抵住他,擦掉他身上的蜜,格外有耐心的将没穿好的卫衣重新套回去。 肖妄整个人都好像已经坏掉了,过度消耗却没能得到能量补充的身体酸软得厉害,只有眼瞳还在虚焦地注视着她。 “好乖。” 凌伊不吝给出夸赞。 肖妄异常烧红的眼尾映在苍白的面孔上。 他意识涣散,却在捕捉到了关键词时,下意识弯起了唇角。 凌伊弯腰将他从浴室抱出去。 微微发抖的身体突然悬空,让他本能地攀上她,意识全无。 直到凌伊将肖妄放到沙发上去时,他都还没能缓过来。 她的指腹似无意识从他腰间拂过。 肖妄颤了一下,身体突然就惊醒了过来,紧实的肌肉痉挛着躲避。 “呵…” 凌伊低眉轻笑,直起身远离他,视线瞥了一眼茶几上的早点,懒带着餍足后的疏懒:“先吃饭吧。” 都这个时间了,叫外卖还需要等,反正都是才睡醒,就当是在吃早餐垫肚子了。 凌伊是懒得去做饭的。 肖妄茫然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略有些发颤的手从茶几上拿起还有些温热的包子。 白天和夜晚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衣柜上、浴室里都有镜子,让他此刻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一味将包子往嘴里塞。 鲜红的舌尖有些发麻,牙膏清新的气味洗掉了其它气息,但吞咽过的喉头仿佛还残留着什么,让他分泌出了很多唾沫。 凌乱的发丝下,他被噎得不自觉皱眉,凌伊看了他一眼,将牛奶推了过去。 肖妄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拿,温热的液体滑进喉间,让他心头泛起了些许甜意。 趁着重新将牛奶放回去的间隙,他没忍住偷偷瞧了她一眼,却正好撞上对方不曾移开的目光。 肖妄顿时慌乱地别开眼,耳廓红得更加鲜艳。 饿得发痛的胃被食物所填满,带来的满足感让他混乱得几乎维持不住思考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了起来。 她竟然没有走,态度还那么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留住了她? 第45章 肖妄什么都不敢问,怕问出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将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手背绷得紧紧的,怕自己有丝毫动作就会惊走她。 思绪纷乱得像搅成了一团的丝线,理不出一丝头绪。 但他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没一会儿目光就忍不住转过去。 凌伊靠在沙发靠背上,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不知是在浏览着什么消息,坐姿散漫。 她的坐姿向来标准,有种拿尺子量出来的精密感,此时却少见的怠懒,足尖轻微的点着地。 肖妄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竟然是自己的衣服。 宽大的衣领导致她露着一半锁骨,骨窝非常深,嶙峋的清瘦,裤腿为了不拖地被向上挽了几圈,显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肖妄不禁蹙了下眉。 她怎么又瘦了? 旋即又想,她怎么会穿着自己的衣服? 好一会儿,肖妄才回忆起来她昨天穿的衣服已经被自己给弄脏了。 红意顿时重新漫上了脸,转瞬间,脸色却又重新苍白了下去。 她是不是因为没找到衣服穿,才没有直接离开? 肖妄指尖发抖,不知不觉湿意就沾湿了睫毛。 他垂眼竭力平复着呼吸,从卧室里翻找出了手机发消息。 信号极佳的手机将消息立马传输了过去,肖妄咬住失去血色的薄唇,垂着头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本来就红,让人几乎看不出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发生了什么变化。 凌伊抬眼看向肖妄。 他手里拿着一双棉袜,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滚烫的掌心握住了沁凉的脚踝。 肖妄早就发现了,凌伊并不怎么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时散漫起来哪怕是感受到了温差变化,也不想回去多添一件衣服。 吃饭更是如此,只管饱腹,却不在乎营养,对自己不关心的事连稍微分过去一点心思都吝啬。 如果不是因 为这种坏习惯,她的身体说不定还不至于常年冰凉。 肖妄默不吭声的将她穿好袜子的双脚抱进怀中捂热,被遮挡住的眉眼沉寂得几乎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凌伊支着下巴垂眼看他:“跪着做什么?”她慢声命令,“上来。” 或许是很满意他昨天的表现,肖妄恍惚间觉得她今天态度好得过分。 但比起受宠若惊,他心里更多的却是惶然。 多数人在即将与对方分道扬镳时,都不介意好聚好散。 于是原本冷淡的态度反而会有所回温,带给人一种残忍的错觉,误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动,会回心转意。 他垂着头闷闷应了一声,身体被强行忽略的不适在坐下后无法忽视的涌现而出。 肖妄僵硬了一瞬,才沉默地将凌伊的腿放到自己身上,用沙发上的毯子盖住。 那张变得苍白脆弱的面孔,始终不曾抬起过,静默地抱紧怀里的腿。 心跳跳动的声音沉寂在空气里,他机械地眨去泪意,既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又被漫长的时间煎熬得身心备受折磨。 以至于等终于听到敲门声时,肖妄都分不清自己心头的情绪究竟是解脱还是痛苦。 他机械地走到门口,将让人带来的衣服拿进来,声音艰涩地从唇缝里缓缓拼出来:“我让人送了你能穿的衣服过来。” 凌伊嗯了一声,视线依旧凝在手机上。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张了张唇,唇瓣有些抖,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肖妄想,玩具是不该有思想的,只该在原地等待她的降临。 他不能说,她会烦的。 良久,凌伊才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傻站着做什么?” 她似乎很无奈,纤长的睫毛从他身上轻扫而过,“过来。” 肖妄脑子还混乱着,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凑了过去,甚至都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几乎是嗖的一下就蹿了过来。 凌伊都被逗笑了,给他让了让位置,指尖抚上他侧脸:“上来吧。” 肖妄将装衣服的袋子放到一边,肢体僵硬地爬了上去,指尖本能的想要攀上她,顿了一下,又默默蜷起。 “凌伊……”他很轻地唤她,指尖无意识攥紧,鼓起勇气说,“别丢下我,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去学的……” 第38章 凌伊平静地压着他的指尖…… 肖妄的脸上涌起了一阵明显的绯红色泽,湿润的睫羽颤颤巍巍,声音也很抖。 他看上去很羞臊,仍不适应将这种话直白的说出来。 不过看上去似乎也有可能是联想到了什么。 凌伊注视着他,奖励性地抬手托住他的后颈,压住他靡红的唇。 她亲得很缓慢,动作也难得的柔和,却依旧带有很强掌控欲。 肖妄舌尖想要下意识追逐时,都会被警告似的轻咬一下。 于是他只好忍耐下去,在她靠近时才会小心的勾缠过去,试图取悦到她。 然而那点生涩的技巧在她面前又实在不够看,最后还是被亲得迷迷糊糊起来,无意识微张着唇任由她攫取一切。 他一边黏在她身上,一边喘着气,凌伊抽出纸巾按在他湿润的唇上擦了一下,才把人重新按回怀里。 “睡吧。” 她餍足后向来都不介意将表面功夫做足。 肖妄迟钝地眨动了一下眼睫,才慢半拍地合上眼。 他其实并不想睡去,生怕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但玩具最需要做到的就是听话。 他会很听话的。 肖妄心弦紧绷着,静静感受着她的气息,很怕对方在自己无知无觉时就已经离去了。 然而被她的气息环绕着的情况下,他几乎没有意志可言,不知不觉困意就涌了上来,无意识沉睡了过去。 事实上,肖妄的精神和意志其实早就已经到了极限,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着他休息,只是被他一直无视而已。 以至于此刻心神不过稍有松懈,就抵挡不住睡意了。 毕竟他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很久,体魄再好也不可能撑得住。 肖妄中途的苏醒,更像是身体在强行唤醒他补充能量,方便他能更好的通过睡眠缓解疲惫。 这一次他比之前睡得更久、更沉,连凌伊手在他身上游走都没能醒过来。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终于醒了过来,对时间早就失去了概念。 肖妄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心头压着事情的缘故,凝滞的大脑在清醒后很快就恢复了运转。 他不敢睁眼,只有鼻翼小心地嗅探着。 直至确认了自己依旧还被那股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还没有走! 肖妄雀跃起来。 他还以为凌伊会在自己睡着以后就离开。 肖妄没有去想她为什么会愿意留下,只是由衷的感到雀跃。 然而才过了不过片刻功夫,他的手指就忍不住动了动。 他再度去确认了一下,感受到了衣服布料被染上的体温,不安的心才终于安定下去。 ……不是做梦就好。 肖妄放心下来,迷恋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好一会儿,被幸福感熏到沉醉的大脑才终于想起来思考。 身下的触感不够软,并不像是在床上的样子。 肖妄怔了一下,突地想起自己入睡前和凌伊身处的位置,猛地睁大眼睛。 他急忙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急,肢体又太酸软,甚至直接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沙发下有着地毯,掉下去并不疼,可距离沙发过近的茶几撞到身体上的滋味却不好受。 钝痛感从被撞击到的地方袭来,肖妄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愧疚地仰头看向她。 客厅的灯还没有被打开,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灯光,让视野内的一切都显得晦暗。 肖妄只能大致看清靠在沙发上的凌伊。 她微侧过头,语气平淡地询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不舒服?”肖妄支起上半身,更靠近了她一些。 不够清晰的光线让他无法辨认凌伊的表情,只听见她发出了一声询问般的气音。 肖妄脸颊依附在她伸过来的手心里轻蹭,小心翼翼地询问:“就…沙发那么窄,你抱着我睡,会不会不舒服?” 尽管在他的印象中,凌伊并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然而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睡相究竟如何,会不会是他抱得太紧,才导致她没办法从沙发上离开的? 沙发太窄了,虽然挤进两个人也算不上局促,想要活动四肢却算不上轻松。 肖妄很清楚,自己一个并不瘦弱的男性和她一起挤在沙发上,会有多挤占她活动手脚的空间。 肢体发麻的感觉可不好受。 他有些懊恼自己在睡着之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凌伊闻言笑了一下,指尖在他紧张得有点冒汗的脸上摩挲了一下,故意说,“阿妄的睡相不太好呢。” 第46章 “……对不起。” 肖妄的眼眶又红了,心脏酸涩胀痛得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狗还可以围着主人转圈,可玩具却只有被玩腻丢弃和毁坏的下场。 如果一个玩具总是带来不够好的体验,她会丢掉的吧? 他突然有点怨恨自己,为什么总能把一切变得一团糟。 凌伊凝视着他坐起身来,手臂绕过他从茶几上抽出了一张卫生纸,捏着他的下颌将纸巾压到了眼角。 肖妄懵了一下。 凌伊将纸巾彻底覆盖到他睁大的桃花眼上。 他本能地闭上眼,眼泪却不受控的掉得更凶了。 只是这一次,却如劫后余生一般。 是庆幸。 凌伊注视着他脆弱的面孔,声音依旧很平静:“ 下次不许抱我。” 肖妄眼睫颤了下,低低应了声。 他混乱地想,睡着后的行为要怎么控制?催眠可以吗? 下一次要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肖妄一阵惶恐,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 凌伊扔掉纸巾,摸了摸他发烫的脸:“去把衣服换了,先去医院吧。” 他身上穿的衣服只适合呆在室内,出门还是有些薄了。 肖妄听后脸色却白了一下,有些抗拒,小心翼翼问她:“可以不……” 望着她乌黑的眼瞳,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可以拒绝的,她会不高兴。 尽管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因为这种事情进医院,还要让别人来检查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他听话地应了下来,只是声音更低:“……我知道了。” 玩具是不需要自尊的。 肖妄这么告诉自己。 他不能再认不清自己、再承担一次失败的后果了。 一闪而过的水光在眼底隐隐浮现,肖妄强撑着走进了卧室把衣服换下。 脸颊滚烫,手脚却冰凉。 凌伊微妙地眨了下眼,她猜到他是误会了什么,却没有提醒,换上了肖妄下午让人送过来的衣服。 可能是怕她不耐烦,他换得很快。 他很会揣摩,低领的毛衣将他脖颈上的暧昧痕迹暴露得分明,外面却套了一件高领的风衣,不扒开看完全想不到里面会那么涩。 但他的揣摩总是能用错地方。 凌伊靠在门口,将衣帽架子上的围巾扔给他,很奇怪地想,她看上去有那么喜欢分享吗? 她应该有说过的吧,她不喜欢别人拿下流的眼神觊觎自己的所有物。 不过有些话凌伊并不会再去说第二遍,转身拧开门走了出去。 肖妄沉默地将围巾围上,跟在了她身后。 她的脚步秩序规整,每次跨越的距离都并不长,但他却依旧跟得有些艰难,呼吸都为此乱了几秒。 昨天闹得太凶了,今天又来过一回,出来前他又…… 此刻肖妄几乎是全凭着自制力强行撑住,才让自己不至于腿抖得直接跪下。 很难受,痛感几乎没有,更多的是极致的酸麻,可这种感觉却反而比单纯的疼痛更让人难受。 就连衣服擦过皮肤,都会隐隐带来一种不适。 肖妄低垂着眼帘忍耐着,没有将自己的不适表现出来,甚至在凌伊扭头看向他时,还主动加快了脚步跟上她。 他也不是想要逞强,只是怕凌伊会因此败兴。 玩坏了也没关系,他会自己去修理。 凌伊偏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揽住。 她抬手按下电梯下行键,又拿出手机看了眼附近的地图。 肖妄隐忍着缓慢吸着气,没有让自己借力靠在她身上。 他已经不会再自作多情把凌伊的某些行为视作喜欢自己的证据了,但他依旧会沉迷于此。 毕竟她至少还愿意对自己施展这种小手段。 这其实已经很好了。 肖妄指尖微颤着,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了遥控器,声音很轻地问她:“凌伊,要玩吗?” “?” 凌伊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头疼地按了下额角。 他的眼睛被电梯的灯光晃得酸涩刺痛,轻轻说:“不喜欢吗?带电的。” “阿妄,在我面前不要自作主张。”凌伊将指尖搭过去,覆上他沁凉手。 肖妄眼珠动了动,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知道了,我会乖的。”他哽咽着。 他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有用,可以让她的兴趣才持续久一点。 他只能想到通过这种下作的手段去献媚。 “嗯,这次就算了,”凌伊平静地压着他的指尖按下去,“记住这个教训。” 肖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仿佛被抽干了似的,瘫软了下去。 …… 凌伊还没去考驾照,肖妄的情况也不适合开车。 所以她出了小区后就叫了辆出租,报出了医院的地址。 附近的基础设施都很齐全,并不偏僻,坐车也就不到五分钟的功夫。 然而路上的车却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个路口司机都会踩一脚刹车,等着红绿灯过去。 对旁人来说这顶多只会让人觉得烦躁,对肖妄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他将脸隐忍地埋进凌伊颈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牙齿将下唇都咬出了血,分辨不出究竟是走路对自己来说更折磨,还是坐车更折磨。 ……不要……别再动了……他知道错了…… 肖妄哆嗦地蜷曲身体,无力地闭上眼。 才短短几分钟,他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了一般,眼神空茫着,下车时脚步都有的踉跄。 他根本注意不到司机有没有发现不对,几乎是被凌伊半拖进医院的。 这个时间医院的人依旧很多,凌伊寻了个空位把他放下,去机器前挂了号,又去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这才。 白炽灯下,他的脸色很苍白,偏又泛着异样的红,眼瞳虚焦地凝在地面上,就连凌伊回来了都没发现。 她将一次性杯子递到他眼前:“喝。” 思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拉回,肖妄迟缓地接过,将水杯送入口中。 温热的水流顺着咽喉滑入胃中,缓解了抽搐的肌肉,让他不由又抿了一口。 失去作用的大脑在温水下逐渐化冻,肖妄下意识望向四周,这才突然注意到,自己被带进来的地方并不是医院的外科,而是发热门诊。 他的大脑突然宕机了一瞬。 ……发热门诊?! 他呆呆地看向凌伊:“我发烧了?” “不然呢?”凌伊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指尖轻微的敲击着,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你以为我带你来医院是做什么的?” 肖妄没有回答,滚烫的身躯被灼烧得几乎熟透了。 怎么会这样啊?他都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还没睡醒?他疯了吧? 凌伊掐了下他的脸,指尖都被染得温凉:“自己去厕所取出来。” 肖妄眼睫止不住的颤抖。 他说不出话来,只低头猛灌了自己几口热水,做贼心虚般地看向四周。 好在这里是医院,来的都是病人,并没有心情去关注其它病人。 他状若无事的站了起来,在凌伊的注视下几乎落荒而逃。 - 最近不是流感高发期,因此看病也并不需要去做额外的检测。 医生量了下肖妄的体温,确认只是普通的发烧之后,就开了药让他出去输液。 输液区还有座位,凌伊站在一旁看护士给他扎针,等护士离开之后才说:“我先走了。” 肖妄不舍地望着她,乖乖点头。 顿了顿,低哑的声音听上去软绵绵地:“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凌伊在他发顶揉了揉,唇角的弧度柔和,“你自己注意看着吊瓶,快没了就叫护士过来。” 肖妄点头,视线凝驻在她离去的背影上。 莫名的恐慌突然袭上了心头,仿佛她离开后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似的。 他脚尖动了动,知道这是自己因为太过不安产生的错觉,克制地捏紧指尖,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回来。 凌伊现在正在兴头上,她不会走的。 不可以不乖…… 第39章 他对自己的地位清楚得不…… 凌伊出了医院后,便将数据调整了一下,把身体上升的饥饿值重新拉低。 进食对她来说并不是必须要进行的流程。 故而在无人关注时,她都会选择通过直接通过调整数据的手段,来解决身体的变化。 做完了这件事,凌伊才不紧不慢循着定位在医院附近购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才重新回到了医院。 她自然是没想过就这么直接回家的。 事后的安抚工作她向来都做得到位。 更为主要的是,抱着大型人偶睡觉的感觉可比一个人睡好多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只会选择前者。 第47章 凌伊喜欢人类身上的体温。 她提着东西回了医院,站在输液区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朝着里面望了眼。 肖妄那一头鲜艳红发,让人总可以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此时他正弓着腰背,头颅低垂,整个人看上去都蔫蔫的,时不时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上输液瓶一眼。 周围的病人不少,他长得也算高大,此刻却愣是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像那种被主人扔在路边,从宠物狗变成了流浪狗的小狗。 凌伊唇角微挑,欣赏了一会儿,才迈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肖妄没能察觉到她的去而复返,虚焦的眼瞳怔怔出着神。 凌伊一离开,他就开始神思恍惚,那些被忽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全部都找了上来。 他已经开始忍不住想念她了,尽管她才离开不久。 肖妄萎靡不振,身体的不适和混沌的大脑让他对外界的感知几乎降到了最低。 因此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凌伊已经回来了,只察觉到了一道阴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懒得抬头,根本没有去关注对方为什么会站到自己面前。 直至对方迟迟都不曾离开,一直挡着光,肖妄才倦怠地抬眼。 逆光下,对方的脸被不均匀的光影切割,面容虚幻模糊得仿佛意识不清醒时看到的幻觉。 肖妄不由伸手抵住额头,混乱地想,难道他已经烧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了吗? 烧傻了凌伊还会要他吗? 肖妄乱糟糟的想着,直至冰凉的手突然被对方给握住,压着放了下去。 他认得出凌伊的手,于是立马呆住了。 她弯腰凑近了他,清浅湿热的呼吸飘了过来:“很难受?” 肖妄眼神空白地望着她。 惊喜、茫然与莫名的情愫交织着,让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本能地抓住了凌伊的手,感知器官清晰的确认着自己摸到的并不是一团空气,才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 “……凌伊?”肖妄喃喃着,低哑的嗓音颤抖。 “嗯?”她含笑注视着他,“不想我回来?” “没有!” 肖妄急切地否认,小狗似的蹭着她,因为发烧而泛红的眼尾看上去更红了。 他迷恋地眯起了眼,贪婪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真的不是梦。 他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勉强动了动脑子思考。 肖妄记得凌伊说的每一句话,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又被她给捉弄了。 她总是喜欢玩这种游戏,将他的心情挑动得如同坐了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时刻都提心吊胆。 得不到安宁,却又不至于被玩弄到崩溃。 她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总会在他被玩崩溃之前,又游刃有余的喂过来一颗糖,让他转眼就忘记之前经历过什么。 感情是如此,那方面也是如此。 以至于让人恍惚到,都开始认为伤口中渗出的血都是甜丝丝的。 感官错乱。 不过还好,她只会和他玩这种游戏。 肖妄拽着她的衣角,把哭腔咽了回去,只湿淋淋地看她,“凌伊,我好想你。” 他说话时身体前倾的弧度极为明显,整个人都像是恨不得直接贴到她身上来。 但肖妄又克制的没有真的贴上去,害怕她会推开自己。 凌伊摸了摸他发烫的脸:“别撒娇了,先吃饭。” 她将买回来的粥拿了出来。 肖妄这才注意到她是提着东西回来的。 她离开竟然是为了去做这种事…… 他被这惊喜砸得晕头转向起来,喉咙像是被一阵阵酸涩和甜蜜堵着,只字难言。 于是汹涌的情绪便全部都从泪腺里跑了出来。 “不许哭了,”凌伊微蹙了下眉,“再哭就不好看了。” 肖妄立刻就动作急切地擦掉了眼泪,靡红的桃花眼努力睁大,里面是掩饰不住的脆弱和惊惶。 他慌乱地接过粥,用手忙脚乱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动作,试图掩盖掉刚才的一切。 本就混乱的大脑开始剧烈的嗡鸣了起来。 在这种嗡鸣声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肖妄努力控制着自己,强迫兜着眼泪的眼眶把晶亮的液体憋回去。 “没哭,我好看的……”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张脸吸引得了她,仰着头去看她。 微潮的桃花眼在此刻就如同是被水洗过一样,剔透明净,声音更是无助可怜。 凌伊笑了。 她伸手在他发顶揉动,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肖妄有点不安,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她真的没有嫌弃,惊惶不定的心才终于安稳落地。 情绪激动带来的头晕目眩让他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被凌伊拆开了包装递过来的厚绒坐垫。 “垫上,塑料椅子太硬了。” 她的语速很慢,似乎是觉得说快了他会理解不了。 肖妄确实有点理解不了,确切地说,是有点受宠若惊。 她今天态度好得有些不像话,让他情不自禁生出了一种这是留给犯人的断头饭一样的感觉,不安道:“……你坐就好,我不用。” 凌伊瞥了他一眼。 于是肖妄立马就不说话了。 他已经学乖了,凌伊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温顺的照做。 只是肖妄又确实是被烧糊涂了,一站起来就觉得有点头晕,脑子蒙着层雾气阻碍着思考,只记得遵从命令了。 可垫子是放到椅子上去了,人却并没有坐回去。 他本能地依赖着凌伊,仅剩的意识让他残余的那点力气都用来靠近她了,像只宠物狗似的将手撑在了她的腿上。 筋骨宛如被融化一样,软绵绵的,肖妄提不起一点劲起来,只将带着病气的脸贴着她,下意识蹭了蹭,不自觉呢喃着。 “凌伊……” 周围输液的病人和等候的家属,都不禁投来了诡异的视线。 凌伊掐住他的脸拉开距离,微笑起来:“别逼我扇你。” 肖妄神情恍惚,只捕捉到了关键词,下意识把脸凑到了她手边,没经过太多思考地问她:“可以两边都要吗?” 顿了一下,又想起玩具是不能提要求的,找补道,“……手会痛的,我可以自己打。” 他是真的烧糊涂了,语气软得不像话,哼出的声音都轻微得难以捕捉,呼吸滚烫。 勉强维持住的清醒,在见到凌伊后就控制不住的溃散,思绪混沌得分不清场合与现实,只剩下了想要靠近的本能。 凌伊低头看着他,拎着后颈把人给提起来按回了座位上。 肖妄浑身滚热,免疫系统激烈的对抗让他神智混沌,似乎是真的把脑子给直接烧坏掉了。 凌伊其实都有点怀疑肖妄是不是被-干傻了,又或者他是在借机发疯? 考虑到他昨天到今天的运动量,和自己作死带来的身体不适,会造成什么情况似乎都并不意外。 无论如何,凌伊都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去计较。 留着以后再算账就行了。 她伸手揽住肖妄,在他风衣下的腰身上掐了一下:“吃饭。” 肖妄痛得一哆嗦,迷蒙的眼瞳闪过一丝清明,又很快在她的气息下又放松了下去,只机械的舀起粥往嘴里送。 抽痛的胃在进食后有所缓解,但他仍旧觉得头晕,又舍不得闭上。 他眼瞳注视着凌伊素白的指尖,喉头滚动了一下,伸手将指尖穿过了她的指缝。 带着湿意的桃花眼本能地看向了她。 凌伊侧眸看他一眼,就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他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翘起唇角,靠着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肖妄看上去就是要大病一场的模样,然而年轻人又总是精力无限。 只要给他时间让他喘口气,他立刻就会很快的缓过来。 护士换上第二个输液瓶时,他身上的温度就已经降下去了不少。 意识清醒后,记忆也开始回笼,让肖妄想起了自己烧迷糊时都做了什么。 他抿起唇,为此短暂的窘迫了一瞬,情绪就平复了下来,不在意地抬眼看向凌伊的侧脸。 脸面这种东西,也就第一次丢脸的时候会最在意。 而突破了一次之后,就会发现相比于自己得到的,其实失去的那点脸面根 本不值一提。 肖妄是真的已经看开了。 那种豁然开朗、一念天地宽的感觉,让他心里连别扭都生不出来。 只觉得好像也就那样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那些路人以后也遇不上。 人类有时候突破心理障碍,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突然的就不在意了。 肖妄现在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被打上了凌伊的标签。 他紧紧粘着她,寸步不离。 只要凌伊不赶他,他就会一直小心翼翼凑上去。 第48章 她想让他离开他就离开,没说让他离开,他就乖乖待在她身边。 两瓶液输完时,时间已经快凌晨了。 这让凌伊也没兴趣再去折腾什么,直接打了车带肖妄回家。 外出带回家的病菌很多,她去浴室洗完了澡才回到卧室。 抬眼一看,就见已经将自己打理好的肖妄,眼巴巴地站在门口。 他也不乞求,就只是站在门口,让凌伊可以看到他。 如果她想,自然就会叫他进去; 不想的话,那他就抱床被子睡到门口,这样就可以离她距离更近一点。 好在凌伊并没有拒绝,反而在看到他后朝他招手。 肖妄立即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桃花眼弯出了很好看的弧度。 他爬上去给她暖床,温热的身体拥抱起来时肤感也很好。 被抚摸时,身体还会直接软下去,柔顺地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连喘息都细碎。 他被驯化得很好,拔去了利齿和獠牙,甘愿锁着本性引颈受戮。 凌伊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过着手瘾。 从她的动作肖妄就可以知道,她虽然睡不着,此刻却并没有那个意向。 可能是有所顾忌,也可能是单纯的不想。 但肖妄已经被摸得浑身都麻了,声音发软,低不可闻地从齿列间传出来:“凌伊,你要不要试一下?” “试什么?”她问。 “就,那里…高温……” 他说得吞吞-吐吐,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凌伊掐了一下腰。 肖妄顿时就失了声,后头的话完全没办法再说出口。 “别招我。” 凌伊闭着眼,平静的声音透着微小的意外:“这么馋?” 她说得他好像很贪吃似的。 肖妄没来由窘迫起来,不自禁蜷起指节,嗓音微哑:“我就是想要你占有我。” 停了停,他才接着说,“……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肖妄没办法去形容自己心头那种矫情的心慌。 凌伊今天的态度太好了,好到反而让他心神不宁。 只有被强硬、激烈的占有,才会让他有那种一切都不是梦的真实感。 不然他是真的会忍不住再次怀疑起来自己是在做梦。 据说精神病的逻辑都是可以自圆其说的,只听得见、看得见自己想要看见的。 然而是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肖妄没有一点安全感,只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去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至于身体状况…… 他觉得他已经好很多了…… 凌伊听了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抬手按住他后脑,淡声道:“病好之后会的。” 很快肖妄就会意识到,生病时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都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不把世界基石的身体玩坏,只是她还略通人性,并不意味着她会一直维持这种状态。 她意有所指地道:“你今天做的错事,我都记着账呢。” 听了这话,肖妄果然安静了下来。 可过了一会儿,他热乎乎的体温就开始越来越烫,依偎在她怀里小声说:“凌伊,你别那样奖励我。” “……” 他闷闷道,“见不到你,对我来说才是惩罚,不然你就算是拴条狗链让我爬来爬去,我都还是会高兴的。” 他有点不情愿的将该怎么惩罚自己,才能让他真的感受到痛苦乖乖说了出来。 凌伊不禁迷思。 究竟是她驯服得用力过猛,还是他烧迷糊的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 但这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也不在意,只是道:“睡吧。” - 肖妄陆陆续续烧了快一个星期,才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很少生病的人似乎都是如此,一旦生病,就会陆陆续续病上很长一段时间。 肖妄为此等得都有点焦躁起来,生怕凌伊刚提起的兴致就因此散去了。 因而等病一好,他立刻就忍不住去献媚,主动得不像话。 不过他的行为与其说是勾引,倒不如说就是在单纯的摇尾巴。 全是感情,根本没有技巧。 好在凌伊也不需要他有技巧,有些事情,本能反应才是最取悦人的。 他会慢慢揣摩出,该怎么取悦她的。 笨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她的花样很多,并不会觉得无趣。 他只需要配合就好。 肖妄也确实很配合。 正如他所说,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有时候害怕得发抖,也会温顺地凑上来。 他也没有因为病好之后,凌伊那种摆在明面上的玩弄态度而产生落差。 他对自己的地位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尽管肖妄偶尔还是会被她展露的温柔给迷惑住,但假的就是假的。 比起因此生出妄想,他对凌伊直白赤果的谷欠望才更安心。 因为那至少证明着,她确实是想要占有自己。 所以肖妄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得极好,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只要凌伊要求,他都不会去拒绝。 这种重新亲密起来的行为,甚至都让外界产生了足够多的误解,以为他们又重修旧好了。 凌伊并没有去澄清。 他足够听话,她自然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找不痛快,就当作是奖励了。 虽然他已经不需要胡萝卜了,但他却会为此欣喜。 肖妄也确实为此心生喜悦。 哪怕真实情况并非如此,但只要一想到在所有人眼中,凌伊和自己都是被绑定在一起的状态,他就忍不住高兴。 不过肖妄也不会因此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就很稳定了。 因为谷欠望而建立起来的关系,终究会因为谷欠望的消失而破裂。 肖妄没办法去揣度凌伊对自己究竟有多少谷欠。 她的情绪太平稳了,白天夜晚都差不多,表情、语气总是起伏很小。 要不是她行动上并不会克制,肖妄都会以为她对自己的身体其实都不太感兴趣。 这让他和凌伊在一起时总是会很卖力,使尽浑身解数。 只有在看到她眼眸里泄露出几分遮掩不住的谷欠色时,他才会扭曲的感到满足。 至少凌伊只会在他面前这样。 至少她对他依旧还感兴趣。 肖妄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确认他们的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再没有比这更令他安心的消息了。 凌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想过喂他吃下定心丸。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狗都是对主人十分忠诚的生物。 然而实际上狗的地位观念是很强的。 它们一旦察觉到了主人对自己一再退让呵护,就会去进一步地试探。 于是不知不觉间,在主人以为狗只是“调皮、不听话”时,它们就已经将自己视为主人的主人了。 当然了,习惯被支配的狗,会造反的概率其实并不高。 可她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毕竟凌伊并不认为当下的相处模式有哪里不好。 说到底,谁又会去嫌弃狗太听话? 第40章 肖妄想,他会永远记住这…… 凌伊和肖妄就以这种还算稳定的关系,相处了五年。 这样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外界产生误解,以为他们未来也会一直在一起了。 但肖妄却始终都不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凌伊就像是抓不住的风,会始终愿意吹拂到他的身上。 然而无论旁人怎么去努力,都难以触及到她的内心。 只有被风吹拂过的人,反而身心都会被染上她曾降 临过的痕迹。 午夜梦回,肖妄总会因此而惊醒,怕她在某一天终于玩腻了这种游戏,在某一日提出要结束这段关系。 但有关系,才能叫结束。 现实是,凌伊甚至都不需要提出结束,只要她不再联系他,他就不可能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为了稳住自己这来之不易的联系,肖妄只能选择很细致的保养着自己,恐惧着噩梦里的场景真的会降临到现实中来。 好在,他尚且年轻,凌伊还不至于嫌弃他。 - 又一年秋。 肖妄拒绝了司机,自己开车等候在了实验室外。 凌伊毕业后并没有离校工作,她倾向于往学术上深耕,所以一直在深造,很受导师的青睐。 这也让她变得很忙,跟随着导师参加着各种学术研讨会,忙起来时更是会泡在实验室里不出门。 这让肖妄时常会面临很久都见不到凌伊的困境。 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找她,玩具是不会主动的,他也没有立场去主动。 太有自我意志的玩具很容易就会被舍弃。 她不是那种会因为相处的时间足够长,就会心软舍不得的类型,黑沉沉的眼瞳看人始终如一,从未变化。 所以肖妄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从不曾越界。 第49章 他其实知道她会经常出现在哪里,却连偷窥都不敢。 肖妄怕被她察觉到他不够安分,像被套上缰绳的野兽,每天都乖乖的呆在原地,想念时就盯着手机反复的看。 直到她需要自己时,让他叼着缰绳过去。 等待的滋味是漫长且痛苦的。 满心的期许在荒芜中无限蔓延,宛如置身于只有自己存在的孤岛,渴盼着不知何时会停靠的船只。 当船只终于降临时,带来的也不会是慰藉,而是沙漠中的一滴水。 短暂缓解了渴意后,还会迎来加倍的干渴和折磨。 船只不会带走他,她只会停留一夜,然后就会在第二天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太忙了,已经没有时间再像过去那样,去玩那种柔情体贴的小游戏。 只有偶尔在做完一个实验想要放松时,她才会让他留下来,和他一起多呆上几天。 那是肖妄最幸福的时候。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并不觉得有多痛苦,只会在她每一次出现时,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 刻刀会在心底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在她离开后的时光里用来反复品尝,聊以慰藉。 爱意给他套上了枷锁,甘愿将顺从打磨成本能。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昨夜开始就一直下着雨,地面湿滑,一步小心就会溅上一腿的泥。 肖妄撑着伞等在不允许外人靠近的实验室外,裤脚被打得有些湿。 他毫无所觉,一双眼睛始终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直到看见凌伊的身影徐徐从中走出来,他才急切地迈步走过去,目光克制地落在她身上。 五年时间,凌伊身上那种被知识浸染过的气质更浓了。 那不是所谓的书卷气,也不是什么学者气息,而是一种更高层面上的,高智到外显出来的一种神性。 举手投足间都显露着一种洞察世界般的睿智明彻。 肖妄学习始终一般,只在赚钱和运动上有些天赋。 他强行去学也看不懂凌伊写的论文,只能通过人际关系、学术地位之类的东西侧面了解到,学术界的大佬都很看好她的未来。 同龄人中无人堪配的卓然不群。 当她平静地看向某个人时,就足以让任何人、包括她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望而却步。 爱慕渐渐升华成了仰慕。 肖妄甚至很卑劣的庆幸着,他认识凌伊认识得足够早,不然他恐怕都不会有资格靠近她。 尽管如此,他心里依旧有着说不出的焦虑。 他能吸引到凌伊的只有脸和对实验室的投资,但很多项目商人是没办法插手的,而容颜也总会有老去的一天。 但总有人会比他更有钱,会一直有人十八岁。 不过肖妄并不会把这种焦虑带到凌伊面前。 毕竟她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放松和享受的,不是为了这些,他不会拿自己的烦恼去影响她的心情。 肖妄只会在暗地里去学习更多可以取悦到她的技巧,尽力将他们的关系维持得更久。 他将伞撑到凌伊头顶,配合着她的脚步,低声告诉她把车停到了哪里。 他们独处的时间本来就少,故而肖妄几乎不会让司机出现,打扰到他们难得的二人世界。 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凌伊对学校很熟,并不需要肖妄指路,很快就走到他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她并不会强求方向盘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这种情况,通常是代表着她要在车上就开始搞事情了。 凌伊的动手能力很强,各方面的强。 在市面上的玩具不够合她心意时,她会去抽空自己设计,机关和代码精妙得让人都忍不住扼腕竟然被用在了这种事情上。 她偶尔的奇思妙想,甚至会成为购物平台上某一段时间里,卖得最火爆的商品。 这种授权出技术赚钱的情况,也让凌伊的爱好在她的小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肖妄这个一直与她来往密切的人,自然也藏不住。 他们都知道,他们不是循规蹈矩的一爱。 肖妄并不在意这些,至少这件事曝光出现后,凌伊身边的苍蝇少了很多。 原谅他,他实在没办法客观评价每一个靠近他的男性。 肖妄坐到副驾驶上,将她的手提包打开,低头默默翻找起来。 相处得太久,他与她已经足够有默契,不需要对方下命令,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应该去怎么做了。 凌伊转眼看过去。 已经接手了家族企业的肖妄如今看上去是另一番风味。 他成熟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情绪化。 商场上的诡谲人心,让过去肆意妄为的他也逐渐沉淀出了不浅的心机和手段。 一眼看过去,身上那股名流圈子里的贵族精英范儿很足。 但肖妄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却依旧还是很好看,嫩得像刚毕业似的,仿佛一点都没有被社会磋磨过,以至于看上去显得没那么有威慑力。 这让他出现在人前时总会习惯性冷着脸增强压迫感,避免商业合作时被轻看。 于是反而成了矜贵禁欲的代名词。 这样的形容词,对任何一个对他的过去有过了解的人,听到了都会觉得这种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事实上,出现在他身上却并不怎么违和。 长期对本性的克制,已经影响到了肖妄的方方面面,就像地底涌动的岩浆,不会轻易喷薄出来。 只有在看到凌伊时,才会释放出热情。 不过肖妄依旧很爱惜他的头发,虽然为了在下属面前的形象没了过去那种张扬的色彩,却并不是纯粹的黑。 在强光下,发丝依旧涌动着的暗红的色泽。 那仍像火焰一样,却不再暴烈,拢在手心里只会感受到不灼人的暖意。 凌伊注视着他,将自己脸上的平光眼镜戴到了肖妄脸上。 肖妄不禁顿了一下,固定好安全带后才将眼镜扶好,镜片下的桃花眼默默望着她。 款式很普通的眼镜戴在他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原本没有的精致感,眼底的情愫因此被压下去了几分,禁欲的感觉更强。 他没有在意她突发奇想的行为,将遥控器递了过去。 凌伊却没有去接,反而直接启动了车辆。 肖妄垂眸想了想,才抬起手指按下档位,观察着她唇角的弧度。 胸廓立即因此剧烈的起伏了一下,鼻腔哼出了一声颤音。 注意到她弯起的弧度加深,他才放下遥控。 …… 大雨天气下,每一个上路的车主为了安全着想,都将车开得很缓慢。 出行的时间因此被拉得更长。 肖妄被逼出了眼泪,微张着唇喘-息。 他被安全带固定住的身体有些歪斜,脊背无力贴着靠背上。 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不知何时被他扯得凌乱,衬衫纽扣也被崩开了两颗,暴露出的翅形锁骨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红。 肖妄的脸始终都偏向着凌伊的方向,被她戴上的眼镜已经滑了下去,挂在了鼻头上,眼底布满了水光。 前方是个红灯,凌伊一脚踩下刹车。 他根本没有关注外界的情况,顿时在刹车时浑身一抖。 凌伊偏头摸了摸肖妄的脸。 他缓缓喘了口气,呼吸都带着一股潮湿的热意,脸颊温顺的在她手上蹭了蹭。 表情迷离依赖。 凌伊眼眸弯了弯,松开手去专心看路。 很快车辆就停在了肖妄在实验室附近买下的公寓外。 他挑选的地点让他所遭受的折磨总不会那么漫长。 肖妄不喜欢在外面,那会让他没办法突破社交距离贴近她。 他默默松开了抓紧安全带的手,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下车。 凌伊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似乎是实验顺利度过了某个阶段。 肖妄揣摩着她的心情,在帮她洗手时默默将戒指给她戴上。 她回学校时不会戴上任何首饰,做实验会不方便,但日常中她并不介意贴身佩戴。 尽管那些被戴上的首饰有时候会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可肖妄却还是不想让她摘下来。 他满足于她身上存在着他送的饰品,仿佛她会默许他一直存在。 室内铺设了地暖,并不会冷,肖妄里里外外都被染上了凌伊的气息。 分不清是生理性还是情难自禁的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了地板上,晕出了小小的水洼。 他咬住凌伊的手指,戒指被卡在唇角,眼前晃动的光影闪烁不定,许久光斑才终于散去。 她没有将手拿出来,感受着他不自控的呼吸,将下巴搭在他肩上,乌黑的杏眼凝视着镜子里的身影,欣赏着他的变化。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的呼吸才稳定下来。 肖妄的西服还穿在身上,但也只有西服,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并不体面。 第50章 他没有去看。 他的放浪从来都只展现在她面前,连自己都不愿去审视。 因此他只颤抖着垂下眼睫,斟酌开口:“凌伊,你最近有空吗?” “嗯?” 肖妄缓过气,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项圈坏掉了……” 他说得没头没尾,却又清楚对方肯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凌伊眼神微动,知道他说的是那条以前上学时,她和他一起去做的choker。 肖妄平常没怎么佩戴过它,只有偶尔和她做的时候才会戴。 但choker却似乎经常被他放在手心把玩,早就被摸得起了毛边。 没想到竟然坏了。 真皮的choker原来还能被摸坏啊? 凌伊都有点惊讶了。 他一天到底摸过多少回,才有的这种效果? “……抱歉。” 见她不说话,肖妄立即住了声,水淋淋的湿眼透过镜面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我没有想打扰你的意思,对不起,你惩罚我吧。” 凌伊抬眼与镜中的他对视,他的声音带着慌乱和抖音,指骨也不自觉用着力,绷出了苍白色彩。 就连唇瓣,都在颤抖着。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才回答:“明天有空。” 肖妄迟钝地眨了下眼,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听错了,又不敢去再次确认。 ……应该是真的吧? 他有点惊喜,偏头蹭了蹭她,小声问,“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凌伊把手伸进他嘴里,肖妄卖力的讨好着。 等她收回去时,他立即迫不及待地转身抱住了她,滚热的脸颊在她颈间蹭了蹭。 他背对着镜子,肌肉线条优美的长腿被压在饱满的弧度出,挤压出了很漂亮的形状。 凌伊垂眼笑了一下。 …… 第二天,肖妄就开车将凌伊带进了手作店。 还是曾经的那一家店,因为有着肖妄出资,店铺生意再差都不曾倒闭过,平常人流量并不少。 此刻店里却是无人,被专门空出了一天。 凌伊挑选了条红黑色的经典款。 带着红色细闪的漆黑皮革像是将血液都凝注在了其中,光线变化时血液仿佛流淌在其中,是很漂亮的色泽。 比之前那条更适合他。 肖妄拿着她选好的材料,在工作台上制作了起来。 他对制作的流程很熟悉,似乎不是第一次做了,不需要工作人员的帮忙就将每一道工序都进行得很好。 凌伊没有去插手,支着下巴看了会儿,才起身离开。 肖妄顿了一下,低垂着眼帘没有抬头,吐了一口气眨去了眼底的泪意。 他慢慢地将choker做好,细细的一条摆在桌上,像条血线一样展开。 这是凌伊很喜欢的类型,一用力就可以挣脱,只能忍耐本能才不会被破坏掉原有结构的款式。 让人克制、谨慎、专注。 东西已经做好了,肖妄却迟迟没有动。 他以为凌伊已经等得不耐烦离开了,便没有去找寻,沉寂的眼瞳虚焦漂浮着。 ……他其实是又越界了吧? 他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肖妄有点难过,她会觉得他又不安分了吗? 他陷入了惶然的恐惧中,直到视野内出现了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choker。 “抬头。” 肖妄怔怔仰头,眼瞳颤动着。 橱窗外的阳光洒在凌伊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很动人。 皮革独有的质感从后颈划过,她低头将心形金属牌锁上去,然后松了手。 冰凉的金属质感撞击到了皮肤上,激起小幅度的颤栗。 肖妄迟钝地抬手摸了摸,声音发软:“凌伊……” “嗯?” 他握住凌伊的手,抬眼看着她,发出不由自主地颤音:“其实我也没那么容易被取代,对吗?” 肖妄不是傻子,他只是不敢去期盼,抱有的期望太高从不是一件好事。 但此刻他却没办法再去忍耐。 汹涌的情愫冲击着脑海,让他又害怕,又忍不住想要去问。 她给了他询问的勇气。 哪怕结果会不尽如人意。 但肖妄知道她会想看到什么。 凌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次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对他说:“对呀。” 肖妄呆住了。 他没想过她会承认,甚至为此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依照她的性格,哪怕事实如此,她也不会给出什么肯定的答案来。 她会让他陷入到漂浮不定的惶然中,只能去从细节中一点点挖掘答案。 可得到的证据再多,却仍会因为没能从她身上得到确认,而始终还残留着一丝无法笃定的恐惧。 肖妄有点不敢置信。 他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会……” 他停下话,没有问出口,最后只轻轻说,“一直这样,我会永远属于你。” 凌伊笑了一下,平静回答:“我知道。” 肖妄注视着她,也高兴起来。 真好,原来她一直都有在看着他。 他不会无关紧要、可以被随时舍弃的。 一阵冰凉轻柔的风拢过手指,他顺从地靠近她,仰头迎接她的亲吻。 肖妄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第41章 if线番外校霸破产后1他闭上眼,…… 如墨般的乌云遮盖将天空严严实实遮盖住,倾盆大雨砸落而下,落在身上隐隐传来闷疼的触感。 不时劈开着天穹的闪电,也让路上的行人匆匆,不在外面多有停留。 然而这种天气下,却有人坐在河边,没有丝毫想要回家的迹象。 他盯着被雨珠砸得沸腾的水面,漂亮的桃花眼盛着与天气一般无二阴霾的情绪。 他穿得很廉价,长相看上去却很精致贵气,更像是那种有钱人家才养得出来的青年。 在过去,肖妄也确实很有钱,只不过现在家里破产了。 这没什么好说的,商场如战场,技不如人也怨不得谁。 唯一让人预料不到的就是他家的破产来得格外惨烈,过去准备的后手都没能派上用场。 以至于毫无翻身的余地。 没有坐牢、身无分文,这甚至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本也没什么,肖妄接受得了现实,圈子里也不是没有破产过的人,有的东山再起,有的再未出现。 他以为自己也会如此。 然而或许是肖妄过去的行事太过张扬,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人,所以现在失了势,谁都想过来踩上一脚。 这让他甚至都无法找到一个好工作。 肖妄还是有能力的,他曾经到处玩时,考下过很多稀奇古怪的证书,就连飞机也会开,技术还不差。 但这些工作基本上都会碰上熟人,其中很多都会在他工作时来找茬。 别说他的性格本就不会逆来顺受,就算他真的忍气吞声,也仍旧会被不想惹麻烦的公司很快开除。 就连从事最简单的体力劳动,也会在闻讯赶来看戏的仇人聚集围观的情况下,被胆战心惊的老板委婉劝退。 肖妄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脾气已经很收敛了,一直都有在避开他们所在的场合,还换了好几个城市定居。 他以为他们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去。 可他们似乎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整整一年时间,他们都在阴魂不散的缠着他。 肖妄可以接受得了家庭巨变带来的生活落差,却实在难以忍受毫无尊严、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密集的雨帘模糊了他眼中的戾气,让他看上去好像很落寞脆弱一般。 但实际上他却是在思考着,自己究竟应该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把仇人齐聚一堂? 既然他们不让他好过,那他就带着他们同归于尽。 毕竟破产了又不代表着他失忆了。 过去听闻过的那些违禁品,他都知道该从什么渠道去购买。 细密的雨帘下,肖妄冷静地根据着内心的厌恶值名单筛选着名额。 还没等他将幸运儿都挑选出来,雨珠砸落在身上产生的痛感却突然消失了。 肖妄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这一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没想到他也是碰上好心人了,不会以为他是想跳河吧? 肖妄哂笑,目光却在触及到对方的一瞬间就凝固住了。 撑着伞的女性是个外表看上去很无害的人,身形清瘦如竹,剪裁得体的西装将她的身材包裹得很好,初雪般的清新和寒凉。 她毫无波澜的杏眼注视着他。 “……凌伊?” 肖妄低喃出这个藏在心底很多年的名字。 凌伊低头看他,唇角的弧度有些微妙:“真难得,我还以为肖同学早就不记得我了呢。” 第51章 肖妄抿紧唇。 他当然不会忘记她,他们曾经就读过同一所学校。 只不过,彼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而凌伊却是被学校特招进来的优等生。 肖妄见到她时,是开学后的一个月以后。 他玩得太疯了,那时候才第一次踏进学校。 然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凌伊。 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当时窗外金光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框住了眼眸和鼻梁,抬眼看过来的视线,一瞬间就把肖妄给击中了。 他见色起意,直接从管理处拿了钥匙,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摸进了她的宿舍。 凌伊是被招进来的特优生,据说成绩很好,所以老师特意给她安排了单人住宿。 贵族学校对优等生的欺凌向来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但背地里只要能把后续处理好,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 肖妄打听过,她是个孤儿,成绩很好,是出事了也不会有人出头、不会惹来麻烦的类型。 所以他行事无所顾忌。 但肖妄也没有想到,凌伊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长得那么无害、看上去那么瘦弱,力气却能那么大。 肖妄被制服后,在她的宿舍里被折磨了整整三天才被放走。 他最后甚至是手脚并用爬出去的。 肖妄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能掩人耳目偷偷去养伤,期间有多恨自不必说。 然而等他终于养好了伤要去找凌伊麻烦时,却发现她已经接受了国外大学的邀请,早就转学离开了。 肖家的手还伸不到那种全球排名前列的学校去,肖妄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为此念念不忘的恨了很多年。 他因为这件事,甚至都没办法和任何一个女性正常交往,以至于一直被揣测那方面有问题和被怀疑性取向。 要不是破产后发生的事情太多,牵扯了太多的注意力,他恐怕还会继续恨她。 肖妄不禁扯了下嘴角,无动于衷地问:“你也是来报复我的吗?” 凌伊微翘的眼睫低垂着,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他:“这些年有被别的女人碰过吗?” “哈…” 闻言,肖妄愣了一下才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禁觉得有些荒谬,“你想包我?” 肖妄对这种程度羞辱已经升不起太多愤怒了,破产后他听过太多针对自己的污言秽语了。 他清楚自己长得很好看,凌伊也并不是第一个为这种事情找上他的。 可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养你,”凌伊语气平静地纠正,“这么多年,我发现还是你最和我胃口。” “……” 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肖妄听得面无表情,笑意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你找错人了。” 他确实是很不适应没钱的生活,但也没想过出卖自己的身体。 不然凭借他的长相,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种程度。 肖妄舍不掉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听到这话,凌伊却连唇角弧度都不曾变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肖妄嗤了一声,他现在连工作都没有,又孑然一身,她能拿什么威胁他? 他不想再和她交流,直接起身后退一步就要离开。 后颈却突地一痛。 视线黑暗下去之前,肖妄看到凌伊黑沉沉的眼瞳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疯子…… - 再次苏醒过来时,肖妄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关起来了。 他被雨淋湿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穿上了很不像样、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衣服的布片。 没有任何实用性的服装,与其说是服装,倒不如说是‘装饰品’更为贴切。 他被装扮成了比鸭子还要更不知廉耻的模样。 肖妄咬牙切齿,又找不到别的衣服,窗户也打不开,甚至还是单向的,没办法看到外面的风景。 空荡荡的室内也没有任何能够伤人的东西,他的移动范围很有限,每次走路时锁链都会被拖行出清脆的响动。 “草!” 肖妄用力砸着打不开的门,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尽管他在过去就已经隐隐察觉到凌伊有些不正常,可他真没想过凌伊会这么疯。 这可是国内! “不准说脏话。” 有些失真的声音突兀的在房间里响起。 肖妄惊了一下,抬头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天花板上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对方尽收眼底,他额角就忍不住跳动起来。 他闭了下眼深呼吸,才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沉声道:“凌伊,这里 是国内,你已经犯法了!” “原来你还知道有法律啊,”她似讽似讥地说了句,才又接着道,“肖同学,这个房间是你的初始活动范围,我不会给你送吃的,也不会进来。” “取悦我,我会酌情满足你的需求。” “记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肖妄愤怒地瞪着监控。 有病吧! 他恨恨低下眼,试图把自己转移到监控捕捉不到的位置。 谁知凌伊安装的监控却有着动态捕捉的功能,竟然会跟随着他一起移动镜头的方向。 肖妄砸不到摄像头,只能憋屈的选择背对着镜头。 他没办法得知自己从昏迷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屋内没有时钟,又还特别的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胃部被饥饿腐蚀的感觉后知后觉的被传递到脑海,肖妄面无表情,直接又躺了回去睡觉。 这个意外情况彻底破坏了他打算同归于尽的计划,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多久,他只知道,让他低头,他宁愿去死。 肖妄选择用睡眠来屏蔽掉身体的饥饿。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大脑很快就因此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肖妄也不在意,就这样硬扛着,等待着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去。 此刻时间在他身上变得毫无意义。 “嗒、嗒……”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串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 冷硬的鞋面踩在了冰冷的瓷砖上,碰撞着沉闷的响声。 肖妄因此费力地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凌伊走了过来。 她用力掐住了他的下巴,将营养液从脖颈注射进去。 等见到肖妄眼中恢复了几分清醒,才语调毫无起伏地对他说:“你死不了的。” 她将注射器收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是我的实验室最新研发出来的营养剂,一支就可以维持一个成年人一天的营养所需。” “肖同学,只要我不想让你死,你就只能活。” 肖妄瞳孔一缩。 “我不明白……” 沉默良久,他嘶哑地声音有气无力的从喉间传出,“当初是我不对,但最后出事的也是我,你又没吃亏,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报复我?” “我们应该没有其它深仇大恨吧?” 凌伊扯动着唇角微笑着:“我们当然没有仇。” 在他的注视下,她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而已。” 肖妄阖上眼,心如死灰地想,这听上去似乎更糟糕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慢慢恢复力气,完全没有被饿了不知道几天产生的那种无力感。 肖妄意识到,她的威胁真的不是在说笑的。 她真的有这个能力让他求死不能。 肖妄仰头注视着凌伊。 这张没有攻击性的面孔在曾经将他迷得失去理智,第一眼就想要拥有,以至于荒唐到做出了从未做过的行为。 也是她,在后来无数次的梦里,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让他连睡觉都没办法安稳。 当时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 肖妄无力地闭上眼,坍塌到空洞的内心沉沉的向下坠落着。 他听到自己说:“来吧,不是要做吗?” 凌伊摸了摸他的脸,低笑出声:“看来肖同学那次之后什么都没去了解过?” 肖妄沉默。 他对那一切都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了解? 仿佛只要不知道,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自己去清理干净再过来。”凌伊淡声下着命令。 ……什么清理? 肖妄大脑凝固了一下,思考着直接勒死她的可能性。 又不禁想到了她身上的怪力。 “肖同学?” 凌伊催促了一声,似乎是急着做,但情绪上却根本看不出谷欠望来。 肖妄无声地绷紧下颚,默不吭声地爬起来朝着浴室走去。 带着脚链洗澡很不方便,浴室的大门完全没有办法合拢。 他甚至发现浴室里竟然也有摄像头,将他在里面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 第52章 这个变-态…… 肖妄压下眼,只能低头无视掉它们,匆匆清理。 过去那场粗-暴的性对他来说体验感并不好,确切地说,是很糟糕,不然也不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所以肖妄下意识地认为,男女颠倒来做这种事情,就是会这样的痛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并非如此。 国外的人都很开放,凌伊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有过不少前任,技巧出众,兼之体力惊人,让人根本承受不住。 肖妄和她做到一半就受不了了,想跑,却连脚都没沾地就被按了回来。 后面她似乎还觉得有趣,等他跑出好几米远时,才伸手拽住锁链,又把他按回去接受惩罚。 肖妄思绪混沌,不仅无法思考,甚至都没办法去平复身体的颤栗,在她怀里抖得厉害。 他用力咬住殷红的唇瓣,才让自己不会发出难堪的声音,桃花眼被浸润得虚焦。 肖妄弓着身体平缓着短促地呼吸着,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凝聚,看到了她漆黑的眼瞳静静注视着他。 她把他玩得被碰一下都会哆嗦,自己看上去却那么衣冠楚楚,只挽起了袖子,衣衫整洁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肖妄难堪地偏过头去。 “肖同学,”凌伊盯着他命令着,“把头转过来。” 肖妄讨厌这个称呼。 他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偏偏凌伊却一直这么叫他,让他有种自己被她从上学玩弄到了现在的错觉。 “嗯…嗯!!” 肖妄被迫转回头,怒目瞪她。 凌伊低笑了声,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这才乖。” 轻而软的触感被传递到大脑,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闭上眼,溢出的泪珠没入湿淋淋的鬓角。 第42章 if线番外校霸破产后2“凌伊,我…… 自从那天肖妄妥协之后,凌伊每天都会过来找他。 她正在兴头上,于是他每天都会被享受。 他的身体就好像已经失去了独立性,沦为了对方手里把玩的摆件,不再受他自己的操控。 无论一开始肖妄怎么拒不配合,最后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难以入耳的声音。 但凌伊总能让现实朝着她想要看到的方向转变。 这是一种比他曾经做过的噩梦还要更加恐怖的体验。 一开始肖妄只有耻辱和抗拒,然而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了畏惧。 他的身体已经被她变得不像话了,甚至已经产生了反射。 那是被强行驯服出的顺从和畏惧。 肖妄以为自己是能够坚持下来的,凌伊总要出门上班,怎么想都该是她会先一步撑不住才是。 可她的精力就是有那么好。 凌伊晚上玩他玩到通宵,白天还可以准时出门上班,一天睡觉的时间被压缩到了只有那么一点,脸上竟然都看不出疲惫来。 她真的不怕猝死吗? 他都表现得跟个死人一样,也不会去配合。 除了打开身体外,肖妄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会做,她难道就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吗? 肖妄真的忍不住开始产生一种‘我怎么还没死’的疑问了。 他真心实意的觉得凌伊要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他是真的会死在她身上。 每一天晚上对他来说都太煎熬了。 他坐在飘窗上,将脸埋进了双臂间,不堪重负的脊背像是被暴雨打折的枝条,冷白的皮肤几乎全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肖妄什么都没有穿。 那些破布条一样只能增加晴趣的东西羞辱意味太过于浓厚,别说是穿了,连多看一眼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则是他根本就穿不上。 身上那些斑驳指痕、口勿痕深深浅浅的印着,都还没 有好透就会被新的痕迹覆盖上去,被布料一摩擦就会发痛。 穿着衣服反而变成了一种新的折磨。 对一个懂得礼义廉耻的人来说,每天以这种形象生活着,都无异于是对心灵的一种凌迟。 但他不想为此去求她,不然他觉得对方恐怕会让他穿上女仆装之类的服装。 “阿妄,站起来走动一下。” 空寂的房间里,凌伊的声音又从扬音器里传了出来。 肖妄扭过头,沁着星点水渍的眼瞳看了监控一眼。 他沉沉吐了一口气,才扶着墙檐站起来,赤果的足弓绷出着脆弱的弧度。 这两天凌伊已经不会再叫出那个听上去怪异的称呼了。 至于她为什么能改口,肖妄并不想回忆那个过程。 总之,他很后悔开了那个口,事后便发誓,他绝不可能再犯蠢去求她。 恳求她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惊喜,而不是她会高抬贵手、大发慈悲放过他。 不过抛开她在床上的行为不谈,凌伊又确实是在践行着她一开始所说的养他的承诺。 哪怕每天晚上她都会把他折腾得精疲力竭,他不规律的进食时间也被稳定了下来,‘睡眠质量’绝佳,胃口也好,什么都吃得下。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和凌伊之间根本就没办法抛开那些x行为不谈。 他们见面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做的那些事。 在那之外,就是凌伊每天准点把他叫起来吃饭。 房间里的监控就是她的眼睛,要是他在清醒状态下发呆,她就会命令他起来走动或是自己按摩,可以说是比他自己还要更关注他的健康。 这大概是为了他不会被太轻易玩坏。 肖妄都不知道她怎么能闲成这样,竟然可以天天盯着他,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动过。 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过程中脚踝上的锁链被拖行得哗哗作响。 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拧眉重新坐了回去,沉郁的桃花眼望向了墙上的挂钟。 上面显示着时间已经快到晚上七点了。 七点,是凌伊每天过来的时间。 会提前,却绝不会迟到。 肖妄抗拒的抿直唇线,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他不得不咬牙将自己前几天才发过的誓咽回去,凑近飘窗上的监控:“凌伊,你今天能不能不过来?” 顿了顿,又尾音颤抖着补上两个字,“求你。” 肖妄不擅长示弱,更不想向凌伊示弱。 他骨头硬、脾气犟,明明在第三天就已经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却愣是咬死了不开口。 但这折磨的只有他自己。 再硬的嘴,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柔软下去。 尽管如此,肖妄的声音却是十分的僵硬,说是恳求,语气里更多的却是浓厚的怨气。 监控那头闻言笑了声,带着气音的轻笑羽毛般的搔过耳膜:“肖同学,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她又搬出了这个称呼,这代表着她并不满意他的行为,也意味着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肖妄几乎快扫到镜头的眼睫飞快地颤动了一下。 他抵触地垂下眼,良久,肩突地塌了下来。 他拉开与监控的距离,让镜头将自己笼罩,打开了自己的身体。 ……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肖妄失焦的瞳孔才重新凝聚,潮红的绮丽面孔面无表情,发抖的声音竭力稳着: “这样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扬声器里又传出了凌伊的笑声,咬字清晰地接着说,“点心在门口,还有牛奶,要乖乖喝完哦。” 她得到满足后态度总是很好,哪怕肖妄不理会她也不会有事。 他软着腿进了浴室清洗,湿透的发丝黏在红润的耳际,好一会儿才出来,打开了大门。 每天到了吃饭的时间时,门口都会有送饭机器人过来。 肖妄一开始还试图观察过,以为是凌伊请了保姆做饭。 然而他从未听到过除了凌伊以外的人发出的动静,渐渐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说到底,以他现在连件正经衣服都没有的形象,他实在难以开口去向别人求救。 对方会不会帮忙另说,他自己会社会性死亡却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锁链的距离刚好足够肖妄抵达门口,他将食物端到桌子上,沉默的进食。 凌伊对他的喜好似乎了如指掌,每次机器人送过来的食物都是他曾经喜欢吃的。 肖妄甚至敢肯定,连做菜的厨师,大概率都还是曾经的那个厨子。 他毕竟是从小被炊金馔玉喂养大的大少爷,舌头还没有被破产后的生活摧残得尝不出口感的差别。 这无疑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肖妄破产后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过去日常的花销有多骇人。 这让他有时候都会有点迷茫。 凌伊也不是从小就这么有钱,她竟然能这么舍得? 她冒着法律风险绑架他,难道真的就是单纯想要得到他吗? 以肖妄的观察来看,似乎真的就是如此。 第53章 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能这么吸引对方。 以她如今的地位,想找个可以完全配合自己玩各种游戏的金丝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美貌在上流圈子里从来都不是奢侈品,而是日用品。 想不通,肖妄也懒得再去想。 他将碗筷放回到送餐机器人的身上后,便躺回去休息。 凌伊不在时,肖妄从来都不会靠近摆在房间正中的那张大床。 然而这里却又是屋子里,唯一可以遮挡住他身体的地方。 他想要避免走光,就只能忍受上面被侵染到每天都换,却依旧还能残留下来的气味。 她身上的冷香,还有他自己身上的,混杂到不分你我。 肖妄裹上被褥,金属脚环在踝骨处压出了深红的印痕。 他昏昏沉沉地想,凌伊都已经答应他了,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可不想睡得好好的又被折腾醒。 好在凌伊还算信守承诺,让肖妄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但自那天以后,他也没有再见凌伊来过。 她似乎是出差了,每次从扬声器里传出的杂音都不太一样,有时是机场的广播声,有时是带着回音的空旷地点。 肖妄觉得她简直是疯了,竟然在公共场合打开监控看他。 她到底有没有廉耻心啊?! 他只能强行忽略这些,努力安慰自己至少被放了一个“长假”。 然而很快肖妄就没办法再这么想了。 人毕竟是社会性的生物,他本就不是那种坐得住的性格,从小精力就旺盛,热爱到处跑。 所以没了凌伊来消耗他的体力,肖妄很不适应。 他唯一的“娱乐运动”就是凌伊带来的,这间房子里除了那些东西以外,根本不存在任何可供娱乐的玩具。 他只能发呆或是思考。 这让肖妄开始觉得每一天都变得难熬了起来。 无法与人交流的感觉快要将他逼疯了,以至于每天从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反而成了他一天里最期盼出现的场景。 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时,他很崩溃。 肖妄恶意的猜测,凌伊或许并不是真的在忙,而是在驯化他。 可悲的是,他明明清楚这一点,生理上却无法克制住那种希望她再次降临的渴望。 他想要听见她的声音,想要她和他交流…… 更想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再像之前那样折磨他,都好像不是 不能忍受了。 这并非他的本意,他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为此备受折磨。 本就摇摇欲坠、不值一提的自尊心,仿佛正被凌伊踩在脚下碾碎,连重新拼凑回来都仿佛成了奢望。 肖妄抗拒着这种屈服。 他竭力克制这种生理性、心理性的渴望和依赖,没有主动去与凌伊交流。 这种反抗无疑是无力的,但却是他唯一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 而凌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打算,于是接下来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 宛如被拨断的琴弦,肖妄情绪一下子就崩裂了。 他先是冷笑:“别装了,你不就是想看我主动开口吗?满意了吗?” 依旧没能听到声音后,他的声音便开始颤抖,眼睛也红了,“够了,你还想怎样?” 然后他沉默了足足十几分钟,又背对着镜头跪了下去。 “……这样总可以了吧?” …… 空寂的屋子里,肖妄彻底爆发了。 他将房间里所有自己能够碰到的监控都砸了,线路也被胡乱地扯出来,一片狼藉。 肖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尾红得像是要滴血。 他在一片狼藉中,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监控探头转动带出的机械声在房间里突兀的响了起来。 肖妄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像是没听到一般。 “怎么折腾成这样?”扬声器里传出凌伊微带诧异的声音。 肖妄不语。 他把监控拆了,还把房间搞得一团糟,她或许又要折磨了他了。 随便吧,反正不是拿玩具填满就是吃下镜头,他本来在她眼里就是可以被随便摆弄取乐的玩具,根本不需要有思想。 “手都流血了,怎么不去处理?”凌伊平静地命令他,“起来,把柜子里的医药箱拿出来。” 肖妄怔愣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凌伊一开始说的折腾,竟然不是指混乱狼藉的房间,而是说的他。 肖妄蓦地绷紧下颚,一声不吭地把药箱拿了出来,酒精洗掉了手上的血迹,让苍白的肤色重见天日,也痛得他指尖颤抖。 他沉沉盯着破损的手背,已经长得有些过长的额发遮住了湿润泛红的眼珠。 他毫不在意的用力擦拭着伤口,沙哑的声音从喉间艰涩地挤出:“为什么不说话?” “嗯?” “昨天,”肖妄潮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晦涩阴影,揉碎如糖纸的声音摩擦出脆弱的音节,“为什么一天都没有出现过。” “昨天在山区,没有信号,”凌伊有点惊讶,低低笑了声,“想我了?” 肖妄没有回答,好似被痛得掉了眼泪,他抬起手臂抹了一下。 凌伊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回答,只是道:“在门口等我,不堵车的话我半个小时后就到。” 肖妄依旧沉默,静静处理着伤口。 然而等凌伊推开门时,闯入视野中的却只有他的身影。 他的表情很复杂,难解的怨恨中又带着浓烈的悲哀,动人的桃花眼蒙着水雾,每一次眨动都抖落着细碎水光。 凌伊抬手摸了摸他动人的脸,将他揽进自己怀里:“才一天没看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哈…” 肖妄嘲讽地笑了一声,才收敛起唇边的笑,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你,老子根本不会被折腾!” 凌伊拍了他一下,感受到他身体蓦地僵住,又移了上去,不紧不慢捏着他后颈:“嗯,所以我现在要开始折腾你了,洗过了吗?” 他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想将她折断一样,温热的湿意洇湿了衬衫,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凌伊,我恨你。” 她平静地道:“那就恨着吧。” 第43章 if线番外校霸破产后3“别这么假…… 肖妄嘴里说着恨凌伊,行动上却是一点都没有体现出来,抱着她不肯松手。 凌伊都被他的表里不一逗笑了,把他压在墙上亲了很久。 那之后,几乎每天和她纠缠时,肖妄的情绪都既不好,又很高昂。 这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再忍受那种倍受折磨的空寂,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开始尝试取悦她。 这种态度的转变其实并不算明显。 他毕竟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自尊心很强,破产后被人肆意欺辱时都没能学会低头,始终紧攥着那点骄矜。 所以肖妄眼中已经很舍下-身段的媚悦,在凌伊眼中却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不会讨巧卖乖的说话,表情也总是别别扭扭的,就连眼底的情愫,都要先垂下眼睑才肯泄露。 唯一称得上明显的行为,也就只有亲密时暗中的承迎。 可一旦凌伊在注意到这种情况后停下来,肖妄的脸皮就会像薄透的纸张一样,被羞臊的火苗撩起炫目的红,说什么也不肯再动。 被逼得急了,还会控制不住骂出一句软绵绵的脏话。 虽然不够有气势,却依旧还是脏话。 于是他紧接着就会因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不得不抽泣着道歉。 这种微妙的情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肖妄终于是习惯了,将最后那点自尊也揉碎了扔在一边。 他也没办法不这么做。 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她的纠缠,微凉的体温一覆上来就会反射的绷出僵硬的直线,然后又放松下去,如同被驯化的野兽般袒露着肚皮。 如此明显的变化,肖妄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只能选择让自己不清醒、不去回忆曾经。 不然过往的人生经历所塑造出来的认知,就会让他痛苦、让他疯狂、让他憎恶…… 那些情绪将他得五脏六腑都绞得血肉模糊。 想要不痛苦,就只能什么都不去想。 说到底,对一个宠物来说,拥有自我反而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 又一次余韵绵长的纠缠步入了尾声。 肖妄腿根痉挛着,连指尖都控制不住的发颤,汗珠顺着白瓷般的肌肤滑落在床单上,洇出着深色的水痕。 凌伊拨开他湿淋淋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指腹蹭过他发烫的面孔。 潮湿微凉的鼻息随着她的贴近而洒在脸上,激起了颈侧细小的颗粒。 他顿时又抖了起来,连声音都不受控地发颤,呜咽着吐着拒绝的话:“不…凌伊…别……” 第54章 肖妄可以接受的尺度阈值远比一般人要低,内心始终都呈现着防御的姿态。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现实却恰恰相反。 就连在这种脑子已经完全混乱的情况下,他都连‘会坏掉’、‘吃不下了’这样的字眼都说不出口,永远都将禁忌的字眼锁在喉间不愿释放。 凌伊静静欣赏着,如同在看着一件被自己精心雕琢出的作品。 矜傲、破碎、顺从…… 矛盾的字眼汇聚在他身上,不管是多少次,肖妄的反应都还是那样的有趣。 只有在被欺负到控制不住身体反应时,才会无意识追逐着她的节奏起伏,不自知的泄露着依赖和享受。 凌伊摸了摸他的脸,深色的眼瞳像浸了墨一般,淌着淡淡地笑。 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看得肖妄心头发凉,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了起来。 他大多时候其实已经不会再因为她直白的视线而感到窘迫了,毕竟房间里那么多的监控探头,他要是受不了早就该疯了。 可肖妄依旧还是会为此感到难堪。 凌伊的态度总是很好。 她不会在纠缠时说出一些下三滥的话,不会让他产生其 余不适,照顾着他的身体健康,态度薄凉又温情,让抗拒总是悄无声息的被消弭; 然而她的态度其实又很坏,强权的要求着一切都要按照她的意志去执行,无论他还能不能承受。 她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拒绝。 肖妄对上她深幽的眼瞳,吐了一口滚烫的热气,累到已经做不出多余表情的脸上显露着疲惫和无力,勉力将腿重新分开。 “好乖。” 凌伊摸着他的脸夸赞了一声,指腹碾过他姝艳湿润的薄唇。 肖妄颤抖着闭上眼,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被丝线牵扯着微张开嘴,毫无技巧,只有被训练出的本能。 凌伊却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只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掌心贴着他抽搐的肌肉缓缓打圈,帮他缓解着不适。 她低下眼注视着他潮红的脸,问他:“想出去吗?” 肖妄闻言微拧起眉,费力地仰脸去看她。 室内的灯光很温和,将她柔和的脸部曲线笼罩得更加符合世俗对温凉沉静的定义,让人误以为她不是一个危险的深渊。 “这算什么?取悦你的奖励吗?”肖妄不禁扯了扯嘴角,闭上眼问。 “没错哦。” 凌伊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肖妄为她这话僵了一下。 很深的寒意裹挟着怅痛悲惘,从心头直直蹿升出来,将四肢百骸都侵占了去,冻得他发抖。 他攥起手指,蓦地扭开头,闭上的桃花眼又控制不住地溢出了眼泪,摇摇欲坠的垂在长睫上。 “这么难过啊?”凌伊又低头亲了亲肖妄,将他眼睫上的珍珠碾碎,语气轻柔地说,“小可怜。” 他没有说话,只是讥诮地想,如果不是她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话,那这份怜悯和叹息,或许还真可以有上几分情真意切。 现在听上去倒更像是工匠在赞叹自己雕琢出的作品。 肖妄什么也没说,毕竟他又还能说什么呢? 不可怜吗?不难过吗? 他拒绝不了凌伊的任何要求,只觉得身心俱疲。 身体的纠缠带来的错觉,却被现实轻而易举地碾碎了温情的假象。 肖妄又一次清晰意识到,他只是她圈养的宠物而已。 或许连宠物都算不上…… - 肖妄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清醒时,才发现凌伊竟然还没有走。 他不禁愣了一下。 被打开的窗帘让阳光洒了进来,把她柔和的脸部轮廓镀上了圣洁的金边,虚幻得仿佛住在一起的情侣苏醒后,所看到的、无比正常的风景。 肖妄眼瞳恍惚起来。 然而凌伊一开口,就将他又拉扯回了现实。 她合拢了手里的书,转眼看过来:“醒了?先起来吃饭吧。” 肖妄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她竟然还有时间休息,之前她都是风雨无阻出门的。 他支着手臂撑起上半身,滑落的被褥将他肩颈处的深红吻痕都暴露了出来,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艳得惊人。 肖妄没有在意,目光落在被放在枕头边、看上去款式很正常的男装上,才恍惚间想起来昨天意识模糊时,她问过他要不要出去。 看来她已经做好决定了。 指尖无意识攀上了衣服,肖妄压下眉眼,指骨被捏得青白。 没有人会不向往自由,可这一旦和对方的“奖励”扯上关系,就似乎变得毫无意义了起来。 自由……呵。 难言的可悲折磨着他的内心,肖妄吐了一口气,有些陌生的将衣服穿好。 身体被包裹住的感觉已经从过去的熟悉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凌伊已经把缚住自己的链条取掉了,房间也不是原来的那一间,看上去似乎是客卧。 他的脚腕还带着淤痕,视线扫过时肖妄不禁顿了一下,才有点不适应的走进卫生间洗漱。 肖妄已经很久没剪过的头发有些过于长了,向后捋去时将很久没晒到阳光的苍白面孔彻底展露了出来。 比起过去的肆意张扬,破产后的暴戾桀骜,此刻看上去却有种文艺青年的忧郁气息。 肖妄低下眼,沉默地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从卫生间走出去。 凌伊之前做过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浴室里安装镜子,让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然他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过来。” 凌伊双手抱臂斜倚在化妆桌前,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见他出来才抬眼看过去。 肖妄顿了一下才走过去,被她按在了柔软的椅凳上。 她抬手梳理着他的发丝,将他过长的发丝都拢在了脑后扎起。 头皮被牵扯出了轻微的拉扯感,让肖妄不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已经被对方占有过太多次了,所以对她的靠近很敏感。 仅仅是头皮被轻轻拉扯的感觉,就能让他雪白的耳廓应激的泛红。 肖妄努力克制着呼吸,指骨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排斥这种感觉。 凌伊低头注视着他,指腹恶意磨了一下他的后颈,才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她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哪怕现在功成名就了,指腹也依旧还残留着一层薄茧,因此接触到他的皮肤时触感会变得很明显。 肖妄果不其然因此抖了一下。 凌伊弯起唇角,这才牵起他的手下楼吃饭。 屋子里没有人,厨师在做好饭菜后就离开了,肖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机械的按照着她的意志执行着所有行为。 大门是敞开的,他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直至被凌伊牵着走出了玄关,肖妄才被明亮的光线刺得闭了闭眼。 他恍惚地将眼睛重新睁开,有些惊诧于这一次的出行竟然会这么简单。 肖妄不吝于用恶意去揣测凌伊,她的花样很多,他还以为她会让他吃下某些东西后再出门。 亦或者是戴着项圈铃铛之类、可以标记出他身份的东西,然后才把他带出去。 可他现在除了身体上那些斑驳暧昧的痕迹外,什么都没有。 肖妄不禁有些茫然。 她好像也没有带工具包出来…… 凌伊到底想干什么? 清晨的风吹拂过肖妄苍白的脸,他抿起唇,沉郁的眼瞳静静观察着四周。 这里并不偏僻,凌伊竟然胆子大到将他安置在了一幢独栋别墅中,附近还存在着其他居民,出行的车和保姆都看得出浓烈的生活痕迹。 肖妄手指蓦的紧了紧。 凌伊若无其事地带着他在湖边转了一圈。 早晨会在外面闲逛的人群并不多,带着宠物和小孩出来透气的家长、保姆和散步的老人零星地分布在了湖边,偶尔跟散步的他们擦肩而过。 肖妄很不适应这样的场景,有人经过时都会下意识靠向她。 他以为凌伊顶是让他在别墅外的院落中走动,没想到她会带他走出去,让他见人。 她疯了吗? 肖妄无心欣赏周围的风景,也没有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解脱,只有一种跟附近格格不入的不适应。 怎么能适应呢? 他身上的痕迹还深深浅浅的重叠着,哪怕衣服将它们都遮挡住了,他也无法去忽视它们,依旧还是感到了难言的窘迫。 穿着衣服难道就不是宠物了吗? 会不会有人看出来什么? 他们偷偷看了他和凌伊好多眼,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肖妄脸色苍白,心脏被纷乱的猜测激得急促跳动着。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凭借着自己和凌伊的长相,走在外面不被注视才是怪事。 第55章 凌伊握着他逐渐出汗的掌心,抬眼注视着他凝起的眉,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才问道:“想离开吗?” 这句话让肖妄的呼吸不由凝滞在了胸腔里。 他带着嘲意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唇缝里被风裹挟出来的一样:“……我想不想重要吗?”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带走他,自然也可以毫无顾忌的丢掉他。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凌伊闻言,深幽的眼眸毫无波澜,只是踮脚吻了他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把他压下去就吻了他,轻飘飘的,像蝴蝶无意降落又飞走,触感一触即分。 肖妄被这个似乎不带情-色意味的吻惊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后仰,却又被她垫在后腰的手限制住,踉跄着撞进她怀里。 他的重心很不稳,软弱的腿经不起一点刺激,稍微快一点移动都有可能会摔倒。 她并非恶意,只是在防止他摔进湖里。 肖妄别开脸,重新站直身体,然后才轻轻说:“凌伊,你能不能别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嗯?” 凌伊盯着他问,“什么算多余的事情?” 肖妄的情绪剧烈的波动了一下,眼睫颤抖起来。 所有…… 除了做嗳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是多余的…… 为什么要去管他有没有按时吃饭?为什么要监督他每天有没有运动?为什么要把他带出来?为什么要这样亲他…… 比起被当成玩物对待,肖妄更没办法接受这些。 凌伊在混淆情与谷欠的界限,让他开始迷失。 她不仅想要他的身体,她还要让他把心也一起送上去。 他不能…… 肖妄什么都没说出口,靡艳的唇翕动着,最终也只是道:“带我回去吧,凌伊。” 他的声音碎在风里,“你让我再去看到正常的世界,会把我逼疯的。” 凌伊凝视着他泛起水光的桃花眼,抬手帮他抹掉泪珠。 肖妄更崩溃了,用力拍掉她的手:“别这么假惺惺的,恶心死了!” 凌伊低头看了眼泛红的手臂。 他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 肖妄咬住下唇,渗出的血珠顺着苍白的下颌坠落,目光从她手背移开,面上快速闪过一丝难以看清的情绪,沉默地看向远方。 凌伊报复心很重。 他这么对她,还撕破了表面的和平,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很不好过了。 她喜欢柔婉顺从的宠物,只需要讨好她,她就可以拿出堪称温柔的态度。 他其实该像之前那样识趣的配合她的。 可他好像做不到了。 身体在沉沦,仅仅因为她的言语就会产生变化,心也在控制不住的塌陷。 肖妄是喜欢她的,在很久之前。 哪怕那一天成了他无解的噩梦,在未来的很多天夜里,在不想承认的时光里,他都还是会拥抱着那些记忆入睡。 他其实意识得到当初他思想不够成熟时,做出的事情有多不可原谅,只是不愿意去想。 肖妄根本没想过他们会再见。 他避开了她会出现的所有场合,拖着连集团都不想接手,不然也不至于在肖家破产后还懵懂得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感情横亘在其中,他可以鱼死网破、可以忍辱负重、也可以苟且偷生。 可是没有如果。 她让他心生幻想,又让他不要妄想。 凌伊平静地将他带了回去。 肖妄垂着眼,脸上已经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凌伊关上门,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边,掌心抚摸着他的脸,垂下眼看他: “阿妄好像已经忘记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肖妄沉默着,低下眼睫一声不吭。 凌伊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对上他湿润赤红的眼睛。 她唇角弯起的弧度浅而温柔,咬字清晰地重复起来:“这么多年,我发现还是你最合我胃口。” “……” 他在凌伊地注视下,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一下。 ……骗人的吧? “作为惩罚,”她笑出了很好看、春风拂面一般的温柔弧度,“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不会过来了。” “肖、同、学。” 肖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 凌伊松开手,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冷漠地朝着门外走去。 肖妄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住她的衣角,手指却又忍不住颤抖着蜷缩,与她的衣角相错而过。 他的手背绷得发痛,细细的骨骼突起,荆棘一般深深扎进血肉中,隆起的青色血管交缠在上面,蜿蜒成绝望的绞索。 关门声吞没了一切,滚落的泪珠在锁骨骨窝积起小小的水洼。 第44章 if线番外校霸破产后完“阿妄小狗…… 肖妄站在门口,视线凝在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扣抓着掌心。 他的心跳得很乱,鼓噪得耳膜都有些闷疼。 凌伊似乎是真的被他激怒了,临走之前竟然都忘记了再把他关回去。 别墅的大门对他敞开着,如同无声的诱惑。 而失去自由的人,很难抵抗得住这种诱惑。 肖妄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后槽牙咬得发酸。 从玄关外斜切进来的阳光带来着融融的暖意,包裹住了他一半的身躯。 照射不到阳光的另外半边身躯,却被困在了晦暗的阴影下。 正如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在天平的两端徘徊不定。 肖妄又想起了凌伊离开之前所说的话。 那个理由听上去就像是为了更好的驯化他,才找出的拙劣借口,根本经不起推敲,只是将罪恶粉饰成了另一种更动听、更让人可以接受的说法。 而即便是真的,上位者假意中掺杂着的那点廉价真心,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肖妄并不糊涂。 虽然当时他确实是被凌伊的话冲击得一时大脑凝固,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凌伊不过是在偷换概念。 她确实没有撒谎,可她所迷恋的、惦记的,从来都只是这具过于漂亮的皮囊罢了。 也只有皮囊。 肖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性格糟糕透顶,在她那里留下的印象又那样恶劣不堪,她怎么可能会喜欢。 哪怕仅仅只是痴迷于他的身体,对凌伊来说或许也很不能接受了。 她大概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带走他的。 实际上,这些年来肖妄一直都在掩耳盗铃。 他其实始终清楚着凌伊的动向。 他知道她在国外留学时每一科的成绩,知道她以一个很夸张的成绩从学校提前毕业; 他也知道她在海外创业,不过短短三年就创造出了夸张的财富; 更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的国,住在哪里。 肖妄通过这些消息,刻意避开与她产生交集,每次都会出现在与她出差的行程背道而驰的地方。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一直都在躲着她,以曾经肖家在圈子里的地位,他们其实总有机会在各种觥筹交错的场合遇上。 他清楚她的动向,因此他更明白,凌伊也不想与他有所接触。 在回国后,她没有再踏进过曾经生活过的那座城市半步。 那是她的老家,她的公司选址却不在那里,业务也几乎不与那座城市有所交集。 凌伊厌恶他,厌恶到了讨厌起了整座城市。 肖妄如果不知道这些,他或许还能够相信,她对他是真的有几分喜欢的。 可他什么都知道。 对凌伊来说,和他发生关系,大概也是对她自己内心的一种凌迟。 她其实也很矛盾吧,自己竟然会对一个过去妄图强制自己的烂人产生了生理反应,还念念不忘。 所以凌伊才会用过激的手段囚住他,在她眼里,他就是见不得光的,要是他们在外人眼中被扯上了关系,她只会觉得耻辱。 肖妄甚至猜测,凌伊选择带他出去,其实就是因为她也在犹豫,不想再维持这种畸形的关系。 此刻不锁门,或许也是如此。 都两天了,她就算被激怒了情绪也早该冷静下来了,不会意识不到自己离开之前没有锁门。 别墅里那么多的监控探头也不是摆设。 可凌伊什么都没有做。 是将选择权抛给了他?还是想要通过他的挣扎犹豫,确认自己究竟更想要什么? 肖妄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他想,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诱人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却无动于衷。 肖妄也没喜欢凌伊喜欢到可以抛下一切。 他不可能为了一份无望的爱,就将自己的尊严双手奉上,供她踩踏娱乐。 他更从未因为当初的事情真心悔悟过,这些年为之滋生的苦涩痛楚,也不过是因为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第56章 肖妄垂下眼睑,良 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迈步跨出了玄关。 门外的阳光完完全全的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炫目、灼烈。 仿佛要将他融化一般的温度,高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肖妄回望了一眼身后,齿尖深深的陷进了绯红的软肉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腿。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明媚,他却只觉得自己与这样的天气格格不入,心口阴绵而潮湿。 肖妄脚步机械地走出了别墅区。 在破产后,他很少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因为总会有闲着无聊的纨绔在想起他时,特意来‘拜访’他,所以他只能不停的搬家避开麻烦。 他是不服输,却也没想过和他们硬刚,那得不偿失。 所以从别墅走出来后,肖妄也无处可去。 哪怕他在卧室里翻出了自己已经关机很久的手机,重新获取了与外界的联系,也没有可联系的人和可以入住的房屋。 他没有按时交房租,整个人还人间蒸发了这么久,估计原本租住的房子早就有了新的租客入住。 房东可不会管他是为什么失踪的。 肖妄孤零零的混迹在人潮中,走了很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遇见凌伊的那天,所身处的河岸边。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盯着毫无波澜的水面发呆。 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起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去。 肖妄垂眼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是凌伊买的,风格是她偏好的简约实用风,很基础的款式,布料很柔软。 哪怕他如今的身体敏感,布料摩擦着皮肤时也不会感觉到太难受。 凌伊想照顾一个人时,确实可以做到方方面面。 肖妄将袖子挽起,他的皮肤太白,所以痕迹总是不容易消下去,挣扎时被抓握出的指痕、咬出的牙印和被亲出来的吻痕斑驳的印在上面。 有些痕迹已经快要消失了,有些却依旧还很清晰,刺眼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昭示着过往激烈的缠绵。 肖妄闭了闭眼,蜷缩的脊背弓成防御性很强的排斥姿势。 他沉寂地坐在河边,不知不觉就呆到了深夜。 夜晚的风开始逐渐变大,发出着尖锐的呼啸拍打在脸上。 肖妄出神地注视着被霓虹染得鲜艳的河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又顺着来时的轨迹,一步一步往回走。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宛如无形的镣铐,彻底困住了他。 肖妄手指蜷缩,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完了。 她只是抛出了一点点诱饵,那么不走心,就让他开始期冀,再也没办法抛下一切决绝的逃离。 但他又很清楚,凌伊是不会平等对待他的。 他可以是情人、是宠物、是更不堪的玩意儿,却绝不可能成为她的爱人。 哪怕是家庭主夫。 她不会接受的。 但他明明已经认知得这么清晰,却依旧还是难以忍受,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 凌伊不会再来找他第二次的。 但只要他不再触碰自由,就会永远得到她的关注和照顾。 女性天生就具备的对细节的掌控能力和温厚的包容感、责任心,让她在做下决定后,就不会去轻易舍弃。 肖妄不禁自嘲地想,这样的借口他也想得出口。 明明听上去比凌伊的话更站不住脚。 可他好像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心甘情愿说服自己引颈受戮。 肖妄又回到了囚住自己的别墅。 他蜷缩在床上,被风吹得发白的面孔温度偏高,难受的发起了低烧。 长期没有照过太阳,让肖妄的抵抗力有所下降,迷迷糊糊躺了三天才渐渐缓过来,恢复了正常。 凌伊没有再在别墅里出现过,就连遍布的摄像头都不曾再转动到他身上。 要不是它们还在运行着,肖妄都已经凌伊是已经放弃他了。 他没有被限制自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可以和她之外的人交流,每天也会有阿姨按时过来做饭。 但肖妄却觉得心更空了。 他联系不上她,找不到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她将自己的隐私保护得很好,也不会轻易在公众面前露面,肖妄无从探知他的消息。 这种隔绝,让等待的日子变得漫长而难熬。 肖妄的身体甚至在思念她时,都会控制不住的发晴。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身体早就被驯服了,需要被按时安抚,才不会觉得难受。 但他又必须接受她不会出现的现实。 肖妄不想去自我抚慰,他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别墅里那么多的摄像头,会将他下贝戋的行为尽收眼底。 他在别墅里到处翻找,搜寻了很久,才找到那间当初被凌伊特意收拾出的房间。 那竟然不是地下室,而是别墅里采光最好的一间卧室。 肖妄将自己的身体埋进那张床里。 他们在上面缠绵过太久了,哪怕床单被套一直在更换,他也觉得上面还残留着凌伊的气息。 只有在这种气息的包裹下,他才不至于失眠。 肖妄煎熬的数着时间。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因为长期看不到想要见到的人,连眼珠都是雾蒙蒙的,宛如缺乏打磨的宝石,落下了一层灰暗的尘埃。 肖妄竭力让自己不陷入到这种低落的情绪中去。 他让自己变得忙碌,在健身房游戏房影音厅里打转,试图通过压榨时间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这并不管用。 他每天还是会盯着日历看上许久,看到眼睛发酸都不想移开。 就算是这样,肖妄也没有在摄像头前求她快回来。 这是凌伊的惩罚,而惩罚是不会因为他的恳求和讨好就提前结束的。 他猜测,没准她在离开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她那么聪明,说不定早就想到了所有可能性。 所以她才会走得毫不迟疑,不怕他会离开,也可能是她其实也没那么在乎,不认为他离开后会对她造成麻烦。 肖妄一天天地数着日期。 凌伊的时间观念很强,她不会失约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临近,肖妄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焦躁了起来。 他看向门口的视线越来越频繁。 最后的期限到来的那天,肖妄干脆直接坐在了客厅,屈膝抱着腿,双眸直勾勾盯着大门。 心脏活跃得他有些缺氧。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肖妄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规律、平稳。 他几乎是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踉跄地扑向凌伊,手臂用力地收紧,恨不得将自己直接嵌进她的身体里。 凌伊伸手在他发顶揉了揉,他顺从地低下头,嗓音哽咽低哑:“凌伊……” 肖妄终于安心,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别这么惩罚我了……” 凌伊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脊椎一节节往下滑动,眸中漾出笑意:“还恶心吗?” “……对不起。” 肖妄把脸埋进她颈间,浑身发软的往下滑,沉沉吐了一口气,发出着颤得恰到好处地声音,“我错了,我乱说的,你别生气,你惩罚我吧。” 他别开眼,哽咽道,“我愿意听你的话,愿意被你掌控,愿意当你的宠物,愿意只属于你。” 凌伊捏着他颤抖的指尖,轻笑了声:“阿妄小狗?” “……汪。” 凌伊满意了,按着他后颈亲了下去。 第45章 黑皮大乃黑豹哨兵 总军区今天迎来了一批刚从白塔毕业的年轻向导。 刚毕业的向导都会被随机分配到不同地区的诊疗室,直到一年后分配才会固定下去。 拉尔斯因此接到了通知,得知这一批向导之中有一个不幸的倒霉蛋被分配到了异化营。 ——对向导来说,哨兵自然也分三六九等。 这指的并非是哨兵的等级,而是危险程度的区分。 异化度低的正统派哨兵无论是什么等级,都会十分尊重向导,是他们手里最好用的狗。 而异化哨兵则不同。 异化哨兵也被称为黑暗哨兵,他们的精神异化度早已超过了联邦规定的安全值。 他们的行为乖戾傲慢,精神极其不稳定,多数在接受向导的精神疏导时都会展现出攻击性,让向导感到不适; 而另 一部分黑暗哨兵则是干脆拒绝接受抚慰,根本不配合治疗。 拉尔斯就是拒绝接受精神疏导的那部分黑暗哨兵。 只是这一次上面对他下达了强制命令,让他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去接受精神疏导。 若是违背了军令的话,以后他们小队的军需就只能捡其它小队剩下的了。 拉尔斯对此也无所谓,配合的往诊疗室走去。 第57章 他在觉醒成为哨兵时,等级就已经达到了最高的s级。 要不是联邦的仪器只能检测到s级,很多人都怀疑他的等级或许并不会止步于此。 因而实力不足的向导别说是深入进他的精神图景了,能精神链接上他就算得上是好消息了。 给黑暗哨兵进行疏导,对向导来说是难度很高、也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因为异化的缘故,他们的精神图景中存在着连哨兵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危险区域。 只有高于哨兵至少两个等级的向导,才有把握去应对治疗途中会遇上的危险。 不然面对黑暗哨兵精神上和身体上本能展露出的攻击性,向导的精神体很容易就会被击溃。 拉尔斯都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他去接受精神疏导。 不过他们都不在意向导的安全,那他就更不在乎了。 拉尔斯穿过诊疗大楼的长廊,对比了一下通讯器上的信息,确认没走错后,才直接推开诊疗室的大门进去。 诊疗室中坐着一位女性向导。 向导小姐整个人看上去都仿佛是缺乏色素一般,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皮肤白得更是有些透明,唇色很淡,就连睫毛都是白色的。 等级高的哨兵和向导,精神体都会一定程度的影响到他们的外表。 从对方的外表上来看,拉尔斯猜测她的精神体应该是个白毛。 似乎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她纤细的手指有些无聊的拨弄着手里的锁拷,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 此刻听到了响动,才懒洋洋地掀起眼帘看过来,浅瞳沁着冰雪般的淡漠。 凌伊打量着走进来的哨兵,不禁眉尾轻扬。 对方有着强壮健美的身躯,黑皮,大乃,乌黑的长卷发披散。 赤着上身,纹饰华丽的黄金臂环箍着他隆起的肌肉,衤果足,身上只有一条丝绸质感的浅色长裤,裤脚被黄金脚环束着。 腰胯上也挂着一条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黄金腰链,垂着流苏,肚脐眼的位置还嵌进了一颗脐钉,在深蜜色的肌肤上很吸引眼球。 是只很有异域风情的黑皮大猫。 强健高挑的身躯,走过来时更是宛如一座高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下。 拉尔斯径直摔进了凌伊对面的座椅,右腿大剌剌的架在左腿上,姿态很是随意:“可以开始了吗?我赶时间。” 凌伊对上他碧绿的猫瞳,这是明显的异化特征。 他很放松,瞳孔也因此扩张得很圆,像野外那种自恃强大、所以会不看环境随意躺下的大猫。 看上去似乎缺乏警惕,很无害,实际上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还不行,我们还需要先做些准备工作。” 凌伊目光从他身上滑过,平静地收回目光道,“我需要为我的安全做一些保证。” “那向导小姐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拉尔斯闻言也只是掀了掀眼皮,看向她手里像是小玩具一般的东西,习以为常地问。 向导的诊疗室有着最前沿的监管设备,一旦哨兵做出任何疑似会伤害到向导的行为,都会直接触发警报。 然后便会释放出专门针对哨兵的有害气体,并呼叫门口的警卫,让他们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然而这还不足以打消向导对黑暗哨兵的忌惮。 她们往往还会准备更多会让自己觉得安心的道具,确切地说,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刑具。 “我自己来就可以。” 凌伊看着他,语气平静正经,“请你将手背到身后,跪下。” 拉尔斯歪了下头:“嗯?” “我需要将你的四肢一起束缚住,”她语气平缓,不疾不徐地解释着,“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精神体是以力量和速度著称的黑豹,简单的固定对你的限制并不大。” 凌伊的理由很正当充分,但拉尔斯还是微拧了下眉。 猫科动物都讨厌被束缚,觉醒了此类精神体的哨兵自然也是如此。 只有那些精神体是犬科的哨兵才会热衷于给向导下跪当狗,随便被抚慰一下就会成结。 凌伊也不催促,目光平静地落在他深邃硬挺的五官上。 他穿得那么辣,长相看上去却反而更偏正派一些,剑眉深目,没什么邪气,也不阴郁,只有种凛然的、猛兽般强大的压迫感。 拉尔斯是这个世界的世界基石,还是即将崩塌的那种。 他的异化程度太深了,又拒绝接受疏导,很快就要彻底异化为怪物了。 天道为此努力了很久,却始终都没能成功让他接受精神疏导,只能向上面打申请求助外援。 这个世界的情况很复杂,出问题的其实并不只有男主,而是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就存在着偏差。 向导与哨兵本该并肩作战,向导会是最优秀的战场指挥官,指挥着堪称人间杀器的哨兵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然而向导先天孱弱的身体,导致了他们在最初觉醒时,就被视作了哨兵的医疗兵和疏解欲望的小宠物。 天道勉强将世界线扳扯回了正道,将保护向导的指令刻进了哨兵的本能。 但这又形成了另一种层面上的畸形局面。 向导始终都没有在战场上大放光彩。 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医疗兵’的身份,又被保护得太好,每次出任务都属于被保护方,从未想过指挥战场。 所以天道不仅想让凌伊治疗男主,还希望她可以成为指引向导的‘启明星’,带领向导回归正确的道路。 凌伊直接选择了征召剧情部的员工过来,修正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偏差值。 至于她自己,玩玩男主就够了。 毕竟她的工作量已经够多了,来小世界不是为了揽活让自己更忙的。 拉尔斯犹豫了一瞬,凝着眉,到底还是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绕过将两人分隔出一米远的办公桌,动作利落的屈腿跪在了她身侧,将手背到身后去:“向导小姐,这样可以了吗?” 因为这个动作,他身上的肌肉绷紧得更加紧实,显得雄伟的胸怀更壮观了,尤其是从上往下看去时。 “可以。” 凌伊弯起唇角,拿着锁拷绕到他身后蹲下。 她冰凉的体温比电击锁拷还要更低上几分,坚固的金属锁拷抵在拉尔斯的腕骨上,被咔嚓一声合拢。 他被束缚住的手腕、脚腕处都被连着极短又极粗的链条,呈现出交叠状,令手脚可以活动的范围都极小,蓝色的电弧在上面隐隐浮出。 这让拉尔斯甚至都没办法将弧度饱满的臀完全坐下去,同时也不能全部抬起。 膝弯因此呈现出了角度极小的锐角,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发力的地方。 如这位向导小姐所愿,这个姿势确实能够很好的保证她的安全。 拉尔斯鲜红的舌尖从犬齿上划过,牙尖微痒,暴虐-情绪不受控制地升起。 他仰起头,耳畔的宝石在漆黑的卷发间若隐若现:“向导小姐,您最好再把止咬器给我戴上。” 据说有些向导还会被哨兵的声音给吓到,让他咬住什么,或许会合她的心意。 毕竟第一次疏导就这么谨慎,怎么看都像是胆子不大的类型。 精神体难道是雪兔? “不用了 ,”凌伊站起身,闻言低下眼道,“我还是很喜欢哨兵的叫声的。” 拉尔斯在前往诊疗室之前,并没有去查看这位向导小姐的资料。 因而直到此刻听到这话,他才意识到,这位向导小姐在塔里学习时成绩或许很好。 只有等级优秀的向导才会在治疗时还有心情去关注其它东西,而不是光精神链接就会让她们竭尽全力。 高等级的向导精神力都很高,在治疗途中可以一直保持清醒分神的状态。 这导致了她们会见识到很多哨兵不知羞耻、没有底线的向她们祈求更深入的精神结合的样子。 自然而然的,她们也因此不会再对哨兵抱有敬畏,理所当然的将哨兵视作会全身心讨好自己的狗。 拉尔斯面无表情。 他已经反应了过来,锁拷除了限制他之外,更多其实是在方便对方玩弄他。 高等级向导都喜欢这么做。 她最好以后别跟他分配到一起出任务。 拉尔斯垂下眼,压住眼底的戾气。 凌伊将精神体释放了出来。 他抬眼瞥过去看了一眼。 向导的精神体都是没有攻击性的物种,她的自然也不例外,是一只身体近乎完全透明的章鱼。 独特的凝胶质感让这只章鱼看上去并不骇人,反而有种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美感,腕足与腕足之间连接着的薄膜还闪着细碎的金。 “它的学名叫玻璃蛸,据说是上世纪生活在深海中的一种蛸类。”凌伊慢声介绍着,精神体配合的转了一圈。 第58章 玻璃蛸的身躯从半实体化变成了完全的实体,啪叽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纤长的腕足朝着拉尔斯攀爬过去。 章鱼触角的吸盘因此贴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了猫科动物最讨厌的、阴湿粘腻的触感。 吸盘的吸力不小,每次蠕动都会轻微拉扯起皮肤,在透明的腕足下清晰可见。 它透明的腕足也因此被染成了蜂蜜一般美味的色泽,黏糊糊的在肌肤上留下一行水液。 拉尔斯身上的肌肉猛然绷紧,碧绿的猫眼瞳孔收缩成了一条极细的黑线:“等等,你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锁拷却释放出了强烈的电流,让他的膝盖重重砸回了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凌伊语气依旧平静:“我在抚慰你。” “你在塔里的安抚课是都用来睡觉了吗?哪个老师瞎了眼让你毕业的?!” 拉尔斯气得失语,“精神链!抚慰是让你用精神链进入我的精神图景,然后让你那该死精神体将向导素释放进去,不是让你的精神体缠在我身上释放!” “该死的,它在往哪儿爬?它是不是发晴了?! “把它收回去!它在吸我你没看见吗向导小姐?!” “你讲话好凶。”凌伊足尖踩了踩他剧烈起伏地胸膛,军靴冷硬的触感下陷进壮阔的匈肌里。 说是这么说,语气却依旧没有起伏,“请对向导说话温柔一点。” 拉尔斯额角跳动了一下,强忍住发火的冲动,声音从喉管中被逼出来:“我不需要抚慰,这一次的积分我会直接转给你,你可以直接放我离开。” “或许你需要我提供几个适合抚慰的哨兵?我的队员怎么样?他们可以在你的抚慰下爽得流口水,比我更合适被你玩。” 有些向导比起治疗哨兵,无疑更喜欢玩弄他们,只在最后才施舍出一点向导素。 在拉尔斯看来,凌伊无疑也是其中的一员。 如果在安抚室里伤害向导的话,会受到最严厉的处分,哪怕是经常进惩戒室的黑暗哨兵都不会想要面对那种情况。 他被锁住的躯体在不受控的用力下几乎发出脆响,肌肉也轻微的痉挛了起来。 拉尔斯克制了一下,才忍住自己夹死玻璃蛸的冲动。 ——哨兵想要攻击,也并不一定需要四肢配合。 他呼吸沉凝,十分果断地将队员拉出来垫背。 反正他们就喜欢被向导玩,知道了没准还会很高兴。 “那可不行,”凌伊支着下巴看他,雪灰色的眼眸微微浮出笑意,“看来你似乎不知道,你和我的匹配度有99%,难道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每个向导的向导素都有适配的群体。 尤其是形态相类的精神体,通常契合度都会更高,净化安抚的效果也最好。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无缺的契合,所以99%就是最高的匹配度了。 “怎么可能?!” 拉尔斯从觉醒成为哨兵起,就只与一个向导的匹配度达标过,并且还仅仅只是及格线的水平。 他的精神体是猫科,豹子又不是老虎,根本不喜欢下水,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海洋精神体的匹配度这么高?! 第46章 久久张着的嘴不受控地淌…… “我也很意外。”凌伊雪白的眼睫低垂着,说着意外,语气却平淡得毫无起伏。 她端坐在座椅上,目光从他身上充满爆发力的线条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嗓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过匹配系统从未出错过,这是不是说明,虽然你表面看上去不喜欢,但其实心里已经爽得不行了?” 她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说出了很冒犯的言语,沁凉的声线潺潺传递过来。 拉尔斯表情立即变了一下。 “哈?恶心死了!谁会喜欢章鱼啊?!” 他立即出声反驳,起伏得声势浩大的胸膛让他身上的玻璃蛸也跟着晃动了起来,锋利的眉眼恶狠狠地瞪着凌伊。 为了避免滑落,玻璃蛸的吸盘因此吸吮得更紧,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湿滑的水痕。 无论是玻璃蛸身上海水的咸湿气息,还是冰雪般的向导素气味,都让拉尔斯发自内心的反感。 他对向导的精神疏导一直都抱有强烈的排斥态度,就更不用说是与对方结合了。 要知道,哨兵和向导的结合通常来说都是终身制的。 尤其是那种契合度高的双方,就算是向上面打了申请报告也很难解除关系,通常都只能以一方死亡而结束。 这对向导来说其实影响不大,无论感情好坏,她们强大的精神力都可以让她们很快从失去伴侣的悲痛中走出来。 对哨兵来说影响却很大。 向导频繁的进入同一个哨兵的精神图景,会让他们抗拒其它向导的治疗,产生强大的依赖性,只能去接受同一个向导的抚慰。 这意味着结合后的哨兵只能彻底沦为向导的私有物,精神上、生理上都只能受制于人。 哪怕不考虑这个后果,只要一想到凌伊那阴湿粘腻的信息素会遍布自己的精神图景,拉尔斯就忍不住一阵反胃。 没毛又多足的章鱼,谁会喜欢啊?! 他森白尖利的犬齿泛着寒光,威胁道:“你最好向上面拒绝这个匹配,不然我一定会在战区监视覆盖不到的地方,把你精神体的触手全部……” 凌伊雪灰色的眼瞳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缓慢地将控制电击镣铐的电流推到最高。 强烈的电流让拉尔斯瞬间禁声。 他肌肉抽搐着,本能地想要弓起身,却又因为身后被束缚住的手脚而无能为力,只能无力地仰起头,脆弱的喉结在空气中颤动着。 “拉尔斯哨兵,你在恐吓我?” 凌伊微微低下眼,垂下的雪白眼睫将浅色眼瞳染上了些许灰暗的色彩。 “哈…” 拉尔斯费力地喘着气,充满戾气的兽瞳盯视着她,“你最好…永远……” 他还没能把话说完,未竞的话就突然被阻在了喉管中,变成了不受控的闷哼。 凌伊托着腮的指尖轻点着脸颊,欣赏着他一瞬间变得空白的表情。 精神体的吸盘随着她的意志裹住了拉尔斯的喉结,另一条细长的腕足则从脖颈攀爬到了他线条凌厉的下颌。 脖颈突起的青筋在精神体透明的触手下跳动,每一下都很激烈。 腕足前端细小的吸盘缓缓摩挲着 贴上耳侧,拉扯着耳骨上打进去的宝石耳钉。 拉尔斯痛苦地皱眉,肌肉很明显的痉挛了一下。 哨兵的身体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可同时被加强数倍的五感也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极端敏感,时常会出现信息过载的情况。 所以哨兵才会需要向导的精神疏导。 异化哨兵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忍受痛苦,但忍受却并不意味着习惯。 为了维持实力不倒退,他们身体分布的神经反而因此得到了加强,时刻关注着外界的信号,不会忽略任何一丝落在自己身上的信息。 而作为觉醒了猫科精神体的存在,拉尔斯的听觉自然更是重中之重。 吸盘蠕动着带起的细微响动,被传递进脑海时便成为了可以震颤整个大脑的轰鸣。 失聪一般的惊雷声,夹杂着搔动的痒意和耳钉被拉扯移动带起的尖锐痛感。 复杂的信息量冲击着精神海,痛苦,但又很爽。 拉尔斯蜜色的肌肤因此而泛起了潮湿的红,汗珠颤动着滚落。 “收回去!或者让你的精神体进入到我的精神图景,我保证黑豹不会攻击它。” 他的声音艰难地从口中挤出来,宽松的丝绸长裤黏在紧绷的大腿上,被勾勒出了锋利紧实的线条。 凌伊居高临下地看着拉尔斯,遥控器在她手中被抛起又落下,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对方潜意识里就存在的敌意,会让精神链接在刚对接上时,就迎来本能的排斥和反击。 虽然她并不怕,但也没兴趣去自找麻烦。 他的保证没有任何可信度。 精神体的八条腕足已经将拉尔斯的整个上半身都包裹了进去,牢牢地吸附在他身上。 刨除掉腕足而言,玻璃蛸肉眼看上去其实很小只,像吸饱了水的史莱姆一样,只有几斤重,手感冰凉q弹。 但它的腕足一旦彻底舒展开,就会发现,它其实并不小,每一条触手都有一米多长,是十足十的深海水怪。 它腕足下密布的吸盘,在拉尔斯身上吸吮出了很多红痕。 这些红痕在他丝绸一样细腻又深沉的肤色下扩散开,并不起眼。 如同不小心溅上去、又快要消逝的血迹,浮动着危险的艳色。 拉尔斯浑身的肌肉都在吸吮下涟漪般的颤动开,难以忍受地吐着热气。 章鱼这种靠着水流才能缓慢移动的生物,动作向来都很迟缓。 拉尔斯因此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每一次蠕动带起的动静。 第59章 湿滑的粘液逐渐蔓延到了脸上,让他卷曲蓬松的黑发也粘连到了眼角。 拉尔斯很适合这种长卷发,像古埃及的君王,野性与人性兼具,残忍的兽性蓬勃欲发,浮翠流丹。 此时他放空似地仰着头,幽绿的兽瞳不时收缩成竖线,又猛地扩张开,近乎失序,看上去似乎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没有哨兵可以拒绝向导的精神体和向导素,这是刻在他们基因本能里的迷恋。 当内心的排斥与身体的渴望交叠重合时,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身体内部激烈的碰撞起来,所遭受的刺激几乎强烈了数倍不止。 然而对方的精神体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不停的往上攀爬,似乎想要将他的头颅也包裹进去。 为了避免被吸盘接触到眼球带来更强烈的刺激,拉尔斯只能合上眼皮。 他竭力控制的声音很沉,是猛兽般低频率地震鸣:“还没玩够吗?你别太过分了!” 海洋特有的咸腥味充盈在鼻腔,混杂着沁凉的冰雪信息,让他胃部都痉挛了起来。 “你总要适应的。” 凌伊注视着他,清凌的声音平缓传出,“99%的契合度代表着你只能做我的哨兵,我只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而已。” 拉尔斯挤出冷笑,嫌恶道:“狗屎一样的契合度,你是牲畜吗?上赶着去配种?” 这样的言论在废土并不具备多少市场,所有人都在为了人类存续而努力,能够匹配上,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凌伊没有被激怒的迹象,却也没有因为她的言语心生反感,反而莫名笑了一下,咬字很轻地说:“配种吗?” “我还没有试过呢……” 她确实还从来都没有让男性怀孕过,系统没有这种延续生命的欲望。 不过章鱼确实是可以产卵的,只要她想。 拉尔斯混乱到耳鸣的听觉没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后颈倒是因她这笑炸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微蹙起眉。 她看上去简直比他这个异化哨兵还要更像是被异化的存在。 行为莫名其妙,说话更难以捉摸。 拉尔斯沉沉盯着她,幽绿的眼瞳哪怕是在白天看过去,也依旧有一种可怕的兽性。 但凌伊却毫不在意。 触手在将他整张脸都弄得湿淋淋之后,吸盘上的吸力突然消失。 腕足因此向下坠去,掉落到了他笔挺的鼻梁上,然后下滑到了唇上重新固定住了自己。 吸吮的力量将他的唇瓣拉扯得有些变形。 拉尔斯的唇峰偏厚,下唇饱满,是那种很性感的唇形,唇色是偏暗调的粉,被吸盘光顾后血色涌动,染血一般的夺目。 小章鱼似乎很喜欢这里,吸吮了半晌,一条腕足的尖端突然从他唇角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拉尔斯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整个人都要疯了:“你……唔!” 趁着他唇瓣的开合,小章鱼的触手以不符合它原本缓慢移动的速度,猛地撬开牙关挤进去了更多。 拉尔斯尖锐的犬齿泛起寒光。 “别咬,”凌伊俯身凑近他,指尖虚虚点在他坚硬的胸膛,“向导的精神体都是很脆弱的,不能用来战斗不说,受伤了也不会像你们哨兵那样容易被治好。” “伤害了向导的精神体,可不是简单去惩戒室走一趟就不会有事了。” 拉尔斯翻涌的情绪在眼瞳中凝结成晦暗的墨绿,他死死盯着凌伊,鼻腔哼出一声冷笑,却没有再试图合上嘴唇,反而像是迎接一般张得更大。 玻璃蛸透明的腕足徐徐进入,柔软鲜红的口腔随着滚热的呼吸轻微颤动,带着倒刺的舌头刮过脆弱的腕足尖端。 玻璃蛸因此抖了一下,少许粘液溢了出来。 拉尔斯的异化程度很深,不仅是精神体,连身体也存在着一部分无法消除的异化特征。 喜欢赤足、不喜欢被衣服束缚身体,都是他异化的一种外露展现。 只不过跟其它黑暗哨兵会毫无顾忌的展现出异化特征不同,拉尔斯平常还算收敛,不至于吓到别人。 然而此刻在向导素的刺激下,尾椎骨处那条毛绒绒的黑色豹尾却控制不住地钻了出来。 炸毛的豹尾拍打在坚硬的地面上,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缝,碎石飞溅,可见其力量之强。 凌伊见状向后仰了仰,双腿交叠的盘在了座位上,避免自己被殃及到。 这具身体是天道捏的,她只做了微调,符合着这个世界的设定,在力量上并不出众,也是会受伤的。 猫科动物的尾巴往往更遵循着潜意识行动,并不怎么受理智左右。 她盯着那条豹尾,见尾巴朝着自己拍来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高档的电流。 拉尔斯喉中猛地发出一声猛兽般的嘶吼,瞳孔近乎失焦。 他下意识弓起的身体扯动得金属锁链哗哗作响,又被拉扯得身体反曲,晶亮的汗珠因此从颤抖的肌理上滚落。 黑色的豹尾在袭击的半路上就耷拉了下来,迅速缩回去环住了身体,才避免了他像死狗一样直接倒在地上。 “你又吓到我了。”凌伊伸手重新将档位调低,淡声道。 拉尔斯浑身颤抖,七条腕足裹得他呼吸都费劲,喉管更是不受控的痉挛。 回过神来,他才仰头注视着凌伊,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反 而因此被腕足侵入得更深。 透明的腕足足尖侵入到狭窄的喉管,吸盘像是要将脆弱的舌根吮断。 拉尔斯想要干呕,却被迫将它吞得更深。 玻璃蛸蠕动着在狭窄的通道中释放着向导素,粘稠浓腻的溢满整个口腔。 拉尔斯被逼出呜咽,只能努力地放松喉管,让自己更好受一些。 他试图用眼神示意凌伊让精神体离开,却只迎来了对方无动于衷的眼神。 脖颈在这种刺激下,被拉抻到几乎折断,眼眶也控制不住生理本能的烧了起来,混着涎水从紧绷的下颌滴落。 拉尔斯翡翠一般的猫眼雾蒙蒙的,瞳孔扩张得几乎无法聚焦。 他勉力撑起眼皮,朝着凌伊费力摇头。 她的精神体都快要钻进他的胃里了。 黑暗哨兵平常虽然都很喜欢折腾自己的身体,但也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体上面镶嵌几颗钉子,或是划开血肉。 血淋淋的,可也仅仅只是血淋淋的,并不掺杂其它。 他们很擅长从痛苦中寻求快乐,以此来抵抗异化污染侵蚀,所带来的痛感。 但拉尔斯很少被这么刺激过,他更擅长从杀伐中释放内心的暴戾。 凌伊凝视着他,微微眯起眼。 透明的章鱼腕足如同水晶一样,映照着他鲜红-潮湿的口腔,以一种蛮横的方式扫荡争夺着领地。 他已经吃不下了,连舌尖的倒刺都被软化得没有了砂纸般打磨腕足的触感,溢出的向导素顺着唇角滑落到锁骨,积了一滩浅浅的水洼。 见状,柔软细长的腕足终于不再深入,而是蠕动着向后退去。 拉尔斯指尖绷直,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他久久张着的嘴不受控地淌着涎液,浓密卷曲的长睫颤动着,抖碎了凝在上面的水珠。 良久,深入进去的腕足才终于彻底退了出来,将吸盘上湿淋淋的向导素擦在了他的脸上。 拉尔斯没有理会,无声地喘-息着。 凌伊的向导素和她的精神体一样,都是那种凝胶质感的液体,和普通的水流质地差别很大。 但在他从白塔所学到的知识里,向导素明明只是一种气味。 就和动物的信息素一样,只是一种只有哨兵和向导才能闻到的特殊气味。 拉尔斯不明白她的信息素为什么会产生实体,是因为异化吗? 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向导还会异化的新闻。 拉尔斯无暇去分心顾及这种怪异的情况,从未接受过向导抚慰的身体陡然接触到如此充沛浓郁的向导素,表现得很不争气。 他的精神体和身体几乎一起脱力,每块肌肉都在抽动,就连尾巴都在无力的痉挛着。 不用看拉尔斯就知道自己此时被玩弄得有多糟糕。 真是恶劣的向导。 凌伊将盘起的腿放下来,缓缓起身,蹲在他面前说:“拉尔斯哨兵,期待下一次和你见面。” 她将解开锁拷的钥匙放在了对方眼前,柔顺的雪白发丝扫过他沁着水光的赤果皮肤,带起了一阵颤栗。 拉尔斯没有回答,失态地吐出一截鲜红的舌尖。 凌伊也不在意,绕过他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才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说道:“对了,这次的抚慰能让你保持至少一个月异化程度不加深。” “不过你要是深入了某些污染太重的地区,就不管用了。” 拉尔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张开的唇一直不曾闭拢,痉挛的指尖神经质的抠抓着地面,在地上犁出了狰狞的抓痕。 第60章 拉尔斯早在精神体的腕足深入的过程中就已经维持不住跪姿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此刻更是被浓郁的向导素包裹得思绪紊乱。 诊疗室的大门被关上的细微声音在耳边炸响着,又延缓了过载的大脑恢复的速度。 他缓了许久,扩张的瞳孔才重新复原。 漆黑的豹尾无意识缠住了抽动的小腿,拉尔斯艰涩地将嘴巴里还没有淌出去的向导素咽下去。 很奇怪的口感,和喝水完全不同,像冰雪被融化在了海水中,漫开到了身体何处。 极长的豹尾将拉尔斯裹住,绞出了深深的痕迹。 他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突地干呕了起来,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被泪水浸湿的眼睫在失焦的眼瞳下,投出晦涩破碎的阴影。 第47章 只要朝他勾勾手指,他就…… 拉尔斯觉得自己的仿佛是掉进了深海中,需要拼命向上游动,才能勉强抗衡住昏沉的意识陷落。 凝胶质感的向导素存在感很强,哪怕进入了食道也没能被融化。 犹如吃了一捧雪,清寒的凉意渗进四肢百骸,极其清冽沁冷,体温带起的热量又让所过之处发热灼烧。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抓着地面,黄金臂环因为肌肉的偾张而深深卡进肉里,又因为延展度不足而断裂,滚落到了地面。 那条宽松的浅色长裤已经彻底被汗水浸透,深蜜色的肌理隐隐从已经半透的布料中透出,濡染出油润如冻的质感。 拉尔斯缓了很久,齿列依旧还是控制不住的在轻微碰撞着,尖锐的犬齿把鲜红的舌刮蹭得渗出了密集的血丝。 过了许久,他沉重的呼吸渐缓,视线移到了面前的钥匙上。 灵活豹尾将钥匙卷了起来,落在了身后被锁住的掌心里。 冰冷的金属钥匙很快就被掌心滚烫的温度所融化,他摸索着找到锁眼,废了些功夫才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在被触手穿透喉管时,拉尔斯不受控地挣扎得很用力,以至于手铐宛如锯齿一般,深深咬进了血肉里。 此时被解救出来,手腕几乎已经不能看了,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刺鼻的血腥味侵蚀进鼻腔,混杂在初雪般的薄凉气息里。 拉尔斯静了片刻,才低头舔舐了一下受伤的手腕。 倒刺刮过手腕,已经凝固的血珠又重新从伤口处跑了出来,顺着小臂蜿蜒而下。 铁锈味弥漫开来,充溢进鼻腔,如同在脆弱紧绷的琴弦上狠狠压了一下。 躁动的豹尾被他强行收起,拉尔斯沉沉闭起眼,喉结滚动,张唇轻喘出气息。 异化哨兵都很擅长从痛苦和杀戮中寻求快-感,混淆感官带来的欲望。 哪怕是将最残忍、最肮脏、最毫无底线的欲念都施加到他们身上去,他们也可以从中寻到乐趣。 没有人能例外。 拉尔斯勾起唇,眉眼却越发阴晦。 曲腿将束缚住脚腕的锁拷也打开了来,他低头嗅了嗅几乎已经闻不到自己气味的身体。 像是被标记过一样,连自己原本的气味都需要费尽心力才能嗅闻得出来。 “……” 糟糕至极的心情彻底被拉进了泥沼中,妖冶的殷红从腕骨滴落到裤脚,晕出着暗红的花。 拉尔斯站起身,找到诊疗室内的空气净化器开关,伸手按下,抱臂靠在门口等着身上的气味消失。 哪怕他再厌恶停留在这个地方,都不可能直接带着这一身没有被清理过的气味出去。 军区里的黑暗哨兵多数鼻子都灵得跟狗一样,拉尔斯但凡敢这么出去,第二天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他被向导玷污了。 她的向导素太好辨认了。 湿冷的向导素遍布着整个空间,净化器运行的嗡嗡声低沉回荡在室内。 拉尔斯皱眉将掌心按向胃部 ——那里还在因为浓稠的向导素而痉挛灼烧着。 他仰着头,开扇状的眼睫阖起,细碎的水珠在颤动的长睫下抖落。 体内的向导素存在感太强 了,拉尔斯的身体向后拉开,意识又有些恍惚起来。 半晌,他的思绪才重新凝聚起来,抿直唇角瞥了一眼净化器上的数值。 ……怎么一点都没少? 拉尔斯眉眼压低,更加烦躁起来。 浓郁的向导素粘在已经重新干燥下来的身体上,甚至不用仔细嗅闻都可以感觉得到那股沁凉的气味。 拉尔斯迈步拉开椅子坐下,低头打开光脑投诉。 采购部的人是吃了回扣了吗?开了最大功率的净化器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把强劲的长腿蜷缩进椅子里,百无聊赖的将豹尾重新弄出来,捏在手里把玩,低垂的眼睑给人一种沉静驯顺的错觉。 又过了一个小时。 拉尔斯抬眼看着终于被净化器,艰难的净化了百分之一的向导素,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他霍然起身,干脆将诊疗室内的所有窗户都打开,也懒得去顾及飘出去的向导素会不会让附近的哨兵受到影响了。 可谁知这种情况却并没有发生。 向导素根本就没有飘出去,它们仿佛很沉重似的,粘稠的挤在室内,似乎被固定住了不能流动。 想到对方的精神体,拉尔斯心里产生了不好的猜测。 她的向导素不会因为精神体是海洋生物,所以气味也只可以在水中才洗得掉吧? 开什么玩笑,他去哪里找水?! 拉尔斯怀揣着最后的希望点进了光脑,找到几乎没怎么被看过的向哨基础教学课本,翻到描述向导素的篇章。 ——不同的向导素都有着不同的快速消除方式,通常会与精神体的品种有关。 “……” 拉尔斯慢慢攥起手,凝固的伤口在轻微的牵扯下重新绽开。 他吸了口气,干脆直接跳上窗檐,朝着四周观察了一下。 确认无人后,他指骨处的利爪立刻延伸出来。 拉尔斯直接扣住了诊疗室的外墙,飞快从建筑物上起跳,避开人群朝着自己的住处赶去。 黑豹迅捷的速度在此刻被全力激发,让许多哨兵都只看到了一抹漆黑的残影,只剩下隐约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 拉尔斯一头扎进了浴室。 他试图用气味浓烈的浴液覆盖掉凌伊留下的向导素。 但毫无作用。 明明她的向导素并不属于那种气味香浓的类型,更像是雪一样。 与其说是气味,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沁凉温度,贴在滚热的体温上,无所不在。 拉尔斯尝试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自己摆脱。 这种被打上标记的感觉让他很难受,见实在消除不了气味,才臭着脸放弃了做这种无用功。 他从衣柜深处找出了总军区发放的作战服,装甲背心、作战头盔、战术手套…… 拉尔斯一件件给自己穿上,整个人都因此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有放过。 确认不会再有人闻到气味的变化,他才走向训练场。 然而他的这副装扮与过去的着装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当拉尔斯走到训练场时,一众穿着清凉、豹属的黑暗哨兵甚至都没能认出他是自己的头领。 带着夸张色彩纹身的哨兵朝他吹了个口哨:“哥们你走错训练场了……遮这么严实,里面不会已经被填满了吧?” 拉尔斯磨了磨牙:“吕天涯,今天训练加倍。” “我靠,队长?!” “你怎么穿成这样?被谁玩了?能介绍给我吗?!” “我也要!我也要!” 一群姿态懒散的黑暗哨兵闻言,立即就和他们的精神体一起围拢了过来,又嗅又闻。 众所周知,一个黑暗哨兵如果突然改变了风格,那绝对不是他改邪归正了,而是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 拉尔斯:“……” 危险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碧绿的兽瞳在哨兵们出声时,就已然缩成了危险的竖线。 就连高挺的眉弓和鼻梁都结上了一层寒霜。 无形的压迫感搅动着空气,哨兵们寒毛炸起,围观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试图逃离现场。 然而已经晚了。 拉尔斯如同一道漆黑的闪电一般,猛然冲进了人群。 哀嚎惊叫尖笑声,在训练场上汇聚成了高亢的曲调,此起彼伏。 直到所有人都瘫倒在了地上,拉尔斯才终于觉得气顺了一些。 …… 从白塔中毕业、正式前往军区服役的哨兵和向导都很忙碌,时常会因为上面派发的任务而来去匆匆。 哪怕拉尔斯原本打算就算是被关进惩戒室,也要去找凌伊的麻烦,也还是因为上面分派的任务而腾不出动手的时间。 他甚至是在穿了全套作战装备快一个星期后,才发现自己闻到的那迟迟不散的向导素,其他人根本就闻不到。 第61章 拉尔斯恨得牙痒痒。 那个恶劣的向导将向导素留在了他的体内,虽然看上去是实体,却无法被胃酸所消化。 它们与其它向导素一样,除非是被投入进精神图景中,不然它们始终都会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 别的哨兵闻不到,他自己却可以一直感知到。 意识到这一点时,拉尔斯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纯只用难看来形容了。 难怪她会说至少能保持一个月。 那确实是一个月的抚慰量…… 对从来不曾按时接受过安抚的黑暗哨兵来说,向导素对他们的刺激远比正统哨兵大得多。 这让拉尔斯几乎一直都处在被动发晴的状态。 他必须得做出抉择。 ——要么忍受将对方的向导素永远就在体内,要么将向导素注入精神图景中,每天都体验一次在诊疗室中的折磨。 然而前者是在折磨他,后者也是治标不治本。 要知道,向导素并不能直接治疗精神体,它们只能让陷入躁动的精神体情绪被暂时平复下来。 正因为是暂时的,所以当之后不再注入向导素时,精神体必然会因为过于频繁的抚慰而更加渴望被向导亲自安抚。 27天,便足够成瘾。 如果这种临时性的安抚手段被当成“日用品”持续上一个月,拉尔斯都不能确定他的精神体和身体到时候会产生多下贝戋的反应。 异化哨兵与精神体的感官同步率是很高的。 到那时,那个手段恶劣的向导只要朝他勾勾手指,他就会开始流水。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拉尔斯硬朗的眉骨就森然起来。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自己变成这样?! 但拉尔斯也不想将凌伊的向导素留在体内,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标记,成为了她的所有物。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能接受。 故而在从前线执行完任务回归后,拉尔斯干脆便向上面请了假,直接进了军医院。 他希望医生能通过手术将他体内的向导素剥离。 听了拉尔斯诉求的医生,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向导将她的信息素留在了你的体内?” 拉尔斯面无表情:“对,它们在我胃里一直都没有被分解,我需要你们把我的胃剖开,把它们给取出来。” “……哨兵,你的常识课成绩一定很糟糕。” 医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向导素只是一种气味,虽然它确实很难消散,可以留存很长时间,但它也只是一种信息素。” “它们除了可以方便哨兵通过气味确认向导的位置以外,只能被用作临时性安抚。” “你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没有?!” 拉尔斯用力拍了拍桌子,被向导素折磨得相当暴躁的情绪让他根本控制不住力气,直接将桌子给拍碎了。 “损坏公物,账单我会让人发给你。” 医生久经风浪,接收过的黑暗哨兵数不胜数,面对结实耐用的军用办公桌被拍碎的情况,情绪毫无波澜, “或许你该去精神科,也许你只是太久没接受向导的精神安抚,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幻觉。” 拉尔斯:“……” 拉尔斯揪住尾巴瞪向医生:“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动手术!听到没有,给我动手术!把器械给我,我自己动刀也行!” “不行,”医生一口否决,“没有准确病症开刀属于医疗事故,我还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上军事法庭。” 拉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黑暗哨兵从来都不将受伤当回事,自然也从不去医院治疗。 因此他完全没想到军医院的规矩竟然这么多。 “那你要怎样才可以给我开刀?!” 医生看了看他,沉吟片刻,才说:“总之,先做个腹部彩超吧。” 拉尔斯同意了。 …… 医生握着探头,将屏幕展现给他看,一脸不出所料:“你的胃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拉尔斯碧绿的兽瞳怀疑地看向医生,“这里撑得我天天都想吐,哪里没有了?你真的是专家吗?你是不是医术不行?” 老军医:“…………”滚吧你! 拉尔斯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医院。 虽然有预想过这种结果,但他还是不禁有些失望。 低眼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锋利的爪子异化了出来。 犹豫了一下,拉尔斯还是收了回去。 连最前沿的仪器都没能检验出来,他不认为自己就掏得出来。 他躺在床上,深绿色的眼瞳盯着天花板。 良久,拉尔斯闭上眼,将向导素注入到了精神图景之中。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更像是在主动迈入另一个深渊。 这个深渊或许会比精神异化更加可怕。 向导小姐的情况显然很特殊,向导素不仅呈现出了其它向导没有的凝胶质地,还无法被窥探。 而这种特殊,向导小姐可不像是不清楚的样子。 偏偏还用在了他身上,说不是故意的拉尔斯都不信。 99%的匹配度,几乎注定了结合。 而在结合之前,她显然打算先将他调成最合用的玩具。 这可真够糟糕的。 第48章 把他调成一想到她就要发…… 拉尔斯眉峰皱起,凝神注视着趴伏在精神图景中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图景早已被污染侵蚀,原本枝繁叶茂的丛林早已破败。 一棵棵嶙峋的枯树扎根在焦土上,时不时挂起的精神风暴扬着呛人的尘埃。 而那只原本体型壮硕、身姿矫健的黑豹,如今的模样更是骇人。 它几乎只剩下了骨架,腐烂的创口大面积的扩散在身上,蚕食着新鲜的血肉,贴近地面的腹部甚至根本没有血肉可言,只剩下了骨头。 苍白的骨头挡住了内部脏器的坠落,器官间淌下的粘液将地面洇出一滩暗色,像血一样扩散开。 黑豹近乎死去一般地趴在丛林中,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如果按照联邦曾经的法律,精神体异化到这种程度的哨兵,是根本不可能再参与战斗的,早就该被处决了。 不然的话,等异化的精神体将哨兵同化,二者将变成比虫族更加棘手、难以清除的怪物。 然而前线的压力太大,仅靠正统派哨兵难以控制局势,而废土的资源又实在有限。 联邦只能依赖强大的哨兵去争夺让人类存续下去的资源,这才让拉尔斯这些异化度极高的哨兵得以存活。 当然了,处决其实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以现在黑暗哨兵的数量,联邦就算想要再清除他们,也已经做不到了。 在废土,异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黑暗哨兵的数量早就与正统派哨兵持平,有时甚至数量还会反超。 要不是黑暗哨兵太容易狂化和死亡,往往活不到退役掌权,联邦恐怕早就是黑暗哨兵的天下了。 趴伏在地上的黑豹耳朵轻微动了动,在感受到主人的呼唤后,意识逐渐复苏,终于“活”了过来。 那双和主人一样翠绿的眼瞳,睁开时锐利平静,仿佛身上的伤口没有对它造成丝毫影响,一点也不痛苦煎熬。 但其实如今的黑豹因为异化程度太深,连跟主人协同作战都维持不了多久,只能呆在精神图景中休眠。 拉尔斯注视着它,体内的向导素全部都涌向了精神图景,化作了细密的雨丝,从空中坠落到了它的身上。 他从不接受抚慰,黑豹这些年来自然也从未接触过向导素,此时感受到向导素,第一反应甚至是炸毛,神经质的从地上跳起得老高。 直到向导素滴落到了身上,黑豹才猛然睁圆了眼睛。 它碧绿的兽瞳骤然收缩成针尖状,腐烂的脊背弓起,骨节显出着锋利的轮廓,肌肉突地剧烈抽搐起来。 那条极长的豹尾,不受控地拍击着地面,扬起混浊昏黄的尘沙。 黑暗哨兵的精神体和主人同步率极高,感官共享的程度是正统派哨兵的双倍。 拉尔斯也因此控制不住地浑身一抖,脖颈拉抻出夸张的弧度,咬住下唇的齿尖深深陷进了软肉里,青筋突起着嶙峋的山脉。 他的精神体因为长期缺乏向导抚慰,对向导素几乎全无抵抗能力,传递着极其兴奋敞开的信号。 它碧绿的豹眼迷离,张开的吻部向下滴着涎水,无法立起的耳朵爽得颤抖。 向来爱干净的黑豹毫无顾忌地蹭着地面,头颅紧贴,尾臀却高高翘起,理智尽失。 “该死的……你疯了吗!” 拉尔斯喉间挤出一声闷哼,布料在掌心拧出了扭曲的漩涡,恨不得直接把精神体揪出来暴打一顿。 它简直就像是吸了猫薄荷,被向导素迷得失去理智,完全丧失了猛兽应有的沉稳。 “黑豹!你给我停下!……听到没有?停下!” 第62章 从精神体身上传递回来的情绪和身体感知,让拉尔斯脸色发沉。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所面临的最大打击竟然不是向导素带来的,而是被自己的精神体给背刺了。 黑豹根本没有去听主人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由于主人的抗拒,这还是它头一次接触到向导的向导素,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它兴奋的将向导素蹭满了自己全身。 晶莹的胶状物拢在它油光发亮的皮毛和腐烂的伤口上,犹如生命溃烂成泥前被人浇筑进了琥珀里。 腐臭与颓艳交织,有着翠绿生机兽瞳混着眼窝四周衰败的暗红,瑰绮摄人。 向导素无法对精神体产生治疗效果,被敷在创面上时,却宛如甘霖一般,让黑豹久违的感受到了轻松和舒爽。 这种畅快的感觉,就好似初冬清冽的细雪融化在身上,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清凉的抚慰中。 黑豹兽瞳迷离,舒服得直哼唧。 猛兽忠于欲望,无论是杀欲还是其它。 它沉醉其中,愉慰的搔痒感源源不断的传递到拉尔斯身上。 他的身躯上因此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水意,微张的唇吐着热气。 拉尔斯仰着头,残忍的中断了黑豹淋漓透彻的酣畅感受。 他将所有向导素都收了回去,以此来隔绝精神体兴奋到丧失理智般的丢脸行为。 它简直是疯了! 拉尔斯被精神体搞得体温上升,洇湿的乌黑长发粘在眼角,眼尾的绯色影影绰绰的从空隙间透出,活色生香。 他难以忍受地皱眉,竭力将呼吸平复下来,精神力化成的鞭子狠狠抽向黑豹。 它柔软到难以挺立的耳朵无辜的后压着,喉中滚出委屈的呜咽声。 贝戋骨头…… 拉尔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痉挛收缩的胃部带来着强烈的反胃感,被重新填满的感觉比之前被灌满时还要更加令人不适。 说到底,当时向导素好歹是被缓慢注入的,让他还可以喘口气,如今为了抽离黑豹带来的感知,他却是一股脑的收回。 向导素沉甸甸的压在胃里,拉尔斯伸手捂住腹部,身下的床单吸水后变得冰凉。 脑海中传来着精神体焦渴地乞食声。 “你要是再乱蹭我就把你下面切了!” 拉尔斯咬牙警告它,凝起眉重新将向导素注入进精神图景中。 这一次他长了教训,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次性将全部的向导素送进去。 免得黑豹这个从未接触过向导素,抵抗力薄弱的贝戋骨头再干出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来。 …… 向导小姐是个合格的训狗大师。 泡在水中舒缓着抽搐肌肉的拉尔斯,深刻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狗改不了吃屎,猫也无法抵御让自己产生快乐的东西。 尽管很多向导都很会折辱那些软骨头的哨兵,但他们通常都只会去选择正统派那些本来就被训好的狗。 毕竟哨兵觉醒后就在白塔里接受着要保护向导的教育,不像异化哨兵还会伤害到他们。 向导柔弱、圣洁、珍贵,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向导才可以治疗哨兵的精神体,净化掉哨兵的异化。 可塔里的老师却不会告诉哨兵,那些向导仗恃着自己的能力,可以将他们玩成狗,并热衷于看他们袒露出各种不堪的模样,以此为乐。 冷漠、残忍、无情,他们就像旧世纪高高在上的贵族,哨兵只是他们手里被剥削的奴隶。 而向导小姐在其中更是佼佼者,知道该怎么践踏折辱才会更有乐趣。 她仅仅是通过向导素,就让他的精神体开始变得疯狂,丧失了过去忍耐痛苦时的意志力,迷失在了快-感中。 每天定时输入进精神图景中的向导素,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漫长的酷刑。 因此而升腾起的是灭顶之灾般的焦渴。 向导小姐甚至都没有碰他,就已经快把他调成一想到她就要发晴的狗了。 更为可怕的是,拉尔斯发现那些向导素竟然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 它们从黑豹的创面沁入了它的体内,仿佛要和黑豹融为一体一样。 可要知道,向导素虽然留存的时间很长,然而再长,它们也还是会慢慢消失的。 但拉尔斯却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到,凌伊留下的向导素没有一丝一毫蒸发消失的迹象,宛如凝固在了黑豹身上。 那只蠢猫对此自然求之不得,每天都兴奋的在精神图景中乱嚎。 然而这却让拉尔斯甚至没办法安睡,身体每天都处在发热状态中。 更让他觉得糟糕透顶的是,他的阈值一点都没有因此被拔高,没能就此建立起耐受。 ——精神体始终都对她的向导素展现出一触即溃的状态。 拉尔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黑豹的发晴期,他与黑豹互相影响,他从未起过欲望,黑豹自然也如苦修士一般。 如今黑豹却反过来将他影响到了。 好在对他来说这种情况还尚能忍耐。 拉尔斯从觉醒成为哨兵被带到白塔中学习起,就从未接受过向导的抚慰。 他厌恶那些正统派哨兵像狗一样匍匐在向导身下,自然不可能接受自己也变成那种模样。 所以他宁愿去忍受得不到抚慰带来的痛苦。 不过是缺乏抚慰罢了,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忍不下去的? 拉尔斯并不高估自己的意志力,却也从未低估过。 在精神体异化到这种程度的前提下,他的战斗力和思维都始终没有受到过影响,便可想而知他有多能忍了。 - 拉尔斯的表现确实是有些出乎凌伊的预料。 整整两个月,她都不曾接到对方的精神安抚申请。 不过凌伊也不在意。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只要从白塔中毕业来到了军区,就不会有不忙碌的时候。 尤其是高等级的向导,诊疗室的申请栏中每天都处在爆满的状态之中。 人类觉醒成向导的数量要远远少于哨兵,而向导抚慰哨兵的两个大类中,深耕于治疗的“奶妈”又远大于主攻净化的“牧师”。 前者安全,后者则有风险。 毕竟净化的目标只会是那些被异化污染的哨兵。 凌伊精神力强大,并不需要在两个方向中做出选择,但她对外报出的方向却是净化。 这让她每天都会接待很多黑暗哨兵。 觉醒的哨兵就没有长得丑的,各个身材还都堪比超模,很是赏心悦目。 这让凌伊并不怀念胸怀宽广的拉尔斯,因为所有黑暗哨兵都很慷慨。 不过她也并不沉迷,维持着s级向导每天安抚哨兵的正常数量。 她拒绝加班。 随着对今天最后一位黑暗哨兵的治疗结束,门外亮起的灯牌也熄灭了下去。 黑暗哨兵拖着宛如从水中捞出来的身体,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诊疗室。 凌伊毫无波澜地收回视线,指挥着精神体攀爬到颈后,帮她按摩肩颈。 她闭着眼享受着玻璃蛸的按摩,指节轻轻在手臂上敲击着。 精神力的释放并不会消耗体力,但久坐的身体却会不舒服。 时间静悄悄流逝着,不知何时,被关闭的窗户突然传来了轻响,打破了室内的平静,让仿佛凝滞的空气泛起了涟漪。 一道矫捷的身影从窗外轻盈地跳进了诊疗室,身上的黄金配饰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坐在椅子上的人却没有因此睁开眼眸,仿佛睡着了一般。 拉尔斯抬脚走到凌伊面前,泛着幽光的眼瞳盯着她。 这两个月以来,凌伊的名声在黑暗哨兵中已经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总军区来了个净化能力达到s级的新向导,只接受黑暗哨兵的诊疗申请。 据说每一个在她面前出言不逊的哨兵,被净化后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们变得比正统哨兵那群被驯化的狗还要更像狗。 而剩下的那群疯狗,则因为申请不到净化名额天天在训练场上发疯,挑衅着所有自己看不顺眼的哨兵,连拉尔斯的队伍都没能幸免于难。 明明自己从那天之后再没有与她见过面,耳边却天天都是她的消息。 越到后面越频繁。 哪怕拉尔斯禁止自己的队员谈论这些,却挡不住他自己的听觉敏锐。 只要一外出,他就会听见它队哨兵的意银,各种突破底线的话被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恶心。 还没到春天呢,训练场上就到处都是发晴的气息。 拉尔斯忍耐了、无视了两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 不过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来过这里,也没打算接受抚慰。 这么长的时间,想来足够向导小姐找到新玩具了。 而拉尔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过来蹲点了。 第63章 他的精神体是猫科,是无声的杀手,向来都很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那群发了晴、观察力大大下降的哨兵根本不可能会发现得了他。 因此,拉尔斯亲眼见证了那些黑暗哨兵是怎么被她调成狗的。 她对任何一个哨兵都是那么的随便,精神体来者不拒,爬遍了每一个前来看诊的哨兵身体。 出言不逊的哨兵都被向导小姐扇过巴掌。 哈?她竟然扇他们,她难道就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奖励他们吗?! 那群发晴的狗东西都爽到流水了,他在外面都闻到了他们发晴的气味。 还是说她就喜欢看他们发晴? 拉尔斯低下眼睫,翠绿的兽瞳注视着她。 闭着眼睛的向导小姐外表看上去似乎更纯净了。 银白的发丝垂在她近乎圣洁的皮肤上,透着股冰雪般的薄凉,和她的向导素一样,明明不掺杂欲望的色彩,却能把人玩得欲生欲死。 拉尔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颈。 向导的身体都很脆弱,迟钝到从无法及时对来自外界的危险做出反应。 哪怕是最低级的哨兵,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向导。 拉尔斯有力的指骨骤然收紧。 但哪怕是喉咙被扼住,她雪白的眼睫也没有因此颤动分毫。 缓缓掀起的眼帘下,是一双水波不兴的雪灰色浅瞳。 她看上去并没有被这个意外袭击惊吓到,平静地看向他。 明明她坐,他站,身影几乎被整个笼罩在了阴影下,向导小姐的目光也仍然淡然,没有丝毫不适。 “想被抚慰,为什么不打申请?” 凌伊抬眼注视着他,冰雪般的嗓音缓缓流淌进耳膜。 她朝着身后靠了靠,让脊背彻底贴合在符合人体力学的椅背上,姿态疏懒。 拉尔斯手臂下意识向前伸,任由她靠过去。 玻璃蛸不 想被挤压到,立即从另一的身后离开,腕足顺着脖颈上结实有力的手臂攀爬过去,吸盘蠕动时发出‘啵’的声响,留下着粘腻的水渍。 拉尔斯额角跳动了一下。 凌伊没有在意小章鱼的离开,神闲气定地告诉他,“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申请。” 拉尔斯没有理会她的话,锋锐的眉眼下压着,青筋突起的大手直接掐住了玻璃蛸,试图把这只没有边界感的小章鱼给拽下来。 然而接触过章鱼的人都知道,它们的吸盘一旦贴在了物体上,只要它们自己不愿意离开,谁都扯不开它们。 除非是连着皮肉一起被撕扯下去。 拉尔斯不怕受伤,这种小伤更不会放在眼里,但向导若是近距离看到了那种画面,怕是要做好几天噩梦了。 然而吸盘的蠕动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令他不由自主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记忆。 拉尔斯烦躁开口:“能不能管管你这只水性杨花的章鱼?!” 被这样形容的小章鱼顿时呆了一下。 它的触手鼓胀又收缩,咕噜噜喷射-出了一大滩水,像是在哭一样,两条腕足难过的捂住自己的脸,啪嗒跳进了凌伊怀里。 拉尔斯浓密的眼睫被挂上了水珠,水痕顺着鼻梁、下颌滑落到锁骨,积起了水洼。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块垒分明的肌肉颤动着抖落水珠。 静了片刻,他森绿色的眼瞳死死凝驻在玻璃蛸身上。 第49章 “你是我的精神体一眼就…… 水珠沿着拉尔斯绸缎质感的发梢滚落而下,经过了脖颈上款式复杂、镶着碎钻的黄金项链。 然后又顺着那重叠交织的颈链,经过着正中那条连接着腹部脐钉的细链,最终没入进了洒金黑纱裤腰中。 他穿得华贵又慷慨,以至于身体一被打湿,就显得十分吸人眼球,如同被从海中救起、来自异域的落难王子。 那条原本版型宽松飘逸的纱裤因此紧贴在了大腿上,模糊的透出着紧实饱满的肌肉线条。 交叠的链条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而碰撞着,下压的眉眼怒意蓬勃,兽瞳也凝成了明显的竖线。 异化后的哨兵性格和习性都更贴近于精神体,而猫科的物种都鲜少有喜欢玩水的类型。 拉尔斯恨不得直接动手把玻璃蛸给抓过来撕碎。 小章鱼绝对是故意的! “这不能怪它。” 凌伊捏着精神体因为喷水而干瘪下去的腕足,视线在他劲瘦的腰身上停留了几秒,为玻璃蛸找着借口,“你伤害到我的精神体了。” 拉尔斯面无表情地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 镶嵌在额箍正中的翠绿猫眼石因为这个动作而偏移到了眉骨,幽绿的光泽让它看上去犹如生长在脸上的第三只眼,目光齐齐钉在她身上。 “伤害?”他唇角勾出夸张的笑弧,“向导小姐,这里受到伤害的看上去似乎只有我吧?” “它伤到哪里了?吐不出水导致没办法润滑触手了吗?天呐,那确实很坏了。” 拉尔斯的嘴像是淬了毒一样释放着毒液。 “它是喜欢你才会爬到你身上去的,”凌伊抬眼看着他,停了停,才不紧不慢地说,“你讲话好难听。” “它玻璃心,听不得这些,章鱼一旦受到刺激,储存在墨囊里的‘墨汁’就会本能喷到罪魁祸首的身上去。” 言下之意,要不是他口无遮拦,根本就不会被喷一身水。 “哈?” “向导小姐,我看起来那么像傻子吗?” 拉尔斯虚扣的手指微微收紧,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危险的阴影,“深海章鱼什么时候也有墨囊了?” 有墨囊的章鱼大多都生活在浅水区,深海区的章鱼则只有极少数还保留着这个器官。 玻璃蛸是深海章鱼,身体甚至还是透明的,有没有墨囊一目了然。 胡说八道也不能把他当傻子糊弄吧?! “看来你回去后专门去了解过玻璃蛸。” 凌伊看着他下颌的线条因为这句话而骤然绷紧,眼中浮出笑意。 随后才平静自若地回答着他的疑问,“精神体不是真正的动物,会和资料上的记载有所差异自然也很正常。” “……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让人望尘莫及。” 拉尔斯有些无语,扯着唇角讥讽,“跟你那只作风轻浮的小章鱼一样,都有够下流无耻的。” 凌伊闻言面上却毫无波澜,只不疾不徐地吐着字句:“拉尔斯,我记得我应该有和你说过,对向导说话温柔一点。” “我已经说得够委婉的了。” 拉尔斯欺身靠近她,湿热的吐息和她冰凉的鼻息交融,幽幽说道,“你知道你留下的向导素有多折磨人吗?” “它们把我的精神体都染透了,哪里都覆着一层粘稠的晶冻,被舔进去也还是会重新流出来。” “一滴滴、一股股、有时候还会更多……” 他指骨用力,深蜜色的肌肤将她如霜雪堆砌般的皮肤衬托得越发瑰奇。 拉尔斯湿热的舌尖舔过唇缝,非人感强烈的眼瞳注视着她,“从接触到你的向导素起,我的精神体就一直处在发晴状态,想召唤它出来作战都办不到。” “向导小姐,你差点就玩死我了。” 他平常很少会将黑豹释放出来配合自己作战。 拉尔斯足够强大,只依靠自己就可以应对战场上的危机。 然而精神体的状态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了。 他在前线生死搏杀,脑子里却全是那只蠢猫发晴的嚎叫声,又难听、又高昂。 让拉尔斯每次才刚沉醉在杀戮中,情绪就会在精神体的叫声骤然崩毁,他甚至因此在厮杀的过程中-出现了很明显、很低级的失误。 他真想让向导小姐也体会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话虽如此,拉尔斯的手指却依旧只是虚扣着,仅仅只是贴在她细长的脖颈上。 说是掐,其实倒更像是贴在上面。 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进脑海,敏锐的感知发出着满足的喟叹和催促着想要更大面积贴合的急切。 但这一切都被拉尔斯无视了。 他控制着力量,只是因为向导的身体不是一般的脆弱,等级越高,身体强度便越低。 毕竟要是一个不小心真把凌伊给掐死了,他找谁去解决问题去? 拉尔斯只是想威胁她而已。 然而遗憾的是,向导小姐对他冒犯的行为无动于衷,更没有因为他的言语袒露出丝毫的愧疚。 连浮于表面的伪装都不屑袒露。 那双澄净的雪瞳宛如冰棱一般刺入他的眼底,甚至还在挑衅他,“那你呢?” 雪水一样的嗓音潺潺淌过拉尔斯的耳际,发问道:“你也和你的精神体一样发晴了吗?” 空气骤然停滞。 他的喉结猛地滑动了一下。 “……是的呢。” 拉尔斯与凌伊对视,滚热潮湿的气息落在她鼻尖,“你不仅把我的精神体变成了只知道求欢的蠢货,还让我无时无刻都想跪在你面前,求你来玩我。” 第64章 他语气拉出着怪异的摩擦质感,贴在她耳畔,情人般地低语,“向导小姐,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景色吗?” 非人感强烈的兽瞳随着吐露的言语收缩成了一条极细的线,凛然暴烈。 然而与眼神中袒露出的凶狠不同的是,他高大的身躯却开始伏低,屈腿缓缓跪在了她面前。 扼在脖颈上的手却没有移走。 拉尔斯强迫凌伊将上半身俯过来,抬眼盯着她,携着猫科动物特有的驰纵嗓音恳切:“所以,向导小姐可不可以别折磨我了?” “快告诉我吧,你的向导素究竟要怎么做才会消失?” 挺直的鼻梁抵在了凌伊的脸上轻轻摩擦,距离近到眼睫一扫就能够从她的脸上擦过。 他的行为嚣张,语气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可怜和若有似无的引诱意味。 听上去就很不走心。 然而这又确实不是被渲染得夸张的说法。 拉尔斯确实是忍耐得很难受。 黑暗哨兵和精神体的同步率本来就高,特殊情况下甚至可以达到百分百乃至于超越人体极限的同步。 他的身体一直都处在半发晴的状态之中,无论身体被划出多严重的伤口,都无法将那种感觉压下去。 过去拉尔斯无时无刻都在忍 受着精神体异化后传递给自己的痛苦,从未觉得煎熬。 可现在的他却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和猫科动物的忍痛能力成反比的,竟然是它们对欢愉的抵抗能力。 那只死猫每天不是在蹭树发晴就是在嚎叫求偶,害得他的身体也变得高度敏感。 好几次,拉尔斯在跟手下的哨兵切磋时,都差点威严扫地得直接喘出来。 他真是受够了! 听说上世纪的人类养的宠物都会被带去绝育,他就该把那只死猫的贝戋东西给砍了。 凌伊雪白的眼睫低垂着,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都把我弄坏了……这已经是我面对向导小姐你最温和的态度了。” 拉尔斯仰起头,乌黑潮润的发丝扫过她冷白的小腿,唇角勾出着笑弧,“如果不让向导小姐意识到我随时都可以杀死你,或许我的肚子都会被灌得鼓起来。” 他指骨一紧,指腹碾过着凌伊颈侧的动脉,让她感受到被压迫的感觉。 搏动的血管在掌心跳动,拉尔斯抬眼冲她笑着,“所以向导小姐,你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对吗?” 其实比起这种威胁方式,拉尔斯更想用出另一种,与他的欲望‘志同道合’的方式。 毕竟向导小姐明显不怕死,表情一点都没有失态过。 她笃定着没有哨兵敢杀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s级的向导太过于珍贵,任何哨兵一旦动了手,都会成为人类这个种族的罪人。 近几十年来,觉醒成为向导的本就稀少,就更不用说高等级的向导了。 他或许就该告诉她,如果她拒绝了自己,他就会在这个诊疗室内,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直到自己的欲望得到释放。 但拉尔斯并不想自找麻烦,也不想露出那种丑态。 更何况,以向导小姐这两个月来折磨黑暗哨兵的娴熟手段来看,她听到这种话后,只会把他玩死。 他是来摆脱麻烦的,不是来求她奖励自己的。 拉尔斯喉结紧绷的转动,森绿色的兽瞳中欲念被埋进角落。 她的表情平淡,像是冰川上永恒不化的霜雪,没有丝毫被威胁、冒犯的不悦,只是平静地扫了眼钳制住自己的手臂 对几乎不参与军事训练的向导来说,维持着这种俯身的姿势就足够让她觉得难受了。 拉尔斯盯着她,直接松开手,举起的手臂被他放在脸侧,一副毫无威胁的模样。 然而他强健高大的身躯跪下挺直腰脊后,却依旧还是可以做到平视她。 肩宽厚胸的体型带来着极为强烈的压迫感,不需要威胁,就足够让人意识到他体魄下隐藏的强大力量。 拉尔斯语气满满诱哄意味,低声说:“向导小姐,你知道的,我们的匹配度很高,我根本无法抗拒你。”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向导素消失后我会翻脸。 “比起跟我绑定,你完全可以像这两个月一样,去玩弄那些你看上去的哨兵,他们比我会伺候人得多。 “当然,我你也可以玩,还不需要浪费你的精神力来安抚。” 他温顺无辜地眨着碧色的猫眼,“你知道的,有一部分异化哨兵就是靠精神体带来的痛苦解闷的。” 天生带着摩擦质感的声音让拉尔斯说话时总是显得很蛊,不刻意勾人都会觉得心头像被羽毛搔过。 然而和语气中的服软不同,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厌恶这种基因层面的吸引力,把人变得和野兽一样。 更确切地说,他厌恶一切如同野兽一般的行为,包括人类每天都可以发晴的劣等天性。 所以只要凌伊的向导素从他体内消失,他立刻就会将驻扎前线的申请发出去,绝不会再跟她碰面。 心里打算截然相反的算盘,表面上看去,拉尔斯却像只被驯服的猛兽,乖顺的跪在她面前。 丝绸质感的深蜜色身躯在金饰的衬托下惑人至极。 拉尔斯从来都知道自己外表很出众,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向导打过他的主意。 凌伊目光凝在他身上,平静地抬手按在他柔软的胸膛上。 拉尔斯仰头,发出一声终于等到甘霖一般极度满足的口申吟,掌心下的肌肉绷紧如铁。 哪怕他竭力控制,却也无法否认,他的身体确实很渴求她的触碰。 他让挺直的腰脊微微弯折,让胸膛重新变得柔软下去,碧波般的猫眼漾着露水般的皎莹:“向导小姐,你随时都可以享用我。” “我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只要没有向导素,我是不会被刺激得想要……” 顿了一下,拉尔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了。 他的身体在兴奋、躁动,控制不住想要操控他吐露直白赤果的语言,下贝戋的引诱着她和自己结合。 鲜红的舌尖刮过犬齿,拉尔斯重新控制住涌动的欲念。 饱满的胸肌在凌伊的掌心下被挤成起伏荡漾的山峦,山果也因此被催化得成熟饱满。 哨兵的身材都很不错,但拉尔斯在其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完美的黄金比例分割着腰腿,身上肌肉丰润鼓起的同时又兼具着堪称艺术的美感,有着豹属特有的流畅优美线条,每一处都漂亮得恰到好处。 蜜色的皮肤在触碰下泛起着潮烫的红,无形的热气升腾着,将凌伊冰凉的掌心熨得发热。 她没有多玩,过了瘾便捏了下他烫得惊人的耳朵,收回手道:“想让向导素消失其实很简单。” 拉尔斯闻言,眼瞳渴求的扩张,心跳微促。 凌伊沉静道:“让它孵化就好了。” “……孵化?” “就是字面意思,”她很少泄露出多余情绪的脸上,此刻唇畔却扬起着有些明显的弧度,“我的精神体释放出来的向导素,其实都是它未成型的卵哦。” 她捏着玻璃蛸的腕足摇晃,从精神体的吸盘中挤出了一点向导素。 冷凝的霜雪气息漫进鼻腔,刺激得拉尔斯呼吸紊乱。 凌伊雪灰色的眼瞳与他对视,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地叙述着真相: “卵需要吸收哨兵精神图景中的污染才会孵化,孵化之后,它们就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开什么玩笑?!” 拉尔斯手臂激动地撑在了她身体的两侧,颈间交叠的细长链条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了她的膝上,撞击的肤色微红。 他手背的青筋突起,满脸荒谬,“先不说精神体还可以产卵这种离谱的事情……” “就算真的可以做到,那我的精神体也是个雄性,根本就不存在有生殖腔!” “蛸卵要在哪里着床?胃里吗?!” “别人不行,但你可以,”凌伊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别忘了我们的匹配度。” “你是我的精神体一眼就相中的孕体。” 拉尔斯:“……哈?” 他向后倒去,一阵失语。 没过一会儿,他又爬起来,抱着点不切实际地期冀趴在她膝上,绿宝石一样翠绿的眼珠盯着她,“你在骗我对不对?” “向导小姐,这是您对我冒犯您,故意针对我而设的谎言对吗?” 他发间的豹耳都冒了出来,尾巴拍击着地面,甚至用上了敬称。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不愿相信。 注视着她时,浓密的眼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凌伊低眼看他,没忍住笑了。 第50章 “来吧,向导小姐,来…… 第65章 拉尔斯真的很期冀可以得到凌伊肯定的回答。 尽管他早已知晓,对方的向导素有着区别于其它向导素的显著差别。 可他 从未想过它们之间的差异会大到这种程度,直接颠覆所认知的常识。 拉尔斯根本没办法、也不想去接受这种现实。 “我没有必要骗你。” 凌伊眼眸中还浮着未散去的清浅笑意,低柔平缓的声音宛如冰层下渗出来的寒意,激得人发冷,“不过你也可以不去管它。” 听到这话,拉尔斯眼珠动了动,眼中突地又升起了些微薄的希望。 停顿了一下,凌伊在他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说,“它只是会比一般向导素留存得更久一些,一年左右也就消散了。” 显然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多可怕的期限,说出来时语气轻飘飘地,毫无波澜。 拉尔斯刚升起的希望,在听到这个时间后,却终于彻底磨灭了。 她简直是在把他当狗遛! 他心头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 拉尔斯可不相信对方会不知道自己的向导素留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比起坚持上一年,他先被玩死的概率显然要大得多。 她如此说,无非就是想要彻底堵死另一条路,让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罢了。 对视片刻,拉尔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来吧,向导小姐,需要我怎么做?” 他脖颈突起的青筋搏动着,手指渐渐拢了起来。 看了出来,他很不情愿接受这个结果。 凌伊抬手捏了一下他毛绒绒的豹耳,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不再考虑一下吗?” 她字句流畅的声音冰棱般刺入耳膜,“比起精神疏导来说,向导素不过是只能充当临时镇定剂的药物而已。” “对以忍耐性而著称的异化哨兵来说,难道还会比精神图景暴动更加难以忍受?” “因为我其实天性放浪银荡,之前只不过是在压抑本性罢了。”拉尔斯立马将兽化的耳朵收了回去,不给她碰。 绿宝石一样兽瞳透着凶戾可怖的气息,“直到被向导小姐开发后,我才知道我的身体是如此的下贝戋。” 他看上去像是想要把她撕碎一样,却勾唇笑起来,弧度夸张,咬出来的字句更是甜腻,“向导小姐,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不满意。” 光线穿过凌伊雪白的眼睫,在浅瞳上留下了写意的阴影,平静地对上他冷厉的视线,“我还是更喜欢贞洁烈夫。” “……贞洁烈夫?” 拉尔斯一字一顿地咬着这四个字,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难怪呢,你觉得那些正统派的哨兵就是被训好的狗,对每个向导都会摇尾巴,所以你才会只接受异化哨兵的申请?” “而我坚持了两个月,才忍不住来求你,向导小姐是不是还很惊喜,你终于找到了一条够烈的犬?!” 拉尔斯都快把自己给说笑了。 他盯着凌伊,森白的齿列将每个字眼都咬得像是要嚼碎,声音却甜如浸蜜,“那我还真是荣幸呢。” 身后的豹尾力气很大的拍击着地面,发出着沉闷的声响。 那与其说是兴奋,倒更像是在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暴戾,尾巴尖若有似无的偏向着凌伊的方向。 看上去很想给她来上一尾巴。 异化哨兵就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 他们是联邦头疼的不稳定因素,被向导所恐惧的怪物,平常是平静的、有针对性的发疯,精神暴动的时候就是无差别的发疯。 拉尔斯锋锐的眉眼阴沉地下压着,大腿绷紧的肌肉频繁的偾张,想要动手把她压住狠狠折磨。 凌伊平静地与他对视,如同一尊坐在高台上俯瞰人间的神像,低垂的浅瞳水波不兴。 仿佛就算下一秒神像被信众推倒,也依旧还是会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一切。 如果她是一个哨兵,哪怕是最低等级的哨兵……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喉结极缓地动着:“来吧,向导小姐,来宠幸我。” 拉尔斯仰着头看她,语速特别慢,每一个字都吐得很煎熬,“让蛸卵着床,我会让黑豹好好孵化它们的。” “真的确定了吗?”她又好心地强调了一遍,“只要坚持一年,就没事了。” 故意的吧?! 拉尔斯心头的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一再被挑衅刺激,他就算忍耐性再强,也真的快忍不住了。 拉尔斯胸膛起伏,目光直直撞进她的眼瞳。 那双雪灰色的浅瞳,是毫无杂质的纯净,并没有恶意藏在其中。 他不禁怔了一下。 拉尔斯突然觉得,向导小姐好像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她是真的不认为一年是多漫长煎熬的时间。 向导的精神力强大,除了结合热以外,心神很难被外物所动摇,所以哪怕她清楚向导素的效果,也不认为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于是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只要意志坚定,所有人就都可以扛过去。 然而向导和哨兵是不一样的,正统派哨兵和黑暗哨兵更是不一样。 每一个异化哨兵都是欲望强烈的人,他们固执偏激、桀骜恣肆,所以污染在他们身上才会那么难以清除。 是先有的哨兵被欲望动摇,才有的污染附着不掉。 向导小姐竟然想看到他一个黑暗哨兵去抵抗一年的诱惑,真是不可思议的、荒谬的想法…… 拉尔斯蓦地静了静。 胸腔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轻微撞了一下,带来着有些微妙的动静。 不过身体长期被各种负面反应所笼罩的拉尔斯,并没有在意这点奇怪的异动。 “考虑什么?” 拉尔斯深绿的兽瞳燃起火光,挑起眉抬眼冲着她笑“向导小姐难道还没有看出来,我都快忍不住想要贴上来把你全身都舔上一遍吗?” 他伸出湿红潮润的舌尖,拉出着银丝的舌头缓慢的舔过唇角,看上去就很冒昧。 黑暗哨兵经常会因为对着向导嘴贱和做出骚扰行为而被关进惩戒室,却往往屡教不改。 拉尔斯原本是没有这个恶习的,但现在他有了。 凌伊雪灰色的眼瞳映着他冒犯的举止,初雪一样的声音很和缓:“你不该在这种时候挑衅我。” “你看上去很想让我惩罚你?”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像是可以看穿一切。 “……抱歉。” 拉尔斯气息有一瞬的凝滞,随后才说,“我只是没忍住。” 他用摩擦感很强,带着点幽怨、又仿佛若无其事地声音嘟囔着,“你的向导素把我的精神体和我都变成了想要压着你乱蹭的狗。” 大胆露骨的话言语遮盖了他被点破的异常,拉尔斯眨着碧色的兽瞳,像漫不经心引诱着人类前来抚摸的大猫。 她的目光却依旧沉静,似乎无论什么露骨的话在她眼里都再正常不过,理性的光辉充溢着整个灵活。 拉尔斯微微垂眼。 她怀里的精神体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中。 艺术品一般的小章鱼透明的腕足盘在她冷白纤薄的手臂上,皮肤因此被缠得微微泛红,涌动出动人的粉。 这下他是真的觉得牙尖有些痒了,欲色从眼瞳中淌了出来。 拉尔斯瞳孔无声地收缩着竖线,身体后仰,随意的拉开距离,只将手臂伸到了她的面前,将话题牵回到正道上:“向导小姐,你有携带束缚我的工具吗?没有的话,你上次用的电击锁拷我也带来了。” “但遥控器我可没有。” 隆起的肌肉让他的手臂看上去强壮得有些吓人,不过却并不丑陋。 丝绸一般的皮肤光泽像淌着蜜一样,纹饰繁杂的金色手环和肤色互相映衬,华丽奢靡。 “不用。” 凌伊伸手捏住他的指 尖,看着他僵硬的手指微微屈起,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 对比鲜明的肤色,明显的体型差,让她本该作为弱势的那一方出现,但比起他的拘谨,她的动作却十分轻慢。 仿佛她面对着的不是一个高塔般的巨人,而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奴隶。 “没必要那么麻烦,你只需要对我彻底打开精神图景就可以了。” 她冰凉的手指摩擦着他的指节,轻巧的移到他浮起的青筋,朝下按了按,“被束缚会加强你的抵抗心理,拉尔斯,对我敞开你自己。” 拉尔斯结实健康的肌肉绷紧着,声音却显露出很无所谓的态度:“当然,既然向导小姐你都不怕,我求之不得。” 向导的精神体想要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本就需要彼此配合,这是正常的流程。 他伸展了一下-身体,顺势将手手了回来,那双爆发力惊人的强健长腿分开,穿过了她所坐的椅子两侧。 这样的姿势,让凌伊只要稍稍活动一下腿,都会蹭到他身上去。 第66章 他把自己打得很开,宽阔的胸怀敞向她,态度散漫轻浮。 无法被掌控的体温在持续升高,霜雪般的气息无孔不入的侵蚀着感官,动摇着理智。 拉尔斯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撑在身后,仰头注视着她:“来吧,向导小姐,你随时可以临幸我。” 他又在忍不住朝她伸爪子了。 凌伊目光淡淡从他身上扫过,将自己的精神链释放了出来,情绪稳定地链接到他身上去。 精神体在现实中化作细密的光点消散,顺着精神链的牵引重新凝聚。 作为s级的哨兵,拉尔斯的精神图景面积十分广阔。 对一般向导来说,想要从丛林中找到他的精神体,都需要很是费上一番功夫。 然而凌伊却根本不必去寻找。 精神链接才刚刚接上,黑豹就已经兴奋地嗅闻了起来。 它太熟悉这股气味了,甚至都不需要再去做二次确认,就直接兴奋地顺着气味奔跑了过去。 玻璃蛸艰难的挤进了精神图景。 拉尔斯看似开放慷慨,实际上却是个保守的吝啬鬼。 他开放的精神通道又窄又挤,小章鱼被挤压得瘦了一圈,才终于挤进去,扑通一声从通道中掉在了地上。 它的八条腕足撑在干燥开裂的地面上,湿润的身体被焦土烫得晕乎乎的。 还不等缓过来,一道矫捷的黑影就朝着玻璃蛸扑了过来。 它咧开着鲜红的嘴,口腔里阴湿森白的尖牙泛着寒光。 玫瑰花状的豹纹在强光下隐隐约约的浮现,带着倒刺的鲜红长舌眼看就要舔舐到身上来。 玻璃蛸发出无声地尖叫,噗呲朝着它滋出了水液,腕足做鞭,毫不留情地抽到黑豹肉色的鼻头上。 没有皮毛遮盖的湿润鼻头,毫无疑问是猛兽脸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黑豹毛绒绒的脸被抽得偏向一边,大而圆润的碧绿眼瞳抖动了一下,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清澈起来。 它呜咽地从喉着挤出低鸣,伏低身体后退,对着玻璃蛸袒露出自己一半溃烂腐臭、一半只剩骨头的肚皮。 第51章 “拉尔斯很会舔呢”…… 被玻璃蛸喷洒到溃烂伤口上的水液传递着腥咸的海洋气息,侵蚀得创面灼痛,被抽了一下的鼻头更是闷钝的疼。 这些感官刺激,无比清晰的顺着精神体的感知传递到了拉尔斯的身上。 这毫无征兆的袭击激得他浑身一抖,身上的配饰因此而交相撞在了起伏剧烈的胸膛。 拉尔斯惨白的犬齿咬住了下唇,轻而易举的就将下唇洞穿,穿透了唇侧的暗金色唇环。 殷红的血珠从被穿透的伤口中涌了出来,顺着他棱角锋利的下颚蜿蜒滑落到胸膛,像一条条极细的小蛇绞缠在深蜜色的皮肤上。 疼痛刺激得仿佛连血液都有了痛觉,黑豹传递来的情绪却又痒到了骨头缝里,密密麻麻的朝着灵魂扩散。 原本随意撑在地面的手掌指节泛白,用力抓着地面,汗珠沿着剧烈起伏的背肌抖落。 他低下头去,乌黑的发丝遮挡住表情,凭借着极顽强的毅力,才将喘息碾碎在唇齿间。 凌伊垂眸看着拉尔斯自伤的行为,并没有去制止。 高自尊的哨兵,显然并不允许自己袒露出太过狼狈失礼的形象。 她将心神重新拉回到玻璃蛸身上。 精神图景中的玻璃蛸已经适应了里面的高温,蠕动着腕足靠近那仿佛亡灵复生一般的精神体。 外表看上去恐怖危险的精神体,朝着它袒露肚皮,看上去温驯乖巧。 那双碧绿的兽瞳兴奋的收缩着,任由对方攀爬到自己身上,喉中溢着仿佛带着温度的咕噜声,将周围的热气震荡得温度更高。 移动的吸盘发出着细微的啵唧声,玻璃蛸果冻般柔软又冰凉的腕足经过着黑豹溃烂的创面,直接从上面经过。 ——黑豹的身上实在没有几处皮毛无损的地方,无论怎么落脚,都会碾过伤口。 伤口被细小的吸盘吸吮着,离开时还留下了一滩透明晶莹的水液。 它们混在暗红的血肉里,又被渗出的血液浸成血翡般的色泽,在光下星星点点闪烁着。 黑豹的身体顿时狠狠颤抖了起来,连短和密集的毛发都都在抖,圆润小巧的耳朵塌了下去,一点都立不起来。 先是被火灼烧般的尖锐的热痛,然后又被霜雪一样的寒意短暂镇压下痛意。 麻痒的酥意因此而从创面漫开,丝丝缕缕的渗入着神经。 它呜呜哀哀地低鸣起来,伸出鲜红湿润的舌头想要去舔。 拉尔斯立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沉沉的呼吸声都变了味道。 肌肉在剧烈的收缩中显出清晰如刀刻般线条,散乱的发丝挡住了他锋锐野性的浓颜,淌过胸膛的血珠却因此滚落得更凶了。 他无声地张开唇,一小截湿润的舌尖同步的吐出。 玻璃蛸浑然不知自己的移动给精神图景外的哨兵带来了何种的折磨,为了不被颤抖的黑豹甩下去,吸盘反而吸吮得更紧。 好好固定住了自己后,它才将流淌在黑豹身上的向导素都重新汇集了起来。 凝胶质感的透明粘液如同有生命一般,踩着精神体腐烂的伤口,嬉笑碰撞着聚合,被光线染出钻石般的炫目。 黑豹因此颤抖得更厉害了,下颚不受控地张开。 涎水混着血水,又或许还有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起淌了出去,浸湿了身下的焦土。 尖锐的疼痛混杂着过电一般的刺麻痒意,让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嗬、嗬”的喘着气,丝丝缕缕的猩红爬上了翠绿的兽瞳。 玻璃蛸没有在意黑豹的失态,不等它从痛苦中缓过来,便将所有的向导素汇集到了它的腹腔。 粘液裹着从溃烂创口处带走的污染,朝它暴露出森白骨头的腹腔中渗入。 透明的腕足被器官染成了深红的色泽,仿佛也浸着血一般。 它的触手强势地将对方体内的脏器挤到一边,腾出着足够宽阔的空间来供自己操作。 携带过来的污染在凝聚的向导素外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然后又如同血管一般,蔓延出细细的丝线寄生到附近的器官上去。 “嗯……” 拉尔斯忍不住发出闷哼,他更加用力地咬住下唇,阻止着声音的扩大,“什么东西……不……停下……” 奇异的灼烧感在他的腹腔涌动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让这个从未产生过畏惧的黑暗哨兵,都滋生出了强烈的恐惧。 积在锁骨凹陷处的血泊因为身体的战栗而泛起着涟漪,藏在发丝下湿润的眼瞳本能地颤动着。 “向导小姐……” 他用气音小声叫着凌伊,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将玻璃蛸排斥出自己的精神图景。 撑在地面的手掌几乎要将地砖抓裂。 “放轻松。” 她平缓清凉的声音清晰的淌进耳蜗,“玻璃蛸正在帮助你的精神体长出孕囊,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凌伊冷静的情绪安抚住了拉尔斯,他闻言重新安静了下去。 犬齿却更加用力地拉扯起了被洞穿的伤口,试图以此来维持清醒。 患处顿时一股股涌出温热的血水,混着颤颤的水线坠落。 身体滚热得整个人都仿佛在融化掉,被蒸发掉的水汽在他翠绿的眼瞳中反复凝聚,模糊的光斑开始隐隐浮出。 虽然在答应凌伊后拉尔斯就做好了过程会很难熬的准备。 但他实际上对孕体是什么其实一无所知,预设的心理准备根本没能承受住现实带来的冲击。 自己那个连生殖腔都不存在的雄性黑豹精神体,竟然在后天诞生着孕囊,以后肚子可能还会鼓起来。 这个认知让拉尔斯喉结艰难地滚着,刺激着胀痛的神经。 想拒绝、想结束、想逃离,更想朝着她扑过去,以更被人类所接受的方式受孕。 混乱的欲念不断冲击着脑海,最后一丝清明让他绷直脚背,本能的与凌伊拉开更远的距离。 不能再闻到她的气息了…… 精神图景中的玻璃蛸仍在专注的操作着。 一个新器官的诞生,势必会挤压到其它脏器的生存空间。 原本排列整齐、且足够每一个脏器都呆得舒适的空间,因为不速之客的降临,不得不局促地挨挨挤挤。 每一次运转起伏都挤压得精神体呼吸受阻。 黑豹喉中滚出嘶叫,本能抬起了它强健的前肢,想要将造成了这一切的玻璃蛸拍开。 ——这不是它期盼的结合。 利爪在空中划出锋利的弧线,却在即将落到玻璃蛸身上时生生滞在空中。 拉尔斯强忍着不适限制住黑豹的行为,碰撞的齿列发出着清晰的脆响。 在绝大多数时候,精神体都会比哨兵更清醒。 所以很多时候哪怕哨兵昏迷了过去,它们也依旧可以从精神图景中跑出来独自行动,帮助主人找到救援。 第67章 然而这种情况在拉尔斯这里却是反过来的。 他大多数时候都要比自己的精神体更加清醒冷静。 拉尔斯竭力限制住黑豹的四肢,将不省心的精神体牢牢禁锢,避免它伸掌将小章鱼连着本就没有血肉覆盖的髂骨一起拍进自己的腹腔,把体内的脏器搅成碎片。 事实上,黑豹身上的创面会这么大、这么恐怖,它自己在其中也功不可没。 它腹腔的血肉并不是被污染侵蚀掉的,而是被它自己给磨到透骨的。 原本的创面其实只有拳头大小。 黑豹从诞生起就没有接受过向导的精神安抚,被污染侵蚀得太过严重,导致了它的精神长期都处在不稳定的状态。 有时候拉尔斯一个没关注它,它就会把自己弄得像只病入膏肓的野猫,让嶙峋的血肉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 黑豹被主人禁锢得无法动弹,那双暴戾森然的兽瞳却仍然神经质地钉在玻璃蛸身上,理智全无。 毫无疑问,只要它挣脱了束缚,就必然会立刻撕咬上去。 就仿佛不久前还在袒露着肚皮朝着对方求偶的,不是自己一样。 这样恐怖的场面,却没能让玻璃蛸有丝毫分心,腕足精准稳定的在黑豹体内操作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血管”从孕囊上延生出来,将它牢牢固定在了黑豹体内。 水滴状的孕囊有别于其它脏器,有着水晶般的剔透光泽,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辉淌在其中,宛如流转的星云。 孕囊外黑色的血管却为这梦幻的景色增添了一丝诡谲的色彩。 它们扎根在黑豹的体内,似乎正有什么物质通过它们被输送进孕囊中。 玻璃蛸等待了一下,见孕囊运转没有阻涩,顿时人性化的抬起腕足抹了抹自己脑袋上渗出的海水。 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它才放松吸盘,撑起八条腕足挑剔地打量着作为“孕体”的大猫。 精神体看上去已经被痛傻了,扩张到整个眼球的瞳孔震动着,已经失焦到映不出影像。 哪怕拉尔斯早已无暇再去禁锢它,此时的它也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就连尾巴都在痉挛着。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生物都可以杀死它。 玻璃蛸将剩下的最后一点向导素充当麻药抹在了它的嘴边,这才从它身上离开,顺着精神链回到了凌伊的精神海中休息。 对它来说,这场移植“手术”显然也是个体力活。 毕竟精神体的内部构造也是很复杂的,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孕囊长出来的。 随着造访的客人离开,拉尔斯的精神图景终于重新回归了寂静。 凌伊低垂着眼睫看他。 他精壮的身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丝绸质感的蜜色肌肤因此而变得更加莹润起来,性张力几乎拉满。 和精神体一样,拉尔斯也在孕囊产生的过程中意识涣散,没能维持住他想要维持的清明。 直至浓烈的向导素都被收拢进孕囊中,不再向着精神图景四周溢出携着初雪凉意的上瘾气息,他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仍然还在颤动的兽瞳缓慢恢复着聚焦,茫然地轻轻眨动着。 意识回归后,拉尔斯慢半拍的注意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爬到了凌伊脚边。 宽展的掌心甚至还在握着向导小姐柔腻的小腿。 她的体型对比健硕的哨兵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纤弱了,小腿细得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被握住的那条小腿皮肤泛着明显的红,斑驳的血迹在上面印下凄惨艳绝的花纹。 可疑的水光还淌在冷白的肌理上,映衬着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渗透出的微小血点。 ——看上去就像是被野兽粗糙带刺的舌头舔舐过一样。 然而模样凄惨的同时,却又诱色横流,罪魁祸首是谁更是不言而喻。 拉尔斯气息滞了滞,才有气无力地问她:“你的腿没事吧?” 他的眉峰皱起,用指腹触碰了一下,确认着上面残留的血迹其实是被蹭上去的,而不是她真的受伤了。 两条腿对比起来,手里这边的也没有肿,更没有咬痕,只是被舔得泛红。 带有倒刺的舌头,哪怕将倒刺收住,也依旧还是会把人舔得皮下毛细血管破裂。 拉尔斯不确定她有没有事。 毕竟向导的身体一向娇贵,哪怕是这种放在哨兵身上根本不会被认为是伤的状况,对向导来说也未必不会感到不适。 “没有哦。” 凌伊低下眼,唇角弯出笑弧,夹着细雪的声音清凌凌落在他的心间,“拉尔斯很会舔呢。” 听到这话,他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 那双深绿的眼瞳凝视了她几秒,才用力闭起眼。 自己下贝戋的模样最后还是被对方看了个遍,糟糕透顶的是他甚至根本不清楚自己流露着怎样下流的神态。 比起羞臊,心头涌现更多的却是想要撕碎一切的破坏欲。 黑暗哨兵的攻击欲从来都大于所有情绪。 拉尔斯别开脸,松开她艰难地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 她被握住的脚踝展露着被束缚后的压痕,指痕的轮廓清晰印在身上,像被盖上的印章一样。 然而她却不甚在意这种冒犯,松弛垂落的小腿甚至还在轻轻晃着。 或许见证过那不堪的场面后,她的心情太好,才会不觉得那是冒犯。 拉尔斯将唇角抿得更直,唇环晃动着撞上伤口,刺激着本就敏感的神经。 他沉沉吐了一口气,更加想要远离她。 在一开始,他就该将自己锁住的。 随着起身的动作,他这才注意到腹腔中传来了一种充盈鼓月长的错觉。 拉尔斯不由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腹肌分明的小腹。 那里看上去和平常并无区别。 他迟疑地抬手按了上去,肌肉因此而抽动了一下。 呼吸骤停。 他森绿的瞳孔几乎扩张到了整个眼眶,又震颤着收缩。 好胀……什么东西在…… 拉尔斯感受到,这好像并不是源自于精神体的感受,而是自己的体内多出了一个器官。 哨兵的异化度加深之后,身上确实会被异化出精神体的特征,甚至还能够完全兽化,直至兽化到再也无法变回人形。 可这往往是一个极端漫长的过程。 而玻璃蛸凿开黑豹的腹腔留下的孕囊,也并不属于异化。 拉尔斯减缓着呼吸,难 以置信地闭上眼瞳仔细感受起来,瞳孔惊吓般的扩张开。 腹腔里的鼓月长是如此的明显,手掌轻轻按压都会传来一阵酸涩感,带动着腹腔周围的肌肉也控制不住地痉挛着。 被填满的孕囊充溢着水液,轻微的晃动都会漾起水声。 让人哪怕是想当成幻觉都不行。 “你骗我?!” 拉尔斯惊怒交加,哨兵恢复力极强的身体让他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暴起袭向凌伊。 他坚实有力的手掌掐住她,这次没有再虚扣,而是控制不住的用力,迫使她仰头和自己对视,深绿的兽瞳戾气森然。 第52章 被冻住就弄不脏了…… 蓬勃的怒意就像是蔓延开的山火,从心头一路烧到了眼尾,在深蜜色的肤色上燎出妖冶的灼痕。 拉尔斯虬结的肌肉鼓动着,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随时都会冲上来撕咬猎物的猛兽,骇人凶戾。 直面着这一切的凌伊姿态却依旧很松弛。 她柔软的银发随着抬头的动作而垂落到了他的手臂上,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愤怒,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骗你?” “孕囊里面根本就没有蛸卵!” 拉尔斯深绿的眼瞳阴沉地盯着她,咬牙道,“还有,为什么孕囊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他将精神力探进孕囊中仔细检查过,里面根本就没有疑似章鱼卵的物体。 那里面只有那些胶状的向导素,像正在融化的冰一般,缓缓化成着水,动一下都能晃荡出水声。 更让他气恼的是,精神图景中的黑豹体内反而什么都没有,孕囊凭空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蛸卵也是需要发育的,”凌伊格外婉转动听的声音轻叹着,“拉尔斯,你有点太急躁了。” 她不疾不徐地抬手,指尖拂过他腕骨间突起的青筋,“它们现在还处在争夺期,只有胜利者才可以成型。” “至于为什么孕囊会出现在你身上……”凌伊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也没想到你的精神体状态会那么糟糕。” “比起你的精神体来说,你的身体更健康,也更适合作为孕体。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它们将孕囊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也没办法。” 口中说着没办法,她的眼眸中却漾开了涟漪,清浅的笑意浮了出来,如同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在了冰面,亮得晃眼。 拉尔斯冰冷的兽瞳泄出了缕缕寒气。 第68章 什么没想到、没办法……其实她就是故意的吧? 黑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将精神链链接过来时明明看得一清二楚,怎么当时什么都不说?! 等现在木已成舟,还倒打一耙责怪他激动了。 怎么会有这么性格恶劣的向导! 拉尔斯咬牙问她,“照你这么说,我的肚子是不是还会鼓起来?” 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象出那个画面,胸膛顿时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真是疯了,他是不是还要待产去亲自把小章鱼生下来啊?! 拉尔斯想,他真该直接申请去前线,死在战场上都好过被她这么反复凌辱。 “当然不会。”凌伊抬眼注视着他,轻笑着否认,“那只是精神体而已。” 她维持着这样的坐姿得有些累,身体懒散地向后靠去,慢悠悠吐着字句, “精神体只会从精神图景中诞生,它们现在只是为了‘保胎’才不得不呆在你身上,等到稳定下来后它们就会回去了。” 拉尔斯的手臂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后移,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向导小姐,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受得了一直被玩弄。 拉尔斯可以接受黑豹怀孕,毕竟它平常呆在精神图景中也不会出来,就当是给它找点事情做了。 而他不同。 他需要经常性的外出做任务,受伤对哨兵来说更是寻常。 如果自己在做任务途中把那些还没影的小章鱼给弄流产了,他都想象不出对方会再弄出怎么折腾自己的招数来。 温热的手心托着凌伊的后颈,比起他语气里的威胁,他的行为却是反着来的。 拉尔斯的掌心很有弹性,更像猫科动物的肉垫,兽化的特征有些明显,很适合用来做枕头。 “我没必要骗你。” 凌伊唇角扬起细微地弧度,见他眉眼很明显的松缓开,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虽然不会有孕肚,结合热却是有一定可能性被诱发出来。” “……” 天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拉尔斯气得失语,“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他要是能接受结合热,就不会过来求她让向导素消失了。 要知道,人类虽然可以不分季节的发晴,可那也只是简单寻常的肉-欲罢了。 而结合热却不同,期间产生的身体反应和情感依赖,甚至可以让两个你死我活的人没了对方不行。 拉尔斯连匹配制度都排斥,就更不能接受这种事情了。 凌伊被他质问,声音像雪一般轻飘飘落下:“我提醒过你的,只要你坚持一年,什么都不会发生。” 谁让他没听出来言下之意呢? 她的眼神再直白不过的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想到自己因为她的再三强调,甚至开始觉得她其实也没那么坏,拉尔斯就想回到过去,扇这么想的自己一耳光。 他磨了磨牙,利齿发痒:“难道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这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风险。” 凌伊平静地说,“如果你的精神体情况没有糟糕到下一秒就要狂化,这种事情出现的概率是很小的。“ 拉尔斯抿起唇角,沉默了会儿。 ……真的不会出现吗? 他一点都不认为向导小姐会那么好心。 她的心简直黑透了。 拉尔斯低下眼看她,用阴湿地语调恐吓:“要是真的把我的结合热引出来了,向导小姐可别后悔才好。 结合热期间的黑暗哨兵,可是有过将向导做死的案例。” 与正统派哨兵处处绅士克制、哪怕床上也会以向导为先的行为不同,黑暗哨兵通常情绪偏激又容易上头,结合热期间极容易陷入狂化。 然而在结合的状态下,大多数向导的却都没办法做到及时安抚住他们。 向导做精神安抚时是不能分心的。 只有在专注、情绪平稳的状态下,精神链才能够被释放出来。 可在身体交融的刺激下,向导很难忽略掉身体的感受进入到那种状态中去。 所以因为结合热而造成的悲剧,每年总会出现那么几起,而高发人群,基本都是容易失控的黑暗哨兵。 然而这种程度的恐吓,显然是无法吓到这位胆大包天的向导。 拉尔斯很不满意她平淡的态度,灼热的呼吸凑在她的耳廓,阴湿地低语:“向导小姐想不想先来适应一下?不然真到了结合热的时候,毫无准备的话,你会接受不了的。” 凌伊微微偏头,带着寒意的发丝从他手臂上扫过,冰球碰撞般的清凌声音平静地传递出去:“接受不了?因为那上面也异化出了倒刺吗?” 她抬手,指尖落在腰胯处。 拉尔斯立刻握住了凌伊的手。 她简直是油盐不进…… 拉尔斯挺直的鼻抵在她冰凉的脸上,猩红的舌从她脸颊刮过:“向导小姐亲自试试就知道了。” 他将舌上的倒刺收敛了下去,但对方冷白莹透的脸颊还是一下子就被舔红了。 浅浅的红在她冰雪般圣洁的面孔上漫了开来,舌上好像都残留着冰雪气味。 拉尔斯喉结不 由滚动了一下,深绿的兽瞳仿佛要渗出墨来一般,幽暗得吓人。 凌伊微微蹙起眉。 他伸出手指按住想要卷住回味的舌尖,低哑含糊的声音传出来:“怎么?向导小姐怕了?” “你该洗干净再碰我的。”凌伊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脸。 “呵……” 拉尔斯鼻尖触碰着她微润的脸侧,直勾勾地、慢声地吐出字句,“弄脏了也不要紧,我会一点点帮向导小姐舔干净的。” 他的字音交缠着沉重的喘气声,犬齿叼住了她的一点颊肉,慢吞吞磨着,碧绿的眼瞳兴奋地收缩了一下。 牙根痒得难受,迫切的让人想要撕咬下去什么,焦渴的欲念从喉中攀爬出来,口腔也被引诱得分泌出唾液。 凌伊低垂着眼睫,对上他始终盯着自己的兽眼,轻轻笑了一下。 那极轻、极浅的笑,像雪落在了发烫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温度,就消失得没了痕迹。 拉尔斯心脏蓦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凌伊收起笑,雪灰色的眼瞳像裹着暴风雪一般:“不要总是挑衅我。”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身体突然一抖,手臂用力抓紧着扶手。 “别……” 拉尔斯急促地出声,字音都颤抖得快咬不住。 他蓄满力量的腹肌可怜兮兮地抽搐着,腹腔内很突然的传递出了一种酸月长又麻痒的感觉。 孕囊在扩张,里面的水液也像是被掀起的风浪一般,剧烈的摇晃起来。 它实在是太靠近周围的脏器了,稍微扩大一点就会压迫到其它器官。 又因为里面包裹了不知多少毫升的水液,沉重的向下坠着,将腹腔搅得一团乱。 薄凉冰寒的气息也顺势渗了出来,浇在滚热的器官上,冻得所有脏器都在直哆嗦。 细碎的冰晶像是在腹腔中被凝结了出来,夹着细雪簌簌落下,从里漫开到了体外,连浓密眼睫上的水珠都凝成了霜。 拉尔斯伸手捂住腹部,弓起的身躯如同被拉开到极限的弓弦,单膝跪了下去。 “……停下。” 他的脸上都覆上了一层薄霜,冻得湿润的眼眶都无法合拢,滚热的呼吸刚被吐出,口腔便凝起了颗粒状的晶体。 拉尔斯强忍着不适嚼碎口中的冰,避免它们将喉咙堵住,但身体的体温却在刺激下开始升高。 融化的晶体淌进喉间,却又在半路就重新被冻住,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将脆弱的喉咙刮出血珠。 然而伤口也被很快的冻住,连血都流不出来。 凛凛的寒气将痛楚镇压得丝丝缕缕的泄出,以至于其它感官反而被放大了。 拉尔斯突然想了起来,这位向导小姐可不仅仅只是性格恶劣,管教哨兵的手段也向来不差。 不然的话,那些冒犯过她的黑暗哨兵,也不会在离开诊疗室后,连提到她的名字身体就应激的颤抖。 拉尔斯安静了一会儿,感受到自己体内流动的血液都似乎夹杂着碎冰。 很多水流了出来,痛的、难耐的、渴望的……无论是什么水,都是刚一冒头就被冻住,冰凉彻骨,又激起着更滚烫的温度。 冰火交替着折磨着神经,伴着被向导素勾动出来的欲,始终将一切都维持在无法解脱也无法冷静的感受阈值内。 拉尔斯虚弱又急切地开口:“好吧,向导小姐,我不该说那种话的,请原谅我。” 一串靡艳的红烧透了他的脸,他的下颌抬起,露出了一截柔软的红舌。 碎钻般的冰晶凝在上面,被滚烫的吐息所融化,又飞快的重新凝成了碎冰,被颤抖的舌尖震得滚落下去。 第69章 他连嘴上威风都不逞了,嚼碎口中的血珠,感受着那可怜的温热,低语道:“停下来,向导小姐,求您了。” 黑暗哨兵并不怕痛,却总是无法忍受痛苦中夹杂着的其它东西,哪怕它们那么微弱,也总能被五感敏锐的他们所捕捉到。 拉尔斯将尾音拉得很长,说话时口腔中拉出的细细水线被凝成冰柱,将柔软鲜红的内壁划出伤痕。 他微红的眼望着她,比起求饶,他说的话听上去勾引的意味反而要更浓一些。 猫科动物在勾引人这方面,无疑要比大多数敦厚老实的犬科要厉害得多。 他把欲拒还迎发挥到了极致,让人分不清他是真的想要结束,还是渴求更多。 凌伊抵着下巴注视着他,平静地道:“拉尔斯,认错该拿出正确的态度来。” 拉尔斯不吭声了。 什么才叫正确的态度? 跪下来求她?事无巨细地告诉她自己现在情况有多糟糕?告诉她他现在又痛又爽,要不是被冰堵住就要……吗? 他做不到捧着自己的自尊去给向导践踏。 拉尔斯用力咬住下唇,重新将伤口撕扯开,滚热的血液被飞快的冻结,颤颤巍巍地坠落。 他低下头去,捂住腹部的手很用力,外面的一层薄冰被碾碎,将身体划出细碎的伤口。 可身体里面却是柔软的,然而却有冰碴混其中,被热化,又重新凝结。 集中性的高温带来着集中性的冻结,连关节处都结着冰霜,碎冰棱坠落了一地,将他的腿都冻在了地上。 拉尔斯神经质地扯开嘴角,冻住的眼球注视着视线内模糊的人影,被冰晶划破了的喉管艰涩地吐出声音: “向导小姐,被冻住就弄不脏了,你要不要来试试……” 他挑衅的话才说了半截,就突地被冻住。 孕囊中的向导素突然被猛烈地倒灌了出来。 浓烈的清雪仿佛将整个人都掩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下,让拉尔斯蓦地失声。 他停了一下,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想说什么话了。 被堵住的身体什么都泄出来,连泪腺中的眼泪都被薄冰抵住溢不出来,在眼眶里越积越多。 他默不吭声地屈起腿,将脸用力埋进了膝间,披散的乌黑卷发间冰晶流光溢彩,重新覆盖上薄冰的身躯如同被放置的冰雕,一动不动。 第53章 可如果不是她,他根本就…… 五脏六腑都被凝冻住的感觉很不好受。 它们被冻得收缩,又缓慢的舒张,将凝在上面的一层薄冰撑裂,被割开的深深浅浅的裂纹中因此而渗出了更多鲜红。 然而它们才刚流溢出来,便被低温所冻结,细密的覆在创面上,又随着脏器的震动而塌落。 痛,但又不只是痛; 呼吸不上来,却又死不掉。 鲜嫩的颜色被凝固在了剔透的冰层里,在此刻被封存成了亘古不变的标本。 可里面却还是鲜活的。 滚热的温度舔舐着每一寸肌肤,敏感痉挛的肌理被泼进的霜寒激得震颤,意识在混乱与清醒间来回摇摆。 痛意与渴意交织,低温与高温反复拉扯。 拉尔斯一动不动地被冰封在原地,犹如被精心雕琢出来的冰雕。 然而感知却没有被冻住,反而无比清晰精准的传递到脑海,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体每一个瞬间的变化。 他滞重而沉默地呼吸着,手指被攥出苍白的色彩。 放射状的冰体凝在指骨上,像被嵌进血肉的细碎钻石,光下折射着绚丽的色彩。 急切焦灼的情绪在他的眼瞳中翻涌,更多的还是染红了眼珠的憎恼。 明明哨兵对自己的身体都有着极端的自控力,无论在战场上受到多严重的伤都不会影响到他们行动。 却偏偏又有着精神狂化这个显著的弱点,闻到一点向导素骨头就能软下去,被支配时比起屈辱,更多时候升起的竟然会是渴望。 就仿佛哨兵被赋予的强大机能,都不过是为了让向导玩起他们来,能够不会玩上一次就死,更添上几分趣味。 高温灼烧着寒流,又被侵蚀的寒意所压制,拉尔斯身后那条极长的豹尾拍击在地面上,反复拍碎着上面凝结出的冰霜,湿冷的潮意却挥之不去。 拉尔斯无声的承受着这种痛苦的酷刑,嘴里迫切的想要去撕咬些什么,唇舌利齿都在发痒。 渗出的汗珠凝固在线条利落的鼻尖,垂落的发丝凝结成霜,稠密的睫雨也被碎冰压得不再卷曲,拉抻出痛苦的直线。 拉尔斯被冻得发白的唇瓣在颤抖中合拢又微张,微弱地气音传了出来:“很抱歉,向导小姐,我不该冒犯你……” 他难以忍受地闭上兽瞳,眼眶中碎裂的冰晶将眼球划破,渗出的血珠又被凝结在眼睑。 喉管中的碎冰 也在震动中被抖落,将声带割出了细微的裂纹,让声音艰涩地滚出,“为了弥补我对您带来的伤害,您可以随意使用我。” “或许您喜欢人-皮扣吗?我听说很多向导都喜欢给哨兵绑上人-皮扣装扮成小礼物。 “……纹身也可以,向导小姐您希望我的身体刻上您的名字吗? “什么图案文字都可以……你的专属玩具、公用娃娃、贝戋狗……” 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坠落在胸膛,明明声音已经嘶哑了,听上去却一点都没有让人觉得不够动听。 声带震动间奇异的摩擦感,令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唤醒欲望的钩子,微妙拉长的字句调情一样的让人脸红耳热。 然而他没能听见任何回应,声音如同撞在了厚厚的坚冰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拉尔斯深绿的兽眼不禁泄出几缕燥意。 这还不够吗? 她还想让他怎么样?! 他都快被玩死了…… 拉尔斯猛地抬起头,将始终被藏在阴影中的面孔暴露出来。 那还残留着碎冰、被刮出着细小血痕的锋锐五官宛如一把亟待饮血的利刃,最原始的杀欲和兽-性从皮囊下被释放了出来。 薄冰下的眼球将视野内模糊的影像收入眼底,霜覆清竹般的纤薄身躯安静地靠在椅背上。 拉尔斯唇角恨恨地抿直。 ……哈? 她睡着了?! 她怎么睡得着的?! 拉尔斯分外恼火,心火灼烧着体内的脏器,阴湿潮润的薄霜却覆在硬挺的五官上,整个人都犹如冰柜中的巧克力冰淇淋般可口。 吸入肺腑的凉意在呼出时变得滚烫,又变成碎裂的冰晶簌簌落在地上。 他恼怒地抓住了自己炸毛的尾巴。 眼眶中潮湿的热气被凝固成霜,他薄冰下的兽瞳死死钉在了已经熟睡的向导身上。 她睡得很安然松弛,披散的银发随意的搭在肩头,面孔圣洁如神女临凡,连眼睫投下的晦暗都浅淡得像干净皎洁的月影。 拉尔斯本就艰难的吐息近乎凝滞,他下意识伸手,动作却又在半空停住。 蜷起的手指捏碎了掌心覆盖的薄冰,发烫的手心深处的潮意却凝出了更多的霜花。 拉尔斯潮热的脸越发阴沉难看,压抑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冰层的桎梏倾泻出来。 他用力地闭上眼,被冻住的血珠从眼眶滚落出去,竭力克制着自己。 过了片刻,他才重新睁开眼,还未被凝住的湿润眼瞳清晰的映出着对方的模样。 很突然的,他忽然回忆起了曾经在白塔时,被老师强压着学进脑子里的一些并不想被记住的知识: 哪怕诊疗室的温度和湿度都被调整在了让向导感到舒适的安全阈值内,金贵的向导也仍然有可能会在醒来后感到不适。 ……真是娇贵得可怜。 拉尔斯沉沉地压下眉眼,将双腿从坚冰中强行挣脱出来。 在没了主人的意志指引后,冰元素的攻击性和稳定性都有所下降,轻而易举的就被从体表剥离了出去。 碎冰簌簌的身体上坠落,深蜜色的肌肤被冻得微微泛着冷色调,身体内部寒流却仍在弥漫,厚厚的冰层下水声晃荡。 他捂着腹部艰难地撑起身体,眉峰凝得更深。 拉尔斯想,他真该趁现在用尖齿刺破她的皮肤,把她撕咬成破布娃娃一样。 他把口腔里的冰晶嚼碎,被冻僵的腿艰难地走向了诊疗室中被特意隔离出来的休息间。 每一个向导的诊疗室内部都会有专门提供给她们休息的休息间。 以猫科不会错过任何风吹草动的观察力,拉尔斯在还没有进入到诊疗室前,就已经把这里的布局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拉尔斯抬手推开了休息间的大门,朝着内部望了眼。 向导小姐显然还不曾在里面休息过,干净整洁的房间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被单上连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从铺展开的被褥上面嗅到了一点陌生气味,显然是整理休息室的哨兵留下的。 第70章 那群被无数向导认可的犬类哨兵,在充当勤务员时往往都可以将向导伺候得很好。 他扯了扯嘴角,用指尖将被褥挑开,确认不需要自己再去准备什么后,便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才刚走到门口,他又顿了一下,烦躁地轻啧一声。 拉尔斯弯腰沙发上拿起了一条被叠成花朵形状的毛毯,将它抖散。 这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哨兵的杰作,那些被分配来整理诊疗室的哨兵总爱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试图以此来讨向导的欢心。 他拿着毯子重新走回了诊疗室,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底下眼凝视着椅子上睡去的凌伊。 手段恶劣、性格更是糟糕的向导小姐,睡着后如同死掉了一样,连呼吸的起伏都很不明显,找不出一点鲜活的气息。 受强大的精神力影响,向导身体总是过度孱弱,需要被小心照料。 拉尔斯兽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复杂的杀欲,又很快消散开。 他弯腰将毯子覆盖在凌伊身上,隔着毯子生疏僵硬地把她抱了起来。 柔软的毛毯压在他坚实的手臂上,被水渍洇得绒面一缕缕的粘在一起。 没了那一层坚冰阻隔,汗珠终于得以从毛孔中被释放出来。 向导小姐还嫌弃他出了汗不够干净,可如果不是她,他根本就不会到处都在流水。 要知道,猫科散热的器官就那么些地方,他的身体早就被异化得更偏向于豹子的散热方式。 是她把自己变成了流的水比血液中的含水量还要更多的存在。 却偏偏又要去堵住不让他流。 他真该将仅剩不多的理智抛下,拧断她的脖子。 拉尔斯脚步艰涩又稳定地走进了休息室,将凌伊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在向导中她其实已经属于个子很高的类型了,然而在被他抱起来时,看起来却像是一个人形娃娃,被他夸张的体型衬托得格外纤瘦。 拉尔斯都不明白,他身上都没有被植入过芯片,又有这么夸张的体型差,她怎么就一点都不怕的。 向导的身份并不是免死金牌,至少在他这里不是。 反正黑暗哨兵经常发疯,就算真的杀死了向导,到时候只要说自己是精神狂化了,也未必会被处决。 他垂眼将裹住她的毯子抽离,随手扔到了地毯上。 拉尔斯的动作不算轻,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对方却一点都没有被折腾醒,雪白的眼睫柔美的交叠着,都未曾因此而颤抖一下。 他将手感舒适的被褥给她盖上,停留在她身侧的手指难耐的蜷缩了一下,溢出了一声喘息。 向导小姐临睡前,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诊疗室里还有一个正在被她惩罚的哨兵。 就这么放任他毫无束缚的于她独处,真是被那群狗给捧得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了。 拉尔斯口中的津液疯狂的分泌着,闭合的齿列也痒得过分。 猛兽遵从欲望的天性,让他们一旦处在安稳的环境下,就忍不住开始饱暖思银欲。 他猛地转身,脚步仓促地离开了休息间,从诊疗室靠墙的置物架上拿下来了一个止咬器给自己戴上。 延升出来的犬齿挂在唇侧无法收回,将唇环顶得偏移,拉尔斯用汗湿的手将休息间的浴室大门拧开。 水流淅淅沥沥的坠落在瓷砖上,他毫不在意的将身上的束缚尽数褪去,试图冲散身上的气味。 温热的水流将拉尔斯的身躯包裹,让他短暂地舒展了眉眼。 直到身体的水液反复被冻住,他才终于意识到水为什么会被称为生命之源,水流又为什么不能变成死水。 降温用冰更是大错特错。 随同觉醒精神体时一起觉醒的异能将冰元素隔离在了体内,细小的伤口被冲刷得边缘泛白,带起轻微的刺痛。 拉尔斯享受地眯起眼,哨兵绝佳的恢复力让体表的伤口飞速愈合,紧随而来的却是体内那股来势汹汹的燥意,带来着更猛烈的冲击。 一旦没有了疼痛拉扯着注意力,另一种感知就会将他彻底淹没。 因为异能操控得不及时,他的体表又凝上了细碎的冰晶。 拉尔斯微皱起眉。 明明只是少了创口带来的刺痛,冰元素和体内的向导素竟然就没办法再带来折磨,只剩下了汹涌的情潮在奔袭。 可低温明明也可以去冻住一些感 受的,不然他也不会特意不去剔除体内的冰元素。 是因为冰元素中也携带有她的气息,无法被忽视吗? 拉尔斯手臂又不自觉按上了腹部,轻轻抽了口气。 他真是快被折磨疯了。 自己现在要是往身上划出了伤口,就没办法维持异能的运转保证自己行动不受限了。 那些冰元素会重新覆盖出来,将他变成不能移动的冰雕。 可仍然清醒敏锐的感知系统会让这种放置变成漫长的酷刑,没有人受得了。 向导小姐什么时候才会醒? 拉尔斯急切地迈步走出了浴室,寸缕未着的身躯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 他毫不在意,屈腿爬了上去,低眼凝视着凌伊。 垂落的发丝将她圈在了狭窄的空间里,清寒的呼吸浅浅的飘了过来。 她的睡眠质量好的过分,浴室里的水声那么大竟然都没有将她吵醒。 拉尔斯真想将她晃醒,让她赶紧停下折磨他的行为。 然而向导小姐看上去就是那种有起床气的人,如果真的把她叫醒了,或许情况反而会更糟糕。 他唇角抿起,伸手将她冰凉的手从被褥中抓了出来,捏着她的指尖按到自己腹部。 紧密排布的腹肌因此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嗯……” 他的脖颈仰得像是要折断一样,眼珠里的欲色都要顺着纤秾的下睫流淌出来。 极轻的气音从唇缝间溢了出来,向着耳膜深处渗透。 拉尔斯都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得尾巴抖了抖,下意识就想将已经结痂的下唇重新咬破,重新感受疼痛。 然而一想到血会流到床上去,又硬生生忍耐了下去。 精致到头发丝的向导小姐可不会管他为什么会弄脏她,只会折磨他。 森白的牙齿因此发出着轻轻的碰撞声。 拉尔斯觉得自己简直要难受死了。 他仰着头喘气,火烫的掌心覆盖上了凌伊的手背,将她的整个手掌都贴合到了自己的腹部。 喉结顿时满足地上下滚动了起来。 那仿佛溢着寒意的体温,从被按住的地方抽丝般汇入到四肢百骸里,爽得拉尔斯觉得自己都要灵魂出窍了,眼角不自觉渗出了点点晶莹。 也不能怪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任谁被放置了那么久,却连最本能的流汗都被剥夺,什么都被堵住释放不出来,都会变成这样的。 冰封的身体像是重新被解冻,内外之间却又始终隔着一层冰。 感受得到体表的触碰,却又没办法清晰精准感受到,让人不自觉想要扯破血肉把她的手送进去,握住被冻得麻木僵硬的五脏六腑。 被融化的雪水在肌肉的痉挛下荡出了层层浪潮,拍打到体内的软肉上。 拉尔斯渴盼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克制住自己不去过度用力,弓起的脊柱微微战栗。 他早就有所猜测,向导小姐的触碰或许会减缓孕囊带来的不良反应。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的手才一放上来,孕囊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像是得到了安抚,相当乖巧地停下了那翻江倒海一般的行为。 虽然它依旧还是在压迫着器官,但至少没有再胡乱弹动。 然而没了孕囊,却还有其它。 那些向导素到处流淌,根本没有想过回去睡觉。 还有那些冰元素,虽然因为没了主人的操控而被融化掉了,却没有散去,丝丝缕缕的寒意刺激得神经胀痛。 那双浸着水光的深绿眼瞳,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凝视着依旧熟睡的凌伊。 向导小姐玩弄人有一手,看上去却似乎并不重欲,把人玩成这样了都没想过上手。 拉尔斯至今也还未曾听闻过,她有将哪个黑暗哨兵收为裙下臣的消息。 由此可见,她或许只是喜欢玩弄哨兵,对真的要和他们发生些什么却敬谢不敏。 这在向导中倒是很常见的情况。 毕竟向导的身体素质连最低级的哨兵都比不上,因而身体的结合她们所能感受到的刺激有限。 所以向导会更追求精神上的愉悦。 哨兵越在她们面前露出有别于平常的表现,她们就会越兴奋。 跟异化哨兵的扭曲不相伯仲的变-态。 这让拉尔斯毫不怀疑,若是向导小姐在此刻醒过来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抽死他的。 在她们眼中,哨兵是用来服侍她们的,而不是她们去服侍哨兵。 不过他希望向导小姐最好别那么做,毕竟黑暗哨兵还是要更扭曲一点,喜欢把痛苦当成欢愉来品尝。 第71章 所以无论她抽向哪里,他都会爽到的。 哪怕是把他重新冰封放置,也依旧还是会。 冰凉的止咬器阻隔在拉尔斯和凌伊之间,只有滚热的吐息被传递了出去。 他深绿的眼瞳浸出极小的冰珠,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清寒气息吸引的想将脑袋埋进去。 真糟糕,好像真的被玩坏了。 第54章 “我明明是在向您……求…… 蛛网般黏稠的目光,将凌伊包裹在了其中。 从眉梢到眼尾,从鼻骨到唇峰…… 拉尔斯的手指落在她脸上,虚虚地来回描摹着。 两个月间,他在脑海中勾画过数不清的次数,此刻对比起来,才发现记忆和现实还是存在着一些差异的。 向导小姐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了,以至于他在想象时,下意识就会给她增添上几抹晦暝的色彩。 但实际上她身上并没有那些。 她更像是一捧雪,不会激烈的将温度辐射-出去,五官偏向于内敛,是那种主动伤人都会被认为‘一定是有苦衷’的类型。 然而拉尔斯很难被凌伊的外表所蒙蔽。 她生得像无情无欲的神女,做出的事情撒旦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冰棱般的清冽澄净的向导素,仿佛存在着催情的成分一样,让他不管自己独自来上多少次,都依旧无法得到满足。 似乎除了去恳求她赐予垂怜,就永远都没办法享受到欢愉。 而越是没办法满足,就会越发渴望得到满足,罪魁祸首的身影自然便会频繁的出现在脑海中。 拉尔斯并不是恪守贞洁的苦修士,但他从来都厌恶那种被谷欠望所支配的感觉。 为此宁愿在自己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也不愿去放纵欲求。 但黑暗哨兵却似乎总是逃不脱这些。 不能自抑地,一边排斥一边却又病态的渴求。 拉尔斯时常在想,这是不是也是向导小姐游戏中的一环? 毕竟看一个硬骨头不得不折断脊梁去请求被玩弄,确实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黑暗哨兵暴烈强盛的嗜欲,往往还会在这其中添砖加瓦,鼓动着他们放弃原则和底线。 拉尔斯曾经以为自己会是其中的意外。 但他似乎太高估自己了。 精神体完全倒向了向导小姐,在无法维系理智的睡眠状态中,她更是频繁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然而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让他在梦里都不能得到满足,空虚的感觉充溢在心口,连曾经热衷的杀戮都提不起兴趣。 那些抵抗就像是为了给她增添更多趣味一样,最后还是会迎来一样的结果。 拉尔斯弓起的腰身下沉,眼睫下翠绿的兽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其实知道对方的名字是什么。 那天从诊疗室离开之后,他就登上光脑去查探过她的资料。 但拉尔斯依旧会去尽量避免想起她的名字。 哨兵强大的五感所带来的精神负荷太强,又没有向导那样精细强大的疏导能力。 所以每一个认识 的哨兵阵亡、向导的牺牲,对当事人来说都不亚于一场精神上的凌迟。 尽管黑暗哨兵因为精神体异化的缘故,每天都在忍受痛苦,有着极端的耐痛性,在这种事情上也依旧束手无策。 要知道,很多哨兵的精神异化,往往都是从目睹了战友的阵亡才开始浮现出来的。 拉尔斯刻意不去记凌伊的名字,便是为了不让对方在自己心里留下更深刻的锚点。 记得向导小姐就已经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了,要是再留下更深刻的烙印,他连挣扎都不需要挣扎,就会很快沦为她的战利品。 名字是可以立马识别出一个人的重要标识,会让人飞快地做到联想,从而达到一听到那个名字,身体就会不自控的出现应激反应的地步。 很多哨兵的条件反射,都是被向导这么训出来的。 然而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效果显然很一般。 拉尔斯喉结重重滑动着,舌尖下意识探了出来,在止咬器的网格间勾出晶亮的水痕。 初雪一般清凉的气息沁了过来,却达不到一点降温的效果,他黏稠地目光仿佛在空气中拉出了一条细细的丝,无声无息地将距离拉扯到超越了安全的界限。 滚热潮湿的呼吸被吐了出来,拉尔斯抬手按住冰冷的止咬器,仅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住了摘下的冲动。 他并不排斥和对方发生些什么,毕竟他都被玩成这样了,也没必要再去抗拒什么。 但向导的身体一向脆弱,在没有细致了解过之前,他可不敢下手。 何况对方也未必乐意。 向导通常都对精神结合更,那是向导的主场,再强大的哨兵都无法反抗。 拉尔斯竭力稳住自己越来越不稳的气息,阖上幽绿的眼瞳不再去看她。 然而近在咫尺的向导小姐,很难让人不产生去冒犯的阴暗想法。 全身都因此泛起了潮涌般猛烈的渴望。 汗珠顺着鼻梁坠落到她的鬓发间,拉尔斯舔了一下唇角,无声地将她的手重新塞进了被褥中,又走进了浴室。 短暂的降温让躁动略微平息下去了一点,体内的孕囊却因为远离了‘母亲’而重新开始变得活跃。 拉尔斯额角顿时突突地跳动起来,直接在凌伊脚边随意找了个位置盘起身体来。 或许是今天治疗的哨兵有些太多了,又都不太听话,让向导小姐浪费了太多精力,以至于此时睡得有些过于沉。 她一看就不像是会短时间内会醒过来的样子,所以拉尔斯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在不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将一切硬抗过去。 猫科的精神体都会为主人的身体带来绝佳的柔韧性,既可以让他将身体拉抻到夸张的程度,也可以将自己不费力地蜷缩成一团。 休息间的床对向导小姐来说正合适,对拉尔斯来说却还是有些局促。 他猛兽般健壮雄伟的身躯,哪怕盘起来也宛如山岳一般巍峨,但床脚的位置至少让他没有挤占到对方的活动空间。 丝绸被面被掀开了来,他将凌伊的双足拢在了自己宽阔的胸怀中,将被褥重新覆盖了上去。 止咬器抵在被面上,洇出着深色的湿痕,霜雪般的气息被阻隔得难以捕捉。 然而身体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冰凉的体温,让他身体的肌肉蓦的抽搐了一下,脖颈突起的血管明显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开。 轻软的足弓将山峦完整的踩在了脚下,弹性十足的峰峦因此轻微地下陷,山巅却因此更加突出。 拉尔斯没有像很多黑暗哨兵一样,通过打钉来降低胸膛的敏感度,所以此刻踩上去也不会硌脚。 可不硌脚的后果,却是山势不受控地绵延起伏。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勉强适应下来,漆黑地眼睫遮盖住了幽绿的兽瞳。 身体内还在下着雪,融化的雪水被重新冻结,将五脏六腑浸泡在水中。 他摩擦着齿列,止咬器逐渐被凝上了一层细碎的霜花。 拉尔斯凝着眉,不稳定的精神力竭力控制着冰元素的溢散。 …… 清冷的月色从窗台洒进室内,明亮的月色下,凌伊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被眼睫遮盖住的浅瞳重新展露在了空气中。 那双霜冷的眼瞳看不出分毫才刚刚苏醒的痕迹,冰川般剔透。 凌伊支起手臂,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双脚却传来了轻微的阻力,限制住了她的动作。 她略微动了动脚,那轻微的束缚感顿时便消失无踪。 凌伊坐起来,雪灰色的眼眸看了过去。 闯入眼帘的是拉尔斯表情迷离的模样。 网格状的金属止咬器下,他潮润的唇微张。 薄薄的晶体覆盖在他露出的一小截鲜红舌尖上,兽瞳几乎收缩成了针尖,在不够明亮的夜间都不曾扩开。 凌伊目光平淡地注视着他,并没有将冰元素驱散。 拉尔斯喉结颤动着,好一会儿才支着手臂直起了上半身。 他半湿的乌发垂落在壮阔的前胸,缓慢地抬眼时几乎将猫科动物那种劲劲的欲拒还迎发挥到了极致。 “向导小姐,您终于醒了……” 他湿淋淋的幽绿眼珠沁着层冰霜,野性锋锐的眉眼都因此多了分让人赞叹的湿意,摩擦质感很强的声音吐着糜艳地乞求,“可怜可怜我吧……我都快要被你玩死了……” 拉尔斯撑着手臂爬到她面前,乌黑的卷发顺势垂落到了她身上,在她和自己之间拢出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他靠得太近了,连呼吸都因此粘连纠缠在了一起。 拉尔斯幽绿的瞳孔跳跃着火苗,呼出的滚烫热气将凝在止咬器上的霜融化得湿淋淋的,像是随时都会滴落下去。 凌伊微蹙起眉:“后退。” 拉尔斯目光钉在她身上,眉峰不情愿地凝起,手臂却在她的命令下缓慢地后移。 第72章 他俯下的脊柱被重新挺直,跪坐在了床尾,强健的身躯每一寸都在诠释着力量美。 拉尔斯沉沉呼吸着,抓起被褥盖住自己腰部以下的位置,盘旋在腰胯的豹尾经过着她的手背,若无其事地轻拂到身后。 被情潮折磨的身体敏感得不行,极细微的动作都会让身体翻江倒海的战栗。 拉尔斯并不掩饰这一点,唇齿间溢出着意味不明的气音,刻意放慢地语调也变得潮湿:“向导小姐,这样可以了吗?” 凌伊视线下移,目光仿佛带着浓浓的穿透力,将他冻在了原地。 她清晰的咬出每一个字:“拉尔斯,把被子掀开。” “……您是想现在就使用我吗?” 拉尔斯缓缓吸气,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瞳因此渗出了浓郁的幽暗色泽。 “向导小姐,恕我直言,以我现在的状态,如果您想使用我的话,我……嗯……” 他触电般地抖了一下,用力地摁住了腹部,弹出的尖锐利爪将紧实的肌肉划出了深刻的痕迹,喉结颤动着发不出完整音节。 鲜红的血液被凝在创口出,冰霜从中重新覆盖在了体表。 融合了对方气息的空气被吸进肺中,带来着更煎熬难忍的痛, 拉尔斯看着凌伊的眼睛,呼吸被放得极缓:“向导小姐…哈…您可真是个暴君……” 他的身躯微微后仰,绷直的指尖扯开被褥,艰涩地将剩下的语句顽强地咬了出来,“您是想在使用前,先验验货吗?” 他甩头将止咬器扯开,薄霜下饱满的唇被冻出了渗人的艳色。 拉尔斯抬手伸手按了一下,体温将霜融成了水光,语气变得更加露骨,“向导小姐您觉得……” 还没能将字句完整的吐出,他就猛地弓起了身体。 在凌伊地注视下,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深喘,眼瞳剧烈地震颤起来。 凌伊抬脚踩在他脸上,语气很淡:“我说过了了,不要总挑衅我。” “……挑衅?”拉尔斯牵起唇角,犬齿用力地摩擦着手指,颤抖的声线含混模糊地扩散出来,“您对我似乎是有 什么误会,我明明是在向您……求欢。” 摩擦出欲色的咬字听上去似乎委屈极了,幽绿的兽眼像沸腾的岩浆般,汩汩涌出阴湿晦暗的情潮。 凌伊霜冷的面孔毫无波澜:“挑衅和求欢我还是分得清的。” 在拉尔斯的舌尖即将舔到自己时,她才不紧不慢地将腿收回,换了个地方踩。 拉尔斯无辜地抬眼,表情像是带着说不出的可惜,延升出去的犬齿变回了正常的长度。 凌伊垂眼看着他,初雪般清透的面孔浮出浅浅地笑意:“不过你既然这么想……” 她清凌地声音碾挑着神经,“那你就自己来吧。” “……自己?” 拉尔斯重复着这个词汇,像是不太明白似的,血肉模糊的手指指尖却忍不住颤了起来。 凌伊环抱着双臂,低眼看着他,平缓地语气沁着凉意:“拉尔斯没有自己来过吗?” “…………” 拉尔斯注视着她,森然的寒意被眼睫上的冰珠折射-出来,“在折辱人这方面,向导小姐还真是有一套。” 他的豹尾蓬松了一倍不止,蒲公英一般炸开,带着尖爪的手猛地抓住了凌伊纤细的脚踝。 第55章 将脆弱的咽喉主动送了过…… 拉尔斯并不是一个作风放浪的哨兵。 虽然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几乎从不去做那些和自我疏解有关的事情,更喜欢通过制造疼痛来应对一切欲望。 唇钉、眉钉、脐钉……这些出现在他身上的装饰物,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存在。 拉尔斯是真的厌恨那种被欲望所驱使的感觉,像个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 在苦苦忍耐的两个月里,他甚至差一点就要掐死自己的贝戋骨头。 要不是最后关头黑豹强行从精神图景中挣脱出来,哨兵的恢复力又体现在各种方面,除了异化污染外不存在任何恢复不了的损伤,他可能真的就自己把自己给绝育了。 所以对他来说,主动过来寻求凌伊的帮助,就已经是件很突破他心理防线的事情了。 ——每个s级的向导都可以把哨兵变成毫无下限的玩具,从他做下再次接触她的这个选择起,大概率也不会成为其中的例外。 但拉尔斯做好的心理建设,还是在此刻崩塌了。 他握住凌伊脚踝的手很用力,尖锐的指甲刺破了皮肉,被绷得青白的薄皮下,指骨都像是要挣脱出来。 拉尔斯用力地摩擦着齿列,才控制住力量没有将她纤瘦的足踝捏碎。 然而下意识的发力,却仍旧让她冷白的肤色漫出了明显的红,血一样的显眼。 但当事人却毫不在意。 她另一条没有被钳制住的腿甚至还抬了起来,挑衅似的踩住了他炸毛的豹尾。 “折辱?” “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凌伊碾着脚下的豹尾,被阴影投出暗色的雪灰色眼瞳注视着他剧烈收缩的肌肉,“拉尔斯,瞧,它们似乎更兴奋了。” “……” 他无话可说,锋利的尖牙将饱满的唇压出了明显的凹陷。 她的目光如同穿透过冰面被太阳照进的光线,灼烫,又带着冰川上无法被融解的沁寒凉意,毫无遮掩地将他丈量。 “……别踩了。” 拉尔斯厌弃地闭了闭眼,胸腔震荡出低哑地语句,“向导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尾巴一直都是我们最不容易控制的部位吗?” “我可保证不了我的尾巴会不会伤到你。” 固执高傲的哨兵,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主动践踏自己的底线。 要是还去让他承认自己的放浪下贝戋,那无异于是对他自尊的凌迟。 然而他选择避而不谈,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他以一贯抗拒又忍耐的姿态的面对着她,宛如暴雨下脆弱的蝴蝶,翅膀被淋得沉重脆弱,只能蜷缩成防御的姿势,却仍逃不开笼罩下来的阴影。 凌伊撩拨地踩着他炸毛的尾巴,让它在脚心轻慢的滑过。 直到尾巴尖开始控制不住地缠到小腿上去时,她才从容地抬脚。 拉尔斯立即飞快地把尾巴收了回去,无意识的抖动着的蓬松毛发从她的脚心擦过。 渗着过电般痒意的尾巴被他用力地掐住,力气大得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上的部位一样。 延生而出的利爪深深地陷了进去。 尖锐的骨骼因此刺破了皮肉,猩白的骨头血淋淋的曝露在空气里。 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冰冷幽绿的眼球毫无感情,唯有抽搐着的尾巴尖提醒着旁人,他也并非感受不到痛。 “拉尔斯!” 凌伊蹙眉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凉,“松手。” 拉尔斯垂下长而密的眼睫,攥紧的指节放松,几乎被折断成锐角的尾巴立马钻回了体内,给尾椎带来着难言的钝痛。 他沉沉吐了口气,野性又凌厉的五官像是失了兴致般倦懒,连一贯爱拉长的语调都变得正常了起来: “抱歉,吓到向导小姐了,要是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拉尔斯已经不想再去管腹部那股强烈的堆积感了。 大不了他回去之后自己伸手去掏出来,就算无用,至少也可以把肚子搅得一团糟。 痛楚会盖过一切感受。 拉尔斯就不相信,都这样了他这身见戋骨头还可以发晴。 “不许。” 凌伊平静又不容置疑地与他对视,淡声命令他,“拉尔斯,做给我看,就现在。” 不带一丝温度的声线漫过心间,让没有被冰碴刺破的心口也隐隐传来了压抑的闷疼。 他紧缩的兽瞳中丝丝杀意泄了出来:“向导小姐,我的脾气也没有很好。” “您一直在没有将我束缚住的情况下挑衅我,是已经做好了被我杀死的准备了吗?” 杀死向导是重罪,然而黑暗哨兵的理智本就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崩塌的危楼,任何微小的刺激都有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拉尔斯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暴烈的杀欲混杂着被主人嫌恶的焦渴,在他的精神图景中掀起了强烈的飓风,搅得整个精神域一片狼藉。 凌伊并没有被威胁到。 他还知道提醒她束缚自己,就说明他还可以忍受。 所以凌伊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她甚至都没有说为什么不建议,是有自保的手段,还是认为他不敢? 但她没有否认她在挑衅,这说明她确实就是故意如此的。 利齿在口中刮出了轻微的刺响,拉尔斯沉沉呼吸着。 燥热痛苦的身躯,仅仅只是被注视着,就连被呼吸进体内的空气都变得和岩浆一样灼热。 可热气一进入体内,却又立马被冰雪所冻结,冰晶将湿红柔软的器官打磨得很痛。 第73章 始作俑者却一直都无动于衷地冷眼看着。 拉尔斯咬牙,扣住凌伊脚踝的手骤然发力,猛地向下一拽。 她的身体倾倒下来,银白发丝散乱的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重重摔落到了薄被上,被柔软的床微微弹起,又重新陷了进去。 像一捧松软的雪,谁都可以捧起,但谁接近也都会被冻伤。 拉尔斯分开膝盖压在凌伊身体的两侧,压迫感拉满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了身下。 阴影将她纯净的面孔吞没,陷进泥沼般无法挣脱。 然而她丝毫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到,表情冷冽清寒得让人不敢触碰。 拉尔斯被冰霜粘成一簇簇的眼睫下,瞳孔暴戾的收缩成了一条黑线。 那双底色冷静、银装素裹般的眼睛维持着近乎机械的平稳,在对峙中没有丝毫退缩。 就仿佛只要没有达成目的,她就不会罢休。 良久,拉尔斯别开眼,饱满充实的手臂线条绷紧,指骨绷直的手缓缓将朝下伸去。 凌伊抬手覆上他的手臂:“错了。” 冰凉的体温从她的掌心传递了过来,拉尔斯甚至觉得自己好像都听见了被烫红的烙铁和冰块接触时发出的滋滋声。 他下意识看了眼对方的手,疑 心她是否被烫到。 拉尔斯微颤着收回视线,吐出的喘音随着说话时声带的震动不动声色地消弭在空气中:“嗯?” “向导小姐是觉得这样您会看不到吗?” 他低下眼注视着凌伊,微哑的声音拖着磁性的尾音,“我想您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比较古板,如果您想看的话可以之后去提取房间里的监控。” “作为我欲拒还迎的补偿,这里,您可以随便玩。” 他捉住凌伊的手压到了心口处,剧烈跳动的心脏震得指尖发麻。 奇异的笑音却随着字句滚了出来,透着股倦懒的漫不经心,让人无法分辨他的真实想法。 拉尔斯的胸膛确实很大,远比他俊朗的五官要更引人注目。 凌伊没有被点破喜好的尴尬,手指反而不客气地拢住。 巧克力奶从指缝中溢了出来,和融化的巧克力一样的可口,她盯着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对他说:“不是前面,是后面。” 拉尔斯:“……” 拉尔斯:“……哈?” 他明显茫然了一瞬,才露出荒谬至极的神情,抬手愤怒地指着自己, “向导小姐,麻烦您看清楚一点,我只是胸大、长头发,但我是个正常的男性。” “我的性别特征难道看上去还不够雄伟吗?!” 拉尔斯怀疑这位精神体本来就不正常的向导,是不是还存在着什么性别认知障碍。 虽然哨兵中确实有一部分会更喜欢结实耐干的男性,但拉尔斯很确定自己并不是其中的一员。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性。” 凌伊抬手摸了一下他野性十足的脸,语速平缓,不疾不徐地接着说,“但比起向导脆弱的身体来说,你的身体显然更适合被进入。” 像是在讲述着什么学术问题一样,拉尔斯没能从她平静地表情中看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就好像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仅此而已。 向导一贯以来都更喜欢精神结合,对身体结合敬谢不敏,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不算出奇。 但拉尔斯只从战友那听到过针对于这方面的折辱。 静默了几秒,他将脸埋进柔软的绸面中。 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霜雪般的气息,让他呼吸更焦灼了几分。 富有的胸膛被他慷慨的送到了脸上,凌伊不由唔了一声,抬手推拒。 要是她真的顺势咬上一口,那对方可就又该急了。 拉尔斯没有动,只将上半身微微弓起。 安静了足有好几分钟,他才轻声说道:“我不了解这些,我会去光脑查的,向导小姐,不然……下次吧。” 凌伊拽着他的发丝,微微用力,让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眼眸中浮出了清浅的笑意,“我来教你。” “……” 拉尔斯抿起唇角,手掌覆盖上她的眼睛。 向导小姐还是别冲他笑了,好奇怪。 滚热的呼吸被吐了出来,他的眼瞳渗着幽暗的墨绿,润湿眼眶的水液结上了一层薄冰。 拉尔斯喉中滚出了极轻的气音,“……我该怎么做?” 凌伊也无所谓眼睛看不到,没有再为难这只矜持的大猫。 她色泽浅淡的唇瓣开合着,语气裹着霜雪一般的薄凉,吐出的字句却直白露骨得让人难以面对。 拉尔斯耳廓逐渐漫上绯意,凝着眉照做。 这算不上多舒适的体验,他的指节绷得坚硬,目光停驻在她连口腔都色泽浅淡的唇齿间,鬼使神差地俯身吻了上去。 但最终饱满的唇却只停落在了自己青筋浮起的手背上。 潮湿的呼吸洒落在了额上。 凌伊声音停了一下,指尖准确无误的摸上了他锋锐的眉眼。 他脸上几乎每个角度都是冷酷锋利的锐线,手感没有胸怀好,覆盖上去时,唯一柔软的只有他炽热的吐息。 拉尔斯盯着她,微微偏开头去躲避,静了一秒,又将脆弱的咽喉主动送了过去。 摩擦质感很强的低音咬出了意味不明的钩子:“向导小姐,这里,可以咬。” 凌伊指尖摸向了他的喉骨,语气平静:“我不咬人。” 拉尔斯不说话了。 脆弱的喉结在她指腹下滑动着,他抿起唇角,眼里的热意将眼睫上凝着的霜融化,滴到了手背上,微凉。 她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命令,耐心又敏锐,总能在他动作逐渐粗-暴时制止。 猫科动物在狩猎时耐性都很足,但拉尔斯此刻耐性却十分的不足。 一旦没有被提醒,攻击性就冒了出来。 腹腔里的冰元素渐渐散了,被冰冻住的感知重新漫上了神经,他无意识张唇,塌在发间的豹耳无法立起,轻轻在发丝间战栗。 哨兵五感强大的身体,天生就适合被玩弄,无论是疼痛还是其它,都会被感官放大好几倍。 所以无论是正统派哨兵还是异化哨兵,都擅长于从折磨中品尝错位的快意,若不是折磨,那身体就更容易沉沦下去了。 混乱的感官被扭曲成了模糊的光影,不自觉跑出来的尾巴带着尖锐的刺痛混杂进感官中,让大脑越发混沌。 拉尔斯跪在她身上,掌心始终都覆盖在凌伊的脸上。 她的脸太小了,几乎只有嘴巴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他失去聚焦的眼瞳渐渐回神,情不自禁将手掌上移,湿润的唇贴了过去。 “你的唇环硌到我了。”凌伊抬手抵住他,“不准这么亲我。” 拉尔斯鼻尖蹭着她微凉的掌心,尖利的犬齿穿进唇环,眼看就要将它扯出来吐掉。 “不许。” 明明被遮住了眼睛,她却像是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在他行动前便出声制止。 “只能摘,不准扯。” 被凌伊拽住的发丝传来轻微的力道,拉尔斯顺势低头,碧色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浸着水光的唇,不由轻啧一声。 “向导小姐放心,不会把血溅到你身上去的。” 他眼睫上细碎的冰晶被抖落,懒洋洋地吐出字句,“你也可以将那里冻住,或许还可以尝尝,冻住的血会是什么滋味?” 他说着自己反而感兴趣了起来。 “拉尔斯,别在这种时候惹我。”凌伊平静地说。 “……您可真无趣。”拉尔斯抱怨地说了一句,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可没有手腾出来摘它。” “怕被我看到什么?” 凌伊勾起唇角,抬手摸上他的脸,“不想拿开,那就没办法了。” 拉尔斯凝视着她,不为所动。 凌伊也不在意,指腹从他耳侧擦过,清凌凌的声音从唇缝间溢出:“拉尔斯,继续。” 他湿淋淋的眼睫下神情有一瞬间的放空。 继续? 什么继续…… 第56章 他所有的狼狈,都被对方…… 哨兵远超于常人的五感,让他们在其他人往往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就可以迅速做出应对来。 然而此刻的拉尔斯,却是足足过了好几秒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他是想要拒绝的,舌尖甚至已经顶开了齿关,身体却比理智要更快的屈服在了她的命令下。 “……” 拉尔斯抿紧唇角,打湿成缕的浓密长睫轻颤着合拢。 微弱的抵抗意识很快就迷失在了她潺潺淌过来的声音里。 向导小姐似乎比他自己还要更了解这具身体,让他开始对自己都感到陌生,欲念潮涨般一波一波漫上了意识海。 他甚至开始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混乱无序的思绪侵蚀着大脑,灵魂像是飘出了体外。 第74章 异化哨兵各方面都不够稳定的情况在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意识稍有松懈,思绪就开始被本能和兽-性所接管。 拉尔斯下意识靠近着凌伊纤细脆弱的脖颈,牙根痒得情不自禁摩擦了起来,喉中溢出野兽般低鸣的震颤。 杀欲与晴欲,又或者是食欲,混乱的被混淆在了一起难以区分。 他弓起脊背,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细嫩的脖颈间,绷紧的肌肉下隐藏的力量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会将眼前的猎物绞碎在獠牙下。 “拉尔斯,醒 醒。” 凌伊一边平静地呼唤他,一边抬手扣住了他韧劲十足的脖颈。 他生得太过于高大健壮,连脖颈都很粗壮,两只手合拢才能堪堪圈住。 狂乱拨动的经络在她掌心里横冲直撞,又被收拢的力量挤压回了血肉里。 那两条纤细的手臂爆发出了与表象不符的力气,将气管绞得几乎合拢。 然而这却没能唤回拉尔斯的理智,口中尖利的犬齿反而迷醉地被延升了出来。 ——习惯了从危险中寻求快慰的哨兵从不将窒息放在眼里。 凌伊坚持,很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羽毛般的从心头拂过,让他不由更凑近了些,齿尖已经不受控地摩擦了上去。 然而拉尔斯腹部容纳的向导素却突然开始暴动。 强烈的堆积感变成了另一种更难以忽视的折磨,来回在腹腔中剐蹭。 “……唔嗯!” 拉尔斯肌肉猛地痉挛了起来,剧烈震颤着的失焦瞳孔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缓了好一会儿,无法聚焦的兽眼才凝聚出微弱的光。 窒息感被一寸寸压实,清雪的凉意在鼻腔里弥漫,他像是被埋进了雪堆里,整个人都冷得发颤。 “向导小姐,您是在借着玩我弄死我吗?” 拉尔斯虚弱地将埋在凌伊颈间的头抬了起来,蒙着水汽的潮湿发丝都在可怜地战栗。 他终于忍不住拿开了盖在她脸上的手,手指紧紧扣住了她脸侧的被面。 更/多内'容请' 那双欲色浓烈的墨绿眼瞳凝着水汽和碎冰,宛如被抛光过的宝石,璀璨得过分夺目。 凌伊掐住他的脖颈手变成了轻柔的抚弄,抬眼凝视他:“是你太不清醒了。” “向导小姐,我提醒过你的,放任黑暗哨兵毫无束缚的在你面前发晴,就该做好被杀死的心理准备。” 拉尔斯懒洋洋地低眼回应,舌尖恶意的划过延升出来的尖利犬齿。 非人感强烈的猛兽獠牙犹如寒光乍现的匕首,晶亮的涎水粘在上面,看上去骇人至极。 冰霜将齿上的水液凝住,凌伊毫无波澜地反问他:“那我死了吗?” 拉尔斯不答,敏感的牙龈被冻得像被寒风刮过,让他有些难受地皱眉。 他闭合齿关,犬齿收回成了正常的虎牙长度,獠牙上破裂的冰晶因此坠落在了口腔里。 拉尔斯垂眼凝视着凌伊,将碎冰嚼出了脆响,被冰住的脑子都隐隐传出了痛意。 凌伊指腹还摩擦着他的脖颈,酷烈的手段被揉碎成了温柔的漩涡,下着指令的声音却让人难以被温柔的手法所迷惑,“继续。” “……” 他充满着力量美的肌肉下意识绷紧,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埋在身后的手甚至都没有被拿出来。 拉尔斯无声地摩擦着齿列,将攥住背面的手掌重新覆盖到了她的脸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么富有冒险精神的向导。” 他对她不顾危险找刺激的行为给出了委婉的找死评价。 明明他都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失控状态了,她竟然还敢继续,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就喜欢这种刀尖上起舞的感觉。 眼底的冰晶随着拉尔斯呼吸的起伏明灭,他没有劝解,反正对方也不会听自己的。 身体被汗意一点点浸透,又被渗出的寒意凝成一层薄霜,仿佛糖霜般裹在深蜜色的身躯上,看上去更加可口了。 拉尔斯墨绿的眼瞳渗出了更深的暗流,声音却被压在了喉间,以一贯忍耐的姿态保持着缄默,只有微沉的呼吸声可以被捕捉到。 他竭力维持住清明,意识却还是在不受控的陷落。 她的声音像是夹着细雪落在了滚烫的身躯上,糖霜逐渐被凝聚成了一层薄冰,被热意蒸发成了水汽复又凝结。 一切都仿佛永无止境,让人分不清、也处理不了任何信息。 …… 凌伊抬脚从床上离开,赤脚走进了浴室里。 哨兵刻进基因里对向导的爱护,和被长久折磨后对熟悉气息下意识的攀附,让他在彻底理智尽丧后,反而很乖,只会机械的听令行事。 又或者说,对快愉的追逐,让他根本就升不起其它想法。 水液因此流了很多,豹耳被捏一下就会不自控地吐水。 然而实在是太多了,让凌伊最后只能将他冰封住。 他太过压抑自己,以至于稍微得到释放,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凌伊从衣柜中拿出了套干净的衣服穿上,才转眼去看那跪伏着的可怜哨兵。 被冰封放置的拉尔斯有着华美健壮的身躯,背脊紧绷如弓弦,锋利的线条刀凿斧刻般完美,涌动着难以忽视的力量感。 他深邃的眉骨如刀,散乱的发丝垂落,痛苦与愉畅凝固在脸上,交织成令人心悸的风景。 凌伊欣赏了片刻,才怜爱地伸手摸了摸他,将他身躯上凛冽的冰元素尽数收回。 禁止的时间终于开始流转,所有感官都在一瞬间回归,各种感知汹涌得如同海啸一般,将他淹没。 原本跪伏的身躯瘫倒了床上,整个人都在强烈的冲击下被变得一团糟。 他的异化特征已经被完全、彻底地显露了出来。 豹耳、豹尾、肉垫,脸上甚至还冒出了胡须,玫瑰状的墨色铜钱斑纹也在蜜色的肌肤上隐现,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地哆嗦得很厉害。 凌伊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赏着。 拉尔斯现在可听不得她的声音,那副已经完全失控的身体此时光是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开始呼吸困难、心跳痉挛。 所以此刻她什么多余的举动都不去做,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拉尔斯胸膛不停地起伏,停止运转的大脑过去很久才逐渐恢复意识。 对一个追求自控力又高自尊的人来说,这种完全偏离轨迹的失序感无疑是让人厌憎恐惧的。 但这甚至还是自作自受。 身下床单吸水后带来的恶心触感让他的大脑都空白了几秒,随后才感受到身体的抽搐。 向来都以体能强盛而闻名的哨兵,此刻却脱力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很多地方的肌肉都在隐蔽的痉挛。 可整个过程向导小姐都没有碰过他,他就已经被变成了这副银荡下贝戋的模样。 拉尔斯沉痛地闭上了眼,从四肢百骸中窜出来的电流,让他的瞳孔都扩张到了几乎涣散的程度。 为什么攀升的晴潮还没有结束…… 凌伊低眼注视着他,揪住他脸上的胡须扯了一下:“还好吗?” 她手上的力气并不大,其实只传来了轻微的拉扯感。 然而传递到脑海中时,却如同惊雷一般,让他的身体不受控的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宛如离弦之箭般弹跳起来。 瘫软的四肢在一瞬间涌现出了违背常理的力量,让他瞬息间就蹿到了天花板上,又立即脱力地坠落了下去。 背部坚实紧密的肌肉与墙面碰撞出了闷响,落地的瞬间,他发出了沉闷地痛吟。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滑稽的行为。 他趴在床上说不出话来,脸上因此被沾上了潮湿粘腻的液体。 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事时,想要将脸埋进被面中的行为顿时滞住,只能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猫科动物在受到惊吓后跳跃而起完全是本能,兽化的哨兵自然没办法抵抗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可这种举动被放在这种场景下,却让他说不出的窘迫。 他所有的狼狈,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凌伊不禁轻笑了声。 冰雪般的凉意裹着海洋的气息随着笑声一起传递过来,过电一般的麻痒因此而滋生了出来。 拉尔斯用力掐住指尖,身体还在不受控地战栗,过了好几秒才有气无力地开口:“……别笑了。” 他翻身将自己的身体艰难地摊开,喉结干涩地动了动,自暴自弃一般展露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躯体,“向导小姐,你真的快把我玩死了。” 凌伊摊手:“拉尔斯,是你自己非要一直做的。” “……” 拉尔斯壮观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被这话刺激得稍稍有些顺下去的尾巴毛又炸开了来。 只有湿淋淋的尾端还被粘在一起,无法放射状地散开。 第75章 他如碧波幽潭般的眼睛睁大,几乎本能升起了忿愤,复苏的记忆又让他想起了对方确实叫停过。 然而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还恳求她赐予更多。 拉尔斯唇角抿直,自厌地 闭上眼,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乎其微。 尽管身下的一切都让他排斥,但此刻他却宁愿自己直接昏迷在上面。 不然身体要是在她的注视下出现了更剧烈下贝戋的反应,那听上去似乎更让人难以承受了。 凌伊垂眼摸上他的脸,他脸上的胡须已经消失了,氤氲出的红意却还没有消失,绯红一片。 指尖才刚碰到拉尔斯,他的牙齿就又开始不自控地打架,让她都不禁有点惊诧地扬了下眉:“还没过去吗?” “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拉尔斯不想理她,要不是还有向导素和冰元素捣乱,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罪魁祸首简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忍了忍,片刻后又实在忍不住出声:“……离我远一点。” “好吧,”凌伊后退了几步,才低下眼看着他说,“我的诊疗室要开始接待哨兵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出去捣乱。” ……接待哨兵? 拉尔斯转眼望向四周,明亮地阳光从窗外洒落,将休息间照得明亮,更照亮了他的不堪。 一整夜…… 恍若被丢到大庭广众之下的错觉,让他震颤的眼瞳抖动得更厉害了,什么话都不想说。 凌伊低眼注视着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几支高级营养剂,打开其中一支递到他嘴边。 冰凉的液体沾上他湿润的唇,拉尔斯抬眼望向她,勉强吞咽了一下。 被延时体验的五感让他的身体一直都在过度抽痛,以至于此刻仅仅只是简单的喝水,身体就条件反射的痉挛,十分不舒服的干呕起来。 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是身体在本能抗拒一切外来物。 拉尔斯捂住嘴,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道:“向导小姐,你去工作吧,不用管我。” 凌伊将营养剂放到他够得到的位置,才说:“那你先睡一觉吧。” “……嗯。” 拉尔斯虚弱无力地给出了回应,看上去像是彻底被现实压垮了一样。 凌伊俯身凑过去,啄吻了一下他饱满的唇,才推开休息室的大门离开。 拉尔斯眼前就像是炸开的烟花一般闪过了白光,良久才哼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喘。 “……都说了别碰。” 他无法自抑地蜷缩起身体,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哪怕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到处都还是敏感得不行,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还沉浸在余韵里。 异化哨兵失去理智后,每一个都疯狂得五花八门、乱七八糟。 拉尔斯从来都没想过,他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失去反抗的力气。 然而哨兵的恢复能力也同样惊人,一边被消耗一边又在快速的恢复,只有精神一直处在高压的疲惫状态下。 拉尔斯是想要就这么睡过去的。 他的精神承载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已经不适合再接收任何的信息,哪怕只是简单的对四周环境的判断。 大脑一直都处在信息过载的状态,被冰封后延迟又瞬间被传输的信息量,将他的精神力压榨得分毫不剩。 然而身体在有余力思考后,却根本没办法去忽视四周的环境。 最终,拉尔斯微颤的手臂还是强撑着支了起来,顽强地进了浴室。 他甚至都不敢用淋浴,跪在浴缸前等着它被填满,才不顾身体的哀鸣强行爬了进去。 冰凉的水流将身体浸没,拉尔斯疲惫地闭上眼,死掉一样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抓着尾巴清洗起来。 第57章 指印瞬间便从脸上炸开…… 拉尔斯从来都没觉得这么难受过,这跟过去在战场上累到脱力的感觉完全不同,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点。 精神上所接收的信息量完全过载,反过来侵蚀了身体,藤蔓般攀附缠绕,连骨头缝都没有放过。 但明明都这样了,又偏偏还只是隔靴搔痒,离彻底满足始终都差了一点。 不上不下的煎熬宛如炼狱,在彻底忍耐不住的最后一刻,身体又被寸寸冰封,将所有的感受都冻结在了那一瞬间。 然后一切都随着化冻在一瞬间轰然炸开,让人终于得到了满足同时,却也让人从身体到精神彻底失序, 直到此刻,拉尔斯也依旧还是没有完全缓过来,像是被浸透的棉花一样,沉甸甸地下坠,指尖都泛着发麻绵软的无力。 他乌黑的卷发海藻般的浮在水面上,被搓洗干净的尾巴缠在腰腹,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水中。 拉尔斯仰着头,饱满的唇微微张开,手指无意识地将浴缸扣出了裂痕,却不曾被注意到。 完美适配于凌伊体型的浴缸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局促,两条长腿完全无法伸展开来。 蛰伏在骨骼缝隙里的酥麻痒意是如此的清晰,让人无从忽视。 拉尔斯忍不住将脸狠狠埋进了臂弯间,指甲用力地陷进了发颤的皮肉。 他显然有些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在凌伊面前刻意强撑出来的若无其事在独处时彻底崩塌。 闷在狭窄空间里的他,呼吸断断续续的加重。 拉尔斯咬紧牙关,水珠从眼睫上颤颤巍巍抖落下去。 良久,他才终于抬头。 精神力已经将冗杂的信息暂时处理规整,不再刺激着酸痛的肌肉,让他变成那种被碰一下都会受不了的模样。 拉尔斯起身离开了水源。 他的身体此刻从肉眼上看去,几乎已经无法窥见异样了,肌理都顺服沉默地贴合在身躯上,不再抖动。 拉尔斯毕竟没有受伤,而对哨兵来说,受伤都尚且可以很快恢复,就更别提最简单的体力恢复了。 唯有精神上还始终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那种潮湿的、混乱的感知。 这种难以无视的余韵让他情不自禁地拧眉,沉着脸走出浴室。 然而在重新回到休息间的瞬间,拉尔斯就僵在了原地,后颈陡然浮起细小的颗粒,筋骨也猛地绷紧成弦。 就连连每一寸的毛孔,都不受控的开始发麻。 混在空气中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不需要刻意辨别,敏锐的五感就自动分析出了其中潜藏的各种信息。 向导小姐的气息也还掺杂在其中,若有似无的萦绕不散。 跟那些肆意弥漫的浓郁气息相比,她的气息是那样的不起眼,却又像冰薄荷一般,让人在一开始就可以捕捉到。 这些气息翻涌纠缠,浮动在空气中,把氧气都搅成了混乱的漩涡。 拉尔斯难以避免的将它们和氧气一起吸进了肺腑,呼吸也跟着难以自抑的混乱起来。 他拧紧眉,抬手扶住自己又开始因为信息过载而发烫的头,勉强撑开了精神屏障,将现世的信息都拒之门外。 哨兵并不擅长利用精神力保护自己。 为了维持远超常人的五感,他们必须将身体的感知散开,不让自己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因此哨兵所施展的精神屏障,也只能让自己接收外界信息的速度变得迟缓,无法做到完全屏蔽掉外界的感知。 这更像是一种延时处理,那些被隔绝开的信息会在屏障消失后一股脑的重新拍打回来,带来更严重的精神冲击。 故而哨兵的精神屏障往往只会作为在战场上的应急手段来使用。 所以拉尔斯是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使用这种手段的。 可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再维持理智了。 他甚至有可能会因此直接进入到精神失控的发晴状态中,或许还有可能会直接进入到结合热。 拉尔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那乱糟糟的床铺、濡湿的地毯…… 脑海中不受控的跳跃出了散碎又混乱的片段。 拉尔斯抿直唇角,呼吸又沉了几分。 哪怕精神屏障已经设下,身体却还是重新被拉入到了那种渴求抚弄的状态。 他竭力让自己忽略这些,沉着脸将净化器的功率开到最大,又把床上用品都全部换了下来,一股脑地扔进了清洗机器立。 做完这一切,拉尔斯才重新走进了浴室,迫不及待地重新钻进浴缸里,起伏的胸膛带动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拉尔斯垂眼盯着漫过腰腹的水流,墨绿的眼珠一眨不眨。 他枯坐在原地,片刻后,他抬起手,从指尖延升出来的利爪骤然捅进自己的腹部。 尖锐的利尖轻而易举的将血肉撕裂,搅动着深入,几乎将整个腹腔都洞穿。 温热的血流喷涌出来,在水中迅速扩散,将纯白的浴缸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猩红。 拉尔斯仰头喘息着,脸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平静地将精神屏障撤去。 第76章 刹那间,各种感官刺激瞬间便如同飓风一般,酷烈的在意识中肆虐,将理智切割成残破的碎片。 拉尔斯用力地捏紧浴缸边缘,墨绿的兽眼泛起了极为明显的赤红,脖颈被拉抻到了几乎要断裂的程度。 他微颤的唇瓣开开合合,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只溢出着破碎的气音。 “咔嚓——” 被大力捏着的浴缸裂痕越扩越大,在他的身体本能挣扎起来时,彻底碎裂了开来。 尖锐的浴缸残片在地砖上散落,和地面蜿蜒的血痕打造出了惨烈的现场。 拉尔斯甚至都没有感知到这一切,好长时间内大脑都是空白的,过载的意识完全无法再接收其它信息,迟迟回不了神。 提前准备的后手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疼痛没能压下丝毫被精神屏障临时阻挠住的信息,身体仿佛被彻底打上了标记,不受控地颤栗着。 “拉尔斯,你是打算拆家吗?” 凌伊站在浴室门口,垂眼看向他,不明显的无奈隐隐从雪灰色的眼瞳中漫开。 被他捏碎的浴缸碎片几乎散落到了浴室各处,连墙上都有,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砸到人。 然而当事人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低垂的目光散乱,失焦地游离,双腿大张着靠在浴缸边缘的墙壁上。 他被瓷砖碎片割裂的身躯渗着血珠,腹部被洞穿的伤口更是惨烈,腥红的鲜血止不住的涌着,在强健的身躯上涂抹出了凄绝的扭曲艳色。 她踢掉脚边的碎片朝着对他的到来没有一丝反应的哨兵走过去,俯身拍了拍他的脸:“拉尔斯,还好吗?” 虽然凌伊经常将世界基石玩弄得精神不正常,可对方的这种精神状态,连她都不免希望对方可以正常一点。 毕竟小天道时不时就在耳边尖锐爆鸣的声音实在是有些难以入耳。 在感觉到有人靠近时,拉尔斯就猛地抬起了眼,宛如打盹的猛兽,强大的爆发力在肌肉中隐现,随时都可以袭击来犯的敌人。 然而从来人身上飘来的冷香,又让他立马辨认出了身份,将攻击性本能地收敛了下去,湿漉漉的兽瞳看着她:“向导小姐,我好难受啊……” 他吐出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震动,极浓烈的欲色和猛兽遮掩不住的攻击性,混杂着猫科动物在面对主人时独有的绵软,炽热的炸开。 “让我咬一口……向导小姐…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拉尔斯喉间下意识挤出了撒娇意味的咕噜声,眼型锋锐的漂亮猫眼祈求地看着她,獠牙从唇侧延升了出来,泛着森白的寒光。 凌伊低眼注视着他,将冷白的手伸了过去。 他眼底漫上兴奋的色彩,几乎迫不及待的仰脸凑了过去,宝石般的眼珠在水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晕。 “啪——” 手掌裹着破空声劈面而来,指印瞬间便从脸上炸开,皮肉碰撞出的余音震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 拉尔斯思绪陷入空白,心脏跳动的声响混着又烫又痛的皮肉下神经突突的跳动,凝结成了眼前一簇簇绽开的模糊光晕。 直到意识脱离空白回归后,他才感觉到自己又……吐水了。 凌伊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展露的狼狈:“清醒了吗?” “呵…” 脸颊的热度灼烧着神经,拉尔斯忍不住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她说,“好爽啊,向导小姐……” 他抬手覆上她泛红的掌心,指腹轻轻摩挲,感受到她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的体温在此刻也微微发热起来。 浓密的眼睫遮挡住了拉尔斯眼底翻涌的情绪,他又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下次可以直接用工具打,手都打红了。” “一般情况下,我没有打人的爱好。” 凌伊低下眼注视着他,脚尖踩在他腹部伤口的边缘,“虽然哨兵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让你们几乎不怕受伤。” “但在蛸卵还没有孵化出来之前,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 拉尔斯被她踩得闷哼了一声,伤口处的鲜血顿时流得更凶了。 他蓬勃的上身起伏得和浪潮一样,肌肉抽搐起来,喉结滚动着挤出字句:“是因为经常受伤会导致流产吗?” “它们不可能会流产,”凌伊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冻住的冰川般冷凝,“在察觉到孕体不安分时,它们只会让你产生强烈的孕反。” 她说着,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冰凉的体温从滚烫的掌心消失,让拉尔斯曲起的指节不自觉虚握了一下。 “你要是因为这种原因惹上了孕反来找我,我是不会帮你解决的。”凌伊淡声警告他。 拉尔斯歪了下头,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微微散开了下去,墨绿的眼瞳扩张出茫然的色彩:“……孕反?” “人类孕育生命时的常见反应,可能是呕吐,也可能是这里……”凌伊指尖点在他的心口处,“胀痛。” “还有可能会是嗜睡、头晕、情绪敏感之类的。” 拉尔斯恍然,眨了下宝石般浮动着璀璨光影的眼睛:“哇哦,那很坏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就很不走心。 凌伊也不在意他会不会重视这话,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才抬脚朝着浴室外走去。 一串猩红的艳丽脚印留在了洁白的地砖上,像盛开的花一般蔓延了出去。 拉尔斯一动不动,薄薄的眼皮压着碧色的眼眼,指尖蜷起,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弧度很小的颤着。 踏、踏…… 不过片刻功夫,脚步声又从门外传了进来。 拉尔斯耳廓微动,转眼看了过去。 那张纯净的面孔蒙着层薄霜,连雪白眼睫投下的阴影都有些冷。 向导小姐重新走到了他面前。 拉尔斯视线下移,看到她手里拿了瓶药剂。 纤细的手指搭在药剂上,微微用力将盖子拧了开来。 凌伊俯身捏住拉尔斯的下颌,将药剂灌进他的口中。 总军区储备的各种药剂都是联邦最前沿的产品,配合着哨兵强大的恢复力,几乎可以将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就更不用提只是简单的外伤了。 他的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成了一道肉粉色的疤痕。 凌伊松开手,让他自己叼着还没倾倒完的药剂,垂眼睨着他:“两分钟,自己洗干净了再出来。” 拉尔斯艰涩地吞咽着药剂,腮帮酸得想要将药剂瓶咬碎。 向导小姐似乎有点生气了,瓶口都差点直接怼进了他的 喉咙里,把舌根都压出了血痕,隐隐作痛。 他克制住咬碎药剂再制造出伤口的冲动,直至药液全部都淌进了喉间,才张嘴将玻璃瓶吐进垃圾桶,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 哨兵在出紧急任务时向来都果决迅速,在几十秒内就可以完成清洗和套上作战服,凌伊留下的时间并不算紧张。 拉尔斯没有耽误,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对方。 毕竟向导小姐一直以来就以冷静示人,此刻却表现出这种态度,要是再去捋虎须的话…… 拉尔斯喉结滑动了一下,克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抬手引动着之前被放在置物架上的金饰。 凝固的黄金化作了流淌的金液,最后又变成了薄薄的一层纱,覆盖在他线条锋利优越的躯体上,又重新凝固。 部分黄金重新化作腰链将金黄的薄纱固定在了腰间,腰链上的宝石被用力钉死在皮肉中固定。 它们陷入肌理中,血液浸透进其中没有被渗出来,将宝石侵染成暗色,只有走动时才能窥见深邃的光泽。 第58章 紧实的手臂穿过膝湾和后…… 凌伊扭头看向终于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拉尔斯,不禁微挑了下眉。 看来加入了镇静剂的治疗药剂效果显著,让他都能想起来先把衣服穿了再出门了。 浅金色薄纱蹭蹭交叠,挡住了他腰腹以下的部位,随着动作的起伏,小腿轮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被遮蔽的全貌。 他充满着力量感的肌肉依旧还在紧绷着,呼吸很沉,似乎悠长的余韵依旧还在影响着他,但表情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 拉尔斯瞥了眼地面上那一串还没有干涸下去的鲜红脚印,灵巧地避开着它们,走到了休息间门口的鞋柜前。 各种款式的女鞋陈列在其中,他挑选出一双穿着方式最为简单的皮鞋拿了出来,来到凌伊面前,屈膝握住她纤瘦的脚踝。 比起哨兵的恢复力来说,向导的身体素质就显得很一般了,脚腕上的一圈指痕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因为时间的发酵边缘微微泛起了青。 她的肤色冷白,于是这样浅的痕迹看上去也格外的明显,像将绽未绽的花。 拉尔斯的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一下,从这面积极小的触碰中汲取着养分。 第77章 他的舌尖若有似无的拂过下唇,口腔内的唾液不自觉开始分泌起来,声音像是要被融化掉了一样,滚热又湿漉漉的:“向导小姐……” 凌伊手背支颐着下颌注视着他,雪灰色的眼瞳连丝毫涟漪都不曾被掀起,眼底凝着霜冷的寒意。 拉尔斯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本该脱口而出的字句在唇齿间转了几圈,无声的咽了回去。 好吧,看来向导小姐现在并不想听他讲话。 拉尔斯垂下眼去,稠密的眼睫遮挡住眼底汹涌的欲色。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咬下去,最好是可以咬断、咬碎。 猫科骨子里就有种混淆欲望界限的残忍,捕食时会戏谑的任由猎物逃跑,直至它们的恐惧和求生欲最终都化作绝望这味顶尖的辅料,才会去享受的吞咽。 它们结合时也会如此,彻底兴奋起来的时候,也会是理性最缺失的时候,摩擦着伴侣后颈的齿列甚至会用力到将颈椎咬断。 好似在猫科生物眼中,杀欲与晴欲本身就是同一种欲望似的。 拉尔斯低垂着眼睫,瞳孔被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刺激得兴奋收缩,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了犬齿刺破皮肉的瞬间,迸溅到脸上的温热鲜血是如何淌下,骨骼碎裂时炸开的脆响,又该有多动听。 那些想象在脑海中反复灼烧着理智,连滚动的喉结都好像有了一种碎骨从中滑下去的滞涩感。 那种场合下,向导小姐会哭吗?还是会痛得颤抖?亦或者是惩戒他、杀死他? 可惜这种场景终究只能停留在想象。 尚存的理智告诉拉尔斯,就算他的身体还经受得住折磨,精神上却没办法再坚持了。 两次精神过载,已经超越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 所以如果再忍不住犯贱的话,他大概率会因为高异化度而全面兽化,理性再无法回归。 拉尔斯咬住舌尖,直勾勾地盯着凌伊的足踝,犹如正在无声寻找着该从何处下口的野兽,侵略性极强的危险气息浮动在空气中。 但与浓烈的撕咬冲动相反的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反而十分轻柔,修长有力的手指将沾着血迹的鞋子小心的脱下。 拉尔斯的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擦,焦渴的欲念淌在眼底,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那如冰雕玉琢般的双腿踩在了冷硬的地砖上,并没有如他隐隐期冀的那样顺势踩过来。 凌伊身体微微前倾,骨瓷般冷白的手径直贴上拉尔斯的脸颊,轻慢地拍了拍:“安分一点,在我下班之前,不要再来影响我工作了。” “……别碰我!” 拉尔斯瞳孔震颤,豹耳都惊得抖动了一下,控制不住尾音的绵软,“向导小姐,你这样做真的是想让我安分而不是让我发晴吗?” 他习惯性拖长的语速都越说越快,最后的字眼甚至直接被淹没在了喘叹中,整个人都飞快的蹿了出去,几乎一眨眼就躲到了墙角。 身上黄金所化的纱也因为精神上的波动而不稳定的扭曲了一下,差点掉落成一地的金粉。 拉尔斯靠在冰冷的墙上,散乱的湿发垂在眼前,挡住了他掌印未消、异样潮红的脸。 凌伊平静地把手收回,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意味:“刚刚不是还摸得很爽吗?怎么没见你发晴?”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休息间的门口,“好了,拉尔斯,乖乖呆着,别拆家,也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凌伊也没有在意他的回答,尾音随着合拢的大门一起消散在了空气中,点开光脑通知着下一个预约排队的哨兵进来。 拉尔斯倒是没有耽误她太长的时间,然而时间被延长了一分钟也是加班。 自从连续工作上千年无休,主神还给她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后,凌伊最讨厌的就是加班了。 …… 拉尔斯指骨绷得发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走到对方坐过的沙发面前。 低头注视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任自己躺进去。 哨兵敏锐的五感,让他还可以捕捉到上面还残留着的气味。 那是裹挟着些许海洋气味的冷香,略带潮湿,凉意似是要渗进骨头缝一般,不客气的侵占着周围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霸道,又沁凉,明明该让人像被冷水浇头般冷静,却总在激发着体内的热源,硬生生让浑身上下都变得更加滚烫起来。 仿佛想要抵御一切,就只能让自己越来越热。 可高温折磨的明明也是自己,比不去抵御带来的感觉还要更加糟糕。 拉尔斯恹恹耷拉着眼皮,将身体尽量的舒展开,微张着唇吐息。 高强度工作的净化器抽离着室内过度混杂的暧昧气息,在没有干扰的情况,因为接收信息过载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正常。 被各种纷杂的欲念所充斥的脑海,也开始回归理性。 直到此刻,拉尔斯才想起来去看上一眼自己的精神体。 精神体与主体的感官通常都不会共享,大多数时候都是单向的,毕竟精神体严格来说只是哨兵潜意识的具象化。 但随着异化程度的加深,精神体和主体之间的主从也会逐渐模糊,偶尔它们也会感知到主体的情况。 而那只发了晴的豹子本来就没什么脑子,要是被自己的情况一刺激,真被刺激成了傻子就不好了。 谁知朝着精神图景中一看,情况倒是有些出乎拉尔斯的意料。 那只自从接触到向导素起,整天不是在发晴就是在发晴路上,让他恨不得直接把它给劁了的蠢猫。 此刻竟然没有在精神图景中发疯,反而躺在地上睡着了。 ……昏迷了还是死了? 拉尔斯心头不禁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迟疑的用精神力戳了一下,见黑豹耳朵懒洋洋地动了一下,才放心下来。 没死就行。 不仅没死,它的状态看上去似乎还好了一些? 精神体只有被向导治疗后情况才会变好,并不能自我修复,可向导治疗哨兵是需要释放出精神链的。 拉尔斯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被对方治疗过。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他就又不是很肯定了。 那些众所周知的常识,放在向导小姐身上都似乎并不是很适用。 拉尔斯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黄金戒圈,不禁仔细扫了一眼自己的精神图景。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图景似乎是下过了一场雨,整片丛林都是湿润的,枯败的叶片上都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 浇黑的土地也被打湿得泥泞,隐隐传出着土腥味。 尽管丛林依旧还是像死了一样沉寂,叶片的脉络却 好像因此多了点生机,如同迎来了甘霖。 “……” 拉尔斯反复扫过精神图景,锋锐的眉眼却突然了阴沉下去。 ——哪里来的水?! 他攥紧着手指,死死盯着精神图景,一言不发。 - 向导每天能够接待的哨兵有限,毕竟她们的精神力也不是取之不竭的物品,也需要时间去恢复。 凌伊也没有去打破这个常规,不过在众人看来,她所展现出的净化能力却依旧远超正常向导。 毕竟黑暗哨兵都属于那种很容易就会出现医疗事故的类型,总会在治疗时给向导出些难题,影响治疗的顺利进行。 这往往会让向导精神力被消耗得更多,几乎抵得上去治疗两个正统派哨兵,可见效率之低下。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削减过接待数量的凌伊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只是对于整个黑暗哨兵群体而言,这样的接待数量又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凌伊并没有给自己多揽活的想法,送走最后一个黑暗哨兵后,便推开休息间的大门将他放出来。 拉尔斯靠在门口,倦懒地垂着眼皮,被她身上的气味刺激得不禁皱了下眉。 向导小姐身上,到处都是那些哨兵的求偶信息。 那群不要脸的哨兵肯定是将自己的精神体召唤出来了。 很多向导会排斥哨兵靠近自己,却多数都不会去拒绝精神体的献媚。 混乱的气味让她闻上去就像是刚从银乱的宴会中走出来一样。 若是她就这样经过那些哨兵训练的地方,群体发晴估计都会被引诱出来。 但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拉尔斯歪了下头,乌黑的卷发垂落在胸前,声音懒洋洋的,每个字都在齿间慢悠悠地打转:“向导小姐,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凌伊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到他腹部已经找不出被洞穿的痕迹了。 肉粉色的疤痕与四周的肤色再看不出差别,仿佛不曾受过伤似的。 凌伊道:“看来你恢复得很好。” “玩具要是这么容易就会被玩坏,那谁还会有兴趣去玩弄呢?” 拉尔斯漫不经心地声音不带什么负面情绪,“向导小姐不是已经亲自试验过了吗?” 第78章 然而耳边却很安静。 凌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拉尔斯不由垂眼看过去。 凌伊对上他翠绿的猫眼,平静问:“拉尔斯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他唇角勾着笑,说话时连眼睫都懒得抬,散漫地落在她脸上:“我怎么想的,难道重要吗?” “那确实是无人在意。”凌伊掀了掀眼皮,雪灰色的眼瞳毫无波澜,丝毫没有顺着这话往下说的意思。 拉尔斯:“……” 他哽了哽,咬牙道,“所以向导小姐,我现在究竟可不可以离开这里了?” “还是说,你还想再玩一玩我?” 凌伊不想去抬头说话。 拉尔斯太高了,离得近了仰头的弧度很大,并不是多愉快的体验,于是便朝着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低下-身来。 他低下眼,抿直唇角看着她的示意,后退半步屈膝跪了下去,颌角的弧度冷硬。 凌伊微讶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叫他起来,只伸手在他发顶揉了一下:“把我先送回宿舍,你就可以走了。” 乌黑垂顺的发丝从指缝间穿过,手感很好,凌伊挑起一缕勾在指尖,才接着说,“辛苦拉尔斯了。” 细密的电流从头皮蔓延开,每根发丝都因此绷得发紧。 拉尔斯蜷缩了一下手指,轻微的痒意在心头被无限放大。 他忍了一下,才颔首应下,偏头避开对方毫无边界感的行为。 卡尔斯从她身边走出休息室,拧开诊疗室的大门,见凌伊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转眼看了过去:“……向导小姐?” 凌伊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清凌的声线平铺直叙地咬出字句:“累了,不想走。” 拉尔斯无言。 静了几秒,他才跨步走到了她面前,紧实的手臂穿过膝湾和后背,将她凌空托了起来,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臂弯里。 肩宽胸厚的体型,将凌伊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体型差大得惊人。 他半绷紧的胸口有些硬,但还算不上硌人,金饰被他操控着化作披在肩上的薄纱,从身前穿过缠在腰间,阻隔着身体的彻底贴近。 凌伊为他不合时宜的矜持唇角微垂:“拉尔斯,你手臂的肌肉好硬。” 拉尔斯磨了磨牙:“怎么?向导小姐已经金贵到这种程度了吗?连人-肉坐垫都能把你硌到?” 他完全没有刻意绷紧过肌肉,就算称不上柔软,也绝对不可能让人觉得难受。 拉尔斯垂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凌伊,撞进她那双结着霜的雪灰色眼瞳,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他放下她,转身进休息间拿了一条毯子叠到手臂上,将她重新拖到手臂上, “这样还硬吗?” 也不待她回答,拉尔斯就直接大跨步走出了诊疗室。 他颀长的身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拉出猛兽般高大的投影,迈步时却像是踩着羽毛般,轻盈至极。 肌肉起伏间带动着惯性,将颠簸巧妙得消解得近乎于无。 拉尔斯稳稳的托着凌伊,像托着件脆弱的艺术品,又如同猛兽圈着不安分的猎物,防止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第59章 “向导小姐,您真的不喜…… 废土的昼夜温差很大,夜间的凉风砭人肌骨,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吞噬体温。 因此除了哨兵以外,很少会有人在夜间出门而不做防护。 拉尔斯在要走出诊疗大厦前,将毛毯垂落的边角都向上提了提,直到把凌伊的身躯都妥帖的整个盖住,才迈步走进了夜色中。 夜间是很多哨兵活跃的时期,一路上人都并不少。 每当周围路过的黑暗哨兵朝着他们投来视线时,那双在夜色下隐隐泛着幽绿光泽的兽瞳,都会如有实质地扫过去,警告意味浓郁。 拜黑暗哨兵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所赐,异化区的哨兵基本都是总军区里最让长官感到棘手的刺头。 流氓哨、起哄调戏乃至于是直接在向导面前脱衣服发晴,亦或是在向导看过来时突然展露出异化状态……总之,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这通常也是向导不愿意接触黑暗哨兵的原因之一。 哪怕向导上下班可以找哨兵护送自己,也不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甚至如果护送的哨兵等级不够高的话,被吸引过来的哨兵那反而还会更多。 毕竟对很多人而言,有人争夺的目标,才更加吸引人。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会出现在s级以下的哨兵身上。 每一个s级的哨兵,都是觉醒了同品种精神体的哨兵们默认的首领。 哨兵更遵守这种兽类的等级制度,所以哪怕是异化哨兵,没事也不会轻易去得罪s级。 ——那相当于是在挑衅一整个族群。 因而只要拉尔斯释放出了信号,路上就不会有哨兵不识趣的做出一些惊吓到向导的事情来。 然而凌伊其实并不需要他这么做。 拉尔斯似乎忘记了,以她在黑暗哨兵中留下的名声,是不会有人敢在她面前开黄腔的。 s级向导可不会比s级的哨兵弱。 不过凌伊也不在意他究竟是护食还是保护的行为,注意力无可避免的偏移。 拉尔斯经年训练造就的紧实肌肉,让他伟岸的胸怀显得极其的诱人。 那不是那种单纯的柔软,而是一种带着弹性的、仿佛可以将陷进去的掌心包裹住的柔韧,柔而不软,韧而不僵。 比起普通人来说要更高一些的体温,也从薄纱下渗出来,暖融融的在掌心漫开。 手感相当之好。 只可惜还不等人细细品味,掌心下舒适的下陷感便消失殆尽。 他的肌肉以惊人的速度绷紧,如同被拉伸到了极致的弓弦,按上去无法带起分毫的回弹,质感冷硬。 “向导小姐,你的 手可以直接搭在我肩上。”拉尔斯对凌伊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习惯了,转眼看向她道,“还是说,您是想看我在公开场合向您求欢?” 他轻飘飘地咬出了大胆的词句,尾音散漫的飘散在空中,醉人的腔调让人不自觉产生他在引诱着对方更过分的错觉。 但在行为上他展露出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拉尔斯深蜜色的修长手指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施力向外拉扯。 凌伊没有回应他,目光依旧垂落在他壮阔的胸膛上。 她没有反抗他的力量,指腹缓慢地脱离着他起伏的山峦,直至指尖经过到山巅的尽头时,突地动手捏住。 “……向导小姐!!!” 拉尔斯咬住下唇,齿尖深深的陷了下去。 他都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了。 性格恶劣的向导小姐简直是满身反骨,越是不希望她做什么,她就是越是要去做什么。 如果干脆放任不管的话,以向导小姐的性格来说,说不定她反而还会觉得无趣,主动收手。 拉尔斯沉沉吐了一口气,微颤的指尖不禁用了些力。 青筋在手背的薄皮下突起着嶙峋的山脉,将皮肉绷得很紧。 他有点迟疑,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扯开。 以向导小姐的性格来说,自己就算真的成功了,她会就这样结束吗? 答案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 但向导小姐的动作却已经更加过分了起来…… 像是在把玩着一颗刚刚打磨好的珠子一般,她不紧不慢的施着力,揉弄碾搓,指甲偶尔还会从尖端刮过,让山尖的体积被磨淬得变大。 那上面似乎还压着无形的重量,让他从颈椎到脊椎,都微不可查的开始前倾。 拉尔斯不由张开唇,将滚热潮润的气息吐了出去。 “向导小姐,快放过我吧,我的精神力今天已经过载过好几次了,真的受不了了。” 他情不自禁将自己的鼻尖贴到她霜雪般沁着凉意的脸颊上,喉结滚动,半是享受半是可怜地说:“至少别太快把我玩坏了,我好歹还怀着您的孩子呢……” 拉丝般逶迤的腔调轻轻挠了过去,带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连呼出的气息都粘腻的像是浸着蜜。 他连服软都会忍不住伸出爪子,明明都知道放低姿态,却还是要虚张声势的挠一下。 凌伊没松手,但也没再动,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睫:“要是你的精神体是只狐狸,真不敢想你还能马蚤成什么样。” “狐狸也是狗,顶多也就是比那些一个眼神就会开始摇尾巴的狗更会装一点而已。” 拉尔斯不动声色地重新直起微弓的脊背,“我最讨厌狗了,向导小姐,您可真让人难过,猫还不够马蚤吗?” 凌伊雪灰色的眼珠看着他:“光嘴上逞强,就算得上是马蚤了?” “……” 他舔着嘴里的尖牙,凉飕飕地回道,“我以为像向导小姐这种阅尽千帆的,会更喜欢这种外马蚤内纯的。” “看起来那么大方,其实却一点都不会处理自己的谷欠望,被顺抚一下就会爽得尾巴直抖,流下一地水。 第79章 “说不定还会因为太过于超越极限的感受,控制不住地身体失控。 “一边憎恶自己令人作呕的欲望,一边又比自己看不起的狗更下贝戋的求欢。 “向导小姐,您真的不喜欢吗?” 他婉转拉长的语调低沉动人,明明是自己主动说的,说到最后却反而把自己给说炸毛了。 那双幽绿的眼瞳因此被逐渐浸染成了墨绿,说到最后却又恢复了一贯的散漫姿态,语气像裹着碎玻璃的流心糖般沙哑低缓。 凌伊垂着眼帘想了几秒,才说:“这种啊……这个我确实喜欢。” 拉尔斯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看出来了。” “不过你可不算这种类型的。”凌伊笑了一下,抬手撩起了几缕他乌黑的发丝,灵巧地将他的头发编成了一条麻花辫。 他的性格相对来说暴躁,也没有把自己养得很好,浑身的刺,头发倒是并不毛燥,反而很顺。 就像豹子体表油光水滑的皮毛一样,摸上去有种丝绸般的顺滑。 拉尔斯语调平直得近乎冷淡,掀了掀眼帘问:“那我算哪种?” “把自己玩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要费上很多心思才可以修补好。” 两条细细的辫子从他的耳朵上方交叉绑在了脑后,如同花环一般被戴在头顶,剩余的头发则都被编织在了一起,从颈侧垂到了胸前。 他的五官深邃锋利,眉骨硬挺,然而这样的造型出现在他身上也并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胸那么大,肤色也像蜂蜜一样,又是长卷发,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块可口的蜂蜜蛋糕,谁看了都会想要去咬上一口。 所以凌伊面对他时,包容度远比面对其他主角时要更高一些,连语气都更加和缓。 通常来说,她都是不会去明确告知世界基石自己要做什么的,她更喜欢让他们自己猜。 拉尔斯站在原地,有一会儿没动。 定定对视片刻,他别开眼:“……如果你没有把向导素灌进我的身体,我根本就不会把自己玩得破破烂烂。” “向导小姐,不要说得自己好像很无私奉献似的。” 他没有意识到,她指的并不是长久被压抑欲望后爆发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身体,凌伊也无意解释。 她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可不是无私奉献的人。” 凌伊扳过他的脸,强迫他看过来,在他唇上啄吻了一下。 拉尔斯怔了一下,眼瞳震颤着张大。 对哨兵和向导来说,精神共融,是比结合要更亲密无间的关系,远比伴侣这样的名分更加可靠。 然而被人类赋予了很多复杂意义的亲吻,在他们心里却并非不重要了。 床上出现了这种行为和在其它场合下发生这种行为,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拉尔斯尾巴都弹跳了出来,反应很大地质问:“你亲我干什么?!” 凌伊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才微挑起眉:“想亲就亲了,还需要理由吗?” “……” 拉尔斯突然意识到,对向导小姐这种s级的存在来说,身边从来都不会缺乏献媚讨好的哨兵。 所以这种行为,她或许也经常做,根本不会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眼瞳里翻涌的情绪转瞬即逝,下颌猛地绷紧,脚步越发急促。 凌伊毫不在意,反而摸着唇叹了口气:“不过你这张嘴还真不适合接吻,唇环硌到我了。” “那我就更要把它焊死了,最好连舌头都打满舌钉。” 他说得十分不客气,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语气有多尖锐。 凌伊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戳破这一切,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果你喜欢的话。” 拉尔斯的牙尖又忍不住痒了起来,烦躁的想要咬住些什么用来磨牙,又似乎想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他不禁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却依旧压不住那股火烧般的烦躁感。 拉尔斯走得更快了,手臂的肌肉硬得凌 伊隔着毯子都能感觉到。 她也不在意,看向不远处的宿舍楼对他道:“可以了,就这里吧。” 向导的住所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允许哨兵进入的。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不允许黑暗哨兵进去。 毕竟以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狂化的状态,要是在进入后突然失控导致了意外情况的发生,那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向导的培养远比哨兵要困难,觉醒的数量也不多。 拉尔斯一声不吭地将她放下,转身就走,像是生怕和她再多呆上一秒似的。 避之不及的态度都快直接写在脸上了。 凌伊见状不禁微挑了下眉,看着他身后甩开甩去的长尾巴,不禁轻啧一声。 走这么急啊…… 她还没有给他交代-孕期注意事项呢,就这么走了,到时候出问题了可怪不到她头上。 毕竟他们也没有加过联系方式。 凌伊没打算去提醒,然而哨兵在第六感这方面却是相当的敏锐。 以极快速度走远的拉尔斯,突然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编得很完美的麻花辫因为奔跑速度过快而被甩到了身后,发红的胸膛因为没了遮挡,暴露出了两边有些不协调的果实。 拉尔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低垂着眼睫看着她:“向导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关于孕囊的注意事项忘记告诉我了?” 不怪他警惕,实在是她前科累累,他可不信怀了就会相安无事了。 走的时候还没想到,但一察觉到孕囊的存在,拉尔斯就很难不生出怀疑。 他一点都不想再体会一遍过去两个月所感受到的那一切,会把他逼疯的。 “没有忘,是你走得太快了。” 拉尔斯虚起眼,她刚刚可一点都没有要叫住他的打算。 她看上去甚至还有点遗憾的样子。 “就和哨兵需要定期接受疏导一样,孕囊里的‘营养液’也不能被吸收殆尽,不然孕囊为了保证胚胎的顺利发育,会直接从你身上攫取营养。” 凌伊抬眼望向他:“它们不会抽取你的生命,只会激发你的谷欠望,不过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想要体验那种感觉的。” 拉尔斯哪能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底翻涌出了许多情绪,将眼瞳搅得晦暗。 “……我就知道。” 向导小姐会让他那么容易度过“保胎”期才有鬼了。 他好不容易送上门来,她又怎么可能会容许他再次消失那么久。 拉尔斯扯了扯唇角,幽幽道:“我会按时来找向导小姐的。” 他丢下这句话,身影重新没入了黑暗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凌伊指腹碾着毛毯上细腻的绒毛,不禁轻笑一声。 第60章 “是因为怕流产吗?”…… 拉尔斯发现,孕囊里的那些蛸卵似乎是群挑食的孩子,吸收营养的速度并不快。 自从那一天和向导小姐分开之后,他基本每天都会去勘探一番孕囊的变化。 毕竟对哨兵来说,精神异化算不了什么,只要狂化,他们的战斗力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如果身体受到了影响,对向来都习惯近身作战的哨兵来说,就很影响他们的实力了。 因此拉尔斯不可能不重视它们。 尽管他并不想要和向导小姐频繁接触,对孕囊中的蛸卵的观察却一直都没有落下。 在拉尔斯看来,向导小姐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然而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孕囊除了对他来说存在感有些强烈以外,里面保护着蛸卵的营养液竟然并没有被很快吸收,不需要频繁去补充。 甚至从拉尔斯醒来和入睡前做出的观察来看,一天下来‘营养液’下降的速度,慢到他如果不用精神力去仔细勘察的话,都不一定可以找到变化。 这算是好事吗? 拉尔斯想,这应该算,至少避免了他会和对方频繁接触。 毕竟向导小姐每一次见面都会把他搞得一团糟。 不过虽然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但孕囊的存在依旧还是让拉尔斯觉得很不适应。 哨兵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了,所以新长出来的器官就像是一个‘异物’,存在感远比皮肤上埋进去的各种钉子要强烈得多。 这让拉尔斯哪怕是在和队员训练时,也会下意识避开腹部,尽管他孕囊和里面的蛸卵都不可能会那么脆弱。 只是‘怀孕’这个认知摆在哪里,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下意识那么做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习惯,搞得队员都不禁怀疑起他是不是没吃饭就来训练场了,看上去很饿的样子。 又或者说队长是去打了骨钉、胃钉之类的东西,还不是很适应才会如此? ——黑暗哨兵在折腾自己身体这件事上总是花样频出,且十分热衷于此。 第80章 不客气的说,十个黑暗哨兵有九个身上都是穿了孔的。 只不过大多数的哨兵埋钉的位置都在体表,很少会有直接深入到身体内部的。 这倒不是因为不想那么玩,而是哨兵的恢复力太强,内部穿孔的话愈合的速度比体表还快,并且位置也不太方面平常上手把玩,还有可能会影响到身手。 然而总有少数哨兵并不在意那些弊端。 所以拉尔斯的行为,让他们很难不这么怀疑。 他们本以为这种情况持续上一两天天就会消失。 毕竟体内埋钉的保质期也就这么点时间。 谁知大大超乎他们预料的是,都过去了好几天了,拉尔斯还是老样子。 这让队员们都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好用的材料,可以维持着伤口不愈合。 黑暗哨兵对这种新产品的兴趣比出任务还要大,以至于当谣言不知道怎么被传出去时,每天都会有其他黑暗哨兵过来造访拉尔斯。 他因此烦不胜烦,无论怎么驱赶都还是有哨兵凑上来。 要知道,黑豹在猫科中是属于领地意识比较强的类型,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领地存在着太多的陌生气息。 拉尔斯自然也是如此。 但他不解释的做法,却让哨兵更加怀疑他藏着好东西不愿意分享,反而更坚持不懈了。 拉尔斯不堪其扰,最后直接被惹炸毛了。 他重重地戳向自己的腹部,充满着爆发力的腹肌随着他的说话声微微起伏:“没看出来吗?什么胃钉骨钉,我是怀了!怀了!” “交手的时候下意识捂着,就是因为这里有了我和向导的孩子!听懂了吗?都滚!” “……” 一群黑暗哨兵不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拉尔斯是狂化了吗?精神狂化不该是像个大猩猩一样在军区里乱跑吗?” “……傻x,有没有脑子,人家那是想进惩戒室爽爽,不是真的狂化了。” “那拉尔斯是怎么回事?” “……想向导想疯了吧?” “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以后他生不出来,怪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和他打架把孩子打流产了怎么办?” “他不会是想借此掏空我积分吧?” “还以为是找到了给器官做穿刺的新材料,原来是疯了啊,扫兴。” “……” 一群黑暗哨兵十分失望,原本打算纠缠不休的兴致顿时没了,立马作鸟兽散,几乎眨眼功夫就各自消失不见,再没有围在训练场外暗中窥视。 拉尔斯面无表情。 他发完了疯,扭头看向训练场上那群一脸惊悚的豹科哨兵,随机挑了个人踹进障碍模拟训练场中:“看什么看?今天训练全部都加倍!” “吕天涯,你五倍!” “我靠,又是我?!” 精神体和拉尔斯同出一源,都属于金钱豹种属的哨兵顿时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不是,队长,为什么我就是五倍啊?” “现在是六倍了。” 拉尔斯阴恻恻看了他一眼,冷笑出声,“再管不住你的嘴试试?” 吕天涯顿时就老实了,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带着自己精神体逃也似的跳进了训练。 拉尔斯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着他们训练的惨状,盯了一会儿,心头的暴躁还是没有消散下去。 猫科动物都喜欢到处乱跑,在没有训练任务时,一天下来甚至可以直接将总军区所有能够被涉足的地区都走上一遍。 拉尔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将名声传遍整个总军区。 以猫科爱犯贝戋的天性,他都没办法去想,这群该死的豹子会给他造 谣成什么样子?! 拉尔斯磨了磨牙,越想越烦,干脆自己也下了场。 他的实力远不是一般等级的哨兵能比的,不到两分钟,训练场上就传出了哀嚎、惨叫和大笑声混杂在一起的奇特韵律。 - 随着拉尔斯的“自爆”,豹区的训练场地被造访的频率终于大大降低。 之所以是降低,而不是没有,则是因为一些有向导伴侣的哨兵,会跑过来询问他要怎么怀上向导的孩子。 ——他们以为这是某种他们不知道的新paly,满脸都写着想玩。 拉尔斯:“……” 拉尔斯把人通通都打了出去,脾气更加的火爆起来,让他手底下的队员都觉得苦不堪言。 时间在他日甚一日的焦躁中,缓缓过去。 蛸卵也终于在漫长的时间下,将孕囊里面的液体吸收,让它体积都小了一些,变得有些扁扁的。 蛸卵们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营养液”吸收到只剩下浅浅一层。 拉尔斯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营养液。 哨兵和向导的等级虽然可以提升,但基本都是通过生死刺激才会更进一步,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其它方法可以提升精神力。 而向导小姐选择将掺着污染的液体用来喂蛸卵,到时候孵化出来的精神体,真的不会产生变异么? 不过小章鱼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出来的东西变异了也不奇怪。 拉尔斯懒得去想这种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得去找向导小姐补充营养液了。 他不禁凝起眉,饱满的唇微微抿起,点进光脑看了眼。 确认向导小姐的诊疗室今天依旧在正常接诊,并没有休息这才放心过去。 …… 送走了今天接诊的最后一个黑暗哨兵后,凌伊拿起湿纸巾擦了擦玻璃蛸腕足上的血迹。 只要见过的黑暗哨兵多了,就会发现拉尔斯这种异化程度深、思想行为却还算稳定的个体,已经属于其中的乖宝宝了。 黑暗哨兵中多的是比他还要更不正常的。 好在这还影响不到凌伊。 无论他们怎么在她面前发疯,她都无动于衷,情绪稳定到连哨兵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其实还很正常?不需要来接受治疗? 拉尔斯又不走寻常路。 等到诊疗室中不再有哨兵进来时,他就轻盈地落在了窗台外沿上,曲起手指敲了玻璃,披散在身后的卷曲发丝在风中肆意的飞扬。 凌伊抬眼看了过去。 拉尔斯今天没有戴唇环,但右侧眉峰处却又多了一个眉钉。 眉钉是竖着打进去的,尖锥向外绽放着,像两颗獠牙一样,仿佛一贴近就会被撕咬。 鼻根靠近眼角的位置也同样埋了两颗钉,金色的细钉上还镶嵌着翠绿的宝石。 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两颗痣一样,映衬着他深邃的眉眼,华丽中又透着股危险的蛊意。 凌伊原本是想让玻璃蛸过去开窗的,却又被他这副模样给勾得改了主意,起身走过去将窗户打开。 窗户一开,呼啸的风顿时便被灌了进来,却又被他蹲在窗沿上的身躯挡住了大半,几乎没有降临到她身上来。 他高大的身躯实在是遮蔽风雨的利器,比雨伞之类的工具都还要更加靠谱。 拉尔斯低下身,翠绿的眼珠注视着好久不见的凌伊:“向导小姐,你的宝宝说它们饿了。” 带着奇异震动感的声带,让吐出的字句犹如摩擦在耳道中,痒意明显。 他带着灼热气息的脸越靠越近,吐息都喷洒在了凌伊脸上, 她平静地将掌心抵到额骨,把拉尔斯推远了一些,纠正道:“是精神体。” “我没有在这个世界要孩子的打算。” 拉尔斯微微后仰,挑眉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的手臂撑着窗沿跳进来,转身将窗户关上,咬着散漫地腔调,“向导小姐是在和我商议未来的规划吗?” “只是看你好像很想要孩子的样子。” 凌伊抱着玻璃蛸重新坐回了舒适的座椅上,清凌的轻笑声漫开,“拉尔斯应该知道最近军区里最广为传播的消息吧?” 他不想听这些,偾张的肌肉都不禁抽动了一下,“……造谣而已。” 他幽幽道,“向导小姐,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我的训练场被造访过多少次了吗?” 要知道,比起宿舍,训练场才是哨兵每天停留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那里本应只有他和队员的气息,如今沾满了陌生哨兵的气味。 黑暗哨兵从来都不是什么懂得收敛的家伙,哪怕是在其他哨兵的地盘上,也会肆无忌惮的“标记”领地,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哪怕拉尔斯将所有人都无差别揍过一顿,也无法改变训练场上的气味发生了变化的事实。 和向导素一样,每个哨兵身上也都有着独特的身份标识气味。 它们只有依靠哨兵们自己敏锐的五感才察觉得到,普通的仪器是没办法消弭掉的。 想要解决,要么就是等时间流逝让它们自然消失; 要么就是把自己的精神体释放出来,再重新将领地标记,覆盖掉那些气味。 第81章 然而拉尔斯一将黑豹释放出来,它就立刻朝着诊疗室狂奔,根本听不进他的指令。 他简直恨不得掐死那个丢脸的家伙。 就是因为它,现在他手底所有的哨兵都开始怀疑他有向导了。 “拉尔斯认为这是我的问题?”凌伊抬眼看向他。 “……没有你的孕囊,我就一直捂着,没有捂着,就不会被造谣,没有造谣,我的训练场就不会那么脏。” 拉尔斯眼瞳中渗出了些许暗流,低下眼捂住腹部。 哨兵在训练过程中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哪怕是他都不能例外。 比起脖颈心脏等致命的地方,哨兵也更倾向于攻击一些容易愈合、也不致命的区域。 “你又不会显怀。” 凌伊也顺着他手上的动作看过去,“孕囊还没有你的手掌大,又不会影响你的行动,拉尔斯,你为什么要捂着呢?” “……” 他被戳到了痛处,一下子就不作声了,定定望看她。 凌伊却没有放过他,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因为怕流产吗?” “谁会适应得了身上突然多了一个器官?!” 拉尔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开裂,声音猛地一抬,“别说这些废话耽误时间,快点把它填满。” 他的呼吸微促,胸膛不禁起伏了一下。 凌伊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拉尔斯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 这样的沉默,这样的表情,让他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等等,向导小姐……” 拉尔斯的呼吸加重,情不自禁地躬起身,掌心用力的按住腹部,墨绿的兽瞳化作狭长的细线,“……我想我应该没有对您不敬吧?” 他的视网膜中浮出了模糊的光斑,难耐的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缠绕流淌的液体像是渗透了每一根神经。 “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她的声音像是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命令我,吼我,拉尔斯,你很不乖。” 强电流像是从头顶到脚尖窜了一遍,拉尔斯用力的弓起身体,脖颈却仰起了脆弱又美丽的弧度。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低下眼看向她。 视野仿佛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又仿佛变得更加模糊。 冰凉的寒气漫进了耳道。 “拉尔斯,向我道歉。” 第61章 略微鼓起的腹中,孕囊中…… 拉尔斯像是没有听到凌伊的话一般,一言不发。 他保持着沉默,没有理会,也没有去看她,深深陷进腹部的指甲在深蜜色的肌肤上划出了血痕,呼吸渐沉。 口腔中的唾沫在沉默中沿着臼齿积聚,涨潮般难以遏制。 全身都似乎在因此发痒。 哪怕拉尔斯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就选择立马撑开了精神屏障,也依旧没能将身体带来的感知完全阻隔在外。 残存在记忆里的感受因此而被唤醒,明明身体不该再产生任何感应,精神上、认知上却准确无误的将那些感觉一寸寸描绘了出来。 哨兵敏锐的五感,将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都深深刻印了下来,轻而易举就可以回想起来。 哪里都很痒,像是连骨头缝都渗进了甜腻的液体,密密麻麻的蚂蚁爬在上面啃噬。 痒,还很胀,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了,令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 像是被开发透、训练好的玩 具,甚至不需要主动对他去做些什么。 仅仅只需要说出关键词,身体就会自发的被唤醒那些记忆,让本能覆盖掉身体原本应该传递回大脑的信息,把身体银荡的另一面拉扯出来。 犹如早已陷进挣脱不开的深海。 拉尔斯手指骨节攥得发白,心口像是猛地被扎了一下,无法容忍的难堪掺杂着愤懑,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点燃了脆弱紧绷的情绪。 那双晕染出墨色的兽眼突地刺向了凌伊,破空声裹着劲风,几乎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指便距离她的脖颈仅剩下毫厘之差。 “停下!” 拉尔斯压抑着声音里的异样表明态度,“够了,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向导小姐,我不是你的哨兵。” “停下?” 凌伊有些微妙的咀嚼着这两个字,雪灰色的浅瞳沉静地注视着他,“拉尔斯,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什么?” 凌伊抬手覆到他放在腹部,青筋突起的手背上,缓慢地摩擦着,“你是来找我补充向导素,填满孕囊的。” 空荡荡的孕囊,根本不具备作乱的基础条件。 她的话如同闪电一般劈开了大脑,拉尔斯喉咙紧缩,被忍耐和怒气填满的表情突然一瞬间变得空白起来。 “你都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精神状态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凌伊将他捂着腹部的手扯了下来放到自己腿上,带着冷静底色的平缓声音不疾不徐,“拉尔斯,你该去找向导做一下精神疏导了。” 他茫然地对上她的视线,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刮过,似乎想要质疑她的说法。 也许是向导小姐有着别的办法达到那一切呢?孕囊里不是还有蛸卵和那层还没有被彻底吸收干涸的营养液吗? ……怎么可能呢? 可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过来的,这一点是无法被质疑的。 拉尔斯眼瞳收缩成了一条极细的丝线,他艰涩地滚动着喉结,突然将精神屏障撤开。 一瞬间,大量的信息被传递进了神经亟待接收。 拉尔斯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闷哼,凹凸起伏的肌肉线条顿时绷紧如斧凿刀刻般锋利。 他的头很痛,眼前一阵阵发黑,然而这些都只是信息一瞬间涌现带来的不良反应,很快就会消散。 ——并不是之前那种吐息错乱、全身失力的状态。 这说明,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究竟哪些话是凌伊说的,又有哪些话其实只存在于幻想中,拉尔斯无从分辨。 他只是飞快的拉开了与凌伊的距离,手臂已经下意识攀上了窗檐:“抱歉,向导小姐,我会将我账号上的积分都转给你,自请去惩戒室领罚。” “站住。” 凌伊交叠着腿,注视着他那只扣在窗檐上的手,“走什么?不是要我填满孕囊吗?” “……你是向导,应该更清楚这种状态下,我不适合再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接近你。” 他收紧的下颌线被光线照得像刀刃一般,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晦涩的阴影。 虽然异化度很高,但拉尔斯还从来都没有感官错乱到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现状,他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他应该去找一个地方安静的发泄一下,直至情况稳定下去。 “你还伤不了我。” 凌伊底色平静的眼瞳看着他,唇角还扬着浅浅地笑弧,“拉尔斯,过来。”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拉尔斯一语不发,手指将窗檐捏得嘎吱作响,视线沉默地凝驻在她脸上。 上一次也是这样,向导小姐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应该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但她确实有手段控制住他。 拉尔斯垂下眼帘,迈步朝着凌伊走了过去。 她柔亮的发丝披散着肩头,没有被关闭的净化器让她的气息也变得浅淡,凑近时才可以嗅闻到那股清寒的气息。 “向导小姐,虽然你的异能很厉害,还是向导中罕见的攻击系……” 拉尔斯在她面前蹲下来,低声告诫她:“但你最好还是速战速决,s级哨兵的狂化没那么容易对付。” 意识涣散和精神狂化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前者会影响实力,后者却是在哨兵原有的实力上更进一步跃升。 被千锤百炼出来的杀戮技巧配合着理性尽失的疯狂,往往都需要好几个同等级的哨兵一起出手,才能够将狂化的哨兵控制住。 凌伊的情绪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对他道:“张嘴。” 拉尔斯眉峰微凝。 ……这算是不想听吗? 拉尔斯抬眼注视着凌伊,僵持了一下,他无奈地张开了唇。 她真该被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深刻教训一下,才会明白有些可以避免的情况,根本没有必要让它们发生。 明亮的灯光下,他口腔内部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尖利的犬齿和鲜红的舌都浸着层粼粼颤动的水光,并不是那种人类整齐平滑的牙。 齿尖很锋利,每一颗都像是刀刃一般,一看这知道是撕咬、切割猎物的好帮手,透着一种非人的、更偏向于猛兽的残忍。 凌伊的手指探进他的唇间,指腹压在齿尖上。 尖锐的牙齿并没有将冷白纤细的手指划破,想要移动的手指被轻轻地咬住。 拉尔斯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看着她无声摇头。 他并不能控制牙齿恢复成正常人的形状,这是异化度加深后不可逆的转变,就和倒刺一样,是无法被收回去的,跟豹耳尾巴不一样。 第82章 凌伊也没勉强,将手抽了出来,拿出纸巾擦了擦。 怀里的玻璃蛸伸展着肢体,腕足顶端顺着拉尔斯微张的唇攀爬了进去。 明显的异物感让舌上的倒刺不受控的浮起,将腕足上的吸盘刮出了略带海水咸腥味的液体。 猛兽哪怕收敛了倒刺,也足以将人类的皮肤舔得发红,就更别提倒刺浮起的时候了。 玻璃蛸顿时就忍不住往外撤离。 拉尔斯半阖着着眼睫,忍住闭上齿关咬下去留住它的冲动,勉强将倒刺重新收了起来。 玻璃蛸观察了一会儿,才重新探了进去。 凌伊伸手贴上他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着:“拉尔斯,吸一下。”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睫,扩张开的瞳孔中透着疑惑。 “这样会让向导素出来得更多一些,”凌伊平静地说,“不是想要速战速决吗?” 拉尔斯呼吸微滞。 向导素会怎么释放,数量的多寡,看的不是向导的意志吗? 他眉峰凝起,良久,饱满的唇还是压下去。 拉尔斯鲜红的唇色将玻璃蛸透明的腕足也染出了瑰丽的红,犹如华贵的艺术品一般。 他被压得凹陷的唇瓣轻轻抿起,通过透明的腕足,还能隐约窥见口腔里的舌头卷住吸盘,啧啧的水声在吸吮下回荡。 温热的口腔温度远高于冰冷的海水,玻璃蛸有些不适应地抖动了一下,细长的腕足被强大的吸力吮得变形。 清雪般的沁凉气息渐渐从口腔里漫开,充溢着整个房间,连高功率运作的净化器都无法消弭。 然而这却一点都没能降低拉尔斯身上的体温,反而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灼烫。 潮润的热气混着晶莹的水液从唇角淌出,暗涌的情谷欠在眼中炸开。 他掀起眼睫注视着凌伊,片刻后,伸手将已经不再释放出向导素的腕足从口中抽了出来。 色泽透明的腕足宽度变窄了一些,肉眼看上去甚至比旁边的其它足肢小了一圈。 拉尔斯抿起 唇,不由微微别开视线,脸颊几乎完全贴合到了她的手上。 玻璃蛸毫不在意腕足的大小,只将另一只触手举到了他面前,海草般摇晃着。 还有?! 拉尔斯微颤的唇瓣缓缓张开,已经变得有些酸涩的口腔将新的腕足包裹了进去。 然而这只触手却很不安分,没有像之前那只一样适可而止的停在口腔,反而开始深入。 拉尔斯手指扯住深入的腕足,皱眉看向凌伊。 再深入,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 “太慢了,”凌伊低眼看着他,指腹从他汗湿鬓角擦过,“不是说要速战速决吗?” 她抬脚踩了一下他紧绷的大腿,“拉尔斯,你的身体好像已经快忍不住了。” “……” 拉尔斯的动作僵住了,被直白的指出这种事情,让他的胸膛难以控制的剧烈起伏了一下。 被朦胧光晕遮蔽的视野下,凌伊的表情也变得不甚清晰,让他无从分辨她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嘲笑。 拉尔斯沉沉呼吸着,尽可能的将喉管打开。 猫科的肠道都相对短,所以胃肠一受到刺激就会被引发呕吐反射,像吐毛球一样将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哨兵的深度异化往往都是从身体内部开始的,体表浮现出的兽化才反而不算什么。 以拉尔斯的异化深度,他的身体内部自然也更偏向于猫科的构造。 他克制着呕吐的本能,也克制着不将尖牙压在玻璃蛸果冻一般,仿佛一咬就会碎裂的腕足上,将向导素、腕足都容纳进去。 他的气息因此变得更加混乱了起来。 冰雪般的沁凉气息被吸进肺部,胃肠道也因为向导素变得冰凉,大脑、身体却是滚热的,让意识在云端与炼狱之间徜徉,痛苦混沌。 稠密的睫羽在反复地刮蹭着合拢,拉尔斯蹲下的姿势逐渐变成了更不需要用力的跪姿。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椅垫上攥紧,生理性的眼泪将她的掌心浸润得很潮湿,很可怜地蹭着。 玻璃蛸的八条腕足都一一光顾了他的口腔,被尽数地吞吃,让孕囊逐渐饱满起来,甚至还残留下了一些,淌进了其它器官里。 略微鼓起的腹中,孕囊中传出着微弱的满足信号。 拉尔斯恍惚地伸手去触碰 那里装载得太多了,孕囊接收的速度却不疾不徐,以至于肌肉稍微地抽动一下,都可以感觉到水液晃荡的动静。 而每一次荡开的涟漪,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刺激。 拉尔斯都有点意外,自己竟然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崩溃。 或许是因为积雪般的冷凝的向导素这一次并没有刻意作乱,才让他幸运的勉强维持住了清醒。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拉尔斯缓了口气,才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需要去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 “拉尔斯。” 凌伊注视着他无法保持轻盈的脚步,提醒他,“不去接受精神疏导的话,可以将流向孕囊的向导素截留下来一部分,会让你好受很多。” 拉尔斯动作停了一下,才跳上窗沿说:“向导小姐放心,在没有把它们孵化之前,我不会出事的。” 他的精神图景还没有脆弱到会在短期内崩毁。 说完这句话,拉尔斯没有再去听对方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叮嘱,直接就从窗沿上跳了下去。 腹部难受的感觉让他灵敏性极好的肢体变得有些不灵活,降落的地点因此也出现了失误。 拉尔斯紧急抓住了外墙上承载着净化器的角钢,才没有直接坠落下去。 他吐了口气,直接用力将身体荡出去,以一个有些不优雅的姿态平安落地。 他的四肢异化,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飞快从地面掠过。 等跑回了宿舍,拉尔斯立即一头扎进了浴池中,将自己的身体沉了进去。 s级哨兵的权限很高,因此宿舍内部的设施都一应俱全,空间并不狭窄。 自从跟凌伊产生接触后,拉尔斯的身上就经常变得粘腻,爱干净的大猫无法忍受身体总是脏兮兮的,原本的浴室也因此变得有些不够方面。 为此讨厌下水的拉尔斯也不得不花费积分,去申请了浴池,方便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准备,直接跳进去清洗。 海水的咸腥味满进鼻腔,是水中的消毒液被仪器特意调制出的气味。 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难受的曲起身体。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想起凌伊最后的嘱托。 他张开嘴唇,修长的手指微颤着探进去,用力压住了舌根。 反胃感因此涌了上来,将满溢在喉管中的向导素强行推了出去,挤到了口腔里。 纯净薄凉的清雪气息飘散了出来,是仪器怎么也调配不出来的感觉。 拉尔斯气息急促的起伏,他伸出手,将向导素涂抹到了健硕的身体上。 又缓缓将躯体埋进了水中。 乌黑的发丝漂浮在了水面上,河床般蜿蜒,好一会儿,在自己即将窒息的刹那,拉尔斯才终于将头颅浮出水面。 那张在憋气下变得通红的脸,眼瞳粼粼的映着星光。 他的舌尖在犬齿上用力地划了一下,滚热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覆盖了下去。 拉尔斯平复着呼吸,毫无波澜地从水池中离开。 第62章 “向导小姐,你的蛸卵下…… 不同品种的章鱼卵,所需要的孵化时间差异都很大。 有的从孕育到诞生只需要一两个月,而有的却需要长达数年之久。 废土上的很多种族都早已灭绝,尤其是海洋,早已沦为了污染物的乐园,这让联邦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录实在有限。 而上世纪流传下来的资料,也几乎没有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 因此拉尔斯没能从资料中翻找出玻璃蛸的具体孵化时间。 不过根据相关记载来看,深海区的章鱼卵孵化时间都会比较长。 玻璃蛸无疑是属于深海章鱼这一类别的。 尽管精神体的情况不可能和真实的动物习性完全一致,但也会大致遵循着生物本能。 这让拉尔斯不得不做好自己或许会“怀孕”几年的准备。 对他来说,这可不算是个好消息。 他需要经常外出执行任务,不可能每一次都按时回来找她补充。 虽说向导小姐保证过只要黑豹的情况有所好转,孕囊自己就会重新转移回去。 但只要一想到精神图景中那只状态十分糟糕的黑豹,拉尔斯就觉得这个概率太小了,或许等到蛸卵孵化时,黑豹都还会是那副死样子。 只要他一直不去接受精神疏导,黑豹的情况就不可能得到好转。 拉尔斯并不想去做这件事,宁愿孕囊一直在都不想去做。 第83章 被精神疏导过的哨兵,很难在向导面前还留有秘密,对精神力的深度运用,让她们甚至可以在疏导时去翻阅哨兵的记忆、想法。 哪怕原则上这种事情是被禁止的,可谁能阻拦得了向导的行为呢? 所以拉尔斯宁愿保持现状,每月按时上门,只依靠向导素给精神图景中的黑豹做浅层的精神安抚。 反正黑豹本来也没有见过市面,光向导素就能够让它傻乐上好几天。 拉尔斯还发现,虽然他没有去找向导小姐做精神疏导,但孕囊中的蛸卵却一直都有在自发的净化污染。 说净化其实也不恰当,它们更像是把污染当成食物了,混在营养液里一起吞吃。 不过以它们的胃口来说,净化速度实在有限。 而异化污染并不是‘死物’,它是会自己蔓延腐化寄主的。 因此直到过去很久,拉尔斯才反应过来自己精神图景中的污染竟然没有再增长。 拉尔斯也不知道凌伊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的话,她又为什么会放任? 要知道,这样可不利于她得到他。 而他所担心的结合热,也一直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每月一次的向导素注入外,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拉尔斯也不知道自己该为此感到庆幸,还是应该为此感到不安。 毕竟太过于平静,总会让人觉得还会有更大的风雨向自己袭来。 拉尔斯没有太过于忧虑这些,作为s级哨兵,他执行任务的频率一直都很高,很难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去浪费。 联邦如今很缺人手。 换作曾经,异化度高的哨兵都是不可能再留在军区的,早就该被收押或是处决了。 而如今的总军区却有将近一半的训练区被黑暗哨兵所占据。 黑暗哨兵并不会长期在前线驻扎,这是为了避免精神狂化或神游时他们身边无人去制止,污染区这类会加深异化度的地方也轮不到他们。 他们更多是充当救火队长,前往最危险的前线去执行紧急任务。 或是带向导撤离、或是斩首敌方首领、亦或是维持防线稳定,在围追堵截下保证战线不溃败。 这让他们虽然会频繁的出任务,但每一次任务也都会结束得很快,几乎局势一有所缓解就会被上面的调令召回总军区。 拉尔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本以为这一次执行任务的结局也会如此,最长不超过半个月自己就可以再回到总军区。 然而这一次前线的虫潮来得猛烈出乎意料的猛烈,竟然一直都不见它们撤退。 废土后,人类最大的敌人除了满目疮痍的世界带来的污染外,就是虫族。 “虫族”只是联邦对宇宙外的外星生命的一个统称,它们对废土的污染物似乎很感兴趣,总能和它们杂交出更可怕、更难以清除的怪物。 它们也很喜欢人类这道‘小点心’,想要占领废土。 至今联邦都没能彻底厘清虫族内部的分类,它们长得比深海的鱼还要更加随便,体型也大小不一。 它们身上没有携带污染,所以是黑暗哨兵经常面对的敌方类型。 战场的局势不容乐观。 拉尔斯已经在战线上呆了半个多月了,中途只撤回去休息过三次。 粘稠的血液几乎将他浸透,宛如流动的熔岩般从紧实的肌肉上淌下。 拉尔斯并没有因为长期的作战而感到麻木疲惫。 极度的亢奋和畅快,让他的神经和身体一同舒展开,就连异能所化的长刀都彻底舍弃了,猛兽的利爪从他的指间被延升出来,与敌人展开着最原始的生死搏杀,暴力而血腥。 那双翠绿的兽眼,早已在不停的杀戮中被浸染成了墨绿,带着暴戾和血腥气,连己方的战友和他对视时,都不禁心生畏惧。 拉尔斯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他从来都不厌恶去执行任务,哪怕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线,但杀戮带来的刺激而兴奋,足以让他沉溺其中。 所以拉尔斯也不会去在意这次的虫族为什么会这么顽强,源源不断袭来的虫族让他几乎杀爽了,完全没有过去任务结束时的意犹未尽。 他肆意舒展着利爪,在尸骸堆砌的舞台上,尽兴的狂欢着,始终不曾被铺天盖地的虫族逼得节节败退,反而让自己附近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直到身体突然开始变得灼热躁动,情绪中欲望与冲动高于一切,拉尔斯才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他像是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实在是杀戮得太上头了,以至于把身体的躁动都误认成了杀戮带来的亢奋。 直到此时那种感觉越来越无法忽视,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拉尔斯后知后觉的发现,由于没能及时回去补充,孕囊中的“营养液”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蛸卵消化光了,它们频繁的传出了饥饿的信号给他。 然而战场的一切让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 更何况即便是意识到了身体的异状,现有的局势也不容许他撤退。 拉尔斯吐了一口热气,粘稠肮脏的血液顺着他深刻的眉骨蜿蜒而下。 他用异能变化出来的黄金飞刃绞杀着周围的虫族,趁着四周被清扫成真空的瞬间,从空间钮中拿出了保存的向导素,直接注射进了体内。 凌伊每次输送向导素时,都会给得很慷慨,像是生怕他不够用似的。 拉尔斯也考虑过出任务时出现意外的情况,所以每次也都会截留下一小部分保存进空间钮中。 他没有联邦那种将向导素制作成药片的技术,选择的是最简便的冷冻保存。 冰雪般的寒凉和向导素本身自带的沁冷,让身体的躁动短暂的消退下了一些。 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结合热的地步,但也已经不远了。 拉尔斯眨了下眼,眼睫上凝成的血痂簌簌坠落,他抬手抹开,扯掉在向下滴着血水的覆面和作战服,采用了自己一贯以来针对欲望的做法。 ——以身体的伤痕来压制体内的躁动。 他几乎完全抛却了防御,用比之前更疯狂的态度杀戮着。 伤口重重交叠在完美的躯体上,狰狞、扭曲,又美得残酷。 然而无论是杀戮带来的兴奋,亦或是身体被切割带来的疼痛,都没能让拉尔斯忽略掉心头的渴意。 甚至他的五感都迎来了失控,无法再感知到外界的危险。 精神图景中刮起的飓风,将意识搅得快失去理性的控制。 哨兵的信息素没有向导那么明显,但当他们不再能掌控自己的五感时,溢散出来的信息素和极端不稳的精神力,就极容易被其他人所捕捉到。 需要用精神力操控的异能已经完全失控,流淌的黄金几乎敌我不分,玫瑰状的斑纹在体表涌现,逐渐覆盖到了拉尔斯完美的躯体上。 “拉尔斯少将?!” 哪怕是战场带来的浓烈血腥味,都无法掩盖他因为精神暴动而释放出的信息素。 拉尔斯迟缓地眨动了一下幽碧的兽眼,好一会儿大脑才接收到信息开始处理。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首领的狂化极容易带动同类型哨兵的精神体随同共鸣,猫科是一个很大的分类,以拉尔斯的等级很容易影响到附近哨兵的战斗状态。 他朝着虫群深入进去,直到周围再看不到其它人影,才彻底不再去控制理智。 死在战场,对哨兵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之一。 没有几个黑暗哨兵能活到顺利退役,拉尔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平静地让自己陷入进残酷的战斗之中。 身体的灼烧感在不停的刺激着神经,连精神图景都仿佛被火燎过一般,不停有枯树坍塌在漆黑的焦土上。 然而他的战斗力却没有因此而衰退,反而变得更加强悍。 血液浸透了拉尔斯全身,让人几乎无从分辨他原本的肤色,将曾经光洁的身躯描绘得污秽惨烈,就连碧绿的眼球都被染成了血色。 拉尔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原始,从口中延升出来的獠牙甚至都开始直接撕咬上敌人。 飞溅的血液洒在他的脸上、头发上,又湿淋淋的坠落,顺着坚实起伏的肌肉汇成溪流。 “拉尔斯。” 清如冰棱的呼唤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滚热的精神图景中簌簌落下,仿佛一场朦胧的细雨,扼制住了几乎要灼烧一切的狂乱。 拉尔斯挥爪切割掉敌人的头颅,头脑因此短暂恢复了一丝清明,眉峰不禁凝起:“……你什么时候给我种下了临时标记?” 向导和哨兵是可以在不借助仪器的情况下进行远程通讯的,只要哨兵身上有着被向导打下了标记就可以。 而哪怕是临时标记,在一方死亡时,另一方也会感受到精神连接破裂带来的痛苦。 以向导的忍耐能力而言,这种痛苦也就比结合带来的精神共融破裂好一些,还是很容易让她们陷入昏迷或情感紊乱的状态。 第84章 “你想多了。”凌伊说,“是你体内的蛸卵在向我求救。” 或许是因为看不到战场上的残肢碎肉,拉尔斯听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似乎不稳定的样子。 拉尔斯平复了一下呼吸,被血液浸润得模糊的眼瞳微微合拢,声音也像是要融化了一样:“我也没办法,向导小姐,战场的局势不是谁都可以控制得了的。” 顿了顿,才接着说,“看来你的蛸卵是没办法孵化了。” 哪怕凌伊能够通过蛸卵远距离和他通话,精神链却不可能顺着蛸卵链接过来。 毕竟就算是被正确标记过的哨兵,也需要双方都处在安全的环境下时,向导才能够去一点点校正精神投影带来的偏差开展治疗。 而战场上,是 哨兵精神最不稳定的时候,精神投影自然也会时时变化,无法校正。 拉尔斯丝毫没有自己即将陷入死亡所产生的恐惧,散漫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丝丝幸灾乐祸的情绪:“看来你的精神体选择母体的眼光不太好呢,要胎死腹中了。” 他说着,不禁舔了一下唇角,那里的唇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混乱的五感让拉尔斯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也闻不到血腥味,口腔内鲜红的舌尖震颤着拉出淡红的丝线,声音含糊:“向导小姐,你的蛸卵下一次要选择在谁的身上着床呢?” “……最好不要选择异化哨兵了,瞧,血本无归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没忍住去犯贝戋。 她的声音平静地传递进脑海中:“拉尔斯,章鱼一辈子只繁殖一次。” 拉尔斯怔住,意识仿佛都在这一刻飞出了体外。 因为这一霎的失神,他被敌人抓住了机会,一道极长的伤口从肩膀蔓延到了腰腹,皮肉翻卷,连脂肪层下的脏器的轮廓都若隐若现。 拉尔斯反射性地以伤换伤,将袭击自己的敌人拍成了肉泥。 他一点点低下眼睫,暗红的血丝悬在眼前微微颤动,犹如被串成线的泪珠。 “是吗?向导小姐,那很坏了。” 许久,他这样对她说。 第63章 他一言不发,任由意识一…… 空寂的灵魂仿佛被骤然抽离出了体外,但拉尔斯的语气却特别的能装,尾音飘得很高。 “现在你这边是什么情况?” 凌伊没有去戳穿他,毫无起伏的的声线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那些字句在脑海中响起,如同簌簌落下的细雪,裹着不甚明显的凉意,却没有被高温所融化,反而逐渐覆满了整个精神海。 拉尔斯被鲜血浸透的豹耳忍不住折了起来,细细颤抖着。 汹涌的燥意也像是掺进了冰棱,强硬的压榨出了一丝清明。 拉尔斯手上厮杀的动作不停,血肉飞溅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头领已经被杀得换了三批了,虫潮还是没退。” “是有重要的资源吸引了它们,还是其它原因?” “……不知道。” 腕骨带动着利爪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拉尔斯已经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色了,连厮杀都只是下意识的本能。 这让他思维转动得也很凝涩,哪怕是用意识回话每一个字也吐得很慢,“每次有哨兵接近头领试图读取记忆的时候,它们都会选择自爆。” “……其它虫族权限太低,获取不到情报,只有头领王虫是知情者。” 这种情况明显问题是很大的,傻子都看得出来很有问题。 然而在获取不到情报的前提下,联邦也不可能派太多的兵力到战区来。 他们无法确定这片战场会不会是虫族设下的一个陷阱。 更别提,这里的资源还已经被联邦开采得差不多了,本就不值得死守。 如今之所以还没有退,也是在尝试知道它们的目的,但要是一直没有建树的话,剩下的那些哨兵也会撤去。 那边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拉尔斯才听见她说:“拉尔斯,把你的精神体释放出来。” “它可派不上用场……向导小姐难不成还想让它带我走不成?” 他被染红的视野无法看清四周的情况,感官也变得很迟钝,总是要等敌人的攻击落在身体上之后,才能找到它们的踪迹。 每次被攻击,拉尔斯的身体都要晃一下才能重新平衡住。 他散漫地勾起唇道,“看来向导小姐很宝贝你的蛸卵呢,真可惜……” “拉尔斯是在害怕吗?” “……什么?” 她清雪般地嗓音在脑海中扩散,雪粒堆积成了一片纯净的空间,在猩红混乱的世界里尤其显眼。 “是在害怕我其实只是想救你吗?” 凌伊轻描淡写地把这句话抛了出来,不等他回应,就接着道,“拉尔斯,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 “我可没想过让你当逃兵。” 她的语速依旧不紧不慢,仿佛当下的情况并不值得她着急。 拉尔斯瞳孔微缩,稠密的血帘掩住了已经无法辨认出翠色的眼珠,将翻涌的情绪也一同掩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将精神图景中已经半失去理智的黑豹召唤到了现实中。 自从精神开始异化后,拉尔斯就没有再将精神体召唤出来和自己协同作战。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完美任务;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黑豹的性格并不稳重,很容易被战场上的杀戮所影响。 因此每一次它来到现实,都会被异化污染侵蚀得更严重。 如果说拉尔斯自己独自作战,还可以再坚持上两三天才会彻底狂化的话,那在黑豹出来后,反而会连半天都不一定能够坚持到。 精神投影的视野下,黑豹象征清明的碧绿眼珠已经彻底变成了漆黑的色彩。 拉尔斯无所谓地透过它的视野看向战场,趁着这难得的清晰视野,开启了更狂暴的杀戮,问凌伊:“它出来了,然后呢?” 他没有再听到回答。 意识海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一股庞大的精神能量却突然从蛸卵中释放了出来,顺着精神体之间的联系降临到了黑豹身上。 不属于自己的能量突然充溢在精神体中,让拉尔斯忍不住闷哼一声。 原本混乱的五感却因为这种变故重新变得清晰,猝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 身体负伤带来的疼痛海啸般倾泻而来,拉尔斯身上的肌肉抽搐了起来,血珠顺着颤动的脊沟坠落。 麻木的感官被突然唤醒,既像是残忍的刑具,灼穿了神经。 又带来了酣畅淋漓的痛快,让困于方寸囚笼的猛兽挣脱了桎梏。 很不适,还很爽,身体发出着痛吟,却又渴望着更多的感官刺激降临。 灼烫的血液将灵魂都燃得嘶叫,每一寸复苏的感知都在叫嚣。 脱离了稳定意识的霜雪,拉尔斯彻底维持不住清醒,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本能,狂笑着冲进了虫群。 虫群尖锐的肢节剜割撕裂着他的血肉,让他本就破败的身体顿时就变得残败起来。 然而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因此露出什么痛苦之色,反而浮现出了近乎享受的迷离,喉间溢出着更加放肆的笑声。 上扬到夸张弧度的唇角近乎蔓延到耳际,异化的犬齿延伸得更长。 拉尔斯已经彻底放开,犹如野兽一般用獠牙撕咬着袭向自己的虫群,让人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怪物。 凌伊没有去制止他,精神波动朝着战场四周扩散了开来。 她命令着意识蒙昧的黑豹前进,声音又重新飘进了他的脑海:“拉尔斯,跟上。” 陷落的理智让他的反应更加迟缓,稠密的血从抬起的眼睫上拉出了数条细线。 拉尔斯失神片刻,身体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朝着黑豹离去的方位奔袭。 他几乎完全舍弃了猫科的灵巧,每迈出一步拦路的虫族都会被他野蛮的撞开,兽化的利爪肆意的挥砍,本就惨烈的战场因此变得更加如同炼狱一般。 前行了好一会儿,拉尔斯被重新冷却下去的大脑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清醒的刹那,他就感受到了身 体剧烈痉挛的肌肉,传出了令人牙酸的痛吟,仿佛生锈的机器在报废之前艰难地完成着最后一次作业。 这是身体即将崩塌的前兆。 他无所谓的移开了注意力,慢腾腾地问:“向导小姐……你想要去做什么?” 他远在军区,纵然能力在向导中显得格外特殊,也不可能改变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不过反正都要死了,拉尔斯也不介意配合她再玩最后一场。 “虫母正在孕育,拉尔斯,你要去杀了它。”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拉尔斯微怔。 虫族是一个很大的分类,并不是每一个种族都有虫母,但有虫母的种族,都必定会拥有蜂巢意识。 第85章 这会让它们比一般虫族难对付上好几倍,所以联邦一旦碰上,都会不留余力的去剿杀虫母。 毕竟如果一整个种族从上到下都可以情报共享,还可以没有丝毫延迟的下达指令的话,它们无疑会成为敌人的噩梦。 到那时,胜利的天平很难不朝着它们倾斜。 拉尔斯的神经抽痛,连身体的运转都维持得很艰难。 但他也知道事情的紧迫性,用力地吐着气,钝痛的大脑竭力维持着清醒:“……我知道了。” 联邦尚未探清虫母出现的原理,它们的诞生几乎找不到什么规律,任何种族都有可能会出现。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不是发生在虫族的地盘,而是诞生在了战场上。 还未出生的虫卵无法被移动,也难怪这次虫族的兵源会一直源源不断的被补充。 …… 靠近虫母的过程进行得很不顺利。 虽然低等级的虫族都是炮灰,智商也很低,还会本能的远离如同绞肉机一般在战场上肆意杀戮的哨兵。 但指挥它们的头领却不会容许它们躲避。 尤其是在发现了拉尔斯移动的方向后,虫潮更是几乎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比一浪更高,将他淹没得难以看清身形。 他强健矫捷的身躯在庞大的数量面前,犹如随时都会被狂风折断的树枝,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生命。 拉尔斯艰难维持的理智在杀戮中岌岌可危,动作越发艰涩。 凌伊叹了口气:“拉尔斯,通知其它哨兵去杀了头领。” 他已经陷入了神游状态,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完成目标声,难以再去感知周围的情况,也无法再去思考。 然而潺潺流淌在脑海中的声音,还是让他微微产生了反应,喉管震颤着挤出低沉的吼叫。 每个种族的首领都有着向低于自己等级的哨兵传达信息的能力,只要他们还在战场上,就可以感应到首领的呼唤。 这在战场上是比光脑更加有效可靠的通讯方式。 黑暗哨兵都是单兵作战的强者,在斩首这方面更是尤其出众。 哪怕虫族总是对此百般防范,但除非它们选择了撤退,不然无论如何,最后还是会沦为哨兵手中的亡魂。 因此没过多久,拉尔斯便感觉到自己所面临的压力骤然一轻。 虫群重新指派头领过来,会有着一个短暂的指挥真空期,拉尔斯知道时间紧迫,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杀死虫母。 毕竟他的行动轨迹是肯定会让其它王虫知道,虫母已经暴露了。 宛如降临在了战场上的死神,疯狂压榨着潜力的拉尔斯以极快速度推近着距离,冲进被王虫指挥着已经挖得很深的虫巢中去。 护卫着虫母的虫群悍不畏死的朝他冲过来,自爆、堆叠、拖行…… 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但没有用。 彻底解开了所有束缚的黑暗哨兵如同真正的怪物降世,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阻挡他的脚步,直接一路横推至了虫巢中心。 即将孵化的虫母身处被高高铸起的石台上,潮湿的水汽弥漫在石台的四周。 拉尔斯小腿的肌肉如绷紧的弓弦般弹起,直接跳跃到了高台上。 然而断裂的利爪却难以撕扯开保护着虫母的卵膜。 他微微喘息,已经断裂了一半的犬齿想也没想就立即撕咬了下去,用力的咀嚼。 血浆爆裂到了拉尔斯的脸上,瞬间便糊住了稠密的长睫,粘稠的从锋锐的眉眼上滑落。 那头总是蓬松如雄狮鬃毛般的黑发,也被血浆浸透,粘腻的贴在伤痕累累的脊背上。 拉尔斯用力地撕咬着,直至再感受不到卵膜中的生物的气息,心神才骤然松懈了下来。 腥甜的粘液从嘴角滴落,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被抽离,他整个人都直接向后倒去,翻下了石台,坠落到水面砸出了巨大的水花。 几乎给身体披上了一层血袍的稠密血迹霎时将水面搅得混浊,紧绷抽搐的肌肉失去了弹性般崩解。 他涣散的眼瞳盯着岩洞顶部,被咬得发酸的齿关难以合拢,任何浑浊的水流被灌进口腔。 剧烈跳动的心脏无力地陷入沉寂,残存的意识让拉尔斯甚至可以感受到脑海中还没有散去的气息。 那纯净的冷意如同雪夜下高悬的月,静静注视着一切。 他一言不发,任由意识一点点陷落,坠入永恒的虚无。 第64章 “你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进…… 幽寂的洞穴中,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潭水染成了流动的星河。 拉尔斯健壮完美的身躯浮在其中,胸口随着几不可闻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带动着周身的涟漪荡开,将萤石洒下的微光折射-出梦幻的色彩。 可怖的伤口被潭水浸泡得发白肿胀,哨兵强大的身体素质也没能让它们被修复。 这具失去了稳定性、基因紊乱的身体,哪怕本能还在积极自救,伤口也难以被弥合,正在走向崩解的边缘。 拉尔斯的身体早已不再流血,却再让人感受不到隐藏在皮囊下那惊人的爆发力和生命力,蜂蜜一样总是光泽诱人的皮肤因为失去了血色而变得灰败。 他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平静清浅,连周围的潭水都再难被带起涟漪。 哨兵的恢复力再强大,也总有极限,此时显然已经无法跟上基因崩溃的速度和精神图景的崩塌。 拉尔斯之前实在是战斗得太久了,精神和身体都被压榨到了极限,完全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才做到的那一切。 黑豹呜咽着用嘴筒子拱着拉尔斯的脖颈,吻部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半透明的身躯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空中。 精神体本就是从主人的意识中而诞生的生物,并不能独立存在。 拉尔斯的意识在消散,它便无法再干涉现实,此时的触碰都已经变得时灵时不灵。 它舔舐着主人身上怎么也愈合不了的伤口,已经逐渐意识到他不会再醒来,喉咙震颤着发出哀鸣。 悲鸣声在狭窄深幽的隧道中回荡,死寂的空间下,却惊扰不到任何的生灵。 然而不知何时,一道脚步声却突兀地混杂在了悲鸣声中。 黑豹半透明的身躯立刻挡在拉尔斯面前,警惕地盯着巢穴内唯一的通道。 踏、踏…… 硬底的军靴碾过碎石嶙峋的地面,规律的脚步和地面撞击出沉闷的响动,不疾不徐地靠近着巢穴。 她提着灯,清瘦高挑的身形在光照的映衬下被投射到石壁,晃动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变形扭曲成了怪物的形状。 黑豹越发戒备,兽瞳紧紧盯着洞口,直至她的身影渐渐暴露了出来。 银白的发丝将那张纯净的面孔衬托得越发明亮,在光线暗淡的巢穴里,整个人都仿佛是前来派发希望的光明女神。 黑豹色泽黯淡的兽瞳骤然一亮,立刻便忍不住奔向她,咬着她的衣角发出焦急的呜咽声。 “笨猫,”凌伊冰凉的手按在它头顶,释放精神力稳固住它的身体,“打开空间钮去拿治疗药剂都不会吗?” 黑豹焦躁地用尾巴拍击着地面,只 发出着焦急的呜咽声,显然什么都没有听懂。 它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精神图景中休眠,懵懵懂懂,根本不具备独自收拾残局的能力。 稳住黑豹溃散的身躯后,凌伊便收回了手,走到潭边垂眸看着拉尔斯,将修补液倾倒在他残破的身体上。 翠绿的液体在他的伤口处激起着细密的气泡,翻卷的皮肉被包裹在了泡沫中,顺着体表渗透进了五脏六腑。 s级哨兵只要没有被秒杀,顽强的生命力就会赋予他们堪称起死回生一般的奇迹。 而拉尔斯身为世界基石,身上更是携带着“化险为夷”这样的正面buff。 啃食虫母带来的能量,也足以弥补他身体在修复伤口时带来的能量损耗。 所以理论上来讲,他是可以很快就从重伤不愈的状态中缓过来的。 然而拉尔斯从未去做过精神疏导,精神上的形势比身体还要更加糟糕。 这让他在完全失去意识后,精神图景根本难以稳固,地动山摇到黑豹都无法回去。 一直都处在崩塌边缘的精神图景,此前一直都凭依着拉尔斯的意志才被强行稳固着,他的大量精神力都被耗在了这件事上。 可此刻他的精神力枯竭,意识全无,自然不可能再去做这种事情。 而没了支撑的精神图景,不仅没能维系住拉尔斯的意识,反而还让他的意识消散得更快了。 凌伊倾倒了将近十瓶品质顶尖的基因修补液,才见他身上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新生的淡粉色疤痕微微凸起,印在他深蜜色的肌肤上,嫩得出奇。 凌伊有条不紊地将精神链侵入了过去,交织成复杂的网状,强行将他的精神图景拢住。 灭世一般的洪水倾倒而下,将明显偏向于丛林的景色淹没成了海洋。 第86章 吸饱了水的焦土裹着腐叶被融成了泥浆,冰凉的水流从板结的土块中缓慢地渗透进了地心。 不知过了多久,淹没了整个丛林的洪水水位,终于开始渐渐沉降下去,在精神图景的低洼中汇聚成了一个水泽。 被水流冲垮的枯树横七竖八的倒在泥浆里,只剩下伶仃的树木挺立着,枯黄的枝丫上一片树叶都无。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如同末日般毫无生机。 毁坏到这种程度的意识海不是一次治疗就能修补好的,能够暂时稳固住便算是进度斐然了。 凌伊将精神链收回,低头对黑豹道:“回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场景可不适合被它围观。 黑豹发出着低沉地叫声,用头颅拱了拱她,身躯这才化作漆黑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凌伊蹲了下来,手里的电灯凑近他,冰凉的手指在他淡粉色的伤疤上轻轻抚过。 顶尖的基因修补液下,哪怕是内脏被掏空都可以重新长出来。 但拉尔斯身上的伤口此刻却依旧还是凹凸不平,没有被彻底泯灭存在的痕迹。 这说明他的身体仍然还处在被修复的过程中。 这个阶段下,开足马力的身体感知能力也会被拔升到了极限,连空气中尘埃浮动的轨迹都可以被清晰察觉到。 于是此刻,极为明显的痒意也开始从伤疤渗透进了神经,过电般传至大脑。 哪怕仍处在昏迷的状态中,拉尔斯也不由下意识地皱眉。 他的胸膛因此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令周身的水流扩散出了明显的涟漪。 凌伊目光不由移了过去。 他的胸怀实在伟岸,此时身上没有那些华丽的黄金配饰,看上去也依旧十分吸引人。 不过她并没有趁机动手,但她看过来的强烈目光,依旧还是被昏迷中的拉尔斯感受到了。 皮肤因此炸起了细小的颗粒,仿佛正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身上游走着,冰凉又湿淋淋的攀爬而过。 这种熟悉的战栗感,让拉尔斯结实的胸肌更为鼓胀,沉重地呼吸声在寂静的巢穴中十分明显。 高度敏感的五感,将身体的每一丝变化都清晰汇入进脑海。 拉尔斯的意识未明,身体却下意识高度紧绷了起来,体温越来越烫。 不知何时浮起的欲念缓缓的将他包裹住,潮水般拍击着混沌的意识。 异常活跃的精神力冲破了昏沉的意识,那双禁闭的眼眸猝然睁开。 然而那双漂亮得如同绿宝石的眼珠,此时却找不出丝毫神采,理性仿佛已经被扯破、揉碎,只剩下了想要被急于宣泄出来的原始冲动。 但拉尔斯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基因的崩毁没那么容易被修复,虽然从外表看上去似乎已经无恙了,实际上内部却仍然还是破破烂烂的,各处的肌肉都无法相互配合。 所以此刻的拉尔斯就犹如植物人一般,没有任何的行动能力。 凌伊掬起一捧水倾倒在他脸上,轻叹了声:“越是痛苦,就越是可以被刺激出快-感吗?” “你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进入结合热了……” 就算是凌伊,都不禁有点被惊讶到了。 明明之前被向导素浸透、意识涣散的时候,他都没能进入到结合热。 要知道,在那种时候,他的身体也是节节攀升到了极限阈值的。 然而却依旧没能进入结合热状态。 但此刻在这种痛苦远大于其它感受的情况下,却反而出现了结合热症状。 霜雪一般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道,让拉尔斯更加难受了起来。 那浓烈的欲色看起来都要从眼睛里直接淌出来了,仿佛有温度一般,将空气都灼烧了起来。 如果此刻他的身体还有行动能力的话,恐怕立马就会像脱笼的野兽一般,将她扑倒在身下。 凌伊倾倒到他脸上的水流顺着唇缝滑入了进去,因为他无法收缩的喉管而被积在口腔中,顺着唇角滑落。 脱离控制的身体肌肉在本能痉挛着,那双水润的兽瞳因此而变得更加湿润起来。 拉尔斯一眨不眨地盯着凌伊,焦渴的欲望都要将潭水煮沸了。 凌伊低眼和他对视,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皮,轻笑了出来:“急哭了呀?” 他发丝间小巧圆润的豹耳在笑声下小幅度的抖动了起来,完全丧失理性的眼瞳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而变得更加急切。 破碎的喉管挤出着几不可闻的呜咽。 凌伊注视着他,却毫无帮他纾解的想法。 时间在对视中被无限的拉长。 拉尔斯就像是被放置的玩具一般,被折磨得身心都要崩溃了,泪珠不受控地从眼角溢出。 他迫切的想要被触碰,又或是让他去触碰对方。 然而明明能够满足欲望的人就在眼前,身体却无法移动,如同被绑上了沉重的锁链,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肌肉因此可怜的抽动着。 过了许久,似乎是身体的修复让他有所好转,那双兽瞳终于多了一丝清明。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昏暗的巢穴中,视野却被纯净的光辉所占据。 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纯净的五官冲击力强得让人误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属于人间的景色。 拉尔斯眼神恍惚了一瞬,薄薄水光下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直至眼前的景象一直都不曾虚化模糊,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大脑因此空白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拉尔斯被欲念搅碎的思绪艰难的拼凑着逻辑,然而脑海却实在是混乱得难以思考。 滚烫的体温几乎快要将大脑烤得融化了,任何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会被拉扯进欲望的海洋。 结合热。 一个在这段时间里总是被想起,却从未在现实里出现过的情况,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拉尔斯目光凝滞,心脏都仿佛停止跳动了。 明明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有产生结合热,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 他微微移开视线,强忍着努力渴望看向四周的环境。 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看来他已经被带回了军区了吧? 然而清晰的视野下,周围的环境恶劣而原始。 拉尔斯瞳孔震颤,猛然看向凌伊。 还没有被修复声带发不出声音来,他只能用眼神询问对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哨兵陪同她一起过来? 如果战斗已经结束了的话,就算暂时无法被带回军区,也会进临时搭建出来的医疗帐篷里,为什么还会在虫巢里? 如果没有结束的话,她是怎么过来的? 联邦怎么会放她一个向导涉足这种危险的地方? 疯了吗? 拉尔斯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身体清晰的感知轻而易举的就粉碎了他的这种妄想。 他试图从对方身上得知现在 的情况,可凌伊对他频繁眨动的双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拉尔斯:“…………” 他气恼地闭上眼,勉强凝聚出来的精神力深入到了精神图景中,试图将黑豹召唤出来。 精神体都只能和主人展开交流,其他向导和哨兵都无法听懂它们在说什么。 不过精神体与精神体之间却是可以沟通的。 拉尔斯想让黑豹代替自己去与凌伊沟通。 胆大包天的向导小姐,简直像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然而精神力刚一进入精神图景,里面的景色就让他不禁怔住。 丛林中充溢着一股清寒的水汽,天空漫着冰透的色泽,地貌更是被改变得很大,空荡荡的像是平原。 沉降的地面被湖水所侵占,黑豹伏在水岸边沉睡,半边身体都被浸泡在了水中。 它身上凄惨的伤口凝着细碎的冰晶,既阻止了伤口的扩散,痛感也随之被冰封,让黑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精神图景中无孔不入的气息告诉拉尔斯,这里在不久前曾被人侵入过,强行清洗了一遍。 拉尔斯情绪因此剧烈的波动了一瞬。 被强行凝结的精神力顿时便因维持不住稳定而断开,将他踢回了现实中。 拉尔斯眼睫微颤的睁开眼。 第65章 喉结滚动,拉尔斯轻声吐…… 一片黑暗的视野内,光芒渐渐复苏。 或许是灯光太过刺眼,而她银白的发丝和雪瞳又太过于明亮。 以至于四目相对时,拉尔斯情不自禁扇动着睫羽,被刺激得溢出了一点水光。 这并非他本愿。 拉尔斯并没有被凌伊蛊惑过。 毕竟哨兵的五感敏锐,在捕捉情绪这方面并不迟钝,而她也从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所以拉尔斯从来都很清楚,凌伊对他更多的是充斥着理性的考量和评判。 偶尔升腾起的欲望,也不过是因为他在哨兵中长得还不错。 第87章 这种喜欢浅薄到谁都可以取代。 虽然高匹配度将他们关联在了一起,但显然比起将他视作终生伴侣,凌伊更多还是将他当成可以玩弄的对象。 只要他最后没能被调成她满意的样子,等到蛸卵孵化后,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牵扯。 这是拉尔斯期望的,也早就做好的准备。 向导的选择余地太多了,很难对单独的一个哨兵维持住太久的兴趣。 他不可能按照她希望的模样去塑造自己,乞求她的怜爱。 他对向导小姐来说只是一个还算有趣的玩具而已,拉尔斯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向导小姐会在接收到蛸卵的求助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联系上他,就已经很让他很意外了。 没有标记的前提下,哪怕对方能够做到这种事情,想来也并不容易。 拉尔斯更没有想过,她竟然还会找到虫巢来。 甚至还在虫巢这种并不安全的环境下帮自己治疗。 向导在精神疏导时无法顾及到外界,所以她们需要在绝对安全舒适的环境下才会释放精神链。 而向导的每一次精神疏导,也只能将哨兵的精神图景修复上百分之一二。 这并非是向导不想一次性治好哨兵,而是哨兵混乱的精神图景修复起来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和困难。 她们只做得到这种程度,精神力就会损耗得很严重。 但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就被迫离开了精神图景断,拉尔斯也感应得到,自己的精神图景至少被修复了百分之十左右。 这种程度的治疗,让他的精神图景状态甚至比受伤之前还要更好上几分。 可以黑暗哨兵精神图景的复杂情况而言,将一个正统派哨兵的精神图景完全修补好所耗费的心力,可能才勉强够将黑暗哨兵的精神图景修复到百分之十以下。 等级越高的黑暗哨兵,难度就越是会成倍增长。 拉尔斯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就算向导小姐也是s级,想要将他的精神图景修复到这种程度,也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明明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 拉尔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他既然还身处于虫巢中,就说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精神图景修复到这种程度,她精神力或许已经处于透支状态了。 对体质和普通人相差无几的向导来说,这甚至已经算得上是场医疗事故了。 向导的精神力一旦被透支,好的结果也会是大病一场,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寿命。 她不该做出这种事情的。 是为了保住蛸卵吗? 肯定是的吧…… 昏暗的环境中,探照灯明亮的灯光晃得拉尔斯有些晕眩。 眼中的景色因此被模糊,浮现出了不甚明显的光斑,只剩下那双雪灰色的浅瞳依旧被深刻的烙印在视网膜上。 那仿佛是千辛万苦攀登到雪山顶,所目睹的造物主留下的奇迹,瑰绮旷绝。 她的神情为什么会毫无倦色。 是真的不累,还是伪装? 他不是担心她,他只是怕事后被向导小姐找麻烦。 混乱的思绪让拉尔斯难以去细致的分辨,空茫的大脑又沉又重,被填满了很多情绪,翻涌沸腾。 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结合热下的强烈欲色搅得粉碎。 拉尔斯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默默抵抗着结合热所带来的糟糕体验。 常年不见光的阴冷潭水没能浇灭他身上的灼痛和燥热,勃发的欲望和痒意都在神经和心里汹涌的淌过。 视野陷入了黑暗后,感官因此变得更加清晰敏锐了起来。 就连对方几不可闻的轻微呼吸声,都能够让拉尔斯心浮气躁。 欲念一波波的拍击在了理智上,让理智摇摇欲坠。 令无数哨兵所忌惮的结合热,比拉尔斯从各种渠道中查到的资料还要更加难以抵抗。 冲动的渴念占据着全部的思绪,单单只是捕捉到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就让他的口腔开始不受控的分泌着唾液。 哪怕身体被泡在冰冷的潭水里,哪怕正在被修复的身体还传递着剧烈的痛楚,哪怕理智一再告诫,哪怕他并不想…… 身体最原始的冲动却还是将拉尔斯的理智冲击得一塌糊涂。 那双很漂亮的猫眼不知不觉就违背了主人的意志,重新睁开了来,直勾勾地凝在了凌伊身上。 深深浅浅的碧色在眼瞳中起伏着。 碧色浓时,他的兽眼凶相毕露,如同真正的野兽一般,连无形的目光都仿佛长出了獠牙,将她舔舐撕咬; 碧色浅时,欲色也依旧在其中流淌,却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她身上,轻吻上去。 凌伊垂着眼,饶有兴味地支颐着下颌,看着他脸上难得毫无伪装的丰富情绪变化。 在这样的目光下,拉尔斯的眼神逐渐变得乞求。 是在渴求抚弄,还是求她不要看? 凌伊目光越发兴味。 拉尔斯想,都这种时候了,向导小姐还是不放过他 。 她真的太坏了,总是想看他露出难堪狼狈的一面。 他的意识在这样的注视下,被冲击得越发混乱。 “镇定剂……求你……向导小姐……让我昏迷……” 拉尔斯在漫长的时间下终于被修复好的声带,极困难地发出着震动。 他用极轻的嘶哑嗓音不断重复,“求你……向导小姐……求求你……” 凌伊低眼看着他,笑了起来:“嗯?求我什么?” 四周杂乱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水声、心跳、呼吸…… 什么都没有了,寂静得只剩下了她的轻笑声,还在清晰的淌进脑海。 思绪都因此被覆盖上了一层皑皑的白雪,冷冽、寒峭。 可明明都这样清寒了,却依旧没能因此被唤醒丝毫的理性,反而被积雪消融了抵抗的意志。 拉尔斯哭了出来,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抖得很明显的声音求着她:“求你……求求你……碰碰我……”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哽咽的泣音蓦地停住。 思绪短暂地陷入了空白,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 好一会儿,拉尔斯潮湿的眼瞳看着垂眼凝视着自己的凌伊,顶在心头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下去。 欲念攀爬上了喉口,体温开始节节攀升。 他的喉结滚动着,轻声吐露着乞求,“向导小姐……求你……帮帮我……求您……占有我……” 凌伊眼底漫上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烫得惊人的脸:“好哦,喜欢水下还是岸上?” 不待他回答,被释放出来的腕足就已经卷住了他健壮的身躯,将他带到了岸边。 “都试试好了。” 她自顾自地丢出了方案。 拉尔斯的目光不自在地偏移了一下,咬着下唇不吭声。 他被腕足挤压得微微下陷的深蜜色肌肤,掺入了潮湿的红,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离开潭水而滚落,带起了清脆的水花声。 凌伊的手从他的背后穿过,抚上他在战斗中失落了脐钉的腹部,冰凉的指尖在他抽搐发烫的肌肉上缓慢地描摹。 拉尔斯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濡湿成缕的眼睫抖得很厉害。 “冻上……向导小姐……冻上我……” 他又忍不住改了口,但显然没有用。 八条极长的腕足都极缓慢地缠到了他的身上,吸盘不时因为抬起而发出着明显的‘啵’声。 拉尔斯只有嘴巴还可以动的身体犹如一个沉默的物件,除了注视和说话,什么都拒绝不了。 那双碧色的猫眼,如同被暴雨洗过一般,濯濯翠绿,瞳孔扩张得很大,震颤得也很明显,显出从未有过的舒愉和绝望。 大猫结合热下本该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本能,在沁入肺腑的清凉下节节败退,找不出丝毫攻击性,只会无助的掉着眼泪。 凌伊俯身凑近亲了亲他漂亮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瞳孔却没能给出一点反应来。 只有叼在口中的豹尾因为受不住刺激而被咬得血淋淋的,只有喉中还在不自觉溢着猛兽欢畅时才会吐露的呼噜声。 但直到结合热带来的效果逐渐消退,彻底昏过去时,他都始终没有松开过齿关。 除了溢出唇角的呜咽外,他在整个过程中竟然什么声音都不曾袒露,坚守着完全不符合慷慨外表的内敛固执。 意志力惊人得出色,也出奇的矜持。 中途凌伊还试图想要把他口中的豹尾给拿走,想看看他在咬不到东西时,还可不可以坚守住不突破最后的底线。 但他当时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怜了,眼泪一滴滴砸落下去,那么锋锐野性的五官,都显露出了一种我见犹怜。 于是凌伊宽容的放过了他。 第88章 结合热的效果已经过去,她拨开他脸上的发丝,凝视着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野性眉眼。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了视线,将他的精神体从精神图景中召唤出来。 极为高大的黑豹将自己的主人掀起,放到了背上。 它不甚温柔的举动,对拉尔斯糟糕透顶的身体状况迎来了又一次重击,让他差点从它的背上掉下去。 凌伊拍了黑豹脑袋一下,迎着它茫然的目光,重新拾起地上的探照灯。 看到灯,她就不由想起刚才将灯光凑近拉尔斯时他的反应,低垂着眼睫笑了一下。 果然不会伸爪子的大猫,乱七八糟起来才更有意思。 凌伊缓步领着黑豹走出巢穴,直到阳光洒下来时,才顿了一下。 “呜?” 黑豹软绵绵的声线带着疑惑。 精神体与主人的感官并不同步,但身处在同一个维度中时,难免会有精神波动同频的时候。 以至于它的声音也变得像是糖水一样。 凌伊转眼看向拉尔斯。 他强健的身躯伏在黑豹的脊背上,光线正好照在他形状优美的脊骨尾端。 绸缎一样的漆黑豹尾搭在精神体同色的尾巴上,萎靡不振。 哨兵出色的恢复力,没能完全消退他身上多得有些过分的痕迹,它们像豹子的斑纹一样印在上面,色泽很浅,又难以忽视。 凌伊从系统空间中兑换出一件长袍,罩在了他的身上。 见惯了对方总是慷慨地袒露身体的模样,她都差点忘记了他还需要穿衣服。 大猫极强的自尊心,可接受不了自己以这种形象出现在别人眼中。 漆黑的长袍将他从头拢到脚,彻底挡住了春色。 凌伊把兜帽也给他戴了上去,只剩下还在滴水的发梢从兜帽间垂落。 她抬起拉尔斯的脸拍了几张照片留念,才拍了拍黑豹,示意它跟上自己。 停留在外的飞行器早已等候多时,在她们进入后立即升空离开了虫巢。 第66章 身体结合后去封闭精神力…… 浑浊的意识如同被搅乱的河水一般,随着泥沙的逐渐沉底,意识也逐渐清明。 拉尔斯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回笼的意识让他仍记得昏迷前都发生过什么,以至于此刻甚至都不敢睁开眼。 他试图感知周围的环境,但他的感知系统却似乎失灵了,难以去分辨周围的情况,只能感受到自己糟糕的身体情况。 那真是各种意义上的糟糕,酸痛酥-麻混杂着内部正在弥合的基因和续接的断骨,连神经都在抽痛,清晰地向大脑传递着复杂难言的滋味。 太过于混乱复杂的身体情况,甚至都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疼痛多一些,还是纵情后的余韵更盛。 亦或者正是因为二者混杂在了一起,才会带来这么强烈、无法忽视的感受。 拉尔斯忍不住蜷起指尖,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模糊的光斑在视网膜内逐渐消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被灌满了海水的墙壁。 墙面四周都打着明亮的灯光,将深蓝幽邃的海水照得明亮梦幻。 本色剔透晶莹的小章鱼在水中缓缓游动,被海藻染成了草绿色的触手海藻般漂浮在其中。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正在被人注视,它像是吸满了汁液的饱满腕足贴在了玻璃上,吸盘压出的碗状凹陷清晰的呈现在玻璃外墙上。 拉尔斯呼吸一窒。 他翠绿的兽眼骤然收缩成了一条极细的竖线,猛地偏开头去,充盈丰满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短时间内,拉尔斯根本无法去面对玻璃蛸。 触手本就已经是很可怕的存在了,更别提上面还长有吸盘,吸吮起来时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甚至恨不得自己干脆死掉。 但没办法移动的身体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的承受。 然而触手怪有八条触手。 好一会儿,拉尔斯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他强撑着从治疗舱中坐起来,偏到一边的脸却没有回正,低垂着眼睑始终回避着那面住着小章鱼的玻璃墙。 这样的建筑风格,拉尔斯猜测自己应该已经回到了军区,甚至有可能是被安置在了向导小姐的住处。 他抬眼观察着四周。 房间里并没有被打造成海洋馆之类的风格,除了那面住着玻璃蛸的地方外,四周连海洋风格的摆件都没有。 这里规整得像是主人从来都不曾对室内装修上过心,有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 唯有粼粼的波光被从身后的那面玻璃墙反射到其它墙面上,勉强增加了一丝生气。 拉尔斯看到了凌伊。 她正坐在制式的军用 方桌前,像是正在跟光脑对面的人交流着什么,雪灰色的眼瞳映着光脑投下的微弱光源,唇角微动。 在私人频道交流下,对着光脑所发出的声音也无法被传递到外界。 拉尔斯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也没有去分辨她的嘴型,正想避嫌移开视线,对方却突然抬眼看了过来。 对视的瞬间,他下意识收回了视线,如同被烫到了一般,眼睫飞快地扇动着。 大脑不受控地跳出了一些让人面红耳热的片段,还有向导小姐在当时简短又不容拒绝的指令。 “拉尔斯,看着我。”“不准咬尾巴。”“舌头也不准。”“很好,张嘴。”“叫我什么?错了,再说。” “……” 拉尔斯感觉身体又热了起来,心脏剧烈跳动的鼓点混着皮肤上仿佛还未消散的颤栗,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 性格疏冷恶劣的向导小姐,在那种时候音色也一如既往的冷凝,行为上却一点都不冷淡,他差点都要觉得自己要因为这种事情而死了。 拉尔斯低垂着眼睑,翠绿的眼珠哪里都没有去看,像是要把地板盯出花来一般,撑在治疗舱边沿的手臂也鼓起了青筋。 蒸腾的热气覆上皮肤,他微微蜷起身体,散乱的长发有些刺挠的戳着敏感的皮肤表层。 这种刺痒的感觉让拉尔斯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他抬手想要将它们拢起来,又找不到能将头发束起的东西,目光不由四处游离。 没有可供避体的作战服,也没有能够利用异能覆盖住身体的金属,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拉尔斯重新低下眼去,放弃了当着向导小姐的面光果着身躯离开的打算,安静的等待起来。 毕竟他也还没有大方到让所有人来欣赏自己的身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凌伊与光脑对面的交谈才终于结束。 拉尔斯听见轻微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屈起腿,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将身体往阴影中藏。 转瞬他又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其实毫无意义,不由僵硬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让凌伊不禁轻笑了声,她低下-身,眼神在他身上游弋:“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哪种情况所带来的不舒服? 拉尔斯没有去深想,也没有问,对哨兵来说只要行动没有受到影响,舒不舒服的差别都并不大。 所以他只是轻轻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那就好,”凌伊直起身,“先出来吧。” 拉尔斯不禁蜷起手指:“向导小姐……” 叫出这个熟悉的称呼后,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天他乱七八糟的叫出了许多称谓,因为她说的他叫得不对,只有找到了正确的答案,她才会停下。 拉尔斯往很多耻度的答案上想,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到最后,竟然是她的名字才是正确答案。 出人意料的选项让他吃了很多苦头,以至于此刻都本能的有点应激。 直到见凌伊没有对这个称谓做出反应,他才不禁松了口气,将未尽的话接着说了下去,“……能不能拿件衣服给我?” 拉尔斯该被看的、不该被看的都被看过了,但这种时候他还是想挡一下。 “暂时还不行。” 凌伊遗憾地告知他,“你的身体情况需要时间去恢复,目前监测出的数据显示,敏感度至少是平常的五倍。” 哨兵在非战斗的状态下,身体强度就已经是普通人的五六倍了。 这种程度的五感让他们平常休息时听不得丝毫噪音,服装也需要特制的材料才能穿着,每一个都饱受高感知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这个基础上要是再提升五倍…… 拉尔斯眼瞳收缩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都进了治疗舱为什么身体还会那么难受。 他不由默了默。 不过黑暗哨兵已经习惯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所以拉尔斯很快就平静了下去,只是轻声问她:“那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没有过滤器过滤到空气中的杂质,他或许在踏出门来到室外的一瞬间,就会因为受不了外面的环境而昏死过去。 凌伊将他遮住脸颊的发丝拨开:“为什么要离开?” 第89章 “你的精神图景暂时被封闭了,身体的状况短时间内也恢复不了,所以我接手了对你的治疗。 “顺便也观察一下孕囊的情况。” 拉尔斯忽略掉其它信息,只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腹部,本能觉得有点不妙:“观察什么?” “为了救你,着床的蛸卵和你的联系因此被加深了,或许会在你身上存在到孵化。” 凌伊不疾不徐地解释起来,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 拉尔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心情似乎也没有因此变得很糟糕。 或许是因为底线已经被拉得很低了? 拉尔斯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应该不需要我来把它们生出来吧?向导小姐,我生不了的。” 他可不想那些精神体从自己的嘴巴、耳朵……各种通向外界的通道中钻出来。 如果凌伊执意如此,他就…… 好吧,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拉尔斯觉得自己身上都有了一种淡淡的死感。 凌伊平静地看他:“精神体虚化是它们天生就会的技能,怕什么?” “……你有前科。” 拉尔斯一点都不信任她的保证,毕竟她的恶劣有目共睹,有点阴招全用在他身上了。 他甚至怀疑说不定她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让他生。 凌伊淡淡看了他一眼,对这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朝他伸出手:“起来。” 她莹白薄透的皮肤,被粼粼的波光映衬得仿佛半透明一样。 “不是说感知被提升了五倍吗?还要碰我……” 拉尔斯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刹那,他不受控地抖了一下,瞳孔收缩震动。 怎么会这么…… 凌伊轻瞥了他一眼,手上不紧不慢地用力,让他不至于脱力到倒下, “你在身体结合后就封闭了精神力,导致了精神图景关闭,我无法对你设下精神屏障,所以只有通过身体接触来分散你的注意力。” “如果你觉得你还能自己走,也可以不让我碰。” 她说得很平静,拉尔斯却不禁怔了一下。 身体结合后去封闭精神力,相当于是拒绝被向导打下标记。 毕竟精神结合属于深度结合,是必然会被打上烙印的,几乎是明示的伴侣关系。 拉尔斯抿了下唇。 他根本没想到这些,当时自己都要被玩死了,只想着趁她还没有想起来精神结合前,逃避掉更进一步的折磨。 在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下,那是他唯一还可以躲避的事情。 不然身体和精神一起被玩弄,拉尔斯简直不敢想象那得是什么酷刑。 但这种事情好像也没必要去解释,误会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拉尔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从治疗舱中站了起来。 干燥的脚掌踩在地上,无数信息顺着接触面被传递进了神经,哪怕早有准备,拉尔斯还是不由自主弓了一下-身。 他沉沉吐了口气,不让自己的体重被分担到凌伊身上,蜷起的脚趾却几乎恐惧到不敢再迈出第二步。 下意识踮起的双足因此呈现出了轻微的兽化的痕迹,又很快消散。 猫科都是踮脚走路的,拉尔斯平常并不会这样,此刻却下意识想要半兽化身体。 猫科的感知水平要高于人类,早已习惯了接收复杂的信息,所以他推测半兽化或许会让自己更适应此刻敏感的身体。 然而除了作战情况下,他很少会兽化。 但拉尔斯不 喜欢在向导小姐面前把自己真的变得和野兽一样,从外表到心灵,没有一点差别。 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有着莫名的坚持,凌伊看着他,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直接靠着我走吧。” 麻痒的触感让拉尔斯不自觉抖了一下,毛绒绒的豹尾不自觉圈住了对方的手臂。 拉尔斯想要收回尾巴,却没能成功,本来就不怎么听话的尾巴在此刻彻底无法操控了。 他别开眼,默认了凌伊的提议。 超越了正常社交界限的距离和大面积的皮肤接触,让她身上的气息宛如蛛网一样缠绕全身。 被牵扯过去的感知,让拉尔斯分散了对脚下的关注,那种如同美人鱼上岸后刀尖行走般的痛楚也因此变得不再那么明显。 他跟着凌伊的脚步离开了像书房一样的房间,走到了客厅。 地面上有着没过脚踝的水流,像是化冻的雪水一般,体感很凉,却并不刺骨。 黑豹趴在客厅的沙发上,长长的豹尾从沙发扶手上垂落下去。 不算高的距离,让它垂落的尾巴尖因此被打湿。 感受到湿润时,它就会将尾巴尖卷起来,但没一会儿被忽视的尾巴又会不知不觉掉下去,然后又被它重新抬起。 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它揣着前肢,懒洋洋地趴着,没有将尾巴彻底卷到身上的打算。 黑豹油亮的皮肤在阳光下很闪,像被抛光过一样丝滑,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懒散。 直到听到水声漾起的动静,它才动了动耳朵,碧绿的眼瞳看了过去。 拉尔斯很久没看到黑豹这么健康的状态了,甚至都觉得有点陌生。 趴在沙发上的黑豹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后,才猛地跳起。 它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线,落地后溅起着巨大的水花,朝着凌伊奔跑了过来。 拉尔斯脸色大变,下意识就向后退去。 他现在的情况可受不了精神体把它扑倒。 “黑豹,停下!”拉尔斯急忙出声。 爪尖勾住了地砖缝隙,停在了凌伊面前的黑豹奇怪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然后才夹起嗓子冲着凌伊猫里猫气地叫了一声。 拉尔斯:“……” 比起猜错了黑豹目的的尴尬,此刻他更多的是恼怒,“谁让你这么叫的?!” 它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只豹子了?! 它在夹什么?! “喵呜?” 叽哩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黑豹抖了抖耳朵,和主人同色的兽眼无辜地睁大,若无其事地甩着尾巴朝着凌伊撒娇。 第67章 他竟然还在对她说谢谢,…… 凌伊伸手摸了摸体型不小的黑豹。 相比于现实中的豹子而言,它明显要更高大,不需要人弯腰就可以摸到。 黑豹塌下去的耳朵在她的抚摸下愉快地抖了抖,脑袋不自觉地向上顶了顶,显然很喜欢这种互动。 单方面共享的感官,把精神体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清晰地传递到了拉尔斯身上,让他放在凌伊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绷出了苍白的色彩。 “别摸它……” 拉尔斯喉结滑动着传出颤音,摩擦质感很强的抓耳声线透着股虚弱可怜的味道,“向导小姐,我快受不了了。” 他将下巴垫在自己手背上,呼吸微促,灼烫滚热的鼻息递送到手背上慢慢散开,微微湿润了她的皮肤。 凌伊笑了一下,才终于不再抚摸黑豹,转而摸上了他泛着红意的脸颊,偏头转眼看过去。 微润冰凉的唇峰因此擦过了拉尔斯的颊侧。 他难以自抑地哼了一声,把额头抵在手背上闷声说:“向导小姐,也不要摸我……” 然而拉尔斯吐出的声音却实在是太轻、太软了。 比起拒绝,那听上去倒更像是希望她可以再多碰碰他。 凌伊还没有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来,黑豹就已经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拉尔斯。 豹豹又做错了什么?! 但抢走了向导关注的无良主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 他整个人都虚弱地半倚在了凌伊身上,被对方牵着离开了客厅。 黑豹忿忿地重新跳上了沙发。 拉尔斯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询问凌伊:“黑豹它……没事了吗?” 他不自觉喃喃道,“我从来都没有见它这么活泼过。” 哪怕是拉尔斯刚觉醒的时候,黑豹也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他的精神图景还充满了生机。 尽管如此,精神体多数时候也只是安静的趴在那里,只在出任务时才会活跃几分。 “它一直都这么活泼。” 凌伊意有所指,“是你把它养得太差了。” 长期忍受病痛的动物,安静是它们忍耐痛苦的方式,而并非是它们的本意。 拉尔斯都尚且还会通过伤害身体的行为去释放情绪,可精神体却连这种办法都没有。 一个一出生就因为主人而不得不压抑天性的精神体,又怎么可能明白该怎么解放天性呢? 拉尔斯被凌伊说得怔了一下,突然沉默下去。 只要他一天不愿意去接受向导的精神疏导,这种情况就永远都只会是昙花一现。 第90章 黑豹现在还有心情去撒娇卖萌,纯粹是因为精神图景的封闭让它无法感应到主人的情况。 如果拉尔斯会被说几句就放下坚持,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凌伊也没想过说服他什么,只是对着面前摆放着的床抬了抬下巴:“上去试试。” 拉尔斯转眼看过去,眼睫微颤,迟疑地将掌心慢慢压向床单。 肉眼看上去是丝绸质感的大床,摸上去手感却更像是包裹感很强的水流。 带来的摩擦感极小,甚至还没有水流容易掀起涟漪的弊端。 拉尔斯无意识松了松眉眼,饱受折磨的身体像是终于接触到了甘霖,让人想要迫不及待就躺上去。 “看来不用换了。” 凌伊唇角微勾,落在他腰间的手轻拍了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呼唤家里的智脑。” 拉尔斯被拍得身体一软,前倾的身体立即就砸在了被面上,前胸挺立的敏感部位被刺激得炸起细小的颗粒。 他顿时恼怒地扭头瞪她,蒙着层水光的翠绿猫眼看上去却毫无威慑力,悬在眼睫上的水珠也颤巍巍地坠落,倒更加想要让人得寸进尺起来。 凌伊也确实没有放过他,微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向下移动着。 拉尔斯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 他垂下又密又长的眼睫,终于撑不住把脸颊埋进了柔软的被面,铺展开的卷曲发丝下,耳廓通红。 身体也在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颤栗了起来。 但最后她的指尖也仅仅是落在了尾椎上,抓住了那条毛茸茸的漆黑豹尾捏了捏。 凌伊俯身,贴近他软塌塌后压的豹耳吐出着字句:“好好休息。” 濡湿冰凉的吐息被粘在了拉尔斯耳朵细密的绒毛上,让那双耳朵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被放大数倍的感官,也让他根本受不了如耳朵这样敏感的地方被贴近,本就软绵绵的长腿因此直接垂落到了地毯上。 几乎一瞬间,拉尔斯的瞳孔就失去了焦距,眼角不自觉溢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等到感官再度回归时,他才从失神中缓过来,发现凌伊早就离开了房 间。 “……” 拉尔斯恼怒地抿起唇。 她收留他哪里是想要治疗他,分明是为了可以随时玩弄他吧?! 拉尔斯撑着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强健的身躯此刻竟然仅仅是因为跌落在了地上,膝盖就已经红了。 不甚明显地情潮拍打着身体,却在成倍上升的五感下给他紧绷的肌理蒙上了一层明显的谷欠色。 他强行忽略这些,吐了一口热气,直接钻进可被褥里,疲惫地闭上眼。 治疗舱虽然修复了他身体的损伤,令他可以依靠哨兵的恢复力去自愈那些基因损伤,然而对精神力的创伤却无能为力。 超限使用异能带来的精神力枯竭,让拉尔斯的精神很疲惫,只是这么短暂的清醒,额角就开始抽痛起来。 ……这也可能是因为超出阈值的身体反应。 拉尔斯无暇去分辨。 房间里有着浓郁的冰雪气息,床铺上也有,但此刻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这种事情了,任由自己被淹没在这些气息里,沉沉睡去。 谁知睡到了半夜,他的身体却又开始发起热来。 病态的红从身体内部逐渐地渗了出来,慢慢将深蜜色的肤色染出了一种仿佛被烈火燎过一般的灼痕。 拉尔斯地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下意识去靠近能够让自己体温下降的东西,意识模糊地蹭到了凌伊身上。 猫科是阶段性睡眠的生物,总是会睡上一两个小时就会短暂苏醒一段时间。 因此拉尔斯在中途醒过来时,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房间或许是凌伊平常睡觉的地方。 这让将自己挪到了床侧才重新睡下,就差没直接在床上分出楚河汉界来。 毕竟他如今高度敏感的身体,实在很适合被玩弄,轻轻的抚摸都可以让他失神,就更不用提去做一些更激烈的事情了。 所以拉尔斯并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和她发生太多的身体接触。 不然恐怕在身体彻底恢复前,他就要先被玩坏了。 然而此刻凌伊还什么都没有对他做,他自己却反而先忍不住送上门去了。 冰凉的体温让拉尔斯本能的发出了满足地喟叹。 他健壮的身躯显露出柔软无力的状态,像失了骨头似的没什么力气,只能无助地去蹭着她,饮鸩止渴般的纾解。 明明力量仍然存在,此刻他却像是回到了虫巢中一般,忘记了自己还能够使用力气。 凌伊被他吵醒,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暖黄的灯光在黑暗中并不刺眼。 她低眼看着粘在自己身上的大猫,有些意外:“嗯?结合热……不是才刚结束吗?” “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 拉尔斯哼出了潮湿的鼻音,被水洗过一般的猫眼满是控诉。 他们才刚亲密接触过不久,被数倍加强的五感本来就会让他反应激进,自然不可能忽视对方的存在感,很容易就被诱发出结合热状态。 拉尔斯并不傻,被短暂降温后就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连他都可以意识到这件事,对方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向导在这些事情上才是专业的。 但性格相当恶劣的向导显然毫无歉意,甚至反过来指责他:“是你太敏感了,你的意志力不该如此薄弱。” “……” 拉尔斯把头埋进她颈肩,锋利的犬齿在恨恨地摩擦着,却没能刮破一点皮,含混地声音闷闷地冒出来,“我不管,快给我。” 凌伊微挑着眉尾,侧首看向他:“你确定?” “……确定。” 拉尔斯潮湿的热气喷洒到她身上,又羞又恼,“你给不给?” 明明是她造成的,现在倒反而装起来了。 还要他去求她吗? 拉尔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大脑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在此刻都被凝成了一股股情谷欠。 这让他根本难以顾忌自己此刻的身体情况。 哪怕这一次的结合热远没有第一次那么汹涌,大概率可以用向导素直接压下去。 他频率很快的扇动着眼睫,细碎的泪珠滑落在脸上,看上去美味极了。 凌伊抬手摸了摸拉尔斯的脸,眯了眯眼:“给你。” 艺术品一般的玻璃蛸从空中坠下,降落在了他轮廓锋利的背肌上。 “不……” 在感受到她的精神体出现时,他顿时惊惧的抖了一下,声音艰涩,“……向导小姐,不要它,不要……” 拉尔斯竭尽全力地呼吸着,仿佛要喘不上气来了一样,身体不自控地颤抖着。 结合热带来的迫切都没能压过他内心的恐惧,都没等凌伊说话,他就已经手脚并用地爬开。 拉尔斯将薄被裹到了自己身上,像是深怕被玷污的神殿圣子,湿淋淋的清透猫眼带着明显的退缩。 他胡乱摇着头,被眼泪一缕缕粘上的睫羽很可怜的垂着:“我不要了……” 凌伊都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朝他招手:“拉尔斯,过来。” 他很抗拒地摇头。 “玻璃蛸回去了,拉尔斯,过来。”凌伊耐心地呼唤他。 精神体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是随时都可以召唤到现实中来的。 拉尔斯此刻被情谷欠折磨的大脑转得再慢,也不可能会忘记这一点。 他迟疑良久,才吞了一口气,忐忑地朝她爬了过去,翠绿的猫眼不安地注视着她。 凌伊轻笑着摸了摸他滚烫的脸,声音像簌簌落下的雪一般轻:“不要它,那你就只能自己动了。” 拉尔斯有点茫然地看着她,显然没能理解。 凌伊摸着他颊侧的手后移,按住了他的后颈。 拉尔斯眼睫颤抖了一下,顺从地低头把脸凑了过来。 她亲了一下他宝石一样漂亮的兽眼,才缓缓下移到唇边,舌尖撬开了齿缝。 那只托着他后颈的手也逐渐开始下移,在拉尔斯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顺着尾椎滑了下去。 拉尔斯一哆嗦,绷紧的肌肉难以使上力,竟然就这样跌坐到了她身上,瞳孔震颤。 可凌伊却没有再动了。 那双失去聚焦的眼瞳迟迟没能回过神来,高度敏感的身体像是坏掉了一样,抵御不了任何深层次的触摸。 呼吸更是杂乱得不像话。 好长一段时间后,拉尔斯才终于意识到了她想要什么,锋锐又柔软的五官凑上去,微哑的声音拉长着语调: “别这样……向导小姐,求你了……我没力气……” 他刻意卖弄的声音蛊惑意味很浓,狐狸都未必会有他那么会撩拨人。 但凌伊只是沉静地注视着他。 那双雪瞳仿佛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撼动,平静中甚至透露着一股冷漠的意味。 第91章 拉尔斯被这样地目光所注视着,结合热下迷离的意识反而被从混沌中短暂地拉扯出了清明。 他渐渐感到了难堪,后知后觉漫上心头的耻意和难过让他不自觉别开脸去。 拉尔斯静默地垂下了眼睫,泪珠滚了出来。 凌伊笑了一下,把他的头重新摆正。 她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珠,依旧冷凝的声线下达着命令:“拉尔斯,看着我。” 拉尔斯注视着她,眼睫茫然地颤抖着。 但很快,他的瞳孔就突然猛烈地收缩了起来。 拉尔斯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还去直视她,连唇瓣都抿得很紧,羞臊地移开了视线。 可她却又安静了下来。 这么明显的举动,拉尔斯很难意识不到这代表着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攥紧,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将视线移回来。 拉尔斯看到了她那双雪灰色的眼眸因此浮出了很明显的笑意。 窘迫地潮意顿时爬满了整张脸。 她怎么可以那么坏…… 被迫对视的场景下,拉尔斯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将齿关咬到发酸也不放松。 然而凌伊却仍不肯放过他,指腹摩擦着他的唇,强迫他张开唇。 拉尔斯受不了了,低哑哽咽的声音在她指尖被含混地吐了出来:“别对我这么坏,求你了向导小姐……” 大猫的羞耻心显然不是一般的重。 凌伊将涎液抹到他脸上:“拉尔斯好娇啊。” 她终于不再为难他,任由他抱住自己,将锋利的五官都深深埋进了垂落的乌黑发丝里不肯见人。 凌伊轻吻着他,伸手将台灯也关上了。 黑暗的环境让拉尔斯彻底放松了下来,强撑着的理智迎来了彻底的崩毁,喉间不自觉滚出着畅快的呼噜声。 他有时候真的会很像只猫,卸下防备后连哼出的气音都更像猛 兽被爱-抚时发出的气音。 唯一让人遗憾的就是,他此刻的身体显然没办法如同猛兽那样强健,说是一触即溃也不为过。 任何尖锐的刺激他的身体都无法承受,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凌伊没有在这种时候再折磨他,在他餍足就停了下来,不然他估计以后就再也不敢来下一次了。 拉尔斯抱紧着她,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向导小姐……” “嗯?” “……谢谢。” 他竟然还在对她说谢谢,凌伊都忍不住笑了。 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在谢什么。 “不客气。”凌伊低头摸了摸他,毫无负担地收下了他的谢谢。 冰元素逐渐覆盖上他的身体,将他清洗得很干净,不需要再让他去遭受另一种折磨。 但他还是在本能地颤着,肌肉像是波浪一般,抖出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绘的惊艳景色。 他的肌肉线条是真的很美,力量与美感协调的融合在一起,既充满了力量带来的野性,又兼具着猫科特有的优雅。 凌伊目光落在上面,手却仅仅只是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 拉尔斯没有再出声,疲惫地阖上眼,将身体费力地蜷进她怀里。 第68章 “我不想再被你虐待了……… 拉尔斯睡得很沉,完全忽略了外界的动静。 以至于当他清醒过来时,甚至都不清楚凌伊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迟钝地眨地动着兽眼,朦胧的睡意让那双翠绿的眼瞳也变得雾蒙蒙的,身上也还残留着没能完全消散的绯色,活色生香。 好一会儿,拉尔斯的意识才彻底清醒过来。 然而他却像是不愿面对现实似的,竟然又重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小巧圆润的豹耳小幅度抖动着,泄露着他不平静的心情。 一定是他还没有睡醒,他怎么可能…… 用了很长时间,拉尔斯才终于接受了现实,从床上爬起来,在储存器中翻出了营养液。 身体的高敏感度并没有因为已经过去了一天而下降多少,比起昨天来说,甚至更添上了几分难以启齿的绵软。 卧室里的调节器似乎被特意设置过,温度和湿度都不会给身体带来不适。 而一旦进入客厅,不适的感觉就会明显加深。 客厅的空间太大了,调节器显然做不到过于精准的调试,所以拉尔斯在服用完营养液后,就重新回了卧室。 空气中并没有奇怪的气味,床上也没有,更多的是凌伊身上自带的香气,并不馥郁,存在感却很强。 但拉尔斯也习惯了,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身体裹进了被子里。 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他都没有见到凌伊再出现出现过。 拉尔斯猜测向导小姐应该是去诊疗室了。 毕竟s级向导的诊疗室预约总是满的,就算是向导恶名远扬也不会缺少看诊的哨兵,极少有清闲的时候。 甚至那些黑暗哨兵,都未必会是单纯为了看诊去的。 想到这里,拉尔斯不自觉拧了拧眉。 哨兵对和自己结合过的向导会产生本能的独占欲,他呼了口气,直接将被子拉上来盖到脸上,不再去想这种事情。 只是身体结合而已,又没有被标记过,这个感觉大概率会是结合热带来的后遗症。 等结合热带来的各种感觉彻底消散后,他不可能还会再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试图说服自己,细微的摩擦声却几不可闻的从齿缝间渗了出来。 甚至等到凌伊终于回家时,拉尔斯的眼瞳都不受控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清晰感知到了她身上残留着的、其他哨兵的气息,在过度敏感的五感下,浓郁得像是在贴脸挑衅似的。 拉尔斯垂下眼帘,本能升起的燥意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毕竟他可从来都没有占有过向导小姐,可管不到她身上去,反倒是对方一直都在占有他。 他抿直着唇角忽视这一切,没有试图去用自己的气息覆盖掉那些陌生的雄性气味。 就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拉尔斯试图和她撇清着关系。 凌伊没有在意他的别扭,更不在意他刻意拉开的距离。 确认身体情况今天没有变坏之后,就直接放任不管。 要知道,猫这种生物,越是不搭理他,反而越是会忍不住主动贴上来。 拉尔斯并不知道凌伊的想法,但他的行为却完美验证了她的看法。 他很难忽视掉她身上的气息,被单上、身上、空气中,到处都是她的存在感,无孔不入,任谁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忽视掉她。 所以自己不仅没办法去消磨掉她身上的那些气味,还反而被她的气息全方位包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拉尔斯甚至鼓不起勇气和她说分房睡。 毕竟这个请求看上去就不像是可以被同意的样子。 所以他还是和向导小姐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她的气息因此变得更明显,洗了澡也没能完全被抹除的哨兵气息更是让他的体温节节攀升,呼吸不受控地变得急促起来。 他抬手咬住自己的手指,不想再让自己再次失控,落入到昨晚的那种境地。 更不想再像个野兽似的,去胡乱蹭她,暗戳戳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给其他哨兵看。 拉尔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牙关不自觉用力,骨骼被咬裂的脆响突兀又清晰出现在了安静的卧房里。 他的身躯猛地僵住。 温热的血液从手指上蜿蜒而下,坠落在了素白的枕套上。 腥甜的气味顿时在鼻腔炸开,让拉尔斯有些不知所措地蜷起手指。 应该没有被听到吧…… 然而身后对方坐起来的动静却实在是难以忽视。 “突然伤害自己做什么?” 凌伊抓住他受伤的手抬起来查看,抽出了纸巾按在渗血的指骨处。 他身上的体温灼烫,上涌的气血在肤色上漫出了红霞,她不禁挑眉:“又结合热了?” 拉尔斯沾着些许血迹的唇有些微颤:“……不知道。” 哨兵是不会连续陷入结合热的,一次结束之后至少会有持续几个月到一年的静默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被刺激到了吗? 可向导去疏导哨兵,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工作行为。 她身上的气味甚至很淡,这说明她除了精神连接外,都不曾触碰过他们。 拉尔斯想不明白,只是本能地抗拒这种未知,仿佛它们会将自己的未来搅得天翻地覆。 凌伊低眼注视着他,突然翻身跨坐他身上,语气毫无波澜:“不想我碰?” 他的肌肉几乎在一瞬间,就因为这种大面积的触碰而绷紧了起来。 像是扩散开的火焰,所到之处都泛起了滚烫的热意,被痛楚压下去的晴潮立马就喷薄了出来。 拉尔斯咬住想要哼出的气音,咬牙道:“……不想。” 第92章 “是吗?”凌伊俯身摩挲着他的下唇,“你的身体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他忍不住别开了眼,鼻腔像是被堵住一样滞涩。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轻声说:“真的不想……” “我快坏掉了……向导小姐,不要再碰我了……我不想再被你虐待了……” 结合热下大幅波动的高敏感情绪让他有些难以应对,平常难以说出口的话也被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 某些难以理解的失控情绪混杂在她难以分辨的态度里,像是无形的绞索,正在一点点剥夺掉拉尔斯呼吸的权利。 他难以面对这一切,只想要彻底远离有对方存在的空间。 哪里都好,哪怕是离开之后立马死掉都 好,都不要再去面对这种事情。 “虐待?” 凌伊咀嚼着这个字眼,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错了。” 拉尔斯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睫:“哪里错了。” “哪里都错了,”她的雪瞳平静,语气更是没有波澜,“是你自己一直在自虐。” 凌伊在拉尔斯眼前晃了晃那只被咬断的手指,根本没能被止住的血液还在蜿蜒地流淌,“拉尔斯,你告诉我,这里是痛,还是爽?” 他紧闭的嘴唇如同被封印了一样,一言不发。 “是你自己一直在试图混淆痛苦和快-感,我赐予你的甚至不及你自己赐予自己的十分之一,你怎么就没觉得自己是在虐待自己了?” “嗯?告诉我,拉尔斯,为什么我施加到你身上的,就是虐待了?” 凌伊俯身凑近他,呼吸交融,鼻梁相碰。 他猛地偏开头,眼尾像被焰舌舔舐过一般的红,艰涩的声音被顽强地挤了出来:“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向导小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空气像是突然凝住了,一声很轻的笑声突然刺进了耳膜。 拉尔斯感觉到自己的脸被触碰了一下。 她平静地开口:“坏猫,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虐待。” 拉尔斯呼吸陡然凝滞,心脏都仿佛在一瞬间被狠狠捏住了。 她的声线天生就偏冷淡,却还不足以一开口将人冻伤,此刻却带上了很明显的冷意。 但拉尔斯的心里却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一般,神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主动将身体打开了来。 忽略掉不自觉颤抖的肌肉来看,就像是他正迫不及待想要去迎接那一切一样。 凌伊低眼看着他,将他的脸掐得近乎变形:“拉尔斯,记住了,不要哭,不要逃,也不要求饶。” …… 生理性的泪水近乎将他的整张脸都打湿得一塌糊涂,完全超出阈值的感受海啸般汹涌,让人无处躲藏。 一次又一次直面近乎炼狱一般的折磨,拉尔斯无法自控地哽咽。 凌伊的每一个要求他都没能达成,哭得很厉害,甚至想要呼唤精神体带自己逃走,乃至于胡乱地吐着丢弃自尊底线的求饶。 但是没用。 一次又一次,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黑夜。 拉尔斯是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濒死的感觉让他连摇头都无力做到,世界变得模糊又扭曲,连门外黑豹焦急地刨门声都虚幻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真的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要死了,连黑豹都感觉到了。 灵魂像是被一点点抽离出体外,艰难地呼吸撕扯着破碎的肺叶,眼睛也近乎不能视物,分不清究竟已经合拢了还是已经失焦。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寸寸被剥离。 直至某一个瞬间,哪怕有着精神连接传递过来的精神力,也难以再维持清醒。 凌伊压住他,静静地注视着。 过了许久,拉尔斯的灵魂才终于被拉回现实,苍白又异样绯红的脸上淌着斑驳的泪痕,身体依旧还在不受控地抽搐着。 凌伊拍了拍他的脸:“回神了?很好,继续。” 拉尔斯顿时惊惧地看着她。 被翻来覆去折磨过的身体畏惧地打着颤,凌伊冰凉的手指下移,摊开按在他虚弱搏动的心脏上。 那里软弱无力,又跳得近乎快要从中挣脱出来,困兽一般横冲直撞。 凌伊垂眼凝视着他:“被当成玩物,会让你感到很安心吗?” 他的身体因为这短暂的触碰就已经受不住地开始崩溃,无法去回答她的疑问。 “明明那么讨厌哨兵被向导当成玩具,怎么现在反而只想被当成玩具了?” “拉尔斯,不要逃避,告诉我,现在你高兴了吗?” 颤栗还没有终止,他还在溢着泪珠的眼瞳茫然地注视着她。 高兴吗? 其实也没有,很难捱的感觉,无尽的难堪,明明被填满了却还是觉得空荡荡的,比之前迫切想要远离的感觉还要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但比起再回到那种模糊不清的界限,这种感觉又似乎反而更让人心中安定。 所以拉尔斯抬眼看着她,还带着颤意的声线像拨动的琴弦一样,震荡出了有些虚弱地笑声:“高兴啊。” “向导小姐,我就喜欢这样,就一直这样对待我,好不好?” 凌伊平静地给了他一巴掌。 拉尔斯被打得偏开了头,鲜红的指痕清晰的浮现了出来,他又不受控地抖了一下,才将另一边脸凑了上去:“向导小姐,这边也要。” 凌伊如他所愿,又给了他一下。 两边彻底对称了起来。 拉尔斯品尝着口腔里带着灼热痛感的血腥味,唇角扯出了明显的笑弧。 就是这样,只要这样就好。 可她却又突然温柔地将手抚了上去,像是怜爱一般,还低头轻吻着。 轻柔、缓慢,又耐心极好的一点点加深。 拉尔斯抗拒起来,手脚本能地挣扎,直至身体在她的掌控下又重新变得软绵无力。 凌伊牢牢压住他,盯着他再次从失神中意识回归。 “……” 拉尔斯无力地别开脸去,泪珠不堪重负地、连绵不断地砸了出来。 凌伊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很害怕?” 拉尔斯没有回答,空寂的兽眼一片混沌,连长睫卷曲的弧度都透着股难以言说的倦怠。 凌伊不为所动,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将视线正回来:“拉尔斯,看着我。” 他毫无反应。 凌伊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他眼珠动了动,瞳孔终于重新聚焦。 凌伊退开了一点距离,抓起他的手和他指节交扣。 他的指尖还在控制不住的发颤,凌伊捏住了其中一根手指,揉按了一下。 拉尔斯静默地看着,注视着那节手指突然被一点点、缓慢地反向弯折了过去。 一声脆响击溃了房间里的寂静。 拉尔斯蓦地痛哼了一声。 那跟指节以诡异的角度垂落着,他翠绿的眼瞳难以置信地震颤着,流露出一种很明显的茫然。 那不是被突然惩罚带来的茫然,而是一种陌生的,仿佛不清楚那是什么、像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受的茫然。 “拉尔斯,这才是痛,只是痛。” “不要扭曲它,它不会、也不应会给你带来刺激和快意。” 凌伊重新将手指穿过着他的指缝,另一只手也在他的脸颊轻轻抚摸着,“笨猫,你之前感受到的,才叫欢愉。” 拉尔斯眼睫颤了颤,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般,表情呈现出一种无措的空白。 凌伊知道他听得到。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接收。 “不要畏惧,不要害怕,拉尔斯,去坦然面对它。” 她平和地声音低了下去,柔润婉转的语气抚弄着他的耳蜗,“别怕,这都是人类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第69章 “向导小姐,标记我吧”…… 拉尔斯很多时候都像是一只被摸爽了就会回头咬人的大猫。 猫科骨子里防沉迷本能,让他只要感受到了自己开始陷落失控,就会本能的竖起防线,试图去重新夺回对身心的掌控。 哪怕这样做的结果也未必会很好。 拉尔斯过去虽然会因为凌伊对他的玩弄 而感到愤怒和屈辱,可却并不会感到畏惧。 毕竟这是哨兵与向导之间很常见的相处模式,出现在任何哨兵身上都正常。 反正就算在怎么被残忍的对待,黑暗哨兵也可以从错位的感官中体会到欢愉,这是他认知中早已存在的‘安全领域’。 没有人会对见惯了的事情感到警惕。 然而从凌伊出现在战区开始,一切都变了。 拉尔斯不能适应这种变化带来的无措,完全不曾踏入过的空白领域让他本能的畏惧,只想让一切都维持原状。 凌伊的话没能安抚到他。 他在她的抚摸下控制不住的轻轻战栗着,依旧还是抗拒地摇头,挣扎着从她怀里抽离。 第93章 她越是温柔,拉尔斯就越是无法再忍受被她气息包裹的感觉,只挣扎着想要远离。 凌伊垂眼看着他,不过微微放松了力气,他就不知从哪里滋生出了新的力气,挣扎着躲在了墙角。 散乱的卷曲长发垂在他的身上,像是纠缠不休的藤蔓,凌乱的遮住了那张湿淋淋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猫眼。 他就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畏惧好心人的流浪猫一样,宁愿去忍受饥饿和痛苦,也始终不敢鼓起勇气去尝试靠近。 “不要……” 那双清濯翠绿地猫眼望向她,明显的抗拒底色显露在其中,“向导小姐,我不要这些……” “求你了,继续折磨我好不好?” 拉尔斯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浓密的长睫都凝着细密的水珠,簌簌滚落着。 被点明后,那种抗拒和惶然更加难以自抑的充斥在了心头,让他涌现出近乎窒息的眩晕来。 “我喜欢那样……向导小姐,我真的喜欢被那样对待。” “求你了,求求你了,向导小姐,别这么对我……” 拉尔斯哭到几乎喘不上气来,溢着破碎的呜咽,甚至主动打开了身体给她看,试图让她相信他就是如此,和所有哨兵都一样下贝戋、银荡。 他不是那种别人走了九十九步,才会迈出一步的人。 他是那种只要察觉到有人想要带走自己,就会受惊到四处逃窜的胆小野猫。 凌伊也不觉得失望,情绪始终平稳地注视着他,看他被逼到极限后歇斯底里的想要去破坏一切。 可他甚至都没能去拆家,什么手段都在朝着自己身上用。 仿佛是认为自己只要能够变得肮脏不堪,她就不会再想要把他捡回家。 然而她的目光却始终平静无波,明明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却没能掀起半分涟漪。 直到一切都结束,他痉挛地躺在狼藉里艰难呼吸时,凌伊才终于有所反应。 她依旧无视着一切,自顾自地将局面重新拉回了自己的节奏:“拉尔斯,告诉我,想被我抱住吗?” 无论是逃避、转移话题还是去破坏她营造的场面,她都始终漠视着,不会顺着对方的节奏来。 那是完完全全的上位者姿态,情绪平稳地俯视着,比暴烈的虐待更加的让人感到无力。 拉尔斯无力地看着她,晴潮下异样红的脸渐渐苍白。 无论是想要逃离的恐惧,还是想要去掐灭源头的杀欲,亦或者是自暴自弃的绝望,带最后都只剩下了情绪宣泄后的麻木。 一种无力反抗、排斥,只能去顺着她的麻木。 他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迫主动顺着凌伊的话去思考。 被抱住是什么感觉? 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地浮现出了相关的记忆。 鼻尖萦绕的香气,相贴时温凉的体温,女性躯体特有的柔软和包容感,就像是被填满了一样,连神经都像是被泡在了温水中。 让人忍不住生出着无措和舍不得离开的眷念。 拉尔斯低下眼睫,没有去回答,哪怕他的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只有眼泪流得更多了。 凌伊抬腿朝他走了过去。 他立刻应激的想要逃离。 这一次凌伊却没有再容许他离开,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强行扯了回来,无视他的抗拒抱住了他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拉尔斯真的要崩溃了,刚刚缓和下去的情绪又开始应激。 凌伊啄吻着他,温柔低语:“别害怕,拉尔斯,爱是人类赐予自己的礼物。” “……不要。” 他的胸膛起伏着,好长时间才勉强平静下来了一些,哽咽地道,“向导小姐,我不想为你而活。” “嗯?”凌伊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发丝,平静地注视着他,“谁说你要为我而活了?” “……都是这样的。” 畸形绝望的废土下,不可能会存在任何正常界限内的情感,他没有,她也没有,谁都不会有。 拉尔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凌伊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他如果爱上了她,一定会比异化还要更加痛苦。 哨兵的忍痛能力也是有阈值的。 “拉尔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凌伊轻柔又不容置疑地抚摸着他,耐心至极,“爱总是会难免让你变得偏激、狭隘、盲目甚至是极端,这是它的局限之处。” 她低眼注视着他,纯净的面孔是那样的包容,又如高山一般的广阔,淡淡的薄光从冰层上穿透了进来。 “但那只是你感情中的一部分而已,你有你的思想,你有你的意志,你也可以去克服这些,让爱变得广阔、温醇、深厚、强大。” “拉尔斯,你当然可以选择为我而活,但你也可以选择为理想而死。 “你只是你,无论做出了什么选择,你都是你。” 凌伊抚平他不自觉凝起的眉峰,将掌心贴到他的脸侧,轻而缓地声音像是被阳光化冻的雪水,“告诉我,你是谁?” 拉尔斯是茫然的。 他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只是怔怔望着她,沉默的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的漫长。 抿起唇,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再去忍受沉默,微微别开眼:“我是联邦的哨兵……拉尔斯?” “没错,你是拉尔斯。” “他是力量、勇气、坚韧和胜利。”凌伊轻轻贴着他的额头,“你的母亲希望你可以像攀登险峰者一样,始终保持着向上的姿态。” 被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直直望进了她的雪瞳里。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隔绝在了屏障外。 “告诉我,拉尔斯,你现在还害怕吗?” 她不紧不慢地语气依旧还是很像无风的湖面,似乎无论遇上了什么事都不会掀起半分涟漪,心思深如海水。 他完完全全被掌控了,就算是被当成了玩具,就算是被居高临下的虐待,他好像都没办法拒绝了…… 怦怦跳动的心,被一寸寸融化进雪水里。 拉尔斯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抱着她的手臂收紧,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向导小姐,标记我吧。” 凌伊捏着他连绒毛都细细颤抖着豹耳:“你该叫我什么?” “……凌伊,”他的目光微微偏移,又很快移了回去,仰望着她,“我、拉尔斯……拉尔斯想成为凌伊向导的专属哨兵。” 她这才满意了,将他的脑袋重新按了回去。 被温柔包裹的感觉,带来着无与伦比的体验,比身体带来的激烈结合还要更加让人头晕目眩。 拉尔斯紧紧闭目,红意一点点漫开在他身上,加深到了连深蜜色的肌肤都完全无法遮掩的程度。 他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图景正在被进入。 但标记是需要烙印在精神体身上的,而不是精神图景。 拉尔斯指尖微微动了动,又想到凌伊一直以来有别于其她向导的不同寻常,又保持起了缄默。 他的精神图景中,天空依然还是阴沉沉的,嶙峋的枯枝静默地矗立,凄冷幽寂。 明明是早就见惯了的景色,此刻看过去心头却突然蒙上了一层阴翳,浅浅的厌恶浮了出来。 他突然开始厌恶这种一成不变的、灰蒙蒙的、毫无生机的景色。 “拉尔斯,抱紧我。”凌伊突然出声。 他默默地遵从,在身体更深的紧贴上她时,精神图景突然宛如世界末日一般,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难以忍受的痛楚蓦的在神经中漫开,拉尔斯控制不住地蜷缩,前额紧紧贴着她暴露在外的冰凉肌肤: “痛……向导小姐……别……好痛……” 拉尔斯忍不住发出了泣音。 凌伊温柔的安慰着他,指尖从发顶移到了脊背,如同有魔力一样,被触碰到的地方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口申吟出饱含痛苦,又混乱地掺夹着快意的气音,拧紧着眉,颤抖着将她抱得更紧。 凌伊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在他的精神图景中刻下烙印。 拉尔斯喉 间的哽咽声断断续续,脑海中嗡鸣声不断的回荡着,眼泪不自知的从眼角淌下。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直到被凌伊重新抱回了床上,他才意识到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茫然地看向精神图景。 仿佛死地一般的精神图景中,出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冰川。 汹涌的水流从山顶飞流而下,或许是雪水,也可能是海水……不知结构的瀑布从山顶坠落在湖泊中,蜿蜒出曲折的溪流。 它们从分岔出来的沟渠中流向了丛林各处,几乎将每一个地方都滋养照顾到了。 瀑布溅起的水花也让空气变得潮润了起来,甚至还浮现出了一道虹彩。 拉尔斯茫然地看着那色彩亮丽的虹桥:“向导小姐……那是什么?” “是彩虹。” 凌伊低头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脸,“它会一直在,喜欢吗?” 第94章 “……嗯。” “睡吧。”凌伊看了眼他已经愈合的指骨,将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 拉尔斯乖顺地躺了下去,碧绿的猫眼依旧还在忍不住凝视着她。 在交汇的目光中,他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一下:“向导小姐……可以抱着我吗?” 拉尔斯将自己半缩进了被面下,散乱的发丝下眼瞳湿漉漉的,只剩下一双眼睛暴露在外面。 他就像是刚从野外带回家,渴求关爱的野猫,还没能适应向饲主袒露肚皮求爱,语气甚至都带着小心翼翼。 仿佛只要接收到了一点不确定的信号,就会立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伊朝他招手:“过来。” 拉尔斯立即爬了过来,将自己健壮的身躯埋进了她的怀抱里。 清雪般的气息将他包裹,带着丝丝缕缕并不刺骨的沁凉,比起感受到寒冷,倒更像是烈日下缓解灼痛的良药。 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沉沉阖上了眼皮。 第70章 像是家养的猫在期待着主…… 猫科生物应该有的警惕心,似乎在拉尔斯身上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再一次没能察觉到凌伊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时只剩下了自己。 那双翠绿的兽眼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好一会儿才没了雾气,有些不自在地自从床上坐起来。 身体的敏感度相比于之前已经降下去了一些,却降得有限。 不过或许是因为从里到外都被凌伊的气息所侵染过的缘故,反而没有让他觉得有多难受。 更多的是一种有些陌生,让他羞于去细想的感觉。 拉尔斯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不自觉地朝着自己的精神图景看去。 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水流经过一晚上的开拓,河道似乎变得更加宽阔,它们途径各处,最后又回归了最初的湖泊,循环往复。 或许因为有着水源的加入,荒寂的精神图景因此看上去似乎多上了几分生机。 这样的变化让拉尔斯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指节。 对哨兵和向导来说,精神图景才是他们最私密的地方。 而此刻,里面却充斥着另一种存在感强烈的气息。 就连地貌都被改变了,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让拉尔斯都不由自主生出了种自己也会被这样改造的错觉。 毕竟向导小姐显然很喜欢将哨兵塑造成她喜欢的样子。 耳根火烧般的灼烫起来,拉尔斯飞快地收回了精神力,克制住自己飘飞的思绪。 他走进浴室,温度适宜的水流打湿了那张锋锐俊朗的脸,发根沾上了轻微的水珠。 拉尔斯抬头,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地眨了眨眼。 他脸上、耳上的那些漂亮宝石钉都不见了踪迹,然而却一点都跟清爽搭不上什么关系。 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淡色吻痕分布在各种地方,如同散落的花瓣,暧昧的彰显着曾有人停留过的痕迹。 哨兵的恢复力很强,因此被埋进皮肉里的钉子也很容易就会被排出来。 不过拉尔斯很喜欢戴饰品,所以身体很少有这么全无遮挡的时候。 然而此刻空无一物的身躯上,不仅分布着很多难以分辨是怎么留存下来的痕迹,心口处也被印上了色泽明显的花纹,在深蜜色的肌肤上显眼得仿佛在发光。 说花纹或许也不恰当,那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字,白金色的字体笔锋冷淡,带着向导小姐特有的冷静底色。 拉尔斯很轻易就分辨了出来,那是一个“伊”字。 向导的精神标记,在烙印达到一定深度时,就会被同步地显露在哨兵身上。 这种深度的标记代表的便是永久标记,告诉着其她向导这个哨兵不能再被别人染指,是她的所有物。 一些性格恶劣的向导,会将这样的标记放在很明显的位置,比如脸上,带有很明显的羞辱意味。 ……不在精神体上标记,也会出现在身体上吗? 拉尔斯不禁抬起指尖触碰了一下,上面传来着冷冽的寒意,存在感难以忽视。 然而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被永久标记。 因为被永久标记过的哨兵,所思所想都会被毫无保留的被展露给标记他的向导。 拉尔斯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源头,有链接上另一方。 然而临时标记应该会只有自己才看得见才对,并且也不会显露在哨兵的身体上。 而这个印记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见的样子。 拉尔斯凝神看了会儿,才抿唇收回视线,眼睫颤了颤。 这个位置实在很难被挡住,恐怕只有出任务穿上作战服时,才不会被看到。 至于以他平常在总军区时的穿衣风格…… 拉尔斯深深吞了口气,目光游移地躲避着,不与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相撞,脚步匆忙地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重新缩回了床上休息,掌心却忍不住覆上了心口。 海浪般起伏的胸膛下,心脏活跃得让人难以忽视,沁凉的温度没有被滚烫的手心所融化,反而丝丝缕缕的渗了进来,将掌心的温度降了下去。 这点温度还不足以将人冻伤,存在感却很强烈,像是正在被抚弄一般。 触电般的麻意在掌心漫开,每根神经都仿佛因此泛起了战栗的涟漪。 他猛地收回手,蜷缩起微颤的手指,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重新放了上去,羞臊地闭上眼。 为什么标记也会带来这样的感觉? 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已经坏掉了…… 凌伊没有因为家里还有人等着自己,就提前回去。 以至于她打开房门时,拉尔斯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隐晦的哀怨。 他实在不是个坦率的人,可以一瞬间八百个假动作,就为了去掩盖那唯一一个真实的目的。 因此这样的目光,对他来说就已经算是很直白的表达了。 比起这种方式,猫科更宁愿去通过若有似无的引诱,来诱惑对方上钩。 不过拉尔斯大概也清楚,这对凌伊来说并不会有作用。 她走过去俯身摸了摸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本来还可以,现在坏起来了。” 拉尔斯被摸得不自觉抖了一下,带着颤调的声音很软。 自己触碰身体时所带来的感觉,和被对方触碰自己时所带来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将原本就敏锐的感官,密密匝匝放大了无数倍。 凌伊没有在他的控诉下就把手收回来,反而笑了一声:“嗯?那怎么不躲?” 持续性传递到大脑的感知,让他的眼瞳不禁沁出了湿意,忍不住微拧起眉。 拉尔斯抬手抓住她作乱地手,却又忍不住朝她掌心里蹭,蜂蜜般拉丝的嗓音带着点不情不愿地意味:“……不想躲。” 显然他是有些不适应说出这种黏黏糊糊的话来,羞臊的热意因此漫了出来,睫羽颤得像是要振翅欲飞一般。 笑意从凌伊眼底浮出来 :“不会太久,再修养一段时间感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拉尔斯之前实在是将自己的身体糟蹋得太厉害了,强壮是真的,千疮百孔也是真的。 这一次不破不立,他的身体正在借着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进行着自我修复。 不过就像病毒和细胞在体内打架,却会让身体的主人高烧不退进icu一样,拉尔斯的身体此时情况也差不多。 在它们彻底结束修复工作之前,他会一直保持着这种高度敏感的状态。 拉尔斯轻轻嗯了一声。 凌伊低眼注视着他宽阔的胸怀,微笑道:“我也很期待拉尔斯可以快点好起来呢……” 拉尔斯不禁有些疑惑地掀起眼睫看她。 身体敏感难道不该更好玩吗?比起期待,不该是遗憾他还会恢复吗? 拉尔斯有点不能理解,毕竟他都做好了凌伊会把他玩得就算是身体好了,也会因为她的触碰而敏感的准备。 他顺着凌伊的目光低下头,有些茫然。 是在看自己打下的标记吗? “毕竟我也很想睡在这上面。” 凌伊在他低下头时,才慢悠悠地接上了后半句话。 他饱满的胸膛顿时就因为这句话不受控地起伏了一下,薄皮下漫出着动人的红意,格外的灼眼。 “拉尔斯也很喜欢对不对?睡觉的时候一直想往里面埋呢。” 凌伊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就像是她的精神体会拖动着腕足缓慢的移动折磨人一样,每个字音都缓慢蠕动着钻进了耳道。 拉尔斯指尖微颤着屈起,唇瓣翕动了一下,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面红耳赤。 他才没有很喜欢…… 虽然那里确实很柔软,可他贪念的其实不是那种触感。 而是埋进凌伊胸口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样明显、那样沉稳,有力的震荡在胸腔里,仿佛无声的指引,让紧紧贴合的身体下,另一颗心脏也同频共振着,不分你我。 第95章 然而这样的小心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拉尔斯修长的手指捧着自己壮阔的胸怀,抬眼看向她:“向导小姐想的话,现在也可以睡在上面。” 他避而不谈,下意识抛出了更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信息。 尽管行动上从来都没有赢过,但在嘴上逞强这方面,拉尔斯显然是百折不挠,愣是不服输。 “那可不行。” 凌伊忍不住笑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现在躺上去,你会抖得我睡不着觉的。” 她极少笑,笑起来的时候也通常只是唇角微微弯起,浅淡得让人都不确定她是否是真的在开心。 所以每一次她笑容明显起来时,都显得很有冲击力,晃眼得拉尔斯直接呆住了。 他甚至没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脸就已经红得不能看了,湿润的翠绿眼瞳半是沉醉半是迷蒙。 凌伊低笑了声,指尖不紧不慢地下移。 拉尔斯的手还搭在上面,顺着她的下滑的方向跟着一起移动。 柔软的指尖最终停在了下颚,轻轻施力,就让他将整张脸都仰了起来。 这张五官锋锐的脸,凛冽的弧度在此刻悄然坍塌,所有锋芒都被泡得绵软了起来。 他甚至乖顺地微微张开了唇,殷红的舌尖在口腔里期待的小幅度游离着,乌黑睫羽下猫眼湿漉漉地注视着她。 像是家养的猫在期待着主人的垂怜。 凌伊低头啄吻上去。 拉尔斯半阖上眼,搭在她腕间的手不自觉朝着她的方向移动,满足地拥抱住她,笨拙地去加深着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第71章 如果没能满足她的期望,…… 被凌伊亲吻的感觉很好。 她的技巧娴熟高深,既可以让人体会到蹦极般的刺激感,也可以不疾不徐让你在承受范围内一点点攀上云端。 拉尔斯陷在其中,指尖都忍不住跟着颤了起来,泪珠更是无意识就淌了出来。 直至凌伊结束了深吻,他都没能很快的缓过来,在她怀里呼出着带有潮湿热意的喘息。 等终于回过神来时,他不禁有些难为情地抿起湿润的唇,长睫颤颤巍巍地合拢。 拉尔斯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的身体了。 明明只是很正常、甚至都不算激烈的接吻,都依旧还是会让他觉得难以承认,全然没有丝毫忍耐力。 也或许这其实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拉尔斯说不上来,那和之前的感觉都不一样,好像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满足。 向导小姐的气息、体温乃至碾磨的力度,每一个细节都被感知得很清晰,让周遭的一切悄然凝固。 如同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唇齿间的触感,它们游弋到脊椎发梢,哪里都没有放过。 因为感知得太清楚了,于是就连自己是怎么一点点陷落沉沦进去的,也会被认知得一清二楚。 对拉尔斯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太陌生、也太超出阈值了,让他又有点忍不住想要逃避起来。 真的好奇怪啊,向导小姐真的没有对他额外做些什么吗? 凌伊看着躺在自己怀里掩耳盗铃的大猫,微润的指尖摸了摸他滚热的脸:“拉尔斯,去床上睡。” 他有些迟钝地应了一声,才慢吞吞从她的怀抱中离开。 贴合时彼此交融出的温度因为分开后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残留的触感却还是让肌理在泛着酥-麻的痒意。 拉尔斯心底莫名的产生了些许空虚。 羞耻心和矜持让他克制住回头请求对方抱住的打算。 才几步路而已…… 拉尔斯咬住舌尖,强行迈开腿,有点接受不了自己此刻的粘人。 身后响起了和他几乎同步的脚步声。 拉尔斯顿时更加羞臊了起来。 他垂落的长卷发虽然因为最近没有处理过,而长长了不少,了也才堪堪抵达胯骨的位置。 发梢随着走动轻轻从尾椎骨下翘起的弧度上扫过,让他的肌肉不自觉紧绷,豹尾不自觉缠在了腿上,僵硬得难以动弹。 她的目光会落在哪里? 四周、头发、背、腿还是……不能再想了! 拉尔斯越走越快。 好不容易走进了卧室,他立刻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连眼睛都不想露出来。 像是不能接受现实似的,一个人躲在了被子里默默自闭,只有耳朵还在轻轻抖动着,活泼得不行。 凌伊不禁轻笑了声,没有去扯开被子,看看他会不会被惹炸毛,而是直接走进了浴室里洗漱,换上了睡衣后才出来。 拉尔斯忍不住拉下了一点被角,翠绿的猫眼悄悄看过去。 她显然对自己的异能掌控度很高,潮润的水汽在空气中就凝成了冰晶,簌簌砸落在地上,发出着仿佛琴弦被反复拨弄一般的清脆声响。 随着靠近,她身上的寒气也在散去,变成了更清冽温凉的晨露。 向导小姐想要做到体贴时,也可以做到事事周密。 拉尔斯心头泛起甜意,身体忍不住朝着她考了过去。 他健壮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被搂抱,像只能远距离欣赏的大型玩具,很难被完全包裹住。 只有缠绕过来的气息才可以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但他显然对自己的体格并没有什么准确的认知,很喜欢这样依偎的姿势。 凌伊将手臂搭在他的腰腹间,拉尔斯抬手覆了上去,握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处。 存在感强烈的标记,边缘正在发着烫,摸上去却触感冰凉。 此刻感受到了主人的触碰,标记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冷冽的寒意立即漫了出来。 冰凉的标记之后,却是滚热的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和温度混杂在一起被传递到掌心,震动感明显。 拉尔斯不自觉摩挲着她的手背:“向导小姐,这里……” 他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长睫抖动着遮住眼瞳。 “ 不喜欢?” 拉尔斯无措地抿起唇角,声音低低地从唇缝挤出来:“没有不喜欢……” 他就是想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靠近心脏的位置。 可不知道为什么,字句却阻塞在了喉间,没办法被吐出来。 是矜持,还是畏惧? 拉尔斯不知道,只是本能退缩。 沉默了一下,他突然说,“向导小姐,要做吗?” “嗯?”凌伊扬了扬眉,“确定吗?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又没有结合热……” 拉尔斯捂住她的嘴,不想听这些。 他的脊骨一阵发麻,扩张的瞳孔吸收着黑暗中的微光。 这令拉尔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不像体贴,更像是免责声明。 “向导小姐,那你就温柔一点,不要折磨我……” 他轻轻说着,声音像是被拉抻开的棉花糖,裹着蜂蜜的软甜。 凌伊抬手捏住他的耳朵,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可不叫折磨,拉尔斯,你的生理知识真该去更新一下了。” 他眼睫颤了颤,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无意识蹭着:“明明就是在折磨我……” 拉尔斯抖动着豹耳避开她的触碰,说话的语气娇得有些过分。 凌伊不紧不慢地收回手,轻轻笑了声,“这样可不行啊,拉尔斯。” “你需要对自己的感受都得到正确的认知。” 拉尔斯小心地觑着她的表情,有点茫然,又有点不安。 黑暗哨兵历来都习惯将疼痛视作取乐的一种手段。 长期的精神异化下,痛苦早就变成了快乐,折磨也被视作情调,杀戮更是成了在感受真实。 以至于昨天被凌伊临时调整正常的那次对疼痛的反应,甚至都是拉尔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单纯的感受到没有掺杂上其它感官的痛楚。 他扩张开的猫眼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不正常的黑暗哨兵,反而才是“正常”的。 一旦被扭曲的感官回归正常,对他们来说那才是炼狱,就仿佛是在将好不容易被粘合住的身体重新打碎。 然而本来就是勉强拼合在一起的残缺身体,再次被打碎后,又怎么可能还拼得起来。 “不要……” 拉尔斯握住她下移的手,觉得她简直就像是旧世纪描绘的恶魔一样,引诱着人堕落之后,还想要收取他的灵魂取乐, “算了吧,向导小姐,我不需要这些。” “你需要。”凌伊淡声道,“拉尔斯,松手。” 她霜雪般的面孔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语气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拉尔斯恍惚了一下。 才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有点不适用对方拿这种态度对待他了。 拉尔斯目光凝在她身上,默不吭声地松开手指。 如同是有缰绳被套在了脖颈上,他近乎本能地遵从着她的意志,声音却忍不住带上了颤意:“向导小姐……” 第96章 他有点委屈,“你说谎,你就是在居高临下地虐待我。” 凌伊捏了捏他的脸,被拉扯的轻微痛感让他不自觉皱眉。 “怕什么呢?”她松开手,又转而去揉了一下,“居高临下就是虐待了?” 凌伊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低头将指尖穿过他的指缝,慢条斯理地去扣住,语调平和,“我说过了,这不叫虐待。” 拉尔斯抿起唇,眼瞳里颤动的水意被凝成了霜涌不出来,让他顿时更委屈了。 “看着我。”凌伊平静地命令着他。 反正最后她都会强迫他,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垂下眼睑,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地等着她施加惩罚。 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难以忍受的安静。 拉尔斯蜷缩起手指,还是没忍住抬起眼睫看向她。 “乖孩子,好好学。” 在凌伊看来,拉尔斯其实并不属于那种秉性失格的世界基石。 他只是自毁倾向严重,长久的异化下心灵不可避免的被扭曲着。 拉尔斯是一只社会化训练很糟糕的大猫,分不清好意与善意,也无法理解该怎么自我保护。 冻得发抖他只会蜷缩起身体而不会尝试去保暖,受到伤害也只会傻站在原地,等自己将痛苦和折磨品尝得变了味。 他离不开她,一旦她不再看护他,他依旧还是会去走上绝路,任由自己慢慢坠落。 满是裂缝的精神力,让无论是好的坏的影响,都被深深渗透了进去。 他以为他还维持着自我,但实际上那点微弱的抵抗意志,早就在污染侵蚀下毫无察觉的被异化掉了,扭曲成了另一番模样。 所以拉尔斯会轻易陷落进欲望的泥潭里,情绪波动跳跃且毫无预兆,自以为足够冷静,每一个选择却都在将他拖进泥潭。 凌伊不需要他毫无保留的依恋自己,也不需要他只是活着而已,他需要自己去塑造一个坚定的信念,无论那是什么。 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先被纠正认知。 …… 拉尔斯的神经和身体都在凌伊的掌控下被一点点舒展开,咬紧的齿关逐渐张开,吐出着错漏百出甚至与感受截然相反的词汇。 他根本认知不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明明某一刻产生的反应是那样的自然,但他一旦开始思考,那些感受就会被描述成另一种模样。 凌伊总会用词精准的去平静纠正,让他将那些体会到的感觉和字句都一点点的对上号,深刻的烙印进脑海。 拉尔斯不受控地掉着眼泪,不想去理会她的问答,也不想去想象,却被逼得不得不回答。 等到终于被放过了时,他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明明就是在虐待他…… 拉尔斯静静地沉淀了一下,才沉沉吐了一口气出来,淌着泪痕的脸颊在她的颈侧蹭了蹭。 湿热的鼻息将她的肌肤变得潮润,却没能留下任何气息。 或许是因为凌伊觉醒的异能是冰元素的缘故,她身上不属于她的气味总是会很淡。 哪怕是激烈的纠缠,拉尔斯也很难从她身上嗅闻到自己的气息。 那种霜雪气息几乎是天然的抑制剂,将所有人都阻隔在门外。 猫科留下气息标记的本能,让拉尔斯难以避免地为此感到痛苦。 可似乎又不只是为此产生的痛苦。 凌伊搂着他,温声说道:“拉尔斯,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感受?” “烦……” “嗯?” “不想……讨厌……”乱七八糟的话爬上喉口,他说着没办法被自己精准描述出来的感觉,眼泪顺着眼角淌了出来,“……向导小姐……好难受……” 哪怕是凌伊都没能厘清他话中的逻辑,只能耐心地给他顺毛:“别急,拉尔斯,慢慢说。” 他急促地呼吸渐渐平复下去,人却沉默了下去。 ……说什么呢? 拉尔斯茫然地眨着眼。 心口好像被填满了,又好像很空。 是因为不是被永久标记吗?好像不是,他甚至有点恐惧被永久标记。 是因为向导小姐不够温柔吗?好像也不是,她的手段明明也不够酷烈,远比不上过去…… 一个个猜测被一一否决掉,他无措地抱紧凌伊。 如果没能满足她的期望,她会抛弃掉他吗? 拉尔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答案,凌伊也没有勉强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脸:“睡吧。” 他低低嗯了声,沉默地抱紧她。 第72章 “所以向导小姐是玩腻了…… 自那天之后,拉尔斯每天都被迫的接受着来自于凌伊的感官教导。 她教学时会很耐心,连声音都是低柔的,可同样也很严厉。 凌伊不允许他在同样的问题上,出现第二次认知错误。 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她就会带给他炼狱一般的体验。 在身体没有出现问题的时候,拉尔斯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起这样高强度的教学,就更不用提他现在的废物身体了。 危机是人类快速进步的最强动力之一。 为了避开这种情况,拉尔斯只能强行去纠正自己的感官,甚至为此形成了条件反射。 以至于现在身体只要产生了某种变化,他的脑子里就会反射性的跳出相应的词汇来。 拉尔斯都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变成向导小姐想要的样子了。 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不过唯一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在自己被调成了这样之后,向导小姐总算是高抬贵手,没有再继续折磨他。 现在他们开始睡素觉了。 比起那些激烈到回忆起来都会面红耳赤的夜晚,拉尔斯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更 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 他无法具体去形容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熟悉了凌伊的一切,不再对她的气息产生任何排斥反应。 习以为常到仿佛那些气息一直都存在于自己身边,从里到外,从身到心。 甚至在没有被她的气息包裹时,拉尔斯才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猫科动物的警惕性很强,此前除非是被凌伊折腾得疲惫不堪,不然他都会因为她发出的细微动静而惊醒。 然后无声地在黑暗中感应着她的举动。 但逐渐的,他甚至在清醒时都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仿佛她也学会了猫科潜伏的本事一般。 有时候半夜迷迷糊糊醒来,也无法立刻恢复警惕,身体完全处在放松的姿态下。 拉尔斯有时候会对这种变化感到惶恐和无所适从,更多时候却又觉得,这样的生活如果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没有退役的向导和哨兵全年都处在忙碌的公务中,所以除非是被分配在了一队一起行动,不然总是会聚少离多。 这段时间的悠闲完全是建立在他身体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基础下。 作为s级,拉尔斯不可能不外出去执行任务。 毕竟很多高危区域都只有他们这个等级的哨兵才可以去涉足。 他并没有过多的去思考这些事情。 这段时间的生活对拉尔斯来说太-安逸了,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必去管,精神上更没有饱受异化污染的折磨,松快悠闲得宛如很多哨兵理想中的退役生活。 安全舒适的环境是很容易让人沉迷下去的。 以至于感受到身体完全恢复正常,不再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敏感时,拉尔斯甚至都还有一些茫然。 他下意识看了眼这间自己住了不短时间的房屋。 凌伊对物质并不追求,因此房间里也几乎没有去特意添置过什么东西,冰冷刻板得像是临时入住的房间一样。 反倒是在拉尔斯住进来以后,这里渐渐多了许多生活气息浓郁的物件。 向导小姐似乎是真的把他当猫养了。 很多黑豹都不会去玩的小玩具,她反而要让他去玩。 据说那都是上世纪人类养猫时会用上的东西。 有些东西拉尔斯会觉得很奇怪,有些他背着凌伊偷偷玩过。 ——毕竟猫总会有想磨爪子的时候嘛。 它们零零碎碎的散落在房间各处,拉尔斯偶尔瞥见时,心情都会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 他没有去探究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此刻倒是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低落的心情。 他不想走。 拉尔斯站在原地,垂着眼帘静静想了几秒,才戴上光脑,向上面提交了归队申请。 黑豹早就可以回到精神图景了,不过大多数时候它都是呆在外面的。 拉尔斯将精神体收了回去,走到门口按住门把手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忘记了一件事情。 这些天来‘自由’惯了,他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需要遮挡身体,才可以出现在公众场合。 第97章 拉尔斯不得不又退了回去,有些陌生的将裤子给自己穿上,黄金腰带贴上皮肤的冷硬质感让他都觉得有点不适应了起来。 零散的宝石钉被装在透明的小盒子里,摆放在衣物旁,被凌伊摘下来后并没有被扔掉。 他迟疑了一下,只从其中拿出了耳桥和耳环出来。 拉尔斯耳朵上的穿孔部位其实才是最多的,耳轮耳骨耳蜗……只要能够想到、可以穿孔的地方,上面都有。 由于长期佩戴着饰品的缘故,哪怕是以哨兵的恢复力都没能让它们被修复,始终都保留着穿孔留下的孔洞。 他摸了摸耳朵,这才重新走出门,点开了光脑。 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向导和哨兵别说是同住的,宿舍就算离得近都是不可以的。 所以如果向导和哨兵想要同居的话,就只有一种办法才可以做到…… 拉尔斯点进凌伊的头像,记下了诊疗室的房间。 他无视了手下哨兵轰炸一样的未读消息,确定了坐标后就朝着目的地走了过去。 拉尔斯注意到凌伊名字旁边已经有了军衔,甚至职位已经比他还要高了。 向导没有哨兵会被异化污染的弊端,因此军衔上升的速度向来都会比哨兵快上很多。 不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晋升到上将职位,还是让拉尔斯感到了些许诧异。 哨兵除了出任务外,对外界的情况向来都不怎么关心,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的与世隔绝,他都没能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晋升的。 也不知道她是以什么功勋而晋升的。 要知道,向导的晋升虽然比哨兵要更快,却也是需要讲究基本法的,不存在没有功勋就会晋升的情况。 而通常而言,向导获取军功最快的手段,就是将高等级哨兵净化到异化度清零,其次才是出现在前线维持哨兵的精神稳定。 拉尔斯不禁抿了下唇。 他的异化度并没有清零。 异化一旦长期留存,且达到一定深度后,就会终生伴随,再如何清理,都是会有所留存的。 所以这代表着,向导小姐在这段时间里,接触过另外的高等级哨兵。 只有完全净化才会出现这种晋升速度。 毕竟完全净化并不是一件容易、简单的事情。 它往往需要哨兵完全的对向导打开自己,不产生丝毫的反抗,也需要向导进入精神图景达到一定的深度。 这往往都需要双方互相配合,甚至通常都是通过标记之类的手段来减小难度才能够办到。 某种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情绪像蛇一样绞杀着心脏。 然而这是向导极其正常的工作行为,明明并不能代表什么。 拉尔斯垂蜷的长睫颤了颤,忽略心头涌现出的负面情绪,继续朝着诊疗室走去。 凌伊诊疗室外的哨兵很多,拉尔斯扫了一眼,有些甚至还是异化区哨兵中的熟面孔。 他靠在墙上,没有去打断其他哨兵的预约,静静等待了起来。 向导治疗哨兵后都会留下一个用来恢复精神力的休憩时间,结束之后才会再次接待哨兵。 但凌伊显然并不需要这个时间,所以她留出了午休的时间。 拉尔斯看着诊疗室进进出出,直到看到不再进人,指尖才坚持不懈的戳着光脑。 不断发送的消息甚至让系统都弹出了警告,让他不要去骚扰向导,不然会暂时拉黑他的账号。 拉尔斯置之不理。 在系统将他禁言之前,申请终于是被通过了。 拉尔斯立即放下光脑,推门而入。 凌伊没有因为有人进来而睁开眼,脖颈随意的后仰着,姿态悠闲,唇角微动:“怎么突然想过来了?” 拉尔斯走到凌伊身后,伸手帮她揉了一下肩颈,才垂眼注视着她:“向导小姐,我的身体感知今天恢复正常了。” 凌伊闭目嗯了一声,“以后在前线的时候注意一点,腾出些时间用来休息,不然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拉尔斯应了一声,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问:“向导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打申请?” “嗯?” 拉尔斯没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情绪来,只带着淡淡的疑惑“什么申请?” “……结婚申请。” 他的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阴翳。 99%的匹配度,天生就是要绑定在一起的,为什么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 而且除了这个申请,又还能有什么申请? 凌伊始终闭合的双眼洒落着一层薄雾般的阴影,连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平静地告诉他:“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拉尔斯静静地消化着这个消息,过了很久,他强行忽视着心头几乎快要漫出来的不安,喉头发紧:“……伴侣申请也可以。” 由于向导的稀缺性,目前的联邦是存在着两种婚姻制度。 一种是99%匹配度的终身制一对一婚姻,一种是一位向导与多位哨兵匹配度达标,但没有高到非他不可、可以中途分开的伴侣制度。 拉尔斯没想过得到她的爱,那有点太不自量力了。 他只是企盼得到一个明面上的承认,为此他甚至可以忍受自己不是唯一,以此换来一段稳定的联系,而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作为孕体。 不然等到蛸卵孵化后,那他们之间又还能靠什么去维系联系呢? 凌伊很轻地叹了口气,才转头看向他,抬起眼睫说:“拉尔斯,我没有打任何申请的打算。” “……为什么?”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还在相拥而眠,一切都还好好的。 拉尔斯嗓音微颤,“所以向导小姐是玩腻了吗?” 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经有点呼吸急促起来,“以我们的匹配度,就算是你玩腻了,偶尔尝一下也会觉得舒服的,为什么不能申请?” 脑子就像是被重重砸了一下,让他一瞬间头晕目眩,什么都想不到,呼啸的风灌进着心口,近乎窒息的感觉涌现了出来。 一直以来,都是凌伊在半强迫式推进着他们之间的联系,此刻她突然选择了后退,拉尔斯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连过去最不屑的话他都忍不住拿出来作为了自己的筹码。 “这个啊……”凌伊注视他,雪瞳平静无波,“我骗你的,其实我们的匹配度连60%这个合格线都没有达到。” 尖锐的嗡鸣声在脑海中炸响,拉尔斯整个人都仿佛陷进了难以理解、难以挣脱的漩涡里。 什么叫……骗他的? 这是她逗弄他的新玩法吗? 第73章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这个啊……我骗你的……”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进耳朵里,所有的感官都仿佛随之退潮,连灵魂都像是被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满脸荒谬地看向凌伊。 “哈?” “……就算不想打申请,你也没有必要编造出这种借口来骗我吧?” 拉尔斯宁愿相信她只是又在恶劣的玩弄他。 强烈的惊惶伴着难以掩盖的急躁,让他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前倾。 他靠得很近,吐息声也很重,呼吸艰难的从胸腔中挤出来,困兽一般死死盯着她,表情看上去很可怕,又很可怜。 凌伊抬起雪白的眼睫,目光毫无波澜,也没有闪躲:“我以为你也是心知肚明的,毕竟你的光脑应该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匹配提醒吧?” 高契合度的哨兵和向导,一旦被匹配系统检测到,系统都是会发去一份通知告知这件事。 拉尔斯翻涌的情绪在这句话下被凝固住了。 联邦并没有强制匹配制度。 又或者说,由于向导的稀缺性,匹配制度并不能直接高于向导本身的意愿。 因此拉尔斯虽然在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也只是以为是凌伊那边做了什么,才导致了他没有收到消息。 毕竟很会玩弄人的向导小姐,显然对只依靠契合度的婚姻不太感兴趣。 而且高契合度的向导和哨兵之间,先天就无法抵抗住想要靠近对方的欲望,他那么想……他怎么可能会去怀疑这件事? “为什么?” 拉尔斯喉头发紧,沉默良久,苍白的嘴唇张开,最终复杂的情绪却只凝聚成了这三个字。 他控制不住的想哭,又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时候看起来太软弱,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泪珠强忍着没有滚出来。 凌伊微微后仰,伸手抓住他的发丝让他把身躯伏低一些:“嗯?” “……既然匹配度都不合格,为什么还要和我……和我做那些事?” 明明是在对峙,可她甚至都一点不在意其它,只在意他站起来太高,仰头很累。 拉尔斯因为她这个动作彻底崩溃了,悬在眼眶里的泪水涌了出来,在脸上冲出了两道浅痕,“你骗我……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 第98章 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停了一下才接着说,“……为什么要这样?” 凌伊抬手给他擦掉眼泪,不紧不慢地动作依旧温柔:“拉尔斯不是很讨厌这个匹配制度吗?” 她复述着他曾经说过的话,“狗屎一样的契合度,你是牲畜吗?上赶着去配种?” “所以呢?你是在报复我吗?你明明知道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想过和向导在一起……” 拉尔斯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是你先对我说……一辈子只繁育一次的蛸卵也是你……你骗我……你现在得手了、玩腻了,就要迫不及待把我甩了?”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残忍的事情。 明明是她强势的挤进了他的世界,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任何向导发展什么。 他对所有向导都是敬而远之的。 是凌伊一直在步步紧逼,让他信以为真,真的以为她对自己有想法。 他什么都接受了,坚持的底线也抛下了,可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看他献身,看他终于开始爱上她,再去舍弃掉他,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难道就会特别有成就感吗? “是你说的,我只能做你的哨兵……” 拉尔斯被刺激得直掉眼泪,本能的依恋全都都被巨大的痛苦所淹没,让他的精神图景都在难以自抑的震荡了起来。 他差点站立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在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不受控抽搐的器官混着身体到处痉挛带起的疼痛,细密如蚁噬,让拉尔斯觉得自己好像要死掉了一样。 他甚至都希望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前线临死前所经历的幻想。 “你现在不就是我的哨兵吗?” 凌伊清凌凌的声音毫无起伏,指尖从他心口处的印记上抚过,“拉尔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报复你,也没有甩过你。” 她对上他湿淋淋的猫眼,目光很沉静,温和包容却又不带有任何波澜,“深呼吸,别急,哪里不舒服?” 拉尔斯在她抬手时就忍不住后退,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开。 冰凉的指腹在心口的皮肤上浅浅的擦过,却带来了冰寒刺骨的寒意。 就算是当初满怀憧憬进入白塔,却只看到了哨兵被向导踩在脚下折辱时,所带来的冲击,都没有此刻来的信念更崩塌。 “你总是这样,你明明知道我要的……” 拉尔斯咽下口腔里的腥甜,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他看不懂她,太可怕了,他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要彻底毫无尊严的吐露一切。 说了也什么都得不到。 那双漂亮的像宝石一样的翠绿眼珠衬着苍白的脸色,支离破碎得像是像是难以修复的琉璃,“我不要……” “我不要了……向导小姐,我不是你的哨兵。” 拉尔斯用力地眨着眼,将翻涌的潮意生生逼了回去,快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他像是想要彻底抽离一切,颀长的身躯却充满了一种快被折断的摇摇欲坠。 心口仿佛被搅碎成了难以粘合的碎片,终于被感受到的幸福和被正确辨认出来的爱,掺杂上了很多陌生的、更无从分辨的情绪。 拉尔斯一点都不懂她。 他明明早就和她说过了,让她把自己当成玩具就好。 是她拒绝了的,是她非要强硬的让他动情,和他说爱是人类赐予自己的礼物。 如果她 没有和他说这些,如果她还是像之前那样,如果她只是想要他的身体……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明明可以接受那样的啊? 拉尔斯太痛苦了,被她一点点浇灌出来、生根发芽的感情让他根本没办法接受一切再退回到原点。 如果没有那些,他就算意识到了什么,也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反正所有哨兵都是那样的,他一点都不会去越界。 是她的每一个行为,都在引诱着他沉沦,他只是想要个…… 拉尔斯想,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忘记。 凌伊静静看着他离去,并没有去试图叫住他。 尽管她很清楚,只要自己开了口,他就算再接受不了,也还是会回头的。 拉尔斯脆弱的情绪根本抵抗不了强硬的指令。 但已经没有必要再强行让他留下了。 无论是匹配度还是蛸卵,其实都是她给对方找的一个借口。 他早就失去了跟其他人建立联系的能力,不会主动去推进任何关系。 所有只有去给拉尔斯一个找不到借口拒绝的理由,他才会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推动着主动靠近。 可这种被动的推进无法激发他的主动性,也不足以让他彻底改变。 一旦凌伊主动选择了中止,拉尔斯就会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会退,也不知道去追。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 她不会离开,他自然也可以一直逃避,只依恋她。 但那就像是被用胶水黏合上的瓷器,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实际上只要一浇水,液体就会顺着裂纹渗出来,原形毕露。 凌伊不喜欢这种不稳定的情况。 他需要被淬炼。 当然,凌伊也没想过他会重新拥有正统派哨兵的心性,那不可能,存在过的东西又不会消失。 但他也不可以去用空洞的爱填满自己的世界,那太脆弱了。 依恋没有错,可他不能只有依恋。 自我信念坚定的世界基石才能够彻底稳固住世界。 拉尔斯现在的爱,还不是凌伊想要的。 - 拉尔斯向上面提交了去战区长期驻扎的申请。 由于异化度带来的不稳定性,黑暗哨兵在执行任务后都会被召回。 一方面是为了监管他们的状态,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在平静稳定的生活下舒缓一些精神压力。 而战区压抑的氛围连正统派哨兵都有可能异化加速,所以这种长期驻扎的任务,是不会分配给黑暗哨兵的。 若是换作从前,拉尔斯的申请自然是不可能被通过的。 他在联邦眼里就是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放到战区里说不定会比敌人更加危险。 但临时标记的存在,和被凌伊修补过的精神图景,都让他的异化度掉得很快。 这降低了他的危险性,所以在综合考量后,联邦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的申请。 拉尔斯一直在等着通知,一看到申请被通过,立马就迫不及待地从总军区逃离了。 他一点都不想再呆在这里。 无论是被改造出水池的宿舍还是黑暗哨兵训练区的交流,都让她无处不在。 拉尔斯这些天来都浑浑噩噩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每一天,像是陷在了一场难以脱困的梦里。 身体被按照既定的轨迹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灵魂却被丢在了另外的地方,什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只有那一天的记忆依旧清晰。 拉尔斯直到现在,都可以清晰的回忆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每一次想起,都让他很痛苦,矫健完美的体型都因此消瘦下去了一些。 拉尔斯早就清楚向导的劣迹斑斑。 在进入白塔第一天,他就已经见识过了前辈们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被向导当狗玩的。 甚至有的向导的标记,还会打上某些独特的记号,让所有向导都可以去享用那个哨兵。 拉尔斯从来都没有觉得凌伊会是例外,毕竟她一直以来也把他玩得像狗一样。 可他明明都已经接受了啊?他还不够乖顺听话吗? 为什么就算是这样,都不能得到一点奖励? 拉尔斯甚至在回去之后,还不争气的抱着奢望登上了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的匹配系统去亲自验证。 她这一次没有骗他。 他们的匹配度真的很低,低到联邦就算是分配向导做精神疏导,都不会将他们安排到同一个区域。 拉尔斯气得直掉眼泪。 她甚至还有其他和她匹配度合格的哨兵。 她给他们都做过净化,军衔也是通过将五个s级黑暗哨兵异化度清零带来的。 他都不在那个让她职位得以晋升的功勋栏里。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发现凌伊或许就是单纯的有救“风尘”情节。 ——她选择诊疗的所有哨兵,都是异化度极深的类型。 反而是匹配度更高的正统派哨兵,她一个都没有去接触过。 这让拉尔斯不受控制的想,或许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才拥有的待遇,其实早就有不止一个哨兵体验过了。 她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感情。 一点都没有。 那些话她或许对谁都可以说得出口。 每一次想到这一点时,拉尔斯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第99章 他好像真的被玩坏了。 重新混乱起来的感知,也让他已经没办法再去分辨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许是因为无助,还可能是因为那零星升起的恨意,拉尔斯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飞舰离总军区越远,他就颤抖得越厉害。 过去暖得像是火炉一般的身体,冷汗细密的渗出,打湿了笼罩在身上的作战服。 拉尔斯四肢冰凉,针扎一般难以忍受的嗡鸣声冲击着大脑。 他皱起眉,痛苦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实时监控着哨兵情况的设备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被释放出来的镇定剂却一点都没能让他平复下去。 拉尔斯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意识在眩晕中不断涣散,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广播里传来了提示到站的机械音,他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撑着身体苍白着脸从舱门走了出去。 他沉默地咽下口腔里的铁锈味,痛苦的意识到远离也逃避不了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 战区对高等级哨兵的到来期盼已久。 哪怕哨兵相比于向导的数量来说人数可观,但针对整个局势来说他们却又显得太过于稀少。 至少被派来的拉尔斯,还是这片战区到来的第一个s级。 他无心去和他们寒暄,确认了战区这边安排好的住宿地点后,就直接住了进去,让战区的相关负责人将情况直接传输到他的光脑上,不必当面汇报。 他需要缓一缓。 拉尔斯控制不了身体的“怪病”,也无法忍受这种糟糕的身体状况。 明明最精密的仪器都没能检测出任何不健康的地方,他依旧还是身体觉得难受。 无法表述、也找不到具体病害部位的难受。 他被弄坏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74章 那么狼狈、那么可怜,像…… 拉尔斯低头凝视着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指尖。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心口生长出来,钻进了身体各处,就连骨头都在发痒难受。 混乱的嗡鸣声充溢在脑海,如同无形的漩涡一般,抽离了周围的一切。 对身体的感知却越来越清晰。 他的眼前逐渐出现了重影,滚热的气血如同沸腾的岩浆,肆意在血管中奔蹿,后背、额际却偏偏又一直在冒冷汗。 仿佛正徘徊在冰与火的炼狱。 拉尔斯太清楚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分明是因为截断反应、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被诱发出来的结合热症状。 在来到战区的第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情况下,他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产生了结合热。 不,甚至可能在飞舰上时,就已经出现端倪了。 拉尔斯闭 了闭眼,费力地从旁边挂着的作战服上抽出了匕首。 单单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控制不住急促地口耑息了起来。 他的手臂撑在墙上,微弓起身,后背脊椎一节节突起的骨节上浸着粼粼的水光,被白炽灯映照得像是破碎的水晶。 剔透的泪珠无法抑制地从眼眶砸落在地上,拉尔斯死死攥着匕首,将锋利的刀尖抵向心口,用力的捅了进去。 血肉被贯穿的声音混着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剧烈撞击着胸腔的心脏在此刻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极缓慢地、颤抖地搅动着匕首。 拉尔斯蜜色的肌理渗出着湿红的色泽,更红的鲜血又逐渐将旖旎的湿红所掩盖。 温热的血流染红了腰腹,染红了腿,顺着肌肉的纹理蜿蜒,在床单上洇出了更晦暗疯狂的色彩。 他的身体不受控地抽搐着,泪珠跌落进血泊中,扩散出黯淡褪色的水光。 痛……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只有痛? 从来都很擅长于从痛苦中品尝刺激的黑暗哨兵,此刻竟然无法再从这种行为中品味出那缕极浅、又极深刻的快慰。 明明脑海中甚至已经想象出了血肉被刺破的瞬间,心头涌现出的那抹快意。 可现实中能够感受到的却只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拉尔斯的指节深深陷进了墙壁里。 清晰的指痕混着涌出的血液将洁白的墙面变得肮脏,狰狞得像是挣脱不出囚牢的困兽。 难以忍受地痛楚在心口漫开,仿佛是因为匕首扎得太深,又好像是因为别的什么,在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泪水将眼前的画面切割得混乱模糊,意识都仿佛被轻飘飘地扯出了体外,把视野拉到了未知的维度。 他意识混沌,仿佛看见了什么,下意识地呢喃:“向导小姐……” 像是应激反应一般,一切都突兀地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连呼吸都因为这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字眼而凝滞住了。 无论理智如何抗拒排斥,身体却再次因为她而被完全的唤醒了谷欠望。 酷烈的痛楚都没能压住那股从骨骼缝隙里渗出的渴望。 像是搁浅濒死的鱼,迫切地想要去舍下一切,只为了能够去得到赖以生存的水源。 但就算舍下了也什么都不会得到,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哈……” 拉尔斯滞住的喉结重新滑动,蓦地从喉间滚出了一声笑。 他近乎已经战栗到麻木的手用力地将匕首拔了出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的濡湿潮意遍布着整张脸。 他仰头,虚焦的瞳孔盯着刺眼又模糊的灯光,将唇微微张开。 锋利又血淋淋的刃身就这样被送了进去,唇角顿时就被割开了一道裂口。 金属的凉意携着锈涩的血腥味在舌上绽开,拉尔斯不自觉伸出舌头去舔舐。 反应过来后又泄愤似的让匕首在口腔里胡乱搅动。 匕身在齿列尖磕磕碰碰,发出着一连串杂乱的脆响,溢出的血液在他的嘴角漫开,顺着脖颈滴落到胸膛,惨烈得像是案发现场。 他将匕首一寸寸地深入,剧痛和窒息感一起席卷了出来。 拉尔斯颤抖地手指终于无力再去握紧,身体重重朝着身后砸落下去。 他粘着血珠和水意的长睫颤抖着合拢,几乎被塞进喉管的匕首被舌尖一点点顶了出来。 更多的血液因此充盈在了口腔里,喉结的每一次滑动都会带来尖锐的痛楚。 被划破的喉管再没办法吐出任何字句,只能含混地发出呜咽。 拉尔斯那头卷曲蓬松的乌发已经彻底失去了漂亮的弧度,狼狈的黏在痉挛抽痛的胸口,如同枯萎掉的花枝。 结合热下被不停刺激的大脑,让他甚至都无法在这种意识尚存的时候昏睡过去。 哪怕他很痛苦。 拉尔斯躺在被染红的床上,滚热的血液逐渐在时间的流逝下变得冰凉,带来着阴冷粘腻的触感。 高热的体温触碰到这样潮湿冰凉的液体时,他几乎本能的回忆起了一些散碎混乱的画面。 更混乱的思绪充斥在脑海中,各种想法毫无章法的冒出来。 直到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占据了所有情绪,不断的回荡开。 拉尔斯惊惶地床上爬了起来,踉跄地冲到穿衣镜前,发红的泪眼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把脸凑得太近,他潮润的呼吸几乎都被喷洒在了镜面上。 积聚的雾气让镜子映照出的画面,变得比他自己的视野还要更模糊。 拉尔斯焦躁地用手去擦,沾着血液的手却将光洁的镜面擦得越来越无法映照出人影。 他的呼吸因此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急切的燥意鼓噪在心头,怎么也擦不干净的镜面让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直接把镜子砸碎。 这种无意义的行为进行了很久之后,拉尔斯无法思考的大脑才终于迟钝地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他哆嗦着将身体向后撤去,拉开着与镜面的距离,泪眼始终直直的钉在镜子上。 直至那双泪眼终于看清了被匕首洞穿的伤口下方,漫出的血液都没能挡住的白金色印记后,才终于像是脱力一般地跌坐在地上。 可等到做完了这一切行为后,他才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那张空白到做不出表情的脸上,只有眼睛还在无意识涌着泪。 好一会儿,拉尔斯的意识才终于回归,刺痛的喉管又忍不住挤出了嘶哑地笑声,混着压抑的呜咽回荡在房间里。 他被血色浸染的手用力地捂住脸。 在那种时候,他竟然都下意识避开了那个标记,太可笑了…… 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拉尔斯痛苦地弓起脊背,胃部痉挛得厉害,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连神经都在抽痛。 他太难受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找不到丝毫宣泄的途径,只有眼泪还在脏兮兮的脸上不停的冲出浅痕。 可情绪却没能因此得到丝毫的释放。 甚至痛苦着、难受着,他的手还下意识地抚上了那道犹如伤疤一般的印记。 第100章 清雪般的寒意从上面渗了出来,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通过这道印记联系上凌伊。 印记那头连接着她的精神力。 不要……不要再想了…… 你不能…… 拉尔斯跪在镜子前,抬起被泪水压垮的睫羽,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那么狼狈、那么可怜,像被揉烂的枯叶,支离破碎。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压垮了他的脊梁。 拉尔斯颤抖的指尖用力摩擦着那道印记,像是想擦掉,又像是在挽留。 找不到出处的寒意侵蚀着心灵,逐渐让人身体失温。 然而就连滚烫的体温都无法抗衡的寒意,却被手心下清寒的触感所驱逐,指尖都莫名感受到了微弱的暖意。 那找不到出处的暖意顺着指尖涌进心口,拉尔斯的眼泪茫然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什么啊…… 他盯着镜子里双眼泛红的自己,就仿佛是在注视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那只被血染红的手颤抖地抬起,在主人的注视下,缓缓伸向了暗处。 一切都变得很混乱,又似乎依旧如故。 拉尔斯被刺破的喉管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极压抑的哭声在弓成防御姿态的身躯下溢出。 他捂在心口的手越来越用力。 软肉被揉得靡红,更多猩红的血从撕裂的伤口处汩汩涌了出来,指甲深深陷进了血肉里。 身体的失温和侵蚀着神经的痛楚,都带来着如同炼狱一般的折磨。 濒死的霎那,意识最终却定格在了那双雪灰色的浅瞳望向自己时的那幅画面。 “拉尔斯,告诉我,想被我抱住吗?” 不想……不要……他讨厌她…… 眼前的世界彻底被扭曲变形。 所有色彩、疼痛和声音都炸开成无边无际的空白,拉尔斯眼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淌下,身体歪斜地砸向镜面—— 他昏迷了过去。 - 作为战区军衔最高的长官,没有人会给拉尔斯指派任务,所以也无人会来他的宿舍打扰他的休憩。 但哨兵强健的体魄和恢复力,让他甚至在第二天清晨就醒了过来。 愈合的伤口处留下了一道肉粉色的疤痕,如同蜈蚣般盘踞,丑陋的烙印在心口上。 拉尔斯定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昨晚混乱的记忆逐渐被想起,让他脸色苍白。 过了许久,他才撑着手臂站起,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浴室。 没什么可在意的…… 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能更下贝戋而已。 拉尔斯给自己穿戴好装备齐全的作战服 ,连脸上都覆盖上了面罩。 只有那双底色翠绿、透着生机偏又光彩灰暗的眼珠还暴露在外界。 他没有停留在肮脏的宿舍里,步履蹒跚的根据光脑上传来的地图和标注的信息,把基地外的区域疯狂的犁了一遍。 s级哨兵强大的战力,让拉尔斯将联邦试图收复的阵地向外推进了几百米。 污染物粘稠的血液几乎将他的全身都泡透,湿滑的作战服因此紧贴在了身上,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坑。 拉尔斯的情绪在杀戮中逐渐麻木了下来,不再剧烈的波动。 他垂眼盯着在指缝间肆意跳舞的匕首,瞳孔渐渐收缩成了危险的竖线。 旋转的匕首突地停住,拉尔斯沾满血液的手指握住刀柄,猛然将它刺进了大腿。 身边跟随着他一起行动的哨兵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换了好几批。 新来的正统派哨兵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少将?” 拉尔斯没有理会。 他静静感受着,指腹摩擦着粗糙的刀柄,低不可闻的轻嗤声颤巍巍地被野外呼啸的风给刮走。 原来真的只有痛了啊…… 没有痛快、没有舒畅、没有丝毫因为发泄而被带走负面情绪的松缓弛懈。 真好笑,感官竟然真的被纠正到回不去了。 她纠正这些就是为了让他可以更清晰的感受痛苦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拉尔斯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他抽出匕刃,握住刀柄的指节用力到苍白,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 哨兵们下意识跟着站起来,然后迟疑地问:“少将,您要不要先回去请向导做一下精神疏导?” 他的异化度看上去好像突然就被加深了很多…… 奇怪,周围的污染物明明都被清空了。 “不需要。” 拉尔斯迈开腿重新深入进了无人探索的污染区,“不用跟着我。” 这一次深入,直到深夜,他才从污染区中撤离出来。 不知是经历了多疯狂的战斗,他身上那件由最新材质制作而成的作战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了起来。 残缺的布片摇摇欲坠地挂在了他健硕的身躯上,将他心口的印记半遮半掩地暴露了出来。 在基地里等候着拉尔斯归来的负责人见状,却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们战区的向导最高也才b级,其他哨兵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他异化度似乎加深了的噩耗。 黑暗哨兵的异化度本来就高,b级向导只能勉强扼制,加深后就没办法再去处理了。 而基地就算是立刻向上面去申请派高等级向导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是远水治不了近渴。 但要是他原本就有向导标记的话,那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远距离疏导的效果虽然不如当面疏导来得效果好,却至少控制得住局面,不至于让对方直接在基地里就陷入狂化状态。 战区基地可应对不了那种危险混乱的场面。 幸好联邦还没疯,派来的黑暗哨兵不是没有向导监管的疯狗。 第75章 可他又好像比之前枯萎得…… 战区并没有再给拉尔斯的生活再带来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那股伤心欲绝的劲过去后,结合热症状也没有再出现过。 尽管如此,他也没能再回到从前的那种状态。 疼痛在过去对拉尔斯而言无疑是剂良方,可以短暂压制住他精神域中的躁动,让他将精神图景始终都维持在岌岌可危,却又不至于被彻底崩毁的程度。 然而疼痛对现在的他来说,却不再是药,反而只会带来痛苦。 现在他的身体只要受到了伤害,心脏就会跟着一起抽痛。 仿佛只要将心痛混在其中,就可以去自欺欺人的掩盖掉一切一样。 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要一感到到疼痛,拉尔斯的思绪就会自发的跑偏,拐到他不想、不愿意去回忆的地方。 为了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只能选择尽量去避免自己在战场上受到伤害。 这让拉尔斯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这也会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吗? 他知道凌伊并不喜欢他受伤。 可这又有什么用? 就算身体不受伤,他的精神却不会不因此受到影响。 但很快拉尔斯就意识到,自己早就连自我了结的能力都没有了。 那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精神图景中,流淌过所有区域的水流连绵不绝,始终都不曾断绝过。 他甚至发现自己的精神图景中存在的污染已经越来越少,异化度都快回归到联邦认定的、可以被归类到正统派哨兵才会有的安全值内。 ……这算什么? 拉尔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凌伊虽然没有联系过自己,但也没想过要放过他,而是把他给放养了。 临时标记甚至每月都会按时将传递过来的向导素引入孕囊,避免还呆在他体内的蛸卵会不安分。 这样的现状,让他都有点开始恨她了。 拉尔斯原本是不恨的,无论是最开始,还是最后。 恨也会让人的关系变得亲密,只有不恨才不会贴近。 他不想精神上也成为她的俘虏。 他可以像狗一样的求她,可以被她凌-辱折磨,但他不能爱她,也不可以恨她。 那种联系太紧密了,那是哨兵的坟墓,他绝对不能落入那种地步。 所以拉尔斯只憎恶自己下贝戋的身体的,那么轻易就变成了她的所有物,无法离开她。 但现在他有点恨她了。 恨她让他找不到外力逼自己回去,恨她把绳子松了,恨她把他关进了笼子,却又不去上锁。 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关起来呢? 明明是她非要让他从身到心都袒露出来,她都看过了、都玩过了,却又不要他。 拉尔斯不明白,只是一个身份而已,为什么不行? 还是因为是他,所以就是不行? 他又是被放养了,还是被放逐了? 拉尔斯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去考虑异化污染的问题了,精神体的情况健康得不得了,精神图景也稳固得像是永远都不会崩毁。 第101章 这样的情况,已经足够让他永远都不回去,一辈子都呆在战场上了。 明明是曾经求之不得的事情,现在却再也不能带来丝毫的喜悦。 过去喜欢的杀戮变得厌倦,享受的痛苦变成了折磨,糟糕的精神状态却反而让人尝到了刀尖舔蜜般的快慰。 有时候拉尔斯都觉得,或许自己已经疯了。 明明身体和精神图景都那么健康,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枯萎。 可难道回去之后就会好起来吗? 也不会的。 如果向导小姐从来都没有去对他做过那些多余的事情,那他确实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做到什么都不去在乎。 那种心态下,就算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去和别人交欢,他都可以无动于衷。 毕竟哨兵都很擅长通过折磨自己来压制痛苦,靠扭曲的情感来维系长久。 但是现在却不行了。 所以不可以回去,那只会让他更痛苦。 至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拉尔斯还可以蒙蔽自己,还可以去幻想。 可回去之后,平静就会被打破,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选择逃避。 然而逃避也是痛苦的。 陪伴会充斥惶恐,远离会抽离灵魂,拉尔斯根本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或许死亡才是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又还不能死。 孕囊里的蛸卵已经长大了,会在他休息的时候在里面滚来滚去。 拉尔斯想,就算他要死,也得等到它们被孵化出来再说吧? 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太痛苦了。 自我放逐得越久,内心就越空寂,像是怎么也填不满的黑洞。 只有休息时蛸卵的活跃,才能够让他短 暂的萌生出微弱的安心。 意识到自己竟然滋生出了这样的心态时,拉尔斯又崩溃了一回。 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不彻底放弃他,又不想要他。 给他套上了绞索,又不去彻底杀死他。 拉尔斯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学会了主动去思考,试图去明白、去触碰她的想法。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 拉尔斯隐隐意识到了她想要什么。 力量、勇气、胜利和坚韧,她想要看到的是这样的他。 但他根本做不到。 太荒唐了,向导小姐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医生了。 不让他向深渊滑落,又不肯让他去攀附,反而让他自己去攀登。 可攀登什么呢? 攀登之后呢? 让她去接着挑选下一个目标吗? 维持现状,至少还可以让那条联系着他们的、脆弱的、随时都会断裂的丝线一直存在。 但改变,却是未知的,是让人惶恐的。 隐隐约约触碰到凌伊真实想法的拉尔斯,只觉得更加痛苦了起来。 在他以为她只是对自己用上了更酷烈的玩弄手段,在他以为她只是将他的依恋视作负担……却突然发现,她其实一直都在引导你。 她或许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但她又是真的想要修补好他,想让他变得更好,想让他向前走。 无论是自由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他最终能够好起来,她都可以给他。 就像曾经他感受到过的一样,只要当初他可以忍受到向导素自行消失,她就什么都不会去做。 这种期望对拉尔斯来说太沉重了,又或者说,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的期许。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又会怎么做? 彻底与他切割吗? 拉尔斯不知道,他甚至不敢去想。 可他又每天都在想。 拉尔斯逐渐意识到,他其实很缺爱,但他对爱又没有具体的幻想。 所以当凌伊强势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时,他就难以自抑地沉沦在了她暴烈施加的感官刺激中。 但他只能接受这种猛烈呈现的形式,既接受不了它会消亡,也接受不了它会衰退,更接受不了它会一直维持现状。 他只享受、也只想要被淹没在她施加的一切感受中,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那么他自己呢?他自己有主动迈出过哪怕一步吗? 拉尔斯觉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他无法为自己意识到的一切做出任何改变,周围除了自己站立的地方,仿佛都是悬崖,都是深渊。 直到长期驻扎的任务结束,接收到总军区的召回令时,拉尔斯依旧还是茫然的。 又或者说,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向导小姐不抛弃他,亦或是该怎么重新替自己找到出路。 他始终还是想逃避、还是畏惧、还是恐惧…… 然而此刻,看到光脑上下发的通知,那颗空寂茫然的心,却又突然一下子高高吊起。 拉尔斯惶然的意识到,他竟然开始害怕回去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向导小姐验收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她会怎么做? 长久以来用鸵鸟心态掩盖的脆弱平静,甚至都不需要再次见到她,仅仅只需要一个与之有关联的消息,就足够打碎他的一切幻想了。 拉尔斯微颤的指尖忍不住蜷起,愣了好半晌,才回复了邮件。 总要面对的。 他微红的眼珠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联系列表。 拉尔斯对凌伊的动向并不明晰,毕竟他刻意逃避了这些。 所以在分开的这段时光机,他唯一没办法避开的,就是一年前凌伊晋升最高统帅的消息。 废土纪元开始以来,还未有向导担任过这个职位。 向导虽然军衔晋升得很快,但往往在晋升到一定程度后就会沉寂。 毕竟向导的身体素质,并不支持她们去高强度的处理军务。 故而这个消息在传出来时,引发了很大的轰动,就连拉尔斯所呆的这个靠近边境的战区都听到了消息。 那是他唯一一次去主动有关于凌伊的消息。 总是滞留在总军区的黑暗哨兵是他最大的信息来源。 猫科好奇心重的本性,让那些哨兵总能打探到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 所以拉尔斯也知道她不是被那些野心大的家族抬出来的、权力倾轧下的吉祥物。 她有着很多的拥趸,或许是在白塔中就开始汇聚到她身边的,也或许毕业后才遇上的。 总之,她的元帅府不是个空架子,她没有掣肘,政令不会受到阻碍。 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 被她训得服服帖帖的黑暗哨兵会成为她手里最好用的兵刃,她根本不会遇到麻烦。 也从来都不需要一个无关紧要、空心一样的哨兵。 拉尔斯恍惚的点进她的头像,又飞快地退了出来。 他偏头将杂物收进空间钮,竭力克制住自己对未来的恐惧。 接替他职位的哨兵很快就来到了战区,拉尔斯将相关资料都移交给对方。 尽管不知道最终会面临着什么,尽管内心仍然还是没有答案,他还是没有再挣扎,交接完毕后就踏上了返程的军舰。 但当他坐在座位上,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情绪还是难以控制地变得焦躁起来。 明明元帅府是独立于总军区之外的,他大概率不会碰上对方。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心里弥漫开的那些情绪。 拉尔斯忍不住捂住腹部,感受到蛸卵在掌心靠近时的滚动,沉沉吐了一口气。 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他的指尖忍不住收紧。 这已经成为了拉尔斯如今的习惯性动作了。 心口的那道印记他没有再去触碰过,这里却经常去触碰。 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前者只能感受到痛苦,意识到自己的怯懦,而后者却可以感受到安心? 也可能是因为孕囊被长大后的它们给撑大了,让他难以忍受,经常去碰,适应之后也习惯了去这么做。 这害得拉尔斯甚至都无法再去维持自己过去的那种穿衣风格。 不穿作战服的时候,他也会用长袍将自己从头到尾都笼罩住,免得有人疑惑他的肚子为什么会鼓起来。 拉尔斯一直都有在感受着它们的变化。 时至今日,他隐隐有所察觉,蛸卵或许已经到了快孵化的最后阶段了。 那层变得很薄透的卵膜中,他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里面小章鱼的身体了。 它们八条纤细脆弱的腕足在卵膜中蠕动着伸展,操控着卵膜滚来滚去。 它们就快要从他的肚子里爬出来了。 最后的联系也要断了。 拉尔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它们在他身体里呆得太久了,久到他都已经习惯了孕囊的存在,以为它们永远都不会孵化了。 可他都已经把孕囊,和它们,都视作了和其它器官一样,是身体里会一直存在的东西了。 第102章 现在随着总军区发来的调令,它们也要离开了。 拉尔斯垂下眼帘,安静地在座位上等待着军舰抵达。 他已经没那么容易情绪波动了,不是心态变好了,而是漫长的崩溃绝望后,那些情绪最终都变成了一种自暴自弃 般的麻木。 两天的航行后,军舰降落在了总军区外。 拉尔斯打开光脑通过系统的验证,走入了阔别已久的总军区。 这里看上去和从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异化区的哨兵精神状态依旧堪忧,混乱得让外人不敢涉足。 除了更新迭代的科技产物外,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拉尔斯低头看了眼自己没有被收回去重新分配的宿舍,沉默地朝着宿舍走去。 第76章 “我可以一直怀……”……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那些汹涌的情愫立马就涌了出来,让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 以至于拉尔斯甚至都没能在总军区里坚持到第二天,在当天夜里,他就没忍住翻墙,跑去了元帅府。 在战区时为了避免受伤而训练出来的灵敏度,让他的身手比过去还要更加轻盈几分。 几乎真的就像是一只猫一样,灵活的避开着空中的天眼,穿过了复杂的地形来到了元帅府的主楼。 凌伊对住处的要求不高,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建筑风格。 因此拉尔斯猜测她在入住元帅府后,应该也不会去改变这里情况。 他曾经也有因为任务来过元帅府,对这里的大致地形还算熟悉。 所以没费什么功夫,拉尔斯就找到了她的卧室。 他蹲在窗台上,透过窗帘的缝隙朝里面看去。 主卧里并没有人,看上去也似乎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但身体传来的渴望告诉拉尔斯,他并没有找错地方。 只不过对方此刻并不在这里而已。 他没有尝试进入,也没有去细致的查看里面有没有其他哨兵或向导存在过的痕迹,在发现她不在后就直接离开了。 有没有其他人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至少目前来说不重要。 拉尔斯躲避着天眼的扫描,搜寻了半天,才终于在书房里找到了凌伊。 她看上去几乎毫无变化,与记忆中的身影近乎重叠,倒是身上的军装比起在总军区时所穿着的布料材质要更硬朗几分。 凌伊是很少穿常服的。 对于她来说,军服就是常服。 比起可以柔软的包裹住身体的面料,她更喜欢那种形制规整锋利的服装。 但与这种喜好相反的则是,她对自己的行为习惯倒是不会刻意去追求秩序,很喜欢身体直接陷进椅子里的感觉。 此刻自然也是如此,坐姿看上去有些散漫随意。 拉尔斯的目光难以从她身上离开。 极度的贪恋和渴求,让他连眨眼这样浪费不了时间的行为都不愿意去做。 攀升到顶端的情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中迟迟不肯坠落的水光。 念念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拉尔斯才猛然惊觉过来,自己在原地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以天眼的巡查密度而言,这已经足够让它们锁定自己的身影了。 但耳边并没有响起天眼的警报声。 拉尔斯皱眉,下意识就想要质疑元帅府的安保力量,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有临时标记在,对方是不可能会发现不了他的动向。 那是最醒目的坐标。 这说明他在踏进元帅府时,她就知道他过来了。 拉尔斯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思绪彻底混乱了起来。 难以控制的情绪良久才终于平复,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试探性地去推开窗。 足以应对轰炸的防弹玻璃,不过稍微一用力就被轻而易举的推开,并没有从内部上锁。 拉尔斯抬眼看向凌伊。 她没有因为窗边传来的动静而抬头,眼睫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着素淡的阴影,雪灰色的眼瞳沉定不动,平静得就像是根本没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一样。 他不自觉摩擦了一下指腹,僵滞在原地,想要转身就跑,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鼓起勇气向她走过去。 他屈膝跪在她的腿边,把那张五官锋利的脸轻轻伏上她的膝头。 清雪般的气息因此沾染到了身上来。 感受到膝上多了一个人,凌伊没有低头,只将手放在他头顶揉了一下。 “向导小姐……” 头皮传来过电一般的酥-麻感,拉尔斯喉头不自觉溢出了满足的震颤。 他紧绷的肌肉骤然松弛下去,抬起湿润的猫眼看她,“……我好像要生了。” 其实在接近元帅府的时候,拉尔斯就已经察觉到了。 越是靠近“母亲”,孕囊里的蛸卵就越是活跃,仿佛它们随时都会破开卵膜回到她的身边去。 这个发现,让拉尔斯在路上时其实还想过,自己要不要直接离开,通过远离去延长它们降生的日期。 但总要去面对的。 他并不认为向导小姐还会再忍受他逃避那么久。 拉尔斯仰头望着她,轻声询问:“……可以不生吗?” 他猜得到,只要她不想,蛸卵是一定不会孵化的。 那是她留下来提醒他,给他敲定的时间。 在这个期限结束时如果他依旧还是什么改变都没有,或许她就不会再管了。 所以拉尔斯会控制不住赶过来,其实也不全是一时冲动,也是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凌伊放下手里的文件,终于低头看向了他:“害怕?” 她的口吻还是那样的平和耐心。 拉尔斯乖乖摇头,又点了下头。 一阵阵酸涩堵在喉咙中,让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乖顺道:“不想生……” “向导小姐,再给我一些卵好不好?” 凌伊眸光沉静地看着他,指尖微微下移,从他透出乞求的眉眼滑过。 “章鱼虽然一辈子只繁-殖一次,但是会产下几万枚卵,我查过的……” 拉尔斯捧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颊,声音低低地传出来,“我可以一直怀……让我一直当您的孕体好不好,向导小姐?” 凌伊对上他脆弱卑怯的视线,眼中不禁浮出浅浅的无奈来。 他每天的精神都起伏得就像是在打仗一样,似乎是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 结果思考了这么久之后的结果,竟然就是给她带回来了这么一个答案? 她抽回手,冷淡道:“拉尔斯,精神体是不会产下那么多卵的。” 他显然并不是没有想过她会拒绝,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更可怜了,颤动的瞳孔微微扩张。 静了静,他像是才找回声音来,轻声询问:“向导小姐……那、那可以请您一直命令我吗?” “嗯?” 拉尔斯紧张地攥紧手指,耳鸣不止的大脑让他有些晕眩起来,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努力扼制着蔓延开来的恐惧,控制着自己不临阵脱逃,强迫自己去袒露,微抖的字句缓慢地挤出喉咙: “我不知道该怎么始终保持向上的姿态,我的精神图景都是有你支撑才没有崩塌的,我不想……向导小姐,别让我走…… “自由对我来说才是荒岛……” “求求你了,向导小姐,让我一直追逐你好不好?……我会完成你的每一条指令,我会乖……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就想、我就想看着你…… “我爱你……” 拉尔斯的眼泪又忍不住开始决堤了,在下颌连成水线滚落在胸膛上。 凌伊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在她的沉默下,拉尔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他破碎的翠绿眼瞳漫出着绝望的枯寂,痛苦得身体又痉挛了起来。 他真的不知 道她期待看到什么,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了。 凌伊对他这副模样无动于衷。 拉尔斯总是在逃避,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却还是先说出了另一个答案,渴望会有奇迹降临。 因为畏惧改变带来的未知,所以宁愿维持现状。 凌伊不是会容许他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人。 直到看到他情绪崩溃得都要晕过去了,她这才发问:“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完成任务回来汇报的时候,”拉尔斯唇角翕动了一下,声音从齿缝中漏出,“我会期待向导小姐的拥抱……” “不是需要,向导小姐……只是期待。” 拉尔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负担、是累赘,也不想将这视作等价交换的条件。 他想要得到的不是冷冰冰的供需关系,而是不够稳定,不一定会降临,但他会渴盼的……感情? 拉尔斯依旧没有想得很明白,但他就是想讨要这个。 凌伊抬手摸了摸他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终于笑了:“不怕了?” 第103章 “还是怕……” 他湿淋淋的声音强忍着哽咽,“怕向导小姐不要我,怕看到向导小姐身边会有其他人,怕向导小姐会失望,怕你对别人也做了和我一样的事……” 拉尔斯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身体因此抖得很厉害。 分不清是畏惧还是惊惶,亦或者是终于释放出来的痛快,他的眼泪流个不停,诉说着他难以压制的恐惧, “向导小姐,成为我前行的路标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你说过的,我可以为你而活的……我不是为你而活……我是、我是在……” 他的语言系统已经彻底混乱了,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能睁大眼睛强忍着怯懦看着她,试图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有勇气去面对。 拉尔斯是真的很害怕,他想象不出无法预测的未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恐惧那些未知。 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被放弃。 他会死掉的…… 凌伊闻言眼眸弯了起来。 她温凉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臂,微微施力,让他伏在地上的身体埋进自己怀里。 冰凉的体温携着清雪的气息包裹住了他。 拉尔斯听见神明温柔地低语:“就是这样。” “你做得很好,拉尔斯,勇敢不是不害怕。” 凌伊温柔地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发丝,“是害怕也要向前走。” 拉尔斯有点恍惚地眨动着颤抖的眼睫,不确定地望着她:“向导小姐……是答应了吗?” 凌伊抵着他的额头,轻笑了声:“不是要追逐我吗?既然要追逐,那你就该去自己明了。” “……我知道的。” 他粘结成缕的睫羽扫落着水珠,碧波一样脆弱的水眸注视着她,低喃道,“我就是、就是想要得到确认。” 拉尔斯需要准确无误的信号,才可以让他确认这不是自己精神恍惚下的幻想。 这真的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就像他之前带着空荡荡的孕囊去找她,却以为肚子里正在被搅得翻江倒海一样,是精神即将异化前所带来的幻想? 急促的呼吸让拉尔斯有些缺氧,甚至有些晕眩。 他不敢晕过去,怕真的是在做梦。 好一会儿,拉尔斯才鼓起勇气来,放在座椅上的手动了动,小心地抓住她的衣角收紧。 直到感受指腹上传递过来的真实触感,他才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凌伊摸着他柔亮的卷发,掌心游走,从耳尖滑落至他微微起伏的腹部。 比起之前只有拉尔斯一个人时,蛸卵滚来滚去的活泼,它们在面对“母亲”时,无疑要更加热情。 ——它们直接跳跃起来想要去贴合到她的掌心。 拉尔斯总是会被它们搞得很狼狈,此时自然也是如此。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下意识闷哼了一声,身体都差点弹起来。 拉尔斯强行控制住了身体的条件反射,让她的手还可以停留在上面,贪念她的体温。 紧实的小腹在她的掌心下不自觉绷紧。 凌伊稍微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她对这种小东西果然没什么感觉。 “坐到桌子上去。” 她很快就转移了目标,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更感兴趣的大猫身上。 拉尔斯顺从地撑着手臂坐到了办公桌上,翠绿的眼瞳依旧停在她身上,拉出着蜂蜜一样粘稠的水线。 在前往元帅府之前,他就已经将在战区穿着的保守衣服给换掉了。 华美金饰覆盖在他健硕又充满力量感的身躯上,金灿灿的,为深蜜色的肌肤增添了几分明亮夺目的光彩。 薄纱从他的肩膀上穿过,蒙在了一侧的胸前又被缠在了腰上,轻轻一抽就可以解开,连带着裤腰一起滑落。 过于强健伟岸的身躯,让他在完全坐上去之后,足尖甚至都还可以点在地上。 凌伊指尖轻敲着他绷紧的大腿,眸光隐隐浮出笑意:“不是要生了吗?就在这里生吧。” 拉尔斯下意识伸手摸上腹部,乖顺说:“向导小姐,我不知道要怎么生……” 他的精神体是在某一日一觉睡醒后就突然出现的,并没有感受到过精神体从孕育到诞生的过程。 有的哨兵觉醒会需要长达几个月乃至几年的时间,而有的哨兵觉醒却是一瞬间的事情,后者很难像前者那样,对精神体的诞生了解得一清二楚。 “它们会自己虚化出来的。” 凌伊弯起唇角,总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此刻却带上了不明显的愉悦:“不是想一直怀吗?吃下一枚,就生一个怎么样?” 拉尔斯唇角动了动:“……向导小姐,你又骗我。” 明明刚才她还拒绝了这件事,现在却又突然改了口。 他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奖励还是惩罚了。 或许都有? “我只是说精神体不会产下那么多的卵而已。”凌伊毫无歉意,看着他湿润地猫眼,“不想要?” “……要。” 拉尔斯勾住她的手指,豹耳在发间软弱的坍塌,声音很轻,“全部都要……” 第77章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天幕从晦暗变得明亮,又从明亮逐渐转变成了橙红色。 凌伊伸手,不紧不慢地擦掉拉尔斯脸上因为各种原因而留下的干涸液体。 他迷离的猫眼依旧还在注视着她,瞳孔扩张得很圆,无意识地颤动着,连眼睫都卷曲出了餍足的弧度。 那张泛红的脸漫着潮湿的热气,在她的触碰下难以承受的抖动着,极长的豹尾却依旧还依恋的勾缠在她的身上。 拉尔斯被驯养后真的是一款很粘人的大猫。 他注视着凌伊,发软的嗓音像是被融化的蜜糖,粘腻地小声哼着:“向导小姐,去床上……和我精神共融好不好?” 拉尔斯曾经是很讨厌向导与哨兵之间的精神链接的。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情绪和思想都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毫无保留,什么都无法掩藏住。 偏偏这种情况还只是单方面的袒露。 哨兵的一切都会被向导获知,而哨兵却对向导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很不公平,对哨兵来说也很危险。 但此刻,拉尔斯却再也没办法去想起这些,只想要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被打上她的记号。 甚至如果她拒绝,他说不定还会直接哭出来。 凌伊闻言对上他的视线,轻笑了声:“你还撑得住?” 他的身体明明都已经完全不受控了,胸膛、小腹、大腿……哪里都在抽搐。 可偏偏在听到她的询问后,还是坚强的点头。 牙齿碰撞的声音都因此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凌伊叹了口气,浅瞳温柔地看他:“只要你还能自己走回卧室。” 她的声音低柔,提出的这个要求对现在的拉尔斯来说,却明显是有些强人所难的。 毕竟他此刻 连呼吸都平复不下来,就更别提去使用这具身体了。 但拉尔斯却没有放弃,在看不分明景物的模糊视野下,强撑着迈开了腿。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连一步都没有完整的跨出去,身体就倾倒在了地上。 拉尔斯沉重的呼吸因此变得急促焦躁起来,试图重新站起来,却难以做到。 他为此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甚至忍不住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拉尔斯太清楚凌伊的习惯了。 如果今天他失去了这次机会,那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她都不会再答应这个请求。 所以不可以放弃。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软弱的身体爬行。 散乱的乌黑发丝从拉尔斯的肩头颤颤巍巍地散落了下去,凸起的肩胛骨在淌着汗的蜜色皮肤下显出着锋利的轮廓。 被使用到极限的身体让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连头发被压在掌心下拉扯断裂了都没能感受到疼痛,只有肌肉在明显的颤抖着。 “拉尔斯,停下。” 凌伊出声叫住他,走了过去,鞋底冷硬的军靴停在了他的眼前。 拉尔斯猛烈跳动的心脏蓦的一滞,眼泪顿时淌得更凶了。 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可他同样也又做不到去忤逆她,高大健壮的身躯无力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抽泣的声音都很小,狼狈可怜得不像话。 “坐起来。”凌伊平静地命令他。 泪水顺着眼角滑进了唇缝,带来酸涩痛苦的滋味。 拉尔斯泛白的指节撑住地面,努力让自己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模糊的视线彻底被扭曲成了斑驳的色块。 他无视着身体的抗议,艰难地压住抽搐的大腿,勉力以m坐的姿势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 尽管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微仰起头,锋锐的剑眉下猫眼淌着泪珠。 狼狈,美丽,且顺服。 第104章 凌伊蹲下来,伸手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发丝,轻微的笑弧浮起:“拉尔斯,看着我。” 这个要求显然很不讲道理。 拉尔斯涣散的视野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光是捕捉到她的声音,都是需要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他还是努力去驱散蚕食着视线的黑暗,费力地撑起眼皮去看她。 那双纯净的雪瞳逐渐在眼睛里变得清晰起来。 “乖孩子。” 凌伊奖励性地抚摸着他的脸,精神链一寸一寸地锲入进去,把他紊乱混沌的精神域梳理得井然有序。 他又开始忍不住想往她怀里钻,含混不清的泣音被吐露出来:“向导小姐……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凌伊掌心下滑,从善如流地托住他的腰,语调轻柔:“好了,拉尔斯,睡吧。” 他迟缓地眨动眼皮接收着信息,本能凝起眉,却又无法去拒绝她的指令,只能很缓慢地将撑起的眼皮合拢。 视野黑暗下来的最后一秒,拉尔斯的目光依旧还是停在她的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然而几乎是在闭上眼的瞬间,他的意识就开始涣散了起来。 哨兵很少会在精神被链接时陷入沉睡,哪怕是高契合度的精神结合,也仅仅只是会让哨兵变得意识迷离起来而已。 毕竟没有人会在精神处于亢奋状态时睡着,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早就被折腾得到了极限,也更清楚以凌伊的精神力。 就算是在他无法配合的情况下,她也依旧可以做到不断开精神连接。 这让拉尔斯很放心的睡了过去,意识全无。 精神结合后,标记会彻底变成永久的印记留存下来。 他喜欢这个。 拉尔斯无力地昏睡在了她的怀里,只剩下了那条向来都不配合主人行动的尾巴,仍然还有力气缠在她的手臂上。 凌伊低头看了一眼尾巴尖不自觉抖动着的尾巴。 猫和猫的尾巴果然是两种生物。 - 抛开拉尔斯不健康的心理状态来说,他确实是一个能力很出色的哨兵。 只要是凌伊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可以快速且优秀的完成。 而不去出任务时,拉尔斯就会去充当凌伊的警卫。 过去总是喜欢将每句话都咬得赤果暧昧的大猫,如今却反而是正经得不行。 他很克制,就算是实在想要了,也只会将毛绒绒的豹尾在她面前甩了甩去,做不出来那种讨好献媚的事情。 或许是弃猫效应,拉尔斯总是很乖顺,怕惹得她厌烦,哪怕是被逼到眼泪横流的时候,也不会去吐露出大胆的要求。 只有喉间会忍不住发出猛兽感到愉悦时才会发出的呼噜声。 长年异化带来的兽类习性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比起人类在那种时候发出的各种动静,他更习惯如同真正的野兽一般,袒露着肚皮或是伏低着身体。 拉尔斯喜欢凌伊将身体伏在他身上时,柔软的身躯贴合在他脊背时的感受。 冷热交织的触感,像是潺潺汇聚在一起,就如同难以被区分开的水流,甘甜在胸腔中翻涌,让人幸福得想要落泪。 但更多的时候,他其实是并不能和凌伊长时间呆在一起的。 没有退役的哨兵都会很忙。 只不过其中黑暗哨兵能够接受的任务有限,大多又还都是千篇一律的消灭敌人。 杀戮会让他们在每次结束后,都需要耗费一段时间去消除异化污染带来的影响,这才显得他们好像并不是很忙。 而正统派哨兵的任务类型就变化很大了,有进污染区搜寻物资的、有保护任务目标的、也有护送某件东西送到什么地方的…… 拉尔斯的异化度降下去后,自然也会接触到这些任务,有些任务需要耗费的时间甚至可以达到数月之久。 一开始,他对这些是很不适应的。 黑暗哨兵散漫惯了,早已不记得在成为哨兵时所学习的那些礼仪规矩,和正统派哨兵在执行任务时会一板一眼记录任务流程的习惯截然不同。 拉尔斯不想让凌伊觉得他太没用了,所以努力展现着自己的价值,每次都会手忙脚乱的将结果呈现得尽量圆满。 时间一久,他也就适应了这些。 这让他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去看到任务过程中除了任务之外的一些事情。 军区的环境相对单纯,就算有什么矛盾也通常可以直接依靠力量去解决,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而凌伊分配给他的任务却会遇上各种各样的情况。 统帅需要考虑的事情很繁琐,类别也很多,有时候还需要拉尔斯去协调两个精神体种族互相仇视的问题。 脾气其实并不好的大猫,基本只会依靠暴力来解决这种事情。 毕竟他也不是来断案的,只要他们可以不给向导小姐添麻烦就好了。 但有时候暴力却不能很好的解决问题,还是需要他去动脑筋。 尤其是在向导小姐推行改革后,需要他动脑子的情况就越来越多了。 她试图改变联邦的向哨关系,她和她的部下认为在绝望的世界下,哨兵和向导本该是并肩而行、相互扶持的战友。 而不是持续不断的某一方一定要压迫另一方,又等到一方弱势时,再反压回去。 可延续了多年的制度和传统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 而且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人想要去改变这种现状。 觉得向哨关系不对劲的人其实才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早已对畸形的关系习以为常。 所以反对的声音和抗议的行为自然也层出不穷,让所有人都变得忙碌。 拉尔斯并不能确定,这种改革是否是向导小姐为了攫取更多的权力,所吸引旁人向自己靠拢的工具。 ——毕竟她私下里可不像是那种崇尚平等的人。 向导小姐没有把他当狗,但显然也 没有把他当人,他是她精心养护的藏品之一。 她也单单只是对他这样,她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俯视。 所以拉尔斯很难相信,她会真的去追求平等。 不过不相信这些,也并不影响他对外表态和做事。 他的立场就是她。 时间一久,拉尔斯倒是隐隐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掌舵者对一整个群体发展方向的规划,和个人的倾向是并不能混为一谈的。 元帅需要考虑的人类的未来,而作为凌伊存在的元帅,她会也有着自己的喜好。 她希望人类和世界一步步变好,却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克制自己的欲望。 拉尔斯有时候都觉得,她就像是洒落到人间,传说中旧世纪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沐浴到的月光。 不冻人,却遥远而清寒,有一种任何人都难以贴近的距离感。 她允许着一切事情的发生,有着包容一切的能力。 遗憾、牺牲、苦难……它们依旧还是在接连不断的在废土上演着,却又因为有她的存在,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力量,拉尔斯无法用言语去表述,他的语言系统向来都很糟糕, 他就是觉得,只要靠近她,连魂灵都会沉定下来,仿佛也跟着沾上了光,被涤荡得很透亮。 拉尔斯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喜欢向导小姐。 这和他过去对抗异化污染、排斥环境时的那种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明废土的天空依旧还是铅灰色的,入眼所能够看到的也总是断壁残垣,破败得毫无生机。 但却又似乎依稀可以看到天光破晓、星辰闪耀。 拉尔斯翠绿的猫眼逐渐有了一种玉一般的莹润光泽,美丽,却不再像过去那么锋利,又容易破碎。 沉静得犹如古玉,有一种被打磨后沉淀出来的坚韧。 …… 又一次的任务结束。 拉尔斯看了眼身后突然爆发了异化污染的庇护所,能被救出来的人都救出来了,小孩、老人、孕妇、病患…… 形形色色的人挨挨挤挤在一起,绝望的情绪和哀嚎声萦绕在耳畔。 拉尔斯垂了垂眼,没有多留,和负责人交接了手续后,就转身离开。 他在从白塔毕业没有变成黑暗哨兵时,其实也曾接触过这类任务。 那时候他就在想,生活在这种绝望的世界下,或许还不如直接死在灾难中算了。 人类就不该再有新生儿诞生。 他们一出生就只能看到这样残酷的景象,龟缩在庇护所中,连暴露在外面都有可能死亡,多可悲? 直到现在,拉尔斯依旧还是这么认为的。 废土不是适合生命诞生的地方。 可那些还活着的人,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意志。 拉尔斯甚至猜测,或许就算是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其中很多人大概也依旧还是会选择出生。 第105章 因为他们也有互相扶持的伴侣,有互相依靠的朋友,有需要保护的家人。 那些牢固的牵绊让他们舍不得不出生。 这其中的牵绊,说不定都还会有他这种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拉尔斯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次救援中,遇上许多年前救过的普通人。 而对方竟然还能记得他。 他的心里对此其实并没有产生多大的触动,毕竟他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拉尔斯更多的是一种对对方还记得自己的淡淡惊讶,和莫名其妙的释然。 但究竟释然了什么,他其实也没有想明白。 或许是终于明白,救一个人不会改变世界,却可以改变那个人的世界? 拉尔斯没有多加思考,他不喜欢思考,也不是废土后诞生的那些哲学家、思想家。 他现在只是迫切地想要见到凌伊。 直面过的悲剧越多,他就越想要去见到她。 哨兵总是在处理着各种普通人难以应对的危险,他们是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死亡率和伤亡率从来都居高不下。 而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停留在她身边的时间更多一点。 拉尔斯是直觉系的生物,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消失了,她就会去找别人,绝不可能为他停留。 所以他只能让他们之间相处得再久一点,这样说不定她还会偶尔想起他来呢? “向导小姐,我回来了!” 拉尔斯又翻窗户跳了进来。 今天守在门口的警卫是正统派哨兵,相当的死板,非要通传得到首肯后才会放人进去。 拉尔斯看菜下牒,已经不会再去门口和他们浪费时间了。 他快步走过去,眼瞳很亮,健壮的身躯温顺的伏在她的腿边,柔亮漆黑的豹尾在身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甩动着。 凌伊垂眸,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他立马就忍不住眯起眼,喉中溢了猫科特有的呼噜声。 凌伊注视着他又明亮了几分的翠绿眼珠,还有精神图景中草木葳蕤的丛林上方悬上的一轮明月。 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唇角弯起笑弧:“拉尔斯,欢迎回来。” 欢迎回到这个不够美好,但足够灿烂的人世间。 拉尔斯因为她突然主动的行为呆了一下。 迟钝地大猫总是会在后知后觉才意识得到自己的变化。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对她释放出来的信号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还是高兴的把头埋进她怀里。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向导小姐说欢迎他回来诶! 拉尔斯贴着她满足地蹭了蹭。 喜欢,好喜欢…… 第78章 if线番外战利品1“拉尔斯,繁育…… 拉尔斯安静地房间里,眼神空茫地注视着虚空。 被联邦视作战略资源、废土之光的哨兵和向导,在铺天盖地的虫潮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无力,防线接连失手、节节败退。 那是文明等级带来的绝对碾压。 毫无意外的,最终胜利的天平自然也不曾偏向于联邦。 虫族接管了废土,成为了这颗星球的主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们在占领了废土后,并不曾对联邦赶尽杀绝,只是将所有人都监管了起来。 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联邦,只能惴惴不安的等待着迎接不知好坏的命运。 这样被动的局势,和废土资源本来就短缺所导致的供给不足,让虫族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对他们出手,联邦内部就已经快面临养活不了所有人的窘境了。 于是在打听到虫母打算遴选侍夫时,联邦便试图通过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让自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容貌出色,体魄强健,在虫族眼中很适合作为孕体的拉尔斯便因此被挑选了出来。 是的,孕体。 虫母肩负着延续虫族的重任,然而这一任虫母却至今未有产卵的打算。 据说,虫母很欣赏人类的外貌。 似乎正是因为这个理由,降临到废土的虫族才会那么的疯狂,期冀可以在人类中找到愿意让虫母产卵的孕体。 事情也如它们所愿,在一众被挑选出来的合适“孕体”中,一直未有产卵打算的虫母,竟然真的做出了选择。 她挑中了拉尔斯这个被送上来的战利品。 他被虫族特意教导过该如何服侍虫母,直到确认他掌握了所有知识,审阅合格后,才终于被送了过来。 拉尔斯并不太愿意去回忆那些记忆,但又不得不去记住那些知识。 如果在虫母的召幸他时,他因为忘记了这些而惹怒了她,那影响到的不会只有他一人。 不过拉尔斯也不确定,在自己学习的这段时间里,虫母是否已经遗忘了他。 若是忘记了,那他就只能永远呆在这里,直到某一日被她想起,亦或是直到死亡。 拉尔斯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结局对他来说才更好。 好在也不用他去纠结,再入住不久后,就有虫侍过去,将他带去面见虫母。 拉尔斯沉默的跟上虫侍。 虫族的科技水平并不低,连走廊都运用了复杂的多重空间技术,让外人一迈进去,就会陷入永远都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他被虫侍迎进了一扇与四周看不出差别的大门中。 才刚进去,身后的房门就蓦的关上了。 拉 尔斯绷紧下颌,垂着眼睑,没有四处去打量。 但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只浮在水面上的巨大章鱼。 那是一只色泽透明的章鱼,胶质的果冻质感,消化器官和眼睛是身体上唯二不透明的地方,泛着神秘的幽蓝萤光。 那很难单纯的用美丽或是震撼去形容,更多的是一种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本能颤栗,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拉尔斯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他的妻主,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他微抿唇,稠密的长睫遮盖住碧色的眼珠,埋首跪伏下去:“妻主日安。” 他的跪姿很标准,哪怕是最严苛的礼仪官,都无法找到一丝不对的地方,卷曲的长发从脊背上滑落下去,暴露出光洁的脊背。 明明连额头都贴到地上了,可他的身形看上去竟然也并不渺小,宽阔的背肌微微突起,轮廓漂亮又锋利。 拉尔斯没有听见虫母的声音,哨兵敏锐的五感却让他察觉到了对方似乎正在移动。 水波被漾出了轻微的水花,声音很小,他看到对方垂落的透明腕足无声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侧。 他的眼睫不由微微颤动了一下,肌肉绷紧,强忍着躲避的冲动。 冰冷潮润的气息在四周漫开,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我记得,你叫拉尔斯?” “是。” 拉尔斯应是,并没有抬头,因为虫母并没有叫他起来。 作为战利品,哪怕是被虫母挑中,他也只会是最低等的夫侍。 一条腕足的末端突然从发间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勾住了他的下颌。 拉尔斯顺着触手上传来的那股力量缓缓抬头,眸光不禁顿了顿。 印入眼帘的并不是那颗硕大的章鱼头颅,而是一个人类女性的上半身。 她有着银白色的发丝,每一根都像是绽着微光,明亮纯净的眉眼更像是由冰雪塑造而成。 像人,又更像人类幻想中的女神,有种超越了人类审美极限的不真实感。 拉尔斯很少见到虫族的人形,来自于宇宙高等文明的他们并不屑于拥有人类的身体,哪怕以他们的能力可以轻松做到。 虫母看上去似乎并不难相与。 来自于上位者的垂怜,让他的心中不由闪过了这个念头。 但…… 拉尔斯温顺的低下眼去,看到了对方那大得出奇的腕足。 怪物始终都是怪物…… 凌伊腕足的末端不紧不慢的摩挲着他的下颌,留下了清凉的水液。 她湿润的腕足下,吸盘漫不经心的从皮肤上擦过,很快就将他的身躯到处都弄得湿淋淋了起来。 拉尔斯的呼吸不禁因此而有些发沉,低垂的眼睫颤动着,面上流露出些许的不自然。 他被教导过许多服侍虫母的知识,早已知道她的本体,哪怕去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学习时心里更多的也是排斥和恶心。 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多了丝忐忑。 拉尔斯咬住下唇,强忍着反抗的欲望,温顺的任由她施为。 更多的腕足逐渐的吸附到了他的身体上,蠕动着缠紧。 或大或小的吸盘带来的触感让肌肉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拉尔斯跪伏的身躯逐渐被带离了地面,缠绕的腕足几乎将他健硕的身躯完全的淹没在了其中,只剩下了脑袋还露在了外面。 比起结合,这更像是准备进食的前兆。 “妻主……” 第106章 拉尔斯下意识低低唤了声,水珠随着胸腔的震动滑落到了胸膛起伏的曲线中,口耑息与颤抖搅碎了平静。 “害怕?” 凌伊低眼注视着他,用腕足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又带出了一片水痕,轻笑了声,“怕就抱紧我。” 拉尔斯抿紧唇,感受到收拢的触手将自己带到了她的面前。 虫母的挺拔的上半身与人类女性中的高个体差异并不大,下半身的触手却将她的身高拔升到了接近三米的高度。 哪怕是以拉尔斯在哨兵中也算优越的身高,都依旧只能仰望她,被衬托得渺小。 缠绕在他上半身的触手缓缓收回,将他的腰腹重新展露了出来,粼粼的水光映在深蜜色的肌肤上,折射-出明亮的水光。 拉尔斯的指节微屈,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虚虚放在她的腰间,把头埋进了她的颈间。 对方拟态成了人类的模样,但体温和触感却都和人类有着很大的差异。 她的皮肤质感是胶质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有种再用力一点身体就会陷进去的错觉,犹如被深海巨兽包裹住的猎物。 这种强烈的非人感,让他再一次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即将与一只怪物交-欢。 但是,为什么身体会在她的抚弄下产生感觉? 拉尔斯茫然地咬紧牙关,胸膛剧烈起伏着,表情都在她的玩弄下逐渐失去了控制。 他此刻不由庆幸起来,在她说出让自己抱住她时,自己没有去拒绝。 不然恐怕此刻他会觉得更加难堪。 垂在身后的豹尾已经彻底湿透了,软软的垂在腕足上,只有尾巴尖还在战栗的抽搐。 拉尔斯感觉到那些厮磨在自己身体上的触手开始分泌出了清透的粘液,弥漫出一股清雪般沁凉的香气。 这是虫母即将进入的前兆。 他闭了闭眼,努力放松着身体。 黑暗哨兵的忍痛能力都很强,尤其是他这种从觉醒起就拒绝匹配和接受精神疏导的哨兵,在忍耐痛苦这方面向来无人能及。 正因如此,联邦才会在一众性格更好的哨兵中,冒险选择了他。 但拉尔斯突然觉得,联邦似乎有点太高看他了。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的勇气。 他有预感,自己一旦看到了,就再也无法生出去面对的勇气,只能用力的抱紧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逃离的谷欠望。 拉尔斯紧绷的身体逐渐变得软绵,压抑的呼吸渐渐多了一丝潮意,微不可查的泣音被阻塞在喉间。 一颗卵被送了进去。 他蓦地僵住,腿下意识乱蹬了起来,恐惧地摇头躲避:“不……” 从未承担过孕育职责的身体本能的排斥着异物的入侵。 但从见面以来一直都表现得很温和的虫母,此刻声音却陡然冷冽了下来,冷淡地指出:“拉尔斯,繁育是你作为孕体的职责。” 他的脸颊被掐住抬了起来,翠绿的猫眼映入着她冷淡的表情。 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拉尔斯陷入混乱的意识陡然一清,脸色顿时就苍白了下来。 “抱歉,妻主,我只是没反应过来……” 他的唇瓣微颤着,乌黑的睫羽扫落着细碎的泪珠,“……请让我服侍您。” 拉尔斯感觉到她审视地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在评估他能否承担得起这个职责。 良久,她终于收回了将他脸颊掐红的手,把他翻了个面。 她继续执行着让他容纳蛸卵的行为,却不再允许他拥抱她。 拉尔斯伏在沙砾上,被她的腕足推动得不受控地向前爬,又被强行拖拽了回去。 涨潮的海水渐渐将他的身躯淹没,激烈的水声不知何时变 成了白噪音,再无法激起他的羞臊和难堪。 难以思考的大脑只剩下了昏沉的意识,和本能渴望拥抱的微弱欲求。 极为漫长的产卵过程,让拉尔斯甚至觉得自己正在遭受着某种酷烈的刑罚。 直到他的小腹鼓起,再也注入不进一颗蛸卵后,她才终于将触手抽离了出去。 第79章 if线番外战利品2抓回去供她细致…… 一切都糟糕透了。 拉尔斯背对着凌伊,身上是被她收紧的腕足勒出来的红痕,和吸盘吸吮出来的红印。 晶亮的粘液难以被水流冲刷掉,薄薄的覆在他蜜色的肌肤上,随着呼吸而显露出绸缎一般的光泽。 他疲惫地阖着眼,散乱的长发下面孔泛着异样的红。 骇人的庞大腕足都被凌伊收拢了回去,低眼看着他无法自抑颤抖着的身躯:“你心系的联邦,我会让人去安排好。” 她扔下这句话,身体就重新化为了巨大的章鱼,像海怪一样,庞大的身躯重新沉入了深海。 拉尔斯发间的豹耳难以挺立,连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察觉到她终于放过了自己,才终于有了种解脱一般的如释重负。 他捂住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虬结冰凉的卵挤在其中,存在感极其强烈,冰雪般的气息让附近的体温都被影响得低了几度。 拉尔斯翻了个身,仰面看着房间里被投影出来的天空,沾着沙砾的手掌颤抖地捂住了脸。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因为牵扯到了腹腔,就让他控制不住的蜷缩和痉挛。 哪怕是在战场上命悬一线,肢体都险些碎裂时,他都不曾觉得有这么难受过。 拉尔斯躺在沙滩上,许久都没有动作,连爬起来去给自己做清理都没有气力,维持着这种满身狼藉的状态,疲惫地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度醒过来时,他甚至都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难以挣脱的噩梦。 但身体传来的感知如此真实残酷。 过了好一会儿,拉尔斯才站起来,有些生疏的开启了房间里的智能设备,迈步走进浴室。 虫族所掌握的科技远比联邦要发达,并不是那种只知道野蛮侵占星球的文明。 尤其是在日常生活这方面,几乎已经全权交给了智能化的机械去处理。 哪怕知道机械并不具备智能,但拉尔斯还是拒绝了机器人的帮忙,独自对自己进行了深度清洁。 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松完成的事情。 哨兵的恢复能力都很强,但在这种事情上却完全没有显露出他们的优势来。 或许是体内的卵带来的不适,也可能是从虫母的触手中溢出来的粘液有些问题。 总之,拉尔斯直到清洗身体时才发现,自己躯体上的痕迹竟然一点都没有消散的迹象。 他竭力忽视这些,在水流下艰难地清洗着身体。 足足耗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才终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生疏的操控着室内的智能系统,将衣柜释放出来。 或许是因为虫母的本体是深海章鱼的缘故,这间用来宠幸他的房间也是一片水泽,智能家居都需要通过操作才可以召唤出来。 拉尔斯拉开衣柜门,本想穿好衣服就离开这个房间。 可一打开衣柜,他就僵住了。 这些面积极小的布片,究竟可以用来遮挡住身体的什么部位? “……” 拉尔斯闭了闭眼,用力地将衣柜门给关上,试图遗忘掉那些记忆,但那些画面还是蛮横的撞进了脑海。 黑暗哨兵已经属于哨兵里格外放浪形骸的类型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喜欢赤着上身什么都不穿,可他们也有着基本的廉耻心。 就算是和匹配的向导玩情趣都不一定会穿上的衣服,却被堂而皇之的摆在了衣柜里作为日常服饰。 拉尔斯一度以为自己操作错了,可衣柜的标签告诉他这就是正常的‘日常’服饰。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嗡鸣,握着衣柜门的手都用力到指骨险些刺破皮肉。 衣柜的把手都因此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脆响,声音令人牙酸。 拉尔斯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直到情绪重新平复了下去,才重新打开衣柜门。 收缩成一条细线的瞳孔缓缓地、缓缓地从那些不堪入目的衣服上扫过去。 在那些甚至不能被称为衣服、吝啬使用布料的布条乃至直接就是一根绳索的服装里,他极为勉强找到了一件可以遮挡住隐私的衣服。 拉尔斯给忍着不适给自己穿上,又进浴室用浴巾把自己给包裹起来,才终于有了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形象下,他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出门。 只能靠在门口静默地矗立着。 昨天跪趴得太久了,哪怕此刻肌肉酸痛,拉尔斯也不想再坐下去。 更别提孕囊还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才会成型,所以那些卵其实也还停留在他身体的各种地方,导致了他也根本坐不下去。 虫母的卵可以贴在身体的任何地方着床。 不仅仅是孕囊、子房才可以孕育它们,它们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 第107章 甚至要是虫母不想让他好过的话,还可以让卵不去刺激身体生成孕囊。 这种孕体,会在卵孵化出来的那一天,痛苦的迎接死亡。 在虫侍那里学过很多有关于怀卵、产卵知识的拉尔斯,对这些都并不陌生。 不过或许就这样死去,对他来说反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拉尔斯没办法去拒绝联邦的祈求。 尽管他们让他做的事情很荒谬。 可联邦庇护下的那些普通人是无辜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源去供养他们的话,光是暴露在充满污染的废土下,他们就会立即死亡。 然而拉尔斯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的伴侣,而这个伴侣甚至都不是一个向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怀了怪物的孩子。 拉尔斯捂住自己被撑开的小腹,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利爪伸进去,然后去将它们全部都搅成碎块。 但理智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这种行为。 他不能做出任何惹怒虫母的行为。 所以拉尔斯只是如同一个雕塑一般,沉默地站在那里。 被卵牵扯的注意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逐渐适应,回归到了对周围的正常感知中去。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萦绕在房间里那无处不在的清雪气息。 像是有无形的触须,将这些气息粘在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缓缓钻进了躯体。 拉尔斯不禁抿紧唇。 明明他在这个房间里呆得更久,却反而没能留下强烈的存在感,反而是她来过的痕迹挥之不去,霸道的填满了每一处。 拉尔斯点开屋内的智能操控装置,找了一圈,却没能发现与净化空气有关的功能。 他不禁凝起眉,只能放弃掉净化掉这些气息的想法。 然而那些气息的存在感却实在是太强烈了,让他有一种虫母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这让拉尔斯变得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环境来。 于是他又重新走进了浴室洗澡,试图去冲刷掉那些痕迹,就连身上的衣服都重新扔开。 整个人也直接呆在了浴室里不出去。 然而那些气息却竟然还在扩散,从门缝中丝丝缕缕渗透了进来。 拉尔斯烦躁了起来,尾巴尖拍打着地面,利爪不停的伸出又收回。 内心升起的破坏欲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想要破坏掉周围的一切。 但是不行。 这是虫母临幸他的房间,不是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所以他没有资格去破坏这里的一切。 他只能选择忍耐。 无论洗了多少次澡,身上都还是会很快就重新沾染上她的气息。 这种徒劳的行为进行了很久之后,拉尔斯才发现,只有在自己的身体沉入进水中时,空气里的那些气息才沾不到他的身上来。 说沾不到其实也不恰当,而是活水带来的扩散能力,和在水中并不灵敏的嗅觉,可以让他感受不到那些气味。 拉尔斯的精神体是猫科,大多数猫科都不会喜欢身体被打湿的感觉。 不过为了躲避那些气息,他宁愿将自己一直埋进水中。 虫母没有下达过让他离开的命令,房间里又找不到能够让自己穿出门的正 常衣服。 这让拉尔斯只能在房间里呆着,等待着虫母的再次到来,又或者是直到有虫侍送吃食过来时,去拜托对方带一件可以穿出门的服装过来。 但那需要等待很久,因为他才服用过营养液。 虫族制造的营养液,一支就可以提供一个正常人类七天的营养所需。 故而拉拉尔斯只有等到七天后,才有可能会等到有人过来。 等待的感觉其实并不煎熬,真正折磨他的只有体内的卵和空气中无孔不入的气息。 和猫科一般无二的作息让他间断性的在水中沉睡着,通过睡眠去抵御身体的不适。 他每隔一两个小时都会清醒上一会儿,然后又重新睡去。 直至身体突然被冰凉的触手缠绕上。 拉尔斯的睡眠本来就浅,昨天的经历更是让他难以忘怀,立马就在被触碰时清醒了过来。 他的心脏控制不住的剧烈战栗着,排斥和畏惧几乎在瞬间就攀上了巅峰。 “拉尔斯,又见面了。” 凌伊将下巴放在他肩头,转眼看向他。 冰凉的吐息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了细小的颗粒。 拉尔斯喉结滚动着,依旧还残留着哑意的声音带着颤意:“妻主……” 凌伊饶有兴味地观赏着他僵硬的神情,腕足缓缓下移。 “……不要!” 拉尔斯立即就应激了,甚至下意识抓住了触手不让它移动。 掌心腕足冰凉湿滑的手感传递到脑海,让他忍不住一激灵,压过理智的本能迅速回归。 他意识到了这个行为是对虫母的冒犯。 夫侍负责解决虫母的谷欠望,是没有资格去拒绝她的临幸的。 拉尔斯僵硬了一下,才低声说:“妻主,我的肚子里还怀着您的孩子,不能……不能……” 极重的羞耻心让他吐露不出那些露骨的字眼来,却足以让人领会他的潜在意思。 “我的卵还没有那么脆弱。” 凌伊的腕足将他的身体缓缓打开,轻笑着欣赏着他的怯意和羞臊,“它们就算遭遇了剧烈的撞击,也不会坏掉的。” 不是说虫母都会很爱护自己的卵吗?! 拉尔斯难以置信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这与虫族教给他的常识完全相悖。 他还敢留在房间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拉尔斯就算是只围了一条浴巾,他也绝对会连滚带爬地逃离。 感受到阴冷潮湿的触感越来越逼近,极强烈的挤压感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拉尔斯闭了闭眼,强忍着漫开的耻意对她说:“可是我已经被填满……妻主……我什么都吃不下了……” 这样的言语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突破底线了。 说出来之后,他的脸、他的身体就都因此哆嗦了起来,让人分不清他是因为觉得耻辱,还是窘迫。 “不会的。”凌伊低眼注视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拉尔斯,你太小看你的容纳能力了。”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 恐惧几乎在瞬间就淹没了脑海。 拉尔斯甚至不理智的显现出了半兽化的形态,控制不住地朝着门口逃窜。 但他甚至都没能爬上岸,就被虫母柔软有力的腕足给束缚住了身躯,抓回去供她细致的品尝。 第80章 if线番外战利品3“你要是不想你…… 虫母临幸拉尔斯的房间,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新住所。 尽管在昏睡过去前,他还打算着等自己第二天醒来后,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能有这个机会。 因为他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完全不够再让他去做别的,虫母就重新来到了这个房间。 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拉尔斯甚至都已经开始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他从来都不知道,当黑暗哨兵所痴迷的、追寻的那些极致的刺激感在反复的涌上来时,带来的原来从来都不会是满足和喟叹。 只会滋生出畏惧和惊惶。 黑暗哨兵一直以来,在联邦内部的风评都十分一般。 他们被视作疯子、愉悦犯、神经病的典型代表。 只要是出现了可以让他们兴奋起来的事情,那无论是让他们为此去伤害自己还是毫无尊严的去给别人当狗,他们都会欣然去执行。 他们享受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这种濒临极限的快-感。 然而在怪物面前,就算是疯子也会被迫变得正常起来。 没有人会受得了一直被高强度的对待,至少拉尔斯不行。 在又一次被虫母的触手绞缠住身体时,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妻主!您难道就不能去找别的夫侍吗?!” “哦?” 凌伊闻言挑了下眉尾,摸了摸他潮润的脸,“我还有别的夫侍?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是裹着碎冰的溪流,漫开着清爽的凉意,语调轻柔,“我只有你这一个夫侍,小猫,开心吗?” “放过我吧……” 拉尔斯眼神惨淡,绿宝石一样的眼瞳都快彻底没有光了,声音破碎,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要死了……你要是不想你的孩子和我一起死……求你了,过一段时间再碰我好不好……” 拉尔斯知道自己说的话听上去毫无威慑力。 毕竟虫族有着无数种办法去阻止他的死亡,到时候他或许连肢体自由活动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可就算如此,那也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拉尔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想不到去顾忌什么,只想要躲避即将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一切。 第108章 哪怕是为此激怒她,让她对自己彻底失去兴趣都可以。 哨兵强大的恢复力真的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死在她手里了。 夫侍是没有资格拒绝妻主的宠幸的,但虫母没有生气。 她甚至还在他的威胁下笑了出来。 不是平常那种唇角弯起的浅淡笑弧,而是真的被逗笑后,五官都舒展开来了的那种笑。 很明亮,很刺眼。 拉尔斯不懂她在笑什么。 他在试图激怒她,但她看上去好像心情更好了。 凌伊笑够了,才用腕足将他卷了起来。 拉尔斯不受控地升起了惧意,急促的呼吸让他饱满的胸膛起伏得十分壮观,连冰凉的唇瓣都在颤抖。 在对方每天纯恶意的“浇灌”下,他非但没有因为纵谷欠过度而日渐消瘦,有些地方反而变得更大了。 就连身上那些紧实的肌肉线条,都在极其频繁的绷紧和颤抖下,一点都没有消失的迹象。 反而像是得到了充足的锻炼,线条更漂亮了。 可就是这样一副强壮的身躯,也没能让拉尔斯在此刻升起任何敢于去面对的勇气。 他只有对即将会发生的事情所滋生的、无法被扼杀的恐惧。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拉尔斯只能绝望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破碎脆弱的泪珠从眼角溢了出来。 但预想中漫长的折磨并没有降临。 包裹着身 体的触手突然都被收了回去,那些让他畏惧的吸盘甚至没有再产生任何吸吮的力道。 它们无比丝滑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哨兵敏锐的五感告诉拉尔斯,自己的躯体正陷在某种柔软顺滑的布料上。 这是……床? 明明还没有过去很长时间,他对床这个家具却已经感到陌生了起来。 抖落着细碎水珠的眼睫被拉尔斯颤颤巍巍地抬起。 那间不像是房间的房间,在此时变成了人类审美中的正常卧室,不再有迎面吹来的海风和拍打着海岸的浪潮。 正常得有些不像话。 他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脸上还布着泪痕,迷茫无措地看着凌伊。 脆弱,不安,惹人怜爱。 凌伊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吻去了他眼角的泪珠:“睡吧。” 竟然真的被放过了…… 拉尔斯有些难以置信。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碧绿的猫眼因此而睁得很圆,瞳孔不自觉扩张着震颤,恍惚得像是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凌伊抬手将掌心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再次说:“小猫累坏了吧?睡吧。” 她的语调温柔,混杂着丝丝缕缕不明显的怜惜。 拉尔斯哆嗦了一下。 他对她这种频率的声音都已经有了阴影,立马就闭起了眼,生怕她会在一秒就反悔。 难以被平复的呼吸却依旧很急促。 拉尔斯确实有点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又不愿意去质疑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 圆润小巧的豹耳因此在发间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万一对方是想等他放松警惕之后,再突然再拉着他……想看他彻底崩溃呢? 但虫母还没有过这种前科。 她在虫族的地位至高无上,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从来都是尽兴后才会离去,不会去顾及其它。 她的身体和精神力都没有短板,拉尔斯之前在被逼急了时甚至动过手,却被压制得毫无反抗能力。 所以他也知道,虫母并没有向导那种喜欢恶意玩弄哨兵的习惯。 她只是……太放纵自己了。 没人承受得起她一直放纵。 拉尔斯聆听了良久,攥紧床单的手指才微微放松下来,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精神卸下后,一股强烈的疲惫感便袭上了脑海。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凌伊的气息和贴近,尽管此刻对方离得那样近,视野也陷入了黑暗中,也没能再让他本能的生出警惕来。 只残留着对她的触碰而条件反射生出的惊惧。 虫母冰凉的手不紧不慢地抚着他的发丝,轻声哼起了陌生的歌谣。 那似乎是虫族中的某种小众语言,难以辨认字句。 拉尔斯只学会了虫族官方推行的通用语,所以没能听懂她究竟在唱什么, 他只能听出来,她哼出的曲调很平缓,犹如摇篮曲一般,并没有惊扰到他脆弱的神经,反而安抚住了他。 拉尔斯没能听完虫母唱完整首歌,就已经在她的声音下放松地睡了过去。 …… 那天之后,拉尔斯的生活终于不再是水深火热。 他发现虫母似乎真的在禁谷欠。 尽管她还是每天都会过来,却不再只和他做那种事情。 当然了,这不代表着她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虫母还是会用触手包裹住他,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现在更多的是浅尝辄止,并不会进行到最后一步。 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面再看到凌伊过来时,拉尔斯终于不再感到畏惧了。 信任要建立起来并不难,毕竟她说一不二,对恶意玩弄并不感兴趣。 她每天到来的时间都并不固定。 有时候她会来得很早,有时候却晚到拉尔斯根本察觉不到她曾来过,只能在睡醒时,通过床上有所变化的气息隐约猜到对方来过。 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拉尔斯才会在半夜睡醒时,看到趴在自己胸口熟睡的虫母。 她很喜欢他身上的这个位置,平常没少去掐弄,但直接就这样将脑袋埋进去的时候却很少。 这或许是因为在平常面对她时,他的胸膛大部分时间都会因为紧绷而变得坚硬。 虫母更喜欢向导水流一样柔软的肌肉。 拉尔斯不自觉屏息,凝视着熟睡的她。 虫母在熟睡后,看起来其实并不带有明显的压迫感。 她银白的发丝散乱着铺散在他的身上,一小截线条优美的后颈会从头发的缝隙间暴露出来。 她的身上有着很强烈的非人感,脸上还好,只是瑰丽得不像人。 但身体的非人感却很强烈,很多地方却是半透明的,让人可以看到她内部仿佛积雪堆砌而成的内脏和骨头,艺术品一样的被摆放在其中。 虫母身上的许多特征,都可以让拉尔斯清晰无比的意识到,这是个绝不可能被当成同类的怪物。 然而他的身体是那样的熟悉她,容纳过她。 也早就习惯了被她的气息所包裹住的感觉。 甚至有时候她不过来,房间里的气味淡了,他还会感到不适应。 他还怀了她的孩子…… 随着那些卵在渐渐长大,拉尔斯很难不关注它们。 有时候他还能感受到它们活跃起来时,所引发的胎动。 这一切都让他没办法再将虫母单纯的看成一个怪物。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是他的妻主了。 拉尔斯怀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复杂心态,轻轻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凌伊没有睁开眼,只是身下的触手动了一下,将他缠绕得更紧。 拉尔斯不知道她是否是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忍不住僵滞住,缓缓闭上了眼。 其实他的纠结、思考,在现实面前根本没有意义。 他早就是她的夫侍了,没有人可以去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而他怎么想的,也从来都不重要。 所以拉尔斯想,就这样吧。 他对未来本来也没有抱有什么期待,更不会去幻想什么。 无论是未来还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再“失宠”,其实都无所谓。 他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什么。 然而虫母却出人意料的长情。 明明她什么都可以做,却没有再去做那些她想做的事情,只看着他紧实的小腹一点点鼓起来。 有时候还会伸手去摸一下。 拉尔斯微妙的觉得这种气氛温馨得有些过分,仿佛他们就是普通的伴侣,正在孕育着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一样。 这样的想法十分可笑,但随着时间流逝,却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她的行为让他产生了错误的判断,甚至逐渐开始期待孩子的降生。 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很危险,但拉尔斯没能察觉到自己思维的转变。 他已经太习惯她的靠近了,以至于无法去警觉这一切。 直到这天,虫侍因为虫母要召见他而前来传唤,他才恍惚间意识到,对方从未在白天来见过他。 也从未和他沟通过、描绘过未来。 因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解决她的谷欠望和诞育她的子嗣。 大脑仿佛被重重锤击了一下,让他很突然的就重新意识到了这一点。 拉尔斯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第109章 仅仅只是被虫母施舍了一点温情,他竟然就开始遗忘这件事了。 他吐了一口气,平静地垂眼,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带兜帽的长袍,将自己全身都笼罩了进去。 拉尔斯之前在发现虫母还算温柔后,试探性地向她提起过衣服的问题。 那天之后,他的衣柜里就终于不再只有那些不堪入目的 衣服了。 虽然后续加入进来的那些衣服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毫无设计感,仅仅只有遮挡身体的作用。 虫族的男性在结婚之后,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妻主的所有物。 因此他们只有在得到妻主的允许后,才可以去袒露容貌。 所以虫族雄性的日常服饰,都是那种可以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袍服。 谁也无法猜到,那宽大的衣袍下,究竟是什么都没有穿,还是全部都已经被填满了。 拉尔斯并不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但他体验过,所以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将袍服的兜帽向前扯了扯,遮住自己的脸。 衣袍下已经很明显的孕肚也被完全的掩盖了下去。 跟随着虫侍的脚步,拉尔斯很快就来到了凌伊面前。 他们正处在一个很大的房间内部,似乎是议政厅之类的地方。 虫母高坐在华丽的王座上,八条腕足随意的交叠着,细细长长的触手末端随意的敲击着地面,显露着当事人心情很好。 拉尔斯却看得心头蓦地一跳。 他本能有些不安,又不知为何不安。 或许是因为虫母的突然传召? 拉尔斯不知道。 他只能强行忽略掉这种突然升起、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情绪,垂首跪伏下去:“拜见妻主。” 大厅内并没有其它虫族的存在,他的手臂贴在冰冷的瓷砖上,思考着她召见自己的目的。 难道是联邦出了什么事? 这个房间看上去可不像是用来玩乐的地方。 第81章 if线番外战利品4“怎么哭成这样…… “拉尔斯,过来。” 凌伊的唇角带着笑弧,垂眸注视着他,对他发出了呼唤。 她清雪般沁凉的声音并不清寒,反而有种春日雪霁后漫开的清浅暖意,在耳道中潺潺流淌。 拉尔斯在她的声音下恍惚了一下。 他突然发现,被改变的似乎也不仅仅只有自己。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虫母霜雪一样清冷的声线,在面对他时也会不自觉地柔和下去。 然而她就算是会用这种语气的对他说话,也并不影响她在这种时候无动于衷。 ——夫侍在请安后,如果没有得到妻主明确的指令,是不被容许站起来的。 天生不喜欢束缚的黑暗哨兵很难接受这样的制度,也更难接受若有似无的真情。 拉尔斯垂下眼睑,沉默地膝行过去。 凌伊伸出手去抚摸他柔亮的发丝,看他将饱满的唇抿得微微凹陷:“不开心?” “……没有。”他静了几秒,才回答她。 凌伊难得的没有直接用腕足去触碰他,冰凉的指尖挑起了下颌,端详着他的表情说:“小猫,不开心的话,就和我说。” 拉尔斯抬起翠绿的猫眼看着她:“说了你会怎么做?” 凌伊抬起指尖揉开他凝起的眉,声音不疾不徐:“我会安慰你。” “……如果安慰了,我还是不开心呢?” 拉尔斯在她温柔的动作下滞了一下,呼吸和语速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或许是孕期带来的情绪不稳定,也可能是心口淤堵着的那团无法被分辨的复杂情绪。 本该将所有情绪都锁在齿缝里的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拉尔斯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只是本能的屏息,过分活跃的心脏搅得他大脑有些缺氧晕眩。 “小猫,做出了什么选择,就要去承担选择的后果。” 她平静的雪瞳封冻着一切,始终都隔着一层冷冽的薄冰注视着外界。 没有波澜、也不见温度,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地对上着他的视线,目光仿佛直直地刺进了心间。 她冰凉的手指也在说话间从他的脸上缓缓下移,抵在了心口处。 细碎的寒意都因此渗了进去, “当你发现自己承担不了后果,也不应去奢求让旁人去替你分担。 “这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拉尔斯被她意有所指的话说得怔住。 他并不是联邦中那些顶尖哨兵家族出生的后代,而是意外觉醒后被带入白塔的孤儿。 在没有进入白塔前,他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而进入白塔后,他所学习到的知识也从不与思想、做人有关。 白塔所教导的都是哨兵该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体,该怎么去和精神体协同作战……和为了人类而战的责任感。 哨兵和向导都是为了人类的延续而存在的兵器,保护人类就是他们诞生的使命和职责。 至于其它的知识,那对工具来说并不重要,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学习。 工具是不需要去思考太多的。 拉尔斯被她说得有些茫然,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答复。 这是在说他太贪心了吗? 可是……他有认为自己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吗? 拉尔斯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贪心这个字眼。 “小猫,看来你现在并不需要安慰。” 凌伊平静地注视着他。 她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粗大的腕足将华丽的宫廷裙下摆掀开,把他背拔肩张的上半身都包裹在了其中。 拉尔斯顺着腕足向下的气力,重新跪伏了下去,被拽动着又朝她移动了几分。 直到他的身体都碰撞到了坚硬冰冷的王座上时,腕足的拉扯力才放松了一些。 宽大的裙摆重新垂落了下去,将他健硕的身躯都笼罩在了裙摆下,只剩了下一小片漆黑的衣角还暴露在外面。 拉尔斯蜷起手指,眼睫有些无措地颤动着。 他锋锐的面庞在狭窄拥挤的空间里,被迫贴在了她的吸盘上,产生了轻微的变形。 虫母从不要求自己的夫侍拥有多精妙的服侍技巧,她只需要他足够服从和温驯。 她喜欢一点点将夫侍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事实上,虫母在这一点上也确实做得很成功。 绝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她开口,仅仅只是一个眼神,拉尔斯就知道她需要什么。 但他从来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以至于此刻头脑都有些空白。 “服侍我。” 隔着厚重的宫廷裙,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够清晰,却也足够让拉尔斯听清。 她的手隔着衣裙按在了他的头顶,微微下压。 拉尔斯挺直的鼻梁和唇瓣都因此被迫紧贴在了吸盘上。 潮湿的吸盘在挤压下分泌出了一点粘液,清雪的气息开始在鼻腔里漫开了来。 拉尔斯顿时脸如火烧,窘迫得难以自抑。 好一会儿,他才有些生涩地将鲜红的舌探了出来。 带着倒刺的舌头对人类来说甚至称得上是刑具,可对虫母来说却无关痛痒。 就算是他完全收不住,也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缠绕在身上的腕足开始缓缓蠕动着收紧,让他都开始感受到了几分被压迫的窒息,犹如被深海怪物拖进海底的溺水之人。 “不要……妻主,别碰我的肚子……” 拉尔斯在她毫无顾忌的行为下慌乱地捂住了腹部,嗓音微抖。 她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可他或许不会再有第二胎。 缠在腰腹间的那条腕足闻言翻转了一下,用没有吸盘的那一面缓缓揉按着,就像是一条护在腹部的手臂一般。 拉尔斯本能地将手放了上去。 腕足冰凉滑腻的手感让他手臂微僵,指腹却不自觉眷念地摩擦了一下。 这至少比棱角锋利的王座要好。 拉尔斯别开眼,努力忽视着这份突然升起的不自在。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身体乖顺地依偎在她的身边。 她的腕足渐渐不再只局限于笼罩住他的身体,而开始将他的脑袋也遮盖在了其中。 湿滑的粘液甚至因此打湿了他乌黑的卷发,从额际淌了下来,顺着颌角滴落到胸膛。 拉尔斯从来都没有离虫母的触手端部这么近过,也从来没有被这么束缚过。 他几乎被完全包裹住了,连眼睛都看不到丝毫外界的风景,视线被触手所侵占,呼吸间也全是她的气息。 她的触手顶端,分布着比其它地方更多的吸盘,密集的排列着,吸吮的力量也更大。 他本就红的脸颊在吸吮下更红了,薄皮下血管破裂,留下了明显的吻痕。 明明被要求服侍她,可拉尔斯自己却反而被她漫不经心地行为摆弄得头脑昏昏沉沉的。 第110章 他仍然还 记得她的话,努力地去服侍。 但虫母的八条腕足对他来说,也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拉尔斯张唇吐着气,无力地趴伏在她的触手上。 发酸的舌头被他收进了口腔,生涩僵滞地用上了自己身体的其它地方。 他把将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褪下,干燥的布料堆积在了鼓起的腹部,又很快被汗水和粘液打湿,紧贴在皮肤上。 拉尔斯无暇去顾忌自己之后还要怎么把衣服穿出门,大脑逐渐开始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只一味的去试图取悦她。 直至说话声隐隐传了进来。 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震耳欲聋,拉尔斯僵滞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停住了。 有人? 为什么会有人?! 灵魂都像是被抽离出了体外,黑暗和寒冷趁机攀上了四肢,让人僵涩的身体难以做出任何的反应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心中崩塌、碎裂。 拉尔斯用了好长时间,停止思考的大脑才终于重新转动起来。 他近乎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贴向她,试图将自己蜷缩得更不起眼,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但这种补救措施真的会有用吗? 拉尔斯无从分辨。 他只能庆幸,至少裙摆在此刻已经变成了天然的屏障,让自己可以去逃避外界的视线。 至少不知道是谁,就可以无所谓吧? 然而屏障阻隔得了视线,却并不能阻止声音被传递进来。 不同的声音语调在外面起伏着,昭示着进入到宫殿里的人还不止一个,而是很多。 她们都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拉尔斯苍白着脸,头一次憎恶自己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健壮高大。 以至于此刻他没有一点自信去相信,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他绝望地倚靠着凌伊,连抓着她腕足的手都在颤抖着。 但她丝毫不在意这些,甚至还并不满意他突然停下的行为。 她的腕足向下按了按,催促着他继续。 在这样的场合下,她让他服侍她,她是不是还想要大庭广众之下去……他? 他甚至还怀着她的孩子,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拉尔斯痛苦地闭上眼,滚烫的泪意随着内心呃崩塌冲破了防线,仿佛永无止境似的,不断地倾泻了出来。 他浑身都在止不住的抖,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哽咽。 但他不敢在这种时候发出任何响动,用力地捂住嘴,绝望的将这场无声的默剧继续演了下去。 拉尔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但长久的跪姿,已经让他的腿渐渐麻木了起来。 外界的每一道声音,都犹如锋利尖锐的冰棱,狠狠地刺进了心口,很快就将他的心变得血淋淋起来。 所有的动静都仿佛被过滤掉了,只剩下了那些声音还在清晰无比的被传进耳膜。 逐渐的,那些清晰的声音,最终又都变成了无意义的杂音。 世界仿佛都迎来了末日,比废土还要更加让人绝望的末日。 拉尔斯什么都没有想,仿佛被困死的囚徒,充满生机的翠绿猫眼破碎黯淡。 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服侍她的行为,难以再去感知外界的变化。 直到裙摆突然被掀开了来,明亮的光线如同聚焦灯一般笼罩在了身上,他才像是应激了一般,猛地瑟缩了起来。 乌黑的长卷发铺散在他果露的躯体上,他僵硬着,胸膛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被察觉到,如同一尊沉默地雕塑一样。 缠绕在拉尔斯身上的触手将他凌空提起来,又卷进进了虫母的怀里。 凌伊垂眸摸了摸他湿淋淋的脸:“怎么哭成这样了?” 拉尔斯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有泪水还在控制不住的往外涌。 明明这张脸还浸在水光里,粼粼动人,可却又让人有一种黯淡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枯萎的错觉 凌伊轻轻叹了口气,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转头:“好了,瞧,有桌子挡着呢?没有人会发现你。” 拉尔斯眸光微动,颤抖地看了过去。 一张极长的会议桌不知何时出现了王座前,会议桌两边凌乱摆放的座椅昭示着这里曾来过不少人,又在会议结束后离去。 拉尔斯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虫母至高无上,没有人会去直视虫母。 那是一种对她的冒犯。 等他看完,凌伊才又将他的脸转了回来,低声哄他:“好了,不哭了。” 拉尔斯的眼泪还是在止不住的坠落,顺着他苍白的脸蜿蜒成河。 那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可能是更大的悲恸。 但他仍为此悲哀地生出了感激。 ——至少她确实还保住了他最后的一点体面。 哪怕那本意或许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出自于她的独占欲。 第82章 if线番外战利品5“是因为你爱上…… 拉尔斯察觉到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时,一种难言的恐惧突然淹没了他。 明明没有处在深海中,他却依旧感觉到咸涩的海水正在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自己的胸腔,要把他拖拽、陷落进无底的深渊。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寸寸熄灭,无法去挽回。 他淌着泪,模糊的视野中,虫母的五官也被切割得扭曲破碎。 拉尔斯的呼吸湍急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凌伊摸了摸他潮润的脸,将人按进怀里。 四周的空间突然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宽阔的宫殿变成了深海。 明明水流缠绕在皮肤上的触感清晰而真实,可呼吸却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 拉尔斯不知道这是虫母的能力还是科技带来的力量,也无从分辨。 他只是缓慢地抬眼,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处在水中的宫殿,犹如精美的艺术品一般华丽辉煌,很多珊瑚和珍珠装点在上面,浮雕刻画的纹路繁杂而华美。 原本处于虫母身下的王座,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贝壳床。 隐隐散发着华光的鲛绡床幔笼罩在张开的贝壳上,在水流下轻微地晃动着,如同流动的月光。 拉尔斯自从来到王宫后,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但他对普通虫族房间里的布局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里的风格与其说是新住所,看上去倒更像是虫母自己的寝宫。 他垂下的眼皮遮住碧色的兽瞳,每个音节都撕扯着干涩的喉咙,轻轻震动出去:“这算什么?补偿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惊讶:“我为什么要补偿你?” 拉尔斯完全没想过她会这样回应他。 他的身体因此僵滞了起来,闭上眼痛苦地呼吸着。 原来她根本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他再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战利品和胜利者的关系,还有着差异极大的习俗文化。 在她们眼中,哪怕是在有外人存在的场合,夫侍跪在脚边服侍自己,也实在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太过于常见,所以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不会去认为那有什么问题。 但她明明也看出来了,在他的世界里,那不是能够被接受的事情。 “怎么又哭起来了?” 凌伊抚着他的背,轻笑着地调侃,“小 猫,你看上去可真像是水做的,什么地方都这么容易出水。” 拉尔斯咬住唇角,身体因为她的话而止不住的发颤。 他心脏酸胀的厉害,带着湿意的猫眼脆弱地看向她:“……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求你了。” “为什么?”凌伊低头啄吻着他的唇,声音依旧很和缓温柔,又好像很漫不经心,“是觉得窘迫、难过还是羞辱?” 她直白的言语没有丝毫的婉转和修饰,直直戳破着让人想要逃避的事实。 拉尔斯静了静,才低声说:“都有。” 他出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奇怪得有些过分,潮湿的颤抖带着明显的沙哑,软弱得叫自己都觉得陌生。 拉尔斯别开眼,试图去描补,“或许是我还没有适应你们的文化。” 他不该表现得这么……的。 “你在过来之前,不是就已经知道这些了吗?” 凌伊抚着他的发丝,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联邦挑选要敬献上来的哨兵时,是不会去将那种心里不情不愿的、只是不想违抗军令的哨兵给送上来的。 毕竟抱有那种心态的哨兵,不仅不会给联邦带来好处,还有很大可能会惹怒敌人。 所以拉尔斯是清楚且接受夫侍在虫族的地位的。 他在这方面甚至会比一些当地人还要更加精通。 “现在觉得接受不了,是不能接受这件事,还是不能接受是我在对你做这些事呢?” 第111章 凌伊姿态亲昵地搂抱着他,厮磨着他的耳际。 她姿态缠绵,咬出的字句却越发精准,毫不留情的剖开他隐秘的症结,“是因为你爱上了我,所以才不能接受我这么对你吗?” “小猫,我说的对不对?” 拉尔斯眼瞳震颤起来,身体下意识绷紧成了防御的姿态。 他本该顺着这话承认的。 ——夫侍敬爱妻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在这一瞬间,他却本能地想去否认。 毕竟他怎么能……爱上她呢? 可这种否认在她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雪眸下,又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 拉尔斯绝望的想,如果他当初和那些哨兵一样,早早就死在了战场上就好了。 为什么要让他来经历这些,为什么要……是她? “不想承认?” 凌伊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脊背,低眼注视着他,语气从容平静,“小猫,看着我,为什么不想承认?” “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仇人,还是怪物?” 明明她只用了手来抚摸他,但拉尔斯依旧还是有种被她的触手绞缠住的悚然。 她不是向导,没有那种能够查阅哨兵思维的能力,但他此刻却依旧还是像被扒光了一样,在她眼里不存在丝毫的秘密。 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她才会这样对他吗? 拉尔斯沉默着,口腔里似乎渗出了丝丝铁锈味,苦涩得过分。 “不符合你们预期的外星生命,就是怪物了?” 凌伊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逃避的目光重新对上自己,“我想想,你们将我们叫成什么……虫族?” “为什么要这么称呼? “是因为我们像蝗虫一样占领了你们的星球,还是因为这个称呼能够减少你们在面对我们时的恐惧? “这听上去会让你们觉得自己更像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真傲慢啊,都战败了,你们了解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没有主动去了解过我们究竟是什么呢?” 拉尔斯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他只是个上将,还是那种一心战斗,没有机会接触到军务的上将。 他的军衔只是代表着,过去他为联邦做出过的贡献。 黑暗哨兵是注定无法成为联邦核心的存在,他们太容易异化、精神太不稳定了,并不适合出现在重要的岗位上。 拉尔斯的思绪乱糟糟的,哑口无言。 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更不敢去深想。 联邦送到他手里的资料都是他们整理过、方便阅读的。 他们介绍了虫族的文化、政治体系和两性关系,却没有去谈及过他们的来历。 然而能够了解到这些,对联邦来说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他颤抖着对上她的目光,只能沉默地抿起唇角。 凌伊松开手,淡声道:“去把衣服穿好。” 拉尔斯低头看了眼堆积在腰间、因为已经湿透了而粘在皮肤上的长袍,扯动着嘴角:“……还有穿的必要吗?” “那就换一件。” 凌伊的语气很平静。 空间在她的手里就像是玩具一样,在拉尔斯都没能察觉到空间出现波动时,周围的场景就已然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被转换到的地方,是他很熟悉的卧室。 拉尔斯从虫母怀中离开,赤足踩在地上,听话地给自己重新换上了一件干燥的黑袍。 比起她们的种族里。那些身形单薄温顺的夫侍来说,他穿上这种宽松复古的黑袍后,看上去也更像是教堂对外征战的骑士,而非侍奉神明的貌美侍从, “来。” 凌伊朝他伸出了手。 拉尔斯看着她,乖顺地握上了她冰凉的手。 眼前的景象顿时又是一花。 这一次空间变幻后,出现的地方却不再是房间内部。 湖水蔚蓝,绿草如茵,茂盛的乔木生长在肥沃的土地上,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 这是与废土截然不同的风景,拉尔斯过去只在白塔的课件中看到过。 自从成为了凌伊的夫侍后,他一直安分守己,主动禁锢着自己,从来都没有试图去探索过王宫。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景色,难免觉得有些震撼。 也很困惑,拥有着这一切的她们,又为什么会盯上什么都没有的废土。 拉尔斯收回视线,转头问她:“这是什么地方?” 凌伊的手隔着长袍揽住他,声音微妙:“你自己从小生活的星球都不认识了?” “……这是废土?!” 拉尔斯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着四周。 要知道,除了联邦建造的庇护所是安全的以外,废土的其它地方都充斥着强烈的辐射和污染。 作为经常外出执行任务的哨兵,拉尔斯涉足野外和污染区的频率很高。 然而他从未在外界看到过任何一点生命存在过的迹象。 那种绝望的环境足以让任何人都意识到,这个世界其实已经彻底没救了。 就连联邦也不过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哨兵和向导改变不了世界的走向。 所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就会彻底迎来灭绝。 只是谁都没能想到,他们迎来的不是世界末日,反而先等到了虫族。 凌伊降落到了地上,托着他后腰的手向前轻轻一推,温和地说:“小猫,去亲眼感受一下新世界吧。” 拉尔斯迟疑地抬脚踩在草地上。 泥土的土腥气混杂着草木的清香,是他的五感从未捕捉到过的信息。 要不是精神力还能够隐隐感知到脚下的土地里那股腐朽中掺杂着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波动,他其实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虫母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上。 他的眼瞳不自觉地收缩了起来,指尖轻轻摸上树干粗糙的纹路。 旺盛健康的生命力从乔木中被传递了过来,陌生得让他甚至有些畏惧。 拉尔斯本能地看向了凌伊。 她仍然还站在原地,浅色的瞳孔被太阳光照射得晶莹剔透,好似白水晶一样,流淌着纯净的光辉。 轻巧的弧度浮现在她的唇角。 遥远得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却又莫名的感到安心。 拉尔斯定了定神,重新去观察起四周来。 他乌黑的发丝间圆润的豹耳忍不住跳了出来,仔细听着丛林中窸窸窣窣的小动静,翠绿的兽眼新奇又谨慎地四下观望。 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掉落在地上开始腐烂的树叶是他唯一还算熟悉的气味,但其中混杂着的其它气息依旧还是难以分辨。 花香、青草香、乃至于是阳光的味道…… 那是阳光,还是科技带来的光? 拉尔斯甚至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拂面而来的风,也可以这么温柔,而不是酷烈得像是恨不得把人的血肉都刮下来。 他控制不住活跃的精神波动,身体直接变成了兽形,用猛兽更为敏锐的五感去认知着周围的一切。 拉尔斯带着肉垫的爪子甚至小心翼翼地去触碰着湖水,又在接触后受惊似的拿开,不自觉抖落着上面的水珠。 直到探索够了,他才忍不住揣起爪子,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世界原来也可以是这种样子的吗? 哨兵的精神图景往往会根据精神体的种族而诞生出适宜它们生活的环境。 故而理论上来说,拉尔斯是看到过这些的。 但那些被精心雕刻出来的景观,纵然栩栩如生,其中其实也不会存在一点生机。 毕竟精神图景与哨兵本人的情况是息息相关的。 从未见过那些东西的哨兵,哪怕在白塔中翻阅过很多的相关资料和视频,也想象、模拟不出来那些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那是生机带来的 独有律动,没有亲身经历过,是很难重现出来的。 一只蝴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停在了拉尔斯的鼻头上。 那并不是一只漂亮的蝴蝶,和他过去在资料中看到的蝴蝶都不一样。 它翅膀上的花纹如同干枯掉的树叶,谈不上丑陋,却也和好看没有什么关系。 拉尔斯没想到它竟然会停靠在自己身上,顿时僵滞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不敢轻易吐露,生怕惊吓到它。 尽管他隐约从丛林中感受到了生物活动的迹象,但它们分布得太过于零散、也太过于稀少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离这种健康的动物这么近。 拉尔斯在白塔时有了解过蝴蝶这种虫类的资料。 蝴蝶个短寿的物种,从幼虫蜕变成蝴蝶,往往也代表着它们的生命即将走入尽头,只剩下了几天到几个月的寿命。 所以它们会在这个阶段进行着繁衍,将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 第112章 那这一只呢? 它有遇上过其它同伴吗?有产下很多卵吗? 这片丛林中,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的蝴蝶吗? 第83章 if线番外战利品完“我可以一直做…… 在废土后出生的新生命,从睁开眼看到世界的第一眼起,就被打上了晦暗、绝望的标签。 这让他们很难不对那些过去只在资料之中,才能看到的景色产生无法抑制的痴迷。 拉尔斯近乎沉醉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过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将自己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他不由看向一旁静静伫立着的凌伊,喉头滚动了一下:“你们入侵废土,就是为了做这些?” 作为废土上唯一能够抵抗外敌的势力,联邦自然也曾试图去揣测过她们这些外星生命,究竟为什么要去入侵废土。 毕竟这个破败的星球看上去实在不是个值得被觊觎的世界,所有的生命都只是在苟延残喘。 联邦怀疑过,或许是被人类视作污染物的生物有着其它价值,也可能是废土还存在着什么以联邦的科技无法探查到的“黄金”…… 各种猜测都被设想过,却从未有人想过,他们入侵这个星球,竟然是过来做绿化、为了来“拯救”这个绝望的世界的。 这有点太荒谬了。 荒谬到拉尔斯甚至只能用拯救这个听上去有些夸张的词汇来形容这件事情。 没有经历过废土的人很难想象得到,他们究竟有多期盼和渴望这些曾经随处可见的风景。 联邦过去也不是没有试图去努力过、挽救过,想要将废土恢复成曾经的那个蔚蓝的星球。 他们只是做不到而已。 可现在,这一切却被另一个势力做到了。 但她们没有理由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推倒重建都比在原有的基础上缝缝补补强。 四目相对,凌伊笑了一下:“不然难道是为了来奴役你们吗?你们很好用?” 拉尔斯:“……” 联邦其实还真的是有这么想的。 但仔细想想,为了奴役人类而费这么多功夫,完全没有必要。 虫族的科技让她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奴役别人,反倒是开启战争,才会给她们带来损失。 尽管她们从开战到结束,几乎没有耗费多少资源,联邦几乎只是勉强挣扎了一下就被迅速击溃了。 但再快战争也还是会死人的。 所取得的战果和她们的付出更是完全不对等。 拉尔斯翠绿的眼瞳注视着凌伊,有些不能理解:“既然你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又为什么还要去发动战争?” 直接和联邦沟通的话,他们哪怕内心并不相信,也还是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合作的。 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比任何存在都更期盼世界可以变得更好。 凌伊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我们为什么要去信任一个把星球变成了废土的势力?” 拉尔斯哑口无言。 他也是上过历史课的,知道世界会变成废土,其实并不是源自于某种难以抵抗的天灾和意外。 废土来自于人类的罪恶。 上世纪的那些财阀们为了利益随意的排放废水到深海,也因为利益而去操纵战争、挑起战争、发动战争。 没有人去关注过星球本身的健康。 又或者说,一个星球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他们总觉得不必急着去治理。 ——反正就算自己不去想办法,后代中也总会有人站出来去收拾烂摊子。 事情也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不是吗? 然而每一代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废土时代就这么降临了。 熟知这段历史的拉尔斯,很难去为他们开脱。 所以他只能沉默。 眼前的景色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充盈着废土后,人类眼中再难看到的希望之色。 没有哪个废土居民会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这让拉尔斯很难再单纯以入侵者的眼光去看待她。 哪怕她也带来了死亡和战争,以强权独断了这颗星球的未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等星球治理好了,那些生活在废土上的人你们会怎么去处理?” 是继续让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还是带去其他的星球赎罪? 他们需要为了先辈的错误去买单吗? “这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凌伊低眼看着他,声音不疾不徐,“只要你们中没有人去制造混乱,两代以后,自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加入我们。” “……加入?”拉尔斯看向她的八条腕足,又抬眼看向她那张精致到不似真人的面孔,“你们到底是什么种族?” “兽人。” 凌伊抬手捏住他的豹耳,“很明显不是吗?” 进攻废土的前锋,是虫族的兽人。 但之后也出现过很多其它的种族。 然而联邦却始终没有去更改一开始定下的名字。 这很难说他们究竟抱有的是何种想法。 拉尔斯耳朵不禁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却又被牢牢制住。 冰凉的温度顺着耳朵渗入进血液,他竭力去忽视,凝眉思考起来:“……人类又没有兽形,加入了你们,会被歧视吗?” “没有兽形?”凌伊指腹碾磨着他的耳朵,轻笑了一声,“那这是什么?” 拉尔斯抖了一下,抿起唇角道:“普通人是没有这些的,我只是因为异化太严重了,致使精神体和我融合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只有黑暗哨兵才会出现这种明显的异化特征,对很多人来说,他们看上去其实已经和怪物没有什么差别了。 不少人都将他们视作异类,并不认为他们还算是人。 “异化?为什么不认为这是进化呢?” 凌伊俯身凑近着他,“生物为了不灭绝,都会朝着可以存活下去的方向进化。” “人类的进化停滞了几千年,在危机下再次进化,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拉尔斯被问懵了。 他是战士,不是研究人员,从来没有去想过这种问题。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想起来,联邦将人类从普通人蜕变成哨兵和向导的现象,称之为“觉醒”。 这代表着他们其实一直都认为这是一种突破与升华。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去解释过这些现象,对待哨兵和向导的态度也…… ——联邦的高层大多都是普通人。 拉尔斯的大脑混乱了起来。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近乎爆炸的信息量砸得他晕头转向。 仿佛有什么灵光飞快的从脑海中掠过。 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瞳孔震颤着,失声道:“你们都是这么进化过来的人类?!” 凌伊捏了捏他的脸,轻笑道:“猜对了。” 拉尔斯的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过于惊人的猜测,就这样被当事人亲口承受, 让他短暂的宕机了一下,思绪近乎凝固。 有那么一瞬间,拉尔斯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对方在骗他。 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 但转念间,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给否决掉了。 她根本没有编这种话来欺骗他的必要。 他有什么可值得对方这么大费周章的呢? 拉尔斯缓缓消化着这个消息,心头竟莫名地觉得有些轻松了起来。 从被联邦挑选上来,并被她选中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携带着无人能诉的沉重压力。 人类惶惶迎接的未来,被从联邦转移、压到了他的身上。 拉尔斯带着所有人的殷切期待成为了凌伊的夫侍。 对一个过去只需要去执行上面指派的任务,从不用去考虑其它的哨兵来说,这种生活让他无所适从。 他仿佛被剥离了自我,私人的一切情感都必须被舍弃,只能为了全人类而活。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全人类的利益得失。 拉尔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人类走向末路。 所以哪怕联邦在找上他时,提出的要求是那样的荒谬,在避难所中走了一圈之后,他还是同意了。 因此拉尔斯难以去面对自己的感情,难以去面对她。 她是他的仇人,是利益驱使下的“合作者”,他该去畸形的攀附上她,像菟丝花一样,从她身上吸血,去为联邦攫取到更多的资源。 而不是让自己去爱上她。 那是在背弃他的身份、立场。 那些所有死去的、活着的人,都似乎曾在梦里指责过他、唾弃过他。 没有人可以在产生了感情的情况下,还能够去保持理智和清醒,忍住不去损害自己、对方的利益。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此时此刻,拉尔斯甚至有些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第113章 他终于不用去背负那些了。 压在心头的那些沉甸甸的负担,仿佛顷刻间就被风给轻轻吹走了。 如果只需要一场战争,就能够挽救星球的末路。 那一直被教育着为了人类延续而存在的哨兵和向导,都可以坦然去奔赴战场。 因为这本就是联邦告诉他们的,他们所存在的意义。 拉尔斯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事实上,他每时每刻,都在因为自己接受了这个重担而后悔。 只是现实不容许他去退缩。 现在它们就这样被轻飘飘的卸下去了。 而横亘着种族仇恨的感情,也就这样变成了普通的感情问题。 它不会再掺杂上那些无法被调和、无法被释怀的矛盾。 拉尔斯仰头注视着她:“妻主,带我回家吧。” “不想留在这里?”凌伊低头抚摸着他柔亮的发丝,问得很漫不经心。 “不想……” 凌伊居住的王宫并不是没有这些。 她们的空间技术足以做到让人足不出户,也能够欣赏到自然风光。 那些风景也不是虚拟的全息投影,看上去也并没有比这里的情况差上多少,甚至还更加瑰丽奇伟。 拉尔斯曾经只是没有兴致去欣赏罢了。 他的高道德感让他没办法坦然去接受。 在所有人都在受苦时,他却因为成为了她的夫侍,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听上去也太恶心了。 如今终于知道了未来人类会面临的未来,对拉尔斯来说,他就不会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人类和人类之间产生的矛盾,只能算是内战。 拉尔斯其实很不喜欢废土,也讨厌联邦建立的很多制度。 他不是不知道联邦只将哨兵和向导视作好用、趁手的工具,也不是不知道很多人甚至不认可他们人类的身份。 可他从小就是以人类的身份而长大,如果没有联邦,他根本没有机会活着长大。 所以为联邦效力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不然他们凭什么养育他? 拉尔斯做不到去无视这些,去心安理得的放纵自己的感情。 尤其是这还是一份注定得不到回应,还可能将他变得很糟糕的感情。 他冲动的时候,是很难再去理智的考虑联邦的利益的。 拉尔斯将自己的面颊贴到凌伊的小腹上,轻轻问:“妻主,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至今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所有侍从都只称她为王,他从未刻意提及过相关的事情,也在刻意逃避着去知晓更多有关于她的消息。 比起去不动声色的打探情报,他更多的是贯彻着谨言慎行的方针。 毕竟他其实并不想…… 更别提对方当初还天天都来找他做,光是应付她,拉尔斯就已经觉得精疲力竭了。 所以就算原本是有什么想法的,在那种情况下也很难不打消。 他的身体在她手里就像是玩具一样。 “凌伊。” 目光相接时,她轻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拉尔斯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哨兵会习惯性的去寻求心灵寄托,以此来防止自己被彻底异化。 他们彻底兽化后是很难再变回人形的。 虽然如今的他似乎已经不再需要担心异化的问题了,但长久以来留下的生活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以哨兵的方式,让她在自己的心灵上留下了锚点。 如果她们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那她们也一定有让哨兵异化……进化后维持住理智的办法。 这样的话,他或许不会在诞育子嗣后彻底沦为野兽。 他会生下什么来?章鱼还是猫?也会和她一样都是透明的吗? 拉尔斯不自觉抚上肚子,抬起眼看她,忐忑地问:“以后……这一胎出生后,您还会让我怀孕吗?” 对方之前的态度足以让他认知的,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只是能让她产生几分欲望的夫侍。 或许是为了让废土的人类可以不激烈反抗她们的统治,她才会让自己怀孕。 一个有着本土血脉的高层兽人诞生,足够让联邦庇护下的那些人感到放心了。 以后这里或许还会成为宝宝们的封地。 拉尔斯无法确定,在这一切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自己是否也会随着这些事情的结束而被束之高阁。 哪怕对方从那么多人中选中了他,不可能会对他毫无兴趣。 “当然,你的身体很适合孕育子嗣。” 凌伊摸了摸他的脸,“你应该了解过的吧,我这个种族会产很多卵。” 那很好了。 拉尔斯兴奋的收缩着瞳孔,眸光湿漉漉 的,饱满的唇满足地弯起:“妻主,我可以一直做您的孕体。” 再没有比这种紧密的联系,更能够将他和她一直绑在一起了。 凌伊轻笑了声:“这么喜欢当孕夫?” 他大胆的纠正:“喜欢当您的孕夫。” “呵…” 凌伊拍了拍他的脸,“小猫,来,把尾巴抬起来。” 拉尔斯呆了一下。 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腹部,毛绒绒的豹尾从袍服的下摆钻了出来,轻盈的落在了她的手心。 第84章 这真的不是在借机弄死他…… “噗呲——” 温热的血液飞溅到了男人的脸上,猩红的液体砸进了眼眶,又在重力的牵引下流淌到下颌,一滴滴地坠落下去。 他没有为血液带来的不适感就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生机逐渐消逝的人,鲜红的唇撩出一抹上挑的弧度。 男人有着一张极其让人惊艳的面孔,桃花眼眼尾微微的上挑,光线下潋滟动人。 然而这样明艳的长相,看过去的第一眼,却只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珠蒙着一层很明显的阴翳,唇色又很艳红,以至于诡异的渲染出了一种矛盾晦暗的病态感。 凌伊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静静打量着他。 顾影安,这个世界的天道所选择的世界基石,一个重生者。 众所周知,能够得到重生名额的人,往往上辈子都会过得不怎么如意的。 顾影安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是末世降临后第一批觉醒异能的幸存者,以普通幸存者的身份挣扎求生时,还曾因为样貌原因遭受到过比普通幸存者更多的麻烦。 这让顾影安见识到了过去二十几年都不曾看到过的、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所以等到觉醒异能之后,深知力量重要性的顾影安努力升级,实力甚至追赶上了那些在末世一开始就觉醒了的异能者。 这让他成为了所定居的那个基地里最强大的存在。 之后情况却急转而下。 ——顾影安从小就认识的好兄弟和忌惮他的基地长合谋,导致了他的死亡。 故事直到这里,还一切都很正常,属于正常的前世发展。 变故出现在了重生后。 本该杀伐果断刀了前世仇人当独狼一路成为最强者,又或者是去建立人类最大的庇护所基地的顾影安,在重生后突然无差别的厌恶起了所有人。 他想让所有人都去死,并且还为之付出了行动。 天道无法纠正他的思想,于是向系统部发出了求助申请。 凌伊看向他的目光并不算隐蔽。 换作一般人,或许会很难察觉到背后有人注视自己。 但对于经历过末世、对一切风吹草动都极其敏锐的顾影安来说,却不会感知不到。 但他却并没有抬头,平静地抽出了插-进好兄弟心脏里的手。 他不紧不慢地抽出了湿巾,将手上的血迹仔细的擦拭干净。 直到那只手重新变得洁白如玉了起来,顾影安才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向了自己所感知到的位置。 子弹射出的枪声却在同一时间也响了起来。 四颗子弹精准的锁住了他的去路,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近在咫尺。 敏锐的感知察觉到了危险,行动滞后的身体却难以躲避。 那出手之人枪法也极其精准,毫无偏差的命中了顾影安的四肢。 末世才刚刚降临,哪怕顾影安才刚重生就觉醒了上辈子拥有的多系异能,此刻的身体强度却没能得到多少提升,被击中了要害照样还是会死去。 手脚被击中自然也会被影响到行动。 温热的血流从伤口处喷涌了出来,正中膝盖的创口让他的双腿无法正常施力,身体重重砸向了地面。 顾影安的目光凝在了子弹袭来的方向。 一道人影从被遮掩的建筑物中显露出了身形。 那是个身量高挑的女性,戴着无框眼镜,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停留在离他几米远外的位置。 她的口吻冷淡而平静:“杀人是犯法的。” “所以呢?你要逮捕我吗?”这话听得顾影安有些好笑,不禁懒洋洋地掀起唇角。 第114章 末世才刚刚降临就能够拥有枪支的人,显然很难不和官方扯上关系。 而作为秩序的维护者,对方会对他看不顺眼似乎很合理。 但这里可不是什么公共场合,而是他那个好兄弟的别墅,她是怎么进来的? 私闯民宅的人也要装正义人士吗? 还是说在出任务营救幸存者的途中发现了他这个“法外狂徒”? 凌伊的眸光微微掀起波澜:“你施展的能力我很感兴趣。” 顾影安:“……?” 他直到此刻才恍然想起来,末世后的第一批异能者,似乎是在三天后才陆陆续续觉醒的。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不是正在被同伴所抛弃,就是还烧得迷迷糊糊不能行动。 自己倒是因此成了第一个异能者。 在官方眼里,此刻他的情况大概很令人惊诧? 顾影安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这是我末世后觉醒出来的异能,只要发烧后还没有变成丧尸就可以拥有。” 他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起来:“警官,你没有吗?要不要找只丧尸抓伤自己去试试?” “我不是警察。” 凌伊平静地否认了他的猜测,一边盯着他的动作,一边将装填好的麻醉枪举起来。 顾影安面无表情。 刚刚才觉醒的异能等级很低,用不了几次,所以自然无法用来抵御人类现有的科技科技。 因此他阻止不了对方的行为。 更别提对方显然是个性格谨慎的人,与他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异能正好没办法攻击到那么远。 真不走运,看来是没办法反杀了。 或许他这辈子会过得比上辈子都不如了? 顾影安很无所谓地在心里想着,也没有去刻意避开射来的麻醉针,任由自己被击中。 麻醉起作用的时间很快,没过多久,他的视野就开始暗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 从昏迷中重新恢复意识时,顾影安发现自己已经被放置在了一张狭窄的床上。 说床或许也不恰当,身下那冷硬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躺在了手术台上。 手脚也都被类似于束缚带的工具所困住,难以挣脱。 一盏无影灯从头顶上方悬下来,处于关闭的状态。 全身上下,只剩下了头颅依旧还可以左右转动。 顾影安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观察了四周一圈。 各种认识或不认识的医疗设备摆放在屋子里,向他证实着这里确实是实验室、手术室之类的地方。 这是准备要把他切片了? 那很坏了。 “你醒了?” 秩序规整的脚步声伴随着毫无起伏的说话声一起被传递了过来。 顾影安朝着出现声音的方向偏头看了过去。 来人还是之前那个向自己出手的女性,乌黑的发丝都被她规整扎在了脑后,身上也换上了一件更应景的白大褂。 “我给你做了很多项检查,你的身体内部没有任何新生的器官。” “可以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从哪里释放出来的吗?” 凌伊低头询问他,口吻听上去很有礼貌。 顾影安却听得怔了一下。 ……检查? 他僵硬地动了动眼珠,费力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未经遮盖的身躯被直白的暴露在了空气中,就像是被摆上了餐桌等待着客人食用的餐点一般,袒露着一切。 她甚至还给他备皮了! 意识到自己现在“光洁”的形象正被对方尽收眼底,顾影安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人类这种生物,很难一点羞耻心都不存在。 哪怕是上辈子没有异能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这么向外人袒露过身体。 顾影安是南方人,他甚至连澡堂都没去过。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被艰难凝聚出的异能猛地朝着对方袭击过去。 凌伊灵活地偏头避开,抬手扶了扶眼镜:“嗯?竟然还可以用异能吗?” “看来麻醉和肌肉松弛剂都不会影响到异能的使用。” 凌伊波澜不惊地从口袋里拿出了笔记本,将这一点记录了上去,又接着问,“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异能释放的原理。” “配合我的研究,你杀人的事情我可以保密。” “拜托,都末世了。”顾影安嗤笑一声,“你觉得过去的那些法律还能限制得了谁?” 更别说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凌伊注视着顾影安,语气依旧 平静:“至少还限制得了现在的你。” 毕竟他是已经被抓获的杀人凶手了。 而末世又才刚刚开始,法律自然还能够再起到一些作用。 顾影安闻言冷笑一声,并没有去理会。 死过一次的人,要么会更加渴望活着,要么就是会无所谓生死。 顾影安显然是后者。 至于什么大仇未报? 他重生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最恨的那个人给杀了,其他人能不能报复到他其实也不太在乎。 说到底,利益驱使下所引发的杀身之祸,又哪里比得上多年好友的背叛。 “看来你是不愿意配合了。” 凌伊将手里的小笔记本重新放回口袋里,“那我就只能采取一些极端手段了。” 顾影安连询问的想法都没有。 她现在的手段难道就不极端了吗? 无论他配不配合,该被切片也还是会被切片。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去好心帮对方得到更多的信息呢? 顾影安闭上眼睛,既不恐惧,也懒得去怨恨。 他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贴到了自己的身体上,手指也被夹上了血氧仪。 各种仪器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都变得很明显,事无巨细的将他的身体情况传输到设备中去。 这是打算对他做什么手术? 顾影安已经可以预料到她会毫无收获的结局了。 他的异能都不是那种与强化身体有关的能力,都是元素系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上手研究出来的。 头顶的无影灯被对方打开了来,刺眼的光被照到了他的身上。 哪怕眼睛还闭合着,顾影安薄薄的眼皮也依旧还可以感觉到那股强势驱散了附近黑暗的明亮灯光。 如果去直视的话,眼睛说不定都会被刺瞎。 顾影安一动不动,并不好奇她打算做什么。 很快,当一切准备工序都结束时,一股强烈的电流突然窜到了他的身上来。 顾影安的身体本能的弹起,如弓弦般骤然反张,连束缚带都被绷到了极限,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在皮肤上勒出了深深的凹痕。 被强电流光临过的白皙躯体上,更是浮现出来焦黑的丑陋灼痕。 “不能吸收电能吗?看来你的异能里没有雷系?” 强电流很快就消失了,但顾影安依旧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赤红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她。 哈? 她管这叫研究?! 不开刀、不检查、不切片,直接电击,这真的不是在趁机弄死他吗?! 研究届的雷电法王? 然而就算是被这样恶鬼一样狠戾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表情也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口吻也冷静而礼貌: “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感受吗?异能还可以释放得出来吗?” 顾影安自然不可能回答她,不然那不是白被电了吗? 凌伊也不在意,只去记录着自己能够发现的问题。 她很快就放下了纸笔:“我要继续了,你准备一下。” 顾影安扯动了一下唇角。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她怪讲礼貌的,动手前还要先知会他一声? …… 不停产生的实验,让顾影安的身体遭受到了惨烈的折磨。 以至于到了最后,无论是什么强度的电流刺激,他都无法再给出一点反应来,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在没有任何药物帮助的前提下,你的身体竟然在自我修复,细胞活性强得过分,真是神奇。” 凌伊冰凉的手指与他的皮肤接触,俯身凑近他:“是所有异能者都做得到这种程度,还是你有治愈方向的异能?” “可以告诉我吗?” 她的鼻尖几乎都要直接贴到顾影安的脸上去了,淡淡的吐息混着消毒水的气味丝丝缕缕的漫开。 然而就算是这样近的距离,他也没能再做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涣散扩张的瞳孔毫无聚焦点。 像个被玩坏了的逼真人偶。 “真遗憾,看来你已经到极限了,那就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好好休息。” 第85章 他早就失去贞洁了 在被连续折磨了好几日,却始终都没有看到房间里出现除了凌伊之外的研究员后,顾影安原本产生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 第115章 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官方手底下的研究人员,倒更像是那种科幻作品中那种灭绝人性的科学怪人。 毕竟说是在研究,顾影安觉得她倒是更像是在尝试异能者的百万种死法。 古代的酷刑发明者看到她都要甘拜下风。 偏偏更糟糕透顶的是,异能者的生命力又确实要比一般人顽强得多。 这种生命力再配合上对方手里那些实时监控着身体数据的高端仪器,让顾影安哪怕是每天都在经历着高强度的折磨,也愣是没有被搞死。 ——她只是让他在短短几天内,就瘦了将近二十斤而已。 身体原本储存起来的那些脂肪,全部都被拿去救命了。 如果对方的这种“研究”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顾影安也毫不怀疑,自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他只有着这个身高下标准的体重,身上储存的能量在这些天的消耗下早就已经不够用了。 偏偏对方每天给他摄入的营养还实在少得可怜。 始终悬在头顶的无影灯光线有些过度刺眼,就像是禁止犯人睡觉的刑具一样。 睁开眼久了视野内就只会剩下一堆模糊的光斑。 这让顾影安每天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不得不闭上眼。 尽管如此,他也完全没有自救的打算。 这天,顾影安耳边又准时响起了脚步声。 他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有喉结随着吐出的音节滚动着:“今天又打算对我上什么刑?” “基本的研究数据都已经收集齐全了。” 凌伊对他将自己的研究形容成了上刑毫无反应,在气流中传递的声音混在四周正在运转的仪器响声中,几乎找不到违和感。 顾影安闻言,饶有兴致地睁开眼:“所以这位刑讯专家,你研究出了什么?” “元素类的异能虽然都是通过精神力激发出来的,但异能诞生的源头却是分散在身体之中。 “我扫描过你被研究前后身体产生的变化,异能在没有被释放出来之前,似乎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隐藏在细胞或是神经里……” 凌伊面对顾影安的询问,并没有闭口不答,反而推着眼镜,语速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 不过她显然并没有考虑过非圈内人能不能听得懂那些专业术语。 顾影安只听懂了前面几句,后面的话在他耳中直接就变成了乱码。 尽管如此,他也听出来了,对方的研究竟然真的有了突破和进展。 依靠的还是她那些上刑一样莫名其妙的手段。 ——这听上去就很荒谬。 要知道,顾影安其实已经将她视作了披着研究的皮,满足着自己施虐欲的变态、疯子了。 结果她竟然真的是在做研究? 顾影安没什么感想,在凌伊催眠一样的“战绩结算”中,眼皮不受控制的开始合拢。 这真的是跟他很久之前上大学高数课时,老师讲的数学题一样催眠。 也和那个老师一样,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艺术”中。 直到将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和顾影安解释后,她才接着说道:“我在解剖丧尸的时候,从它们的脑子里发现了一种结晶体。” “在丧尸还‘活’着的时候,这种结晶却无法被仪器扫描出来……经过反复的测试后,我发现这种结晶只有在丧尸死后才会被凝结出来。 “我很好奇,异能者体内也会有结晶吗?”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迟疑,只有冷调的声音也挡不住的求知欲。 顾影安漫不经心地抬眼,溢出了一声轻笑:“呵,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终于打算来解剖他了? “我还有其他研究需要你配合。” 换句话说,就是他还有其它价值,就这么死了可惜了? 顾影安无所谓地对上凌伊的目光,看着她继续说着,“既然各种能源对异能都不起作用,那异能还会增长吗?” “是只能通过丧尸产生的结晶得到提升,还是也可以通过其它手段来刺激精神力,达到自主提升的目的?”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那种系统语音一样,语速、音调几乎平直,镜片更是将眼中的情绪遮掩了大半。 不过顾影安还是从她的言行举止 中,看出来了她有多热爱研究。 从她的言语中不难猜测,她或许已经接触过其他异能者了,甚至还知道了异能者可以通过丧尸的脑核提升异能这件事。 以她谨慎的性格,会放心让那个异能者提升异能? 还是说对方比他配合,所以她就放心让对方尝试了? 又或者说是她手下的人里有人觉醒了异能? 顾影安不认为存在着这么多昂贵仪器的研究室会只有凌伊一个人。 无论是打扫房间还是维护仪器,乃至于实验助手,这些都不可能一个人去完成。 他并不好奇这里的人手规模,毕竟他也懒得去计划逃跑。 顾影安只从她的字句里捕捉出了与自己有关的事宜,很无所谓地问:“所以这位天选刑讯官,是打算怎么来刺激我的精神力?” “精神力与情绪相关,我会去挑动你的情绪,让你产生较大的心理波动,希望你可以配合我。” 她毫无感情的冷调声音依旧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节。 顾影安因凌伊这份虚伪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每次动手前都要这么冠冕堂皇的说上一句,显得自己好像很尊重人、一切都是你情我愿似的。 可无论他配不配合,作为被研究的对象,那些研究都会没有商量余地的降临到他的身上。 该受的折磨只会多,不会少。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配合的必要呢? 连吃带拿? 顾影安毫无恐惧,只对她层出不穷的手段而感到惊叹。 对方要是生在古代,那些威名赫赫的酷吏都得去找她拜师学艺。 “所以你打算挑动我的什么情绪?仇恨、愤怒还是痛苦?” 在末世后,确实是有很多人通过生死一线、极端愤怒或是痛苦时进阶。 不过顾影安却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挑起这些情绪的人。 当然了,对方显然也有的是手段。 若是他真的因此被对方挑动得进了阶,那顾影安一定会好好感谢她不作不死的行为,可以让她死得不那么痛苦。 现有的这些对付顾影安的束缚手段,是不可能困得住进阶后的他的。 “负面情绪带来的问题太多了,短期内也很难反复产生。” 凌伊注视着他,“需要反复测试的话,还是正向的情绪反馈更合适一些。” 顾影安有些惊讶她竟然还会有想要做个人的时候。 要知道,正向的情绪可比负面的情绪要难获取得多。 更何况以他们研究员和实验体的身份来说,她能怎么给他带来正面的情绪? 一顿好吃的?让他恢复行动能力?还是满足他的一些小要求?…… 指望他因为这种小恩小惠,就去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未免有些太低看他了。 之前的那些酷刑,可都没能让他开口配合过哪怕一次。 还没等顾影安想明白,凌伊的手段就已经不需要他再去猜测了。 那些原本禁锢住他身体的束缚带,突然被操控着开始移动了起来。 齿轮转动的声音带动着他直直安放在手术台上的腿,被缓缓拉扯开。 长期都维持在一个相同姿势的下肢,因为这个行为而导致韧带被扯得隐隐作痛。 “等等!你要做什么?!” 光洁的身体突然就这样被打开,像是正在被展示的商品一般,让顾影安本能感到了些许不妙。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她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是最容易获取到正向情绪,而且还可以反复出现的一种方式。” 凌伊不疾不徐的声音就像是在讨论着什么严谨的学术问题,目光却直白得落在了顾影安没有丝毫遮挡物的身体上。 无影灯将他白瓷般的肌肤照得几乎反光。 “你还是不是女人?!” 顾影安额角跳了跳,用力并拢起两条腿来,“你疯了吗?做研究还需要你献身?! “我不接受!我对你没感觉!我养胃!你的实验室里总不能还有那种药吧?! “靠!你个疯子!” 自从被对方囚禁后,顾影安第一次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抗拒和挣扎。 但他的意志却并不能阻挡她的行为。 两条腿很快就被拉开到了极限,难以并拢。 无影灯仿佛聚光灯一般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将四周的光源汇聚而来。 难以言语的耻意和愤怒,他无暇去思考为什么做那种事情竟然还需要将自己摆弄成这种姿势,只抗拒地挣扎起来。 顾影安强忍着头痛,勉强去凝聚异能,试图帮自己挣脱束缚。 第116章 然而这些时日以来过度的能量损耗,和全天无间隔开启、从未被关闭过的无影灯,都影响到了他对异能的释放。 金属尖锥不过才隐隐在空气中凝聚出了雏形,就直接溃散了开来。 顾影安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早知到被切片了还会清白不保,他当初说什么都要和她同归于尽。 也不至于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 由于身体上贴着各种监管设备的原因,他几乎一有任何不对,对方就会警觉的避开。 甚至还会强电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顾影安不怕死,但死之前还要清白不保,那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希望你配合一下,反抗会让你更容易受伤。” 凌伊并不在意他的抗拒,低头不紧不慢地将衣袖向上挽起。 顾影安气得眼睛都红了,恨恨盯着她,也懒得再去挣扎了。 反正他都没穿衣服在手术台上躺了这么多天,该看的不该看的对方早就看了不止一遍了。 不该失去贞洁早就失去了。 更何况这种事情,吃亏的也不可能会是他……吧? 顾影安试图这么宽慰自己,心头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微眯起眼看向凌伊。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位入错了行的刑讯专家,长得竟然出人意料的不赖,眉眼透着几分科研人士特有的冷静淡然。 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觉得智商很高的聪明长相。 她包裹在衣袖下的手臂并不瘦弱,有着比较明显的肌肉线条,正在往手上套着手套,将手背隐隐浮起的青色血管遮盖了下去。 顾影安别开视线,不愿再去看她的准备工作。 他清清白白两辈子,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还能够再让他破防了。 现在顾影安才发现,其实也不是没有。 她的脑子大概是真的不正常,就为了一个实验,竟然就可以把自己牺牲到这种程度。 是没把自己当人还是没把他当成人? 凌伊所做的准备工作并不多,除了挽起袖子和戴上了手套之外,其它事情都没有再做。 她迎着对方排斥厌恶地目光走过去,低头平静地看着他:“你的自洁能力很强,在被限制了行动的这么多天里,都依旧可以保持干净,是还有水系之类的元素异能?” 顾影安保持沉默。 爱干净还是他的问题了? “希望你可以将你的异能利用起来,不然应该会有些痛。” 顾影安:“……?” 这种事还会痛,他怎么没听过? 他心 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还想和之前那样不当人吧?真不怕他功能故障吗?! 要挑动的不是他的正向情绪吗?那不是应该让他……吗?怎么会痛?! 顾影安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死死盯着她。 一个正常的男性,很难不对这种事情谨慎。 毕竟谁也不想做新世纪的第一个太监。 好消息是,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坏消息是,情况比他担忧的还要更糟糕。 顾影安觉得自己要疯了:“出去!我靠……停下!……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通过这种方式来进入他。 难怪她连衣服都没脱,难怪她只戴了手套。 他一点都没有错怪她,她就是个死变态! 顾影安此刻确实是被刺激得精神力差点暴动了起来。 然而他确信,这其中一点正向的情绪输出都没有,全部都是针对着凌伊的负面情绪。 顾影安以为自己的上辈子就已经够糟糕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犯了天条了。 不然怎么会落到她的手里去?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骂声从他唇形漂亮的口中宣泄了出来,眼睛红得像是艳鬼一般。 早知道重生还会遇上她,他还不如上辈子死干净一点! 第86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顾影安失去了神采的阴翳桃花眼,已经彻底看不到一点光了。 他毫无焦距的眼瞳直勾勾盯在天花板上,被明亮刺眼的光线刺激得生理性的泪珠不时从眼角滑出。 从破防到认命,对顾影安来说并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因为他面对的凌伊简直就像是一个毫无正常人类情绪的人机。 无论他去怎么威胁、咒骂或是低头试图商量出其它的解决办法,她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既没有更激烈,也没有更平淡。 她始终都只关注自己正在执行的事情。 只剩下顾影安一个人像是在演独角戏一样发疯。 就算某些小电影中沉睡的丈夫、妻子,都不见得有她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 顾影安拿她毫无办法,只能憋屈地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泄露出任何声音来。 等到她渐入佳境,他最后甚至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那对还悬在空中的腿,肌肉还在不时的抽搐一下,彰显着凌伊正在对他做的事情,他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时间仿佛在这间研究室中停止了流动。 顾影安都不知道究竟是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对方才总算是放过了他这具被折腾得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的身体。 凌伊从容淡定地将手套扔进了垃圾桶,声音平稳得如同机械一般,询问他:“实验体,需要我帮你清理吗?” “滚!” 原本还有气无力躺在手术台上,仿佛等身人偶一般的顾影安,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涣散的瞳孔立马就重新凝聚成了针尖状,恶狠狠地瞪向她。 凌伊垂眼对上他的目光,眼底轻微地漾起涟漪。 顾影安有着一双很多情漂亮的桃花眼,只是平常神情过于阴鸷,这才让人会下意识忽略掉他的长相。 但此刻他的眼周泛红,琥珀色的瞳仁更像是浸泡在了泉水里,昳丽的容貌让他连生气都有种引诱人上钩的错觉。 刻骨怨毒和愤怒,让他看上去就好似幽林荒宅中食人心魄的妖鬼。 危险,又实在美丽。 顾影安自然猜测不到凌伊此刻在想些什么,他简直恨不得把她的血肉都剜出来咀嚼。 但无影灯的顶光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视线,让他在模糊的光斑下甚至只能勉强辨认出她的身体轮廓。 不过哪怕看不到凌伊的表情,顾影安也意识得到自己此刻的姿势落在旁人眼中,究竟会是怎样一种露骨银秽的画面。 他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清楚在当下的这种情况下,这么做对自己毫无益处。 因此那些污言秽语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最终却只吐出了咬牙切齿的几个字:“把我的腿放下来!” 凌伊拿出了笔记本,目光落在他身上,礼貌地询问:“可以先配合我做数据记录可以吗?” “……你先把我腿放下来再说。” 凌伊也不说话,就只是这样看着他,维持着询问的姿态。 “……” 顾影安猛地扭过头去,指节攥紧在手术台的边缘,满溢在胸腔的怒火让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 把他草了一顿还想让他配合,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宁愿就这样吊着等死! 然而顾影安甚至都没能坚持过一页的时间,就打脸了。 他声音从喉管中艰涩地挤了出来:“……你还要我配合什么?” 末世后养成的对旁人注视自己的敏感性,让顾影安根本做不到去忽视对方的目光。 再一想到此刻自己的外在形象,以及凌伊所站立的方向…… 显然,有些时候死亡并不可怕,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比死亡还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就比如此刻的场景。 凌伊问:“有感觉到异能产生波动吗?” “没!有!” “五分十五秒的时候,你试图凝聚异能攻击我,中途异能溃散的原因是什么?” “……”顾影安沉默。 凌伊推了下眼镜,冷调的声音依旧理性平静:“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她的表情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完全不像是带有恶意的样子。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顾影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盛着烈烈杀意的桃花眼像是两团灼烧的火焰:“几分几秒你都记得清?……你是不是在趁机耍我?!” “只是普通的过目不忘而已。” 凌伊对他的怒火毫无反应,用冷静的语气吐出了一长串数据。 她将他从被进入开始的每一个瞬间的反应,都精准的陈述了出来,像是工作日志一般。 冷淡的声音配上那直白又露骨的内容,比某些混乱的情形,更加让人感到羞臊。 饶是顾影安自认为自己在末世后已经亲眼见证过不少跌破下限的场面了,当下表情也不由空白了起来。 他大脑已经完全凝固住了。 第117章 分不清是被羞辱的愤怒还是被激起了难言的羞耻心,他在顶光下白得晃眼的身体很明显的哆嗦了起来。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别跟我说这些!…… “……我会失败不是很正常吗?一开始我不是也没有将异能成功释放出来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顾影安疯狂叫嚷了起来,最后还是给出了回答。 “请你配合,不要在过程中编造数据。” 凌伊瞥了他一眼,“我的记忆力很好,两次异能你凝聚出来的异能溃散的情况并不一致。” 顾影安被她毫不留情的揭穿,表情顿时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难看得十分扭曲。 他深吸了口气,想要平复自己因为差点被气死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却被吸入肺腑的气味刺激得直咳嗽。 空气中残留着很浓郁的石楠花的味道。 是他的…… 顾影安止住咳嗽,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才勉强含混地吐出字音,“因为当时被你碰到了……所以注意力被分散……然后异能就凝聚失败了,就这样。” 这次凌伊总算是没有再提出质疑,而是低头记录了起来。 她书写的速度很快,顾影安猜测她的字迹或许就和医院的那些医生一样,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够看得懂的鬼画符。 没过一会儿,她就记录完毕,继续提出着问题。 顾影安盯着无影灯,本就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更加惨白了起来,阴森艳丽如鬼魅。 他被迫回忆着那些不愿意铭记、恨不得立马忘掉的事情,还要忍着心头暴烈的情绪回答着凌伊的问题。 反复拍击在心头的耻意在她底色冷静的声音下,逐渐平复了下来。 ——至少她确实是在做研究。 这或许是此刻唯一可以让顾影安得到微薄安慰的事情了。 可转念一想,做研究竟然做到把实验体给撅了,这又算哪门子做研究?! 她还是不是人?! 还不如来给他上刑呢! 顾影安一想到这里,就又气了起来。 但再怎么生气,他还是憋着气将凌伊的疑问都一一解答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顾影安实在接受不了自己以后都要以这种姿势去面对她。 他毫不怀疑,对方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不,她都不是人,纯变态! 凌伊将圆珠笔收起来,唇角牵起了浅淡地弧度:“感 谢你的配合,实验体,明天见。” 被牵引起来的束缚带终于重新归位,顾影安绷紧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下来,阴沉着脸没有去搭理她。 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去委曲求全。 他又不是勾践。 凌伊也不在意顾影安会不会回应,关上了无影灯后,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终于舍得把那盏该死的灯给熄灭了。 重新黑暗下去的环境让顾影安酸涩的眼睛终于短暂的得到了解放,感受到了几分难言的舒畅。 但安静了下来的房间,却又让他身体传来的感知变得越发明显清晰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没了可以关注、释放情绪的人之后,某个地方的情况就很难被忽视掉。 顾影安感觉得到那里已经肿了,或许还流血了。 他再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常识,也清楚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在没有润滑的前提下持续上这么长的时间的。 然而对方却显然没有这种意识。 以至于他为了自己不受伤,甚至还不得不释放出异能…… 感受到手术台上还没有干涸的水迹,和残留在身体上的泥泞,顾影安指尖动了动,强忍着头痛将水系异能凝聚出来。 他是个多系异能者,最先觉醒出来的异能是在大众印象中没有攻击性的水系。 水系异能在后续的开发中,有着很多种杀伤力恐怖的用法。 初始状态下,它却只是个无法带来任何伤害能力的绵软水流。 甚至还成了辅助对方扩张的帮凶…… 异能催生出的透明水线泼洒到就他苍白的身躯上,很快就将体表上那些半干涸的液体冲洗干净。 身下的金属台面因此而变得更加潮湿了起来,和身体接触的地方都变得很不舒服。 糟糕透顶的感觉。 过度的使用异能,让顾影安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头痛越来越难以忍受了起来。 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又操控着异能将台面上的水渍都转移到了地面。 至于那个变态明天过来后,发现地上全是水会怎么做,顾影安已经懒得去管了。 要不是确实已经脱力了,他肯定是会直接将水泼洒到周围的仪器上去的。 顾影安关于末世前有限的记忆告诉他,这些高端仪器通常都十分珍贵,想来在末世后损坏掉的话,应当是连替代品都很难被找到。 也不知道手术台附近的地面有没有线路或是仪器? 要是有的话,说不定他运气好还真的能弄坏上几个? 顾影安对此没报什么期望,毕竟说不定仪器都是防水的呢? 头昏脑胀的情况也让他无法去感知到水流究竟是被砸在了地上,还是砸在了仪器上。 他虚脱地躺在手术台上喘气,过了一会儿才从唇缝里有气无力地挤出着声音:“真不是东西……” 顾影安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或许是怕他使用异能攻击她,也可能是她想要测试异能者比起普通人来说,究竟可以在艰苦的环境下坚持上多久。 总之,他中途只被吊了瓶葡萄糖和盐水,就没有再得到过任何能量补充。 身体的状况也会影响跟精神力的释放,对方这种行为还真的歪打正着的限制住了顾影安的能力。 然而这次他都牺牲这么大了,她竟然还是什么都没给。 就算是再给他灌瓶葡萄糖,他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死样子。 他是倭国人吗这么整他? 顾影安疲惫地闭上眼。 头痛的情况丝毫没有因为异能已经停止了使用而有所减缓,他只能竭力去忽略不适,努力让自己进入到睡眠状态中去。 以异能者的身体修复能力,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算头痛的问题依然不会减缓。 可至少也不会再让他感觉到身体传递到大脑的异样。 那种小问题异能者的身体是可以很快修复的掉的。 只是心浮气躁的情况下,顾影安实在是难以入眠。 身体又偏偏动都不能动弹一下,连翻身都做不到。 他想趴着…… 好一会儿,备受折磨的顾影安才终于把自己给折腾入睡。 - 过度的使用异能,让顾影安的状况显而易见的变得更加糟糕了。 以至于之前往往在凌伊开门时,就可以察觉到动静的他,今天却直到对方都走近了,才终于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顾影安有气无力地开口:“今天你又想来做什么研究?” “和昨天一样。”凌伊操控着机关。 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清晰可闻,带动着他的腿重新被拉扯开来。 “等等!”顾影安咬牙,“这个昨天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之前怎么没见她把同一套酷刑用两遍?!这种事情就要再来一次?! “一次实验记录的数据怎么会够用?” 凌伊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体,又低头书写了起来,“看来你恢复得很不错。” “你放心,我已经了解过你的情况了,这次进入不会再让你感到不适。” ……听上去更可怕了好吗? 顾影安用力挣扎了起来:“靠,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都知道……我告诉你……” “不需要。” 凌伊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拒绝了他的提议,“自己亲自研究出来的数据才是最准确的,也更适合被写进论文里。” 有病吧?! 都末世了哪里来的论文?能发到什么地方去?! 等等…… 这女人不会真把对他做的一切都写进去了吧? 顾影安盯着她,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你不会已经在撰稿了吧?” 第87章 “你怎么不干脆给我弄个…… “只是记录好了数据,还没有开始撰写。” 面对顾影安的疑问,凌伊并没有拒绝回答,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是顾影安想要得到的。 他在凌伊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平静表情下破防了:“你疯了吧?” “这种事有什么好写的,你写了又能发在哪里?烧给那些地下的编辑看吗?!” “官方的基地已经建立了。” 凌伊的语气和他几乎是两个极端,“这些论文都可以直接发到官方的内部网上,兑换成积分和功勋。” 第118章 顾影安额角瞬间就蹦出了青筋,被无影灯照得惨白的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只有数据,没有照片?” 顾影安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除了数据外还有别的东西,那他现在就直接引爆精神力,谁都别想再活。 到时候就算是炸不死凌伊,也至少可以把周围的器材都给损毁掉。 至于死了之后,那些数据又会不会被其他人给翻找到,顾影安也懒得去在意。 至少罪魁祸首不会好过就可以了。 反正到时候他死都死了,那还去管那些做什么?! “有照片,用来证明数据不是造假。”凌伊指了指附近监控他身体状况的仪器。 顾影安顺着她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在心跳监护仪中剧烈波动的曲线上停顿了一下,才移开视线。 他紧绷的肌肉因此稍微放松了下 去。 顾影安对凌伊的话还算信任。 虽然她变态得无可指摘,但至少在面对他的问题时有问必答。 不会故弄玄虚,也没有隐瞒敷衍的情况。 顾影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就重新闭上了被光线刺痛得泛红的眼睛。 或许是有了更坏的消息打底,此刻他竟然都开始觉得,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没那么不能接受的了。 不过他很快就不这样想了。 …… 顾影安不是什么铁打的人,异能者的身体素质也远达不到可以不摄入任何食物就可以活命的程度。 他的身体状况在持续不断的折磨下本就糟糕透顶。 在凌伊手里被玩弄了一番之后,那连绵不断拍击在神经上的不适感,顿时就让他更加难受了。 他从指尖到脚趾都在发麻。 不是什么爽到发麻,而是身体单纯因为缺少能量的补充,又在这种境地下承受着过量的刺激,而逐渐感知不到身体某些部位存在感的那种麻木痛苦。 顾影安疲惫沉缓的呼吸着,强烈的晕眩感让胃部痉挛得很厉害,腹部我在不受控地抽动了起来。 好像真的要死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此刻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仇恨。 而是在想那个冷漠到跟人机似的变态,应该不会把他□□-死这种事情也写进论文里吧? 想了一下,以对方的严谨,就算是写,应该也不会拿这个理由去博眼球。 毕竟死亡本来就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并不是单纯因为最后的…… 这样的话,他应该不至于会因为死因奇葩,而在数十年后还会被人记住提起的地步。 顾影安都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安慰还是讽刺了。 他只知道,他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被记住。 意识像是即将坠入深海,昏沉得难以感应到周围的动静。 直至干涩的唇瓣突然被染上了湿意,像是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终于等到了甘霖。 滋味甜腻的液体顺着唇缝缓缓渗入进口腔。 顾影安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痛到难以滑动的喉结摩擦出刀刮一般的刺痛感。 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 顾影安意识到了什么,勉强撑开了眼皮。 明亮的光线对眼睛带来着强烈的刺激,让他眼角溢出着生理性的泪水。 视网膜中只能看到一团被光斑遮挡的模糊阴影。 凭借着嘴唇上的触感,顾影安猜测对方应该是用了针管之类的物品来喂的他。 “好点了吗?”凌伊低眼注视着他苍白脆弱的面孔。 顾影安艰难地从喉管中挤出声音,讽道:“真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凌伊说:“不用谢,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配合研究了吗?” 顾影安嘴唇剧烈地哆嗦了起来,被她的话刺激得眼前一黑。 她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在谢谢她吧? 顾影安差一点都以为她还残存了点微薄的人性了,此刻立马清醒了。 要不是她此刻还想要从他嘴里掏出的信息,恐怕自己就算是都放臭了,她都不一定会去管! 顾影安觉得自己就算是真的死掉了,也绝对会被她的行为给气活过来。 他嘴唇动了动,想骂人,又没力气开口,只能用力地咽下葡萄糖。 咕咚的声音清晰可闻。 缓了好一会儿,顾影安才有气无力道:“再来点……” 他想通了,什么死不死的,至少也要忍辱负重到把她杀了再说。 不然他是真的咽不下来这口气。 凌伊没有拒绝,转身又去拿了瓶葡萄糖溶液回来。 透明的注射器从他的唇侧进入了口腔,将他苍白的嘴唇微微掀起,露出口腔中同样没有血色的舌齿。 异物进入到口腔的感觉并不舒服,顾影安皱了下眉,没有去要求凌伊更换工具。 他也不认为这个地方还会有什么吸管之类的工具。 要是直接拿瓶口对准灌的话,那必然会有粘腻的液体从唇缝溢到皮肤上去,还不如注射器呢。 顾影安闭着眼,气息虚弱得几近于无,等着她推动芯杆将葡萄糖释放出来。 直至迟迟没有感觉到有液体总进喉管,才又疲惫地撑开眼皮。 “……服了,还要我回答一个问题才可以喝一口吗?” 他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讽刺,却偏偏因为太过于虚弱,刺人的火星簌簌落下,反而显得像是在撒娇。 凌伊平静地看着他说:“你自己吸。” “我来推动芯杆会容易让你呛到气管,你自己来会更安全。” 顾影安哈了一声,嘲弄道:“你刚刚都快把我干-死的时候怎么就没怕我不安全?” 他在此刻出奇的敏锐,已经完全看透她这么做背后的原因了,“就因为这种事情对你的研究来说没有帮助,所以你连多出一点力都不想?” “你怎么不干脆直接给我弄个奶嘴来?!” 畜牲来了都比她更像人! 凌伊只回答了他的前一个问题:“有仪器监控着你的身体情况,不会出现无法挽回的意外。” 顾影安:“……” 那他是不是还得谢谢她不会把他干-死?! 他被气得大脑的晕眩感更加强烈了起来,喉间泛起了铁锈味,又清楚自己无法去改变她的主意。 最后还是只能咬住注射器,恶狠狠地吸吮起来。 能够快速补充能量的葡萄糖顺着胃部蔓延到了身体各处,沉重的身体和晕眩的感官都在补充下飞快恢复。 顾影安吮得舌头发酸,感受到身体传递进大脑的变化,立刻就毫不犹豫地朝着凌伊释放出了一道风刃。 他翻脸不认人的飞快。 比起金系异能带来的杀伤力和没有危害性的水流。 毫无疑问,自带切割能力的风系无疑更加实用简单,足以划破她脆弱的气管。 细小的风不容易被肉眼捕捉到,更不容易在中途而溃散。 然而这一击没能奏效。 在风刃浮现出的霎那,凌伊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突然蹲了下去。 以至于风刃只切下了她的一缕发丝,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顾影安无力再施展第二回 ,艳鬼一样赤红的眼珠毫无恐惧地看着她:“真可惜……” 他没想到这些监控着自己身体状况的仪器,竟然真的都不是摆设。 在顾影安尝试凝聚异能的那一瞬间,实验室内的喇叭就紧跟着弹出了警报声,将室内的光线都渲染成了危险的红。 反应的速度甚至都没有超过一秒。 凌伊躲开风刃后,就重新站直了身体看向他,眼神依旧没有沉静:“实验体,不要袭击研究员。” 顾影安听到这话哼笑一声,挑衅地说:“我也没办法,忍不住呢~” “所以研究员女士,你要怎么办呢?对我上刑吗?” 或许是因为他这些天来没有反抗的摆烂表现,让她放松了警惕。 此前只会处在安全距离下研究他的凌伊,今天竟然直接离他这么近的喂食。 像是已经确认了他不具 备危害性了一样。 但显而易见的是,她判断失误了。 凌伊直接开启了电击,无机质感强烈的冷调声音听不出被挑衅的怒火,只是平静地道:“实验体,请保证不要袭击研究员。” “呃啊——” 顾影安浑身的肌肉骤然痉挛,猝不及防被电得身体原地弹起,牙齿不受控地碰撞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三十秒后,强电流才停了下来。 凌伊镜片后的眼睛没有感情地注视着他,平静地重复:“实验体,请保证不要袭击研究员。” 顾影安痉挛的肌肉还在发颤,但他还是顽强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朝着她竖起了快抖出残影的中指。 至于说话,此时他是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去开口了。 第119章 凌伊没有被挑衅的怒气,冷静的重新开启了电击。 …… 不知道是第几轮电击后,连绝缘材质的束缚带都出现了明显的焦痕。 可当事人却依旧毫无服软的迹象。 上辈子的那些人生经历,显然大大锻炼了顾影安的承受能力和意志力。 以至于此刻承受这种连受过专业训练的卧底,都不一定可以抵抗得住的酷烈手段,依旧还是不足以让他服软。 除了里面软,那里都是硬的。 凌伊终于放下了遥控器,重新给他注射了一瓶葡萄糖。 顾影安喉中艰难地滚出笑声,低弱轻忽的笑音像是恶鬼一样:“……这就放弃了?” “是我低估你的承受能力了。” 凌伊说,“明天研究的时间会以你今天坚持的时间做参考延长,今天请好好休息。” 她的口吻很有礼貌,也不带任何情绪。 顾影安的笑声僵滞在了喉间。 他都不用去开口问,就已经猜到了对方明天打算进行的研究是什么了。 就好像之前那些把他往死里整的行为一样。 她明显是准备把所有的情况都去测试过一遍之后,再进行下一项研究。 顾影安苍白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电击下被扭曲成雪花屏一般无法辨认物体的赤红眼珠狠狠瞪向她。 模糊扭曲的光影让他此刻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顾影安依旧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如同机器一样的变态,此刻的表情一定还是毫无波动的。 甚至她说的这句话,属于报复的可能性都极小。 她大概率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他出色的意志可以承担她更久的实验。 顾影安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憋闷感。 他不求饶不是为了让她把自己入得更久的。 凌伊无视着他愤恨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等着那一瓶葡萄糖被输送完毕后,这才拔了针离开实验室。 室内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焦臭的糊味和肉香,跟石楠花浓郁的气味混杂在了一起。 顾影安在凌伊离开、注意力不得不回归时,立刻就感受到了这些信息。 虚弱的身体难以忍受这种冲击性强烈的气味。 他忍不住地干呕、咳嗽,又怕自己真的吐出来之后无法给自己清理,只能咬牙忍住。 忍受了好一会儿,顾影安才总算压下了那股反胃感。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凌伊在离开实验室之前,竟然没有把他的腿给放下来。 “……”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人机变态显然也是有小情绪的。 被束缚住的上半身无法动弹,拉开的腿却直白的暴露在了聚焦的明亮灯光下。 他就犹如一具正在被放在舞台中央展示拍卖的商品,只剩下了被物化的价值。 顾影安腿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长腿在空中胡乱地蹬踹着。 但显而易见,被特意用在他身上的束缚带,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的就从他身上脱离。 顾影安也并非不明白这件事,只是在无能狂怒而已。 他苍白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上涌的气血甚至让皮肤都出现了些许血色。 喉管里的腥气更是浓得都要溢出来了。 顾影安等自己重新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才竭力抬起头辨认着位置,咬牙使出了风刃。 清脆的撞击声出现在束缚带上,只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白痕。 异能撞击坚固物品带来的震荡,让顾影安痛得大脑一阵嗡鸣。 他闷哼一声,头颅又无力地落了下去,砸在了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这到底是什么材质,怎么会在具备弹性的同时,还这么坚韧? 顾影安顽强地尝试了三次,直到精神力彻底枯竭,再也挤不出来一点之后,才终于放弃。 他无力地阖上眼。 片刻后,他又突然睁开眼,意识到了一件更糟糕、更让他无法面对的情况。 ——他已经释放不出异能用来清理自己了! 第88章 “能接受接吻,不能接受…… 如果要问顾影安重生后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是什么,那绝对就是他一重生,就马不停蹄的去处理了敌人,结果却搭上了自己。 他应该再等一等的。 他就该去像那些有耐心的猎人一样,一步步的去把仇人推入绝境,然后再去冷眼旁观,欣赏对方最后迎接死亡时的崩溃绝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别人欣赏着他的破防崩溃。 如果他当初没有被凌伊撞见杀人现场,就不会被她给带走囚禁; 如果没有被她带走,他就不会每天都会遭遇到这种羞辱折磨了。 如果有机会再重来一次,顾影安绝对会直接去买机票,连夜离开这座城市。 毕竟他实在是没办法和凌伊交流。 在对方眼中,她做下的那些事,从来都被被视作是一种羞辱。 凌伊只认为自己在做研究。 而他只是一个不需要拥有思想的实验体。 顾影安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正常的人,简直就是将电影剧情中的科学怪人直接带入了现实中一样。 但她又没有电影中那些科学怪人的疯狂,她有的只有冷静。 如同那种被写入了固定代码、死板僵硬的机器人。 这不是顾影安在刻薄她,而是在陈述事实。 毕竟正常人再刻板,也不至于每天做什么都固定,连时间都要掐准到秒。 毫无直面异性身体时而产生的谷欠望,镜片下冷淡的眼睛里只有对真理的探寻。 顾影安甚至都已经对凌伊那些跟完成任务似的重复性行为了如指掌到,猜的到她会在下一秒屈起的指节会产生的角度大小。 就算如此,他这具不争气的身体也还是没能扛住那些折磨。 甚至还因为提前知道了顺序,肌肉反而会提前的发软、发抖、发颤。 那样的情形实在是太糟糕了。 哪怕人机女士并不会对此做出任何反应,惊诧、嘲笑……什么都没有。 可顾影安也依旧还是觉得自己的面皮、尊严都被扔到了地上、垫在了身下,沾染上了污秽恶心的浊液。 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顾影安宁愿去经历那些高强度的酷刑,被注射丧尸病毒用来研究抵抗病毒的血清,都不想再来经历这些折磨。 他有些骇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开始忍不住去配合她了。 就像个被调好的浪货一样,因为对某些事情的阈值逐渐提高。 于是开始忍受不了对方死板僵硬的节奏,而试图把自己主动往上送。 哪怕凌伊并没有因此多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对此露出过任何异样的表情和反应。 顾影安也依旧还是觉得难堪。 他不想去承认那竟然会是自己会做出来的行为。 虽然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活得也太赖了一点?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但他又有什么筹码,去让凌伊停止去做那些行为呢? 又或者是像上一轮实验那样,等到她自己去主动结束这场实验,开展新的项目?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顾影安想破了头,都仍旧没有想到该怎么去动摇那个像人机一样油盐不进的变态研究员。 无论是咒骂还是诱惑,又或者是模棱两可的透露出再吸引人的情报,她都可以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为所动,不做出任何反应来。 他总不可能把自己重生的事情给抛出来,用来解决这种问题吧? 说不定对方还会以为他是终于被逼疯了呢。 - 顾影安的腿胡乱蹬了蹬,发出了几声没有意义的气音。 他躺在湿腻的手术台上,装着葡萄糖溶液的奶瓶,被凌伊动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样的物品出现在实验室这样的地方,看上去显然是有些怪异的。 但它确实是就这么出现了。 在顾影安那天讥讽过凌伊,怎么不干脆直接用奶嘴来喂后,她竟然真的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么一个奶嘴套在瓶口上。 顾影安都被气笑了。 她自己变态也就算了,还把他也弄得跟个死变态一样了,活了两辈子直接返老还童去“喝奶”了。 顾影安破防了好久都没能说服自己,每一次都要给自己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下得去嘴。 要不是知道凌伊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情商,他差点就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正常人谁会去把一句嘲 讽当真? 偏偏她还真的去考虑了,认为奶嘴确实更合适,不容易被呛到到。 顾影安收缩着喉管,用力地咽下凌伊喂来的葡萄糖溶液。 他原本覆盖着薄肌的健康体魄,在每天只有糖分摄入的情况下,已经彻底消退了下去,腰细、腿长,看上去很清瘦。 第120章 像一具苍白-精致的人体雕塑,被放在展柜中,在灯光下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展示着。 顾影安已经对这种微妙的展览错觉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等到自己恢复了些说话的力气,才生涩僵硬地咬出了字句:“研究员女士,您可以抱我一下吗?” 顾影安往日里微沙的嗓音,在此刻已经蜕变成了一种被磋磨到力竭才会出现的喑哑,听上去有些可怜。 凌伊没有答应这个要求,只是低眼看向他。 “别这么看我……” 他那双本就看什么都深情的桃花眼,像雨后的海棠花,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你就当我是疯了吧,我就是觉得有些难受……” 顾影安说着连自己都恶心的话,断断续续地控制着沉重的呼吸声。 他仔细动脑子考虑过了。 凌伊再怎么像个人机,却终究还是个活人。 并且还是一个在感情方面纯白得像纸一样的人。 所以他完全有机会,以此来作为突破点,去引诱凌伊对自己动心。 然后等到时候她开始对他上心、放松警惕时,他立马就趁机去杀了她! 顾影安没有玩弄凌伊感情和身体的想法,也不想做恨。 他就是纯恨,就是想搞死她。 毕竟就算能让她停止做这件事情也没有意义,谁知道她后面的研究,又会不会再弄出什么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顾影安是真的毫不怀疑,她会对他做出更多跌破底线的行为。 这次还只是身体,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精神操控了。 凌伊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就不是那种,脑子里会存在伦理道德的人。 不过顾影安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自信就是了。 他上一世活得最困苦的时候,都不曾想过仗着皮囊去这种事情。 顾影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在,他需要对付的也不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不然那和上赶着送菜也没什么区别。 “仪器显示你没有任何问题。”凌伊仍举着奶瓶,平静地说。 “……我心里难受。” 顾影安因为涌进口腔的葡萄糖溶液呛咳了一下。 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带着钩子一样,“看在我为了你的研究都献身到这种程度的份上,抱我一下吧。” “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没办法释放出异能来攻击你。” 然而这种话,显然并不能说动铁石心肠的人机。 顾影安没能发现凌伊的眼神有为此波动过一秒。 她拿着奶瓶的手很稳,这次干脆连搭理都懒得来搭理他了。 就像是之前看他破防发疯一样,显然是认为他现在也在发神经。 顾影安不由忿忿地咬住奶嘴。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都上过他那么多回了,难道就没有对他有过一点点实验外的感觉吗? 顾影安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最终还是窝窝囊囊地将剩下的葡萄糖溶液都吞咽了下去。 ——如果他不喝完的话,那凌伊就会认为他不需要。 她会直接将奶瓶拿走,直到第二天再去提供。 顾影安已经不会再去自讨苦吃了。 等到瓶中的溶液都被他喝完之后,凌伊才收回了手,直接把奶瓶拿去清洗消毒。 她并没有再去灌第二瓶。 由于顾影安此前喝完了几瓶葡萄糖后,就开始对凌伊动手的前科。 现在她已经不会再给他提供第二瓶溶液了。 顾影安有气无力地躺在手术台上,懒得去说一瓶其实根本不够他补充能量。 凌伊把做实验的时间延长了,他所需要的能量自然也就更多了。 要不是能量紧缺,顾影安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就消瘦到连肌肉都快要彻底绵软了。 至于他的这种变化,他猜对方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也不可能因为他想要多来几瓶,就满足他的需求。 将奶瓶洗净放回原位后,凌伊才重新走了回来。 顾影安费力地抬眼:“又要问什么?如果还是那些问题的话,那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 他装了没几分钟忧郁就已经忍不住开始破功了。 或许是曾经并没有做过实验的缘故,顾影安完全不知道凌伊非要去收集一堆重复的数据,就是是想要做什么。 那看上去毫无意义。 感觉就是单纯为了搞他。 凌伊垂眼看着顾影安,俯身凑过去,贴上了他湿润的唇角。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顾影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她就已经离开了。 “心里有好受些了吗?” 她平稳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如何一样的寻常。 “你亲我做什么?!” 顾影安瞪向她,不自觉提高的音量几乎和凌伊的说话声重叠在了一起。 脱口而出后,顾影安的脸色不由僵硬了一下。 这个反应显然不对。 她虽然像个人机,观察力却无疑是很敏锐的。 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是在不打自招。 顾影安过激的反应没有影响到凌伊眼中的冷静。 她只是淡淡道:“你需要安慰的话,亲吻和拥抱都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 顾影安忍无可忍,“能接受接吻,不能接受拥抱?” “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身体贴合所带来的欲,和亲吻更象征倾述感情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少顾影安可以去接受身体上混乱的关系,却并不想被她亲。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边界感?! 谁会对实验体做这种暧昧的事情?! 顾影安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擦,被束缚住的手却移动不了分毫。 她看上去冷冰冰的,唇却出乎意料的温热柔软,以至于哪怕一触即分,他也可以感受到那种唇瓣发麻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嘴唇上也淬了毒一样。 顾影安脸色顿时就因此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凌伊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痕迹,才说:“你身上的体-液太多了,抱了之后就需要去换衣服,太耽误时间了。” “……” 顾影安一时之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等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后,神情立马就变得精彩斑斓了起来。 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却又不仅仅只是汗,还有…… 仰面躺着的姿势,让那些东西大部分都留存在了他的腰腹,又或许还有胸口? 顾影安不知道,他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去打量过,就连每次使用异能清洗时,他都是直接闭上眼睛的。 多看一眼他都会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顾影安猛地偏过头去,一句话也不想说,被凌伊狠狠刺痛了脆弱的内心。 他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本来就不是很高,现在却被直白的指了出来自己难以被掩盖的身体反应。 这让顾影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正浑身空无一物的被人指指点点一样,又气又恼。 顾影安自己其实都不能理解,自 己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产生生理反应。 难道生理反应与心理反应是完全分开的吗? 他心里明明是觉得厌恶的…… 甚至一开始为了不被弄坏,他还需要去使用异能来保护自己。 而现在异能都不需要主动去释放,就会自己流出来。 顾影安几乎每天都在破防,凌伊毫不在意他的沉默。 她操控着机器将他的腿放下来:“亲吻看上去并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定要拥抱才可以?” 顾影安额角跳了跳,要被气吐血了。 他真是服了这个一点眼色都没有的人机了:“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离开!可、以、吗?” 他真是脑子有病,怎么会想出这种昏招来? 一定是能源都提供给了身体,才导致脑子短路了。 “可以。” 凌伊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明天见。” 顾影安恨恨闭上眼。 见什么见,最好一辈子都别见! 他恨死这该死的重生了! 第89章 那天之后,被吊起来果然…… 无论顾影安内心有多排斥凌伊的到来,都并不能影响到她第二天准时出现。 顾影安的身上已经被他自己重新弄干净了。 这倒不是他足够自觉,想要干干净净和她发生些什么。 这纯粹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去对这些置之不理。 此前顾影安也做过想要保留精神力,什么都不去管的事情。 然而他不去管,凌伊也毫不在意。 她就像是看不到也闻不到气味一样,依旧戴上手套自顾自就动起手来。 凌伊对于不会影响到自己做实验的旁枝末节,都选择了置之不理的态度。 只剩下忍受不了一身污秽的顾影安,最后还是屈服了,不得不自己去清理。 第121章 毕竟这种事情,总要有一个看不过眼的人去收拾。 不是凌伊,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 哪怕他也并不想去做这些。 顾影安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而感到郁郁。 故而尽管察觉到了凌伊的到来,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始终都闭着眼,不去看那张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面孔。 看她久了,顾影安都怕自己被气死。 他以为今天的流程会和之前的情况没什么不同。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束缚带拉扯得突然悬空了起来。 “……你又想做什么?” 顾影安对于这种变化,突然就产生了极其不祥的强烈预感。 凌伊抬眼看向他:“你不是想要拥抱吗?” 顾影安:“……什么意思?” “我可以抱着你做。”她轻描淡写地解释。 “……你有病吧?!” 顾影安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宕机了。 之前他说过那么多的话、提过那么多的要求,她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哪怕一次。 可偏偏就好像故意在和他过不去一样,每次这种会挑拨到他脆弱神经的事情,她倒是每一次都会立刻去实行。 就算是故意作对的敌人,都不会有她这么精准,每一次都可以正好踩到雷点上。 “我不需要!你别过来……我说了我要维持原状!靠,别装听不懂行吗?我要维持原状!维持原状!” 顾影安眼睛都气红了,嘶声大叫。 但他的拒绝显然毫无作用。 顾影安还是被凌伊给搂抱住了。 悬在空中的身体让他有了更大的挣扎空间,却依旧还是难以逃离她的触碰。 或许是觉得他动得太厉害了,腿上的束缚带因此而被拉扯得更开,束带被深深的勒进了肉里。 顾影安就仿佛是被五马分尸了一样,四肢都在拉扯下被完全的打开,肌理颤抖得很明显。 “实验体,请你配合一点,不要乱动。” 凌伊揽住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冰冷且不够柔软的白大褂摩擦在他敏感的皮肤上,她佩戴的眼镜的金属框架,更是直接抵在了胸膛,贴得有些过于近。 顾影安因为那金属的冰冷温度,忍不住一激灵。 原本他以为,在无影灯下被她注视着做那种事情,就已经是最丢弃尊严和底线的情形了。 直到现在顾影安才发现,原来他还有更加无法去接受的事情。 拥抱和亲吻,乃至于爱情,都是被人类文明所催生出来的、与延续生命无关的附加品。 它们虽然毫无实际意义,却又因为自古以来被赋予上了太多的含义,反而会让人觉得,这是比某些原始的繁衍行为更亲密的举动。 变态难道真的就没有意识到,她做的事情都很离谱吗? 很显然,她没有。 顾影安反抗无效,被迫和凌伊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赤红的眼珠瞪着她。 她湿热的呼吸浮动在他的皮肤上,将被触及到的区域都染红,逐渐扩散开来。 那些色彩持续了漫长的两个小时。 由于看不见背后的缘故,凌伊几乎没有变化的手法,终于因此而产生了新的节奏。 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刺激激烈,但顾影安的身体却有因此而变得更僵硬。 贴合的姿态。让凌伊可以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 这让顾影安本能的试图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 他并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在这种事情中的某些变化。 然而顾影安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度,明显并没有高到可以精准控制肌肉变化的程度。 他遮遮掩掩的行为除了消耗掉了自己更多体力外,毫无作用。 只把自己衬得更像是个小丑。 凌伊感受着掌心下肌肉的抽搐和湿润,踮脚在他紧抿的唇上印上了一吻。 顾影安不矮,被悬挂起来脚不沾地后,就更高了,让她甚至得强迫他低头才亲得到。 然而这样的高度,也不足以让顾影安产生什么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哆嗦着:“……你非要这么恶心我吗?” 凌伊抬眼看他,语气直白又冷静:“我在安慰你,你不是需要这些吗?” 她半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不正常。 “……我服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我行我素啊?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了!” “听不懂吗?不需要!” 顾影安呼吸很重,胸膛也起伏得很厉害。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给自己挖出了一个坑,还趴在坑底起不来。 就像是之前的奶瓶一样,只要凌伊有了付出行动的迹象,那那件事就很难再被取消。 这意味着今天过后,这种行为有很大可能会成为常态。 顾影安完全不懂她是怎么判断需求的,难道是因为他的反应太激烈了? 可他反应激烈了又怎样?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保持平静?! 顾影安捋不清楚这其中的逻辑,也找不到理由去让人机对自己的话有反应。 她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只将灌满溶液的奶瓶,一味的怼进他的唇缝。 顾影安拧紧眉,一边瞪着她一边张嘴咬住了奶嘴。 他吞咽着溶液发出着含混不清地声音:“我现在这样也用不着担心被呛到了吧?” 所以这玩意儿真的就不能拿去换掉吗? “这样更方便,不会浪费。” 顾影安喘出一口气,无话可说。 既然凌伊都这么认为了,那他无论反不反对,也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只能忍受下去。 顾影安觉得自己好命苦。 他不喜欢吃甜食,偏偏还天天都被这么灌葡萄糖。 尽管身体对能量有着急切的需求,顾影安还是本能的对这种东西产生了厌恶和反胃,又不得不食用。 这是唯一能给他补充能源的食物。 顾影安喝完整瓶葡萄糖溶液后,口腔里除了那股寡淡的甜腻味道外,已经彻底再感受不到其它了。 他有些想吐,拧着眉将脑袋无力地靠在被吊起的手臂上:“喂,下次能把葡萄糖换成别的吗?” “我都快喝 吐了。” 凌伊没有拒绝,只是问他:“你想吃什么?” “肉!” 顾影安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没有哪个长期摄入不到足额能量的人会不对肉食产生渴望。 更别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 “我会考虑的。” 凌伊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拿出了笔记本,“现在先配合我记录数据。” 顾影安垂着的睫毛无力地颤动着:“……问吧。” 他没有在这种时候去胡说八道让她得到错误的数据。 哪怕有时候被问得想要发火,最后也还是咬牙逼出了声音。 这倒不是顾影安不想编造谎话去骗她,而是他编造的内容根本就瞒不过她。 就好似她其实早就知道了那些问题的答案一样。 问他不过是为了做二次确认。 顾影安都忍不住怀疑,凌伊是不是也身负异能。 而且还是精神系的心灵感应、念力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异能。 不然她怎么能每一次都可以揪出错误来? 哪怕是那种半真半假的谎言,她也可以识破。 但顾影安也不是没有接触过精神系异能者,对方并不符合那些精神系异能者的特征。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他现在反正是快被折磨得没脾气了。 他只想要尽快结束掉这一切。 顾影安脱力到无力动弹的身体,又被重新安置回了手术台。 他闭着眼,通过低耗能的行为去节省着身体本就入不敷出的能量消耗。 再这样持续下去,顾影安觉得自己是真的再挤不出一点能量去清理自己了。 …… 顾影安不是乌鸦嘴,但在凌伊这里,他产生的不详预感却总是会得到应验。 这一次显然也能成为例外。 那天之后,被吊起来果然就变成了常态。 顾影安的羞耻心在日积月累下终于逐渐消逝麻木,甚至可以毫无障碍的靠在她身上,一边被她进入,一边和她交谈。 凌伊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却通常也不会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这让让顾影安对她总算多了些了解。 当然,这种了解也不是说摸透她了。 顾影安觉得,就对方那种人机似的性格和奇葩的脑回路,除非是和她一样变态的科研怪人,不然一般人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她的想法的。 所以他只是通过交流,获知到了她的情况,也搞清楚了实验室的位置。 凌伊确实是个天才,不断跳级上的大学,比他还小上三岁,就已经成为博士了。 顾影安在知道她的年龄的时候,心态又破防了一次。 第122章 他不仅被人上了,还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给弄成了那种样子。 但他的破防无人在意。 顾影安只能强行去忽略这些信息,将她只视作“博士”。 毕竟变态不分年龄。 博士并不是官方的人。 尽管之前顾影安就从实验室里无人进出的情况,和她的行为猜出来了,官方不可能会容得下她这种没有伦理道德的人。 但直到如今这个猜测才终于得到了证实。 由于她的某些研究上面并不愿意给她批经费的缘故,她干脆就直接脱离了官方,自己去赚钱自己搞研究。 这间实验室就是她自己搭建出来的。 在顾影安看来,上面会不给她批经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她的脑子就不正常,谁知道进行的实验会有多离奇? 人家会愿意给她批经费才怪。 不过这倒是让顾影安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 如果实验室外有很多守卫在的话,那他就算是从实验室里跑出去了,也没有意义。 说不定跑不到门口就会被击毙。 但如果外面没有人看守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能跑,顾影安自然也不想留在这里被对方反复的折腾。 不过除了跑之外,他还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一个脑回路不太正常、道德底线也肉眼可见的低,还很天才的科学家,要是他能够引诱她改变研究的方向…… 人杀人,丧尸杀人,效率其实都是很低的。 死亡的速度一点都不会像丧尸病毒爆发感染时那样高效。 而如果有人可以研究出一种,和丧尸病毒一样感染力超强、却可以迅速处决生命的药剂…… 很诱人、很让人心动的想法不是吗? 可惜的是,想要实现这件事的前提,是说动油盐不进的凌伊。 顾影安对此毫无开口劝说的欲望。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蛊惑人心的类型,曾经能动手就绝不会动嘴。 由于末世最初那段时间的惨痛经历,他之后甚至还变得很孤僻,纯厌人,不分男女老少的厌。 要不是顾影安太油盐不进了,也不至于都变成了基地最强,还没有小弟来给他通风报信,最后被算计死。 顾影安为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心动了一瞬,就按下去了。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好笑。 大概是低耗能状态真的影响到了他的脑子,以至于他竟然都没能立刻意识到,像凌伊这种我行我素的怪胎,向来都自我意识强烈。 她们的眼睛里、心里都只看得见自己的目标,所以又怎么可能会被其他人动摇意志? 不去折磨其他人都算是她们高抬贵手了。 第90章 遛狗玩呢? 嗒,嗒。 冰冷而规律的脚步声,砸进了顾影安的耳膜中,如同逐步逼近猎物的猛兽一般。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呼吸微弱得更是让人忍不住怀疑,躺在手术台上的是否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顾影安长期摄取不到足额能量的身体,已经迈进了末路。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死神的镰刀落在了脖颈上,随时都可以割开咽喉。 顾影安为此,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自爆的准备。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去接受自己毫无作为的死去。 事实上,要不是周围无孔不入监控着他身体的设备,导致了他难以去出其不意的付诸行动。 现在的他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去了。 顾影安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好时机动手罢了。 凌伊对他很警惕,周围的仪器也监控得滴水不漏,但凡他有一点要施展异能的迹象,就会发出警报来。 所以顾影安只能去等待。 等到凌伊最放松、来不及发现情况不对时,又或者是她就算发现了不对,也不可能跑得掉的前提下,他才会去动手。 毕竟凌伊可以误判无数次,他却大概率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 不过顾影安也有预感,他想要的这个机会,大概很快就可以降临了。 ——以他现在糟糕的身体情况而言,就算是最精密的仪器,也难以再检测出他的某些生理变化。 所以凌伊不可能再提前察觉到他想要动手。 脚步声在手术台面前停了下来。 顾影安感觉不到有什么阴影笼罩自己,哪怕无影灯正常照射在自己的身上。 他现在对光线的变化反应已经不明显了,能量缺失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法视物。。 不过顾影安对凌伊规律到刻板的行动轨迹,却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所以他的脑海中,此刻甚至都可以描绘出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预想并没有成真。 耳边没有不紧不慢挽起袖子时衣物带起的摩擦声,反而有轻微的金属卡扣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炸开了来。 没等顾影安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动静,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就突然贴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模糊的光影让他的头脑更加晕眩起来。 顾影安唇瓣翕动了一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什么东西? 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此刻就连动一下都艰难,因此心里哪怕有疑问,也没办法出声。 “你很幸运。” 模糊的视野下,顾影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此刻吐露出来的字句。 这种话听上去太莫名其妙了,让人发笑。 顾影安都不知道凌伊这个人机变态,竟然还会讲冷笑话。 要不是他此刻确实是没办法再发出任何动静来,他是绝对会因为这句话笑出声的。 “……在你坚持不住之前,我的研究有了突破,找到了限制异能的办法,所以你可以不用死了。” 凌伊伸手去将他的束缚带解开,继续说,“我也很幸运,不用去苦恼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实验体该怎么办了。” 顾 影安:“……” 他的大脑迟缓地转动了一下,才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所以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有多丧心病狂吧? 没有那个意识的话,她又怎么会生怕放松了一点对他的监管,就会导致自己的死亡。 现在终于觉得自己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后,就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哈…… 那还真的确实是很、幸、运呢。 饶是已经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一刻顾影安的胸膛也不由明显地起伏了一下,情绪像是要冲破肋骨释放出来般。 凌伊朝着他的脖颈注射了一支营养剂。 远比葡萄糖要更丰沛的能量涌入了他几近枯竭的身体。 饥饿的细胞开始疯狂的吞噬着营养,仿佛经历干旱后枯木逢春的树木。 顾影安苍白的脸上顿时因此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凌伊将他手指上、身体上的检测仪器都一一拆除,抱起他离开了实验室。 一支营养剂对顾影安现在的身体,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还无法让他恢复行动能力。 故而顾影安的声音听上去依旧虚弱无力:“你要把我带去什么地方去?” 新的设备更齐全的实验室? 至于现在他们的姿势,顾影安已经不关心了。 反正更丢脸的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与其在意这些,还不如去考虑其它更重要的事情。 “基础的实验都已经做完了,不需要再深入下去,之后的实验也不会再那么频繁,你呆在实验室会浪费电。” 凌伊平稳地抱着他行走在走廊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抱起一个成年男性的吃力,“和我一起住,开源节流。” “……做完了实验就开始嫌我浪费电了?”顾影安扯动了一下嘴角,“哈…那你还挺持家有道的。” 因为实在是太虚弱了,以至于他字句中的嘲意听上去都没那么明显了,幽微得好似鬼哭。 凌伊一脸平静:“末世之后能源紧张,在没有找到替代能源前,开源节流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顾影安呵了一声,没有再和她说话,昏晦沉重的大脑竭力记忆着周围的路线。 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凌伊并没有挡住他的眼睛,这说明她其实并不在乎他会因此记住什么。 这看上去像是不打算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实验室是处在地表下的,凌伊抱着他穿过了深邃的通道,又走进了一部电梯,才终于回到了地面,将他带进了卧室。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的卧室里,有着淡淡的化学药剂的气味,床上用品的颜色也素淡得像是酒店,几乎没有人气。 比起家这样的字眼,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个仅提供住宿的临时居所。 第123章 凌伊把他放到了床上。 身体陷在了柔软的被面中,久违的触感让顾影安下意识舒缓着身体。 他转眼看向凌伊,阴翳的桃花眼微眯着聚焦:“……再来点吃的。” 顾影安此刻身体中只有进食的欲望。 被凌伊注射的营养剂重新唤醒的饥饿,让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食欲。 不客气的说,如果凌伊现在再走近他一点点,把手放到他眼前的话,他可能都会忍不住地去咬上一口尝尝咸淡。 身体在饥饿到极致时,任何物种都不会去顾忌,食物的来源是否是出自于同类。 凌伊摇头拒绝:“你的身体太虚弱了,过多的营养摄入会让你的身体难以适应,引发器官衰竭。” “……我是异能者,你拿普通人的情况来看我没有意义。” 顾影安费劲的说完了这句话后,就有些缓不过气来。 显然刚才补充的能量,只能够支撑他坚持上这么久。 “我就是以你之前的身体情况生成的数据模型,来预估的你的情况。” 凌伊低头看了看表,“别急,还有二十五分钟就可以注射第二支了。” 顾影安:“……” 听到凌伊这么说,他只能选择闭上眼,依靠昏睡去抵抗身体传递到大脑的饥饿和躁动。 顾影安没有试图去说服凌伊。 他已经领教过了对方究竟有多固执和我行我素,此刻根本就懒得再去费这个心力。 反正也就是半个小时而已,他不差这点时间的折磨和煎熬。 顾影安并没有刻意去记录时间。 凌伊的时间观念可比他要准时得多。 因此心无负担的情况下,他甚至都没有等到再被注射第二支营养剂,自己就已经放心昏迷了过去。 他很清楚,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凌伊是不可能提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 所以没什么可强撑的。 这一觉,顾影安睡了很久,再次清醒过来时,时间直接就来到了第二天。 他刚刚睁开的眼睛锋利而警惕,看不出丝毫困倦和迷糊。 每一个在末世生存了半年以上的幸存者,都会养成苏醒后就立马会清醒的习惯。 这一点就算是异能者都不例外。 谁也不会想因为自己的轻忽大意就失去性命。 身体的五感下意识的分析出了周围环境中潜藏的风险、和存在的生命气息,一起汇入进了大脑中。 顾影安琥珀色的眼瞳眸光逐渐从警惕归于平淡。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 虽然还并没有处在巅峰状态下,但却出人意料的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也不知道凌伊是怎么做到的。 多系异能所带来的生命保障,虽然让顾影安的身体恢复能力比一般异能者要强得多,却也达不到这种夸张的程度。 想到凌伊说的话,他不由仔细感应了一下自己的异能。 尽管这些天来顾影安一直都处于被限制自由的状态中,没能去猎杀丧尸利用脑核升级。 但他的异能等级却并没有因此就原地踏步。 情绪的波动确实是会影响到异能晋升的。 然而那需要用到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影响心态精神不说,还远不如吸收丧尸晶核来得便捷畅快。 而顾影安竟然单单只依靠情绪就把异能给升级了,可想而知在这段时间里,他究竟被凌伊搞过多少次心态。 当然,异能提升,也不全是情绪带来的功劳。 其中更多的是顾影安重生的灵魂带来的异能复苏。 比起其它异能者而言,他就相当于是沿着曾经熟悉的道路重新走了一遍,所以升级这种事情自然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顾影安抬手摸了摸脖子上 被扣上的金属环。 有着厚度还很宽的金属环,看上去就知道锁得很牢。 他偏头看向了躺在另一边的对方,尝试着对凌伊释放出异能。 一个熄火的哑炮。 异能在他的体内正常的汇聚凝结,却偏偏在他要释放到现实中去时,如同找不到信号了一般,在体内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竟然真的被限制住了…… 顾影安有些惊讶,完全不理解她究竟是怎么依靠那些抽象的研究做到的。 上辈子他所经历的末世中,也并没有存在过这样的东西。 直到他死亡之前,对异能者的监管都依旧还是让各大基地头痛的问题。 顾影安也不在意这种变化究竟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是上辈子其实也有这种东西,只是被有心人刻意隐藏,只掌握在了少数人手里。 这都不重要。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垂眼盯着凌伊看了几秒。 博士似乎忘记了,哪怕是剥离了异能之后,他也依旧是个力量正常的成年男性,足以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 顾影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没有武器的前提下,这个部位无疑是最容易下手,终止一条生命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他手上施力,套在脖子上的金属环就突然收紧,并释放出了一股强烈的电流。 顾影安立马闷哼一声。 然而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选择了无视强电流。 他指骨毫不犹豫地用力收紧。 可来不及了。 顾影安只觉得自己的后颈突地一痛,似乎是针刺之类的东西扎入进了皮下。 他身上的力气瞬间便消散无踪。 昏迷的前一秒,顾影安看到了凌伊平淡看来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藏在眼底。 依旧平静得过分。 等到再次苏醒,他发现凌伊竟然仍然还躺在床上,根本没有丝毫不立危墙的意识。 她白皙的脖颈上看上去也没有任何的淤青,甚至就连泛红都没有。 顾影安呼吸停了一秒,目光环视了一眼四周,试图辨认时间。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自己其实并没有昏睡多久? 顾影安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反正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思考了一下,才再次对着凌伊下手。 这一次顾影安没有慢慢的去施力,免得给脖子上的金属环会反应过来制止他。 以当下的科技水平而言,他不认为凌伊在金属环中编辑的程序会有多智能。 程序总是需要一个响应的时间。 可谁知才刚动手,这次金属环却连先警告再动手的流程都不走了,直接注射了药物到体内。 顾影安眼前立时一黑。 再一次醒过来时,凌伊依旧还是躺在床上,并没有任何防备的表现。 顾影安沉沉地盯着她,不信邪又动了一次手。 …… 顾影安睁开无神的双眼看着天花板,又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可恶身影,才恨恨地闭了闭眼。 累了,毁灭吧。 遛狗玩呢? 第91章 “你让我穿这个?”…… 每次清醒过来后,看到的都是毫无变化的景色,让顾影安甚至都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时间循环。 这究竟是凌伊把药物的剂量控制得太好,还是她其实也拥有异能? 顾影安再一次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他实在是被这种重复性出现的场景,搅得头脑都有些混乱了起来。 不过顾影安也知道这种怀疑很不现实。 就他所知,所有的异能者所能够觉醒的异能,都是很常规的类型。 除了元素系的能力外,就只有作用于肉身上的异能了。 至于什么时光倒流、预知未来之类听上去就很抽象的能力,顾影安从未听说有人拥有过。 其实他冷静下来一想也知道,以凌伊的性格来说,既然她都敢不设防的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就肯定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顾影安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金属环。 光滑的金属环质感冰冷,找不到任何嵌合的痕迹,浑然一体。 从厚度和材质来看,都不像是可以轻易摆脱的东西。 顾影安撑起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 空荡荡的地面并没有任何可供穿脱的鞋子,甚至不仅是鞋子……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被捂得更白的躯体,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除了实验之外,别的事情都不关心的家伙,会想到实验体其实也需要一件蔽体的衣服这种事情吗? 顾影安默默思考起了这个问题来。 他开始猜测,自己被囚禁之前身上所穿的那套衣服,对方究竟有没有保留下来? 在实验室里也就算了,现在都被“刑满释放”了,他总不至于还需要保持果体吧? ……那还不如继续把他关实验室里呢。 顾影安可没有暴露癖。 “你醒了?” 陷入沉思的顾影安,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第124章 扭头瞥了凌伊一眼,顾影安扯着嘴角冷笑:“不然坐起来的还能是鬼吗?” 他好似不呛声,就心里会不舒服一样,试图用语言去平息心头的气郁。 凌伊没有理会他的发言,只看了他一眼,就摸索着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眼镜。 顾影安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她竟然长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还略微带着点下三白。 比起戴上眼镜后那种冷淡无情的气质,没戴眼镜时,这双眼睛看人完全就是像在看狗一样。 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眼镜竟然反倒弱化了她五官带来的攻击性。 顾影安觉得,要是之前在实验室里面对的是没有戴眼镜的凌伊,他恐怕忍受不了几天,就会想要和她同归于尽了。 毕竟那种眼神,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心头冒火。 直到将眼镜戴好后,凌伊才终于又将目光转向了顾影安。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逐渐向着下方移动而去。 顾影安下意识伸手去挡,立马警觉了起来:“你还想干什么?!” “实验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顾影安并没有往涩情的方向去想。 他不认为凌伊这个科研怪人在实验之外的地方,还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想法。 然而这种没有世俗欲望的人,所思所想才反而更危险。 谁知道她又会突发奇想出什么奇葩的实验来。 顾影安黑着脸,咬牙道,“异能不能通过性-传播,你别想着用我的米青子去制造个小怪物出来!” 他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克隆也不行! 在顾影安有限的、通过电影等渠道对科学怪人的了解,她们是真的有很大概率会搞出这种东西来。 “我只是在评估你的尺码。” 凌伊闻言,视线重新对上他,平铺直叙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的担心有点太多余了,我这里没有那种设备。” 所以其实就是因为没有设备,才没打算那么做的吧?! 凌伊侧身将腿从床边放下去,穿上地上的拖鞋,声音冷静,“你的功能似乎有点问题,正常男性在你这个年龄段,早上不该是这种状态。” 顾影安薄皮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了起来,气得失语:“我是异能者,我怎么可能会控制不了我的身体反应?” 凌伊闻言,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那种时候不算!” 顾影安看她这样,立马就预感到了她会说什么,飞快地开口堵住她想要说的话。 他一点都不想再从凌伊嘴里,听到任何会让自己再感到难堪羞愤的话来,迅速转移话题, “有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你总不能让我每天就这样在你面前晃吧?你不嫌辣眼睛吗?” 他说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恶鬼一样的肤色飞快的漫出了红意,用力拽过一旁的被褥盖在身上。 凌伊打开衣柜:“都行。” “……?” 她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顾影安一时半会儿都没能想明白她究竟回答的是哪一个问题。 直到她把衣服拿了过来。 一件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t恤,和一条灰色带抽绳的宽松直筒裤。 都是不太容易区分出性别的中性风服饰。 唯独有一件衣物…… 顾影安难以置信地拎起那条特征明显的纯白三角裤,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让我穿这个?” 凌伊的语速不紧不慢:“你也可以不 穿,我不介意。” “谁管你介不介意?拜托,我介意好不好!” 顾影安脸都气红了,阴翳的桃花眼冒出火光,唇瓣哆嗦着,“衣服都有正常的,内衣就没有正常的了?!” 他愤怒得想杀人,直面怒气的凌伊却依旧不动如山:“衣服是我穿过的,内衣是一次性的,我没有穿过,你不需要介意。” 他介意的是这个吗? 顾影安真的很想现在就掐死她这个不存在正常三观的人机。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性别意识吗?” 凌伊平静道:“我说过了,你也可以不穿,家里没有其它衣服。” 她的音调还是平直得听不出波动来,但顾影安总觉得她在说这句话时,隐隐透露出了些许嫌弃。 明显是认为他事太多,矫情。 顾影安努力克制着想咬人的冲动:“你带走我的那天,我身上穿的那一套衣服呢?我穿那个。” “沾了很多血,不好清洗,扔掉了。” 凌伊抛出这句话后,就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漱。 顾影安阴沉沉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被放在床上的衣服,额角的青筋又蹦了出来。 在挂空挡和穿女士衣物之间,他最终还是屈辱的选择了后者,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才飞快地给自己穿上了所有的衣服。 对凌伊来说穿着宽松的衣服,到了顾影安身上,却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其实不是那种大骨架的人。 但男性的身体与女性的身体到底还是存在着差异的。 尽管这些日子以来顾影安清瘦了很多,却依旧还是让裤子的上半部分绷紧了起来。 顾影安没有在意衣服的不合身,只为了里面穿着的贴身衣物而皱眉。 这种时候,他甚至都有点庆幸,好歹凌伊平常穿的都是上衣下裤的套装。 不然如果对方直接给他扔过来了一条裙子,那他真的就宁愿什么都不穿了。 顾影安踩上把自己脚后跟露在外面,尺码并不合适的拖鞋,皱着眉走近了卫生间。 走路带起的摩擦,让卡在腿根的衣物存在感变得更加强烈,让他难以去忽视。 顾影安咬住腮边的软肉,竭力去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这上面。 不然越去想,他就越想要发疯。 水系异能者想要清洁自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现在无法使用异能的顾影安,也只能通过外部的水流来清洁自己。 他拿起一旁的一次性纸杯和牙刷,挤出了牙膏。 凌伊给他让开了位置,不紧不慢地将头发扎起来,目光平淡地落在他的身上。 顾影安不是那种纸片人身材,没瘦下来时身上还有薄肌,属于那种很有料的身材。 瘦了之后,他的腰更细了,臀腿也变得更明显了。 他的肉几乎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微微弯腰时,挺翘的饱满弧度将弹性很好的休闲裤绷得笔直,两侧的勒痕明显,勾勒出一个桃心般的印记。 凌伊眯了眯眼,唇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了一下。 镜片挡住了她过于直白的目光,让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顾影安,无法去分辨对方究竟只是垂着眼皮,还是在凝视着自己。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像勾引。 然而顾影安的后颈还是不由自主地炸起了密集的细小颗粒,本能的感到了不自在。 他从来都没有穿过女式的衣物,甚至还不是穿在外面的女装。 这种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的衣物,让顾影安觉得就像是个癖好奇怪的变态一样。 所以他此刻对任何视线,都会产生一惊一乍的应激反应。 好在凌伊似乎无意去等他洗漱完,扎完了头发后就直接出去了。 顾影安紧绷的身体总算因此放松了一些。 过长的额发有些遮挡住了顾影安的视线。 他没能从周围找出修眉刀之类的东西帮自己修剪碎发,便干脆直接抬手,将挡住自己视线的发丝向后捋去。 没了碎发的遮挡,顾影安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依旧和阳光之类的词汇搭不上什么边,反倒是有一种吸血鬼一般的阴冷。 他不在意这些,抽出张洗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后,就离开了卫生间。 凌伊并不在卧室里。 卧室的大门敞开着,显然对方没有不允许他离开房间。 顾影安懒得怀疑这会不会是个陷阱,直接走了出去。 不合脚的拖鞋让他走路有些慢,没办法迈开比较大的步子,不然的话拖鞋就会直接被甩出去。 作为一个没有赤脚走路爱好的人,顾影安只能选择去控制自己的脚步。 他突然觉得,还不如继续躺实验室里呢。 总感觉接下来的日子会变得更糟糕。 “过来吃饭。” 看到顾影安从房间里出来,凌伊微微侧头,朝他投去了视线。 一袋苏打饼干被放在了茶几上,旁边还有一盒盒装的牛奶。 末世后一天一顿的幸存者比比皆是,挑食的早就饿死了。 因此顾影安自然也不可能去嫌弃这种食物,直接拆开饼干吃了起来。 他长久没有进食的口腔,对咀嚼这种事情已经感到了些许陌生。 甚至还有些迷恋了起来。 顾影安垂下眼帘,默不吭声地将干噎的饼干都咽了下去。 第125章 凌伊进食的速度并不快,不像顾影安早就习惯了速战速决。 以至于顾影安都吃完了,她手里的饼干也依旧还剩着大半。 他全然没有当阶下囚的安分和自觉,咬着牛奶的吸管站起身四处观察着,时不时拉开抽屉柜子看上一眼。 凌伊居住的房间,干净得就如同样板房,几乎找不到什么生活的气息。 顾影安朝着窗外看了眼,只看到了翠绿的草坪,并没有瞧见丧尸在附近游荡。 他对这座城市末世前的景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无法通过外界的景色来判断这里的位置。 不过顾影安推测这里肯定是不属于什么荒山野岭的。 在末世里,那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其实反而更危险,早就成了各种变异兽的聚集地。 “实验体,过来。” 正在翻找工具的顾影安闻言顿了一下,并没有去理会。 她只限制了异能,却没有再对他做其它束缚,那她就要做好他不听命令的准备。 他才不可能会对她言听计从。 顾影安很好奇,她能拿出什么办法来让自己听话。 电击? 她应该知道的,他不是那种会屈服在暴力下的人,不然之前他早就该服软了。 “如果你决定一直穿女装的话,可以不过来。” 凌伊清淡平静的声音,让顾影安气息不由凝滞了一瞬。 第92章 顾影安狠狠瞪着她,像是…… 顾影安没有办法去忽视凌伊说的这句话。 一个人只要彻底丧失了羞耻心和道德情感,那所有的威胁和施压手段,都会因此变得徒劳,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凌伊显而易见就是这种人。 但顾影安不是。 他不仅是个高自尊的人,羞耻心也并不弱,不然也不至于会那么频繁的因为凌伊的某些行为而破防。 所以此刻对方说的话,顾影安也没有办法去无视。 他还没有到那种彻底破罐子破摔的阶段。 顾影安绷紧下颌,在原地僵持了几分钟后,还是默不吭声地走到了她面前,压抑着火气问:“做什么?” 凌伊抬眼看过去:“你先蹲下。” 顾影安薄皮下的青筋随着呼吸的加重浮了出来。 是站是蹲都要管?! 顾影安深吸了一口气,屈腿在凌伊面前蹲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凌伊说:“我容许你自由活动,但也希望你可以谨守实验体的本分,在我呼唤你的时候做出回应。” “我并不喜欢去使用暴力手段。” 顾影安盯着她的脸,手指都绷紧出了脆响:“你强迫一个人变成你的实验体,还做了那么多侮辱他的事,还想指望那个被强迫的人可以好好配合你?” “做梦了还没睡醒吗?” 被讥讽的人却连睫毛都没有颤动分毫,很平静地看着他说:“你也可以拒绝,我只是在和你交流而已。” 这话听上去完全没有威胁的意思,平铺直叙得就像是在念实验报告。 好似她一直都是按照着正规的流程,去招募到的配合实验的‘志愿者’。 所以毫无心理负担。 但想也知道,他就算是拒绝了,凌伊也有的是办 法让他听从命令。 毕竟他的弱点暴露得太明显了。 “……我知道了。” 顾影安齿列用力摩擦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静了几秒,他问,“那我的衣服?” 凌伊:“看你表现。” “……什么表现才算合格?”顾影安听到这四个字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尽管顾影安知道以凌伊一板一眼的性格而言,她只要说看他表现,就不会存在着是故意戏弄他的可能性。 可这么宽泛的要求,还是让他觉得很不靠谱,谁知道要表现多久? 要是她一直都不说,那他是不是就要一直穿……那种衣服? “听话、服从命令。” 凌伊垂眼对上他泛红的眼睛。 那没有丝毫可怜感的阴翳眼眸,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可怕的病症一样,潜藏的戾气很明显。 “最多七天,中途只要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可以。” 这个时间有些出乎顾影安意料的短。 她七天后会出门? 顾影安心头一动,但脖颈传来的冷硬触感又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可不认为这上面会没有装配定位系统。 很大可能,只要自己一走出了定位器限定的范围,金属环就会直接把他电晕。 也可能会是直接爆炸。 总之,不可能是什么防备他逃跑的手段都没有的。 顾影安扯了扯唇角:“你最好说话算话。” 凌伊没有对他这种无意义的话做出回应,只是道:“实验体,去把房间打扫了。” “?” 顾影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看向凌伊,对方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平静地说:“实验体离开了实验室后,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不是吗?” “还是你更想回去?” 有了金属环之后,凌伊不需要再忌惮他的异能,所以把他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会出现太大风险的。 带出来完全是舍不得去浪费电。 然而凌伊说的话,却让顾影安现在不由怀疑,比起浪费电,或许更大的可能是她认为自己去动手做那些琐事太麻烦了。 所以她才会想要把他从实验室中释放出来,一开始就打算让他去接手琐事杂物。 这真的很像是这个毫无人性的家伙,干得出来的事情。 顾影安狠狠瞪着她,像是想咬下一块肉似的,声音更是阴阳怪气:“哈…我是不是还要再给你做饭?” “如果你会做饭的话。” 凌伊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反而说,“这个可以算作是加分项。” 顾影安:“……” 原本还不能确定的猜测,在这句话后彻底就被盖棺定论了。 顾影安真是服了,她还真是够物尽其用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打扫的范围?” “卧室、客厅、厨房、浴室。” 顾影安得到了准确的命令后,就直接起身去找工具开始打扫起来。 他是会做家务的。 虽然末世让人类社会洗牌,有些基地甚至倒退回了旧社会的皇权之类的制度。 但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顾影安都不喜欢有陌生人进入到自己的领地中去。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去动手打扫的房间。 此刻面对这种事情,倒也不至于觉得无从下手,找不到切入点。 打扫起这间没有人气的屋子时,顾影安才发现,凌伊是真的很符合大众刻板印象中,那种生活不能自理、没有情商的天才。 不过后者其实更像是,她不愿意用自己珍贵的脑子去思考那些无意义的事情。 而前者,顾影安也更愿意将之归根于懒。 毕竟她打理那些仪器的时候,那叫一个用心细致,对待爱侣都不过如此了。 房间里她平常几乎不会涉足的地方,都积着一层薄薄的灰。 显然在末世后,这些地方就无人再打扫过。 衣柜里的衣服也叠得有些凌乱。 浴室的脏衣篓里,更是还积了好几件衣服没有清洗,似乎是打算攒够后一次性清洗。 唯一让人觉得还算好的习惯,大概就是她不会乱扔东西。 再加上房间又空旷,以至于粗略看过去,反而会觉得房间还算整洁,找不出什么肮脏的地方。 这让顾影安打扫起来并不算费力。 但在清洗衣物时,他娴熟的动作就不可避免得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顾影安没有去问凌伊,这些贴身衣物她要不要自己去洗。 他不认为她会在意这些。 顾影安绷着脸,竭力忽略着内心涌现出来的不自在,低头搓洗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比起保姆来说,更像是被她强行冠上男仆身份的特殊工作者,白天要干活,晚上要被-干。 凌伊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夏季轻薄的布料,根本遮挡不住他身上的曲线,尤其是在出汗后蹲下去时,看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顾影安的腰很细,臀却很饱满,手上的青筋在水光下浮动着,很涩,适合去当擦边博主。 凌伊凝视了几秒,就平静的收回了视线。 确认脾气不够稳定、易燃易爆炸的顾影安不会突然想不开,对她的衣服公报私仇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凌伊也没有去提醒他,房间里的电器其实都可以正常使用,并不是全部都需要手洗。 但洗都洗了,提不提醒结果都是一样的。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终于消散,顾影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搓揉起来。 他恨恨地盯着泡沫下的衣物,脸色并没有因为凌伊的离开而有所好转。 第126章 他像是泄愤似的,手上搓得更用力了。 顾影安完全想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长成这种德性的。 她就仿佛没有接受过任何两-性-教育一样,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实验体她可以说上就上,贴身衣物也一点都不在意落在别人手里。 总不能是他廉耻心太高了吧? 顾影安不认为从末世重生回来的自己,还具备有多高的廉耻心。 所以他思来想去,都认为这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凌伊看起来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顾影安打扫得很干净利落,并没有磨蹭。 尽管如此,等到他收拾好时,一个上午的时间也还是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虽然被限制了异能,不过顾影安的体力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因此他并没有因为忙碌了一早上就觉得疲惫。 但只是一想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会去做的这种事情,他的心情就变得不美妙起来。 顾影安一点都不想让她的生活品质变好,更想直接在家里搞破坏。 然而只要他不想穿女装…… 顾影安瞥了眼厨房,沉思了片刻后,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一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说服着自己。 …… 凌伊从实验室回来时,顾影安就已经在餐桌上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等人一起回来吃的意思。 她也不在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帮我盛一碗饭,谢谢。” 顾影安:“……” 她以为说谢谢了就可以显得自己很有礼貌了吗?! 顾影安用力地撂下筷子,起身走进厨房盛了一碗出来。 黑着脸忍耐了一下,他还是没忍住质问凌伊:“为什么不告诉我这里的电器都可以正常使用?!” 顾影安在打开冰箱,发现它竟然还正常通着电的时候,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这是凌伊一直都在住的房间,他在打扫房间看到那些家电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都是正常住宿的房间里会存在的东西。 只不过在末世后,这些东西都沦为了摆设。 所以顾影安自然也没有想过去启动家电。 只要一想到凌伊 家里有洗内衣裤的机器,而自己却根本没能用上,全部都手洗干净了,顾影安就觉得眼前一黑。 她明明都看到他在洗衣服了,为什么不说? 故意的吧?! 凌伊轻描淡写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手洗。” 顾影安:“……” 他牙都要咬碎了,想骂人,又想到了她的要求,不想一天的努力白费,只能硬生生憋住。 额角的青筋却跳动了起来。 实验室是耗电的大户,顾影安确实没想到她还会让家中也通电。 毕竟末世后能源短缺,珍贵的资源向来都只会被精打细算用到重要的地方去。 而很显然,只是用来睡觉满足生理需求的地方,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在这种惯性思维下,他就这么把自己给坑到了! 顾影安用筷子用力地戳着米饭,咀嚼得也很用力。 好气,又没办法发火。 更气了。 凌伊对他摆出的脸色视而不见,解决了午餐后才说:“下次做菜调料可以放少一点,我的口味偏清淡。” “碗筷收一下,和我一起去一趟实验室。” 顾影安闻言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只是起身将碗筷都收进了厨房。 知道了家里有电后,他一点都没有替对方节省的意思,直接将碗筷厨具都扔进了洗碗机。 虽然末世后电网就全面停摆了,不过想要重新用上电,对技术人员来说却并不困难。 水源实际上才是那个真正难解决的问题。 无论是水库还是河流,在末世降临后,都变成了可以直接食用的东西。 必须要经过过滤后才能够饮用。 顾影安也不知道凌伊究竟是依靠什么手段去解决这些问题的。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就算是水中存在着各种病毒,他作为异能者也吃不死。 至于凌伊会是什么情况,他才不在乎。 如果对方真的因此被感染而死,那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可惜目前看来这种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是没戏了。 顾影安不认为以凌伊谨慎的性格,会考虑不到这些。 看到洗碗机被启动后,他就从厨房走了出来:“走吧。” 第93章 “所以你就要给我栓条狗…… 顾影安觉得,凌伊就是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可以方便她使用的全能男仆。 既可以配合她做研究,又可以给她当实验助理,还可以在家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不客气的说,除了暖床以外,其它方方面面都被他给包揽到了。 要不是这种日子只需要过上七天,顾影安觉得自己恐怕在第一天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去搞破坏。 毕竟他凭什么要去满足她的这种心愿? 不过如今有着具体的时间在眼前吊着他,这些事情对顾影安来说,倒也不算特别难熬。 至少凌伊确实是有事才会找他,并不会没事找事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事实上,除了有需要的时候以外,她基本都是直接把他无视掉的,仿佛他是透明人一样。 对顾影安来说,这种情况自然是再好不过。 顾影安每天都数着时间,直到约定的期限到来。 他一大早就清醒了过来,出现在了凌伊的卧室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那被关上的房门。 顾影安并没有再和凌伊睡在一起。 在发现对方并不打算限制自己的行为之后,他就毫不犹豫的搬到了另一个房间中去。 顾影安一点都不想和她同床共枕,不然他怕自己做梦都会去动手杀人。 更戒备她哪一天突发奇想,突然就又开始玷污他的清白。 他根本没办法去预测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凌伊就没有正常人会拥有的那些廉耻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顾影安对她很防备。 和她同处一室,那跟被恶鬼缠身了有什么区别? 顾影安有些焦躁的等在门口,不时瞥上一眼墙上的挂钟。 凌伊的作息向来都如同闹钟一般准时,误差很小。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卧室紧闭的大门终于在顾影安的注视下被打开。 冷不丁看到自己门口直直的站着一个面容苍白阴森的男鬼,绝大多数人都很难不被吓到。 凌伊却毫无波澜。 顾影安侧身给她让出可以通过的位置,盯着她说:“早餐在桌上,煎蛋,三明治,还热了牛奶。” “谢谢。” 凌伊礼貌颔首,不紧不慢地走向着餐桌。 很显然,她并没有在意他突然堵在门口究竟是因为什么。 顾影安跟在她身后,被碎发遮挡住的桃花眼如影随形的粘着,如同阴魂不散的恶鬼一样。 他从门口跟到了餐厅,身上的怨念都要溢出来了,却偏偏又一直不开口。 顾影安并不想去询问,他潜意识里就认为这种主动是在丢弃自己的盾牌,暴露自己的软弱和迫切。 然而看着对方始终都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就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有换,不像是准备出门、更像是吃完了就要去实验室的样子。 顾影安不得不提醒她:“我这七天够配合你了吧?” 他将关键词咬出了重音。 就顾影安的观察来看,凌伊这里是没有外人会造访送物资上门的。 他没有在家里看到过什么联络外界的工具。 所以她只可能自己出门去基地获取物资。 而他会勉强服从她,也完全是看在当初他们说好的份上,如果她要是找借口拖延…… 顾影安发誓,她要是敢耍他,那他中午就在她的饭菜里下毒! 绝命毒师他也不是不能做。 凌伊闻言,这才看向他,语气从容淡定:“很听话,你合格了。” 顾影安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心里又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了些许不适。 听话这个字眼,本质就是在将另一方视作可以被规训的提线木偶,是上对下捆绑思想和身体的工具。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合放在人类身上的词汇。 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在听到了这个字眼时都会本能的排斥。 顾影安自然不可能会喜欢凌伊对自己说这些。 然而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总不能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形势所迫,顾影安还是忍了下来,全当自己没听到这句评价。 凌伊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餐。 才刚刚放下杯子,顾影安就直接将餐具都夺了过去收进厨房,像是生怕她耽误时间一样。 他把餐具都扔进了洗碗机,出来时看到凌伊竟然还坐在那里没有出门,忍不住皱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第127章 中午,还是下午? 想赶在出门之前再对他进行一次实验,不浪费他难得的配合吗? “现在就可以。” 凌伊一边回答,一边视线下移,看着他不合脚的拖鞋思考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顾影安无视她的凝视,隐忍的催促。 离希望越近,他就越没办法去忍受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该包裹的地方包裹不住,不该包裹的地方偏偏又勒得很紧,简直就是在折磨他。 顾影安本来是不会果睡的,都因此养成了果睡的习惯。 而且每次把它脱下来,股间甚至还会残留下勒痕。 才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顾影安就已经觉得那种印子快要变成半永久的了。 凌伊说:“在考虑要不要带你一起去。” 顾影安怔了一下,才惊诧道:“……我?” 她敢放心让他出去?不怕他搞事?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顾影安就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金属环,顿时又心如止水起来。 与其说是信任他,倒不如说她是对自己研制出来的道具抱有强烈的信心。 “你需要放风吗?”凌伊的目光重新移回他的脸上。 顾影安对放风没什么兴趣,又不是放他走。 何况他还连双合脚的鞋子都没有,身上又还穿着她的衣 服,光天化日出现在外面,他都觉得变态。 要是遇上了围攻,还可能因为鞋子的问题,连跑都跑不掉。 不过仔细想了一下,顾影安又有些迟疑了。 倒不是被关得太久受不了,而是末世后复杂的外部环境,说不定可以让他找到破坏金属环逃脱的可能性。 外面可多得是工具。 顾影安没有理由去放弃这个好机会。 至于穿着…… 反正末世后人烟稀少,也不一定会被人看到。 就算是真的被看到了,别人又没有透视,不可能看到他里面穿了什么。 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杀人灭口。 “我去。” 顾影安没有思考太久,就直接道。 凌伊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了锁链,然后才说:“出去可以,但是你要先戴上这个。” 顾影安盯着那条锁链……或许也可以被称作是狗链的东西,顿时就有点忍不住了。 胸腔里翻涌的怒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咬牙道:“我脖子上不是已经有东西了吗?” “是防止你离我太远不好叫回用的。” 凌伊看着他,眼神平静,“异能抑制器只可以让你失去行动能力,并不能限制你的行动。” 顾影安听得冷笑阵阵:“所以你就要给我栓条狗链?” “我没有说过这是狗链。” 凌伊淡声解释了一句,不在意地说,“不能接受的话你就呆在家里,我会将你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顾影安的齿关被咬得直响,声音却还是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接受,谁说我不能接受了?” 反正锁链束缚住他的时候也会牵制住她,等到了外面,要是看到了丧尸够多的地方,他就直接扯着她一起进去。 他还不信在外面自己会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顾影安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凌伊却像是看不到一般,说道:“那你过来吧。” 他大跨步朝着她走了过去,鞋都差点在中途被甩飞,看上去气势汹汹得像是要干架一样。 凌伊毫无波动,不疾不徐地抬手将锁链扣在金属环上。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顾影安耳畔清晰地响起。 这些天来,他从未去关注过金属环是什么情况,所以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上面早就被预留出了能够挂上锁链的地方。 显而易见,凌伊在制作抑制器的时候,就考虑过要牵着他出门的事情了。 这说是早有预谋也不为过。 顾影安咬住臼齿,恨恨地盯着她。 凌伊安装好锁链后,就伸手拽了一下。 顾影安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睨着她嗤笑:“博士,就这么点力气?招笑呢?” 凌伊没有理会,确认了锁链已经扣紧之后,才低头将锁链的另一头缠到了自己的手臂上,避免锁链会从手中滑落的意外情况发生。 做完这些,她才弯腰去换鞋。 但锁链被她缠得很短,只要顾影安不配合,她就没办法弯腰。 顾影安当然是不会去配合她的,凭什么她要换鞋他就要低头? 她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去弯腰。 然而凌伊在这种时候,却像是智商突然就下线了一样,只一味的拽着链子。 她完全没有放松锁链长度的打算。 顾影安和她僵持了一会儿。 他觉得凌伊是在做服从性测试,想要在出门之前,确认他是否会顺服。 如果不会,她或许就会取消这次行动。 好一会儿,顾影安才黑着脸弯下腰配合她的举动:“你就不能直接把狗链放松一点吗?” “配合是你需要做的事情。”她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依旧冷淡平直。 “哈…” 顾影安都气笑了,“那有的研究员伺候实验体还像是伺候祖宗一样呢,你怎么不去做?” “他们需要去求实验体不要死,我不需要。” “你很好养活。” 凌伊直白的回答让顾影安不由噎住。 合着还是他太配合了呗? 但他不配合又有什么用? 他难道没有拒绝过吗? 结果除了把自己折腾得更惨外,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 尽管顾影安觉得活着也行,死了也无所谓,并不在乎自己遭受的折磨,一开始是完全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但自从她做了那种事情之后,他就改变主意了。 如果死之前不能拉她垫背,顾影安觉得自己是肯定会死不瞑目的。 不然他也不会忍受她的那些…… 顾影安被凌伊堵得全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绷直着唇角,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他说得好像他有多廉价、多上赶着配合一样。 凌伊给自己换上了方便外出行走的鞋子,才终于牵着顾影安出了门。 锁链的距离被她把控得很精准,只要他的步伐稍慢上一点,还算合适的距离就会直接变成一前一后的拖拽。 如果他不想被牵着走,就必须跟上她。 顾影安不认为自己和凌伊会配合的很好,然而实际走起来的时候,预想中被拉扯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生。 他发现,凌伊似乎早就记住了自己穿着不合脚的拖鞋后走路的步态,精准的掌握着每一步的距离。 所以只要他不恶意的去故意控制,按照平常的习惯去行走的话,他们的脚步声甚至都可以重合到一起。 这种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的一致性,裹挟着在平常时难以被人察觉到的恐怖观察能力。 顾影安产生了一种,自己不仅仅是行为被她牵着走、就连情绪或许都在被她牵着走的错觉。 凌伊的智商明显高于普通人太多,对细节的把控又那样精准,绝对是世俗意义上的天才、妖孽。 顾影安此前对这种事情还没有什么实感,只觉得她像个人机。 此刻他却很突然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自己的性格脾气、遇事的反应,早就在她的意料之内? 他的一切都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顾影安试图去把这个想法给驱散掉。 让他去接受自己所有的反应和行为,都是被对方引导出来的,那还不如让他去相信对方不是人。 他不认为自己完全出自本心、在前一刻连自己都未必可以预料到的行为,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但顾影安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第94章 “你可以直接在这里换”…… 顾影安被凌伊牵着走出了门,停在了一辆重卡面前。 被改装过的重卡看上去很霸气,看上去就犹如一台钢铁巨兽一般狰狞恐怖。 这是辆很很适合在末世后使用的车。 只要不遇上特别拥堵的街道和某些大体型的变异兽,它都可以做到直接从普通丧尸的身上碾过去,很难被阻停导致受困。 凌伊没有松开缠在自己手臂上的锁链,打开车门后,就要求他先上车,从驾驶座爬到副驾去。 顾影安脖颈上的青筋凸起,没忍住瞪向她。 难道她觉得他还有机会趁着这么点松开狗链的时间,就可以从这里逃走吗? 他连这里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然而这些理由都并不能影响到凌伊的决定。 僵持了片刻之后,顾影安还是选择了上车。 毕竟都到这种地步了,再反悔那不就相当于之前所牺牲的一切都白牺牲了吗? 凌伊站在车门口静静注视着他。 这样的爬行姿势,将顾影安优美流畅的线条完全显露了出来,腰细,那里又很翘。 第128章 弹性十足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摇曳,光影交错间让人很难移开眼,只想要去将他的头压在皮质的座椅上,看他以近乎匍匐的姿势去承受猛烈凶狠的交缠。 凌伊平静地推了推眼镜,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一种好似被顶级掠食者给盯上的感觉,让顾影安忍不住拧了拧眉。 他停下来,怀疑地看向凌伊。 她的表情很平静,被镜片弱化了攻击性的丹凤眼看上去也很正常,一如既往的冷静疏离,就像是不存在任何情绪似的。 然而顾影安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错觉吗? 凌伊扯了下锁链:“怎么?” 顾影安移开视线,默不作声地朝着副驾驶的位置爬去。 被改造后的车厢有些狭窄,里面有着一些复杂的机械装置,让他没办法以更正常的姿势去往副驾驶。 顾影安对这方面并不敏感,倒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凌伊一贯冷调的声音,他听上去也觉得很正常。 可这里除了凌伊,也不可能会存在其他人。 以顾影安在末世生存后被锻炼出来的感知能力,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感知会出错。 如果不是她的话,难道是这里还有什么其它未知的生物藏在四周? 顾影安靠在椅背上,眉心忍不住拢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看上去一切正常。 尽管被限制了异能,但顾影安对自己的感知能力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他的经验告诉他周围并没有其它生物存在。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顾影安转眼看向凌伊,又垂下眼皮。 或许是他想错了方向? 那种感觉也不一定就是那种方向的。 凌伊留给顾影安的基础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以至于他完全不认为对方会有人类正常的生理欲望。 以至于怀疑来怀疑去,他最后反倒忍不住去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比起对自己产生想法,顾影安更愿意相信她是灵感大爆发,又想到了什么新的研究方向,打算在他身上尝试。 毕竟人机怎么会有欲望? 凌伊坐到驾驶位上,关好车门后提醒他:“安全带系上。” 顾影安对她不合时宜的秩序感感到无语:“都末世了,你还管这个?” “等下要是在路上看到了红绿灯,你是不是还要停下来等绿灯?” “电网无法使用,你说的情况并不会存在。” 凌伊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只是又命令了一遍,“系上。” 顾影安无语地扯动了一下唇角,才伸手将安全带扯到了身前。 他总是难以理解凌伊莫名其妙的脑回路。 如果说末世前系安全带,是为了保证乘客的安全的话;那末世后不系安全带,也同样是为了保证车内乘客的生命安全。 若是遇上了突发-情况,多上一道解开安全带的步骤,说不定就会直接错失最佳的逃跑良机。 不过不管凌伊有没有考虑到过这一点,顾影安都是懒得去提醒的。 反正到时候要倒霉也是一起倒霉,无所谓。 看顾影安系好了安全带,凌伊这才收回视线,一脚踩下了油门把重卡开了出去。 强大的推力,让他的脊背直接狠狠砸进了座椅里。 没等顾影安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就开始飞快变动了起来。 末世后很多人的开车技术都变得十分粗犷。 然而在不没有遇到危险前,大多数人都还是会开得比较平稳的。 顾影安没料到凌伊这个看起来和机器没有差别的变态,开起车来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他劲瘦的后背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顾影安看向窗外,终于确认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一个靠近高速附近的偏僻郊区。 也只有这种地方,才可以提供出那么大的地下面积,供她建造实验室还不容易被察觉。 末世前,她怎么看都像是那种进狱系的人才。 丧尸爆发的时间是凌晨,因此街道上的车流还没有拥堵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凌伊仗着自己重卡是改装过的缘故,几乎完全不去避障,简单粗-暴的朝着障碍物碾了过去。 顾影安这辈子还没有被磋磨得身经百战,甚至因为这些时日以来的损伤变得有些脆弱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有些控制不住翻江倒海了起来。 他按住腹部,没好气道:“会开车吗?不会我来!” 凌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你面前有呕吐袋,想吐就自己去拿。” 顾影安低头看了一眼,才看到被挂在前面的一卷垃圾袋。 都可以想到去准备这种东西了,怎么就没想过要把车开好一点? 顾影安没有伸手去拿,直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复杂的路况都被凌伊通过最高效的手段给解决掉了,以至于车程直接被压缩到了一小时内。 没等凌伊提醒,顾影安在感觉到车辆停下时,就直接睁开了眼。 他动手解开了安全带。 说实话,要是凌伊再继续开一会儿,他可能真的就要吐了。 顾影安就没有见过像她这么烂的车技。 但说她不会开车吧,这种车她都可以做到漂移。 顾影安下意识拉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脖颈上却传来了与之相反的拉扯力。 他阴沉着脸,只能选择跟在凌伊身后,又从副驾驶爬回了主驾驶位,从她这边的车门出去。 在被囚禁到实验室里的那段时间,顾影安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失权感。 此刻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她手里的狗似的。 他因为晕车而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顿时就更晦暗了一些。 绑住顾影安的链条距离并不算长,在凌伊下车之后,就把他的脖颈拉扯得不得不前倾。 这种情况下,再想要下车,除非是直接爬下去。 顾影安对她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肯松狗链的事情也懒得骂,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要扑上去咬她一样。 凌伊平静地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因为骤然生出的拉扯力而踉跄,半跪在了地上。 锁链因此被带动得哗啦作响。 顾影安黑着脸穿上被甩飞的拖鞋:“……你有病吧?” 凌伊无动于衷:“是你自己没有好好下车。” 顾影安冷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抬眼扫视了眼四周,不禁惊诧挑眉。 他原本还以为凌伊会直接将自己带去官方或附近的小型庇护所中购买物资。 却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带他来零元购的。 商场这种地方,她就不怕遭遇上什么意外吗? 还是说这里其实已经被人清扫过了,她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顾影安懒得去猜测这些,直接跟上了她的脚步。 凌伊把车停在了超市的后门,附近只有零散的几个丧尸,很容易就可以被解决。 顾影安本想给她拖后腿,现实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些丧尸在看到了两个活人时,竟然没有一只兴奋的凑过来。 它们就像是不值得关注,会被重复利用的背景板一样,仍然还在原地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顾影安瞥了面容丑陋的丧尸一眼,才转眼看向凌伊:“你又研究出了什么?为什么它们没有过来袭击?” “只是一种很简单的信号干扰而已。” 凌伊步履平稳地向前走着,“丧尸通过嗅觉辅助视觉去判断生命的存在,但实际上在这之上,它们还有一个……” 顾影安直接屏蔽了她发出的噪音。 凌伊是一款我行我素,却又同时做得到有问必答的人机。 除非是她认为不可以给对方知悉的信息,不然无论问她什么,只要她有空就都会愿意去解答。 顾影安为此从她嘴里掏出了很多消息。 只不过那些消息仔细一甄别,就会发现其中的信息一点用都没有。 就比如凌伊此刻解释的这些,一般人就算是听懂了,也不可能制造得出她手里的东西。 那就好似数学题一样。 提前知道了答案,难道就可以直接把计算过程给推算出来了吗? 开什么玩笑,该不会还是不会。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场,无论在什 么时候都是有客流的。 所以商场内部的丧尸也不算少。 然而凌伊身处其中,却丝毫没有幸存者的谨慎小心。 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顾客一样,从穿着工作服的丧尸身边经过着。 这种在末世前极其寻常的场景,放在这种时候看上去实在荒谬。 顾影安不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荒谬,但比起关注这个,他还是更关心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好在他的主人…… 哦,不对,是完全没有把他当人看、给他套上了狗链的博士,并没有先去拿取其它物资。 第129章 凌伊直接带着他前往了他最想去的地方。 凌伊在路上从货架上拿走了一双尺码正常的拖鞋,先让他换上。 顾影安踢掉原本不合脚的鞋子,穿上鞋子之后,眉眼终于略略舒展开来。 这种“脚踏实地”的久违感觉,让他终于开始觉得舒服了一些。 超市很大,又无法使用电梯,只能走楼梯。 因此走到时装区也废了一些时间。 顾影安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去了。 在看到这些正常的男士服装后,他再难以忍受自己身上穿着的那条裤子。 顾影安偏头看向凌伊,低声下气:“能不能先放我进更衣室换衣服?” “放心,我不会跑。” 凌伊带着冷调的声音,平直得听不出起伏来:“你可以直接在这里换。” “……你说什么?” 顾影安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疯了吧?你变态吗?!” 凌伊心平气和:“附近没有人,只有丧尸,监控也无法使用,你在这里换和在更衣室换,并没有差别。” 顾影安真的要被她的逻辑气笑了:“大庭广众之下换和在更衣室里换哪里没差别了?你怎么不在这里换?” 凌伊道:“是你想换衣服,又不是我。” 顾影安:“……” 她真的有一句话就把人点爆的本事。 凌伊见他迟迟不动,问道:“还换吗?” 明知故问! 顾影安怒意蓬勃,咬牙逼出了声音,“不换!” 在这种地方换,那和公开暴露能有什么差别? 第95章 他这么上心做什么? 无论顾影安是拒绝还是同意,对凌伊本人来说都显然没有什么差别。 故而在得到了答复之后,她就没有再多言,而是直接牵着他离开了原地。 顾影安憋着气,阴森的目光如影随形的粘在凌伊身上,好似想用目光去把她扎成刺猬一般。 然而当事人对此却毫无所觉,波澜不兴的从货架上挑选着商品,随手放进了购物车中。 顾影安窝窝囊囊地推着车,又破防,又没处发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按耐下去。 直到这种时候,他才终于移开了钉在凌伊身上的视线,低头看了眼她都往购物车中放了什么东西。 几件男款上衣和休闲裤被横七竖八的堆叠在购物车里,层层叠叠,将车底部的那些缝隙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空隙都看不到。 顾影安怔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会都是自己的东西。 他微微移开视线,“你帮我挑衣服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凌伊头也不回地道:“你长了嘴。” 她说得简洁,对她已经还算了解的顾影安,却立马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没有去出声制止她的行为,就说明他对此并没有意见。 所以自然也没有必要去询问。 顾影安嗤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一个实验体哪有资格向您提意见呐?” 他全然无视了自己上一句在说什么,又阴阳怪气了起来。 凌伊却没有再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回应来,目光掠过着货架,又拿起了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 “等等!” 顾影安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这种让对方挑选衣服的感觉,对他来说太奇怪了,尤其是想到那些衣服之后还会穿上身,他就更觉得自己身上像蚂蚁爬一样。 他才不要穿她挑的。 凌伊无所谓地收回了手。 她冰凉的手有一种不似活人的温度,但也不像死人,更像是仿真度高的机器人,而且还是有些漏电的那种。 顾影安的指节不由蜷缩了一下,心底那抹怪异的感觉被飞快遮掩了过去。 他面色如常的继续讥评她:“你挑衣服和在玩消消乐有什么区别?” 凌伊对此,连眼皮都没有抬上一下,毫不在意。 顾影安有种快要被憋到没抢的郁闷感。 他觉得像凌伊这种人,如果和人谈恋爱的话,那绝对会是个冷暴力的高手。 她会像是在看一场于己无关的默剧,任由另一半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却始终都无动于衷。 甚至说不定直到对方发完了疯,她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吵架之前的交谈。 属于是谁和她在一起,都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运道。 好在凌伊眼里除了研究别无它物,所以这种假设也仅仅只会是假设。 真正遭殃的只会是那些和她共事的同事,和被她盯上的实验体。 就比如他…… 顾影安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她这种无视的态度气到了。 甚至都快被气习惯了。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她说话的欲望,只按照自己的审美挑出了几件服装。 在成为异能者之后,衣服其实就不怎么需要再去考虑实用性的问题了。 尤其是那些非身体强化类型的异能者,和丧尸近身战斗的机会并不多。 自然也就不需要去考虑,某些款式的服装会不会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话虽如此,但顾影安也没有去挑选那种颜色、款式都特别夸张的衣服。 他还是习惯以实用为主。 顾影安嘲笑凌伊的审美,实际上他自己也会下意识略过那些新潮又颜色鲜艳的款式。 他选择的颜色都是暗色调的,只不过色彩没有像凌伊挑选的那样,好似复制黏贴一般。 选完了衣服后,购物车眉就已经被填满了大半。 凌伊又牵着他来到了卖男鞋的商店。 顾影安不是那种会特别在意穿搭的人。 更别提末世也足够将任何精致的人都打磨得粗糙,不会再去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故而他挑选的速度很快,只要一眼看过去还算顺眼、尺码也合适,就会立马带走,不会去纠结考虑其它问题。 这让两人逛街的速度很快,没费多少时间凌伊就直接牵着已经挑选完毕的顾影安去了前台。 她从收银台中找出了一个足以装下所有商品的袋子,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放进去。 顾影安没想到这一趟出行,竟然会就这样结束,不禁忍不住去问她:“等等,就这样走了?” “你还想要什么东西?” 凌伊停下装东西的动作看向他,平静问。 “……没有。” 顾影安问,“你就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总不能这一趟就是专门为了他才出来的吧? 她自己不需要补充什么物资吗? 凌伊看着他询问道:“我需要 什么?” 顾影安:“……” 他甚至真的去思考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怒视着她:“你问我-干什么?真把我当成保姆了?我怎么会知道?” “家里缺什么你比我清楚。” 凌伊依旧还是那副平直到没有起伏的语气,更选择性的无视了后面那些在她眼里毫无意义的问题。 顾影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他伸手拽住锁链,咬牙道:“行,那你这么说,那可多了去了。” 顾影安直接把衣服都扔在了收银台上,另一只手将购物车往前推。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以至于脖颈上传来的拖拽感也很明显,像是在拔河一般。 顾影安总能被她三言两语就挑起火气,他用力地把锁链往自己这边拉,直接将另一头的凌伊都扯得不得不跟着走。 他勾起唇角阴森森地说:“博士,您这点力气可不适合遛狗,更容易被狗遛着跑呢。” 顾影安的手指勾在锁链上,又恶意地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 这一下,让他们离得更近了。 凌伊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稳定身形,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波澜,皱眉看着他:“实验体,你今天很吵。” “你不要在心里认同了其它身份后,就去将行为也朝着那个身份靠拢。 “你这样是在给我带来麻烦。” ……什么身份? 顾影安甚至都没能第一时间听懂她在说什么。 他过了会儿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凌伊指的其它身份,是狗。 哈??? 顾影安额角的青筋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张嘴想要骂些什么,到了最后又还是恨恨地闭上了。 倒不是吵不过凌伊,毕竟实际上她对这种话会直接当作垃圾过滤,根本就吵不起来。 她只会将本该是对抗的戏码,变成他一个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 这种憋屈的感觉顾影安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最后只会把自己变得更憋屈。 他懒得再去给自己找气受! 但是还是好气,气得肝疼。 顾影安黑沉着脸,顺着指示灯牌找到了超市的调料区,将各种需要的调料都放了进去。 凌伊家里的厨房几乎完全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第130章 她看上去像是那种在末世之前只吃外卖,或者会出门解决餐食的人。 顾影安在做菜的时候就发现厨房里的调料,不是已经开始结块就是直接放过期了还没拆封。 要不是那些东西过期了也不会影响食用,最多也就是食用效果不佳罢了,顾影安其实还真想试试能不能用那些东西去毒死她。 拿完了调料,他又装了一些清洁用品进去,顺道还去了生鲜区。 相比于商场的其它地方来说,这里的气味可就要糟糕得多了。 腐烂的尸体传来的臭味混杂着各种生肉和蔬菜腐败后的气味,再搭配上地上那些混乱糟糕的血迹,任谁都能脑补出一副恐怖的画面出来。 这让顾影安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正身处末世,而不是正在逛超市的错觉。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凌伊。 对方面无异色,就如同鼻子闻不到空气里的臭味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像凌伊这种变态的研究员,更恶心的场景说不定都见过,会受不了才奇怪。 货架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有被人拿走的生鸡蛋。 这种容易破损的食物并不是幸存者们的首选,所以很幸运的被留存下来了不少。 看起来也没有坏掉。 顾影安装了一袋鸡蛋,又将发芽的土豆也拿走装袋,没一会儿就把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了起来。 有些保存得比较久的食材,甚至还可以尝试拿回去尝试种植的。 他挑拣忙活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么上心是做什么? 毕竟等衣服拿回去之后,他又不可能再去给凌伊炒菜做饭。 他只是临时客串了几天她的仆人而已。 顾影安:“……” 他不可能再给她做那些事情的,除非是对方还能够拿出其它的胡萝卜来吊着他。 可问题是,她还有吗? ……有吗? 顾影安眼神变幻了一下,不禁审视了一下自己,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再受她威胁弱点。 想到这里,他悬起的心才稍微安定下去一些。 顾影安拽着购物车朝放衣服的收银台走去。 他恶意的想,要是等回去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好心”竟然酿出了恶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住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顾影安用余光瞥了凌伊一眼。 她步履从容地走在一边,攻击性很强的冷感五官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说冰山其实都是夸奖她了。 冰山好歹还有冷意,而她简直就像是个没有被设计出多余感情模块的机器人。 前往收银台的路上会经过服装区。 顾影安视线扫过女装店,突然勾了勾唇角,对她说:“博士,要不要我帮你去挑几件新衣服?你衣柜里的衣服都很旧了。” 这种话其实纯粹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她的衣柜里有很多连吊牌都还在。 之所以身上来回都是那几件,纯粹是因为她只从最上面去拿衣服穿,从来不去向下翻找。 凌伊就没有一点多余的心思是放在生活上的,所有不必要的日常几乎都被她选择了舍弃。 实验服和白大褂才是焊死在她身上的东西。 “可以。” 没怎么出乎顾影安的意料,从来不关心这些琐事的凌伊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他抬腿走进女装区,故意停留在了与她平常风格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一家女装店,拿起了一件风格前卫大胆的性感女装。 然而凌伊的表情毫无波澜,似乎穿着什么在她眼里都没有任何差别。 顾影安顿觉无趣。 他轻啧一声,扔掉了那些衣服,从卖日常女装的服装店里拿走了几件偏中性风的衣服,这才离开。 顾影安不打算再作妖了,毕竟也没用。 然而还没能走出女装区,脖颈上的锁链就突然被收紧。 “怎么?博士原来也有……” ……喜欢的衣服? 顾影安正准备开口朝下,但视线一看过去,音节却顿时滞住,被堵在了喉口吐不出来。 凌伊牵着他走进内衣店:“这个的损耗率比外衣要高,你多挑几件。” “……你没事吧?” 顾影安拽着锁链不肯进去,脸都红了,“我只是个实验体,这种事你让我来?”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他*还是个男的?!” 第96章 “你的皮肤很白,很合适…… 顾影安在面对凌伊时,总是会生出一种在跨物种交流的无力感。 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事情,也就只有她才做得出来,毫无预兆的给他带来着迎头痛击。 只要一看到对方毫无波澜的平静目光,顾影安就明白自己强调的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让她醒悟。 凌伊但凡是有哪怕一点点正常人的观念,在当初也就不会对他一个实验体做出那种事情来了。 “选衣服还需要看性别?” 凌伊反问了一句后,继续说,“不是你自己说要帮 我挑的吗?” 她平直的冷感声音毫无打击报复的意思。 然而回旋镖却结结实实的扎回到了顾影安的身上。 他抓着链条,手背都突起了青筋,梗着脖子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普通衣服和这种衣服能一样吗?” “都是穿在身上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显然并不能理解他在意的事情。 顾影安才不相信凌伊会不懂自己的意思,她又不是没有常识。 她只是只愿意去遵从自己的思维逻辑,根本不把人类社会用来束缚自己和他人的道德观念当一回事而已。 谁都不可能去说服一个精神世界极其我行我素的人,顾影安更没有那种本事。 所以他只咬牙道:“反正我不管,你自己去选!” “我对这些面料并不了解。”凌伊平静说。 “难道我就了解吗?” 顾影安真是服了她了,为什么会认为他会懂这种事情? “之前你怎么挑的现在难道就不能那么挑了吗?” 凌伊的语气毫无起伏:“之前挑的在你身上穿着。” 顾影安:“……” 这句话直接把他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 按理来说,这种一次性的消耗品,一般都是旅游中或是特殊时期才会使用。 顾影安没想过凌伊竟然是把它们当成日用品来用的。 不过看她那些实验器材也知道,她并不缺钱,为了图省事将之当成日用品也不奇怪。 然而在末世后,这种生活习惯却显然是没有办法再去维持了。 毕竟也没有人可以再去生产这些。 顾影安对凌伊的衣柜里有什么衣服一清二楚。 那些一次性的用品存货确实已经快消耗光了…… 他和凌伊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让她改变主意,只能绷紧着身体迈步走了进去。 顾影安强忍着内心的不自在,飞快地搜寻了起来。 比起几乎完全不关注生活琐事的凌伊,他确实是在这方面要更有经验一些。 至少顾影安总归是清楚,究竟什么面料在贴身穿着时会更加舒适一些。 他还做不出来在这种衣物上作怪的下流事情,按照凌伊平时的风格挑选着。 等到终于结束了这场令人尴尬的挑选后,顾影安才注意到凌伊的目光正凝在店内的某个方向上。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表情不由古怪了一瞬:“你喜欢这种?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童心的。” 采取了蕾丝、蝴蝶结装饰的衣物,和性感之类的词汇几乎扯不上关系,顾影安只能用童心来形容。 尽管他也搞不明白,这种明显售卖成年女性内衣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摆上几件小孩穿的。 顾影安并没有看到过凌伊的身体,但他在给对方洗衣服的时候,也知道她平常穿的是什么款式。 她从来都只追求舒适,甚至连布料的色彩都几乎一致,看着和鬼打墙一样。 他难以想象对方竟然会喜欢这种风格的。 她的脸,她高挑的身材,都不太像…… “你的皮肤很白,看上去很合适。” 凌伊收回目光,转眼看着他说。 “?” 顾影安愣了一下,都没能领会她为什么要突然夸自己白,片刻后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瞳孔不禁震颤起来。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莫名其妙被凝视的愤怒,而是震惊。 凌伊竟然也会对实验之外的事情感兴趣?! 顾影安可还记得对方之前拔指无情的表现。 他突然提起了点兴趣:“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不会还真上我上出感情来了吧?” 顾影安现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已经说得连破罐子破摔都没有了,只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属于是完全被凌伊给折磨变态了。 凌伊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表情没有产生丝毫变化:“看到了,就突然想到了。” 第131章 她没有丝毫婉转吐露出来的言语,总是让人难以招架。 顾影安安静了足足有好几秒,才终于出声散漫地回应:“那需不需要我去帮你装起来?” “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呢?” 他显然还是没办法做到像凌伊那样不要脸,冲动说完之后,喉结就不由缓慢地滑动了一下。 对方要是真的同意了,那他就真的成小丑了。 毕竟他怎么可能会去穿那种服装?! 好在凌伊并没有同意,只是平淡地说:“这是你的事。” 衣服是穿在他自己的身上,要不要选择带回去,自然也需要他自己去做决定。 顾影安很轻易就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对他说这些。 临时起意? 他们这种关系,难道可以去探讨这种事情吗? 而且他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会去喜欢那种事情?! 顾影安对凌伊把事情抛回给自己的行为只觉得有病。 让他来选择,他怎么可能会去把这种东西带走? 顾影安直接朝着店外走去。 凌伊不紧不慢地拽着锁链,也不遗憾他没有故意带走。 她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影安头脑也冷静了下来,看着凌伊不禁拧了下眉。 一个眼里只有实验、在男女方面从未有过经验的人,理论上来说,会对自己上手过的第一个对象,产生一些额外的情绪,似乎并不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然而顾影安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凌伊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 她身上的那种冷静是装不出来了,就算是当初……她快把他给玩死了,都没见她沉迷过、表情变化过。 只要时间一结束,她立马就会抽离,无论当时他是个什么状态。 怎么可能几天没做,就开始想了? 还是说,凌伊其实只是面瘫,不懂要怎么去释放自己。 ……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 顾影安总觉得这种事情出现在凌伊身上很违和。 倒不是违和于她会拥有欲望,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这种东西。 凌伊做实验的瘾可不是一般的大,真到了兴头上或是关键时刻,甚至可以直接废寝忘食到不吃不喝不睡。 但在其它方面,她就完全没有释放出过一点多余的热情,像是死板的情绪。 并且,更违和的地方在于,凌伊我不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来暗示他主动。 毕竟在对方眼里,他就只是个连人都算不上的实验体。 所以她要是真的有了什么想法,也只会直白的说出来,根本不会去参考他的意见。 难道这是什么新的实验? 凌伊的这种反常让顾影安不免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通一之后,顾影安就不再理会那些盘亘在脑海中的疑惑了。 反正只要他不接招,就算凌伊是真的想要借此来达成什么目的,也不可能会起作用。 顾影安推着购物车,没有再停留在女装区域,甚至刻意加快了脚步赶往收银台。 然而等走到了目的地后,印入眼帘的却不再是原本那看着还算整洁的收银台。 只看到了一堆丧尸,和两个正在被一群丧尸包围,正凭借着收银台被锁住的结账通道,试图去和丧尸周旋的人。 然而那只用来分流顾客的脆弱挡板,显然并不能阻挡周围被动静吸引过来的丧尸,看上去摇摇欲坠。 顾影安事不关己地挑了下眉,对这种场面没有一点不适。 死亡对在末世后活着的生命来说,实在是一件稀疏平常、见怪不怪的事情。 每个人在外出前,都会做好死亡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准备。 没有异能的普通幸存者尤其如此。 要么死在外面,要么找到足够的物资养活自己。 顾影安偏头看向凌伊,勾唇笑了起来:“博士,怎么办,他们要死了诶?” “你研究的那些东西救得了她们吗?” 他很好奇,她那种刻板的秩序感,会不会对这种事情产生波动。 顾影安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怜悯来。 “没有。” 凌伊平静回答,看着他说,“你可以去救。” “哈?你打算为了他们解放我的异能?”顾影安有点惊奇,“原来你还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好人啊……” 就他是小白鼠呗? 顾影安有些无语,懒洋洋的向凌伊摊开着手掌,“那就要麻烦博士把狗链给我了,我可没办法在这种远距离下动手。” “还是说,你要和我一起?” 凌伊没有回答,只将缠在手臂上的锁链一圈圈解开,放在了他的手心:“去吧。” ……说得跟松开狗绳让狗自己去撒野似的。 顾影安扯了扯唇角。 他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异能依旧还是处于无法被释放的情况。 看来她其实也在顾忌,他会一解封就对她动手? 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顾影安挑了下眉,懒散地朝着丧尸走去。 在距离丧尸快一米距离时,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可以正常释放了。 顾影安没有回头去攻击,干脆利落的朝着丧尸释放了异能。 被囚禁到肢体都无法自由活动的情况和暴瘦虚脱,都并没有影响到他深入骨髓的杀敌手段,几乎一秒不到就杀死了一个丧尸。 这个举动像是打破了丧尸眼里的迷雾,原本被它们无视的顾影安,立刻就被盯上了。 三块活生生的血食,让它们难以分清自己应该先对谁下手。 哪怕丧尸的数量远大于己方,看上去势单力孤,顾影安也仍然面不改色,无所顾忌的朝着丧尸群释放着异能。 他对异能的开发度很高,早就学会了该怎么把异能附着到肢体上,以最节省消耗能量的方式,去取得最多的战果。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影安的异能每天都在自主提升。 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异能,可能都是直接从上辈子带过来的原因,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顾影安只知道,如果凌伊的防范技术没有任何升级的话,那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突破金属环的封锁,强行释放出异能来。 到时候对方必定会被他杀死。 他绝不可能放过她。 一群没有经历过二次变异的普通丧尸,对顾影安来说情况和棘手搭不上什么边,没一会儿就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他余光瞥见凌伊已经从自己白大褂里掏出了那个熟悉的笔记本,又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记录什么数据,还是又产生了什么实验灵感。 可真够放心的,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出事呢。 顾影安迅速的解决掉了所有包围过来的丧尸。 惊魂未定的两人脱力的靠在一起喘气。 等终于想起来要去感谢救命恩人时,才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只留给了她们一道冷酷无情的背影。 两人这才注意到对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医生? 一看到凌伊的穿着,她们的脑海中就下意识蹦出了这个猜测。 顾影安朝她张开手,把沾满了乌血的锁链展示到她的面前:“博士,还要牵吗?” 凌伊闻言将笔记本放了回去。 她不急不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乳胶手套,在给自己戴上后才伸手去接。 凌伊的身上不仅带了手套,甚至还带了纸巾。 显然她并不喜欢锁链上残留的东西,准备将锁链擦拭干净之后再去牵。 顾影安静静注视着她,唇角的弧度大她一些,水系异能顺着锁链浇了下去。 “哪能劳驾博士您亲自动手?” 被时常使用、等阶明显超过了别的异能一大截的水系异能,轻而易举的就将锁链冲洗得干干净净。 但异能却并没有因此而收回,反而直接将凌伊体内的水分牵引了出来。 一个成年女性,体内的水分含量能够占据体重的百分之五十左右,血液中的含量更是高达百分之八十多。 所以水系异能进攻性其实很强,尤其在对付生物这方面,杀伤力比其它异能要大得多,也更难以被防备。 猝不及防之间,就可以瞬间抽离出一个人体内的水分,让敌人立马失去行动能力。 水是生命之源,没有什么生物离开了水还可以活命。 第97章 “对我就这样?” 顾影安那张沾着乌血的苍白面孔,像是恶鬼一样,直勾勾地注视着凌伊。 他的瞳孔轻微的收缩了起来,唇角勾起了有些夸张的弧度。 “博士,您见过人体的水分被瞬间抽干会变成什么样吗?” 顾影安意味不明地问凌伊,看着她皮肤表层上渐渐渗出了晶亮的水液。 第132章 细密的水珠沾在了绒毛上,让她看上去仿佛刚从朦胧细雨中走进了室内躲雨,别有一番诗意。 这并不是水系异能对敌时的常见状态。 任何异能,一旦用在了杀敌上,都是血腥而惨烈的,水系异能使用后更是尤其让人恐惧。 被瞬间抽离了体内所有水分的尸体,绝对是跟好看沾不上什么边的。 尸体会因为水分的缺失而呈现出枯碳状,皮肤干巴巴的贴在骨骼上,质感也和皮革一般粗糙。 丑陋、狰狞,看上去就仿佛风干的树皮,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寒意。 顾影安盯着凌伊那张远和丑陋搭不上边的面孔,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那双被镜片柔化了棱角的丹凤眼,却没有因此生出丝毫的波动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几乎是就在一瞬间,顾影安颈项上的金属环,就突然释放出了剧烈的强电流。 冰凉药剂也在同时被推入了体内,顷刻间就蔓延开了来。 一种仿佛是在将每一块骨头都捣碎成粉末一般的剧痛,猛烈的炸开了来。 顾影安瞳孔骤然震颤起来,站立的身体在顷刻间就因失力而砸向了地面。 锁链随着他的坠落而哗啦作响,另一头却仍然还被凌伊牢牢抓在手中,让他跌倒的身躯以一个俯首系颈的姿势,狼狈的被迫仰头。 顾影安面部的肌肉都已经失去了操控,张开着唇,连舌尖都在不受控地颤栗,琥珀色的瞳孔更是神采缺失,扩散得难以聚焦。 那种近乎超越了人类忍耐极限的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失。 不算漫长的折磨,却让顾影安看上去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 他的发根濡湿的向下滴着水,粼粼的水光让面孔上的血迹蜿蜒滑下,苍白的脸比被抽取了生命之源的凌伊看上去还要更加需要补充水分。 顾影安扩张的瞳孔缓缓回缩,混沌的视野中重新凝聚出了凌伊那张没有多余表情的平静面容。 她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如同古井幽潭一般,凝视着他说:“我的生命体征和抑制器是绑定在一起的,杀了我,你……” “我也活不了?”顾影安打断她的话,被撕扯的喉咙渗出着丝丝血腥气。 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夸张的扯动着嘴角笑,“听起来那很棒了。” “并不会,我不杀人。” 凌伊拽动了一下锁链,示意他站起来,才接着说,“只是抑制器会每隔一段时间就随机释放出一种有毒气体,让你体验和刚才差不多的事情。” “还会阻止你自-杀,直到它损坏或是失去驱动的能源。” “……你不去当刑讯专家真是屈才了。”饶是顾影安的忍耐力超群,都不禁为此僵滞了一瞬。 他打颤的手臂撑着地面,顽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短时间内从体内大量涌出的汗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却又没能完全冲洗干净。 肮脏、血腥。 偏偏还美得残酷、病态。 他实在很适合战损,这种时候几乎漂亮的不像话。 凌伊推了推眼镜,目光凝在他的身上:“只是必要的防范手段而已。” 顾影安嗤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这次的失败,无所谓的平复着呼吸。 毕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全力出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 没办法,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速战速决,不然下一次就未必可以找到这么好的时机了。 然而顾影安又实在是太想看到凌伊变色的表情了。 可惜的是,对方就像是个被预设好了固定程序的精密仪器,哪怕是这种突发状况,眼神却都没有为此波动一下。 只有那张嘴唇,因为缺失了水分而变得有些干燥泛白。 顾影安抬起手,将粘在脸上的散乱发丝向着脑后拢去,瞥了一眼站在收银台处还没有离开、围观了全程的两个幸存者。 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两人被顾影安看过来的视线惊得忍不住一哆嗦。 她 们终于从救命恩人突然之间发生的内讧中回过了神来。 女生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走近了一些,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了一下,才看向了那明显占据着主导权的凌伊:“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两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她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只能不停的鞠躬。 顾影安对她们的感谢没有一点反应,梳理头发的动作带动着链条直响。 被重新禁锢的异能,让他没办法再去清洗头发上沾上的血迹,不禁轻啧一声。 连在顾影安和凌伊之间的锁链,对两个才刚刚经历末世,还没能很好适应末世的大学生来说,显然还是太超前了。 她们连余光都不敢扫过去。 顾影安都没有对这种事情有所反应,凌伊就不可能觉得不自在了。 她只是平静地问她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搜寻物资的就你们两个?” “我们其实一直都被困在商场里出不去,本来我们是打算在收银台那里绕风筝杀丧尸,然后逃出去的,结果出了点意外……” 她们说着就有些尴尬了起来。 会吸引这么多丧尸过来,纯粹是她和同伴杀丧尸的太慌,以至于一开始做好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差点就把自己给坑死了。 她们甚至有点后悔跑出来了。 被困在商场的幸存者,短时间内都不需要去发愁物资的问题,其实已经是属于很幸运的幸存者群体。 末世爆发的时间并不属于商场人流的高峰期。 因此虽然事情发生得突然,但里面的店员和顾客却没有全部都变成丧尸和成了尸体。 还有很多人都眼疾手快的找到了地方躲起来。 然而一群在末世前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被迫呆在一起之后,很难不产生矛盾。 最近她们身处的那个小群体之间,气氛更是越来越微妙了。 她和同伴都不是那种缺乏危机意识的人,也不会看不懂他们的眼神。 人性在特殊时期很难被信任,所以在察觉到不妙后,她们就打定主意要偷偷离开。 然而超市相对于外界过于没有危机感的生活,很显然让她们的求生能力,并没有被锻炼得很过关。 如果不是遇上了凌伊他们,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死了。 凌伊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地图和一瓶喷剂:“上面标注了附近的避难所基地,喷剂可以消除你们身上的气味,让丧尸无视你们的存在。 “只要小心一点,基本可以保证你们安全抵达目的地。” 两人本以为能遇上好心人,从丧尸手里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运气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得到这种惊喜。 更想不到末世才降临不到一年,就已经出现了反制丧尸的手段。 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两人有些懵圈,一边感激一边拿着凌伊赠送的东西,晕乎乎的离开了商场,只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顾影安一直到她们离开之后,才忍不住出声质问:“你对两个陌生人都这么好,对我就这样?你厌男啊?” 凌伊瞥了他一眼:“你是实验体。” 实验体就不算人了? 顾影安都要气笑了。 凌伊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继续说,“在你今天动手之前,我并没有伤害过你。” 没有伤害? 顾影安都有点惊叹她是怎么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来的。 但无语的是,他还能够理解凌伊的逻辑。 在她眼里,她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正常的科研手段而已。 说不定对方还认为,他能够为了她的研究而献身,还是他这个实验体走运了呢。 毕竟那些成果如果被发布出去,足以让她被载入史册。 实验体说不定都可以跟着沾光,因此而被世人铭记。 哈…… 凌伊没有在意顾影安服不服气,说完之后就拽着锁链走向收银台,看了眼那袋被装好的衣服。 有着包装袋的保护,里面的衣服并没有被弄脏,只是看起来不太美观,倒是不需要再回去更换。 顾影安憋着气,在一旁将购物车里的东西都装进了购物袋里,一回头,就见凌伊伸手递过来了一套衣服:“换上吧。” “……?” 顾影安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埋汰,但还是觉得无语。 凌伊看着他,解释说:“你这样上车会弄脏我的座位。” “弄脏了最后不还是我去洗,又不用你动手!” 顾影安冷笑。 她还嫌弃上了,有本事刚才别让他去啊?! “但是你身上很臭。”凌伊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说,“我不想闻一路臭味。” 顾影安在击杀丧尸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有去避开的,所以身上被溅上了很多粘稠的乌血和碎肉。 那种尸体腐败后产生的臭味极其呛鼻,对一直生活在干净整洁环境下的人来说,显然是不太能忍受的。 第133章 至少凌伊很嫌弃。 “……好歹我也配合你完成了那么多项研究,你就忍这一回不行吗?” 一个完全不想去收拾家里,根本没有洁癖的人,就因为不想忍受气味,就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 顾影安都要被她的双标气笑了。 “不能。”凌伊抬眼看他,“在这里换衣服,或者你不坐车里,坐车顶。” 顾影安:“……” 她的开车技术他不久前才体验过,在车内系着安全带都是那种情况了。 如果被拴着狗链坐到车外去,恐怕没一会儿就会被甩下车,然后像是拖死狗一样被一路拖行回去吧? 顾影安还不至于给自己找那种罪受。 他咬牙道:“那就去更衣室换。” 凌伊还是拒绝:“太远了,这里又没有人,和换衣间是一样的。” “哪里没人了?刚刚那两个人是鬼吗?!” 顾影安愤怒地瞪着她,脖颈的青筋像是随时都要冲破表皮一般,突起的很明显。 他看上去已经恨不得扑过来咬人了。 “她们已经走了。” 凌伊指了指收银台,“你可以进去那里换。” 顾影安的目光死死钉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凌迟一般,赤红的眼眶红得滴血。 凌伊动手将链条从金属环上卸下来,对他想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视而不见,只催促他:“实验体,快去。” 顾影安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般。 良久,他猝然冷笑了一声,跳进了收银台。 他劲瘦苍白的身体,随着上衣的脱下而暴露在了空气里,污血印在上面,顺着人鱼线滑落,扭曲的涂抹出诡谲的痕迹。 顾影安充血的眼球看向凌伊,看上去好似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唇角甚至都轻微地勾了起来: “博士,只换衣服可挡不住气味。” 他苍白的指尖摸上了脖颈的金属环,似笑非笑,“要允许我再次使用异能吗?” 凌伊低头操作了一下,平直的语调毫无波澜:“用吧。” 她竟然真的解开了,在这种时候。 顾影安都不知道该惊叹她的胆大,亦或者还是去惊叹她的自信。 她就那么笃定他不敢去忍受那种痛苦?还是说她认为自己可以及时制止? “呵…” 意味不明的笑声爬上了喉口,顾影安盯着她,三种不同属性的异能在同一时间激射而出,直击她的面门。 极快的进攻速度,甚至将空气都撕裂出了啸鸣声。 第98章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对我…… 尽管顾影安的攻击来得突然又迅速,却依旧还是没能奏效。 并不是因为异能在中途就溃散了,而是被凌伊躲过去了。 顾影安一直都清楚,凌伊并不是那种刻板印象里毫无自保能力的科研人士。 毕竟她要是没有力气,当初也不可能直接把他一个成年男性抱起来,还走了那么远的路都不见气喘。 然而力量和身手并不能直接划上等号。 顾影安也没想到,凌伊的反应竟 然可以快到这种程度。 她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提前预判到了他的行为。 脑子好使的人,其它方向也能受到影响吗? 凌伊动手扶了一下有些滑落的眼镜,面色如常地抬眼看过去:“现在可以换了吗?” 依旧还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气。 顾影安定定看了她几秒,胸腔里翻涌的所有情绪,最终都缓缓沉了下去, 他默不吭声地利用水系异能给自己做清洁,垂眼不去看她。 顾影安有时候真的很难不去怀疑,凌伊是不是患有着某种精神疾病。 又或者说,她其实是在某个特殊的实验背景下诞生出来的怪物。 不然又怎么会有这种人? 对旁人不在意也就算了,很多人都可以做到,然后她却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可以做到毫无波动呢。 无论是惊魂未定还是愤怒恐惧,什么情绪都没有。 顾影安甚至都觉得,就算是她此刻真的被异能杀死了,也不会产生什么激烈的情绪。 恐怕唯一有的就是遗憾了。 遗憾自己正在进行的研究没能圆满结束。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顺利把她杀了,估计心里都还是会觉得憋屈,感受不到报仇的痛快。 水系异能的便捷性,让顾影安很快就将自己身上的污渍都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衣服。 他把自己穿过的衣服塞进了一个崭新的购物袋中,打算带走。 凌伊说:“那些垃圾可以直接扔掉。” “……你这种人也会随地扔垃圾?” 顾影安黑着脸嘲了一句,才咬牙道,“我带出去扔垃圾桶!” 全是血的衣服就算了,扔在哪里都无所谓。 然而那条女式内衣要是被扔在了这种地方,她就不觉得奇怪吗? 以后要是被其他进来搜刮物资的人看到了,说不定会有人认为是曾经有人在这种地方,玩过什么奇怪的paly呢! 哪怕这种概率很小,但只要一想到这种事情,顾影安就觉得不能接受。 毕竟,万一呢? 这种小事情,凌伊并没有一定要阻止的想法,看他坚持就没有制止。 等到顾影安从收银台出来之后,她就将锁链重新给他套上,然后把几张钞票放进了收银钱箱中:“走吧。” 顾影安掀了掀眼皮,对她莫名其妙的秩序感有些无语。 都末世了,她付钱给谁呢? 就算是已经死了的人可以收到钱,那收的也是冥币吧? 不过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顾影安已经懒得去嘲讽了。 他伸手拎起了购物袋跟在了凌伊的身后,潮润的发丝还残留着水汽,软绵绵的搭在头上,看上去更阴沉了。 微不可查的血腥味仍然还萦绕在顾影安身上,但除非是离得特别近,倒也很难被捕捉到。 至少他确定凌伊根本没有发现。 反倒是他自己感觉到了,血腥气已经完全覆盖了身上那些从凌伊的实验室中,沾染上的化学药剂的气味。 太久没有接触过这种气味了,顾影安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不适应起来了。 他走在凌伊身边,跟着她不疾不徐的脚步,目视着前方问她:“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凌伊问。 “……我刚刚差点就杀了你,你就不想发表一下意见?” 顾影安想了一下,怀疑地看向她,“还是说你觉得说话没有意义,准备回去之后就直接上刑?” 对一个绝对理性的人来说,后者似乎确实可能性很大。 毕竟外面不方便。 “没什么可说的。” 凌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语调平直的冷静声音传进顾影安的耳畔,“我认为,每个人在做出选择之前,都应该会去考虑到最糟糕的结果能不能接受。” “既然是已经预设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在事情发生后给出反应。” 顾影安:“……” 所以她明知道他要动手,还是给他解开了异能封锁。 顾影安不能理解,只觉得她脑子有病。 就算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能够做到这种反应的人也几乎没有。 为注定会发生的事情破防的人难道还少吗? 她特立独行的,简直就像是在单方面的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 顾影安其实有猜想过,凌伊将自己从实验室里释放出来,会不会是想要将他培养成忠诚于她的狗。 毕竟一个拥有多系异能,上能做实验、下可当保姆,她自己还有着保障自己安全的反制手段,完全具备着基础的豢养条件。 然而凌伊的行为又告诉他,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她的思维逻辑简直莫名其妙,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 或许只有和她智商猜不到的人,才能够去理解她的动机。 顾影安为她的话默了一瞬,最后才评价道:“你真是个怪胎。” 他没有问后一句话的答案,因为已经很明显了。 她早就猜到了他会动手,所以毫不在意。 自然也不打算在之后给他教训。 这种事情都可以轻轻揭过,简直有病。 怪胎这样毫无杀伤力的评价,自然不可能让凌伊产生什么反应。 她甚至都懒得去回应,平静的牵着他走到了重卡前。 顾影安将购物袋都塞进了车里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起来将旧衣扔进垃圾桶里去。 这种时候了,他也懒得再去找附近的垃圾桶,直接也塞了进去。 顾影安将尾门重新关上,抬手扯着锁链看着她:“这个狗链不用再栓着了吧?你也看到了,我又不会跑,你还想我从你的座位上爬过去?” 凌伊没理会他这话,直接朝着车头走去。 “……我真是服了。” 第134章 顾影安跟上着她的脚步,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都忍不住去怀疑,凌伊是不是有什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特殊癖好了。 可她浅淡到几乎没有的情绪波动,又让他很难去相信,她会对实验之外的事情感兴趣。 顾影安甚至对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的猜疑,都大于对凌伊有那方面想法的怀疑。 他实在很难去相信一个比机器还要更无情的人,会有那些欲望。 可能正常人真的没办法去理解怪胎的行为逻辑。 顾影安只能这么想。 他拧着眉,强忍着心头那股微妙的羞耻感,在凌伊平静的凝视下,从驾驶座爬了过去。 直到坐到座位上去,顾影安才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低头将安全带系上。 他有些不自在地偏开脸。 其实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正常,几乎没什么露肤度。 但或许是因为被凌伊入过不止一次的原因,顾影安对会将自己后面暴露在她视线下的行为,都有些不能言说的敏感。 哪怕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也仍然会让他想到被明亮的灯光照射到自己□□时,被对方凝视的画面。 她毫无波澜、仿佛正在直视某种物品的目光,只会让人觉得更加的难堪。 然而更糟糕的是,她平常也是用那种目光看人的。 所以顾影安每次在直视她的时候,脑海中都不可避免的会闪过一些画面,至今没能完全脱敏。 偏偏今天又体会了一回不似被入,却比被入更难堪的场面。 他靠在椅背上,抿紧着唇角目视着前方。 …… 回去的路途并没有比来时要轻松多少。 仿佛可以无限刷新的丧尸将到来时被清扫出的街道重新堵住,以至于归途依旧还是颠簸得很不像话。 顾影安想吐。 他觉得就算是专业的赛车手,在赛场上估计都不敢这么开。 他被颠簸得下车时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又在凌伊看过来时,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直到进了家门,那条被挂在金属环的锁链才被她取下来放了回去。 耳边终于是听不到锁链晃动带起的响声了。 顾影安抬手揉了揉一直被噪音干扰的耳朵,只觉得那残留的余音仍然还在耳道中隐隐约约的浮现。 恨恨剜了凌伊一眼,他才拎起购物袋将自己的东西都扔进了次卧室。 走出来时,就发现屋内又只剩下自己了。 顾影安不用猜也知道,凌伊肯定是又去了实验室。 那里才是她的家。 顾影安将自己的衣服都拆掉包装袋放进洗衣机中清洗,又把另一袋日用品都分门别类的放进厨柜和冰箱。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直到做好了饭菜端到餐桌上去时,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去掉凌伊的那一份。 顾影安:“……” 他恶狠狠地咬着自己做的菜。 ……真是便宜她了。 顾影安试图说服自己不去在意,然而凌伊每多吃上一口,他就忍不住去为自己习惯性的行为多后悔上一分。 但很显然,凌伊不可能去在意他的情绪变化,更没有 自己不受待见的意识。 哪怕他的表情展露得很明显,她也依旧还是不紧不慢地吃着。 甚至还和平常一样,吃完了就放下了筷子离开,完全没有询问的想法。 对她来说,家就是个可以应付睡眠和进食的酒店,至于食物是怎么来的,家是怎么干净的,一点都不重要。 顾影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甚至想要把她的脏碗直接留下不洗。 然而这种幼稚的事情他到底做不出来,还是阴着脸和自己的餐具一起扔进了洗碗机里。 不过有了中午的教训之后,晚上顾影安在动手做饭前就时刻提醒自己,特意没有再去做凌伊的那一份。 顾影安憋着一口气,就想看她能有点反应。 然而凌伊依旧没有为此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顾影安不由想,这难道又是她已经预设到过的情况? 那她还预设过什么? 要是他拒绝参与她的实验呢?她还能这副表现? 想了想,顾影安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如果真的是涉及到了她的实验,哪里还能有他选择的余地,直接就会被敲晕带走了。 但实验之外,凌伊却显然很宽容,毫不在意地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吃完之后就又进了实验室。 什么好戏都没能看到的顾影安无所谓的回了卧室。 然而末世后的养成的浅眠和极其敏锐的洞察力,让他甚至清楚凌伊是什么时候才回来睡觉的。 她毫无疑问是那种高精力人士,每天那么高强度的进实验室做实验,留给睡眠的时间也不多,却偏偏脸上一点疲惫之色都没有。 顾影安被他回家的动静吵醒,没有睁开眼睛。 他感应着异能的增长速度,又重新睡去。 顾影安已经习惯了凌伊的作息,不仅每天晚上都会被吵醒,每天早上还会一到时间就准时醒来。 这种习惯,让他甚至每天都过得比末世降临前都还要规律。 也更加让人憋闷。 他的生物钟是完全跟着凌伊走了。 顾影安穿上衣服起床,进了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他故意没有开油烟机,还将鸡蛋煎得很香,远远的从厨房飘进了客厅,哪怕紧闭着房门,也不可能闻不到。 顾影安翘着腿坐在餐桌前,等着凌伊出来。 然而直到他吃完了所有食物,都还是没有看到她出来。 以他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的“高质量”睡眠,是不可能察觉不到对方有没有出门的。 顾影安意识到了不对劲。 以凌伊对时间的精准把控,这个时间是她准备出门去往实验室的时候,不可能会耽误。 ……怎么回事? 第99章 “你把我当什么了?!”…… 顾影安凝眉站在凌伊的卧室门口,定定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脑海中各种繁杂的念头飘忽不定,让他忍不住捏了捏有些发紧的喉骨。 半晌,不知是抱有着何种心态,顾影安还是伸手握住了门柄。 金属质感的冰冷门柄被轻而易举的压了下去,将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凌伊并没有睡觉时会反锁大门的习惯。 在她眼里,显然并不认为一个实验体会对她造成什么安全隐患,哪怕那是个成年男性。 顾影安打扫的时候也不是没进去过,但他打扫的时候凌伊也不在家。 他并不能确定对方睡觉后的情况。 顾影安绷着脸抬腿走了进去,脚步却只停留在了门口,目光缓缓移动到了床上。 凌伊果然还躺在床上。 她的发丝凌乱散在纯白的枕头上,偏冷调质感的肌肤泛着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 顾影安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这是生病了。 凌伊的脑子再厉害,身体却不可能会有脑子那么厉害。 所以昨天他在短时间内,从对方身体内部突然抽取出的那些水源,对她来说自然不可能会不产生影响。 偏偏凌伊回来之后,又没有及时去补充水源,还一头扎进了实验室,根本没有让自己得到充足的休息。 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来说,会生病也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顾影安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顿时就幸灾乐祸起来。 他走到床边弯腰凑近凌伊,语气很欠:“哟,博士,这是被病魔打倒了?” 她似乎早就已经醒了,听到声音后便睁开了眼,面上根本看不出难受来,表情冷淡得没有波澜。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力气说话,还是觉得这种问题很没有意义,凌伊并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顾影安敛了敛唇角的弧度。 当一个人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情绪反馈时,连嘲笑都会变得很没有意义,只会让人觉得憋闷。 顾影安没有再说些什么,毕竟当事人不配合就只会变成独角戏。 他用手背去碰了碰她的额头。 凌伊平常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强大变态了,以至于顾影安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她竟然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偏偏就是这个普通人,都把他玩死过不止一回了。 感受到手背的温度,顾影安不由轻啧一声,收回手问:“退烧药在哪儿?” 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顾影安并没有发现过医药箱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觉得就算家里没有,实验室里应该是会有的。 毕竟只要是涉及到了实验,那她的东西就会准备的不是一般的齐全。 “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微沙,虽然依旧平直,但和平常的人机感却不太一样,多了些不太明显的“活人”气息。 第135章 顾影安也不知道凌伊说的没有,究竟是做别的实验用完了,还是根本没准备过。 他低头睨向凌伊:“啧,那你就多喝热水吧。” 顾影安转身出了卧室,并没有去尝试想办法让她退烧。 他只进厨房烧了壶热水,甚至还没有想办法去让热水晾凉。 而是任由杯中的开水在时间的影响下逐渐降温。 顾影安这才把水杯拿进了卧室。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却连躺在床上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像尸体一样。 顾影安从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难受的情绪,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他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盯着她发白的嘴唇看了几秒,才伸手粗暴的将凌伊拉了起来。 她睡觉时给自己换上了棉质的睡衣,隔着衣袖被拽起来时,领口因为拉扯产生了轻微的倾斜,露出了一小截骨骼感明显的锁骨。 顾影安微微移开眼。 虽然和凌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然而单方面的进入,让他从未有过机会去看到过凌伊身体的其它地方。 顾影安难免有些不自在。 在凌伊之前,他根本没有和女性接触过。 顾影安抿了抿唇,伸手将水杯递到她面前:“喝水。” 无法杀死对方的前提下,他本意是想趁对方生病故意折磨她的。 但他也不认为凌伊会对此有反应,实在懒得去犯那个贱,免得把自己给气到。 “谢谢。” 人 机感很强的怪胎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礼貌的道谢后才低头啜饮起来。 顾影安有些无语:“你就不能自己拿着吗?别告诉我你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话,对凌伊来说显然毫无影响,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中。 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将自己不想理会的信息当作没听见,在缓解了口渴的情况后,就重新躺了回去。 顾影安:“……” 真服了。 顾影安就没见过像凌伊这么自我的人,像是在玩单机游戏似的,只去理会自己在意的事情。 要不是有抑制器锁着,她的死亡还会关系到自己,他指定现在就直接动手去掐她了。 不对…… 顾影安蓦地转动了一下眼球。 控制器现在他不就可以随便拿吗? 顾影安凑过去问她:“博士,抑制器的控制器你放在在哪儿的?” 凌伊闭着眼,睫毛好似承担不住眼皮的重量一般低垂着,在眼下投出着浅淡的阴影。 她语气平淡:“左边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 顾影安怔了一下。 ……还真说了啊? 烧糊涂了还是有阴谋? 犹疑了一瞬,顾影安还是动手拉开了抽屉。 一个手掌大小的、看上去类似于遥控器一般的工具,静静躺在抽屉里。 顾影安伸手拿起来,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 由凌伊独立制作的控制器上按键很多,上面没有标注出任何普通人能够看懂的文字,只有一些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认识的符号。 顾影安思考了几秒,又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凌伊。 最终,他还是起身拿着控制器走了出去,翻出了客厅的电视遥控器对比了一下。 一般左上方的按键就是开关键吧? 顾影安抬起手指按了上去。 …… 主动给自己上了十几回酷刑的顾影安,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凌伊会这么简单就告诉了他控制器的位置。 那上面就没有一个按钮是关闭抑制器的,反而全都是用来折磨人的?! 她故意的吧?! 真服了…… 顾影安忿忿扔掉控制器,从沙发滑落到地上的身躯轻微抽搐着,呼吸声细碎又沉重。 他仰起头,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浸了层水光的脖颈随着喉结的滚动而泛起浮光跃金般的光彩。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顾影安才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阴沉着脸撑着茶几站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将身上的冷汗洗干净。 这种自作自受的事情,顾影安还没脸去找凌伊麻烦,那未免显得自己太蠢了。 他早该意识到的,偏偏却又不甘心。 事实证明,沉没成本果然是个很糟糕的东西。 哪怕他在第一次尝试时就意识到了问题,却还是不死心把剩下所有的都给按了一遍。 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顾影安湿淋淋的头发还在向下滴着水,他却懒得去把头发吹干。 又或者说,是已经有些力气去做这种精细活了。 顾影安飘进了厨房,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升天了,急需食用些高热量的食物安抚自己的身体。 被禁锢的异能并不会干扰到他身体的恢复能力。 说到底,异能只是被抑制,又不是直接消失了。 然而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此刻顾影安确实是手脚无力。 塞了几根巧克力棒到嘴里,顾影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去做饭。 他盯着电饭锅犹豫了一下,艰难的放弃了只做一人食的打算,皱着眉把凌伊的那份也一起添上了。 随着时间流逝,令人胃口大开的饭香,很快就从厨房飘散到了房间各处。 顾影安站在凌伊的卧室门口,注视着在床上没有丝毫起床意思的凌伊,没好气道:“起来吃饭了,难道还要我喂你吗?” “你自己吃吧。” 凌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有依旧清晰平直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影安直接转身就走。 当他想给她吃吗? 他的胃口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大口的吃着自己做好的饭。 理性到让人怀疑是机器的存在,竟然也会因为生病时没有胃口,而做出拒绝补充身体能量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顾影安只觉得无语。 她不是一直都很理性吗? 对别人理性,放自己身上就是情绪大过理性了? 仔细想想,顾影安又发现凌伊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就好像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正确一样,然而她依旧还是要做实验,追求的实则也是她心中的欲望。 只不过这种自我的情绪出现在了小事上,就让人有种她好像崩人设了一般的错觉。 本质其实是没有任何区别的,都是只顾自己痛快,其它一律不管。 顾影安吃完饭,盯着自己盛好的米饭看了片刻,然后才臭着脸,将菜盘里的菜倒到饭碗中,手动让白米饭变成了盖浇饭。 他端着碗进了凌伊的卧室。 “吃饭!” 她脸上的潮红,和她的冷白肤色形成着刺目的反差。 顾影安的声音为此带上了股很不耐烦的意味,“你不是还要做实验吗?不怕躺上几天耽误进度吗?” 这种话显然才可以触发她的回应机制,让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她开始诈尸。 凌伊抬起眼看向了饭碗:“卧室里不能吃东西。” 顾影安扯了扯嘴角,很想直接把手里的碗扣到她头上去。 他恨恨挤出声音来:“不能那你就出去吃啊!” “你是发烧了又不是腿断了!” 似乎是因为不戴眼镜有些看不清的缘故,她微眯起眼注视着他,口吻平静地命令:“抱我出去。” “你把我当什么了?!” 顾影安恼了,“我又当实验体又当保姆的,现在还要再兼职你的坐骑?” 他用力地将吃饭的碗放在了床头柜上,磕碰的声音听上去就怨气很重。 凌伊没有强求,又重新闭上了眼。 “……” 顾影安磨了磨牙,直接动手掀开了被子,手臂穿过了凌伊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 “谢谢。” 她浮于表面的礼貌依旧在自顾自进行着。 顾影安黑着脸,理都没理。 凌伊说话再有礼貌,也掩盖不了她会单方面孤立所有人的事实。 旁人的任何意见,都无法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只去理会自己想要理会的事情,其余都一律无视。 冷漠自我得全天下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 顾影安把她放到了座位上,又回去把饭碗端了回来,憋闷的燥意在心头跃动的越发厉害,恶狠狠道: “你他*要是不吃光,我就直接动手全塞你嘴里!” 凌伊没有理会。 她很明显是没有胃口的,可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后却反而看不出来吃得有多勉强。 就连不紧不慢地咀嚼速度都和平常几乎保持着一致。 要不是凌伊的脸上还残留着病态,顾影安甚至都会以为她是在装病进行着 某种社会实验。 ……真是个怪胎。 等凌伊放下了筷子,顾影安才动手把餐桌上的餐具都收进厨房。 第136章 他呆在厨房中,没有急着出去,不想再被对方使唤一回,为此将灶台都擦了不止一遍。 然而等顾影安从厨房出来,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凌伊。 似乎只要没人动手把她抱回去,她就可以在原地坐一下午。 “真是服了……” 顾影安觉得自己如果现在去看中医的话,是绝对是会被诊断出肝火旺盛的症状。 他迟早会被气出病来。 自从遇见了凌伊之后,他就没有一天是不动气的。 她真的该死。 顾影安怨念深重的走到凌伊面前,这才发现她好像是睡着了,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当然,他怀疑她更可能是懒得睁开眼。 顾影安很不痛快的把凌伊给抱进了卧室,重新放到床上去。 他没有离开,阴沉沉地盯着她看。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第100章 就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不…… 有的人,不需要去多相处,就会让人觉得她和普通人不像是生活在同一个维度中的生物。 很多时候,顾影安都会忘记凌伊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身上几乎没有那种正常人会拥有的活气,就像是机器人一样。 哪怕是此刻生病了,也依旧还是如此。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病色还很明显,顾影安几乎看不出来她和平常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毕竟她连呼吸都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顾影安忍不住将手放到了凌伊的颈项上。 她现在身上的温度有些高,和平常微凉的皮肤触感差异很大,薄皮下颈动脉搏动的动静跳跃在掌心里,存在感强烈,让接触的地方都开始发烫。 顾影安知道自己暂时还无法杀死她。 之前他都尝试过那么多次了,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还是想要这样将手放上去,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显露他的心情。 顾影安低头,直勾勾凝视着凌伊。 他几乎没有以这样的姿态去居高临下的注视过她。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虚弱,那张哪怕闭着眼睛带来的攻击性也很强烈的脸,就像是正在沉睡的蟒蛇,谁也不敢去轻易将她唤醒。 仿佛她睁开眼,就会发生更加恐怖的事情。 顾影安甚至都怀疑,对方或许在下一秒,就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他。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在那种场景下,凌伊的表情会有多平静无波。 她真的睡着了吗? 鬼使神差的,顾影安俯身凑近了凌伊,屏息观察。 离得近了,她身上的热气都仿佛在顺着空气侵蚀过来。 沉缓湿热的呼吸因此而拍打到了脸上,让绒毛都沾上了些许湿意。 那好似天敌一般湿热的气息,无声无息的渗进皮肤,让顾影安的心跳都震动得好似是要从喉管中窜出来。 他无意识地收紧了手。 对自己的恶劣毫无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失控的冰冷蟒蛇,恍惚间,仿佛已经将人绞缠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随时都可以把猎物吞入腹中。 顾影安喉头突然滚动了一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凌伊,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她似乎真的睡着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可以任人宰割。 这看上去太无害了,就仿佛无论他想要去对凌伊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没有威胁到她的生命,金属环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有所反应。 空气好似都在此刻停止了流动。 顾影安靠得更近了。 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贴上去了。 然而就如同恐怖电影中那猝不及防的开门杀一样,就在这一瞬间,凌伊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带着点下三白的丹凤眼,纵然底色冷静,没了镜片的遮挡和人对视时,深藏的冷漠和无情几乎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顾影安神情陡然凝固住了。 只差那么微妙的几毫米,如果不是她突然睁开眼,他就会直接触碰到她的唇瓣了。 然而对方却在这种时候醒了过来。 就像是性格恶劣的顶级掠食者,在看着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在猎物以为自己短暂的安全时,又突然张开了獠牙,去吞食掉那可口的点心。 凌伊声音毫无波澜地提醒他:“下次偷亲记得把手松开,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不是她提醒的话,顾影安此刻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还放在她的颈项上。 随着凌伊的声音从胸腔中震动出来,她的咽喉也在轻吻着他的掌心。 顾影安猛然回神。 脑子里交错混乱的铮鸣声,让他难以冷静的去应对这种被突然撞破的场面,只是近乎本能的落荒而逃。 他看上去似乎很冷静,又像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僵硬的起身。 顾影安甚至都没有忘记去将大门给关上,就仿佛自己不是在逃,而是在正常的离开房间一样。 然而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凌伊的目光始终都停在自己身上。 她会想什么? 觉得他疯了吗? 或许他确实是疯了。 他刚刚……在做什么? 顾影安茫然地扶住额,靠着墙滑落了下去,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突然发现,自己遇上了比被人囚禁研究一辈子,还要更加糟糕的事情了。 - 一个下午的漫长时间,没能让顾影安的心情平复下去。 他的思绪依旧还是很混乱,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然而等到顾影安发现天色已经黑下去时,他还是推开门走进了厨房。 心神不宁并没有影响到他炒菜,直到将饭菜都摆上餐桌后,他依旧还是没能冷静下来。 顾影安坐在餐桌前,盯着摆好的饭菜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凌伊的房间。 “喂,起床吃饭了。” 凌伊似乎并没有睡着,又可能是浅眠。 总之,在顾影安出声的霎那,她就睁开了眼。 在视线笼罩过来时,顾影安有短促的一瞬不自在,又很快被掩盖了下去。 他若无其事地和凌伊对视着。 他太清楚对方的性格了,她根本不可能去在意这种事情。 在没有药物帮助的前提下,凌伊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转,脸颊还带着些潮红。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难受,眸光沉静至极。 顾影安强撑着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无声的注视是什么意思,不禁又有些破防: “你有病啊?还要我抱?!” 虽然凌伊真的如他预料中那般若无其事,但他显然还是又被刺激到了。 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还是理所当然的使唤他。 不,又或者说,就是因为已经发生过了那种,她才会用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去使唤,就连再重复一遍抱她过去的话都懒得说了。 顾影安阴沉着脸,恨恨地把她从床上转移到了餐桌。 “谢谢。”凌伊礼貌颔首。 顾影安:“……” 他默不吭声,只瞪了她一眼。 顾影安回到桌前时,就一味的低头吃饭。 好一会儿,他才拙劣的为自己捡起丢失的脸面,“我之前不是在偷亲你,我是在占你便宜。” 凌伊没有反应,不紧不慢地用着餐。 “哈喽?没听到吗?我说我在占你便宜?!” 她漆黑的凤眼终于舍得看过来了,但语言却十分简洁:“哦。” 顾影安:“……你不信?” 凌伊又不说话了,不知是觉得这种疑问没有意义,还是懒得去回应。 顾影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似乎心态又崩了,表情十分难看。 凌伊突然侧身凑了过去。 顾影安立马就僵滞住了。 他肢体在此刻仿佛已经失去了感应,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来。 凌伊凝视了他几秒,才问他:“你和我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要得到什么回答?” 她像是在好奇,就像是在探索某个新的研究领域一样。 没有戴眼镜的情况,凌伊注视人时,会和很多近视群体一样下意识微眯起眼。 但这种动作放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却更像是猛兽蓄势待发前的低伏,压迫得人只想逃离。 所有隐藏的心思,都仿佛无所遁形。 顾影安下意识别开了眼,才色厉内茬道:“能有什么目的,想看你变脸不行?” 凌伊似乎是信了,又可能是已经对这种研究之外的事情失去了兴趣,上半身又重新坐正了回去。 她继续不紧不慢地解决着晚餐。 顾影安不禁抿紧唇,既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应该是失落吧,他不是很 确定。 顾影安的脑子依旧乱糟糟的,难以去思考什么,只觉得糟糕透了。 第137章 等凌伊吃完,他又去把生病了就和残疾了一样的她放回了床上,出门去处理餐桌上的残局。 做完了这一切,顾影安关上了房门,看着窗外悬挂的月亮怔怔出神。 他将自己有些遮挡住视线的发丝抓得有些凌乱,心烦意乱。 不需要去思考,顾影安就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比过去还要更加糟糕、他并不想去承认的境地。 然而这种局面,甚至还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而凌伊……她显然一点影响都没有。 顾影安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双冷静、淡漠的眼睛。 好像无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始终毫无波澜。 漠然得就像是注视着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凌伊其实不是没开窍的人。 顾影安其实觉得,‘开窍’这样的词汇反而不适合放在她的身上。 凌伊什么都懂,只是不在意而已。 毕竟像她这种智商惊人的怪胎,大概在很久之前,就因为好奇去探索研究过人类的情感。 但她最后会得出的结论,绝不会是歆羡或是无聊之类的评价,而只会是“毫无意义”这样的评价。 在刻板印象中,天才总是不知事故没有情商的代表。 然而以顾影安的观察来看,凌伊与其说是没有情商,倒不如说是觉得人际交往并不值得让她去耗费心思。 实验之外的事情,都被她冷眼旁观,视作了无关紧要。 顾影安不再去想这些。 这些想法显得他就好像正在认真思考一些荒谬的事情一样。 他拉上窗帘,将身体砸向床铺,闭上眼睛睡觉。 然而黑暗中,某些画面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出来。 他被她展示过,被她拥抱过,在她面前不止一次的高朝过…… 顾影安心烦意乱的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长时间才终于将自己折腾入睡。 但睡梦中却依旧不得安宁。 凌伊入侵了他的梦境,像个入室抢劫的凶手,又将他被绑了起来。 不是在手术台,而是更阴森的地下室中。 他被吊了起来,双手交叠的被捆在一起,半跪在地上,身体完全的笼罩在了阴影下。 凌伊站在他面前,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禁锢着他,掌控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被碾碎了一样。 他应该是恨她的,因为那实在是太痛了,所以眼睛也痛得溢出了眼泪。 却只能屈辱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就那样被展示在了她的面前。 过了很长时间,可能是一夜,也或许是更久,直到他开始恍惚,开始不再呼吸,她的手才终于离开,向上移着。 她苍劲的手指没入了发丝,猛地拢住攥紧。 强烈掌控性的动作,迫使着他抬起头,把那像是被蟒蛇绞杀过一样青黑泛红的脆弱颈项和赤红的眼睛,都展示给了她看。 凌伊贴近了过来,窗外的光束落在了脸上,将她的眼睛和鼻梁一起拓住。 那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像舞台上被聚焦的中心,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就只凝驻在那双眼睛上。 那双欲色浓烈的眼睛,注视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去啃食,去拆吃入腹,去看他颤抖崩溃。 然而她的瞳仁深处却依旧冷静,没有丝毫感情存在的痕迹。 就好似那抵死缠绵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顺势做出的寻常行为。 哪怕被掌控的人,已经昏了头的开始主动迎合,也依旧毫无动容。 没有欲望,没有玩味,就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不值得放在心上、没有价值的物件。 顾影安猝然睁开眼。 他抬起手臂遮住脸,苍白的肤色泛着一层水光,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出了很多的汗。 顾影安的呼吸急促,狂乱跳动的心脏因为速度过快,甚至都带来了几分闷痛。 他出神了好一会儿,身体的异常反应才终于缓慢恢复了正常。 顾影安想,自己大概是真的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连这种梦都做得出来…… 第101章 那种难堪的感觉,他…… 顾影安忍不住去怀疑,凌伊是不是对自己实施了精神操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出那种惊悚骇人的行为。 还做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梦…… 凌伊的智商很高,行动力更强,想法也从来都天马行空到让人难以揣测。 连异能抑制器这种东西都可以研究出来,没到底其它的东西就不行。 所以说不定在曾经某一天,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凌伊就对他的脑子动过手术。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 顾影安完全接受不了这种事情,试图去用看似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行为。 然而他实在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类型。 在那些事实都被摆在自己眼前时,他实在是欺骗不了自己。 他的生理反应、心理反应,都全部在被凌伊牵动着。 顾影安觉得真是糟糕透了。 明明他那么想要看凌伊去死,却偏偏又会因为她持续了好几天都没能恢复正常的体温,而不可避免的感到了烦闷。 但凌伊自己甚至都不在意这种事情。 ——她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正常的去了实验室。 可就算如此,他竟然还是忍不住担心,还会去怀疑她会不会晕倒在实验室里。 这种不应该产生的想法,让顾影安实在是有些自闭。 他觉得自己多少沾点脑残。 大概是刚被凌伊囚禁的时候,脑子就已经被电坏了。 也可能是对方太诡计多端,不断的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故意引诱他上钩。 然而顾影安又清楚,凌伊根本就没有只给他一巴掌。 她完全就是连环十八掌,直到快把他扇死的时候,才会为了还可以继续做实验去高抬贵手,出手时稍微打轻一点。 顾影安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明明都记得清清楚楚,恨得牙痒痒,又怎么还会对凌伊…… 真的疯了吧? 顾影安觉得自己也不是那种很贱的人。 在当初迟迟没有觉醒异能的时候,他碰到过那么多恶心的事情,都没有丝毫低头妥协的想法,被逼迫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也只会想着鱼死网破。 为什么到了凌伊身上就变了? 总不能是“日”久生情了吧。 但凌伊也不是在那种事情上很有情趣、会照顾人的类型。 她像是在摆弄一个工具,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断的抵达极限,冷眼看着他一次次崩溃。 所以顾影安明明也每次都只觉得屈辱,被物化、被使用、被扒光了放在探照灯下的屈辱。 那种难堪的感觉,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让顾影安开始每天都和凌伊交错出行,不愿去面对她。 只要是有她出现的地方,他就会立马离开。 然而这种避凌伊如蛇蝎的态度,却根本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她想要用到他的时候,就会毫不在意的找上去,全然无视了他的一切行为。 顾影安:“……” 好吧,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凌伊这种相当自我的行为。 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平常再怎么有问必答,表现得像是很好沟通、通情达理的样子。 可一旦涉及到了她自己的利益,那她就不会再去把另一方的任何一点需求放在自己考量范围内。 除非那个需求会影响到她的实验。 相当的现实。 顾影安很清楚这一切,所以每次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忍不住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都快要成家庭煮夫了。 然而等到凌伊出现的时候,他的脑子又会立刻变得乱糟糟起来,像是被下蛊了一样。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把什么事情都做了。 顾影安:“……” 哈哈,他其实是个小丑吧?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一重生就自-杀,让尸体烂死在这糟糕透顶的世界算了。 不然也不至于戏那么多,一个人演绎了一场天崩地裂的独角戏,对方却毫无所觉。 又或者说,她不是不清楚,只是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毫无兴趣。 毕竟这又不会影响到她做实验。 顾影安甚至忿忿不平的去想过,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兵荒马乱? 他很想把凌伊也拖下水去。 然而看着对方,顾影安却又觉得无从下手。 凌伊根本就不会对除了研究之外的事情破防,冷静得像是个假人一样。 但假使他直接去破坏她的实验器材。 那她就不会是不痛快了,而是会直接选择把罪魁祸首人道毁灭。 那些东西可是她的命。 顾影安有些恹恹地垂眼,本就阴翳的桃花眼在糟糕的心情下,看上去更像是蒙了层化不开的墨色。 第138章 然而这样明显的变化,却无人在意,像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他的反常似的。 除了与实验有关的事情外,顾影安真的无法去想象,还会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凌伊变色的。 他坐在餐桌前,始终都没能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目光反而不由自主的凝在了她那张气色依旧不太好的脸上,不自在地开口:“……你都病好几天了,要不要解开我的异能,让我帮你治疗一下?” 顾影安是没有向凌伊暴露过自己拥有多少种异能。 不过以她对异能的研究,想来应该早就发现了,不然异能抑制器也研究不出来。 凌伊闻言抬眼看向他:“可以。” 她与人说话的时候,会维持着礼貌去直视对方。 这种行为和她有时候会做出的那些奇怪的秩序感一样,有种刻板僵硬的程序化。 就好像是外星人伪装成了人类,在试图融入进人类中而进行的模仿。 如果没有末世,顾影安是不可能会接触到凌伊这种智商和普通人差距极大的人物的。 客观来说,至少在专业领域上,她或许是站在整个世界第一梯队的那种人,一个研究就有可能在未来改变世界。 是会出现在教科书、新闻联播……但绝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生活中的人。 顾影安微微移开了视线,才忍不住问她:“就这么同意了?不怕我是为了趁机杀死你?” 凌伊:“哦。” 顾影安:“……你哦是什么意思?不信我会动手?” 他又有点恼了。 “知道了的意思。” 凌伊放下筷子看向他,平缓的声音稳定不像话,不疾不徐道,“不用和我说这些,我的每一个决定,都预设过后果。” “我对治疗类异能很感兴趣,需要我做什么?” 顾影安明白了。 凌伊不是认为他不会伤害她,而纯粹是出于对这种异能的兴趣,被激发了旺盛的研究欲。 所以一点都不介意去以身涉险。 她脑子里除了研究,就一点都装不进其它东西了吗? 顾影安没好气地动手拽住凌伊的手腕:“什么都不需要做!” 柔和的白光从他的手心里绽放了出来,缓缓朝着凌伊身体内部渗透了过去。 治疗异能是顾影安几乎不会使用的能力,从未拿去治疗过他人。 和其它异能不同,治疗异能需要消耗的精神力几乎是其它异能的几倍。 所以哪怕是顾影安自己,更多时候都宁愿袒露着伤口,也不会去奢侈的用这个异能。 完全入不敷出的收益,让它简直就像是个鸡肋。 末世中拥有治疗异能的人很少,他们的实力也都很有限。 哪怕是顾影安,也没能挖掘出这种异能的攻击性。 仿佛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治疗。 这让这类异能的拥有者,总是会享受不到正常异能者应有的待遇。 他们不是被圈养,就是被保护,杀敌的能力和普通人一样弱小。 而末世,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才可以拥有好的待遇,余者皆不过苟活。 顾影安眼底闪过一丝晦涩,抿起唇角用用异能祛除着凌伊身上的病毒。 一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人,哪怕看上去很健康,实际情况却不可能也是如此。 顾影安在她的体内发现了很多药物残存的痕迹。 这或许是她拥有着不弱的反应能力和力量的源头。 也可能是她脑子有病,还拿自己试过药。 顾影安虽然也客串过几回凌伊的实验助手,但他对这方面依旧还是很不了解。 所以他也无法去分辨,那些残存的东西究竟都是些什么。 干脆就选择了全部净化。 顾影安的治疗异能偏向于净化和清除,而不是修补和复原,不是那种很厉害的治疗异能。 这也和他几乎没怎么深入挖掘过这个异能有关。 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死了。 没用多长的时间,凌伊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她的气色看上去甚至比生病之前还要更加好上一些。 凌伊低头抽出了笔记本,脸上没有疾病终于被清除的轻松,只有对真理的探索欲。 顾影安看着她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复杂的符号,有些眼晕的移开了视线。 他不是学渣,但那些有关于学习的记忆在大学毕业后也确实快忘光了。 好一会儿,凌伊才停笔不写。 顾影安猜测她应该不是在记录数据,而是在罗列着各种想要实验的猜想。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凌伊看向他。 顾影安注视了她几秒,才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凌伊并不意外,只是问:“你想做交换?什么条件?” 瞳孔交汇时,她镜片后的眼眸依旧平静,没有想要探索真相的急切和渴望,也没有烦躁和不耐。 只有波澜不惊的沉静。 就像之前凌伊做过的每一次实验一样,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欲望。 仿佛研究,也只是一种被设定好的情绪。 但顾影安也清楚,如果他为此提出一些在世俗眼光下,堪称趁火打劫一般的要求,对方却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她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情绪,哪怕她并非不知道世俗观念下,自己答应的条件都代表着什么。 只是那些东西都在她心里没有任何意义。 表情可以伪装,行为却无法遮掩。 她就是喜欢研究,或许是喜欢过程,也可能是最后成功时那一瞬间的满足? 顾影安不知道,他的羽睫颤动了一下,别开眼道:“你直接问吧。” 他没有兴趣去做那种自我安慰的事情。 凌伊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就询问了起来。 就算是正在进行着很感兴趣的事情,顾影安也没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什么波澜来。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你真的是人吗?” 凌伊终于展现出了一点平静之外的疑惑:“我的生理构造难道有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 顾影安沉默下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期待的竟然不是这个答案。 因为如果她不是,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服自己,不同的种族之间思维方式本就不同。 所以原本的矛盾,也可以视作种族之间的隔阂不去计较。 而如果凌伊是人的话,自己就永远都无法去搞懂她的思维,无法理解她的逻辑,更不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他和她天差地别,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末世,因为意外的话,几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末世改变了原有的阶级制度,却改变不了人的大脑。 哪怕他们有所接触,也不代表可以深入交流。 天才的世界,不是普通人可以去触及的。 他不是在烦躁怎么能够被她吸引。 高智商的天才总会吸引人去敬畏、注视,哪怕行为恶劣也可以因为能力而给予宽容。 他是清晰的认知到,他不够聪明的大脑,触碰不到她的灵魂和思想,连一点共同语言都不会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才会去烦躁。 可真够糟糕的,他竟然不是爱上了她的皮囊,而是明知她的一切劣迹,却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她冷漠的灵魂。 第102章 “你不是喜欢我吗?…… 猛然发现了这些天来让自己辗转反侧的真相,顾影安心情复杂。 他甚至宁愿自己没有想通这些。 因为那些真相就如同惊雷一般,彻底撕开了他不愿意去承认、被层层包裹在内心深处的迷雾。 喜欢上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但如果那个人是自己一直都想要杀死的人,那就很难接受了。 顾影安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面对凌伊了。 然而他再不想面对,也无法去逃避。 这里是凌伊的地盘,一切都只会以对方的意志为主。 她想要出现时,谁都无法阻止她出现。 顾影安现在反倒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是凌伊对自己做过什么手脚,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了。 只要是这样,问题就很容易去解决,他可以不加思考就做出选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思绪乱得更像是一团搅和得分不开的麻绳了。 他抬头看着窗外天穹上密布的星辰,不禁扯了扯嘴角。 顾影安很少去欣赏末世后的风景,哪怕这些风景其实比灾难没有爆发前还要好看。 那些繁星和末世前人类抬头只能看到零星几个星子的情况,几乎是两个极端。 就好像末世的降临、世界的重新洗牌,其实就是为了淘汰掉人类这种劣性根的生物。 只要没了他们,世界就会变得更好一般。 顾影安静静看着夜幕,突然想,这些风景在凌伊眼中会是什么样的? 第139章 这样的想法让他忍不住拧眉,更加心烦意乱了。 天渐渐亮了。 顾影安看向门口微微垂眼。 天亮了,他就会又见到凌伊了。 顾影安不想见到她。 “笃、笃……” 指节叩击着大门传出沉闷的声响,提醒着有人造访。 顾影安羽睫颤了颤。 她怎么会突然来找他?还这么早? 这个时间并不是凌伊起床的时间。 顾影安皱了皱眉,迈步走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末世后的人对血腥味都很敏感,顾影安不禁怔愣了一瞬。 怎么会有血腥味,经期吗? 所以是因为这个才过来找他的? 这是想要指使他去做什么? 忘记了东西放哪里了还是肚子痛? 顾影安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不觉屏息,强作镇定的将门打开。 入眼的画面,却和预想中的情况截然不同。 她白得晃眼的长腿上,一个血洞正向外涌出着鲜红的血,一路从大腿蜿蜒,将纯白的瓷砖都变得刺眼了起来。 “你进厨房了?” 顾影安拧起眉,只能想到刀具从高处坠落下去,才有可能会在大腿上扎出这样的伤口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释放异能。 柔和的白光没有丝毫迟疑的就覆盖在了伤口上,并没有丝毫阻滞。 显然在过来敲门时,她就把异能的限制给解开了。 顾影安不由想,她对别人狠,对自己的身体倒是还挺爱惜。 “进去拿了刀。” 凌伊一边回答,一边注视着伤口的恢复速度,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了起来。 顾影安:“……?” 他几乎立刻就醒悟过来,这个伤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对方自己制造出来的。 顾影安的太阳穴顿时突突跳动了起来。 “就为了测试异能,你就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他黑下脸,几乎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之前不是只对我动手吗?疯了吧你!连自己都身体都要当实验体?!” 凌伊道:“这种情况亲自体验,得到的数据才会更准确。” “哈?” “……你就没想过我会不给你治吗?” 顾影安气笑了,“你以为只要你受伤了我就会帮你?你以为你是谁?!” 凌伊闻言,只低头看了眼并没有停下释放的异能,意思不言而喻。 顾影安顿时表情僵硬了一下,喷薄的怒气几乎瞬间就滞住了。 他猛地收回了异能。 然而这个时候才收手,显然是有些太晚了。 除了腿上沾着的那些血迹以外,她的腿上甚至都已经看不到伤口愈合后会出现的疤痕了。 完好得像是从未受过上。 凌伊边写上数据边回答他:“伤口在腿上。” 她依旧说得简短,顾影安却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只存在于腿上的伤口,并不会影响到她平常做实验。 因此哪怕他拒绝去帮她,对她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顾影安没话讲了:“你真是……” 他有些失语,没办法立刻找到一个精准又合适的词语来评判她。 明明她不是个疯子,做出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疯。 顾影安甚至觉得,凌伊或许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她身上检测出来的那些药剂残留,也许就是她曾经对自己下手的证据。 想到这些,他脸色有些不好。 顾影安抿了抿唇,盯着她腿上还没有干涸的血迹问:“这种事情你是不是还打算再做几次?” 没等对方回答,顾影安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她什么时候会只实验一次就结束的? 顾影安冷笑道:“你死心吧,我不可能再给你治疗的。” 然而凌伊却对这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依旧还是在低头书写着。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做不到?你以为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少自作多情了,你就算死我面前了我都只会放鞭炮庆祝,我怎么可能会帮你?” “好吵。” 凌伊对于顾影安喋喋不休的话只给出了这个评价。 她直接转身离开,继续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 顾影安直接就被这句话给定住了。 他说了那么多,一通发泄,她依旧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不放在心上,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 哪怕事情需要他的配合才做得到。 顾影安恨恨盯着她的背影,像是想要烧出洞来一般,脚步又不自觉跟了上去:“写的时候看路行不行?” 他拽住凌伊的手腕,想让她先停下来,等到了地方再写或是写完了再走。 然而手上传出的阻力却告诉顾影安,对方完全不打算暂停自己的行为。 他冷笑着想,她以为自己和那种因为低头看手机掉下水道里的低头族有什么区别? 过目不忘就控制得住不撞到东西了吗? 顾影安一边诅咒她迟早会摔,一边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推动着她避开障碍物坐到沙发上去。 他形状优美的唇紧紧抿着,等到凌伊坐下后,就立刻避之不及的把手收了回来。 顾影安越来越觉得自己脑子有病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凌伊没了自己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 不,更确切的说,他正在为了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心动。 如果她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了呢? 顾影安别开脸,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瞳孔紧绷的一缩。 他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低。 凌伊不是一般人,她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投入进了研究事业中去。 所以分不出一点心思去顾及其它来。 比起感情,让她离不开一个人的最佳方式,其实就是进行深度绑定的行为。 而以对方在其它琐事上的不在意,以及那视道德伦理如无物的观念,她也显然不会去排斥一个能够帮自己处理好所有琐事的人。 只是但凡心里还有一点不甘,就没有人会愿意去选择以这种方式,和对方绑定在一起。 没有情爱,这种事情又和保姆有什么区别? 顾影安凝起眉想,其实还有更好的做法…… 他感应了一下自己异能的提升进度,眼底的情绪有些晦涩起来。 末世强者为尊,只要凌伊无法再限制得了他,那他们的处境就会瞬间颠倒过来。 无论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无法反抗。 就像过去的他一样。 这实在是很诱人,很让人兴奋的选项。 没等顾影安去想象出具体的画面,一只手就突然压到了他的发顶。 顾影安怔了一眼,缓缓抬起眼看过去:“……你干嘛?” 凌伊将合起的笔记本重新装回了口袋中,和他对视着:“刚刚忘了说,谢谢。” “谢谢就谢谢,你对我动手干嘛?” “你当你摸狗呢?” 顾影安恨恨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凌伊收回手,平静地说:“看上去很好摸。” “……” 他立马就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顾影安的大脑陷入了诡异的空白状态,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你说什么?” 疯了吧,这种话怎么可能会是从凌伊嘴里说得出来的话? 他的心理防线,就这样被简简单单的击溃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上去很好摸。” 凌伊重复着这句话,注视着他越来越红的脸色说,“我有几个实验想让你配合一下。” “想都别想!” 顾影安立马就清醒了过来,声音冷了下去。 燕国地图都不见得有她这么短。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凌伊并不气馁,没有起伏的声音情绪依旧很稳定,“不够吗?条件你可以提。” 顾影安荒谬地看着她:“这算什么条件?你以为你是什么很人见人爱的东西吗?摸一下都能算奖励?” 她似乎有点不解,奇怪地看他:“你不是喜欢我吗?对暗恋的人来说,和喜欢的人有身体接触,难道不值得算作条件吗?” 凌伊的语气很正常,还带上了些浅淡的遗憾,就像是在可惜于这种惠而不费的方式,竟然不起作用。 顾影安的耳畔顿时响起了轰鸣声,直接僵住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你?!你以为……” 他试图反驳,却在对上凌伊的视线后蓦地滞住。 是了,对一个过目不忘、脑子好使的人来说,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对他的心思一目了然,只是懒得去理会,不认为这值得自己花心思而已。 但等到这种事情可以去派上用场的时候,她立即就知道要怎么去利用了。 第140章 凌伊凑近他说:“亲吻、上床……” “闭嘴!” 顾影安很愤怒,她的表情越平静,越没有波澜,他就越感到暴躁,感到愤怒。 “你把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绝对不可能配合你!” “有必要和我装模作样提条件吗?我算什么东西? “你想耍什么把戏?和之前一样把我绑起来不就好了,我还能反抗得了不成?” 她不理解他的愤怒,也明显不在乎,语气平淡:“是需要你配合才可以进行下去的实验。” 因为希望他配合,所以就可以谈条件。 实验实验实验实验…… 她的眼里就只有实验。 无论是别人,还是她自己,都是可以为了实验而做出牺牲的工具。 顾影安剧烈起伏的气息难以平复。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生气什么,明明对方一直都是如此行事的。 她就是做得出来这种放在旁人身上,绝对不可能发生得了的事情。 第103章 “宝宝,答应我好不好…… “为什么要生气?” 凌伊面对着顾影安单方面喷薄而出的激烈情绪,依旧巍然不动,连呼吸都不曾错乱分毫。 那不是不通情爱的残忍,而是看破一切后连涟漪都不曾激起的平淡。 “比起身体带来的欲望,你是更想要被爱的感觉吗?”她继续问。 “……” 顾影安没有回答,然而不回答,似乎就是最好的回答。 凌伊抬手圈住他的颈项凑近他,是亲密如情人一般的姿态:“宝宝。” “我只和你这样,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宝宝,我喜欢你呀,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孩,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不记得后面要怎么说,于是自然的略过那句话,接着道,“宝宝,答应我好不好?” 凌伊难得的压低了声线说话,微微带上了些气音,以至于哪怕她的声音,都还是因此让人产生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可她的演技又实在糟糕,图穷见匕得也太快。 她把情话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不走心得甚至不像是自己动脑子想的,而是过去无意间从旁人身边瞥见的。 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得真情流露,连镜片都挡不住她眼眸里的渴望。 然而明明都已经看透了这一切,顾影安的睫羽还是剧烈颤动了起来,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大概是过了有那么几秒钟,也可能是更久,他猛地将凌伊推开。 顾影安急促的呼吸着,眼眶通红。 不是平常那种总是带着戾气的红,颜色要更加柔一些,像是被烈酒灼过,脆弱又带着点凶狠。 目光交接,凌伊问他:“这个也不喜欢吗?” 顾影安没说话,只是用力擦了下眼角。 他以为自己已经哭了,又想起来水系异能不仅让他可以操控外界的水元素,对自己体内的水分也可以把控得很好。 除了之前在手术台上被她逼出过生理性的泪水外,他拥有异能后从来都没有哭过。 异能带来的高度掌控,让顾影安根本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发泄情绪。 他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喜欢,怎么不喜欢?” “真行,所以为了几个实验,你把自己卖了都可以?” 凌伊平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转瞬即逝:“因为是你啊。” 顾影安的大脑停止运转了一瞬,喉结僵硬地滚动:“……什么意思?” “我对你并不排斥,所以你可以。” 凌伊对上他的视线,又轻微扬起了笑弧。 她的口吻还是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的寻常,描述着一个在自己眼里的客观事实。 时间在此刻都好似静止流动了。 顾影安怔怔看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就如同被关进了玻璃瓶中到处乱撞的飞蛾,方寸大乱。 凌伊再次靠近他,贴上他紧抿的唇瓣,蜻蜓点水般离开:“所以可以答应我吗?” 顾影安唇角动了动。 哪怕她在说出了那句话后,立即就又吐露出了一句让人心凉的字句,他依旧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跳。 “你……” 顾影安有些语无伦次,“你在骗我……你想骗我,你打算……你准备这么骗我是吗?” 凌伊只是淡定从容地看着他:“我骗过你吗?” 没有。 顾影安在心里下意识就给出了答案。 她向来直言不讳、有问必答,说话就像是划开皮肉的手术刀一样,精准又直白。 她从不隐瞒,不想回答、没必要回答的问题,她只会去无视。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心音有些震耳欲聋,让他头脑发木。 他甚至开始荒谬的觉得,凌伊或许也不是没有感情。 她只是思绪都被那些重要的实验占满了,也习惯去用做实验的理性思维去理解那些感情问题而已。 也许她说的不是假的,只是以普通人的智商,没有办法去理解天才的思维。 所以他才会觉得虚假。 凌伊的镜框抵在了他的脸上,金属带来的冰冷质感却让皮肤变得更加滚烫起来。 她靠得太近了,连呼吸也缠绕了过去,还说着很迷惑人 心的话:“宝宝,答应我好不好?” 顾影安分不清她究竟藏有几分真心。 然而他至少清楚,凌伊心心念念的实验在这其中的份量绝对是占比最大的。 ……可至少也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吧? 顾影安吐了一口气,被打捞上岸的理智不断的塌陷。 他明明那么清醒,却还是半是认命,半是妥协,生涩地张合着嘴唇:“……好。” 凌伊笑了。 那张长期维持着精密仪器一般冰冷秩序的面孔,五官骤然舒展开,极罕见的盛开。 像夜间转瞬即逝的昙花。 心音彻底占据了顾影安的脑海,让他一片空白的脸上甚至都做不出什么表情来。 凌伊抬手摸向他的发顶,低语又变成了一贯的平直语调:“谢谢宝宝。” 尽管如此,霞彩还是从顾影安宣纸一样苍白的皮肤上漫开了来。 顾影安瞳孔震颤着,几乎是眨眼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的妖风就包裹住了他,将他的身躯迅速带离了原地。 很大的关门声随之响起。 凌伊推了推眼镜,平静地低下头,重新抽出了笔记本,将最新产生的想法都一一记录了上去。 有着当事人的配合,毫无疑问,许多之前无法开展的实验都可以开始尝试了。 顾影安躲在卧室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丢脸。 他捂住自己红得像是要滴血的滚热面孔,羽睫轻轻扇动着。 他真的要完蛋了…… 顾影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头盯着门把手。 哪怕他知道凌伊并不是那种恶趣味的人,绝不可能会提起他之前的行为,但他依旧还是给自己做了半晌心理建设,才推门出去。 顾影安看向依旧还坐在沙发上的凌伊,唇角忍不住动了动。 但他干涩的喉咙却根本吐不出任何声音来,脑子反而又开始空白起来。 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被她确认过,顾影安却已经开始产生了一种两个人确定了关系一般的错觉。 他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一道明显齿痕,不禁微微别开眼不再去看凌伊。 顾影安强撑着不去露怯,转身从浴室里拿出了水盆和毛巾回到客厅。 他蹲在凌伊面前,伸手拢住了她的脚踝。 被释放出来的水系异能将柔和的水流泼洒了过去,慢慢将她干涸在腿上的血迹浸透。 他用毛巾将她腿上的血色都擦干净,看着她白皙的皮肤重新变得清透干净起来。 越是往上,顾影安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呼吸和心跳,就连指关节处都开始泛起了粉。 凌伊触碰过他的身体无数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地方是对方不了解的。 然而顾影安对凌伊却一点都不了解。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对方有过这种尺度的肌肤接触。 之前她就算是抱着他做,也连白大褂都不曾脱下来过。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实验,看不到别的,也不会让他看到别的。 顾影安难以抑制的因此紊乱又急促的呼吸着。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没出息,一边又无法控制那些涌上来的心情,让手背都绷出了青筋,随着气息颤动着。 凌伊微微将目光移向他,似乎是被打搅到了,轻描淡写的给出了解决方案:“可以亲上去。” 顾影安原本直勾勾的,又或者说只是单纯发直的视线,被她这句话轰炸得再无法思考。 脑海中的思绪因此而七零八落的散开,难以连成清晰的念头。 第141章 她怎么可以…… 顾影安僵硬地抬头看她,对视了很漫长的几秒钟。 在凌伊即将再次开口时,他又很没出息的选择了落荒而逃了。 这一次,顾影安再也没有勇气重新出现,就像是在做贼一样。 他饭菜摆在了餐桌上之后,人就不见了踪影,始终没有去和凌伊打照面。 直到第二天,顾影安才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出现,似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凌伊坐上餐桌,语气平淡的和他打招呼:“宝宝,早上好。” 她似乎有把这两个字眼当成永久前缀的意思。 顾影安喉结艰涩滚动了一下,想让凌伊不要喊得这么肉麻,又觉得拒绝这种事情对自己来说太吃亏了。 她就是个完全的利益生物,有好处摆在眼前,她就可以立马变脸,毫无负担的将亲昵的字眼吐露出来。 就仿佛他们是什么很亲密的爱侣一样。 可实际上那只是鬼话连篇罢了。 她就算是这样说话,语调也依旧连起伏都没有。 一点演技都没有。 凌伊不在意他变来变去,似乎是幽怨,又像是甜蜜的表情。 她只是很礼貌地询问:“宝宝,可以帮我去厨房拿把水果刀出来吗?” 顾影安下意识站了起来,然后才反应过来桌子上根本就没有水果。 他飞快的领悟了凌伊打算做什么,忍不住拧起眉:“你又想在身上扎口子?” “只是收集数据的必要流程而已。” 凌伊平静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毫无重量的字句轻飘飘得像是不值得被在意的小事。 顾影安低头看着她,心口像是堵着什么,闷胀得很难受。 以凌伊对自己实验的在意程度来说,她的意志是不可能被动摇的。 只要她想,她就一定会去做到,而不会因为别人的要求去放弃。 顾影安攥紧指节,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带来着不算明显的刺痛。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去试图不自量力的阻止她,只是盯着她说:“先去做别的实验吧?” 凌伊闻言看向他,示意他给出个理由来 “治疗异能,你应该不会只想到了一个研究方向吧?” 顾影安看上去很冷静的样子,表情甚至有一瞬间和凌伊都有些神似了起来,一样的平静, “除了自己去亲自体验,你肯定还有很多准备对我使用,和利用仪器去检测的实验吧?” 数据的收集从来都不会是一层不变的。 所以在其它方向上收集得数据足够多之后,再回头去研究那些最基础、浅层的方向,就只需要极少量的样本,便足够去确认数据的无误。 顾影安看着她那张和过去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的面孔,顿了一下,才面无表情地对她说: “凌伊,先对我下手吧。” 第104章 她抱住他,像是在安抚……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精神一定是出问题了,被凌伊给操控了。 如果不是的话,他又怎么会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却依旧没有想过去改口呢? 顾影安不是什么受虐狂,他对疼痛有着很正常的感知能力。 甚至因为在末世摸爬滚打,他对危机的警觉性让他在这方面的感知,其实比普通人还要更加敏感一些。 普通人很难察觉到自己身上不小心被划出来的轻微伤口,但时常外出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他,却绝不可能会察觉不到。 然而就算意识清醒的明白着这些,顾影安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而凌伊也没有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她那些淡薄到难以被察觉的情绪,根本不足以去影响到她对于探索新的研究领域的追求。 顾影安甚至都没有从凌伊的身上,感受到她对此产生乐见其成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依旧还是用着那种近乎平直的声线,询问着他对治疗异能的认知。 顾影安一一回答着,声音很理智,一点都听不出疯狂的感觉,却看上去又像是已经完全不存在理智了。 直到躺在了手术台上时,他注视着凌伊的背影,才忍不住自嘲一笑。 这下好了。 之前还只是说说而已,现在是真的把自己也给逼成变态了。 顾影安的衣服被尽数脱下,熟悉的无影灯从上方照了下来,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巅峰状态的躯体照得纤毫毕现。 他身体的触感,是一种不算柔软,但也算不上结 实,更介于两者之间的柔韧。 没有瘦到没有肉,却也没有强壮到肌肉明显。 凌伊将各种设备重新给顾影安戴上,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将一切设备都调试完成。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来到了他面前,俯身贴近他的唇吻了吻。 这是明显的、对他足够配合而给出的奖励。 是纯粹的、冰冷的利益交换。 顾影安想,这似乎和她一开始提起的那些条件,也没什么不同。 又或者说,她其实就是在按照那个条件来执行的一切。 顾影安对上凌伊平静的眼瞳,忽然用力地咬住她,像是带着一种深刻的恨意。 她低下眼看他,看不出吃痛的痕迹,连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 或许他以为的很用力,其实只是一种幻觉,实际上根本没有使力? 顾影安不知道。 他只是在凌伊伸手过来摸自己时,认命似的闭上了眼,急躁又恶狠狠的与她纠缠在一起。 仿佛要与她的每一缕气息都缠绕在一起一般。 凌伊没有被影响到。 在这种事情上,她依旧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冷静,绝不会沉迷进去。 对她来说,这好像也是一种实验课题一般,探索的过程中也需要去观察、去研究。 而不会去意乱神迷。 但顾影安却还是在她的亲吻下呼吸紧促了起来。 他渐渐沉醉了进去,再想不起其它,连凌伊滑落到他脸上的镜框都被体温染得温热。 但她却很快就抽离了,像是故意不让他满足一样。 顾影安迷离的眸光带着些舒适、却又没能彻底得到满足的渴望,短促的气喘着。 他苍白的脸上漫着绯红的色彩,烈酒灼过一般的眼眶湿红着,妖异非常。 凌伊伸手摸了摸顾影安的发顶:“宝宝,我要开始了哦。” 顾影安没有去回应。 或许是没有听清,也可能是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出什么反应,所以只能沉默。 凌伊并不在意。 她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戴上医用手套,在他的腹部起伏得没有那么激烈后,才拿起了手术刀,精准的从他的人鱼线划开了来。 肌理的纹路被清晰的暴露在无影灯下。 凌伊将两侧掀开,用挂钩固定。 比起她对自己动手时,那种仅仅只会留疤、不会造成任何严重后果的外伤。 她在面对他时,就完全是在往只要弄不死就往死里弄的方向发展了。 凌伊盯着他被打开的腹腔,被戴上了口罩的脸上只剩下了那双极度理性冰冷的眼瞳。 “宝宝,可以用异能了,慢一点哦。” 她似乎在试图哄他,声音又低柔了起来。 顾影安垂着眼,一声不吭。 纯白的光芒却在腹部蔓延开了来。 他疼得出了很多汗,青筋受不住的突起,在皮肤下猛烈的跳动着,脑子里的弦骤然绷紧。 然而她一点都没有去关注。 只要陷入了实验中,凌伊就不会再去关注其它琐事。 顾影安盯着她,没有临阵退缩,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直到汗水砸进眼球带来了酸涩的痛感后,他才缓慢地眨动了一下,让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 “可以了。” 凌伊用酒精棉擦去顾影安愈合的伤口上那些残留下来的血迹。 直到再看不到血迹后,她才伸手抚着他痛得抽搐、却连一条突起的肉疤都没有留下的腹部,“谢谢宝宝,辛苦了。” 顾影安有气无力的躺在上面,失去焦距的瞳孔恍惚着,像是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一样。 凌伊记录着数据,过了很久才将笔记本放回了口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低头看他:“还好吗?” 顾影安靠在她身上,过了会儿才蓦地笑了一声,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很神经质: “我当初说得果然没错,你他*最适合进的领域就是刑讯。”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那段漫长的时间。 被暴露出来的腹腔内部被反复的划开,可以迅速弥合伤口的异能却被要求缓慢释放,宛如慢性自-杀。 哪怕他在过程中就像是一条被搁浅的鱼,体温降低、身体抽搐、难以呼吸,她都依旧还是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顾影安想,他果然还是恨她的。 第142章 凌伊听到他这么说,倒没有再无视他,但也没有说这是实验必须要得到的数据。 她没有解释,只是堵住了他的嘴轻吻着:“对不起宝宝,弄痛你了。” 于是顾影安又沉默了下去,喉咙仿佛真的被堵塞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凌伊将早就准备好,补充电解质和水分的生理盐水对准他的唇。 顾影安额角控制不住跳了一下:“……把那奶嘴扔了行不行?” 凌伊只说:“这个更方便。” 显然并不想扔。 顾影安气笑了,微张开唇,牙齿将奶嘴都咬透了。 他像是把奶嘴当成了别的什么,恶狠狠的拿它泄愤。 一瓶生理盐水下去,他身上终于不再冒冷汗。 凌伊把他的衣服都叠好放在了他的肚子上,也没有给他重新穿上,就这样把他抱出了实验室。 顾影安还没有脱力到无法行走的地步,此时却选择了沉默不语。 他反倒是将自己紧密地贴合了上去,妄图把每一寸肌肤都粘合在一起。 那近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感受着她骨肉遮掩下平缓的心跳,开始闷闷的钝痛起来。 却偏偏又有一种浅尝辄止般的满足感。 凌伊将顾影安放进了卧室的浴缸中,就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事后清理一般,指尖轻柔地擦过身体,细致而体贴。 顾影安分不清这是她刻意扔过来的肉骨头,还是出于本心的行为。 他懒得去想,只是闭着眼,任由她对自己的身体肆意涂抹。 等清理好了之后,凌伊就把他放到了床上去。 沾了细菌的白大褂被她留在了浴室的脏衣篓里。 她抱住他,像是在安抚着小宠物一般,抚弄着他的脊背。 顾影安觉得很疲惫,却又毫无困意。 他将头埋进了凌伊的脖颈,静静感受着。 但顾影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感受着什么。 很多混乱的思绪在冲击着他的大脑,或许是开始后悔了,也可能是在享受,更可能其实什么都没想。 谁能够揣度疯子的思维呢? 只有疯子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凌伊也没有去开口和他交谈,但似乎也不认为就这样空耗光阴,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顾影安没有去观察她的表情,也不想去分辨她此刻的想法。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不再粘在她身上,从床上爬下去。 “不再休息一下吗?”凌伊看着他问。 顾影安冷笑,低哑的声音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友善:“你去做饭?” 凌伊:“家里有速食食品。” “垃圾食品。” 顾影安丢下这四个字,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凌伊推了推眼镜,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需要我帮忙吗?” “……别来捣乱。” 喜欢严格掌控数据精准度的人,做菜必然会变成一种无法控制变量的痛苦实验。 更何况,她什么时候去做过了? 凌伊从善如流,没有再去试图插手,只是在他拿过围裙时说:“宝宝,我帮你绑。” 顾影安无声的绷紧下颌:“……” 凌伊当然不会去故意做那种,从身前环抱住他的腰身去系绑带的事情。 她说要绑,就真的只是在绑。 她甚至还打了一个他无法自行去解开的手术结,把他很细的腰身给彻底勒了出来。 顾影安深吸了一口气,把没有捣乱却胜似捣乱的凌伊给推了出去。 好在在做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在她的判断中,已经认为自己做得足够多了,没有再出现。 晚饭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波澜 。 顾影安平静的将桌面清理好,然后才走向着自己卧室。 “宝宝,不想和我一起睡吗?”凌伊抬眼看向他。 顾影安顿了一下,才继续着自己推开门的行为,把她和她的声音都关在了门外。 凌伊问过一遍之后,就没有再去邀请第二次。 顾影安敏锐的五感,察觉到了她离开了房间。 凌伊每天晚上都会去一趟实验实,将一天的实验报告上传到电脑上,把收获和产生的灵感都一一记录下来,去分门别类的归纳好。 有时候灵感来了,也会忍不住去在晚上做实验。 顾影安闭上眼,呼吸似缓实沉。 直到两个小时后,他才听见凌伊从外面回来,进了房间洗漱。 这意味着她今天并不忙,准备去休息了。 但她却选择了推开他的卧室门。 顾影安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凹陷了下去,被她从背后环住。 他的呼吸停滞霎那,才问她:“……为什么?” “嗯?” 凌伊喷洒过来的湿热呼吸落在了顾影安的后颈,让他的身体忍不住绷紧了起来。 他安静了几秒,才开口:“……你是想和我做吗?” “不是的。” 凌伊没戴眼镜的面孔贴上了顾影安,“只是想抱着宝宝睡而已。” “……” 明知道这句话放在她的身上,就只可能是单纯的陈述事实,只能去字面意思上理解。 可顾影安却还是忍不住翻身。 他抱住凌伊,凶狠地吻了上去,泛红的桃花眼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她。 像饥饿的野兽盯上了猎物,又像是即将死亡的猎物注视着即将咬断自己脖颈的凶手。 良久,顾影安才闭上了眼,任由凌伊平静从容地拢住自己,抚摸着他的发丝。 “宝宝,晚安。” 更/多内'容请' 第105章 “凌伊,我真的恨你”…… 在答应凌伊后,顾影安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发生多大的改变。 非要说改变的话,那就是曾经的他是在被迫去承受那些。 而现在,因为他脑子不清醒,去选择了主动承受那些。 而顾影安的治疗异能,也因此在这种高强度的频繁使用下,远远超过了其它异能的进化速度。 他从未想过,过去以攻击性异能而闻名的自己,有朝一日,治疗异能竟然会出现直接碾压了其它异能等级的情况。 并且比起其它异能来说,凌伊也毫无疑问对治疗异能更感兴趣。 以至于研究的时间也像是被无限延长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熬,顾影安都不知道自己在凌伊的研究下,究竟从生死边缘徘徊过多少次了。 他那么能抗的一个人,有时候甚至都会在过程中昏迷过去。 这样的情况,足以让任何人对凌伊去避而远之,不再去试图靠近她。 顾影安自然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然而,他却又总是会轻易的被对方牵扯得情绪起伏,转瞬间就选择性的遗忘了原本的念头。 那具被她折磨得伤痕累累的身体,依旧还是会忍不住渴盼地贴过去。 仅仅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就全然去忽略掉了那些被她折磨得近乎坏掉的那些痛苦。 顾影安很清楚,这种无底线的行为,是在纵容凌伊变本加厉的对待他。 她不可能会感到愧疚或是其它。 只要他不去要求,她就永远都意识不到,那其实是一种伤害。 毕竟,她不在乎。 然而顾影安什么都没说。 这甚至都不能再用恋爱脑去形容了,纯粹的精神病人都未必会做出这种极端的行为出来。 偏偏顾影安却这么做了。 明明他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也知道要是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可他就是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没有做出过任何拒绝凌伊的行为。 顾影安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 又一轮研究再次走向了尾声。 顾影安昏昏沉沉,哪怕被凌伊抱到床上去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也没有与她交流的欲望。 接连不断发生的濒死情况,已经让他开始感到了倦怠,无法再去对她这种重复性的、机械的、程序化的行为再产生什么反应。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情绪像是陷入了某种灰色地带,无法去界定出于恨还是爱,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过来自于凌伊的情绪。 她亲昵叫出来的称呼,无情得像是某种被设定好的刻板程序,不存在一点特殊的含义。 那更像是一个让他可以清晰闻到诱人香味,却永远都无法吃到的肉骨头。 一开始因为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话,而荡漾开的涟漪,在她的行为下很快就没办法不去质疑。 那实在是太悬浮虚假了,找不到一点假意中掺杂的真心。 凌伊低眼注视着顾影安。 他的眉眼在得不到爱意的滋养下,被郁色笼罩得越发朦胧,比起之前的阴翳,更多出了一种颓靡的气质。 仿佛黑夜中盛开的曼陀罗花,带着病态的朽烂和醉生梦死一般的伶仃颓郁。 第143章 凌伊伸手抚摸了他一会儿,才摘下眼镜轻吻了上去。 他的这张脸,天生就适合摆出忧郁的神情。 顾影安倦怠地掀起眼帘看凌伊。 他早就已经对她的套路了如指掌了。 毕竟对方就连多花心思去想几个不同的方案都不愿意,每一次都几乎是同样流程,连时间都不怎么带变动的。 就好像是在打卡上班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她就是用这种俗套且一点新鲜感都没有的招数,让他去一次次配合。 但就算如此,顾影安还是忍不住咬钩。 他用力又急躁地去抱紧凌伊,就如同被她故意扔在了岸边的鱼,只能去通过与她的气息紧密重合,才得以去延续生命。 但也仅仅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顾影安很清楚,凌伊只会浅尝辄止的停留在这里,不会再深入下去。 当初她在实验室所做出的行为,全然是出自于她对实验的探索,她其实并不感兴趣。 而他又表现得实在太不争气,只是亲吻和拥抱就足以安抚住他。 自然而然,凌伊也就不需要再去考虑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除非,她开始认为自己必须要再拿出更多的诱饵,才可以引诱他继续沉沦。 然而,今天却出现的变化。 凌伊的手突然开始顺着脊柱开始向下移动。 顾影安的呼吸停滞霎那,眼睫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宝宝,这些天辛苦你了……” 顾影安急切地封住她的唇,眼眶赤红的桃花眼恶狠狠地瞪她:“闭嘴,不许说!”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去听到凌伊用那种毫无情绪的声音说出让自己变得更可悲的话语。 他强健柔韧的长腿缠住了她,濡热的气息攀上她的脖颈,催促着她, “上我,快点……” 可凌伊的动作却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用她一贯平缓又淡定的声音去安抚他:“宝宝,别急。” …… 顾影安是不怕痛的。 哪怕他的感知其实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但他也依旧不会去畏惧那些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折磨。 末世后遭遇的那些苦难,让他早就对疼痛产生了不弱的抵抗性。 然而身体被落在凌伊手里,另一种要了命般的折磨,却开始让顾影安感到畏惧。 才不到一个小时而已,他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要使用风系异能逃离。 但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离开床铺的范围,只能颤抖着。 顾影安才发现,原来凌伊的行为也不会一直都规律稳定得像是人机一样。 他也才知道,她几乎听不出起伏的声线,还可以让人在某些时候一听到就开始呼吸困难到缓不过气。 平常的时候,除了实验,凌伊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和他交流。 总是需要顾影安先去问,她 才会去回答。 可在这种时候,她却偏偏会主动去“报备”。 顾影安不知道这又是凌伊从什么地方查到的参考资料,又或者说这是以她自己奇特的脑回路,所想出来的“体贴”。 他只知道,提前知道了她接下来会做的事情,并不能让自己更好的去承受。 那反而让顾影安忍不住提前的打哆嗦,甚至在心里不自控的去默数。 然后等待倒计时结束时会降临、又或者是因为他没能跟上时间正常的流速默数好,而提前或延后降临的刺激。 人都会有一些小癖好,顾影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凌伊想看到的。 他无心去猜测。 顾影安总是没办法去抵抗凌伊主动的亲近,任由她把自己折腾到脱力。 然后不急不缓地伸手抚摸着他安抚。 顾影安趴伏在凌伊的身上,身体控制不住的不时痉挛,就连发丝都带着股湿热的潮意。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之后,像抓着浮木般用力抱着凌伊的顾影安才终于缓过了气来。 他的呼吸总算是没那么急促了,有些不自在地将脸埋进她的颈项,微抿起了被自己咬出了伤口的唇瓣。 太丢脸了…… 凌伊偏头去蹭了一下他,不带半分涟漪的冷淡声音在他的耳畔炸响:“宝宝,我还有其它实验想让你帮忙。” 顾影安被她刺激得敏感的身体本能的因为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抖了一下,却又很快僵滞住。 世界就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心音如响雷般疯狂跳动的心脏,在听到她吐出那些字句的一瞬间,就好似被冻住了,啪嗒砸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顾影安猛地从凌伊的怀抱中挣扎离开,分不清是被怒气、还是被残留的晴潮染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 爱恨难明,怨怒难消。 顾影安的呼吸近乎完全失控,摇摇欲坠的身体更是无法支撑他沸腾的情绪去释放。 那些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把他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 凌伊伸手环住他的腰,很体贴似的,情绪平静稳定地给他顺气:“宝宝,别急,深呼吸。” 顾影安靠在她的肩膀上,抑制不住的颤抖,喉间溢出混沌到难以分辨的情绪,似笑似嘲:“……凌伊,我真的恨你。” 她的目光总是短暂的停留在他的身上,又很快的移开,像是注视着路边再寻常不过的草木,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恨她带给他的煎熬、痛苦、挣扎,恨她把他变成了这样,恨她和看工具一样毫无区别的冷淡,恨她的声音,恨她……为什么不在乎他。 凌伊没有回应顾影安的这句话,只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给他喂了一口,语气不带丝毫波澜:“宝宝,好点了吗?” 顾影安咬着牙,紧闭双眼,什么话都不想再去说了。 凌伊也没有再去询问。 她将事后安抚做得漫不经心又很到位,把他抱去清洗之后,就远离了那张糟糕到无法再被使用的床铺,带着他进了隔壁的卧室休息。 顾影安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已经很久没有被住过的卧室里,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新铺上了干净的床单。 但他一周前打扫房间时,上面还什么都没有。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嘲讽,顾影安忍不住蜷缩起来,身体像漏风的纸,仿佛轻轻一撕就会碎裂。 她可真行。 从一开始她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吧? 把这种更进一步的事情,视作着自己的实验需要进阶的筹码。 哈。 真好笑…… “宝宝,别哭。” 凌伊抱着他,安抚性的轻吻了一下。 他哭了吗? 顾影安迟钝地抬手,指腹间的湿意让他有些无力的阖上眼。 原来就算是异能者,也会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上的水元素。 黑暗和寒冷都侵袭上了四肢,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被拖进水中溺死,一点都喘不上气来。 凌伊抱着他亲吻,像是在试图抚平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耐心又温柔。 可睁开眼去看,那双眼眸里却依旧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很黑,很亮,却没有情绪,如同冰面上反射-出来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顾影安是真的恨她,又在被她抱进怀中,贴上心口时,记吃不记打的忘记了那种仿佛把心脏按在刮丝器上反复摩擦、血肉模糊的感觉。 他还是没有去远离,在凌伊的怀中睡了过去。 手臂甚至都还本能的紧紧箍住她,就这样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的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 凌伊是个近乎完全不关注生活琐事的人,生物钟准得吓人不说,还没有任何睡眠障碍。 所以自然也不会去关注的,晚上睡觉时如果不拉上窗帘,会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睡眠。 顾影安苍白的面孔被阳光照耀得近乎透明。 他虚焦的眼睛空茫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 习惯了危机四伏的末世生涯,让顾影安几乎没有睡眠质量可言,任何一点外部环境的变化都能够让他苏醒。 她从未关心过,自然不会记得他睡觉时会去拉窗帘。 顾影安低头看着凌伊,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一下。 他真的想杀死她,幻想着她的死亡会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却又舍不得去杀她,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意荡神驰。 良久,顾影安才别开眼,从她的身边离开。 他已经不想去分辨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没有意义,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彻底麻木、损坏了,以至于无法再去拥有正常的判断能力。 被高高吊起的心,除了被一直攥住,又或是摔得粉碎,不会再有第三条出路。 她没有疯,却快把他逼疯了。 顾影安给自己穿好衣服,把身上的那些痕迹全部都遮挡住。 颈项间的咬痕却无法被掩盖。 凌伊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像是觉得这样就会让他爽,连胸口都没有被放过,留下了很多痕迹。 第144章 他本来就白得像吸血鬼一样,这下被糟蹋得就更像是被烙印了标记的奴隶,完全不像是可以活在阳光下的人。 凌伊迟早会把他玩死的。 顾影安收回视线,懒得去用异能让它们消失,走出了卧室,静静坐在沙发上发呆。 才五点而已。 他空茫的瞳孔毫无焦距,直到快到凌伊起床的时间,才下意识地走进了厨房。 顾影安自嘲的想,他真是没救了。 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凌伊这种人。 又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第106章 分不清看向凌伊的目光…… 顾影安没办法不去介意凌伊那些目的性强烈的行为,却也同样没有办法不去配合凌伊想要去做的实验。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连这一点价值都没有了的话,那等待自己的就必然是会被舍弃的命运。 就如同燃烧殆尽的烟花,短暂的绚烂过后,留下的只会是一堆无人问津的残骸。 骨子里就冷心冷肺的人,绝不可能对没有价值的人网开一面。 哪怕维系着现在这种局面的代价,是让自己身心俱疲,顾影安也依旧没办法去舍弃。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想开,去选择放弃,去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 但绝不是现在。 好在比起治疗异能所带来的磨难,其它异能的研究方向倒是并不怎么需要去通过折磨宿主来达成,不然顾影安还真的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还可以坚持多久。 毕竟没有人能够去忍受每一天都在死线上徘徊。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也依旧还是被折腾得不轻。 顾影安觉得自己给凌伊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有冤枉她,在折磨人这一方面,她是真的很有天赋。 哪怕她的本意或许并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考量过,可带来的结果却总是都是趋同的。 “博士……” 顾影安将头埋在了 她的膝间,身体所有的部位几乎都在小幅度的颤着,连声音都在不自控的抖,“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泡发了。 躯体就犹如被吸满了水的海绵,甚至都不需要去挤压,仅仅只是说话拉扯着声带的轻微动静,就能感受到被晃动出来的水声。 凌伊最近都在测试异能者对自己所拥有的异能的耐受度。 于是她让顾影安将水系异能填满自己的身体,然后维持现状不动。 类似的实验,凌伊做过不止一次。 譬如顾影安的金属异能,就被对方要求覆盖到过自己的全身。 那就像是一尊自我束缚着的雕像,被一动不动的放置着,连眨眼都无法去做到。 当时那种煎熬的感觉,顾影安曾以为已经是极限了。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体会到更加糟糕的体验。 她简直是将他的异能玩出花来了。 “宝宝,再坚持一下。” 凌伊轻柔地抚摸着顾影安的柔软的发丝,被刻意放轻的声音,有一种能够把人蒙骗得晕头转向的蛊惑力。 然而再容易上当的人,也不可能会天天都一头栽进坑里不长教训。 顾影安是真的快被折磨崩溃了,语无伦次地求她:“我不行了,我已经到极限了,可以了吧,快一天了,我真的快要……” “宝宝,不许哭。” 凌伊修长有力的手指捻起着顾影安的下颌,注视着他,不紧不慢的语速像是安慰,又像是警告, “有水分流失出来,实验就算是失败了。宝宝,你也不想再来一次吧?” “可是我真的……” 顾影安就像是已经忘记了,异能其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 明明不需要去听从命令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非要去祈求,去从她这里得到允许。 他甚至在哀求时本能地憋住了眼泪,一双妖异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她,眼珠看上去就好似被浸泡在了血水中一样。 比起博取怜惜的祈求,顾影安看上去反而更像是已经疯掉了的恶鬼。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分清,自己看向对方的目光,究竟是出于爱欲恨欲还是杀欲。 “你可以的。” 凌伊俯身凑近顾影安,轻吻上他的唇角,“宝宝,坚持下去,直到异能失控好不好?” 顾影安恍惚了一下。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心神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等到意识回笼时,就听见自己喉口已经不自觉吐出了一个“好”字。 “……” 顾影安无话可说。 他低垂着眼帘,苍白又水润的唇紧紧抿着,身体抖得厉害,眼睛也更红了。 攥住凌伊衣摆的手,青筋也顺着腕骨嶙峋暴起,仿佛被绷紧到极致,随时都会断裂的琴弦。 但明明都看上去都那么难受了,他的身上却干爽得没有一滴汗溢出来。 那弹性水润的苍白皮肤,在光线下甚至泛着莹润饱满的光泽。 凌伊的掌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发顶抚摸着,节奏平缓轻柔。 她身上浅淡的化学药剂的气味,和从始至终都平稳的气息,让顾影安剧烈波动的心情又重新沉淀了下去。 一个稳定的心态,显然会让实验出现波折的概率更小。 这是她毫不遮掩的小把戏。 顾影安低垂下去的羽睫重新抬起,怔怔看向凌伊。 她没有摘下眼镜,镜片柔化了凤眼的锐利,配合着她手里不紧不慢抚摸的动作,有种奇异的从容和无法掩盖的淡漠。 凌伊的动作舒缓,像是在抚摸着某种温顺的大体型宠物,疏远又亲昵地问他:“宝宝,要抱吗?” 顾影安抗拒摇头。 他讨厌这种目的性强烈的安慰。 顾影安仰着头,脆弱的颈项纤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折断,双腿更是早已因为使不上力而抵在了地上。 他轻而缓的小口呼吸着,任由对方将自己的脑袋重新放回了膝上。 顾影安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有还能勉强操控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凌伊,我真恨你……” “宝宝,保存一下-体力,不要说话了。” 凌伊完全没有在意他口中的话,只是语气冷淡的打断。 她总是这样置若罔闻,将他的情绪都归纳成毫无意义的垃圾,从来都不会去放在心上。 被草草打断的语言让顾影安抿起唇角,只有阵阵呼吸被传递着。 他疲惫地阖上眼,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 没有心的人,真的会被打动吗? 但顾影安很快就没有心思去伤怀什么了。 才在凌伊腿间趴了没一会儿,他的眉宇就已经难受得皱得更紧了。 他急躁地抬起头看她,忍不住张了张唇。 “不可以。” 凌伊抓着他的发丝,镜片下的眼神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宝宝,你还可以坚持的。” 顾影安崩溃地小幅度摇头。 但她却只是说:“还有力气摇头,怎么能算到极限了?” 顾影安的眼睛更红了,仿佛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的困兽,随时都有可能脱笼而出,去撕咬那豢养着自己的主人。 他的喉结剧烈活动了两下,身体却仍然还死死地被钉在原地,只有目光始终都锁在她的身上。 似恨,似憎,又渴望又排斥。 像只不想低头,却控制不住摇尾巴的狼。 凌伊没有再让他再趴回去,一手钳制住他的下颌,让他注视着自己,另一只手重新去抚摸他。 这样简单的顺毛方式,对顾影安来说却是百用百灵。 明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就连牙齿都开始打架,他却还在咬牙坚持。 顾影安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被精神力锁住的水元素仿佛已经在体内沸腾了起来。 他的思绪混沌至极,盯着凌伊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呼吸又急又乱。 从一开始的重影,到将她描绘成择人而嗜的狰狞怪物,再到最后视野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眼前无法视物的那一刹那,灭顶之灾一般的巨浪将顾影安完全淹没在了其中。 他的脊背猛地一颤,仿若人体喷泉一样,眼睛、嘴巴、耳朵乃至于是毛孔…… 失控的水系异能让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向外溢着水,哗啦啦的淋在地上。 眨眼功夫,身下就积蓄了出了一滩水洼。 凌伊扶住顾影安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彻底倾倒下去。 他失去焦距的瞳孔震颤着,像是已经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抖动着、抽搐着。 分不出是眼泪还是单纯的水流,从他的脸上静静流淌了下去。 那苍白如纸的颓艳面孔,妖异得像是用色大胆的油画,描摹着画家对恶鬼的瑰奇臆想,森森的鬼气中带着某种扭曲的恶意。 失神了好久,顾影安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的水系异能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第145章 眼角、耳道乃至于其它地方,直到现在都还在小幅度的淌着水,让他难受得直抖。 可就算是糟糕成了这样,也还是没能得来丝毫爱怜。 在他不再需要搀扶后,凌伊就抽出了笔记本去记录起了数据。 顾影安沉默地收回视线,低头看向着水泊中被涟漪切割得扭曲的自己。 他感觉到源源不断、不算湍急的水流,顺着自己的脊背、前胸流下,在身体的沟壑处蜿蜒离开,汇入进水泊里。 被洇湿成了暗色的衣物紧贴在他清瘦的长腿上,不断漫开的水流,以他为中心扩散,看上去就像是失-禁了一样。 他的身体好像已经彻底坏掉了。 不是临时性的,而是永久性的。 他完了。 好一会儿,凌伊才终于收起了笔记,朝他招手:“宝宝,过来。” 顾影安盯着她毫无变化的神情,良久,才颤抖地攀爬过去。 凌伊摸了摸他湿透的发丝,低头轻吻过去。 他湿润的唇仍在向外淌着水液,混杂着眼角溢出的、分不清是 什么的水液,让亲吻都夹杂着很重的水渍声。 “还在出水啊?” 凌伊摸了摸他的脸,似乎有点意外他的异能会失控到这种程度。 她摘下眼镜,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宝宝,现在你那里也会喷水吗?” 带着些下三白的凤眼在居高临下地看人时,就仿佛对眼前的人存在着某种几乎要宣之于口的恶意。 也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会。” 顾影安扯动了一下唇角,分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带着失控的低哑,极轻地问她,“要试试吗?” 这样的要求,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就像是在索要着某种补偿一样。 凌伊没有拒绝,只是说:“宝宝,那你躺下去,把腿放到椅子上来好不好?” 顾影安没说话,只是让自己向后仰去的身体重重地砸进了水泊中。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更多干燥的地面,他偏长的乌黑发丝浮动在水中,像暗色的血。 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顾影安伸出手,自欺欺人般挡在了脸上。 其实在针对治疗异能的研究结束之后,凌伊的手段就已经怀柔了很多。 然而这不是说她削减了实验的频率,而是她开始将实验与另一些事情开始联系在一起。 仿佛实验只是出于某种情趣,其它事情才只是顺带。 但顾影安不可能会不清楚,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这么费尽心思,至少也说明,她确实也有着一些其它层面上的欲望吧? 顾影安不知道。 他只是任由自己躺在被自己制造出来的水泊里,像是沉入进深渊沼泽般,无从去挣脱。 只能从唇舌间泄露着隐隐的软弱泣音。 被水系异能失衡摆弄得糟糕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外吐着水,又本能的去吸收着周围空气中的水分,补充着人体缺失的生命之源。 以至于这种糟糕的症状,始终都无法停歇的一直延续着。 顾影安又开始失去意识了。 他混乱的思绪让他只能去遵从本能,难受地爬进了她的怀里,抓着她的衣襟急促的呼吸着。 他的眼角还在不停地淌着泪,从下巴坠落到了她身上去。 凌伊拍了拍他的脊背,任由他还在溢水的身体将身下的椅垫彻底打湿。 “我恨你……” 不曾被爱护,又无法说出心底话的恶鬼,只一味滥用着恨去掩饰着自己的软弱。 第107章 不是进入了倦怠期,而…… 异能失控所带来的弊端,让顾影安看上去就像是被溺死后从湖泊中爬出来的水鬼一样。 哪怕什么都不去做,他经过的地方也会留下一地湿冷晶亮的水痕。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上很长的时间,就被凌伊研制出来的药剂给治疗好了。 顾影安其实并不能确定,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特意去研究出让异能恢复正常的药剂。 是因为他走到哪里都会留下水痕的情况影响到她做实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顾影安无从得知。 他更没办法知道,为什么药剂也没能完全消弭掉异能失控带来的副作用。 ——在身体遭受到激烈的刺激时,他身体的某些地方依旧还是会变得像喷泉一样,根本控制不住水流的涌动。 过去顾影安虽然也会去用异能来润滑,但那是建立在他主动使用异能的前提下的。 男性的身体到底没有那种功能,无法自行分泌水液。 但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个已经被改造好的玩具,身体自然而然就会随着情-动产生着无法被遮掩的反应。 顾影安没有去质问凌伊,这究竟是她故意保留下来的“彩蛋”,还是她真的也无能为力。 毕竟真的问出什么来了,对他来说反而没好处。 所以他只能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后,隐忍地挡住脸,试图去掩盖自己的难堪和耻意,却往往又会被对方无情的捉开手。 凌伊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有时候会不戴眼镜。 这种时候她看过来的目光往往会像是在看狗一样,正常的语言在那张攻击性很强的面孔下,也会变得轻蔑嘲讽; 有时候她不会去摘掉眼镜,看过来时就好似在注视着一个被使用得快要报废的工具,冷漠的评估着他的剩余使用价值。 总之,都不是在看一个与自己缠绵后的人,该有的表情。 顾影安一开始还会去猜疑些什么,时间一久,却反倒是已经习惯了。 又或者说是认命了。 反正,凌伊不就是那样的人吗? 与其去相信她会做出什么正常人会做的行为,还不如去祈祷等她的研究结束后,说不定会收敛一些行为。 只是或许是因为需要研究的异能数量太多、难度太高的缘故,这一次的实验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却依旧还是没有结束。 不过实验越到后期,需要顾影安去配合的情况倒是越少。 更多时候,反而是凌伊独自呆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间更多。 按理来说,顾影安该为此去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解脱,而放松下来才是。 然而他却反而开始觉得有些寂寞、不适应了。 如同某种戒断反应,他突然发现,比起那些被折磨的日子,他更接受不了什么交集都没有。 但凌伊显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如果不是人类的生理需求限制着她,她甚至可以做到一整天都不出实验室的大门,毫不在意其它。 因此,随着研究不再需要用到顾影安,他们也仿佛变成了只是住在一起、仅是点头之交的室友一般。 那不是进入了倦怠期,更像是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然而要说凌伊是用完就扔,似乎也并没有。 她依旧还是会每天都抱着他同床共枕,但也仅仅只是同床共枕而已。 凌伊不可能会让自己因为其它事情被耽误掉睡眠,影响到自己白天做实验。 顾影安不喜欢这样,可有可无的仿佛连当个背景板都显得多余。 他的目光落在每天按时回家、却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凌伊,喉头滚动了一下:“我今天要出门一趟。” 凌伊嗯了一声,并没有去在意。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限制过他出门的权限了。 在凌伊眼里,出门收集物资,其实也是一种浪费自己时间的行为。 所以在顾影安代劳后,她就再没有出过门,几乎将自己焊死在了实验室里。 她的人生仿佛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顾影安见凌伊同意,也不再出声,只默默吃着饭。 如从前他预料的那样,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所以他和她也没有任何能够触碰到彼此灵魂的交流。 顾影安看不懂凌伊进行的实验,她也从来都没有产生过探索他内心的欲望。 或许在她眼中,那毫无意义。 所以只要离开了实验,他们就失去了连接彼此的桥梁。 顾影安不愿意他们的关系仅仅止步于此。 明明,她之前对他也没有这么冷淡的。 …… “博士,吃完之后,可以先别走吗?” 凌伊闻言,抬眼看向顾影安。 他的眼底藏着几分不算明显的忐忑,睫羽颤动得有些频繁。 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放松,原本可以隐藏好的情绪总是会不自觉泄露出来几分,偏偏自己还毫无所觉。 “可以。” 凌伊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平淡地应了下来。 预想中出师不利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让顾影安不禁放松了一些。 但他漂泊浮动的心却仍然还是被高高吊起着,没有全然安心。 凌伊没有去询问顾影安要做什么,他也没有再开口,直到将碗筷都收拾进了厨房,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第146章 她也不好奇,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指节漫不经心地叩击在大腿上,好似在思考着接下来打算去进行的实验。 “博士……” 逼近的脚步声没有让凌伊睁开眼。 直到听见了他的呼唤,她才抬眼看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画面印入了眼帘。 凌伊的眼底微微掀起了波澜,不动声色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顾影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纯澈洁白的蕾丝包裹在了他的身上,明显的女款,是他过去连最简洁的款式都无法接受的类型。 他的腕骨上甚至都套上了蕾丝手环,劲瘦苍白的躯体在蕾丝的衬托下,像是被恶人拐进了肮脏场合的小白兔。 发丝间还垂着一对毛绒绒的兔耳朵。 天然、无辜、纯欲。 但那双潋滟阴翳的桃花眼,却又让人忍不住猜测,他说不定是故意走入进那样的场合中去的。 顾影安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垂眼。 他有些僵硬的蹲在凌伊面前,略带颤意的声线强作镇定:“喜欢吗?” 空气都似乎因为他的询问而凝固了两秒。 另样的沉默让他的脸上浮出了明显的湿红色泽,像是气恼,又像是难堪。 “宝宝,你今天好漂亮……” 凌伊注视着他,伸手抚上了他滚烫的脸颊,说出的话却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这样的举动对顾影安来说,显然已经是属于大胆出格、需要付出很大勇气的行为了。 哪怕他没有去选择那种特意为了某些事情而准备的服装,仅仅只是一套最普通的女式内衣。 但那种由内而外的强烈羞耻感,依旧还是让他有些退缩。 但凌伊的话硬生生让他定在了原地。 顾影安喉口发紧。 他强行去忽略那些别扭的感觉,跨坐到她的身上低头亲了上去。 凌伊从容地回应着他。 她在这方面向来都没有什么侵略性,从来都没有那种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的浓烈欲求。 反而总是不紧不慢,无论另一方怎么索求,都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进行,就好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需要耐心和平稳心态的实验,看不出一点急迫。 然而就算如此,凌伊也依旧可以把另一方变成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软弱祈求怜爱的困兽。 顾影安的急躁和索取,很快就被她从容不迫的举动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呼吸急促着,却又乖顺的呆在她怀里,任由她掌控着节奏。 凌伊的行为几乎让人无法产生一点点对于浪漫和美好的幻想,只会生出一种被器械侵的冰冷和窒息。 还有那双始终底色冷静的眼瞳,超然物外的凝视。 顾影安对上她的目光,本能地摘掉了她的眼睛。 比起被镜片遮掩了锋芒、显得毫无波澜的神情,有时候他反而会更喜欢镜片后那双,仿佛正居高临下轻蔑审视着自己的错觉。 那至少证明她好歹看入眼了,不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凌伊是顾影安见过的摘掉眼镜和戴上眼镜后,差别最大的人。 她似乎是顾忌着还要回实验室,把他深吻到呼吸急促,就停下来安抚。 这是只有准备结束时,她才会进行的行为。 顾影安对凌伊的一些举动很了解,他的喉结缓慢地轻滚,轻声说:“我从外面带回来了很多玩具……” “嗯?” “……要试试吗?” 顾影安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呼吸都不禁凝住了,心脏跳动得很夸张。 让她在实验和自己之间选择后者,这样大胆的行为让他甚至都产生了几分晕眩感,手心控制不住地冒汗。 她似乎笑了一下,又可能并没有,只是伸手将他圈紧了几分,“好啊。” …… 对顾影安来说,这一晚上过得尤其漫长。 他翻遍了整座城市,才找到的还可以被正常使用的玩具,被凌伊以做实验一般的严谨的态度,放到了他身上使用着。 顾影安不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却在这种情况下哭得几乎停不下来。 他涌出来的泪水几乎打湿了整张床,湿腻的流淌到了地下。 她很少会在这种事情上玩花样,可以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不会玩花样了。 顾影安很少被凌伊这样刺激过。 以至于哪怕是以异能者那样强大的体质,他第二天早上都没能按时起来。 但凌伊却一如往常的进了实验室。 顾影安并不觉得失望。 很多时候,他都不得不去怀疑,凌伊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的实验进行得更加顺利。 但如果这样一个眼里只有实验的人,却因为自己而选择了舍弃实验呢? 就算那只是对身体的沉迷,可至少这也证实了,她只是难以被窥见情绪,却并不是毫无欲望。 “呵……” 顾影安静静躺在床上,蓦地笑了一下。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撑起仿佛仍残留着酥麻的手臂起床,却在移动时不由僵滞了一瞬。 这并不是因为玩得太激烈,而出现了身体损伤。 以凌伊对人体的了解和对异能者体魄的认知,还有治疗异能对伤势的强大恢复力,顾影安是不可能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他僵住,只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身体内,还有着玩具没有被她取出来。 凌伊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做实验的人对待任何事情也都会很严谨,几乎不会去遗漏掉某些东西。 所以这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留下来的。 顾影安轻抿唇角。 她竟然也会做这种事…… 他垂下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慢吞吞穿好衣服遮住自己痕迹斑驳暧昧的身体。 顾影安微红着脸忍受着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将隔壁房间凌乱摆放的床上用品都整理收纳好。 然而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看到控制那件玩具的遥控。 顾影安表情难得的空白了一瞬,才缓缓回神。 这种东西应该是有距离限制的吧? 顾影安有些不安,他对这方面的耐受其实很一般,不然也不至于总是在凌伊手里崩溃。 他担惊受怕了一上午,直到凌伊回来吃饭时,都没有感受到过突然降临的折磨,稍稍有些安心。 却又因为她的回归而很快又悬了起来。 只要没看到遥控,他就很难彻底放心。 而事实证明,顾影安的不放心是很有道理的。 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面上,明明衣着完整,他却觉得更加难以忍受。 顾影安无法阻止凌伊的行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却没办法去控制身体的抖动。 他好像觉得很丢脸似的,试图去阻止自己暴露异常。 “宝宝,到我怀里来。”凌伊放下筷子。 他迟钝了两秒,才终于扶着桌子站起来,刚想要走近,却突地哼了一声,在半路跪了下去。 最终顾影安也还是没能到她怀里去,只是颤抖的伏在她的膝上,像只小宠物一般,雾蒙蒙的桃花眼控诉地看着她。 凌伊笑了:“宝宝,好听话啊……” 顾影安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抖得更厉害了。 他闭上眼,长睫轻颤。 顾影安忍不住想,他现在像什么呢? “宝宝,张嘴,我喂你吃。” 顾影安嘴唇微颤,低哑的嗓音潮湿地骂了一句:“你他*想玩死我?” 但他还是顺服地仰起头,红得像浸泡在血水里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了会儿,又忍不住笑了,某种炙热滚烫的情绪缠绕在了凌伊身上。 第108章 他用极地声音问:“你…… 在末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顾影安,并不是个对感情有着正确认知的人。 那些不甚清晰的、在末世没有降临前的那些记忆,只让被末世生涯磨砺得戾气深重的他,还隐约记得自己曾经活在过阳 光下。 这让顾影安自然也不记得自己从过去的文明社会中学到过什么。 那些都在日复一日的生死挣扎中,被主动舍弃。 所以顾影安分不清什么行为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以至于在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去让凌伊舍弃实验而选择自己后,就下意识形成了依赖,把这当成了留住她的手段。 让一个一直以来都以实验为重、目光从来不会放在其它事情上的人,为了自己而放弃实验,这很难不让人产生自己或许更重要的错觉。 顾影安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哪怕糖里掺着毒。 他像是个被魔鬼蛊惑、欲望横生的堕落之徒,再升不起一点的警惕和防备,频繁的去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办法挽留凌伊。 第147章 每一次的成功,都让他忍不住感到窃喜、感到满足,再想不起其它。 顾影安沉迷于凌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手,为了自己而放弃原定的计划。 他很清楚,以凌伊的性格来说,这种程度的偏向,就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在意了。 哪怕他的身体因此变得很糟糕,异能也完全沦为了某种情趣,他也依旧没能清醒,满心只剩下了被放在首位的满足。 凌伊也确实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她向来都做不到放过送上门的小点心这种事情。 就更别提顾影安还拥有治疗异能,令他满血复活得极其迅速,也可以让她玩得足够尽兴。 只是肉吃得多了,总是会有腻的时候。 尤其是当对方黔驴技穷,已经彻底迷失在其中,再不能感受到不安的时候。 末世生涯塑造出来的三观,让顾影安在自我物化这方面,远比其他世界基石要擅长得多。 他的思维早就适应了末世后强者为尊的规则。 所以当有人能够全方位压制住他时,哪怕嘴上不服气,但他的内心深处,实则也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任由对方处置的战利品。 无论是反感还是排斥,最终他都可以去默认接受,顺从对方的意志将自己双手奉上。 但凌伊没有去缝补的想法。 她低头去看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这具在自己怀里颤抖得很厉害的湿滑身体,慢慢抚着。 等到顾影安平静下来了一些,抖得没那么厉害时,凌伊才将指尖移动到了他的颈项。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内部装载了很多东西、重量有些压手的金属环被突然卸了下来。 顾影安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凌伊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摸上了脖颈,空荡荡的感觉让早已习惯了金属环存在的他有些不适应。 顾影安水润的桃花眼看向凌伊。 她怎么突然摘掉的,是终于对他…… 顾影安忍不住浮想联翩,然而唇角的笑弧还没能完全绽开,就听见凌伊平直冷淡的声音传进耳畔:“实验体,恭喜,你自由了。” “……什么?” 他怔住,像是傻掉了一样,余韵未消的脸上带着茫然和下意识的依恋。 “我的研究已经结束了,不需要再去收集更多的数据。” 凌伊漫不经心地摸了摸顾影安热度未消、红得像桃花妖一般的脸,“你自由了。” “……” 顾影安湿痕未干的身体猛地从她身上离开,额前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上,瞳孔里浮动着不愿接受现实的惊怒和委屈。 他勉强压抑着火气盯着凌伊:“你刚刚才和我……你现在说我自由了?” 她的声音毫无情绪:“我配合得还不够吗?” “你觉得不够的话,我会额外再支付你从丧尸身上提取出来帮助异能进化的脑核。” “……哈?” 顾影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听到了某个荒谬至极的笑话,让他在这种情形下,竟然真的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他用力地抓住凌伊的肩膀,布满血丝的桃花眼戾气难消,“你和我发生过那么多次关系,是因为你把这种事情当成了报酬?” “……不是因为你喜欢?” 面对他的质问,凌伊依旧波澜不惊,无波动地说了句:“我抛下实验去配合你玩上好几个小时,你觉得会是单纯因为个人喜恶?” 对一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从来都不会觉得腻烦的人来说,放下实验去选择做别的事情,听上去就不像是以当事人的性格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对已经动情的人来说,比起去质疑深究背后的真相,显然是更愿意去相信对方只是被自己吸引到了而已。 顾影安摇摇欲坠地看着她,颤抖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嘴唇开合间却吐不出字句来,只剩下了失控的呼吸落在两人之间。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问了出来:“那你之前说的那些……” 但顾影安甚至没能将疑问完全说出口,在看到凌伊那深如潭水却始终平淡的眼神后,就已经明白了答案。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所做的那些怪异的、反常的行为,其实都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去配合实验? 难怪她从始至终都眼神冷静。 顾影安甚至怀疑过她是面瘫,都没有去怀疑过,她其实从来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她竟然把自己的身体都变成了完成实验的交易品。 太可笑了。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被捏碎掉了。 剧烈情绪难以止歇的冲上大脑,沸腾得几乎灼烧掉理智,却偏偏又让他一直发热的头脑,在巨大的痛楚中反而清醒了过来。 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让他呼吸不畅得越发厉害,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给逼死了。 顾影安的喉间溢出破碎的泣音,声音很轻地传了出来,死死盯着她:“凌伊,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她抬眼,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瞳没有丝毫的情绪,也没有做出任何要开口的行为。 “哈……” 顾影安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这种境地,他的眼泪反而一滴都掉不出来,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用极轻的声音呢喃着:“你身上是不是就只有一张皮是人?” 不然的话,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顾影安湿冷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哪一种情绪在弥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紧绷的情绪在刹那间就断裂开了来,被舍弃的痛苦和欺骗带来的恨意,让他急速凝聚出异能,猛地袭向了凌伊。 金属尖锥飞快的靠近了她的眼球。 这样危险的局面下,凌伊却连眨动眼睛的动作都不曾有过,不畏不惧,只静静看着异能在空中缓缓消散。 虽然顾影安也没有想过要杀死她,然而此刻的情况却并不是他主动散去异能造成。 ——异能在即将命中时,就自行消耗了。 顾影安想扯动嘴角,却根本没办法做到。 他突然就明白了,仿佛一瞬间清醒过来的梦:“……难怪你今天才开这个口。” 凌伊彻底研究出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任何异能都无法再近她的身,一靠近就会自行消解。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顾忌真相揭露之后,他会不会失去理智对她下杀手。 如果凌伊现在没有研究出来这种东西,她说不定还会在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把他当傻子一样哄骗。 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利用他的感情来达成目的,也清楚摊牌后他会做出的行为。 所以她有条不紊,直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去选择结束这一切。 哪怕她不结束,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可仅仅只是因为他不能再给她的实验带来任何帮助,反而还会因为粘人去干扰到她做实验。 所以她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舍弃。 顾影安不认为凌伊对自己的身体毫无兴趣,那不可能,她自己分明也玩得很尽兴。 他对她的嗜好了解得很清楚,不然也不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身体留住她 。 然而一个消乏解闷的玩具,又哪里能够和她的实验相提并论呢? 他不加收敛的痴缠,在她眼里反而成了必须要舍弃阻碍。 哪怕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其实可以去制止。 但凌伊把他当成了不稳定因素,不想再花费心思去哄他,所以选择了放弃对他身体微不足道的喜爱。 真好笑。 顾影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又像是痛到无法再做出任何反应来,颤抖又麻木地给自己一件件穿上衣服。 顾影安走向门口,扭头回望了她最后一眼:“凌伊,我真恨你。” 恨她的绝情,恨她的利用,恨她利用得不够彻底,选择了半途而废。 顾影安没有去关注她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 反正不用想也知道,凌伊肯定是毫无反应的。 她从来都不在乎他的情绪,除非会影响到她的实验。 顾影安步履不快,像是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觉得他简直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凌伊甚至都没有撒下太多的鱼饵,甚至行为还那么的错漏百出,演技糟糕成了那样。 可他竟然直到对方主动揭露,才终于意识到了真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又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除了披着一张人-皮,她到底还有哪里像个人? 那些沸腾的情绪煎炸着顾影安,让他觉得想吐、恶心、愤怒、委屈…… 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顾影安无法冷静下来。 他甚至想要立刻转身回去和凌伊同归于尽,又清楚对方既然敢摊牌,就必定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不给给他这个机会。 第148章 一个多智近妖、谨慎冷酷的人,怎么可能不去预设最坏的结局? 顾影安自嘲地想,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放一个定时炸-弹毫无束缚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呢? 除非这个人已经毫无威胁了。 之前他那么顺服,凌伊让做什么他都不反抗,她也没有想过拿掉金属环,现在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放他自由就拿走了? 这种理由顾影安再天真,都不可能再去相信了。 这是一种相当残酷的认知,让他清楚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在挣扎、在陷落。 顾影安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忘掉。 可他要怎么去遗忘? 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他隐秘的一切,还有什么是凌伊没有上手玩过的? 她都不觉得好笑吗? 都把他玩烂了,最后想结束了,就轻飘飘的和他说他自由了。 一点都没有去顾及过他是什么想法。 他是自由了吗? 他分明是被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顾影安用异能将眼泪强行收了回去,近乎疯狂的释放着异能攻击着四周的一切。 被活人气息吸引过来的丧尸,几乎在眨眼间就被异能绞杀成了血沫。 但他仍觉得心头的情绪难以宣泄,很快就将现场变成了让人难以直视的炼狱。 顾影安躺在铺满了碎肉的地面,面无表情的伸手掏出了心脏,用力的扔了出去。 可没了心,他还是觉得难受。 被治疗异能影响着重新长出来的心脏,甚至还变得更疼了,像是压上了某种重物,让人无法呼吸。 极度的寒冷侵蚀上了身体,把他的皮肉冻僵,让他的骨骼发颤,控制不住的蜷缩了起来。 爱恨难明,欲望难消,最终都苦涩的被搅成了血肉模糊的烂泥,陷落进无边的黑暗。 顾影安疲累地闭上眼。 为什么…… 第109章 “凌伊,我真的好恨你…… 顾影安已经快分不清自己对凌伊究竟抱有的是什么样感情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恨她的。 她太残忍、太无情了,轻描淡写的将他视作了可以被随时丢弃的垃圾,把那些缠绵和拥抱,都变成了把心脏扎得血淋淋的倒刺。 可恨过怨过憎恶过之后,顾影安顶着身心俱疲的躯体,却依旧还是忍不住心怀希望的想。 凌伊过去的生活都被他一手包揽的,她真的会适应离开他之后的生活吗? 然而这样的期望,却注定只能落空。 凌伊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被影响到,适应得很好。 她的行为还是一如既往的规律,仿佛生活中少了一个可以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就像是书架上少了一本已经积灰、想不起来要去翻看的旧书。 无论是房间的整洁还是桌上不再出现的热菜热饭,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 明明生活质量比起过去来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她也一点都不怀念。 甚至连短暂的出神都不曾有过。 顾影安突然又忍不住恨了起来。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毫不在意?! 顾影安像个潜伏阴影中的阴森男鬼,如影随形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这种隐晦无形如幽灵一般的注视,对从不关注琐事的当事人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理所当然的被忽视着。 她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改变。 于是没过几天,凌伊的家里就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田螺姑娘”。 在她每次回来时,餐桌上都会出现热气腾腾的饭菜,衣服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挂上了阳台。 他试图彰显出自己的存在感,却又始终都不现身,只有深夜浮动的月色里,会掺杂着他呼吸时吐出的雾气。 凌伊既没有去把人揪出来赶走,也没有去拒绝。 有东西吃,就心安理得的享用; 没有,就毫不在意的自己去做。 这样的态度,毫无疑问又让某个阴森男鬼开始破防了。 家里一些明显的地方,开始出现了显眼便签。 那用红笔在便签上写着的字迹,激烈的情绪仿佛要将纸面戳穿一般,深可透骨的宣泄着情愫——“我恨你!” 凌伊看到了这些便签,也看到了那些刺目的红色,却仍然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平静的将看到的便签扔进了垃圾桶中。 于是这些小纸条开始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密密麻麻得像是想要无孔不入的侵蚀进她的世界一样。 好在它们没有出现在过她的实验室中,给里面的环境造成污染。 说实话,凌伊是真的有些被顾影安这种行为给逗笑了。 比起是在表达不满和恨意,那更像是想要吸引关注的委屈和急迫。 但他越是着急,她就表现得越是平淡,对这些出现在生活里的骚扰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 既不曾去试图叫停阻止过他的行为,也没有去写下字句回应过。 然而顾影安显然不可能会有凌伊这么沉得住气。 在拉锯了一段时间之后,顾影安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偃旗息鼓,不再做出这种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越发可笑的蠢事。 他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影子一样,让人只能感觉到正在被窥探,却无法探寻到他的踪迹。 然而这样的日子,顾影安是不可能忍受得了的。 他接受不了她的无情,更接受不了自己连可有可无都不是,被彻底抹消掉存在感。 所以在某个很寻常的一天,推开实验室的大门看到顾影安时,凌伊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她没有理会他,迈步就要离开,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眼下的乌青将顾影安的神情映衬得越发晦暗。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眼睛却犹如被烈酒灼烧过一般,层层叠叠的渲染着浓烈极端的情绪。 妖异又脆弱。 凌伊停下脚步,口吻礼貌:“有什么事吗?” 她波澜不惊的神情如同灼穿了胸膛的烈焰,让顾影安情绪立即波动了起来:“我恨你。” 凌伊平静地注视着他。 顾影安随意地抬手擦了一下眼睛,才恨恨地向前半步,咬牙道:“继续研究我!我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你不想研究一下我为什么会重生吗?” 凌伊挑了下眉,镜片后的眼神平淡如水:“这不是以现在的技术就可以研究得了的项目。” 顾影安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以凌伊平常表现出来的智商和观察力,她或许早就看出来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更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才会越界,选择了主动和他加深联系。 所以她可能早就已经探索过了,只是发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现有设备带来的无能为力,让她难以进行深入的研究。 这才选择了放弃他。 顾影安咬着齿根,恨恨瞪着她。 他辗转反侧、孤注一掷抛出的筹码,原来早就是她不动声色去尝试过、被放弃掉的研究项目。 所以他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凌伊看着他被打击得无助茫然的表情,见他既不说话也不让开,就自 己主动向着旁边移动了一下。 顾影安骤然回神,脸色难看的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我不管——” “你都把我玩烂了,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他连肩膀都在发抖,眼神却更加凶狠了,仿佛突然知道了自己才是小三,却不死心想要上位,试图的外室。 只要她不答应,他就要立刻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凌伊抬眼看着他:“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 顾影安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留下我,每天和我一起睡,还有……” “必须记住我的名字。” 他忍不住靠近了她半寸,声音抖得都快让人都听不清他究竟在呢喃这什么,仍展露着那种攻击性很强烈的神情死死盯着她。 偏偏却又还含着眼泪,显露出一种十分崩塌扭曲的楚楚可怜。 看起来真的像是要被逼死了一样。 真可怜啊。 她的表情里透露出了这个意思,手指也抚了上去,眼神却平静无波:“好的,我会负责。”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在告诉顾影安,她只是在遵守着某种死板的秩序而已。 “……我恨你。” 凌伊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情绪的崩塌。 她很清楚为什么自己应下了他却更恨了,却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怜悯和心软。 只有掀不起涟漪的冷淡。 顾影安抓着她手腕的手蓦地松开了来,直接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风系异能在等阶达到一定程度时,让异能者的来去都如同是一阵风,顷刻间就被刮走,难以被追逐。 凌伊也不在意,抬腿离开了实验室。 第149章 回到家中时,桌上的饭菜早就被摆好,还冒着热气。 却依旧还是只有凌伊一个人在食用。 直到她关灯躺在床上时,顾影安才突然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存在感强烈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他像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乃至于烙印,面孔苍白恐怖得好似索命恶鬼,贴上去时却又只剩下了阴湿的舔舐和温顺。 凌伊抓着他的发丝,任由他施为。 他似乎认为,在失去了研究价值后,她就不可能再去碰他,所以连嘴唇都不曾去触碰过,又可能是不愿去看到她看来的眼神,始终都低着头。 包裹着水流的唇舌在无暇的身躯上留下着湿滑的痕迹,顾影安竭尽全力的去取悦,眼泪混在水流中不起眼的淌下。 湿淋淋的钻出来时,他依旧还在滥用着无法支撑起自己坚强的借口:“我恨你。” 凌伊松开抓着他发丝的手,对此不做评价。 顾影安显然也不指望会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用异能将一切都清理干净,沉默又用力地抱紧她。 他清楚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却又无法去狠心割舍。 凌伊摸了摸他的发丝,指尖不紧不慢地下移。 顾影安下意识的去放松,又猛地醒悟,沉着脸抓住她的手腕,很排斥似的:“我不需要!” “嗯?”凌伊直白的指出,“你都湿了。” “……我早就都被你玩烂了,现在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顾影安面无表情的说出着辛辣嘲讽的字句,身体却控制不住的轻微发抖。 他接受不了毫无感情,仿佛任务一般的纠缠,低哑的声音轻飘飘的散在空气中,“我不需要施舍……” 他憋住急促的呼吸,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散着微热湿润气的眼泪被异能强行操控着收回。 凌伊没有安慰他,只是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行扳开着他笔直修长的长腿。 顾影安没有再拒绝,只是痛苦地咬住下唇,脑子里前所未有的空茫。 他在她的掌心下麻木的颤抖,又不自控的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早就被调得很下贝戋的身体根本难以抵挡她的触碰,心里却只剩下痛苦和空虚。 哪怕有着异能控制,这种时候眼泪也失去了作用。 许久没有得到过浇灌的身体让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让身下被彻底的洇湿。 凌伊俯身凑近他,看他死死咬住唇不肯出声。 直到终于听到了一声哽咽和微弱的求饶,她才终于不再沉默:“不是施舍。” 顾影安颤颤巍巍地抬起睫羽。 “你的身体我很喜欢。” 顾影安突然失去了全部的表情,魂魄都好像离开了身体有一会儿。 “你又这样……” 他哽咽地喘了口气,恨恨说,“凌伊,我真的好恨你。” 她对他这么坏,又在他的情绪快要彻底沉寂崩塌时,又过来扰乱他。 仿佛知道只要自己轻飘飘投来一点点的注视,就可以让他像被丢弃的、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浪狗一样,只会谄媚的围着她打转。 他咀嚼着那些恨意,嗓音潮湿阴冷得不像话:“拴紧我……凌伊,你必须拴紧我,不然我一定会……一定会……” “会疯掉的……” “我活不了第三世,就算可以,我也找不到你……” 顾影安那双恶鬼一样的桃花眼,阴翳突地褪去,只剩下了深刻的疲惫和痛楚。 他清楚她不是可以托身的乔木,而是会杀死他的绞索。 她处在绝对的掌控地位,恰到好处的把他引诱进深渊,让他在她编织的噩梦里逐渐失去挣扎反抗的力气。 顾影安无力又疲惫地看着她:“你其实很讨厌我对吗……你是谁?盖亚意识?天道?管理员?因为我的重生扰乱了秩序,还是因为我想毁灭世界?” “……还不够吗?你还要怎么玩我才满意?” 顾影安不是个傻子,他前世能走到那么高,靠的不仅仅只有武力。 只是凌伊一直都没有让他有发挥的余地,让他一直都在被制裁,才让他无暇去静下来深思有些事情而已。 可凌伊给他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就算是蝴蝶效应,也该是在他遇见了凌伊之后才会产生。 然而她根本就不是那种需要被拯救才活得下去的人。 凌伊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变成丧尸,以她的智商、以她手里的那些违禁品、以她那些天马行空又能变成实际的奇思妙想,怎么都不可能在前世寂寂无名。 但顾影安又确信,上一世绝对没有出现过那些东西。 可以让丧尸无视活人的消除剂,限制异能的抑制器,还有那些提升异能、修复异能、降低异能的东西…… 她出现得如此突兀,能力又如此卓绝,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呢? 顾影安只是在刻意的、盲目的忽视了那些怪异之处,试图粉饰太平而已。 因为揭露了那一切,就真的没办法在维持那脆弱的、一戳就破的泡沫了。 凌伊搂住他的腰,不紧不慢地给他擦着无知无觉留下的眼泪,笑了一下:“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呢。” 第110章 他们的关系…… 听到凌伊说的话,顾影安牵动唇角试图露出个笑来,却又怎么也扬不起来。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只要是他开口去问,她就会坦然的给出答案。 但顾影安没想到就连这种问题,她竟然都可以这样毫不在意的去承认,无所谓自己暴露出了什么。 喉间的酸涩顶得他眼眶发烫,更让他呼吸困难,像是连人类出生时就会的生存本能都被忘记了。 顾影安有些艰难地喘了口气,才回答她:“不问的话,我会疯掉的。” 他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手臂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盯着凌伊依旧没有变化的表情, “所以你真的很讨厌我?只是为了不让我出去搞破坏,才对我……才对我做那些的?” “不全是。” 凌伊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却被顾影安伸手捉住了手腕。 他因为这点面积的肢体接触就忍不住轻微地颤了一下,垂下睫羽看了一眼伸过来的手才移开视线,望向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 “你讲清楚……你讨厌我?”他分不清她究竟在回答哪个问题,却只在意这一个问题。 凌伊又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顾影安,只是问他:“你觉得你是因为什么重生的?” 顾影安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怎么问:“我怎么会知道?” 凌伊抽回被他虚握的手,又问他:“为什么想要杀死所有人?” 顾影安垂下眼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是因为觉得反正所有人都是‘神’手里的玩具,死了也可以再复活,还是觉得你的重生是被赋予了特殊的使命,厌恶那些被加诸在你身上的命运?”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觉得所有人都恶心?” 顾影安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他揣测不出这些话里有没有藏有陷阱。 他别开脸,被染红的眼角像血一样晕开,绽放在她的眼前:“你说这些做什么……除了报仇,我到现在为止有杀过一个人吗?” “是你不想杀吗?” 凌伊抬手掐住顾影安的下颚,迫使着他和自己对视。 她气息落在他被掐得有些发烫的皮肤上,“你认为你重生前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重生所做的铺垫?” “就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必须要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顾影安在末世之前,不是那种不怎么上网的老古板。 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才刚毕业没几年、尚且残留着几分没有被社会侵染的天真年轻人。 他也会上网,也有交心的朋友,闲暇的时候也会打打游戏看看小说,和三两好友聚餐玩乐。 温厚的老师,偶有矛盾却彼此爱着的家人,意趣相投的朋友,不算糟糕的公司环境。 很少会有在末世前生活得平静幸福、没有遭遇过苦难的人,会不去怀念那些在过去习以为常的生活,除非那些美好都被粉碎得让人不愿去回忆。 顾影安的异能提升得很快,又是罕见的多系异能拥有者,重生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是末世后实力第一梯队的人了。 所以在和仇人同归于尽时,他一定是窥探到过零星的世界线。 这是个刚刚萌芽、不够稳定的超凡世界,因此有微弱的概率会出现被重生者窥见命运线的意外。 一个年轻人,一个对网络作品并不陌生的年轻人,如果提前知道了剧情,会因此产生多少的阴谋论? 很显然,顾影安认为,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他不过是被操纵的傀儡。 凌伊没有情绪的眼睛地注视着他:“那你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比你身世更悲惨的人有无数个,为什么独独是你呢?” 第150章 “难道你就不能只是从这些人中被垂怜的幸运儿?” 能够重生的主角,都是天道从符合条件的悲惨人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说其它世界的主角是为了维持世界的稳固,才会诞生出来的话。 那得以重生的世界基石,却一定是被天道所偏爱的。 这种主角甚至不需要去承担什么责任,走向什么事业、爱情丰收,人人歆羡的巅峰。 他们只需要去报仇、去挽回自己的遗憾,好好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就可以了。 天道对他们只有祝福,没有任何额外的要求。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抓住机遇的。 顾影安在凌伊的言语和注视下,蓦地僵住。 上辈子那些接二连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劫难,让他很难做到不去怨恨命运的不公。 不去怨恨为什么只有自己要遭遇那些。 顾影安是多系异能没有错,可他的每一个异能的诞生,都伴随着一段让他不愿意去回忆的往事。 他的朋友、他怀抱希望以为还活着却变成‘丧尸boss’的家人、对他施以过援手的好心人…… 所有在意的、不在意的人,都在他的面前死去。 唯一活到最后的,却是想害死自己的毒蛇。 顾影安其实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那个人变了,他只是太累了,又怀抱着些许微薄的希望,渴望是自己在恶意揣度。 然而期冀终究还是落空。 他和围攻自己的人同归于尽的时候,甚至有一种一切终于结束了的释然。 但他却重生了。 顾影安没有惊喜,只觉得好笑。 这种糟糕的世界,重来一次就可以变好吗? 上一世的人,和这一世的人,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所以你是来惩罚我的?因为我浪费了这个名额?” 他被泪水粘成一簇簇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眼泪掉落下来。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没办法在苦难中还有向上的生命力。” 顾影安早就不再怀抱着末世总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希望了。 他疲惫的身体撑不住又倒了下去,紧紧攥住她的衣角,自暴自弃地发泄后,又忍不住哽咽,“别讨厌我……讨厌也可以……别走……” “怎么对我都可以……玩烂了我会自己修好……凌伊……” 顾影安脆弱地望着她,湿润的眼眶却落不出一滴泪来,只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的理智早就在日复一日下,灰飞烟灭、燃烧殆尽了。 太多复杂的情绪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他,到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一种难以被消解宣泄的疲惫。 那是从上辈子每一次不想活下去时,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疲惫。 这些疲惫让他总觉得自己活着可以,死了也无所谓。 轻飘飘的生命不再具备着重量。 顾影安得承认,他其实很依恋凌伊带来的一切。 只要稍微闯入进她的领地,就可以被支配,被剥夺主权……可以只软弱的依靠着她,汲取着微弱的氧气。 他伏在床上,靠在凌伊腿边,不想哭,只是颤抖地呼吸着,身体的神经密密匝匝的痛得痉挛。 凌伊低头抚摸着他的背:“不讨厌你。” 顾影安小心翼翼地透过湿润的睫毛看向她。 那双眼睛太平静了,看不出一点波澜,仿佛只是在注视着一个生命中的错身而过的路人。 顾影安反而抗拒了起来,抓住她衣摆的手用力到指骨仿佛要刺穿血肉:“不行,你讨厌我,凌伊,你必须讨厌我。” 他一点都受不了她这种没有情绪的眼神。 以前受不了,现在更受不了。 无论她的行为是酷烈还是温柔,那双眼眸都总是如此平淡,从来都没有把他看进眼里。 “你快说!你讨厌我!……别这样对我……” 凌伊只是静静看着他,幽邃的眼瞳映着他啜泣狼狈的面孔。 顾影安哽咽了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明白,这才是凌伊对他最大的惩罚。 她永远都不会对他显露任何的情绪。 就算是在一起,就算是一辈子都不分开,就算是她真的对他还有其它欲望。 他也会一点都看不到、察觉不出来。 他只能去惴惴不安的去猜疑,去幻想,去崩溃,无法从她这里获取到一点肯定的答案。 顾影安死死咬住唇瓣,骤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不关于生存,不关乎于爱恨,却让他恐惧得想要去死。 他冒着冷汗缓了几秒,才轻轻贴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清晰:“我恨你……” 无论如何,顾影安都没办法释然前世的那些经历,也没办法不去恨。 那些经历除非让他彻底失去记忆,不然他永远都只会是这种性格,阴暗负面,站在阳光下也仿佛感受不到光。 所以理所当然,他不会得到她的垂怜。 顾影安不知道凌伊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她没有让一切重来,也不想杀死他,目的好像很明确,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没力气再去蹭她,只是积攒着力气隐忍开口:“你不会走的,对吧?” 凌伊嗯了一声。 顾影安放松下来,带着湿痕的身体钻进她的怀里,疲惫地阖眼。 这样就好。 这样也好。 无论如何,至少她是因为他才出现的,她不会死…… 顾影安齿关不自控地打战,好似畏惧,又像是如释重负。 他想,没关系,反正刚好他也非常能忍。 他撑得下去。 - 那天之后,顾影安没有再去说一些听上去就很出格大胆的话。 他只是将已经完全起不到任何限制作用的金属环重新戴了回去,然后形影不离的跟着凌伊。 她做实验时,顾影安就用锁链把自己拴在一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对囚徒的生活适应得很好,仿佛囚笼才是唯一的归宿。 一个被厄运、被命运击溃的人,产生不了什么野望,只渴求被托住下沉的身体,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但凌伊不是什么救赎,所以有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 顾影安毕竟不是她,做不到对什么事情都无动于衷。 他甚至还是一个情绪相对丰富的人,所以总会出现情绪崩溃的时候。 顾影安想要从凌伊身上得到安抚,哪怕只是微弱的温度,却只能被她的目光剥开结痂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的流血。 每次这种时候,他都只会去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独自消化。 但有时候,他这种狼狈的样子也会来不及去遮掩,在她的目光下被折磨得更加痛苦。 顾影安猜,凌伊或许很喜欢看到那样的场面。 因为每次他忍不住把身体埋进她怀里,不愿去看的时候,她抚摸他的力道都会更柔和上几分。 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无论交颈缠绵得有多亲密,她的眼神却始终是平淡的。 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脆弱,又稳固。 将他挡在咫尺之外。 顾影安压低着心跳和呼吸,静静躺在凌伊怀里,看着窗外的晨光渗出云层,不再控制异能让眼泪掉不出来。 他无数次都以为自己会撑不下去,又每次都出人意料的坚持了下去。 就像是渴望着拥有灵魂的小美人鱼,忍受着刀尖舔血般的痛楚,只为了等待那或许不会拥有的、破晓时那一霎的波动。 然而坚强实在是太难了,顾影安的情绪因此变得敏感而脆弱。 但他却被异能控制得连眼泪都成了奢侈品,只有眼眶始终都很红,像是血色已经牢固得再也洗不掉。 只有凌伊看不见的时候,顾影安才会放任自己悄悄的哭上一会儿。 他看着天色,才悄无声息地爬起来。 他没有问过凌伊究竟是什么身份,来这里的目的。 他只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会因为巧合的意外死亡。 不过她的这具身体也需要正常的去摄入能量。 然而没等顾影安彻底起来,搭在他腰上的手却突然动了一下。 顾影安抬头,和凌伊的鼻尖交错着轻擦了一下。 他忍不住轻轻屏息。 湿润的鼻尖将泪意传递到了凌伊的身上,她睁开眼,指腹从眼角轻轻擦过。 大多数时候,她的行为都并不酷烈,但眼神却始终平静。 少顷静默后,顾影安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他不想将泪水砸到她身上去,偏开脸无声的埋进了枕头里。 凌伊坐起来,不紧不慢地轻抚着他颤抖的脊背。 她总是会做出一些似乎不那么冷淡的行为,但眼底却毫无波澜。 顾影安甚至不需要去看,脑海中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了她此时的眼神。 第151章 他几乎快被这种条件反射想起的回忆逼疯,身上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冒冷汗。 凌伊重新把他抱进怀里。 顾影安将哭得滚烫的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轻得像是弥留之际的人留下的最后一句遗音:“别这么对我了……” “凌伊,可怜可怜我吧……” 她不紧不慢地摸着他毛绒绒的后脑,然后才扣住他瘦削的下巴。 “眼睛睁开。” 顾影安抖得更厉害了,表情痛苦得好似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一样。 他想要抗拒,又还是像每一次她下达命令时一样,逼着自己撑开了眼皮,对上那双无情无欲的眼睛。 凌伊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终于放轻了些,低头贴住他的唇轻巧一吻。 他顺从回应着她,眼睛睁得很大,泪水却更汹涌了。 她的手没入了他的发间,在他发出含糊呜咽时才离开,漫不经心地捧住他的脸。 “宝宝,别说我没疼过你。” 那双冷淡的眼睛,漫上了些许温度,轻轻覆上他总是结痂又溃烂的心口。 顾影安呆呆望着她,一片空白的脑海传来了强烈的晕眩感。 他不想让自己晕过去,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去深刻的记住那些画面,涌动得更激烈的泪水却难以遏制。 凌伊平静开口:“顾影安,用异能。” 他这才惊醒,哆哆嗦嗦的将眼泪逼回去。 凌伊抵住他的额头,盈着笑意的眼睛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中。 顾影安没有去思考她这么做背后潜藏的含义,或许是怕他真的支撑不住,也可能是一时兴起, 无论如何,都不重要了。 不去妄想难以企及的东西,就不会觉得自己有失去过什么。 顾影安只是急促又轻柔地喘息着,桃花眼亮着光:“再疼我一下……凌伊……求你了,再疼疼我吧……” 他的眼神可怜又急迫,似乎想要趁这次她难得的怜爱,积攒到足够自己支撑下去的氧气。 “这么贪心啊?” 凌伊笑了一下,在顾影安没有黯淡下去、平静接受的眼睛上亲了一下,才封住他的唇,把他亲到缺氧了才松手。 “没有贪心……” “嗯?” 他像是依附在乔木上的藤蔓,很紧的抱着她,轻轻解释,“没有贪心……只是求一下……” 拒绝也没关系,他习惯了她的冷淡,没有想过越界,只是求一下,等待着垂爱或是惩罚。 藤蔓也可以不去扎根汲取,只是想攀援着。 他那些疲惫终于沉淀了下去,不曾消失,却不再腐化他。 凌伊摸了摸顾影安绯红滚烫的脸:“乖。” 他温顺地仰头,轻盈而静默的凝视着她:“那我可以亲你吗?” 得到了默许,顾影安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 他恨过、悔过、崩溃过,积压的痛楚甚至漫过了喉管。 但他依旧渴求着她从无边的黑暗里,将他蜷缩的身体抱进怀里任他依偎贪念的宽容。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