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换凶途》 第 1 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王梅拿着手电筒,推开包间的门,做每晚的例行检查工作。她就职的这间酒店开在偏远的国道附近,名字很霸气,叫做“盛世大酒店”。五层的自盖楼房,一层二层用作餐厅,三层至五层是住宿客房,楼顶的霓虹灯一夜长亮,算是这一片最“高档”的酒店。 201包间检查结束,王梅退出来关上门,一抬头,浑身一个激灵,汗毛孔竖起来。 在长而静谧的走廊尽头,站着一位身穿中山装的老人。个头矮小,身材精瘦,他的上方是一盏感应灯,为了省电灯泡也是最小瓦数,在昏黄黯淡的灯光笼罩之下,老人的脸看得并不清晰。 但王梅知道他的表情一定是凶狠的,竖着眉毛板着脸,就像之前众多值夜班的同事所描述的,混浊双眼冒着精光,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标。 盛世大酒店闹鬼的传闻已有半个多月,子夜十二点,阴气最盛的时候,一名中山装老人悄然出现在走廊,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已有数位同事亲眼所见,纷纷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两名女服务员主动离职,不敢再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 王梅僵在原地手脚冰凉,掌心潮湿,手电筒也掉在地上。感应灯依次熄灭,走廊里霎时被黑暗笼罩,她发出凄厉叫声,这一嗓子将整条走廊的感应灯震亮,而走廊尽头已经不见人影,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听到尖叫声,保安跑上来,王梅浑身哆嗦,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吓得站都站不稳。 “有鬼、有鬼啊!就是那个老头!” ———— 何危开着车,数米外便看见红蓝警灯和救护车灯交替闪烁,下雨天视野很差,雨刷刚刚刮过挡风玻璃,又有一层雨水扑上去,形成波浪形水纹,远处的灯光也晃出重影。 他将车停在盛世大酒店院门前,撑伞下车。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十来个围观的路人够着脖子往院门里瞧,有的甚至还穿着睡衣来凑热闹。此时此刻应该是夜深人静众人酣睡的时刻,周围的小楼房却家家户户亮着灯,显然也是给这场命案闹得睡不着觉。 何危一手撑着伞,一手早已从口袋里摸出警察证,从人群的边缘走过去,抬起警戒线弯腰一闪进入院门,在派出所警员即将开口的时候手一抬,露出证件—— 升州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支队长,何危。 警员张了张嘴,赶紧敬礼,目送着年轻男人走进命案现场。 院内已经搭起防雨棚,现勘同事正在取证,郑幼清戴着口罩手持相机,给泥地里的鞋印拍照,看见何危之后弯起眉眼:“何支队,你来啦。” 何危点头,左右张望一下,问:“尸体呢?” 郑幼清指指身后那栋五层楼房:“在后面呢,要拐过去。何支队,你喜欢吃川菜吗?” “还好。”何危回答的时候已经收起伞,穿上同事递来的透明雨衣,戴上塑胶手套,郑幼清吐吐舌头:“那就好,岚姐那儿是麻婆豆腐,崇哥来之前吃了夜宵,差点吐出来。” 何危唇角弯了弯,边戴口罩边走过去,绕过拐角便撞见组里的夏凉扶着墙正在擦嘴角。他一抬头,和何危的视线对上,扭曲着脸吐槽:“我靠岚姐还跟我说现场不算难看,那还叫不难看?有些部位带回去都得用铲子。” 何危抬头目测楼层高度,再瞧一眼他背后不远处的花坛,一地红白是极有可能的。坠楼的人根据身体着地的部位以及落地的地理位置,情况千奇百怪,有从十几楼摔下来只是断了手脚,也有从几米高摔下来抢救无效,根据郑幼清和夏凉的反应,今晚坠楼的死者肯定是当场死亡,救护车来的都多余。 “一般高坠的死者都是外伤轻内伤重,的确不算难看。你都出现场三个月了,怎么还没适应?承受不了可以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何危拍拍他的肩,“比如草莓酸奶。” 夏凉脸色一变,刚刚已经吐空的胃这下又开始痉挛起来,何危让他歇一会儿,去喝杯水,自己走向到花坛的位置。 花坛现场并没有多惨烈,他看见的只是一摊血泊和盖着白布的尸体,“麻婆豆腐”和“草莓酸奶”铺在花坛的石阶上,顺着彩砖流到地上,因为淅沥小雨的不断冲刷,将血腥味儿冲淡不少,看上去反倒没那么倒胃口。 “最精彩的部分你错过了,有没有后悔今晚回家没留在局里?”杜阮岚站在一旁,摘下染着血的手套递给助理罗应,“不过没事,回局里解剖的时候我可以叫上你。” “还好,我没你这欣赏尸体的爱好,出差路上还能遇上案件,无缝衔接。”何危蹲下,掀开白布瞧一眼,“什么情况?” “死者性别男,身高175,体重大约在65公斤左右,生前坠楼,死亡时间是12点20分。颅骨变形,枕部有两处挫裂伤,脑组织外溢,口鼻、外耳道有少量出血,右侧胳膊肘有挫裂伤,骨质外露,符合高坠伤特征,具体要等回局里解剖之后才清楚。” “这栋楼五层高,大约13~15米,自己跳下来的落地点和楼层间距基本在一米左右,他落在花坛这里,应该有外力借助。”何危戴着手套,拨了拨尸体的衬衫,“衣服撕裂的痕迹也不像高坠压力造成的。” “对,能造成这种程度,起码要二十楼以上。”杜阮岚指着楼顶,“崇臻和胡松凯在上面,应该能找到线索。” “现场有目击者吗?”何危重新把白布盖上,杜阮岚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颊,浅笑:“有,这才是我打电话叫你来的主要原因。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嗯?” “她说……”杜阮岚笑容更甚,“这是鬼魂在作祟。” 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得诡谲,刮来的夜风夹着一股寒意,何危皱眉,感觉这起坠楼案不会那么简单。 ——— “是真的!真的有鬼!” 王梅捧着水杯哆哆嗦嗦,坐在酒店一楼大厅的木椅上,云晓晓一边安抚她一边做笔录:“你再说一遍,案发时的具体状况。” 何危走进酒店大堂,便看见目击者浑身抖得像筛子,描述案发现场: “今天本来应该我值夜班,但是我在检查包间的时候撞鬼了,太害怕了,到了12点实在熬不下去,就和经理请假,想提前回去。结果刚走到大院后门,就听见身后‘砰’一声巨响,回头看见一个人摔在花坛那里,走过去一瞧,就、就是经理……他的头部流了好多血,有白的东西顺着花坛边流下来,眼珠还转了几下……” 她猛然闭上眼,显然是回想起那副脑浆崩裂的凄惨画面而感到恐惧。云晓晓轻抚她的背,王梅捧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然后我抬头,有一个老头站在楼顶!就是我晚上遇见的鬼,肯定是他杀了经理,这间饭店不干净,真的有鬼!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她的情绪变得激动,站起来要往外冲,云晓晓和另一名女警赶紧拉住她,轻声细语的安抚,带到包间里休息。何危把云晓晓叫来:“都录完了?” “嗯,都说是鬼怪作祟。”云晓晓指指大堂里另外两名表情恐慌的酒店员工,“据他们所说,酒店里的大部分人亲眼见过那个老头,刚刚保安还脑洞大开,说是下雨天鬼门关没关好,那老头就顺便把经理带走了。” “顺便?”夏凉睁大双眼,感到无语,“一条人命啊,还有顺便的说法?当是在买菜呐。” “哪有那么多灵异事件,走近科学都没看吗?”何危吩咐,“晓晓,把他们口中的‘鬼’样貌特征都给记录下来,问详细一点。” 云晓晓答应一声,何危和夏凉找到楼梯,这栋自盖的楼房没有电梯,楼层结构简单,只有一条楼梯通往楼上。何危抬头,注意到摄像头,转头说:“小夏,去找保安调监控,看一下案发时间段有哪些人上去过。” 他独自爬上五楼,推开通往天台的门,上面同样搭起防雨棚,两名现堪同事正在仔细采集一切可疑痕迹。崇臻按着胡松凯,在栏杆那儿模拟死者的坠楼场景。 “你看,咱俩肉/搏,我将你压在栏杆上,”崇臻提着胡松凯的衣领,让他的背紧贴着栏杆,“你动动看,左右动。” “办案呢你说什么虎狼之词。如果那条刮擦痕是这么来的,那栏杆上的指纹呢?”胡松凯双手抓到背后锈迹斑斑的栏杆,“食指和中指指纹在栏杆下端,纹路走向冲里,是正握,就算是反手握住,指纹位置也会有区别。” 胡松凯推推崇臻,两人换了个姿势,让崇臻正面对着栏杆,手在他的背后作出推的姿势:“应该是这样面对栏杆,死者低头往下看,留下正握指纹,然后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你品品,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品什么,还有半块鞋印在台阶上,按你推断这姿势是要跨栏了?”崇臻一回头,看见何危,冲他招手,“老何你来评评理!二胡怀疑死者是跨栏下去的!” “……我说跨栏了吗?!我这是按着起坠点的痕迹作出的初步判断!” “别找我评理,你俩的辩论会我不想加入。”何危拿了一只小手电,打开,“现场全部看完了?” 崇臻说:“你看看这个天台,什么遮挡都没有,除了这个楼梯间和上面的通风管道,一眼望到底,早就看完了,每个边角都没放过。” 何危拿着手电,去贴着黄标的起坠点查看。只见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有一条长约十公分的刮擦痕,台阶上印着半个模糊不清的泥鞋印,蹲下来一看,有一组技术组已经标记出来的指纹。天台是水泥地,又在下着雨,地面仅存着半个脚后跟的鞋印,踩在墙根堆积的泥土上。 “门锁完好,起坠点有搏斗的痕迹,但是没人受伤,没有检测到血液反应。”胡松凯一招手,技术组的小陈递来一个自封袋,“找半天,有价值的就是这么一颗纽扣,上面有半枚指纹。” 何危拿过来一看:“死者穿的衬衫是白色纽扣,裤子是黑色纽扣,这颗是藏蓝的,上面还有线头,可能是和凶手搏斗时扯下来的,”他抬头扫一眼天台,指着一根横跨天台栓在两根细竹竿上的麻绳,“也有可能是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先带回局里比对一下指纹。” 他站在栏杆边,低头向下看,这一面的墙面恰好没什么遮挡物,掉下去也是顺顺畅畅的砸到地上。防雨棚还没拆掉,只能看见花坛的一部分,何危感叹,人只要再往前摔一点,落在花坛上,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夏凉的声音:“何支队,你下来看看,可能真的有幽灵!” 第 2 章 何危和崇臻还有夏凉一起挤在小小的保安室里,盛世大酒店每层楼梯都有摄像头,全部接在一台电脑上,屏幕分成六等分,五个是楼梯影像,还有一个是门口的探头。 盛世大酒店目前入住的客人有四个,全部住在三楼。今晚有三名员工当班,经理平时十点左右就下班了,今晚是在盘账,所以留得较晚。三楼以下的探头,包括走廊,三名员工和客人都有上去和下来的影像,但是四楼五楼的楼梯一直没人上去。大约12点10分,经理独自上楼,直到他坠楼死亡的那段时间,再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我检查过监控视频,没有剪切和覆盖的迹象,这就是原件。”夏凉坐在电脑前,熟练操作着视频快进、回放,“从头到尾监控录像里只有经理一人,凶手没有从楼梯上去,他是怎么去楼顶的?” 崇臻一手扒着何危的肩,另一手揉一把夏凉毛茸茸的脑袋:“你不是柯南看了五百多集吗?发挥你的想象啊动漫少年。” “是七百多集!”夏凉挠挠后脑勺,“哪能跟人柯南比,那里面的作案手法太玄乎了,正常人谁能想得到。不过既然监控里看不见,我推测凶手是白天上去的,一直留在天台埋伏;或者是像蜘蛛侠一样,顺着墙面爬上去,悄无声息……” “虽然听起来挺不靠谱,但的确有这种可能。”何危把崇臻的手从肩头拿下来,“去和二胡带人检查一下外墙,空调架、遮阳棚都看仔细了,有用的东西全部带回来。” “还有一种可能!直升机空降!扔一架梯子下来,嚯,这得多酷啊!” 崇臻勒着小孩儿的脖子打断他的幻想,过了过了,这比那七百多集的动画片还不靠谱,有那个时间还是多看看监控,找找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 何危盯着屏幕,忽然用修长食指按下空格键,定格在经理抬头盯着墙上黑箱子的画面。崇臻凑过来:“这是电表箱,我上楼看见了。” “你们经理为什么大半夜要去检查电表箱?”何危偏头,看向老实站在一旁的保安。 保安回答:“俺们酒店最近总是跳闸,今晚又跳了一次,经理盘完帐上楼去看看电表箱,准备明天报修。” 何危又按了下空格,视频继续播放,只见经理打开电表箱,不过一分钟又合上,看他的姿势转身准备下楼,却又停住脚步,往天台那扇布满铁锈的门走过去。 “他原来没打算去天台,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崇臻摸着下巴上细小的胡茬,“听见叫他的名字了?鬼片里常这么演。” 夏凉打个寒颤:“我要是听见不明人士叫我名字,是死都不敢过去的。” “还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动静,想把一个人吸引过去并不难。”何危继续询问保安,“你们这儿闹鬼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每天固定那时候,十一点左右,感应灯一灭,老头就不见了。” “所有人都见过?” “有几个专上白班的保洁没见过,鬼门关白天又不开。” 云晓晓先前提到,就是这个保安封建迷信,冒出什么鬼门关带人的说法。也难怪,这家酒店地处偏僻,再往下走是大片的庄稼地,饭店里的员工几乎都是附近村民,乡野田间总是流传着什么黄大仙跳大神,见怪不怪。 “小夏,把监控拷回去,最近半个月的都要。” 夏凉点头,开始动手拷视频。崇臻去找胡松凯查看外墙,何危则是回到酒店大堂,云晓晓见他进来了,站起来交代死者的基本信息。 “陈雷,男,三十四岁,已婚,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家住在距离酒店两公里的陈家村。”云晓晓手中的笔录翻到另一页,“他是这间酒店的经理和财务,和老板是亲戚关系,老板几乎不怎么来,都是陈雷在打理酒店。” “打电话联系他的家人了吗?” “刚出事就有人通知他老婆了,但是现在还没来。陈家村到这里开车三分钟都不到,步行也才一刻钟。”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在院子里边哭边叫着陈雷的名字。何危和云晓晓走过去,只见陈雷的妻子在盖着白布的尸体旁痛哭,身旁站着睡眼惺忪的小女孩儿,可能还不懂自己已经失去爸爸,歪头盯着白布发愣。 “你走了我和囡囡怎么办啊!还有你妈和你爹,谁给他们养老啊!……”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警员于心不忍,劝她节哀顺变。亲人分离的场面总是让人心情郁结,云晓晓叹气:“孩子还那么小,真可怜。” 何危盯着女人,忽然开口:“有点奇怪。” 云晓晓眨眨眼:“怎么了队长?” “她是化了妆来的。” ——— 此刻已是深夜,下了一整晚的雨终于停歇,乌云散去,月明星稀。警察将尸体移走之后,看热闹的人散得差不多,夜终于渐渐恢复宁静。 “雷子一般盘账都是夜里回来,我和孩子都习惯了。我们娘俩儿早就睡了,听说雷子出事,我赶紧带着囡囡过来……”陈雷的妻子王翠双眼通红,女儿很懂事,见妈妈哭了,又给她递一张纸。 “你一直都在家?”云晓晓盯着她,“打电话通知你的时候是12点半不到,现在已经1点,从你家到酒店需要这么久?” 王翠支支吾吾,说是下雨天,女儿太小了,抱着她走夜路不小心踩到泥坑里,回去换件衣服才过来。 “回去换衣服,顺便化了妆?”云晓晓用笔指指她的嘴唇,“口红颜色还很鲜艳,你老公都出事了,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王翠脸色一白,赶紧抽张纸把口红擦掉,又改口,女儿睡了自己没睡,这妆是白天化的,没来得及卸。 “姐,咱们都是女人,妆化了多久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丈夫的坠楼案不简单,你最好配合我们说实话。” 王翠惊讶不已:“不是意外?雷子脾气不错,平时也没得罪什么人啊,会有谁害他?警察同志,我今晚真的一直在家,都没出过门,和囡囡在一起的,你要相信我啊!” “那你不出门,晚上化这么艳的妆给自己看的?” 王翠眼神左右飘忽,找个借口,自己化妆技术不好,没事在家练练手。 何危和王梅正在酒店二楼,这里是闹鬼的主要地点,共有五个包间,一左一右分布着。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往右拐还有一个储物间。起初大家都怀疑有人躲进储物间装神弄鬼,胆子大的在老头消失之后前去查看,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包间里也是如此,那个老头人间蒸发,因此闹鬼的传言才在酒店里流传起来。 “我、我当时就是站在这儿,”王梅站在二楼第一个包间门口,指着前方,“那个老头是在那盏灯的位置出现的。” 何危走过去,观察着走廊的环境,感应灯的旁边是通风口,下方是一扇窗户,拐过去是储物间,打开一看,只有两平米大小,里面摆着梯子、刷子、扳手等工具。王梅说头几次闹鬼,大家都怀疑老头躲在储物间,这里来来回回检查不知道多少次了。 “李大哥说那个鬼怨气重,在找替身。这一片以前是坟地,肯定是盖酒店扰到人家清净了……他今天杀了经理,后面还不知道要杀谁,我、我工资也不要了,让我赶快回家吧!” 何危的眉头轻蹙着,浅淡眼眸扫过去,这姑娘是真的害怕,不是装出来的。也难怪,一个柔弱姑娘,撞鬼之后再亲眼目睹命案现场,没吓晕已经不错了。 不过何危是不信什么冤鬼索命,有谋杀就必然有凶手,揪出隐藏在暗处的罪犯,才是他们这些从事刑侦工作的人该做的事。 他观察着通风口和窗户,感到不解:“旁边就是窗户,这里装什么通风口?” “这是废弃的,里面的管道尽头堵死了。”王梅想了想,“好像原来是个大房间,砌墙改的小包间。” 这时感应灯熄灭,何危跺了一下脚,没有反应,王梅用力蹦一下,感应灯才重新亮起。 “接触不良?”何危抬头,眼眸微眯着,王梅点头:“对,有时候要好大动静才会亮。但前面的灯都是好的,经理说这边的不影响包间使用,省钱就没换。” 何危从储物间里把梯子拿出来,爬上去打开手电,只见感应灯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周围结有蜘蛛网,灯罩里还有小飞虫的尸体,显然是长时间无人打扫。但通风口的百叶风罩却干净不少,有明显擦拭的痕迹,他低头问:“这里经常打扫?” 王梅摇头,这点不清楚,她不负责清扫工作,要问保洁阿姨才知道。手电的亮光一点一点扫过去,何危眼尖瞧见百叶风罩的四个螺丝有新鲜的刮擦痕,他让王梅拿把十字起子,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 感应灯再次熄灭,他也懒得管,自己叼着手电,挨个下螺丝,将百叶风罩拆下来。刚一拆开,居然没有灰尘扑来,何危料想得不错,这个废弃的通风口果真经常被使用。 通风口是长方形,何危拉一下钢尺,长40厘米宽30厘米,手电筒打进去,风口附近一尘不染,只有被堵死的管道周围还结着蜘蛛网。 保洁阿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打扫到这里的,何危看着这个通风口,正常体型的男人想要爬进来不太现实,但是瘦弱的女人或是矮小精悍的男人,倒是可以钻进去。 何危拿起对讲机:“胡松凯,让你那边过来两个同事,来二楼采集一下证据。”他想了想,又补一句,“顺便把晓晓叫来。” 第 3 章 云晓晓站在梯子上,手电筒对着通风口打一下:“队长,你确定我能爬进去?” “试试看。”何危扶着梯子,“咱们能力有限,实在是进不去,否则都不会辛苦你了。” 云晓晓身高165,体重只有80多斤,骨架和手脚都小,是队里能进入这个通风口的唯一人选。她把马尾扎成一个鬏,手电筒攥在手里,小心翼翼踩着窗框的顶端,想先伸脚,感觉不太对,问:“队长,我该怎么进去?头先还是脚先?” 何危摸着下巴,在脑中模拟嫌疑人的消失现场。如果是双手扒着窗框顶端,像拍电影一样跃进通风口,那就是头冲外脚冲里的姿势,同时也能说明这人柔韧性很好,还带一点武术底子。但如果是头冲里,那难度会大得多,也无法做到那么敏捷,几秒之间便钻进通风口里。 “多半是脚先进去的,不过咱们要搜证,那种姿势不方便,直接爬进去吧。” “好嘞。”云晓晓说爬就爬,她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出现场多累多苦都能忍下来。这也是她能在前线一直待下去的原因,否则柔弱似一朵娇花的美人,早就打报告调去做文职了。 那两个技术组的同事紧张不已,生怕他们刑侦队这朵向阳花摔下来,何危笑道:“你们弄你们的,我看着晓晓。窗框四周和百叶风罩都检查仔细了。” 云晓晓胳膊肘搭在通风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里爬,何危托着她的腿提一把,云晓晓借着力半个身子终于进去,出了一身汗。 “队长,这里很狭窄,我感觉能进来的人应该比我的身材还要瘦小才对。”云晓晓的双肩顶着通风管道的上壁,她连打手电都费劲,只能尽量搜索。何危的胳膊圈着她的腿护着,防止她会掉下来。 “里面的灰也有擦拭痕迹,在我前方……前方半米左右,嫌疑人应该是整个人都钻进来的。这里好多虫子尸体啊,还有蟑螂!太恶心了……这个!” 云晓晓的叫声忽然变了,腿动了两下,又往里面爬了一点,通风管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慢慢爬出来,白净脸颊变成小花猫,晃晃手中的袋子:“有生物物证!” 何危笑了笑,将她安全弄回地上:“辛苦,快去洗脸吧。” ——— 取证和笔录全部做完,后半夜何危这组人才收队回去,云晓晓打个哈欠:“队长,咱们是直接回局里还是?” 何危抬手看了看表:“现在4点,可以给你们回去休息几个小时。” “谢谢队长。”云晓晓摸摸脸颊,“最近这一个月都在熬夜,还没嫁人我都要成黄脸婆了。” “就你们这些小丫头在意这个,瞧瞧咱们升州市局法医科的岚姐,现在还在解剖台上奋斗呢。”崇臻说。 胡松凯冷笑:“晓妹子和岚姐的追求又不同,岚姐不需要男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戳中崇臻的痛处,他追求杜阮岚几年,都给这个冷面美人毫不留情的拒绝。既不是嫌弃他的年龄小两岁,也不是看不上他的粗犷和不修边幅,而是因为杜阮岚做过明确表示——不需要男人,不需要爱情,今后她会从精/子库里选一枚高质量的精/子,培养出法医事业的接班人。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崇臻还能怎么办,还不就只能将爱意默默埋在心底。后来再也没提过这回事,大家一起办案共事,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云晓晓伸个懒腰:“我这两天得把皮肤给保养好了,周末要去看巡回演奏会,见大帅哥!” “演奏会?谁的?” “程泽生啊,最近总是上热搜的那个钢琴家!” 夏凉这个二次元青年不懂这些,好奇问门票多少,云晓晓说了一个数,他惊道:“这么贵?!想看帅哥队里不就有吗?何支队,咱们市局第一块招牌,让你看个够,还花那冤枉钱。” 崇臻插嘴:“你小子怎么能漏了我,哥哥我可是升州市局刘德华!” 胡松凯举手:“还有我!升州市局张学友!” 何危在闭目养神,懒得闲侃,听着他们的吵闹声,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他今天是从家里去的现场,收队之后直接回局里的宿舍,这一路夏凉和崇臻跟他顺路,特别是崇臻,两人一层楼,就跟邻居似的。 崇臻和何危当初一起调来市局,共事已有五年之久,两人年龄差不多,从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走到三十而立,对彼此知根知底。何危见他难得安静下来,估摸着是在为杜阮岚费神,胳膊肘捅了捅:“命中无时莫强求,改天让我弟弟给你介绍几个,他们公司美女多。” 崇臻惊异:“拉倒吧还你弟弟给我介绍,你弟弟是gay!眼光和我们直男不同。” “他眼光肯定比你这个直男好,我保证。” 崇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抖一根递过去,何危低头一看,烟丝都露出来了:“路上捡的?都皱成什么样了。” “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让我和二胡去当蜘蛛侠的吗?我这烟就放在裤子口袋里,解了安全绳就成这样了。” “有查到什么?”何危将烟抹抹平点起来,崇臻摆摆手:“现在是休息时间,案子等天亮回局里再说。你除了查案还能不能有点别的爱好了?难怪长成这样还没对象。” 何危浅浅一笑,一根烟才抽几口,已经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崇臻叼着烟,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老郑不是说提干之后给你换宿舍的吗?怎么等到现在都没动静?要不去催催?” 他口中的“老郑”是升州市局局长郑福睿,刑侦队原来的老支队长今年刚内退,郑局就把何危提上来,主动要求给他换间宿舍。局里早两年就有新宿舍的规划,按着时下流行的单身小公寓那么盖的,都帮他安排好了。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后续就没动静了,一晃三个月过去,小公寓还是没住着。何危也不急,他压根不在意,对他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新宿舍离局里有段距离,一来一回还耽误他办案呢。 “有什么好催的,又不是你搬家,那么积极。”何危打开门,“明早见,别迟到。” 这间十五平米的宿舍里,东西摆放得极其规整,大型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床单没有一丝褶皱,被子板整好似豆腐块,色调也是单调的黑白,整间屋子从窗台到地面一尘不染,干净得几乎没什么生气。 崇臻探头看一眼,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哪有一点单身男人的味道?洁癖是病,得治。” 何危哭笑不得,让他快滚回自己的狗窝,像他那样袜子扔屋里几天忘了洗才是病,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关上门,何危去洗澡,一刻钟之后出来,天已经蒙蒙亮。 好了,睡了也没什么意思。何危把云晓晓做的笔录拿出来,仔细看起来。 ——— 早晨八点,市局已经热闹起来,何危拎着在食堂里买的包子和豆浆,一路上遇见的同事纷纷打招呼,“何支队早”、“何支队好”。迎面碰上禁/毒队二把手衡路舟,带着人风风火火往外赶,正要去出任务。 “这么早就走了?”何危问一句,衡路舟边穿外套边冲过来:“可不是嘛,接到可靠线报,豹子出山了!抓他两年多,这次我非得亲手把他逮回来!” 何危让他慢走,祝兄弟任务顺利完成。他刚把吸管插进豆浆,衡路舟脚下生风从身边刮过去,一眨眼何危手里的包子和豆浆都不见了。 “早饭还没吃,哪有力气打毒/贩?”衡路舟咬一口包子,对着何危挥挥手,“谢了阿危,回头请你吃饭!” “……”何危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看门口,打劫的嫌犯已经不见人影。他喃喃自语:“这都抢我几回了,说请客也得真的请啊。” 他空着两只手走进大办公室,众人都在忙手头的事,夏凉边吃手抓饼边看监控,抬头发现队长盯着自己,赶紧把手抓饼收进抽屉里:“我一定认真看监控,何支队你放心。” 何危压根没有阻止他吃早饭的意思,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再买一份早点。这时一盒酸奶递到面前,何危抬头,那只白净手腕的主人弯着眉眼,正对他微笑:“刚刚在门口目睹衡哥打劫现场,这个给你。” “谢谢。”何危垂眸一扫,芒果果粒酸奶,没有伸手去接,“我对芒果过敏。” “芒果也过敏吗?”郑幼清惊讶,“何支队你是过敏体质?上次给你带荔枝和菠萝,也都不能吃。” 何危点头,他天生对很多食物都易过敏,有时候表现在皮肤上,会起风团疹;有时候表现在体内,喉头水肿呼吸困难等。特别是海鲜,过敏最严重,沾都不能沾。这也许是造就他性格清冷的一部分原因,民以食为天,老天把他这张嘴束起来,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最基本的食欲都满足不了,对别的事物欲望就更浅淡了。 郑幼清回到座位,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草莓:“这个可以吃了吧?” 透明塑料盒里是娇艳欲滴的奶油草莓,何危拿了一颗塞进嘴里:“痕检报告都出来了吗?” “出来一部分,夜里快收工了,岚姐又让罗应送东西来,还有几件鉴定结果没出来。” 何危把草莓盖起来,还给郑幼清,让云晓晓打内线给法医科,马上开会。 第 4 章 会议室里,各组代表到齐,何危在梳理坠楼案的线索,详细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解剖结果和现场初步尸检结论一致,死者确系是生前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被推下去,是一起不折不扣的谋杀案。 他的后背有打击伤、左前臂有遮挡伤,根据皮下出血和骨折损伤的程度推断是由圆柱形金属棍棒造成的损伤,类似棒球棍之类的凶器。虽然没有造成挫裂伤,但金属棒的击打面有可能会留下被害人的皮肤组织。 痕检结果显示,那颗在天台发现的纽扣,上面的线头是棉织物,而那半枚指纹属于死者陈雷,经比对是右手拇指指纹;台阶上的半块鞋印、墙角的鞋跟印,以及栏杆上的一组指纹,全部属于死者。 “这一看就是预谋许久,是不是还戴着手套和鞋套犯案的?”崇臻提出疑问,郑幼清点头:“有可能,我们采集到的物证几乎都来自被害人,包括那个通风口,晓晓不是上去看过吗?也没有采集到指纹。” “但是有头发。”云晓晓侧身和郑幼清吐槽,“我在虫子尸体里捡回来的!” “虽然很恶心,但是晓晓,现实是残酷的。”郑幼清将检验报告递给何危,何危翻开一看,愣了愣:“化纤?” “没错,”郑幼清耸肩,“那不是真人头发,不具备任何生物信息,是假发。” “外墙发现的绳索痕迹都是陈旧的,应该是以前修空调留下的,凶手不是从外墙上去。”胡松凯说。 夏凉举手:“监控我已经看到三天之前,没发现他们酒店的员工还有住客有什么可疑举动。死者的手机最后一通电话还是八点打给老婆的,别的都是联络工作方面的事,并未发现与谁有矛盾。” 会议室里迎来短暂的沉默,何危站起来,拿起马克笔开始在白板上整理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没有任何凶手的生物物证,连影子都没见到,这个人像雨夜幽魂一样神出鬼没,看不见摸不到。 “其实也不意外,老年人不太可能身手那么矫健,能钻进通风口。”何危食指敲敲白板,“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没给我们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这样才更有挑战性,是吧?” 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不,我们只感觉没什么头绪,并不会把破案当成爱好,无法和何支队产生共鸣。 “晓晓,崇臻。” 被点名的两人答应一声,何危让他们带两队人出去,一队排查陈雷的社会关系,一队去调查有没有和那个闹鬼老头特征相符的人。 “这种仔细筹划的凶杀案肯定别有隐情,酒店附近三公里以内的村庄都走一遍,别错漏什么。” 技术组的小陈来敲门,罗应送去的死者衣物检验出结果了,领口的撕裂痕迹是人为造成,背后的刮擦痕和栏杆的锈迹一致,结合左前臂的抵挡伤,足以推断出陈雷在坠楼之前搏斗的场景。 “那半块鞋印呢?”胡松凯问,“他是搏斗想逃跑,半只脚踩到台阶上才想起来这是顶楼?那就不是逃生,那是求死。” “这个可以在掷物实验里讨论,”何危盖上马克笔,“去警校里借个身高体重差不多的假人,再去一趟现场。岚姐,你要是上午没事可以和我们一起。” 散会之后,胡松凯、何危还有杜阮岚一起去停车场,胡松凯问:“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随便。” “老郑怎么还没给你配个助理,什么都得自己做。”胡松凯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哦,不对,早晨我看见郑小姐又黏着你送东西了,老郑一定是故意的,给女儿制造机会,想招你做女婿。” 何危让他别乱说,郑幼清肤白貌美,又是市局局长的掌上明珠,多少人踏破门槛,哪轮得到他。胡松凯揪住他的胳膊:“你别不信啊!真的,我真感觉老郑有这个意思,你成局长女婿的话,前途不可限量啊!” 杜阮岚饶有兴趣听着,拍拍何危的肩:“幼清温柔可爱,人长得又漂亮,配你不亏。” “我没那个福分。”何危已经上车,点起引擎,提醒,“安全带,撞到头可不算工伤。” ———— 何危和胡松凯在顶楼,给假人穿上死者的同款衬衫和西裤,杜阮岚在楼下,等着观察假人坠落的姿势和落地点距离。 “死者在起坠点附近,遭到背袭,然后转身抬起手臂格挡,”胡松凯拉着假人的左臂抬起,“他想要逃走,一脚踩在台阶上,发现无路可逃,就被凶手顺手推下去了?” “大多数人在生死关头,基于求生本能,作出的判断都是最有利的。”何危把假人接过来,“我倒是觉得格挡伤先产生,死者和凶手搏斗,扯掉一颗扣子,然后是想在栏杆这里向下呼救,再遭到背袭。” 假人双手扒着栏杆,被摆成挂在上面的姿势,胡松凯打个响指:“凶手想把他推下去,他在挣扎,脚踩上去是为了找到支撑点!” 何危点头,和胡松凯模拟一遍现场,把假人推下去之后,对讲机里传来杜阮岚清冷的声音:“不对,落地点有偏差,在花坛前面。” 假人又被拿上来,胡松凯换了一种方法,不是推背,而是拎着脖子头朝下扔下去,落地点依然不对,偏差更大。何危摸着下巴:“他是抬起一只脚当支撑点的对吧?如果嫌犯像我们所尝试的,无法从背后把他推下去,也无法将他提起扔下去,这时候就剩一种方法了。” 胡松凯又明白了,这次抱着假人的另一只腿抬起,将它掀下去。他和何危一起低头往下看,杜阮岚检查之后,比一个“ok”的手势,人就是这么掉下来的,微小的数据偏差可以忽略不计。 胡松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来凶手是男性,一般个头娇小的女性想把一个大男人以这种姿势掀下去可不容易。” 酒店今天歇业,只有保安上班巡逻。酒店老板潘平海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平头,又黑又瘦。他是死者的表姑父,代表家里亲戚来问问案子查得怎么样。 “这才几个小时就破案了?”胡松凯打量着他,“夜里你怎么没来的?” 潘平海赶紧解释,去外地早晨才刚回来,一到家听说侄子在酒店出事了,也被吓得不轻。胡松凯询问一些基本情况,何危把姓李的保安叫过去:“你们老板和经理,平时关系怎么样?” “老板不怎么来,俺们酒店都是经理管事,”李保安神神秘秘的说,“不过前些日子他们在办公室吵架,俺听到老板在骂经理,好像是帐不对。” “陈雷中饱私囊?” 李保安摇头:“这俺就不清楚了,俺只是个小保安,哪能知道领导那些小九九。” 何危微笑,保安也露出憨厚老实的笑容。胡松凯询问结束,和何危一同回去,两人在路上交换意见,提到关于财务的矛盾点,也许可以顺着这条线挖下去。 回到局里,夏凉来报告,他已经看到一个星期之前的监控,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何支队,你看,”夏凉指着被分成两块的屏幕,“左边的是4月7号之前的,右边的是4月7号至今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何危眯起眼,很快便发现哪里不同。摄像头探照的位置有偏差,虽然乍看之下都是楼道,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7号之后的摄像头右移了。 “我看东西习惯注意边边角角,看到7号这天,下面忽然多了楼梯拐角,对比才发现摄像头被动过。” 何危伸手拍拍夏凉的头顶:“不错,年轻人眼神就是好。每一层都是吗?” 夏凉点头,每一层都是,全部右移了微小的角度。何危拿起外套,胡松凯刚从小卖部买瓶饮料回来,才拧开,就被何危拿走:“二胡,再去一趟酒店。” 说完他拧开瓶盖喝一口,皱眉:“怎么买蜜桃味的?这么甜。” “……靠,你这顺手打劫的毛病是和隔壁的衡土匪学的吧?”胡松凯恶毒道,“我喝过了!” 何危瞄着他,那眼神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废话不多说,带着他和夏凉又去一趟盛世大酒店。保安看见警车折返,挠挠后脑勺:“警察同志,咋又回来了?” 何危锁了车:“没什么,借你的保安室用一下。” ——— 何危和夏凉在保安室里看监控,胡松凯在楼道里,紧贴着墙,摸索监控的死角范围有多大。 “二胡,再往左一点,对,你的头再往回缩,现在这位置是什么姿势?” 胡松凯紧贴着墙壁,费劲拿着对讲机:“我现在是完全贴在墙上,像壁虎,这个姿势往下走太费劲了,不过如果是很熟悉地形的话,应该可以走得很快。” “你先走完一层。” 一分钟后,胡松凯从一楼走到二楼,他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监控里。在一旁看热闹的李保安惊叹:“妈呀,还能这样躲过去?俺头一回见到!” 目前已经可以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何危写下几个关键性信息:男性,身材矮小,有一定武术功底,对酒店内部设施很熟悉,心思缜密,有一定反侦察能力。 云晓晓和崇臻的走访排查工作也有了眉目,回来之后,两人同时开口:“有重大发现。” “晓晓先说。” “是,”云晓晓翻开巴掌大的笔记本,“陈雷的家庭关系并不和睦,他老婆王翠在外面有情夫,听邻居说经常趁着陈雷上夜班幽会,昨天晚上有一辆黑色别克车停在他家路口,就是那个情夫的。” “查到车是谁的吗?”何危似乎想到什么,“我们去酒店,见过一辆黑色别克车。” 云晓晓点头:“队长,你猜对了,王翠的情夫就是酒店老板,陈雷的表姑父潘平海。” 第 5 章 没想到这一家如此复杂,表姑父和小辈的媳妇儿搞到一块儿,关键是周围邻居似乎都知晓内情,他们不仅没有离婚的打算,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实在是奇葩。 何危倒是没什么惊奇感,他从警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去年还有一个案子,是儿子喜欢自己母亲,嫉妒父亲,深夜用改锥将其刺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要有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产生。 他回想起潘平海的模样,又黑又瘦,还是酒店老板,与死者有感情和经济的双重纠纷,的确是有作案的可能。但何危根据办案的直觉,总感觉这里面别有内情。 “老何你听听我这边的,这可是意外收获。”崇臻拿出一张照片递来,照片上是一位白发老人,年岁已高精神奕奕,只不过这照片是黑白的,乍看之下更像是一张遗照。何危问:“这是谁?” “王富生,住在酒店附近的王家洼,一个人独居,半年前捡废品被撞死了。他的家人都在城里,不管不问,人死了一次也没露面,丧事都是村委会出钱办的。”崇臻继续说,“出事故的那条乡间小路没有探头,又是半夜,连目击证人都没有,村派出所排查不到肇事车辆,这案子也没人盯着,一直压在那里无人问津。” “就是人一直没抓着是吧?”何危拿着照片,皱眉,“闹鬼的就是他了?” “根据酒店员工的笔录,符合描述的就是他。这张照片是村委会给我的,你看,穿的是中山装,他们看到的鬼也是穿中山装,肯定是他错不了。” 崇臻带回来的消息让案件的侦查方向产生质的突变,一起原本可能是情杀的案件变成了复仇,跨度实在太大。何危又翻开之前做的笔录,问云晓晓:“陈雷家里有车吗?” “没有,但是他家院子挺大的,可以停车。我也看到有玻璃水,车蜡这些汽车用品。” “那好,晓晓你和小夏去跟王富生那条线,把他最近的行踪都查清楚了。”何危拿起车钥匙,“走吧,崇臻,换你跟我跑一趟了。” ——— 王翠素面朝天来开门,她的双眼布着血丝,客厅里堆着几个大包,都是陈雷的遗物。她连夜收拾出来,准备出殡的时候一起烧了。 “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崇臻翻了翻袋子,“哟,剃须刀、牙刷都在里面,真是一样都没落下啊。” 王翠尴尬笑了笑:“人都走了,留着没意思,越看越容易想。” 崇臻看她昨晚当面哭得惨烈,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心想这对夫妻果真没什么感情,一直没离婚可能是顾着孩子和面子罢了。 何危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车的事。根据他的思路,既然是冤鬼索命,那必然是和交通事故有一定联系,否则也谈不上索命一说。王翠说家里原来是有一辆代步车,红色比亚迪,半年前陈雷想换车,就把它给卖了,一直没看到合适的,购车计划也暂时搁置。 “他把车卖给谁了?” “是去城里卖的,□□我留着的。”王翠去房间里翻找一阵,把卖车的□□找出来,崇臻收好,和何危一起出发去汽修店。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的跳绳,看见崇臻和何危,她跑过来:“叔叔,我爸爸呢?” 崇臻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发:“妈妈没告诉你吗?爸爸去很远的地方了,暂时都没空回家。” 囡囡摇头:“妈妈说爸爸不会回来了,她不给我哭,让我忘了爸爸。” 崇臻和何危对视一眼,对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感到唏嘘,而这个孩子从小生存在这种环境之下,不知道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上的修车店在市郊,经济开发区内,是一家私人开设的汽车美容店。看见□□之后,店主立刻想起来:“对,这是陈雷半年前卖给我们的车。他那车之前撞过,换保险杠又做车头钣金,后来又要卖,要不是开的价低,我们都不愿意收。” “出的什么事故?”何危拿出一包烟,给店主发一根,店主点头哈腰接过去点起来:“他说是在乡里面开车,撞死人家养的羊,还赔了一笔钱,后来觉得晦气,就想把车卖了换辆新的。” 崇臻笑了笑:“还真就信了啊?” “这有什么不信的,老熟人嘛,他的车所有保养都是在我们店里做的,都是老主顾。” 何危问他车卖了没有,卖给谁了。说来也巧,买车的正是他们店里的一个修车工,图便宜买回家代步。修车工带着两位警官一起去家里,那辆红色比亚迪停在门口,车内车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还镀膜打蜡,弄得像新车似的。 “买回来之后零件换过吗?” “没有没有,之前就是我修的,除了保险杠换过,这车没别的毛病,开的好得很!” “这样就好。”何危拿出手机打电话,“大部件都在那就方便多了。” ——— 修车库里,郑幼清戴着口罩,手持喷壶,里面是配制好的鲁米诺试剂。比亚迪的保险杠已经拆下,她需要检验的是车头这一片是否有血液反应,有的话再从潜血检材里提取出dna做分型。 喷洒过后,郑幼清站起来比个手势,门口的修车店员工把卷帘门拉下。顿时车库里光线变得阴暗,而车辆前端出现荧光反应,呈点状和片状,分布的位置集中在保险杠上方。 小陈拿出相机拍照,郑幼清拿着棉签,动作迅速擦拭发光位置。何危问道:“已经过去半年,死者dna提取的成功率多高?” “潜血检材的血痕含量较少,这种小载体用m48磁珠提取法纯化提取,一般都是可以检出分型的。”郑幼清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耽误工作,半分钟过后,荧光反应渐渐消失,她将擦拭过的数根棉签封好放进物证箱里。 店长和修车工慌了:“不是撞死一头羊吗?怎么、怎么会有死者?” 郑幼清摘下口罩,微笑:“是不是羊很快就能知道了。”她拎着物证箱,“还需要我做什么?没事的话我就回局里找岚姐做提取了。” 何危让她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刚刚看见鲁米诺试剂的反应,何危已经清楚陈雷就是肇事司机,他逃逸之后把车子卖给熟人,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王富生的家人都在城里,他们平时和老人也不联系,人死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又怎么会想着给他报仇?他的骨灰存放在乡镇的小殡仪馆里,存放费也是村委会出的,如果真有关系如此亲近的人,怎么会连骨灰都没有认领回去? “有没有可能装鬼的和杀人的是两个人?”崇臻猜测,“可能老头被撞死了,有人装神弄鬼,然后杀人的那个顺水推舟,刚好可以把凶杀案伪装成灵异事件,一举两得。” “是存在这种可能,所以王翠和潘平海还没有洗清嫌疑。”何危拉着崇臻的胳膊,“上车,去王富生家里瞧瞧。” 在王家洼村委会的帮助下,何危和崇臻找到王富生去世前住的房子。这是一栋破旧的小瓦房,屋顶连瓦片都没盖全,全用塑料布挡着,和周围的二层小楼相比显得太过寒酸。村委会主任透露,王富生的儿子把这里留着,是为了等政府拆迁,否则早就把这栋破屋拆了,连着三亩地一起卖给旁边盖大棚种蔬菜的那户。 王富生以捡废品为生,家徒四壁,生活用品也异常简陋,屋子里唯一的家电就是一台破电风扇。崇臻掀开被子,一阵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他咳嗽两声,手在空中扫几下才将灰尘赶尽。 他们在屋子里翻翻捡捡,村委会主任捏着钥匙杵在门口,何危边找线索边和他闲聊,把这附近村里的八卦都听了个遍。 “……王翠也是咱们王家洼的,嫁到陈家村,不安生过日子,她的事咱们这些村里的干部都清楚。潘平海他老婆,陈春华,来咱们村委会闹四五回了,让我们做主,我们也管不了啊……” “那你们也是辛苦。”何危弯着腰,手电筒一照,发现床缝里夹着几张纸,“崇臻,过来,这儿有东西。” 那几张纸从床缝里取出来,居然是汇款单。就在镇上邮局汇的款,汇款人是王富生,收款人是一个叫“陈贵”的人,地址在平川市。汇款时间每年不定,金额也不多,每次都是一千左右,但是以王富生的经济条件,这一千最少也是他捡废品攒了许久的积蓄。 村委会主任也不清楚这个“陈贵”是谁,他们王家洼里没有叫这个名的,可以去前面的陈家村看看。崇臻捏着眉心:“这案子跟扯线团似的越扯越多,咱们还要请平川市局协同办案?” “查案不就是这样,你第一天干刑侦?天南海北跑的少了?”何危捏着汇款单,“协同调查还得打报告,哎,你不是有个同学去平川了吗?” 崇臻摸根烟衔嘴里:“我都多久没和人家联系了,他结婚那天我在四川抓一个持械抢劫的悍匪,没去成;孩子满月酒那天可是你把我扣在夜总会外面蹲点的,放人两次鸽子,我哪好意思开口就提帮忙的事。” 何危笑了笑:“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咱们当刑警的,任务说来就来。我妈过五十那次我还在分局,回去路上撞到持刀抢劫,不仅她老人家生日没过成,我还进医院了,气得她半个月没理我。” 崇臻叹气:“干一行爱一行啊……”他翻出那同学的号码,去大榕树下面打电话,过了会儿回来:“去查了,有消息就告诉我。” 天色已晚,何危开车带着崇臻,去的是宿舍的方向,崇臻奇怪:“你这工作狂人不回局里?” “回去洗澡,”何危揉了揉脖子,“在局里办案就忘了时间,两天没洗了。” “才两天就要洗了?” “……” ※※※※※※※※※※※※※※※※※※※※ 明天这个小案子就结束啦 第 6 章 云晓晓风尘仆仆回来,夏凉跟在后面:“晓晓!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 “汇报工作还磨磨蹭蹭,你这速度去漫展都得找代购。”云晓晓敲开支队长办公室的门,“队长!都查清楚了!” 何危正在看检验报告,比亚迪上提取出的dna和王富生儿子的dna做过比对,确定亲权关系,肇事司机毫无疑问就是陈雷。刚好云晓晓他们又回来了,何危招招手,让她过来说。 夏凉跟进来关上门,云晓晓掏出办案专用小笔记本:“潘平海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出差,天天不着家,去和王翠约会。他们俩在一起有几年了,当初陈雷一早发现,不仅没有和王翠离婚,还借着这个机会,进入盛世大酒店当经理,也不管王翠和潘平海的事,听说连女儿都不是他的。” 夏凉接着说:“然后去年他得寸进尺,挤走财务掌握财政大权,开始中饱私囊。潘平海知道之后和他大吵过几次,但都没有闹大,为了王翠能忍就忍了,三人继续保持着这种畸形的关系。陈雷死亡的那天晚上,潘平海的确是从沐阳县回来,照旧去王翠那儿,两人一直在一起,没有离开过家里。” 何危手中的笔转了两下:“他们等同于亲属关系,不能给彼此做不在场证明。” “也有邻居作证,没见他们出门。而且那晚还出了件事,王翠没有说,陈春华去他们家捉奸的。她早就不能忍受丈夫在外面有情人,还是家里亲戚,去王家洼村委会找村主任做主,村主任也帮不上忙,她憋着一股气,没事就自己去闹闹。” 何危明白了,敢情那晚是三个人的电影,难怪王翠和潘平海都不说实话,这事儿传到乡里该有多丢人。他们守口如瓶,都不提见过面的事,可惜邻居对这边的动静一清二楚,在云晓晓和夏凉的逼问之下,王翠才扛不住压力全撂了。 “王翠和潘平海有理由隐瞒,陈春华为什么要瞒着?陈雷死了跟她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吧?” 听何危问出这个问题,云晓晓眨眨眼:“队长,这就是我们这趟出去最大的收获。”夏凉扑到桌子前面:“闹鬼的事弄清楚了!” 原来酒店闹鬼那回事是陈春华的主意,她因为潘平海不着家,钱又给小情人花,心里气不过,就想出这种主意,让他的酒店做不成生意。她找到老实巴交的李诚贵,看中他是酒店保安,方便装神弄鬼,但李诚贵胆子小,又特别迷信,这件事谈了几次,价钱加了又加,才勉强答应。 恰好王家洼半年前一个老头出车祸死了,陈春华就让李诚贵装成他,但李诚贵装了几天就不干了,钱退回来,说是不小心真的把老头的鬼魂招来了。陈春华不信,结果自己在酒店里亲眼见到了,差点吓破胆子,因此听说陈雷被鬼害死,她才是最胆战心惊的,怕扯到自己身上来。 她指天发誓杀人的事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也不会是李诚贵干的,那保安胆小又迷信,人还没杀呢就先把自己吓死了。 何危轻轻点头,细细琢磨调查到的这些信息,总感觉中间漏了很关键的一环。这个案件虽然只死了一个人,但是东家长李家短曲曲绕绕,像是无数个饵扔在河里,鱼线纠缠在一起,还没摸出来到底鱼咬的是哪条钩。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何危喊一声:“进来。” 崇臻推开门:“刚刚我同学回信了,王富生汇款的地址是一对母子居住,儿子叫陈贵。后来母亲改嫁,儿子也改名了,叫李诚贵。” “晓晓,去找郑局开搜查令,让二胡带一队人去李诚贵家里搜查。”何危“刷”一下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崇臻,跟我去盛世大酒店!” ——— 李诚贵买了一束花,来到乡镇殡仪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他是谁的家属,他想说“王富生”,后来还是忍住,报上自己爷爷的名字。 他的爷爷是陈家村的人,和王富生有多少年的交情。爷爷走后,王富生就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看待,小时候捡废品的钱攒着给他买玩具,等到稍大一些,他跟着妈妈去了平川,每年不定时还是会收到汇款,王富生省吃俭用,几乎是掏心掏肺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孙子”。 等到他终于有能力接老人一起去平川颐养天年,没想到传来噩耗,王富生在村里发生交通意外去世。子欲养而亲不在,肇事司机一直没找到,派出所警力有限,李诚贵辞了工作回到升州,在盛世大酒店里当保安,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找到肇事司机。 他来这儿两个多月,一直没什么头绪,无巧不成书,老板娘让他装神弄鬼,居然误打误撞得到车祸的消息。 “你就装成王家洼那个老头,人死半年了,司机也没找到。我感觉和那个狐狸精家里有关,不然陈雷卖车干嘛?好好的车说卖就卖,肯定有问题!” 李诚贵心思一动,答应扮鬼的事,在酒店众人的惊恐反应中,陈雷最特殊,大叫着“我不是故意的!”,算是漏了底。后来有一次两人喝酒,他酒后吐真言,“一个老头害他损失一辆车”,那语气懊恼带着嫌弃,没有半点反悔之意,李诚贵咬牙,已经动了杀心。 他继续装成冤鬼,趁着断电动摄像头,又利用值夜班时间训练走死角。幸好他小时候练过武术,身体柔韧性好,这些都难不倒他。一切筹谋完善,在一个雨夜,他终于决定下手,为王爷爷讨回一个公道。 李诚贵将这束花放在无人认领的片区,对着王富生的骨灰盒鞠躬。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面对明天的太阳,原谅他还不能将骨灰带走,等到案件平息之后,他一定会找一块好墓地让王爷爷入土为安。 离开殡仪馆,李诚贵骑着电动车回酒店,又在酒店门口看到那辆熟悉的柯珞克,何危和崇臻正靠着车门在抽烟。 “两位警官,又来俺们酒店查案啦?” 何危点点头,崇臻叼着烟,一手搭着车门,问:“去哪儿了?咱们在这大太阳下面都快晒成人干了。” “去殡仪馆,今天俺家老爷子忌日,俺去敬个孝。”李诚贵掏出钥匙打开保安室的门,放两位警官进来。何危和崇臻掐了烟,一起走进去,李诚贵正拿着保温杯灌水,何危站在身后,拉张凳子坐下。 “你是去看哪个爷爷?王富生还是陈华?”崇臻关上了门。 李诚贵动作一顿,憨憨笑道:“俺爷爷就是陈华,王富生是谁?” 崇臻拿出手机,点开几张照片,摆在他面前:“都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傻。这是在你家搜到的,假发、中山装,塑胶手套,鞋套,给个解释呗?” 李诚贵看向崇臻和何危的眼神变了味道,他不再是那个老实巴交的保安,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沉稳冷静,不见丝毫慌乱:“那是老板娘托我装神弄鬼,吓唬店里客人用的。后来我不做了,东西没扔,这也不行吗?” 崇臻笑了,语气懒散甚至有些漫不经心:“行,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和财务损失的情况下,这种行为只会教育。不过你杀了人,这就不是教育能解决的吧?” “我连天台都没去过,怎么杀人?”李诚贵和他对视,“有我的指纹吗?有我上去的痕迹吗?” 崇臻严肃起来:“还嘴硬?现场发现的纽扣可以和那件中山装做同一认定!你以为狡辩就有用了?现在轻口供重证据,只要证据链完整,零口供照样可以定你的罪!” “原来我一直在想袭击陈雷的凶器是什么。”一直沉默的何危站起来,走到李诚贵身边,伸手去拿他挂在腰间的橡胶警棍。李诚贵猛然伸出手按住,何危笑了:“这么重,是定做的吧?市面上一般不会有这种规格。对了,你既然懂些反刑侦的知识,那了不了解现在痕检的技术有多先进?事物接触必然会产生分子交换,只要粘上皮屑就能查出dna,哪怕你进行过处理,也能检测出来。” 李诚贵的脸一直绷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危也不急,又点起一根烟,还递给他一根:“你有孝心,只不过方法用错了。” 李诚贵沉默片刻,接烟点火,抽完一根之后,如释重负一般:“ 这根警棍当初在网上找人家定做还费了不少嘴皮子,不过效果不错,一棍子下去,陈雷就直叫唤,听得舒服。” 他站起来,刚泡的茶还没来得及喝,伸出双手:“走吧,今天我也去看过王爷爷,没什么遗憾了。” 盛世大酒店的灵异凶杀案,保安李诚贵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戴上手铐送进警局。进审讯室之前,李诚贵回头看着何危,微微一笑:“何警官,你帮过我的,不过没想到,居然还会是你抓的我。” 何危一愣,刚想问他什么意思,人已经走进审讯室。崇臻拿着警棍研究:“哎,老何,技术组那儿的设备真那么先进?指纹和皮屑擦干净都能验出来?” “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说的跟真的似的!” “吓吓他啊,这也是办案的一种手法,学着点儿。” ——— 坠楼案终于结束,今晚难得不用加班,何危请队里的同事聚餐,云晓晓没有参加,她晚上约好去做spa,拯救一下黯淡干燥的肌肤,明天可是要去听男神演奏会的。 夏凉摇头叹气,给何危倒啤酒:“真是弄不懂,看什么男神,男神不就跟咱们坐一块儿嘛!” 胡松凯挂住夏凉的脖子:“哎,你小子好像对晓晓追星很有意见啊?吃醋?” 夏凉瞬间脸红,焦急辩解,崇臻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理解理解,谁还没个春心萌动的时候,对吧!” 聚餐一直闹到半夜,何危喝得有点多,回家之后倒头就睡,凌晨三点又给电话吵醒: “何支队,您快过来,在城南公馆这里发生一起枪杀案!” 何危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他爬起来三分钟将自己收拾干净,拿起外套就出门,走了两步,又转身快步跑到走廊最尽头的房间,用力拍门。 “崇臻!快起来!出现场了!” 第 7 章 这起枪杀案的案发地点,是一座立在城南伏龙山,富丽堂皇又阴气逼人的老宅子。 这栋宅子是民国时期洋人造的公馆,掩映在苍翠山林间,自带喷泉小花园,门窗是巴洛克风格,雕刻精美,但是数年无人打理,饱受风霜的侵袭,锈迹斑驳莫名添了些阴森恐怖的味道。这座宅子前一任户主是本市有名的大企业家,后来不知为何全家移民,宅子也没卖掉,这么大一栋公馆一直被废弃在山里,渐渐成了周围居民口中的“鬼屋”。 公馆估计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般热闹,外面一圈围着警戒线,几名警员把守。护栏那儿站着一群学生,满脸惊恐抱团取暖,正是他们发现尸体报的警。此刻深更半夜,却有不少人鬼鬼祟祟蹲在公馆外面,何危扫一眼心里有数,是记者来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也不能不让咱休息啊。”崇臻打个哈欠,一脸倦容,挑起警戒线。何危跟着进去,戴上塑胶手套,顺便递一副给他:“你这休息也休息得太彻底了吧?我十分钟才敲开你房门。” “靠,我喝得比你多,睡得沉不是应该的?” “谁把你灌醉?谁让你伤心流泪了?自己灌自己还喝那么带劲。” “哎你这人就没意思了,懂不懂什么叫‘中年危机’?一看就是只知道查案没心没肺,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两人互怼着踏进公馆那扇对开大门,刚一进去,便有一阵阴风刮过,崇臻搓了搓胳膊:“别又是闹鬼的案子吧?最近我火点低,我奶奶说我容易遇见脏东西。” 何危抬头观察地形,公馆分为上下两层,客厅相当大,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而宽的螺旋楼梯通往二楼,这格局像极了电视剧里常看到的豪门别墅。不论是从鎏金栏杆还是屋内精美的装饰雕刻,足以可见这座公馆当年的奢华豪美,只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荣光不再,入眼之处皆是一副破败景象。 崇臻左右张望,惊叹:“嚯,这厅是不是比你们家的还大?都够开大会了!” “何止是大会,追悼会都够了。”何危在楼下环顾一圈,现堪同事还没到齐,郑幼清和云晓晓都不在现场,杜阮岚带着小徒弟罗应每次都冲在最前面,他们在客厅中央,已经开始做初步尸检。 小陈蹲在地板上提取鞋印,崇臻一低头:“哎哟,怎么踩得跟万人坑似的,还能分的出谁对谁了?” “这个现场是那些来探险的学生发现的,从门口进来的印子还算清晰,到了这儿,估计看见尸体了,好家伙,吓得乱跑乱蹿,专门考验我们痕检业务能力。”小陈叹气,“不少都叠在一起,干脆全部弄回去慢慢分得了。石头,拿塑料膜来!要大块的!” 难怪这些学生没事做跑到荒郊野外,原来是探险来着。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刚进来就撞见一具尸体,恐怕这辈子都不敢再玩什么鬼屋探险密室逃脱了。 崇臻打着手电在楼下房间搜查,何危走到陈尸处,向下掸一眼,一张极其好看的脸映入眼中。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笔直躺在地板上,尸体周围散落着喷溅状血迹,身下还有一摊血泊。他的双眼紧闭着,五官深刻俊美,从鼻梁到下颚的每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像是上帝精心雕刻的杰作。如此精致夺目的长相,若是睁开双眼,必然会将众人的视线吸过去,哪怕此刻面色灰白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也有一种凄凉颓废之美。 见过那么多尸体,何危心里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英年早逝,真是可惜。 “岚姐,什么情况?” “尸僵高度强盛,角膜中度混浊勉强透视瞳孔,指压尸斑还有部分可褪色,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24小时之内。”杜阮岚拨开男子染血的衬衫,露出一个血洞,“左胸口有一个约7毫米左右的圆形创,创口周围有微红色冲撞轮,孔洞内缘还有黑色擦拭圈,全身只有一个弹孔,看样子是被一枪毙命的。而且他是被人摆得这么整齐的,周围的喷溅状血迹也有点奇怪,等下让人测一下现场的血液反应,确定一下这儿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枪法这么好?行内人啊。”何危蹲下来,观察着创口,“这个大小哪种枪都有可能造成,64、77、54,都有可能。弹头和弹壳有找到吗?” “弹头在体内,弹壳胡松凯在找呢。”杜阮岚从箱子里摸到手术刀,“要切开取出来吗?” 何危倒是无所谓,看杜阮岚的意思。现场条件比不上解剖室,先把子弹挖出来没按着解剖流程走,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她的后续工作。杜阮岚想了想,手缩回来:“还是带回局里吧,等会儿晓晓来见到了,肯定得哭死,咱们就别当面刺激小丫头了。” “为什么?”何危好奇,“她认识死者?” “有几个小姑娘不认识的?”杜阮岚看他的眼神带着嫌弃,“没看见外面来那么多记者吗?都是为了他。这人就是那个大明星钢琴家,程泽生。” ——— 云晓晓红着眼眶出现场,她打从进门开始,情绪低落萎靡,好几次悄悄擦眼泪。何危看不下去了:“晓晓,要不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再去局里。” 云晓晓摇头,倔强说道:“我不,我要在这里搜集证据,亲手抓到那个凶手!” 崇臻低声和何危嚼舌头:“晓晓是动真感情了,这么伤心,我还当躺在那儿的是她男朋友呢。” 夏凉悄悄凑过来:“阎王爷办事就是刚啊,人家演奏会在今晚,他提前一步把人带走去他们那儿开了。” 何危虽然不追星,但局里年轻的小丫头也不少,像晓晓这样舍得花钱去看演唱会的不在少数。所以她们在何危眼中,都是非常真情实感的,所谓“爱ta就为ta打钱”,在追星girl身上体现得相当透彻。 云晓晓最近才迷上程泽生,她都难过成这样,可想而知等外面的记者将消息一公布,全社会得造成多大的轰动。听说程泽生还不是普通的钢琴家,为国争光拿过大奖,他被人枪杀,这个案子说不定省厅都要派人来盯着。 初步尸检结束,程泽生的遗体被移回局里,那堆血迹的位置只留下一圈白线。杜阮岚还特地躲着云晓晓,和何危打招呼:“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我回局里先干活,你回来之后就过来,等你一起解。” 何危点点头,这栋公馆太大,出动两组人一起做勘察,目前还没有侦查结束。胡松凯和夏凉在楼下找弹痕和弹壳以及凶器;崇臻和何危去二楼房间搜查,查找有用的线索;云晓晓坚强在岗,拿着小本本,去给外面那群学生做笔录。 这栋公馆里只留有几样破家具,楼上几乎每个房间都给搬空了,能剩下的都是橱柜和装饰品,没什么参考价值。崇臻随手在柜子上一抹,那灰得有几寸厚,从楼梯开始跟雪似的铺得满满一地,压根就没人上去过。 “看来凶手和死者只在楼下有活动。”何危推开生锈的铁窗,向后花园看过去,“下面的草都长到半米高了,而且也没有踩踏的痕迹,后院的门没有被动过,凶手杀了人之后,是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的。” 崇臻站在他身旁眺望远方:“风景真不错,空气也好。周围都是山地,这两天也没下雨,一个大活人离开这里,肯定是会留下一定痕迹的。” 去山上搜查只能等天亮之后,两人从楼上下来,空手而归。崇臻乍一眼瞧见胡松凯趴在沙发那儿撅着屁股,抬腿踢一脚,“二胡,你干嘛呢?” “你要死了,老胡屁股踢不得!”胡松开冲他招手,“你过来看看,下面亮晶晶的是什么?” “怎么着,还能找到宝藏?”崇臻跪在地板上,趴下去手电筒打到柜子下面,“圆圆的,还会反光,像是玻璃或者水晶,得勾出来看看才知道。” 夏凉摸了根棍儿递来:“两位哥哥,用这个。” 崇臻用小细棍拨几下,把那圆圆的玩意儿给拨出来了——一颗朴实无华、平平无奇、市面上随处可见、五块钱买一袋的玻璃弹珠。 三人盯着这颗充满童年回忆的玻璃弹珠,崇臻打开手电仔细观察,以它的干净程度,很有可能是从死者或是凶手身上滚出来,掉到地柜下面去的。 “聚在这儿干嘛呢?”何危走来,瞧见他手里的弹珠,里面的花纹是红白的,笑道,“这种的我有。” “谁没有呢?我小时候一买就是一袋。”崇臻递给夏凉,“找小陈要个袋子装起来,交给他们技术组。” 胡松凯捶捶腰,老了老了,才干这么点活腰酸背痛。何危问:“弹壳和枪找到没?” “没有,我几乎是趴地上地毯式搜索,充当人工吸尘器了。”胡松凯纳闷,“地板、墙上一个弹痕都没有,看来凶手真的一枪就把人打死了,相当干净利落啊。” “要不怎么说是行家呢。找不到也没事,等岚姐把弹头挖出来,确定枪支型号,再根据伤口判断出射击距离,大概就能重建现场了。” 何危抬头看了看,郑幼清还没来,便招呼小陈,配普米诺试剂,测一下现场的血液反应。 经过喷洒之后,荧光反应集中在陈尸处,而喷溅血液的分布也奇怪,尸体偏右侧有一片不规则形状没有波及到。拍照结束之后,何危蹲下身,闭上眼在脑中模拟场景,渐渐确定—— 是人,除了凶手和死者,还有第三者在现场。 不过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被明显打扫过,尸体周围没有留存什么足迹和指纹,但更让人奇怪的是,既然想掩盖的话,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些,干扰鲁米诺试剂扰乱警方视线岂不是更好?现在的犯罪分子信息渠道多,拿着手机百度一下都能查到不少方法。 既然知道凶手可能存在两人以上,那周围山路的搜索更加重要,何危刚走出公馆,便有一名染着棕发的美女记者扑过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对着他放电:“何支队,还记得我吗?我是去你们市局做过专访的顾萌。” “不记得。”何危瞄着她的相机,提醒,“命案现场不给采访,正在调查的内容无可奉告,回去吧。” 顾萌扁着嘴,还想跟他套两句近乎,何危已经点了几个人带去山上搜查了。 站在门口目睹一切的胡松凯摸着下巴:“啧啧啧,人之初,性冷淡。” “有洁癖,爱查案。”崇臻不解,“怎么漂亮小姑娘都喜欢和他死磕的?” 不懂中年男人惆帐之意的夏凉歪着头:“可能是因为何支队颜值高吧?” “……”胡松凯和崇臻各自赏他一个爱的爆栗,小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真不讨喜。 第 8 章 午后阳光灿烂,斑驳树影投在废弃公馆的门前及后花园,喧嚣人声打破数年沉寂,渐渐将这座在苍郁森林里沉睡的公馆唤醒。 这个时间段,来看热闹的除了附近村民之外,还有来伏龙山爬山的游客。这座公馆一直废弃着,被附近村民当成鬼屋,没几个敢靠近,今天是两个外地游客在这儿歇脚,发现山里还有这么大一座公馆,好奇去查看,透过窗户,恰好瞧见一双脚在沙发边一动不动,吓得立刻报警。 公馆门口已经停了三辆警车,警方办案,围观路人都给赶到警戒线之外。忽然,一辆黑色越野车一个急刹停在警车后面,下来一个个高腿长的男人,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藏蓝色风衣气派拉风,发色和眸色皆是浓重的墨黑,无可挑剔的五官搭成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一颗宝石在肆无忌惮大放异彩。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这是在拍电视剧吗?明星都来了。” “没见着摄像机啊,而且隔壁老王真的看见有死人的!现在电视剧这么彪?敢用真的尸体?” “可是你看,小伙子根本就不像来查案的嘛!” “对啊,是走过场的吧?长这么好看能破案?” 程泽生对这些讨论充耳不闻,捏着证件进入现场,队里的小新人向阳立刻跑来:“程副队!您来得真快!” “废话,闯了三个红灯,回去之后你到交管处说明情况,把违章消了。”程泽生脱下风衣递给向阳,戴上手套和鞋套,“死了几个?身份查明了吗?” “一个,随身没有携带任何证件,柯姐录过指纹去库里比对了。” 程泽生走进公馆,现场来了两队人勘查,侧身躺在沙发旁的年轻男人正是死者,看上去二十几岁,身份不明。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外伤,只有脖子那儿有一圈深紫色勒痕,手上还拿着一条崭新的麻绳。 “大帅哥,你怎么有空来了?不是在陪美女喝咖啡逛街的吗?”江潭阴阳怪气道,“是不是成了?恭喜你,脱离我们单身狗群体,小心局里去死去死团的火把攻击。” “成什么成?我是被谢文兮那个丫头拉去做苦力,难得的周末我不想在家休息?”程泽生蹲下来,“什么情况?” “面部青紫肿胀,双眼球睑结膜有密集针尖状出血点,颈部可见横行索沟,绕颈一周边界清晰,深浅基本一致,四肢指甲床紫绀,尸斑呈暗紫色,暂时符合机械性窒息的死征。”江潭继续说,“还没解剖,不排除有重大疾病、中毒致死,还有重要器官损伤引起的机械性损伤死亡。” 向阳抱着风衣,也蹲下来,小心翼翼问:“那按您的直觉,他是怎么死的?” “直觉在真相面前顶个屁用!”江潭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娃娃脸,“就算是窒息也不是自勒死亡,90%是谋杀。今天什么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徒弟柳任雨递来一包纸巾,微笑:“老师,今天有30度,快入夏了。” “死亡时间?”程泽生问。 江潭抽出一长面纸,擦着鼻尖上亮晶晶的汗珠:“根据尸体现象来看,死亡时间超过一天了,估计是昨天凌晨2~5点之间,详细时间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确定。” 程泽生低头,男子的脸部略有肿胀,但也掩盖不了周正秀致的长相,技术组的成嫒月拿着袋子搜集从地上找到的头发,低声嘟囔:“不光红颜薄命,蓝颜也是如此,这么帅死了真可惜。” 英年早逝,是挺可惜。程泽生站起来:“小潭子,你查好之后就把人带回去吧,天热摆坏了就不好了。” 江潭炸毛了:“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这么叫我的吗?!叫我江法医或者江科长!”他两手往白大褂的兜里一揣,气呼呼吩咐,“小柳,人拖走,咱们回局里吹空调去。”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一米六的小个头还走出一股威风劲。 程泽生莫名其妙,问柳任雨:“他怎么了?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 柳任雨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来现场之前又收到红色炸/弹,他们那一届单身群就剩他一个真正单着了。” ——— 这栋公馆上下两层加起来将近四百平,门窗完好,后门也没有被动过,乐正楷带了两人在楼上查看,过了会儿站在楼梯口,对着程泽生摇头:“头儿,什么都没有,凶手压根就没上楼。” 柯冬蕊捧着小笔电走过来:“程副队,死者的指纹在指纹库里有记录,这是对比结果。” 程泽生看向屏幕:何危,男,32岁,汉族,籍贯和身份证登记的地址都在升州市,是本地人。 “找他的家人去局里认尸,确认身份之后再去排查社会关系,最近和谁接触、什么原因跑到荒郊野外来,查清楚了。” 柯冬蕊点点头,按着副支队的指示做事。程泽生继续勘查现场,向阳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打转,他刚被分到刑侦队,做的都是打杂跑腿的活,老支队长现在出外勤少,特地让他多跟着程泽生,学一学破案的本事。 “你感觉现场有几个人?”程泽生忽然问。 向阳低头看着鞋印:“两个吧,有两组鞋印。” 楼下客厅的地板上明显留有两种不同的鞋印,成嫒月已经采集了一部分,程泽生让她先去忙别的,便蹲在地上一直盯着这片掺杂在一起的复杂足迹研究。 “确定是两个?再仔细看看。” 向阳蹲在另一侧,仔细观察着鞋印,他抬头看看从门口顺过来的足迹,明显是两人一起走进来,先往右边的阳台拐过去,到达客厅中央之后,其中一组足迹断开,大约一米远的距离,鞋印变得杂乱,但重叠踩踏的部分却都是同一种鞋印。 “按照你的想法,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就不存在搏斗。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造成这么复杂的踩踏痕迹?” 向阳小心翼翼回答:“……跳舞?” “……”程泽生在他的头顶捋了一把,“来,你跳给我看看。这里面还有半块的,被害者跳的是不是还是小天鹅?” 向阳尴尬不已,对程泽生嘿嘿一笑:“程副队,您怎么看?” “这一组鞋印的长度在28厘米,赤足长度大概在25厘米左右,正常人的脚和身高的比例在1比7,估测鞋印的主人身高在175~179左右,鞋纹也和被害人脚上的运动鞋相符。”程泽生的手划了一下范围,“这一片都是同样的足迹,但是你仔细观察,中间几块掺杂脚印,右边这部分,前脚掌一小半,后面又是整块鞋印,并且那小半块鞋印足尖深,a字向后变浅,猜想一下,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形成这种足印?” “前深后浅……后半截是被东西挡着,”向阳睁大双眼,“被害人后脚跟踩在——另一个人的脚上?!” “幸好你没说踩在自己脚上,或者问我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创造出这种效果,不让我真要让黄局把你退回警校重造了。”程泽生叹气,“不是踩着那么简单,你再仔细看看前方,大约半米不到,有什么异常?” 向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的地板有一块近圆形状异常光亮,在这个铺满灰尘的地板显得很突兀,明显是有什么物体曾经放在上面。那块斑迹的位置和鞋印呈一条直线,向阳在思考当时会是什么东西放在那里,不规则形状,直线距离不超过半米…… 忽然,他的腿弯被程泽生扫了一下,猝不及防跪到地上。向阳轻呼一声,委屈回头看向副支队长,刚想说“想不到不至于体罚吧”,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惊喜道:“程副队!我知道了!被害人是跪下来了,那块不规则的圆形是膝盖印!” “根据已经知晓的信息,你还敢说现场只有两个人?”程泽生将他拉起来,“你来重建一下。” “现场有三人……最少有三个!被害者在我们站的位置,和歹徒搏斗,被从背后套住麻绳勒紧,”向阳绕到程泽生的身后,假装有根麻绳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凶手为了加快被害人的死亡,强迫他跪下,形成一个高度差,勒死被害者……” “别这么快下结论,这儿肯定还没勒死呢,不然也不会挪到沙发那边了。”程泽生拍拍他的背,“看现场最讲究仔细,别看见鞋印一样的就判断属于一个人的,你现在说说,从脚印得到的凶手大概体征是什么样的?” 向阳推测:“身高体重和被害人相仿,穿的鞋也一样,aj11北卡蓝,应该是同龄人,也许爱好都是一致的……很有可能是身边亲近的朋友或是兄弟姐妹。” 程泽生又捋一把他的头发:“抓住线索就去查啊,咱们查案就是不能放过每一个可能性,有时候一些不着边际的线索恰恰就是破案关键。你当看几集柯南就能做推理之神了?” “是!” 向阳敬个军礼,乐颠颠跑走了。乐正楷已经倚着楼梯欣赏半天,笑得肚子疼:“向阳真倒霉,有你这么个暴君师父,每次看你□□徒弟我都得笑半天。” 程泽生摘下手套,他这是负责任,谁让黄局把这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孩子塞到他手里,当年他也是给老支队长一路骂过来的,只是把这个“优良传统”给传承下去而已。 “不过这个现场真的挺奇怪的,”乐正楷托着腮,指着从到客厅中央断掉的鞋印,以及刚刚程泽生□□向阳分析的那片复杂鞋印,“泽生,你跟我透个底,你到底怀疑现场有几个人?” 程泽生比一个数字,乐正楷点点头,两人不谋而合。 “这个案子不简单,我预感可能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超出我们的理解也说不定。”程泽生把手套扔进统一销毁的塑料袋里,“我先回局里,外围情况你自己斟酌,不行就用警犬。” 乐正楷让他放心走,现场这儿交给他,赶紧回去和江法医解剖尸体吧。 第 9 章 何危回到局里,天已经大亮。程泽生的家人来认尸,他的父亲在加拿大,已经订最快的机票赶回来,只有母亲丁香一直跟着儿子到处跑,陪他开巡回演奏会,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丁香瞬间崩溃,扑在尸体上不肯放手。 今天的市局比往常还热闹,各大媒体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一起守在门口蹲着。何危挑开百叶窗帘,看见楼下乌压压的人群,叹气:“这下压力大了,是不是要上紧箍咒了?” “死者是社会名人,还是枪杀,造成的社会影响恶劣,上头肯定要有指示。”郑福睿一手拿着保温杯,摸了摸半个光亮的头顶,“还有媒体盯着,这些玩笔杆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稍有什么做的不好,马上就开始指点江山了哟。” 何危笑了笑:“还是您老有幽默感。行,案子我先查着,有什么‘指示’您直接下达就行。”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局长办公室,被郑福睿叫住:“哎,小何,还有一件要紧事。” 何危回头,郑福睿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扔过去。何危伸手接住,只见上面用水笔写着404”,郑福睿拧开保温杯喝一口:“这是新公寓的钥匙,地址你应该知道吧?挨着新城市广场,叫‘未来域’。” “那儿房价可不便宜,怎么舍得给咱们盖宿舍的?”何危晃晃钥匙,“就没别的楼层了?这数字听起来就不吉利。” “你不是最不信这个的吗?”郑福睿露出笑容,“那栋楼是个7层的小高层,我去看过了,四层不高不矮,采光足不潮湿,旁边几乎都给省厅那边的人挑走了,我能给你争取到这层都是靠面子。” “而且正常分配是两人一个屋,我知道你爱干净又喜静,给你一人一个屋,还不行嘛?” 何危笑出声,点点头,行行行,他开个玩笑而已,绝对不是挑,住哪儿不是住。 郑福睿让他这两天就搬过去,原来的那间宿舍腾出来,还有人等着住呢。何危哭笑不得:“老郑,我手头的案子都没断过,哪有时间搬家?要不你找人把我的东西一起搬过去得了,我也没什么要带的,篮球和掌机别弄丢就行。” “你小子,给你安排好新房子,没说一声谢,搬家还赖上我了。”郑福睿摆摆手,“行行行,春天是犯罪高发季节,你们刑侦队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作为领导要充分理解!” 何危连谢三声,感谢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再指指楼下,暗示领导派公共关系科去处理,有记者碍事查案都束手束脚。 停尸间里的哭闹声终于停止,丁香办过认尸手续,被带去会客室休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警员正在安慰,看见何危走进来,打声招呼:“何支队。” 丁香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抬头,通红双眼盯着何危,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支队长,求您一定要尽快找到凶手,查明真相,为我儿子报仇雪恨!” 何危赶紧把她扶起来:“您快请起,打击犯罪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刚刚局长才找我谈过,这件案子我们刑侦支队一定全力以赴。” “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还没看着他成家立业,一转眼居然阴阳两隔了……”丁香的眼泪一颗颗滚下来,拿出手帕擦拭,声音嘶哑,“我们家泽生模样好脾气也好,温文有礼,老天爷不长眼,居然让他年纪轻轻走在我们前头,我都想下去陪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程夫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破案才对。”何危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您能和我聊聊,程泽生最近的行踪吗?” ——— 杜阮岚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小块四四方方的慕斯蛋糕,细嚼慢咽的品尝。她的面前摆着一本图册,各式各样的尸体眼花缭乱,非常重口且下饭。这并不是他们法医学那本《尸体变化图鉴》教科书,而是杜阮岚从业多年自制的一本图鉴,每一年都会重新修正一次,把经手的新案件的尸体图片加进去。 门被推开,何危走进来:“岚姐,打扰你赏尸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吃完,还剩两口。”杜阮岚指着身后的解剖床,“你先换好装备,去那儿等着。” 罗应从与解剖室相连的小门里探出脑袋:“何支队,您既然来了,还需要我做记录吗?” 何危从挂钩上拿起一件蓝色防护服穿上:“要啊,我不是来当观众的,给岚姐打下手也没办法做记录。” 罗应拿着录音笔和纸笔从小门里出来,腼腆一笑:“何支队您厉害,什么都会,听说以前有特殊情况,您现堪、解剖、带查案一条龙全包了,一个人就能组成一支刑侦队。” “那是,阿危可是从最基层的派出所一路升上来,在人民中成长起来的,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杜阮岚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现在技术发达,查案的辅助设备与时俱进,新一批警员都是技术知识大于实践经验,警队也要求分工细致,专精一处,哪儿还能培养出像他这样摆哪儿都能起作用的万金油了?” “哪有那么夸张。”何危语气淡然,戴上口罩,“这只能说明技术性人才越来越完善,是好事。个人终究抵不上集体的力量,全包一人手里听起来多厉害多牛逼,实际上呢?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杜阮岚对罗应使眼色,看见没,这觉悟,还辛辛苦苦查什么案,去走仕途的话哪还有郑局什么事。 行注目礼后,解剖正式开始。白布掀开,露出程泽生那张俊俏好看的脸,在冷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要说人长得好看就是这点占便宜,哪怕他变成一具尸体,也是一具不会让人感到恐惧、反倒心生怜惜的尸体。 “死者程泽生,男,29岁,身长185厘米,体重68千克,四肢健全,营养状况正常……” 解剖室里只有罗应对着录音笔说话的声音,杜阮岚顺着程泽生的手臂捏到手掌,仔细摸过几个指节,忽然抬头看向何危:“他是钢琴家对吧?” “嗯。” “一般情况下,长时间练习钢琴会导致指尖较常人稍圆润,远节指骨变粗,手掌变厚,小指会有轻度外撇等特征。”杜阮岚抬起程泽生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指尖尖细,并没有出现长期敲击琴键造成的肉质增厚,有变化的是食指中节指关节和拇指近节指关节,拇对掌肌和虎口也有摩擦痕。” 何危伸手摸索着程泽生冰凉的手,顺着手掌摸到小臂,捏了捏:“手臂的确是经常发力的,指甲也剪得很干净。你的意思是,他的手并不符合一个长期弹钢琴的人该有的特征?” “这也只是我的个人见解而已,不排除某些情况下,长期练琴不会造成手指变化。就像是我上次解剖的一个高中生,她练了十年的钢琴,手指依然纤长白嫩,可以拿去当手模。” 何危点点头,转头看着罗应:“小罗,记录下来。” 罗应拿着相机来拍照,再刷刷刷做记录,杜阮岚拿棉签取拭子,何危好奇:“现在男人也要做这些检查了?” “当然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以前只对女性死者鉴定有没有遭受性/侵犯,从去年开始,男性死者也会做这方面的鉴定。” 何危笑了笑:“那算不算咱们男人抗议成功了?” “等什么时候政府出台有关男性性/侵害的保护法,才算是抗议成功。”杜阮岚拿着手术刀指了指何危,“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最危险,你小心一点。” 体表检查结束,杜阮岚拿起手术刀,终于进入正题。冰冷雪亮的刀刃划开胸口的皮肤,何危难得避开视线,心中又冒出那种第一次看见程泽生尸体的古怪感,有可惜、不忍,还有些难受。 “怎么了你?解剖都不敢看了?”杜阮岚动作流畅娴熟,已经将弹头取出来,冲洗之后放进托盘。何危拿着镊子夹起子弹,冰冷灯光从上方打下来,折射出独属于金属的锋利冷光。 “9毫米,全金属披甲枣核型弹头,铅刚复合式弹心,老朋友了。”何危把子弹放到一边,“dap92/式弹头。” 杜阮岚挑眉:“一眼就认出来了?” “咱们局里就有用这种子/弹,就算不是大宝天天见,也装过不少回。”何危把托盘放在桌上,“我的推断准不准确,去验一下就知道了。岚姐,没猜错的话,凶手可能是同行。” ——— 何危一个人在食堂吃晚饭,忽然肩头一重,崇臻的脸冒出来,神秘兮兮问:“唉,老何,我听说杀人的枪是92/式啊,真的假的?” “92/式还是92g还不确定,要看技术科分析结果。”何危打量着他,目光集中在他头顶上那片树叶,“……你就顶着这个走了一路?” 崇臻一脸懵逼,显然还没理解他的意思。顺着何危的目光,崇臻伸手一摸,才把树叶摘了,顿时骂起来:“那些小兔崽子,看见了都不说,摆明让老子出丑,回去把他们皮给扒了!难怪门口碰见公共关系科的警花,对我笑得像花儿一样!” “也许真的喜欢你。”何危忍着笑,端起碗假装喝汤。崇臻在他身边坐下,捅捅他的胳膊:“你跟我说实话,有没有怀疑是内部人做的?” “我是这么感觉,打算申请枪支排查。全市的92/式和92g就那么多,排查起来没有多麻烦。” “那要不是咱们升州市的呢?” “那就继续查呗。”何危耸肩,“这是一条重要线索,枪能确定下来,人也就好找多了。” 崇臻伸个懒腰,腿翘在凳子上:“反正是没派出所什么事儿了,他那儿普及的还是小砸炮和娘子军,不是前几年还搞警用转轮的吗?比92/式还坑。” “坑也没办法,虽说会卡壳、断撞针,但这次也一枪打死人了不是?”何危放下筷子,擦擦嘴,“嫌92/式不利索,你去跟郑局申请,从海外买一批格/洛克回来,成事的话全警队都得供着你。” 崇臻才不上当,可拉倒吧,办案经费都吃紧了还换配枪?没听见经侦那边总抱怨,卧底人家赌/场都要队里自掏腰包凑入场费,他才不去找这个晦气,撞老郑枪/口上指不定就是一顿削。 “对了,房子下来了,郑局通知我搬家。” 崇臻表情渐渐变得兴奋,又被何危泼一盆冷水:“不过只给我一人住,你这种房子像猪窝袜子乱扔的我不伺候。” “……你这种有空就要收拾家里的我还受不了呢!” ※※※※※※※※※※※※※※※※※※※※ 感谢在2020-06-15 23:01:02~2020-06-16 19: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台方寸斜月三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程泽生回到市局,刚进大办公室,便有人来汇报,公馆内发现的死者家属来认尸了。 “来得正好,我刚好有问题要问他的家人,现在在哪儿?” 手下人给程泽生指路,家属已经从停尸间出来了,正在办手续。程泽生大步流星赶去法医科,看见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正弯着腰在签字,他走过去:“你是死者家属吧?耽误你几分钟——” 那人回头,露出一张在公馆里见过的熟悉的脸。不同的是眼前这张脸面色红润,更加饱满鲜活,眼眸的颜色浅淡,又充满神采,一瞬间让人产生一种拖回来的尸体又重新复活的错觉。 程泽生怔住,江潭端着咖啡如幽魂般出现在身后:“吓一跳吧,这是死者的弟弟,他们俩是双胞胎。” 男人已经转身面对着程泽生:“找我有什么事?” “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哥哥的情况,”程泽生瞄一眼签名,“何陆是吧?长得真像。” 何陆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停尸间。程泽生一双眼像是探照灯,仔细打量着何陆。他和何危身高体型相仿,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能一眼看出的差别就是何陆的右眼角下有一颗很小的泪痣,而何危的脸干干净净,估计身边大多数人都是通过这个来区分这对长相极其相似的兄弟。 除了体貌方面极高程度的相似让程泽生感到诧异,何陆的反应才是最让人意外的地方。都说双胞胎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特别是同卵双胞胎,彼此之间甚至存在心灵感应,其中某一个死亡,另一个会痛不欲生。就算这是夸张的说法,但该有的悲痛情绪肯定免不了。 但何陆却是态度非常冷淡,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开口:“要问我什么?” “一些基础信息,有关你哥哥的性格还有喜好……” “不清楚。”何陆快速打断他的话,“关于何危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清楚。不如去问他们公司同事,我想都会比我了解的多。” “……”程泽生质疑,“你们真的是亲兄弟?” “法律意义上是,不过我不想承认。”何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没事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会议。” 说完他也不管程泽生是否答应,擦肩而过离开。江潭对着他的背影竖起大拇指:“绝,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签认尸手续像是签百万合同的人了。” 程泽生皱眉,感觉这个何陆很有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对亲生哥哥的态度如此冷漠,连认尸都像是走个过场,还是赶着会议之前抽空来的,像足了代办活儿的。 柳任雨拿着保温杯进来:“老师,您要的菊花枸杞茶。” “!”江潭像是被烧了尾巴,一把将保温杯夺走,瞪着程泽生,先下手为强,“最近熬夜上火,这是降火的!和年龄没有关系!” 程泽生还在思考何陆的问题,猛然被一打岔,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不就是保温杯里泡枸杞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人到中年,都懂的。” “……”江科长拧开杯子,灌一大口中年男人必备的枸杞,修身养性,拒绝飙脏话。 ——— 江潭和柳任雨在解剖室里工作,程泽生旁观顺便帮忙做记录。江潭检查到何危的右手:“泽生,这里有重要线索。” 程泽生走过去一看,发现修剪圆润的指甲里有浅粉色半透明状物质,用牙签挑出来一看,是皮肤组织。 “能抓到丝丝见肉的程度,肯定不是自己的,”江潭将皮肤组织装好,递给柳任雨,“结束之后送检,尽快做出dna分型。” 解剖室里的清冷空气被一阵铃声打破,师徒俩一起盯着程泽生,江潭拉下口罩:“你这是打扰法医情绪,影响尸检的精确性。” “您多专业,江南一把刀,哪能被一个电话搅黄了。”程泽生拿出手机,对他打个手势,“黄局的,我去听领导指示,你们继续。” 来到走廊,电话刚一接通,黄局低声问:“在哪儿呢?” “局里,”程泽生顿了顿,“您有事?” “来我办公室一趟。” 程泽生沉思,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得罪黄局的事,老狐狸的窝能去。两分钟不到,他已经站在局长办公室外面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推门进去。 黄占伟在品茶,助理站在一旁:“程支队,您请坐。” “别,我站着就行,黄局有什么就直说吧。”根据以往的经验,坐下准没好事,再倒上一杯茶,那就完蛋,领导深层教育开始。 “那就站着吧。”黄占伟和助理说话,“小陈啊,那个新宿舍已经开始分配了,这两天就把递上来的申请筛一下交给我,这么紧俏的资源,可得先紧着局里需要的同志。” “……”程泽生坐了下来,“黄局,今天您想聊多久聊多久,我案子不查了都陪你唠。” 黄占伟瞪他,茶杯“咣当”放桌上:“小兔崽子,你当我想跟你唠?省厅那边今天又来人了,看样子你小子时日无多。” “又让我去给省厅当花瓶?” “哎,怎么说话的,你进的是省厅刑侦队,”黄占伟声音一下变虚,“顺便兼职公共关系科的对外任务。” “那不就是花瓶吗?去了之后本末倒置,我的主要任务是对外接/客,查案都没我什么事了啊。”程泽生翘起腿,“这都拒三五回了,还不放弃,是不是哪家领导千金看上我了?” 黄占伟把脸一虎,让他别瞎说,领导这是看中他的才能,所以才想提拔提拔。哪知道天下还有这种人,升职加薪走仕途不要,偏偏喜欢累死累活、起早贪黑和犯罪分子打交道。 程泽生恰好一门心思扑在上面,他因为这张脸,一直被质疑办案能力,刚进局里公共关系科就总想着挖角,打算调他过去,对外撑场面。程泽生死活不肯,愣是钻在刑侦队里,遇到重案要案头一个冲在前头,就是想让别人看看,他程泽生不是靠脸吃饭的怂货。 一晃几年过去,程泽生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凭着自己的实力坐上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位子,结果省厅又来挖人了,他更加不肯过去,话都说明了,让他去省厅当花瓶,那不如证件一交,辞职不干也就那么回事。 “诶……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想法?这不是又回了么。”黄占伟把茶杯递给助理,续杯。他看着程泽生,“泽生啊,说实话你爸倒是真的希望你能转去公共关系科,不用冲锋陷阵的,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再不能……” 听他提到自己死了几年的哥哥,程泽生“刷”一下站起来:“黄局,您别劝我,我哥被毒/贩打死,他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当年我干刑侦他去禁/毒,我们俩约好了谁也不会半路退缩认怂,我爸不理解,您该懂的吧?” 黄占伟张了张嘴,被他堵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程泽生顺手掸了下沙发上不存在的灰,快步走到门口:“我还有案子要查,下次这种事您老别请我喝茶了,真要让我从前线下来,还不如干脆点,扒了我这身警服。” 他几乎是将门甩开,整个市局里也没几个敢甩黄局长的门,程泽生就是其中一个。黄占伟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又见到程圳清那股子刚劲。这俩小子果真是亲兄弟,走起路来背都拉得笔直,像一杆漂亮的标枪,连犯脾气的模样都九成相似。 程泽生半个身子已经出去,黄占伟回神,赶紧叫住他:“哎!回来!房子不要了?!” “申请不是还没批吗?”程泽生一手扶着门框,终于回头。 “那是别人!”黄占伟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扔过去,“你的我准备好了,知道你和你爸有矛盾,早就想搬出去住。不过我也答应老程,尽量看着你,别让你和你哥一个下场。” 程泽生接住钥匙,惊喜不已,刚刚憋着的那股火瞬间下去了:“怎么不早拿出来的?早说新宿舍已经搞定,我坐在这儿听您唠叨多久都行。” 黄占伟直摆手,把他赶去办案,别在这儿气人。程泽生手中转着钥匙回到大办公室,乐正楷正在看现场拍回来的照片,抬头瞧见他一脸春风得意:“什么事这么美?” 程泽生把钥匙“啪”一下拍到桌上:“看见没?下来了。” “未来域那个单身小公寓?” “不然呢。” 乐正楷惊叹:“你这后门走得也太狠,本地的家里有房有车,还好意思申请宿舍。关键是还给你批了,我都想去检举揭发黄局偏袒。” “别说,我真以为老黄不会批,他刚刚在办公室里提起我哥的事,当场我就翻脸了,闹得挺难看。” 程圳清算是程泽生的阴影魔障,他自己不提,也不给外人提。主要是因为当年他哥的尸体在中缅边境被找到,被毒贩折磨得惨不忍睹,几乎看不出人样,运回来之后程泽生快疯了,那一年办案子逮到有贩毒的都先揍一顿再说。 所以说身为亲兄弟,有着血脉相连,看见对方的尸体摆在面前,怎么可能情绪会那么淡泊,当做无事发生。 程泽生又想起何陆,柯冬蕊和向阳回来了,把调查到的社会关系资料递过来。何危的社会关系很简单,他为人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和父母弟弟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一间小公寓里,简简单单的一页,就是他全部的生活轨迹。 程泽生忽然灵光一闪,抬起头:“他和家人关系不好,是不是因为性取向?” 向阳挠挠短发:“这一点他的父母和同事都没有提到啊……” 程泽生指着调查报告上的一个地名:“这个地方表面上是音乐酒吧,实际上是gay吧,圈内人都知道。” 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下来。 程泽生被这些好奇的异样目光盯得直起鸡皮疙瘩,特别是向阳和乐正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问什么都摆在脸上。 “瞎想什么?”程泽生把资料卷成棍状从他们头上打过去,“前几年抓人去过那儿!全忘了?一个个什么脑子!” 乐正楷恍然大悟:“哦哦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泽生,算我误会你了,我有罪。” 刚进队的向阳捂着头顶委屈,他也没参加那个行动,招谁惹谁了。 ※※※※※※※※※※※※※※※※※※※※ 目前的是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后面会合并到一个 这篇文很长,很复杂,很需要耐心,并且细节很多,希望能有陪我走到最后的小天使,感激不尽! 第 11 章 程泽生被枪杀的案件一经披露,果真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他长相俊美,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得天独厚,并且性格温和,圈子里人缘和口碑都不错,台前幕后同样平易近人,再加上优良的家世背景,简直堪称新世纪的完美男人。得知他的死讯,不止粉丝们哭得撕心裂肺,圈内好友也挨个转发哀悼,一时之间全网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热搜上去就下不来了。 案发现场的警戒线不仅没有拆除,派去看守的巡警又增加一个队。报道一出来,粉丝们成群结队来到废旧公馆追悼,还有记者也频繁出没,伏龙山热闹不已,平时无人问津的深山野岭变得人声鼎沸。 胡松凯捧着咖啡吐槽:“那地方乱糟糟的,人群乌泱泱,警车都开不上去!80%都是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对比起来,咱们晓晓的那点眼泪轻于鸿毛,还能坚持办案,是个女强人。” 何危在看现场照片,抬头:“那伏龙山岂不是成景点了?警戒线往外扩,半径最少扩十米,别让他们靠近破坏现场。” “这还用你说,早就扩了啊!连上山的那条路都封起来了,还是不顶用,另辟蹊径改从山路爬上来了。”胡松凯啧啧摇头,“他们多厉害,后山硬生生给踩条路出来,林业局早晚得发飙。” 夏凉冒出来:“鲁迅不是有句话嘛,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何危揪住他的脖子,问他技术科的鉴定做得怎么样了,枪支确定下来没有。夏凉连忙点头:“确定了确定了,就是92/式,岚姐那儿的验尸报告我也顺便拿回来了。” 他把手里的两份报告递过去,何危翻了翻,死亡时间确定在4月14日的凌晨3点到3点半之间。根据弹头的侵彻力度、造成的盲管创以及射击残留物分析,射击距离在10米以内,垂直射击。虽然现场苦寻半天没有找到弹头,但好歹也在客厅一定范围内提取到一些□□残留物,由此连线构成的弧形圈,大致可以确定射击的大概位置。 何危合上报告,递给胡松凯:“去重建现场,我下午到。” “就我一个?”胡松凯在办公室环顾一圈,“崇臻呢?那家伙一天没露面,翘班了?” “跑外围去了,你要跟他换?”何危拿起外套,“下次吧,你俩猜拳,谁赢了谁挑活儿。” 听到跑外围,胡松凯闭嘴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打交道,什么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当年被踢出预审队也是有原因的。 “小夏,跟着你二胡哥一起去学习学习。“何危拍拍夏凉的背,“可得好好学,回来之后写份如何重建枪击现场的报告递上来。” 胡松凯领着夏凉,再带上两个同事一起去公馆。何危已经坐在吉普车上,发条消息给崇臻,问他现在在哪儿。 忽然,后视镜晃过一道黑影,何危下意识抬头,降下车窗左右张望。露天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人从车里探着脑袋张望,又一道黑影晃过去,一只鸟儿扑闪着翅膀从眼前飞过,降在对面的栏杆上。他笑了笑,点起引擎,案子办多了果真有后遗症,什么动静都疑神疑鬼。 ——— 崇臻今天去的是被害人的住所,程泽生从小一直生活在加拿大,前几年回国发展,在升州市城东买了一套花园别墅。不过这栋别墅只有他一人居住,佣人每周固定来三次,母亲偶尔会来小住几日。案发当晚程泽生也是一个人独处,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座公馆。 “家里我大致看了一下,文化人就是跟咱境界不一样,除了书还是书,全是文学作品。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柜,看得我头昏眼花。”崇臻拿出一本本子,“在抽屉里找到这个,他没事还喜欢写写歌,上面都是简谱。” 何危拿过来翻了翻,的确都是一些音乐简谱,上面还标出高低音长短音。本子里夹着一片用来当做书签的树叶,而那一页的简谱只写了一行,看来是新鲜的灵感还没来得及完成创作,人已经与世长辞。 推开二楼书房的门,三面靠墙摆放的书架非常引人注目,走入其中,仿佛踏入一座图书馆。何危粗粗扫一遍,全是文学名著和音乐相关的书籍,每一本都得到妥善保存,要么套上磨砂书膜要么包上精美的封皮,书脊处贴着不干胶,上面是程泽生手写的书名,字如其人,温润娟秀。 何危随手抽出几本,每一本几乎都有解读的痕迹,碰到值得铭记的句子甚至会做出标记。崇臻凑过来:“看见了吧?这就是标准的文艺青年,你那一柜子书我看得的都头疼,这就遇到一个更夸张的。” “肚子里装点墨水是好事。”何危蹲下来,视线落在书架最下面那一排,这一排是经典国学,《四库全书》、《资治通鉴》等成套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目光一闪,抽出书脊写着《鬼谷子》的那本砖头本,翻了几页,眉头皱起。 这哪里是什么纵横家的智慧阴谋论,而是各类枪支分解图!崇臻蹲下来一瞧:“嚯,都是干货啊,这在国内不是专业需求的话买不到的吧?” “没看见都是英文吗?”何危拆开封皮,封面已经暴露了这本《鬼谷子》的真身。这是一本介绍枪支细致结构的书,何危把书递给崇臻:“文艺青年,啊?” 崇臻尴尬:“靠,我怎么知道这么鸡贼,居然还藏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有问题的?” 何危没说话,继续又挑出几本,拆开封皮一看,也是枪械相关书籍。崇臻摸一本《四库全书》,立刻合上,放回原位,看来是遇到了真正的国学。 看过几本之后,何危也对程泽生隐藏的爱好了解得差不多。他想起杜阮岚验尸时检查到手部,当时形容的特征倒是挺符合经常拿枪的情况,食指和虎口上那层摩擦痕迹是枪茧才对。 “程泽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对枪感兴趣,以前一直住在加拿大,肯定或多或少会搞些收藏。”何危站起来,手摸索着书架的边缘,“崇臻,来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暗门。” 崇臻和何危分头寻找,连书架都想办法搬开,仔细敲打墙面每个角落。可惜书房除了那些书,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何危摸着下巴:“走,去别的房间,我感觉肯定能找到惊喜。” 这座别墅楼上下两百多平,二楼的所有房间全部找过一遍,崇臻和何危在楼梯口碰面,彼此摇头,别说真枪了,玩具枪都没见到一把。 “去楼下。” 两人又在楼下翻箱倒柜,何危的手在掏沙发缝,忽然摸出来一条细银项链,下面是椭圆形□□吊坠,打开一瞧,里面嵌着照片,是程泽生和一个男人的合照。那男人眉眼和他极其相似,脸型同样清俊,怎么都像有一定血缘关系。 “程泽生的妈妈是不是说过,他是独生子?” 崇臻点点头,瞄见照片,惊讶:“他有兄弟?社会关系这一块完全没查到。” “想办法查一下他们家在加拿大那边的情况,有没有曾经遗弃另一个孩子。这两人动作亲密,应该关系很好。”何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自封袋,项链装进去,崇臻发挥脑洞:“tvb不是经常演嘛,多年失散的兄弟相认了,两人都以为彼此之间没有隔阂,谁知道被抛弃的那个一直心存怨恨,哎哟!这么一说合情合理,破案了啊!” 何危去掏另一个沙发,懒得搭他的茬,无情吐槽:“小夏成天泡在柯南里,你就成天被tvb洗脑,你们俩绝了。” 半个小时之后,楼下的每一个角落也找过一遍,崇臻往沙发上一瘫:“这小子可能只是纸上谈兵吧,累得爷爷我口干舌燥。” 何危打开别墅后门:“那边还有一个车库。” “喏,钥匙在桌子上,你去开吧。” 何危拿起钥匙,独自去车库,卷帘门拉开之后,里面停着一辆小轿车。何危摸了一下车头,已经落上一层薄薄灰尘,显然停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 车库的角落堆放着汽车用品,墙上有一幅巨大海报,海报的主人正是俊美温和的程泽生。何危站在海报面前,盯着程泽生那张充满笑意的脸,总有一种违和感。 这种海报一般都会投放在外面的灯箱广告、商场、电视塔,但程泽生却把它挂在自己家里,有必要这么自恋?而且这里还是车库,只有开车停车能看见,挂在客厅不是更好? 他走过去敲了敲墙壁,依次摸索着,“咚”,这一下的声音空洞沉闷。何危精神一振,顺着四个角都敲一遍,确定下来后面藏着什么,有可能是一道门。 何危站在凳子上,把海报揭下来。果不其然,墙壁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缝,但是无法推开,墙面没有锁孔,开关还要再找出来。崇臻再次被叫过来,看见这道暗门忍不住惊异:“还真有?!” “找找开关,想办法打开,你左边我右边。” 两人继续分头寻找,崇臻移开那堆汽修用品,中气十足叫了声:“找到了!” 只见靠近墙角的插座旁,是一块光滑的触摸板,崇臻摸了一下:“指纹锁。” 何危打电话给郑幼清,让她做一套程泽生的指纹膜出来,十个手指都要。一个小时不到,一身白裙的郑幼清挎着她必备的物证箱,在车库门口探头:“何支队,我来啦。” 崇臻掐掉烟:“可算来了,我和阿危都在无聊的打赌你来了之后哪只脚先进来了,赌注就是今晚晚饭。” 郑幼清低头看看自己两只脚都在外面,笑了笑:“崇哥,你赌的是哪只脚?” “右脚。” 郑幼清笑嘻嘻抬起左脚迈进车库。 “……你这偏袒都不背人了啊?行,我输得心服口服。”崇臻拱拱手,何危轻咳一声,示意郑幼清把指纹膜拿来。 试到第三个,右手食指的指纹膜,车库里响起清脆的“咔哒”声响,何危手抵着暗门,稍一使劲便推开一道缝。 暗门后面的构造简单,只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水泥楼梯,何危拿出手电走在前面,崇臻跟在后面,留郑幼清在上面,万一有危险也不会牵连到她。 走完一截长楼梯,还有一道门,不过这道门就简单得多,何危按住扶手轻轻推开,伴随着吱呀声响,仿佛缓缓展开了一副未知的画卷。 崇臻愣在门口,已经目瞪口呆。 “……在地下室建兵器库,违法的吧?” 第 12 章 何危有可能是gay,这一点在向阳和柯冬蕊的走访排查中,完全无人提及。包括他的父母,也没有提到任何与此相关的信息,问他们为什么何危不住在家里,只是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想搬出去他们也管不了。 不过程泽生敢肯定,何陆绝对是知道些什么,他对哥哥的反应或许就有这方面的原因,要重点调查。向阳好奇看着程泽生:“副队,你觉得何危的死和他弟弟有关?不过他弟弟前两天都在外地开会,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人不一定是他杀的,也不排除买凶和教唆的可能。”程泽生拿着何危的资料,“死者的社会关系一张纸就能总结,身边的熟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突破口很少,所以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成嫒月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程副队,这是现场的痕检报告。” 向阳颠颠小跑着取来,程泽生问:“皮肤组织的化验出来了吗?” “大哥,小柳才把样本送来,要先提取、再做分型、还要比对,就是泡咖啡也没那么快啊。” 程泽生翻开报告,看了两页,眉头蹙起:“现场提取到的所有指纹都是他的?凶器上的也是?” 成嫒月点头:“没错,包括遗留在麻绳缝隙里的皮屑也仔细鉴定了,没有另一个人的dna。” 报告后面贴着一张标记图,将凶器麻绳上面每个指印清晰描绘出来,程泽生把图片递给向阳:“来,这上面都是同一个人的指纹,排除自勒,你觉得该怎么解释?” 发现程泽生又要调/教徒弟,乐正楷饶有兴致托腮围观,柯冬蕊也坐下来,成嫒月回去了,她还要抓紧验皮肤组织,免得程副队又要催。 向阳瞬间紧张,根据图片上标记的指纹位置,双手握拳正反比划着,说出自己的见解:“确定是他杀的情况下,应该是凶手握着他的手,然后将他勒毙……” “这一点不成立。”程泽生打断他,“如果是用这种方法,他的双手指关节和手背必然会留下压迫痕迹,凶手的力气足够大的话甚至会让指骨骨折。但是他的手白白净净,除了指尖里有挣扎搏斗留下的皮肤组织,别的没有什么异样。” 向阳眼珠转了转:“凶手是全程戴着手套作案,先把人勒死,然后再把绳子给被害人拿着,留下指纹。” “为什么要让被害人拿着?” “……让我们警方误以为是自勒?” “首先,人死亡之后肌张力消失,全身松弛变软,无法留下这么清晰深刻的指纹。包括麻绳里的皮肤组织,那都是徒手用力才会摩擦出的痕迹。”程泽生从桌子上摊开的现场照片里挑了一张陈尸的照片,“其次就是指纹位置的偏差,你用他的手势去拿一根绳子试试,看看会留下什么样的指纹形态。” 乐正楷眉眼一弯:“小向阳,绳子是被拿在手里,凶手想要造成自勒假象的话,为什么还取下来?直接套在脖子上才不会引人怀疑。” 柯冬蕊叹气:“凶手压根就没想藏着掖着,杀人就大大方方的杀,所以我估计手套也没用上。” 向阳看着三位前辈,无处安放的小手紧张扭在一起,绞尽脑汁挤出一句:“……用指纹膜?” “开始胡思乱想了?”程泽生拿着报告在他的头上敲一下,“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向阳摇头,自从跟了程泽生,他感觉自己在警校里白读几年书,那点知识遇到复杂的案子根本排不上用场。程泽生把资料给他,让他去物证处好好看看绳子,再去法医科仔细观察尸体,江潭的解剖应该还没结束,现在去能赶上精彩环节。 向阳苦着脸,那表情活脱脱像是要上刑场。柯冬蕊合上资料,去着重调查何陆,程泽生问乐正楷:“被害人家里去过了吗?” “现堪去过了,他就住在一间小出租屋里,门锁完好,家里也没有翻动的痕迹,银行卡和值钱的财物都在。”乐正楷说,“我总觉得这件案子的手法太奇怪,去酒吧找找吧,也许能查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酒吧我去,你再带人去一次现场。”程泽生拿起车钥匙,“仔细再找一遍,别遗漏任何东西。” “刚刚你没有给徒弟解惑,是不是发现,根据咱们手里的证据,你推测的现场也无法成立?”乐正楷忽然靠近,压低声音,“泽生,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 “不信,我只信有人捣鬼。” ——— avenoir是一家位于徐安路36号的音乐酒吧,这家酒吧从下午两点营业至凌晨五点,但晚上八点之后,这儿就成为性别男爱好男的那类特殊人群聚集地。程泽生前几年抓的一个犯罪嫌疑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在逃期间还敢找一夜情,在酒吧厕所给堵个正着。 这间酒吧的装饰和格调与一般娱乐场所有差别,很多酒吧喜欢利用刺耳吵闹的音乐将气氛点燃,一切藏污纳垢都被朋克和摇滚掩盖。但avenoir没有暧昧的舞池、没有魔幻迷离的水晶魔球、连打碟的dj都没有,店里只有轻音乐作为背景音,将这个猎/艳场所熏染出一股不一样的文艺味道。 程泽生刚一推门,便引来形形色色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艳,有欣赏有玩味。他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衬衫和水洗牛仔裤,简单低调的装扮本该泯然于众人,但架不住人长得好看,往吧台一坐,仿佛自带一盏聚光灯,似乎他所在的地方就有舞台。 “帅哥,看你很眼生,第一次来?”调酒师擦着高脚杯,盈盈一笑,“要喝点什么?” “苏打水。”程泽生环顾一圈,“你们连老板呢?” “我们老板一般十点之后才来呢,”调酒师把菜单推过去,“要不要搭一份小食?现在做活动打八折哦。” 程泽生抬起手腕,十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耗那么久。他刚想表明身份,身旁有人坐下:“麻烦给这位先生来一杯mojito。” “……”程泽生冷声拒绝,“不用,咱们不认识,留着给你的爱人吧。” 男人怔了几秒,才将这句拒绝和近期的热歌联系在一起,顿时来了兴趣,手搭上程泽生的肩头:“来这儿喝苏打水有什么意思,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 程泽生心里厌恶,却没急着赶走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拿出何危的照片:“这人你认识吗?” 男人敷衍回答“不认识”,程泽生点头:“ok,没你什么事了,滚吧。” “干嘛,那是你男朋友?”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出来玩的没几个会动真感情,你别不是给骗了吧?” “呵呵。” 男人打个响指,让调酒师调一杯长岛冰茶,推给程泽生,声音压低,语气变得暧昧低沉:“现在都是快餐爱情,走肾不走心……” 程泽生的视线从长岛冰茶的杯壁上刮过去,再刮到他的脸上。他当然明白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喝了我的酒今晚跟我走。于是程泽生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碰到杯壁,男人的眼中悦动着喜色,忽然听见:“地方选好了吗?” “你想去哪儿都行。” “哦,这样。”程泽生轻描淡写摸出警察证,随手扔在吧台上,“就去这儿吧,我熟。” 男人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打量着程泽生,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警察,与印象中的警察叔叔形象差距太大,这模样这身段,还以为是哪个网红或是模特呢。 男人赔着笑,灰溜溜躲开,调酒师也傻了眼,程泽生收起着证件,又问一遍:“你们老板十点才来?” “我、我马上就打电话,您稍等。” 不过半个小时,身着米色风衣,温润如玉的男人出现:“程警官,好久不见。” “是挺久,两年该有了吧?”程泽生指着楼上,“找个地方,这儿人多眼杂。” 酒吧老板连景渊吩咐人送茶水上来,他在前面带路,直到踏上二楼,才好奇程警官今天找他所为何事。 “何危认识吗?” 连景渊点头:“是我大学里的学长。” “他死了。”程泽生拉开一张椅子,“勒死的,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坐下之后,程泽生抬头,却发现连景渊动作僵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清秀脸颊变得苍白,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14号夜里。” “不可能。”连景渊咬着唇,语气斩钉截铁,“那天夜里一点,他还来过酒吧找过我。” ——— 江潭已经准备上床睡觉,接到程泽生的电话:“何危的胃里没有酒精成分?” “没有啊,他前一顿吃的就是米饭,报告里不是有吗?” 程泽生正是在看报告,眉头深深拧着:“做过血液检测了吗?确定没有?” “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准,”江潭莫名其妙,“有没有喝酒我还查不出来?我好歹是十年老法医了!” 程泽生不死心:“那死亡时间?我看你写的是凌晨3点左右,有没有可能推算错误?” “!”江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程泽生,我生气了啊,你真的在侮辱我的水平。现场没空调没冰块,尸体上没有做任何影响死亡时间的措施,我用我从业十年的名声保证,没有出错!” “嘟、嘟”,对方已经挂断。 “操,犯什么病!”江潭摔了电话,气鼓鼓蒙头睡觉。 程泽生将尸检报告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还有皮肤组织报告,比对之后也是何危的dna,但他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相符的抓痕。 他将报告缓缓合上,连景渊的话还刻在脑海里。 “当时是一点,学长喝醉了,来酒吧找我。他很沮丧难过,我们聊了一会儿,三点才离开,我记得很清楚。” 根据连景渊的证词,何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公馆里被杀害。且不谈死亡时间会有意外偏差或者连景渊记错时间,但是现场重建呢? 上午程泽生在反驳向阳的同时,心里也在对犯罪现场进行推测。何危脖子上的勒痕匝数只有一圈,没有结扣,凶手为了快准狠,想要致命必然需要尽全力。所以麻绳上的痕迹反映的是最真实的作案情况,留下的都是无暇掩饰、也不想掩饰的指纹印记。 可检测结果却表明,他们都属于何危。这是程泽生一直无法很好的重建现场的原因,他根据这些证据,脑中浮现的画面只能是何危在背后勒死了他自己。因此程泽生才会让乐正楷再去现场,尽量找到可以推翻这个想法的其他证据。 不可能犯罪。 程泽生往后一仰,背靠着小沙发,抬头望着天花板。 肯定漏了什么没找到的证据,这个世上没有不可能犯罪。 ※※※※※※※※※※※※※※※※※※※※ 前期都是找拼图的时期,还是两个世界一直交替的,所以大家看的可能会感觉找不到方向,不过拼图收好了,中后期都要用的 第 13 章 这间地下室面积不大,但入眼皆是琳琅满目的枪/械,手/枪、步/枪、冲锋/枪、轻机/枪等等,它们被分门别类挂在墙上,每一杆都有配套的枪套,和程泽生的书一样,被精细保护起来。并且每一把枪的枪/管看不见一点锈迹,银的雪亮黑的乌锃,好似一个个威风凛凛的骑士,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 地柜里摆放着一盒盒各种口径的子弹,甚至还有某些杀伤力极强不符合人道主义的特种子/弹,比如达姆/弹、玻璃/弹等等,说是武器库一点都不夸张,常用的罕见的这儿齐活了。 “a/k系列,勃/朗宁系列,格/洛克系列,伯/莱塔系列……靠,有些型号我见都没见过,弹/药也充足,他这是打算自己组支武/装军起义了?” “起不起义的我不清楚,有钱倒是真的。”何危的目光从一把把枪身掠过,将墙上那把沙/鹰拿下来,“喏,你不是心心念念有生之年摸一回沙/鹰吗?满足你的心愿。” 崇臻拿着沙/鹰在手里掂着重量,觉得不过瘾,甚至想去打个几发试试手感。何危走到另一面墙,注意到突兀的空位,在一把n/p22的上方。满墙琳琅满目的枪/支,唯独这里多了一片留白,扎眼又明显。 不过程泽生的枪没有全部标上型号,何危也不知道消失的是哪一把,隐隐感觉有可能是造成他死亡的92/式。在武器库的侧面还有一道小门,何危推开,又是别有洞天——后面还有一个小型靶场,两个射击位,没有观摩厅也没有移动靶位,防护措施很简陋,多半只是用来自娱自乐才弄了这么一个射击场。 地下室里的通风不好,尽管装着排气扇,推开门之后依然能嗅到一股几不可闻的硝烟味。崇臻目测射击位到靶位的距离,大约25米左右,刚好符合射击测试的需求。 第一个射击位的耳罩和护目镜随意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支消音管,崇臻将它拿起:“可拆卸高端消音管,难怪周围没有邻居举报呢。” “也不是什么枪都能装,92/式就不行。”何危指着屋顶,“墙体和顶部肯定做过消音,本来手/枪声也大不到哪儿去,又不是步/枪。这里还是地下室,传到上面去可能就和修车的动静差不多。” 射击位置的地面散落着数颗弹壳,他蹲下来,捡起一颗,发现上面已经出现棕褐色锈斑,放在鼻尖轻嗅,残留的瓦斯味浅淡,便说:“这批弹壳的发射时间最少有三天以上,看数量至少打光了一匣,让郑幼清下来,全部带回去检验。” 崇臻也捡起一颗:“9毫米的?发射枪支会不会就是打死被害者的那把?” “所以要带回去比对。”何危看着数米外的移动靶,清晰可见弹孔都落在圆心附近,还有重叠穿透孔。崇臻去把弹头捡回来,问:“哎,老何,你觉得这个射击水平跟你能不能一战?” “距离不够,30米以上再谈吧。” “哟你瞧你这骄傲的样子,神枪手了不起啊?” 郑幼清一路惊叹着走进小靶场:“真厉害,外面那些枪都是程泽生搜集的?” “看样子是,不是他的敢把自家地下挖空了弄这些?”崇臻啧啧摇头,“一开始还以为是文艺青年手无缚鸡之力,这下看来是恐怖/分子坐拥兵火利器。” “幼清,你们检查程泽生的衣物时,火/药残留是怎么分布的?”何危问。 “这个我电脑里有数据,大部分都是集中在创口,还有少量迸溅在肩头、腰部的位置。” 何危看着放进证物袋的弹头和弹壳,陷入沉思。尸检报告里,程泽生的双手只有很微量的火/药成分,还不能排除是不是摸到衣物上的火/药残留沾到的,杜阮岚没有写上死前开枪的结论,证明她也认为检测到的成分不足以作出这种判断。 但是火/药残留也容易被人为清理,当时现场有第三人在场,就在程泽生的身边,程泽生的尸体多半也是被他摆放整齐,这种可能性极大。 把弹壳和弹头装好之后,郑幼清顺便拍照、采集指纹,她随身携带的物证箱就像是一个小百宝箱,什么都能变出来。崇臻靠着墙,看着那一屋子枪,心里惋惜:“这些都是好枪啊,还有很多型号都停产绝版了,销毁了真可惜。” “不上报你想怎么样?接过他的担子自己起义?”何危拍了下他的肩,“根据《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条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情节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我看你是想被人民民主专政了。” “啧,想都不给想了?”崇臻拿起桌上那把沙/鹰,“好枪,真是好枪,可惜,可惜。” 他在发出感叹的同时,何危已经打电话上报给郑福睿。郑福睿对此也感到震惊意外,没想到这个钢琴家家里居然收藏着数量过百的枪,算是近几年升州市扫/黑除恶,缴获非法枪/支最多的一次。 根据何危的推测,程泽生搜集枪/支也不是一两年了,也许在加拿大就一直在做这种事。倘若真的只是兴趣爱好,那何危只能感叹,这人对武器的狂热程度真是让人咋舌。至于他是怎么将这么多枪走/私到国内,这些还需要慢慢排查程泽生复杂的关系网才能得知。 总之何危有预感,这件案子会是一个大工程,没那么容易结案。现在查出一个兵器库,他的枪杀原因变得更加复杂,郑福睿决定成立专案组,任命何危为组长,调查这起命案,给社会给人民一个交代。 “要什么人你把名单列出来,我给你抽调。”郑福睿顿了顿,“还有啊,你两天没回宿舍了吧?东西都搬走了,要睡就去新家睡。” 局长办事效率就是高。何危叹气,以后去局里的路程要多半个小时了。 ——— 伏龙山的废弃公馆如胡松凯所说,已经快成旅游景点。尽管巡警们说得口干舌燥,案件还没侦破,不要频繁出入增大工作量。但就是有那么些不听劝的,执意上山,还追问破案进度,他们也不能把这些粉丝怎么样,一个个苦不堪言,只能尽量把守。 车停在斜坡口,何危和崇臻一起上山,路上还遇到一队来追悼偶像的粉丝,告诉两人不能从大路上去,给警察封了,跟他们走,从小路上去。 何危笑了笑,跟在他们后面从那条硬生生给踩出来的小路爬上伏龙山。崇臻走在前面,和那几个粉丝唠了一路,聊的都是程泽生。他脸皮厚嘴皮子利索,把自己伪装成粉丝,一问一答什么都能聊上两句,装得像模像样滴水不漏。 “生生真的超级暖,去年的生日会,下着大雨,他被困在国外的机场回不来,还特地开直播,找了一架钢琴弹一首曲子送给帮他庆生的粉丝。他真的人超级好,温柔又帅气,为什么这么突然就离开了……” 年轻的小妹妹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带动另外几个粉丝一起潸然泪下,崇臻也不得不低头,装模作样擦擦眼睛。何危跟在后面,显得冷漠得多,一直面无表情在思考问题。 山路陡峭,拿着花的姑娘踩到碎石脚下打滑,何危下意识伸手扶一把,四目相接,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站稳之后轻声道谢,时不时回头悄悄偷看何危。 崇臻拉着何危低声吐槽:“你瞧瞧你,出来办案还撩妹。” 何危一脸莫名其妙,撩什么妹了?助人为乐还有错了? 粉丝们献的花都放在警戒线之外,轮流鞠躬之后依依不舍下山离开。刚刚被何危出手相助的姑娘站在后面,悄悄拉了拉他的外套袖子:“刚刚多谢你帮忙。” “不客气。” “冒昧问一下,你和程泽生是朋友吗?” 何危偏头看着她,显然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姑娘手挡着半张脸,轻声说:“我在街上偶遇过你们,给你点提示,饮料贩卖机。” 何危的眼皮跳了跳,姑娘观察着他的表情,俏丽脸颊浮上一层失望:“想不起来就算了。” 人走光之后,崇臻捅捅何危的胳膊:“诶,那小姑娘和你说什么的?” “她说……程泽生和我认识。” “?”崇臻倒是不诧异,耸耸肩,“是把你和何陆弄混了吧?他们广告公司和娱乐圈也有交集,你有空去问问何陆。” 何危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刚刚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和崇臻再次踏进公馆,经过胡松凯和夏凉的努力,已经画出弧形射击区域,确定射击点,这一老一少估计是刚忙活结束,正坐在一块儿吃冰棍。 夏凉是乖孩子,懂事得很,看见何危立刻站起来。胡松凯这个老油条比崇臻还没皮没脸,爪子晃了一下,意思是让小夏去给他们讲解,自己连招呼都懒得打。 “何支队,我们推测的射击位置在靠近门口这里,火/药残留散落的范围和跨度很大,沙发也有沾到,所以我们推测凶手可能和某人在沙发这里推撞或是撕打。” “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何危的手在沙发上摸了下,“而且这是真皮沙发,指纹很容易被清除。” “真的!何支队你相信我!”夏凉拉着他蹲下,“你看,沙发的脚底有一点偏移,我打灯往里面看的,灰尘的印子偏差了0.5厘米。” 何危拿着手电打灯去看,果真如同夏凉所说,沙发的位置被动过。他笑了,摸一把夏凉的头发:“年轻人果真眼神好。” 夏凉嘿嘿一笑,崇臻想起来那颗玻璃珠子:“那颗弹珠是在沙发下面找到的,很有可能是凶手掉的,痕检结果出来没?” “哪有那么快,之前鉴定枪/支种类耽误了,今天又带一批弹头弹壳回去,技术组加班不眠夜。”何危的手摸着沙发脚移动造成的痕迹,“按照这么推测,这个第三人和凶手有可能不是合作关系,而是站在程泽生这一边。” “还有可能杀了程泽生,分赃不均,那批枪彼此都想独吞,”崇臻打个响指,“又破案了。” “那也没必要在这里打起来,完全可以回地下室再动手。那里空间宽敞,隐蔽性好,尸体还不容易被发现。”何危的注意力都在尸体周围被清理的现场痕迹,“这里虽然也够隐蔽,但还是有学生来探险——”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然起身观察距离不远的别墅门口,片刻后问:“小夏,做笔录的时候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来探险?” “啊?当时他们说是在网站看见有人发布探险令,完成的话有奖金,我也经常能看到……” “去查这条探险令什么时候发布,谁发的。”何危走到那片之前被踩成万人坑的位置,眼底有光闪过。 “也许是有足迹留存的,在那片被学生踩乱的脚印里。” ※※※※※※※※※※※※※※※※※※※※ 感谢在2020-06-19 23:23:11~2020-06-20 23: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籽卜 22瓶;d 20瓶;娜塔莉和鹿、长思、进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从公馆带回来的证物里,其中缺少一样信息社会人手不离的东西——手机。倒不是没找到,而是找到的时候屏幕已经损坏无法开机,交给技侦那里一个精通电子产品的技术人才维修了。 此刻夜深人静,局里永远不缺加班的人,技侦的办公室就亮着一盏灯。程泽生倚着门框,手指在门板上轻敲,发出“笃、笃”两声脆响。 亮着灯的办公桌在最里面那张,男人抬头看见程泽生,打声招呼:“程哥,这么晚还没回去?” “你都在加班加点帮我们刑侦修复资料,我哪儿好意思先回去。”程泽生拎着咖啡走进来,“弄得怎么样了,小陈?” “嗨,还没好呢。这两天挤时间零零碎碎弄一点,这不是最近都在帮着经侦的白组长盯洗钱案嘛,好家伙几个地下赌场,监视他们的通信,咱们每个队负责一个,轮班倒一个星期了!”小陈的桌子上手机零件拆得到处都是,“今天正好换我回去休息,我就赶紧回局里修手机了。” “辛苦辛苦,”程泽生把咖啡递给他,“食堂的,别嫌弃,等哥手里案子办完了请你去咖啡馆。” “谢谢程哥。”小陈嘿嘿一笑,插上搅拌棒,“正好给我提神,您放心,这手机开不了机没关系,字库芯片能读出来就行,我这儿刚下下来,除了胶连电脑就ok了。” 程泽生拉张椅子坐下,和他闲聊最近的工作和局里的八卦。捣鼓一阵,小陈把字库芯片放在设备上提取镜像,再恢复数据,打个响指:“程哥,你来看,要找什么都有。” “所有的记录都在吗?”程泽生弯腰,看着屏幕,“主要是通话、信息、通讯软件的记录,调出来给我看看。” “通话的在这里,”小陈点开一个文件夹,“但是通讯录无法匹配,只能看见号码。” “有号码就够了,现在能查吗?” “能啊,咱们现在联网系统丰富得很,注册资料都能查得到了。哪像以前,还得去运营商那里跑一趟。”小陈点开内部软件输号码,“诶?空号。” 导出的通讯号码里,一排查下来,全部都是空号。 小陈感到莫名其妙,抬头一看程泽生,发现他眉头深皱,俊美脸颊乌云密布。他低声说:“再看看导出的信息和聊天软件的记录。” 小陈挨个点开,发现导出的数据全部是乱码,他插拔几次字库芯片,确认读取没有问题,只有导出的数据不对。他盯着字库芯片喃喃自语:“没道理啊,如果受损的话是根本无法读取的啊……到底怎么回事?” 程泽生沉默不语,把“photo”文件点开,整个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照片,点开之后,是一张只写了一行的简谱。 1752 351 2652 1 其中1和7、6和5上面有半括号相连,2和3、1和2、2和1有下划线相连,两个5上面有圆点,程泽生摸着下巴,他天生五音不全,也想不出这想表达的是什么。 “这什么?死者还是个玩音乐的?”小陈问。 “不清楚,明天找个懂音乐的问一下。”程泽生把所有的文件看过一边,确定整个字库芯片除了这张照片和一堆空号,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答应帮人家修复数据,事情还没办成,小陈不好意思挠挠短发:“程哥,这个芯片暂时先放我这儿,我再研究研究。电子玩意儿这个东西说不准的,也许过两天就好了,那批空号说不定也是数据问题。” 程泽生拍拍他的肩:“不急不急,你抽空帮忙我还觉得过意不去。能恢复当然最好,恢复不了也别有压力,咱们干刑侦也不是吃干饭的,以前那些老前辈没这些高科技还不是照样破案?” 今天查到的都是不利消息,程泽生开着车,一路上还在思考这桩看起来不复杂背后却迷雾重重的案子。明明只是死了一个人,但排查起来背后的谜团一个接一个,关键是掌握的证据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还怎么说服别人? 他的车开进军区大院,门口的岗哨一看车牌,程参谋长的公子,敬个礼放行。程泽生轻手轻脚进家门,生怕把爹妈给吵醒,结果门刚关上,黑暗中一道低沉声音响起:“回来了?” “……嗯,”程泽生“啪”一下打开灯,“爸,您还没睡呐?” “你几天不着家,我怕小黄给我送木盒来。” “……”又来了。程泽生一抬头,就瞧见一家四口的照片挂在墙上,他和程圳清搂着肩膀站在一起,两人都身穿正式的公安制服,年轻笑脸洋溢着青春烂漫。 “省厅那边您别施压了,我不会过去的。”程泽生轻描淡写换鞋进屋,“哦,还有,我这两天就会搬去宿舍,那儿离局里比咱家近。” 说完,他也懒得看父亲的脸色,上楼睡觉。 ——— 拥挤狭小的办公室里,程泽生和向阳一边一个围着保安,正在等待调取4月13日~14日的监控录像。 何危租的房子在老城区,是上世纪90年代盖起来的老小区,没有专门的物业管理,监控更是无从说起。直到去年街道响应政府号召,拨款全面整改,各个老小区才把监控装起来,还特地弄一个保安亭出来。 但这个小区监控探头一个门装一个,一共也就只有三个,小区内再无别的探头,因此只能判断何危是什么时间进的小区,有没有回家就不得而知了。 彩色监控画面里,第一次见到何危,是13日傍晚6点,他下班回来,手里还拎着菜;第二次见到何危,是将近晚上9点,他换上一身休闲装出门,然后监控一直快进,大约12点左右,何危再次出现在画面里,他回来了。 他走得很慢,晃晃悠悠,仿佛真的喝醉一般,还停在树旁手在口袋里摸索什么。这时,何危忽然抬起头,那张五官周正的脸正对着摄像头,眼神也猝然变得犀利,全然没有一丝醉酒的迷态。 程泽生眼疾手快按下暂停,将画面放大。低廉的摄像头画质并不清晰,放大之后脸部变成像素点组成的轮廓,他又把画面缩小,拿出手机翻出尸体照片,跟着画面反复对比,才说:“不对。” “嗯?”向阳盯着画面和手机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虚心求教,“哪里不对?” “从头到脚都不对。衬衫颜色相同,但一个袖口和领口有条纹格,一个没有;裤子的皮带扣款式不同;鞋的款式也不对,虽然都是蓝白配色,但一个是aj11北卡蓝,一个是aj11蓝蛇,蓝蛇的鞋面有蛇皮样纹格。”程泽生把照片放在监控图像旁,“看出来了吗?” 向阳揉揉眼睛,盯着瞧了半天,懵懵懂懂点头:“……好像是的。” “什么好像,就是的。” 向阳一双眼睛黏在屏幕上,几乎要瞪出来:“看不清眼睛下面有没有痣,不过应该不会是何陆,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充足,这个时间段和同事一起在外地的宾馆里休息。” “我的确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何危,但没怀疑他是不是何陆。” 向阳再次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意思?程副队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连命题他都快听不懂了。他小心翼翼问:“也有可能是出去一趟,换了一套衣服?” “那他出去干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程泽生看着保安,“你们小区除了正门之外,还有其他地方能出入吗?” “靠近南门有一个破损的栏杆,后面靠着菜场,很多老人家图方便都从那个栏杆钻出去买菜。” 保安领着他们一起过去,只见这个出口人来人往,就算是有价值的线索也早已损毁。向阳观察这条路,倒是有两家烟酒店装着探头,如果何危从这里走的话有可能会被拍到。 于是程泽生派他去挨个查监控,而自己拿着钥匙去一趟何危家里。这间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就是何危的家,一室一厅,墙面已经泛黄,房顶还有部分开裂,但屋子里干净整齐,陈旧却并不破旧。 程泽生在出租屋里绕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平米狭小的厨房里配置咖啡机、奶泡机,由此可见何危虽然身处陋室,但日子过得还是挺小资的。 现堪同事来过一次,全部搜查过一遍,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何危的兴趣圈和交际圈都很狭窄,从他书架和抽屉里那些书就能看出这人性格内向,尽钻书里了,性向也隐藏得深,身边的父母和朋友没有一个知晓。 但他却经常出入avenoir,程泽生猜想应该是和连景渊有关。不过连景渊也说了,何危很洁身自好,来酒吧的大多数情况都是找他一起聊聊天,酒吧里经常有看上他想约一炮的,都被何危拒绝,几乎禁欲苛刻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性/冷淡。 再拉开书桌抽屉依次检查,没发现何危家里任何关于音乐的书,倒发现抽屉里装着不少药,不像艺术家像养生专家。程泽生把手机里转存的那张简谱找出来,和何危书里的字迹对比,感觉完全像两个人写的,特别是“5”这个数字,何危习惯性连在一起,导致不仔细看的话像是一个“8”。 他收起手机,继续在何危的家里查看。打开衣柜,衣服不仅款式单调,连颜色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不知是不是想暗喻上班的心情就像是上坟。打开鞋柜,几排黑白灰的皮鞋运动鞋里,两双彩色的运动鞋显得很扎眼,一双浅绿和明黄的配色,一双是深蓝和深红的配色。 程泽生将鞋子拿出来,观察几秒断定,肯定是别人送的。并且何危并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几乎没怎么穿过,这两双鞋和新鞋没什么区别。他瞬间联想起那双北卡蓝,那么靓丽的颜色肯定也是别人送的,何危还特地穿上出门了,是去见什么人? 他蹲在地上思考,电话忽然响起,是向阳打电话过来:“程副队,烟酒店有拍到何危,他来买烟的。但是按着你的说法,可能不是那个‘何危’,脚上穿的还是蓝蛇。” “你说他买烟?”程泽生猛然站起,回到书桌拉开第三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瓶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吸入剂。 “向阳,你问问老板,何危去买烟的次数多吗?” 向阳在对面问老板,片刻后回答:“他说第一次见何危来买烟,平时最多买啤酒。” “当然了,”程泽生将手中的药瓶攥紧,“他有过敏性哮喘,当然不能抽烟。” ※※※※※※※※※※※※※※※※※※※※ 关于这个乐谱,实在是无法完整的打出来,如果联想不到的话,可以去wb看啦,有发简谱图,wb:猫茶海狸感谢在2020-06-20 23:57:33~2020-06-22 00:0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我刀呢 1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午时已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方 60瓶;不胜荣光 52瓶;未央 5瓶;纨绔 3瓶;一缕春风、antares、法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何危的车停在未来域附近的露天停车场,崇臻从车里出来,吹一声口哨:“哟,弄得还真不错,政府的设计品味有提升啊。” 这栋楼整体外墙是烟蓝色,乳白色条纹每一层错开分布,侧面有一明一灭的星形装饰灯,和繁星密布的天空相得益彰。何危只看了一眼,便插着口袋走进去,崇臻跟在身后,还在夸:“难怪都抢着申请,外观上是真不错,比局里的宿舍年轻化多了。咱们那墙灰不溜秋,还挂个那么大的警徽,群众可不认为是宿舍,都说像班房,我也感觉怪像的。” “就你爱瞎想,我住那么多年怎么从来没这感觉?” “哪能跟你比?你除了案子还管过别的?连家都不是自己搬的。” 两人一起踏进未来域里,一楼还有一个前台,不过现在无人值班,也许是因为新公寓的分配还没落实到位,搬进来的人寥寥无几,刚刚在外面看见,亮灯的只有两三户而已。 进电梯之后,何危才对新公寓产生第一个好感:不错,电梯够快,没有慢吞吞蜗牛似的挪上去,四层楼一眨眼就到。 走出电梯,楼道弯弯绕绕,设计像是写字楼。404在右拐最里间,何危掏出钥匙开门,推开之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油漆和木材味道。听说装好之后为了散甲醛晾了半年才开始分配,但平时门窗都关着,那股新屋的味道还是不容易散干净。 开灯之后,地板上堆了三个大袋子,何危去开窗通风,崇臻自行参观。整间公寓上下两层加起来60平左右,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一个木质小楼梯上去,二楼有两间小卧室,果真是按照单身公寓那么设计的。关键是全部装好了,他们这一行大龄单身青年太多,南漂攒钱买房的也在少数,如果能分到这么一套小公寓,拾缀拾缀能做婚房。 “所以说老郑偏袒你吧,给你一人一间,他是不是打算等你和幼清成了,然后搬一块儿住啊?” 何危卷起袖子翻个白眼:“没影的事儿你们一个个说得跟真的一样,老郑舍得让他女儿来住宿舍?想太多了吧。” “不是我们想太多,是幼清那丫头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拿你当哥哥我是不信的。”崇臻也脱了外套袖口挽起,“上面两间房,一左一右对门开的,你住哪间?” “哪间靠楼梯近?” 崇臻明白了,拎着两个袋子一左一右上楼了。何危的东西很少,除了衣服被子和生活用品之外,两个电子产品,笔电和掌机,再加一个篮球,齐活。他和崇臻只用半个小时就把东西全部放好,何危打一盆水,拿着毛巾打扫家里卫生,这个崇臻就不参与了,他对做家务一向不擅长。 “阳台也好,外面没有铁栅栏,星星看得特别清楚。” “家具配得挺全的,沙发茶几都有,唉是不是每间屋子都是这种配置?这装修加家具局里得贴多少钱。” 何危在擦茶几,瞄一眼:“你以为白给的?老郑当初说可以自己带家具也可以装修之后帮着配,我嫌麻烦,交钱省心。” 崇臻明白过来,抬头瞧见客厅正中央的石英钟,笑出声:“唉,这也是你要求配的?能不能有点青春气息,整得跟老头子似的。” 何危也抬头,正对面是一座挂在电视上方的圆形石英钟,表盘深蓝,数字是明黄色,色调没什么问题,但下面那个黄铜钟摆,顿时就让这个石英钟带上一种民国年代感。时间刚好九点整,钟摆晃动的同时,响起一段钢琴曲调,而后停止。 “还带整点报时啊?”崇臻拿把椅子站上去,观察片刻,“还挺高级的,后面有usb插口,可以随时换报时音乐。” “哦。”何危敷衍答一声,盆递过去,“换一盆来。” 他放下毛巾走到阳台,抬头看着夜空,繁星闪烁,皓月当空,明天也会是一个晴天。可惜案情还不够明朗,今天抽空回来收拾家里,算是有一个睡觉的窝,但还不知道下次回来休息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换过三盆水,家具全部擦过一遍,磁砖地面也拖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何危拿着拖把,这才露出满意微笑。崇臻啧啧摇头,洁癖真可怕,拖那么干净做什么?当镜子照? “谢了,回去吧,改天我请客。”何危叮嘱,“明天去找程泽生父母,调查一下他在加拿大的情况。”他想了想,又补一句,“还有,合照的那个男人,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 ——— 午休时间,云晓晓趴在桌子上,夏凉悄悄走过去,看着她苍白脸色和疲惫倦容,轻声问:“晓晓,你还好吧?” “没事。”云晓晓抬起头,揉揉眼睛,“就是没睡好,周末不加班的话我要睡一天。” 她最近因为程泽生遇害的事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买的演奏会的票夹在电脑旁边,虽然主办方已经开始组织退票,但云晓晓舍不得,打算当做一个永久的纪念。 郑幼清一手拿着文件夹一手拎着奶茶出现在门口,云晓晓对她挥手:“幼清!你来找队长的?他两点回来。” “没有啦,来看看你。”郑幼清脸颊微红,把奶茶放在桌上,“给你带的。” “还是幼清你像天使!”云晓晓插上吸管,喝一口,“这是全糖的?” 郑幼清眨眨眼:“对呀,看你一直苦着脸,多吃点糖心情会好。”说完伸手捏着云晓晓的脸颊,“而且快体检了,我感觉你又要被点名要求增重。” 云晓晓叹气,这也怪不了她,原来在警校,她的体重还是9开头,进刑侦队之后,每年下滑,体检经常被要求加强营养增重。由此可见干刑侦多么熬人,别人轧马路,她去出现场;别人买衣服,她去查尸体;别人在唱歌,她在做笔录……总之不能提,年轻貌美硬生生熬成一脸沧桑。 “可怜我没男朋友也就算了,梦里的老公还死了,人生凄苦猝不及防。”云晓晓托着腮叹气,夏凉轻咳一声:“你的目光别放那么远,身边也有好的。” 云晓晓和郑幼清一起盯着他,郑幼清笑而不语,云晓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讶睁大眼:“……疯了吧你,队长那种男人,谁能撩得动啊?也就幼清,有愚公移山的精神。” “……”夏凉回自己的位子上,心拔凉拔凉。 两点不到,何危和胡松凯风风火火进来:“那条探险令查得怎么样了?” 夏凉赶紧举手:“查到了!发布时间是14日下午四点,要求是15日凌晨三点之后去伏龙山公馆,过程必须全记录,悬赏金额高达五万人民币。” 云晓晓翻开笔录:“据卢志华,就是探险队的队长所说,他们是接到主动邀请的邮件,一看地点在本市,金额还这么高,就叫上队友们夜里一起去了。在上山途中,没有遇到任何人,抵达目的地之后,公馆的院门和大门都没有锁,一推就开,他们进去之后录像还没打开,就有队员发现尸体,一群人吓得惊慌失措,赶紧报警了。” “探险令让我看一下。”何危站在夏凉身后,夏凉点开网页,介绍:“这个网站专门以灵异作为卖点,可以上传各种灵异视频求鉴定,也可以参加各种线下的冒险游戏。其中发布‘探险令’有偿请别人探险是一大特色,满足那些想去鬼屋又不敢自己去的人的好奇心,不过悬赏金额都是几百到几千不等,五万这么大手笔在这个网站很罕见。” 点开探险令,一只占据整个屏幕的血红眼睛睁开,一行行幽蓝文字浮现,仿佛一簇簇鬼火跳跃在屏幕上。胡松凯探头:“整得挺吓人的啊,吓死几个心脏病就热闹了。” “心脏病谁敢来看这个。”何危看过探险令之后,点开发布者的id,头像简介什么都没有,参与0发帖1讨论0,明显是一个裸/奔的新号。 “这个人在14号下午发布这条悬赏,又主动发邀请给卢志华的团队,恰好他们过去就发现尸体了,不像是巧合。”何危的手搭在夏凉肩头,“能查到ip地址吗?最快的方式。” 夏凉和何危深沉的双眼对上,心领神会:“明白!” 郑幼清今天过来,是把那片踩得纷乱的鞋印鉴定交给他。经过比对,那片鞋印里不仅含有十个学生的,还有另外两种鞋纹,但都掺杂在重叠的鞋印里,提取难度很大,至今还没提取出完整鞋印。 但是可以确认其中有一个是死者程泽生的,有四分之一的斜纹图块可以完全比对上,至于另一个,只能提取出鞋跟和鞋尖的部分,连鞋纹中间的鞋码都无法辩识,只能看长度确定在41码左右,凭着零碎的鞋纹确定种类是运动鞋,其他的都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何危翻着报告,饶有兴趣道:“很聪明。” 云晓晓、郑幼清和夏凉一起好奇盯着他,胡松凯坐下翘着腿:“你们何支队的意思是,这人愿意留下痕迹,但留下的都是让人可以看见却无法作出更精确推算的东西。比如现场的喷溅血迹,完全可以破坏普米诺反应,但却没有这么做;还有足迹,他也可以清除掉,还可以戴着鞋套犯案,更方便不是吗?” 夏凉看了看何危,吐吐舌头:“像是在和咱们警方下挑战书一样,有本事就留下更多的证据啊!指纹怎么不敢留的?!那颗弹珠上有他的指纹吗?” 郑幼清惋惜摇头:“早晨刚比对过,有程泽生的,没有嫌疑人的。” 夏凉摊开手,看看,还是不敢吧,就是故弄玄虚又不敢直面我们警方真正的实力! “换个角度想想,也是一种挑战。对抽丝剥茧的过程不会期待吗?”何危淡淡道。 “……”夏凉、云晓晓和胡松凯一起看着他唇角微扬,露出既有期待又夹着浅淡兴奋之意的“变态”笑容,纷纷沉默。 不期待,我们是真的无法产生共鸣。 ※※※※※※※※※※※※※※※※※※※※ 还是那句,这篇很复杂,目前看不懂没关系吼,基本到了中后期,全部串起来就能明白了感谢在2020-06-22 00:07:01~2020-06-22 23:1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午时已到 10瓶;ymsx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程泽生带着在何危家里找到的病历材料和药,开车载着向阳回局里,把去搜查的那组人叫来,冷着脸训话:“怎么做事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发现?!” 带头的小范表情无辜:“副队,您消消气,我们当时重点查看的是和案件有关联的线索,没在意这些细节……” “这是和案件无关的东西吗?关联大了!”程泽生将那瓶治哮喘的吸入喷雾重重放在桌上,“死者的身份都不一定对!” 小范和身后几名同事面面相觑,忍不住问:“副队,这是什么意思?死者不是何危?” 向阳站在一旁,很为难的开口解释:“……可能是他,可能也不是他,目前很难说得清。” 他也是一知半解,感觉云里雾里。虽然这些东西证明,何危有漫长的哮喘病史,但也不能因为一次买烟的举动就推断不是一个人吧?他对程泽生提出疑问时,程泽生回他的是更加模棱两可的两个字——“直觉”。 “好了,别耽误时间,马上去医院调查。”程泽生将病历和报告分发给小范那一队,“何危的所有病历和报告都是这家三甲医院出具,你们把写病历、出报告的医生都问一遍,一定要弄清楚得哮喘的到底是不是他。” 他又抽出一张验血报告:“这张报告出来的时间是何危被害前一天,间隔不是很久,去医院问问血液样本还在不在了,有的话带回来。” 大家分头做事,程泽生捏着眉心,把现场的尸体照片在桌上摊开,打开手机,和今天在监控里拍下的照片比对。不认真观察发现不了,仔细对比之下,何危9点离家、夜里12点回来、公馆被害,三个时间段的穿着都有差别。虽然大体的颜色相同,款式也差不多,但在一些小细节方面还是能查出不同。就像是一个找茬游戏,三张图有各自的不同点,拼的就是明察秋毫的耐心。 一个人,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换了三套衣服,这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理解。更匪夷所思的是何危的病史,因为程泽生在尸检报告里并未看见解剖提示他有哮喘病史。绝不是江潭查不出来,只会是身体根本没有反映出这种情况。 九点之后,没人知道何危去了哪里。监控排查在天桥身影便消失,他的生活圈那么小,没有去gay吧找唯一的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和家人更是不常联系,这样的人,究竟能去哪里? 至于12点回来的录像,在别人眼中,可能连换衣服都看不出来,但程泽生却感觉已换换了一个人。他的洞察力一向引以为傲,干刑侦年头也不少,更是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面对犯罪嫌疑人,有时候凭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就能判断出来有没有在说谎,因此看见何危走路的姿势形态,以及眼神,程泽生直觉判断和之前的何危根本不是一个人。 联系到无法推算的现场,这种想法更加根深蒂固。这时候他反倒希望是何陆冒名顶替、医院里那堆检查报告也并不是何危的,否则的话他将碰上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僵局。 正在烦躁的时候,电话响起,来自青梅竹马的磨人精谢文兮。 “我听程叔叔说你要离家出走了?住在哪儿啊?新家怎么样?” “局里的宿舍,我还没去看过。”听她提起,程泽生才想起来到现在还没去过未来域,嘴上说着搬出去,万一是个毛坯住进去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 “那正好,我在市局附近,咱俩吃顿饭,然后再去新宿舍看看。” “免了,我最近忙。”程泽生一口回绝,他才不想和谢文兮吃饭,这丫头是记者,负责的是社会民生的板块,经常上他这儿取材套消息。 不过程泽生嘴很严,又不吃美人计,往往谢文兮都是空手而回,过两天再卷土重来。要不是他们两家住在对门,父辈在一个军区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泽生早就离这种彪悍女人八丈远了。 他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于是拿起车钥匙,去一趟未来域。 跟着导航行驶半个小时不到,未来域就在眼前。程泽生下车,先打量整体外观,还不错,比局里的旧宿舍光鲜亮丽。 进去之后,程泽生去的是4楼,要找是404这一间。404在楼道最里面,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干净整齐的宿舍,地砖一尘不染,茶几光可鉴人。程泽生深感惊讶,黄局待他真不薄,不仅家具一起配好,还收拾得这么干净,下次他老人家再找自己谈话可不能乱发脾气,拿人手软嘛。 地上拖这么干净,程泽生都不好意思穿着鞋进去乱踩,打开鞋柜发现里面有一袋一次性鞋套,拆了两个套上。他顺着楼梯上去,有两个房间,靠近楼梯那间居然打不开,程泽生耸肩,拧开对面那扇门。 听说新宿舍都是两人一间,可能会有一起同租的室友?老黄没有明说,程泽生也无所谓,他脾气不算差,只要没戳到雷点上,算是个好相处的人。 回到客厅,挂在墙上的石英钟瞬间吸引他的视线。整间公寓从装潢到家具,都是走的现代简约风格,唯独这座钟,却是那么格格不入。黄铜钟摆一下一下摇晃着,整点报时还有音乐,复古又新潮。 算了,东西也不是自己准备的,他在家里的时间肯定没有在局里多,压根不用在意一座钟。 新宿舍参观结束,程泽生心满意足离开,今晚就回家收拾行李。 ——— 隔天一早,小范急匆匆赶回局里,何危在医院做检查的血液样本带回来了,已经送去技术组。程泽生问他调查情况,小范点头:“是真的,人民医院的呼吸科主任和何危很熟,在他那边看病快十年了。” “确定是何危不是何陆?” “没错,就是何危。老主任也知道他的双胞胎弟弟何陆,以前帮忙来拿过药。两人气质性格完全不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 “何陆以前还帮何危拿药?”程泽生摸着下巴,“那看来兄弟关系曾经还不错。” “这一点不清楚,老主任只说这几年没再见过何陆,都是何危一人过来,有时候是另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温润的男人陪着他一起。” 这描述的就是连景渊,由此可见他和何危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连景渊却一口咬定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学长学弟的关系,程泽生特意观察过,他的表情不像在说谎。 血液鉴定的结果出来之后,成嫒月专程送来,程泽生只扫一眼,脸色凝重,带上材料直奔法医科:“小潭子!快出来!” “在呢在呢!瞎叫什么?!”解剖室的门拉开一道缝,江潭露出半张脸,面色阴沉,“叫我江法医或者江科长……” “何危的尸检结果你确定准确无误?” “……”江潭“哗啦”一声拉开门,“程泽生你过分了!前些天我就告诉你,我以我十年的职业资质保证,没有一点问题!” “他有哮喘。”程泽生将何危的肺部ct以及血检结果一起递过去,江潭翻了翻,渐渐惊讶,快步冲回解剖室,门也关得死死,不给任何人进来。 程泽生坐在外面烦躁不堪,柳任雨帮他倒杯水:“程副队,先休息一会儿,老师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我就怕他出来,然后告诉我噩耗。”程泽生捏着眉心,“以江潭的专业水准,出错的可能性极低,这个案件的走向就更迷了。” 柳任雨在身边坐下,笑了笑:“程副队,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奇妙现象?” 程泽生看着他:“你是指闹鬼?” “可能是,也不一定是,”柳任雨推了推眼镜,“不是有科幻片里经常看到,处在一个四维时空,每一个时间段的自己都有可能相遇,见面的话会带来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 “……我相信科学。” “这在科学上是成立的,包括更高纬度的世界和生物,都是成立的,只不过我们现在的文明无法探索而已。”柳任雨拿出手机,找出一张海报,“下个月这部科幻电影会上映,程副队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程泽生瞄一眼,还没说话,解剖室的门打开,江潭脸色铁青出来:“不可能!” 程泽生站起来,江潭将那病历和报告摔在桌上:“里面那具尸体,肺部表面残留的焦油提示最少有五年以上的吸烟史!但是气道平滑肌没有增生现象,也没有支扩,整套呼吸系统没有病变,不存在哮喘!” “那他的血液结果怎么解释?总ige是常人的几倍,达到过敏性哮喘的指标,而且检出的dna也相符!” 暴躁江法医脾气快压不住了:“我怎么知道?!总之里面那具尸体是何危,血检报告是不是他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也有可能是他弟弟的。双胞胎dna相同,干脆做基因测序,检测甲基化差异来慢慢排查!” 程泽生太阳穴突突跳得疼痛,本来这个案子之前找到的证据就已经有一些不符合常理,现在更是夸张,连人都可能不对,让他感到一个人头两个大,真正像是走在迷宫之中。 “……那就找何陆,提取样本。”程泽生食指点了点桌上的病历报告,“江潭,你再仔细检查一下何危的尸体,任何不合常规的地方都标记出来,不要有遗漏。” 江潭能怎么办,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他倒是无所谓,就是再次打扰死者,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柳任雨从柜子里把何危的尸检报告拿出来,问:“老师,基因测序麻烦又复杂,工程庞大,你觉得有必要吗?” “有必要。”江潭回答得很干脆,“我不相信同样一个人,会有两个身体以及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经历。” ※※※※※※※※※※※※※※※※※※※※ 何危:???家具我买的房子我打扫的= =感谢在2020-06-22 23:14:54~2020-06-24 00: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放无间、不问归期、隐没朱红 10瓶;一缕春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专案组会议,崇臻将带回来的调查递给何危,何危大致浏览一遍,程泽生果真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一个哥哥,比他大四岁,但在很小的时候被拐卖,父母找了两年也没消息,才会又生下程泽生。 程泽生那个走丢的哥哥叫程圳清,儿子被拐卖之后,丁香感觉是名字取得不好,水至清则无鱼,于是第二个儿子生下,就取名“泽生”,取福泽恩生的吉意。崇臻把项链里的合照拿给程家父母过目,丁香感到不可置信,但是看见那男人和程泽生相似的眉眼,一种母子之间的怜惜感油然而生。 他们感觉这个应该就是大儿子,但也想不通为什么没有和他们相认,只去找程泽生。而程泽生也一直瞒着这件事,压根就没提到过哥哥,若不是警方问起,丁香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大儿子了。 以及搜集枪支的事,程家父母一头雾水,对儿子会作出这种举动深感不解。程泽生从小安分乖巧,在允许持枪的加拿大也从来没买过一把枪,回到国内却建起一个兵器库,他们做父母的想都不敢想。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反正程泽生的父母一问三不知,不仅不知道程圳清在哪儿,还要我们警方帮忙找儿子。”崇臻叹气,“我们也抓瞎啊,目前连程圳清是不是真实存在都不清楚。程泽生身边的人都没见过他,包括关系最近的助理和经纪人,全都不认识。” “是存在的,地下室那些枪上有提取到其他人的指纹。况且一个人只要在这里生活,就不可能将所有痕迹全部抹去。”何危放下资料,“这也是我说嫌疑人聪明的地方,无法抹灭痕迹那不如让它无力辨认。” “那接下来的重点是找到程圳清?”云晓晓问。 “崇臻,还是交给你负责,把那张照片复印一下,在程泽生家附近五公里范围内排查。”何危端起茶杯喝一口,“找人是一方面,别的疑点也很关键,比如程泽生怎么出现在公馆的,他没开车,步行的话那么多天眼一个也没拍到,太蹊跷了。” “蹊跷的多着呢,比如那个第三者完全没影,凶手也没下落,我都怀疑就是他哥哥杀的人。” 胡松凯这么一说,参加会议的几名专案组成员纷纷点头,感觉这个推断极有可能成立。从隔壁禁毒队抽调来的吴小磊问:“根据程泽生父母的说辞,程泽生应该是不了解枪械的,那武器库也和他无关?” “不能这么说,程泽生会用枪。”何危将今早技术组送来的鉴定报告翻开,“地下室发现的那些弹壳弹头鉴定结果出来了,和程泽生体内的子弹是由同一支92/式射出,而且还检测到他的指纹,我相信那一匣子弹都是他打的。” “那凶手真是奇怪,只把弹壳捡走,弹头干嘛不一起处理了?”崇臻问。 “大概……弹头在体内不好找吧?有时候还要拍x光才能照出来。”云晓晓说, 夏凉歪着头:“时间不够?怕被人看见?” 吴小磊推测:“也可能害怕,不敢挖。” 何危思索着,手中的笔一下一下踱着桌面。不对,都不对,他既然拿走弹壳,枪也没留下,那就证明不希望被警方查到,但弹头不处理,反而会留下更直观的膛线可以比对。 如果发布那条探险令的是凶手,那从程泽生的死亡时间开始算起,他有很长时间来处理这个弹头。再不好找,中弹部位就在胸口,切开组织的话耐心也能找到。胆小更是无从说起,在何危心中,这就是一个心思缜密的杀人犯,绝对能做好最完美的现场处理,但却有什么原因让他没有这么做。 “换成我肯定不敢挖的,”夏凉啧啧摇头, “况且人家是大帅哥,胸口开个大血洞,多破坏美感。” 何危忽然抬头:“你说什么?” “呃……我不敢?” “下一句。” “他是大帅哥,胸口开个大血洞,多破坏美感?” 何危将程泽生的验尸报告找出来,翻到体表检查,“手脚指甲修剪整齐”、“面部未见喷溅状血迹”、以及“衣着整齐完好,未见搏斗痕迹”等等映入眼帘,让他眼皮一跳,一个想法跃然而出。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忍心。 他们一直思维固化,认为处理现场掩盖真相的一定是凶手。但恰恰忽略了那个在场的第三人,他精心整理程泽生的仪表,还帮忙修剪指甲,关系非同一般,却又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帮着凶手处理现场。 这个第三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年轻男性,身高大约180左右,心理素质很好,心思细腻善于隐藏真相,注意仪表也许有同性恋倾向…… 不够,信息量还是很少。何危的眉头越皱越深,办案多年,这并不是最复杂的案子,却是第一次对在场嫌疑人无法完整侧写的案子。 ——— 天色已晚,在局里一耗又是两天过去,何危合上卷宗,打算回家洗澡换身衣服。 车在未来域门口停下,何危抬头,发现亮灯的依然是那么零星几户。他感觉这样挺好,清净,没人打扰。不过刚一打开家门,便察觉到异样。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门口鞋柜上两个拆开的鞋套,他记得很清楚,上次离开鞋套在柜子里,根本没有拿出来。而玄关地面还有一些尘土,能模糊看出一块波浪形状的鞋纹。 何危用手机拍照之后,从口袋里拿出塑胶手套戴上,然后也从鞋柜里拆了两个鞋套,避免破坏那块鞋纹走进客厅,回家像是进案发现场。 他先去检查阳台的窗户,发现并没有破坏的痕迹,于是又打开门,门外的扶手上也未发现指纹。按着现场这种情况,可以判断嫌疑人是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放在一般案件,何危就要怀疑熟人作案了。 客厅、厨房、卫生间,所有家具的摆放位置都没有变动,何危上去二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终于在扶手上发现一枚不清晰的指纹。他噔噔噔下楼,拿一卷胶带上来,小心翼翼将指纹覆盖住,再缓缓揭下。这枚指纹清晰印在胶带上,形状是拇指,右流箕,右手拇指指纹。 提取之后,何危才用钥匙开门。也是刚一推开门,他便断定闯空门的人没有进入这里,只看了一眼便又关上。 还剩下对面那间。何危站在房间门口,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怪异感。他握着扶手下压开锁,缓缓推开,很久没有过心跳如此加快的情况,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场、第一次解剖尸体、第一次开枪那样紧张。 什么也没有。 何危一愣,面对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好半天才唇角轻提,又退出去关上门。果真是案子办多了神经敏感,还有,刚刚莫名其妙的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房子里一样东西都没少,这人就像是来观光旅游似的,转一圈又出去了。何危实在想不到是谁这么大胆敢来闯警察宿舍,也弄不明白来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房间压根就没进,屋子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撬了锁笔记本带走起码能挣个路费。 时间不早,何危顾不了那么多,先把要紧事办了再说。他拆一包桶面泡上,今天回来的目的是洗澡,顺便吃饭,等下回局里把指纹一起带去化验。 浴室里,他打开莲蓬头,磨砂玻璃门隔音做得很好,以至于门口传来的开门声都被水声掩盖,什么动静都没传进来。 程泽生今晚搬家,拎着一个旅行箱进门,听见浴室传来水声,猜到应该是那位“邻居”先来了。人家在洗澡,也不方便打招呼,他拖着行李箱,看见茶几上摆着桶面,叉子扎住包装口,还有一阵阵带着红烧牛肉味的香气从缝隙里溢出。 程泽生拿起来看了看,邻居和他口味相似,都喜欢吃这种原味的红烧牛肉面。不知道是哪个警队里的同事,应该也挺忙的吧?晚饭就靠泡面凑合了。 他把泡面放下,先上楼收拾行李。何危擦着头发出来,刚走到客厅,第一眼便发现茶几上的晚餐不见了。 何危眯起眼,快步走到玄关,地面上出现新的痕迹,圆形的轮印,很像是行李箱底部的滚轮。他回头环视客厅,最后走到楼梯口,一步步上楼。 何危先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没有异样,又推开对面那间门,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但是刚刚窗户是关起来的,现在却被打开一半,初夏微风缓缓吹入。 程泽生正在叠衣服,门忽然像是被一阵强风吹开,第一反应回头看着窗户。不可能,就算是风,也该是门外来的风源才对。 他走到门口张望,邻居没上来,也没人在门口,刚刚不知什么原因门就开了。程泽生耸耸肩,重新关上门,继续收拾衣服。 “啪。”身后的门合上,何危转身,瞄一眼半开的窗户,这种风力能把门吹关上? 他在房间里仔细查看,之前衣柜还是关着的,却是打开半扇。何危摸着下巴,在脑海中补圆这个场景:有人带着行李进来,然后开始放衣服,就像是那天他刚搬进来一样,正蹲在地上收拾。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明明有人进来,他却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何危拿出手机,打开拍摄模式,对着房间录像。有时候电子眼会比人眼看到的更多。程泽生站起来,从何危身边走过,相机屏幕闪过一片黑影,眨眼间又恢复正常。 身后的门又开了。 程泽生下楼,浴室的水声止住,邻居已经洗过澡,但茶几上的泡面还在,泡的时间太长,汤汁全被面条吸收,变软变坨。 人呢?面泡好了还不来吃?程泽生站在楼梯口,对着楼上喊一声:“喂!你的泡面再不吃要坏了!” 无人回应。 程泽生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答应,他坐回沙发上,猜想可能是临时出任务,他也经常如此,电话来了在做什么都要放下手里的事,任务放在第一位。 确定邻居真的不在家,程泽生晚饭也没吃,干脆拿起泡面。到时候打声招呼,他也是做好事,倒了多浪费。 何危从楼上下来,在楼上待了那么久一无所获,心里疑云重重,走到沙发边坐下。 胃又叫一声,他的眉头拧成麻花,人不见也就算了,面呢? 两人一个靠着沙发正在吸溜着面条,一个托着腮眉头紧皱,形成强烈对比。 他们之间明明只隔着一个位置,却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 ※※※※※※※※※※※※※※※※※※※※ 感谢在2020-06-24 00:04:30~2020-06-24 23: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般若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惨绿少女 20瓶;名婵是迟安 5瓶;坠兔收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杜阮岚锁上法医科的门,路过刑侦处,发现何危这个支队长正在办公室里啃饼干看破案纪实节目。她敲了敲窗户,何危抬头,杜阮岚对他露出笑容,推门走进来。 “下班了?” “我刚下班,你又来上班了。”她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回家洗澡都没来得及吃饭?你也太敬业了吧?” 何危表情尴尬,嚅嗫道:“……被偷了。” “嗯?” “泡面,被偷了。”他咽下干巴巴的饼干,“还是在家里。” 杜阮岚来了兴趣,这话真是让人听不懂,堂堂市局刑侦支队一把手,还能在警察宿舍里被人偷东西? 不过何危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没开玩笑”,杜阮岚弯着腰,半个身子伏在桌上,手托着腮:“我还真好奇,到底谁敢对你何支队长下手,有线索吗?” “指纹,交给技术组了。”他就是为了赶着回局里交指纹,路上才没来得及解决晚饭。 “哦,那破案就是分分钟的事了。”杜阮岚从包里摸一袋面包,“这个给你,比饼干好吃。” 何危谢过岚姐,还省得再下楼跑一趟小卖部。杜阮岚走后,他啃着面包,继续研究案件,家里遇到的怪事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回到工作岗位上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同一时间,程泽生没有回局里,去的是avenoir。他提前和连景渊联系过,今天过去,连景渊早已让人调好一杯天蝎宫,就在等着程警官的到来。 “程警官,这次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连景渊把天蝎宫推过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泽生瞄一眼色泽靓丽的鸡尾酒:“谢了,办案时间不喝酒。何危有哮喘?” 连景渊点头:“嗯,大学时候就有。” “那他会抽烟吗?” “不会,学长的生活一直规律克制,最多只会喝喝啤酒、鸡尾酒,也是点到即止。烟……”连景渊轻笑,那双温柔眼眸流动着水光,“他知道自己有哮喘,碰都没碰过。” 果真如此。程泽生点点头,又问:“我听何危的主治医生说,何危和何陆两兄弟以前关系还不错,他们为什么会闹僵?” 提到这个问题,连景渊有点尴尬:“……这件事有点复杂,怎么说呢,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何陆一直不相信自己哥哥是同性恋,认为是跟我在一起混久了我把他带坏了。他让学长和我不要再来往,学长没有听他的,还不停出入gay吧,何陆感觉有这种哥哥太丢人了,所以和他断绝联系,已经几年没有来往。” “嗯,看得出来,认尸还是捡着会议空档来的。” 连景渊叹气,何陆的脾气和何危大相径庭,当初知道哥哥喜欢男人,还来gay吧闹过几次,后来见哥哥“死不悔改”,这才心灰心冷,对他的态度越加冷淡,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几年之后彻底形同陌路。 程泽生记下,继续问:“那天夜里何危来找你,你有没有察觉到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连景渊的食指搭着形状精巧的下巴,似乎正在回忆细节。片刻后,缓缓开口:“……若说真有什么不同的话,应该是他整个人从眼神到气场都和我认识的学长不一样。学长平时沉默内敛,相当恬淡安静,但那天他坐在我的对面,却带来一种压迫感,还是在他默默喝酒没有开口的情况下。” “开口之后,更是让我惊讶,一瞬间我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何危,毕竟说话的方式和口吻差别太大。”连景渊端起自己那杯尼格罗尼轻抿一口,“从前我们聊天,都是我占主动地位,但是那天完全相反,我几乎都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完全被他带着走。” 程泽生问他们聊天内容,连景渊说聊天的主题是学长失恋了,还找不到方法追回,因此才会这么痛苦借酒浇愁。连景渊也很意外,之前从来没听何危说过对谁有意思,和谁有发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失恋了。 “我们也没调查到他和谁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所以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9点到12点之间,有可能会去哪里。”程泽生说。 连景渊思索几秒,面带苦笑:“真的想不到,学长的生活太过单调,而且他那种性格也不愿意轻易改变生活轨迹,所以晚上除了会来我这里或者回家,我实在想不到还能去哪儿。” 程泽生观察着连景渊的表情变化,他的双眼就像一台相机,将连景渊面部表情细微之处全部摄入瞳孔里。唇角的弧度、眨眼的次数、皱眉的程度等等,都可以作为判断是否说谎的依据。可惜的是,在程泽生眼中,连景渊不仅没有隐瞒,还很诚恳,倘若他说的不是实话,那只能说明这人心理素质强到变态,也太会演戏,影帝在他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对了,这个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程泽生拿出手机,把那张简谱图片调出来,“这是在何危手机里发现的,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 连景渊盯着简谱瞧了半天,然后站起来,让程泽生跟他进去,里面有架钢琴,弹出来或许能受到启发。 他们去的地方是老板休息室,连景渊揭开黑布,露出一架乳白色的钢琴,程泽生问:“你会弹?” 连景渊点头,学了不少年,父母希望他成为音乐老师,谁知道最后成了gay吧老板。他看着简谱,弹出那一小段曲子,程泽生在这方面毫无天分,让他听就是标准的“对牛弹琴”。连景渊又弹一遍,摇头:“不属于任何一段古典乐,我也没听过,要不要录下来用软件在曲库里匹配试试?” 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程泽生点头,还要麻烦他再弹一遍。录完之后,连景渊合上钢琴:“弹了几遍,我倒感觉这不像是曲谱,不怎么好听。” “我起初怀疑是密码,但是试了几种,都没有合适的破解法。” “是像电影里的那种吗?摩斯密码。” 程泽生解释道:“一般来说,乐谱运用摩斯密码,是用强弱调还有长短音来代表点划之间的关系,但是这段简谱用这种方法却完全解析不出什么,能尝试的密码我都试过了,一无所获。” 连景渊对这些专业知识一窍不通,他只是一个酒吧老板,没有福尔摩斯那种头脑,帮不上什么忙。程泽生则不然,谢过连景渊,从他这边了解的消息比外围调查还要全面,还帮忙弹乐谱,有这么配合的群众警方都该感到欣慰才对。 连景渊送程泽生出门,程泽生忽然问:“你说那天何危和原来不同,有怀疑过何陆吗?” 连景渊淡淡道:“没有,他没办法装成何危的。” “为什么?” “程警官,像他那种个性张扬,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的人,想隐藏什么真的很难。相反,像学长那种沉默内敛又冷静的人,想隐藏什么,才是没人能看出来。”连景渊笑了笑,“装满水的杯子,不论放进多小的石头都会漫出来;但装满石头的杯子,想再装下大半杯水,却是绰绰有余,就是这个道理。” ——— 何陆张着嘴,正在给警局技术组的人员采集口腔拭子。棉签在嘴里刮过一圈,成嫒月采集结束收进物证箱里,何陆问要不要抽血,还挽起衬衫袖口。 “抽血不用了,再把指纹留一下。” 何陆二话不说把两只手伸出来,相当配合,态度坦荡荡。程泽生在一旁抱着臂,何陆十个指头的指纹全部按好,站起来冷笑:“你们有这个时间调查我,真凶早就跑了。” “别废话,谁是凶手光凭你一张嘴说了?你是福尔摩斯还是赫尔克里?” 何陆脸色一变,问成嫒月:“你们警方办案这种态度,我可以去公共关系科投诉吗?” 成嫒月皮笑肉不笑回答:“下楼右拐第一间,走好不送。不过投诉受理都会调查,作为在场同事,我并未感觉到程副队的态度有任何问题。” 何陆又是一声冷笑,看一眼程泽生,眼中带着不屑一顾:“长成这样,难怪破不了案就会来事,你们警局没人用了?” 程泽生:“……” 成嫒月:“……” 取样结束,何陆还要赶飞机先走一步。成嫒月怒道:“什么人啊?白瞎了那张脸,真想揍他。” 程泽生也感到厌恶,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何陆印象不好,这人就像是一只长满刺的豪猪,滚着扎人,无差别攻击。他也有兄弟,如果他哥是这样的人,程泽生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至于这件案子,程泽生倒是没有怀疑过他。这次取他的dna,完全是为了解开另一个谜题。江潭已经申请做这对双胞胎的基因测序,法医科几名同事一起跟着科长当牛做马,加入这个浩大的工程里。 他不可能告诉何陆,警方现在怀疑停尸间的不是你哥哥,那不仅解释不清还会乱了套,干脆就把他当成嫌疑人,走程序也方便快捷。 晚上,程泽生特地去一趟超市,把生活用品买齐,顺便又买一桶红烧牛肉面。回到公寓之后,繁忙的邻居还没回来,于是将泡面放在茶几上,当作是感谢昨天的晚餐。 何危今晚也特意回来,他本来打算留在局里,但心里总是记挂着那个闯空门的贼,干脆回未来域看看这人有没有可能再来。 果真,门一打开,地上又有鞋印,何危照样拍照留证据。走进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桶面,他拿起来看了看,又去厨房查看,确定不是自己的储备粮,而是一桶多出来的泡面。 怎么回事?这是昨天的道歉?特地还回来的? 何危回到客厅,对着泡面沉思,忽然厨房里又传来动静,冰箱的门开启,响起短促的提示音。 何危快步走进去,厨房里依旧空无一人,冰箱的显示屏亮着灯,显然门刚关上。他之前才检查过一遍,这次再打开,牛奶和三明治不见了。 “……”何危脸色难看,捏紧拳,马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技侦,要求准备一个摄像头,全彩的、画面最清晰的,明天过来安装。 程泽生哼着歌,吸管插进牛奶里,咬一口三明治,悠哉悠哉看报道。 邻居真好,冰箱塞得满满的,总吃别人的实在不好意思,明天他也买点储备粮补上。 ※※※※※※※※※※※※※※※※※※※※ 过节出去玩的太迟,更新迟了orz感谢在2020-06-24 23:54:27~2020-06-26 00: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台方寸斜月三星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424329、21945875 20瓶;小迷妹 19瓶;mayafree311 3瓶;34703670 2瓶;巴啦呀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何支队,您看这样行吗?” 技侦同事摆弄着电脑,推给何危看屏幕:“客厅、厨房、房间、楼梯口都装了,这种微型摄像头不仔细注意看不出来,暂时设定的录像保存7天,可以吗?” 何危点头,七天够了,完全足够让他破解这个贼装神弄鬼的手法。他拍了拍同事的肩头:“谢了,回去和你们聂队打声招呼,东西用好就还回去,不会耽误太久。” “何支队说笑了,刑侦处需要咱们技侦配合的地方,当然义不容辞。聂队吩咐过,能帮上何支队的忙才是最重要的。” 他走后,何危楼上下转一圈,这些微型摄像头都装在很隐蔽的角落,相信那个喜欢偷食物的贼也不会有时间去寻找这些。只要电子眼能拍到是谁,他就有信心可以将拿人捉拿归案。 何危回到局里,先去技术组,郑幼清刚好准备找他,抱着文件歪头站在门口,眉眼一弯,甜美如邻家少女。 “何支队,那么严重啊?技侦都叫去了。” “嗯,我没时间时刻在家盯着,所以找技侦装几个摄像头。”何危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报告上,“指纹比对出来了吗?” “我找你正想说这件事呢。”郑幼清挥挥手,让他进来。何危跟着她走进实验室,只见郑幼清用镊子夹起一段胶带,递到眼前,“喏,这是你给我的东西。” 何危接过镊子,仔细观察胶带,忍不住疑问:“……指纹呢?” “不知道啊,你带来的时候我正在做同一认定,就先放进物证箱。过半个小时后再去取,发现只有一截空胶带,根本没有指纹。” 何危的心中冒出一股怪异感,立刻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查看拍到的那些鞋纹。果不其然,照片里的玄关地面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压根就没有什么鞋纹。 怎么会这样?何危眉头蹙起,郑幼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有些不安:“怎么啦?别在意,物证在某些保存不当的情况下的确会丢失,下次有指纹你让我去取,就不会弄丢了。” 不,没那么简单,这和物证丢失是两回事。何危心里清楚,却没告诉她在宿舍里发生的那些灵异事件,吓到小姑娘就不好了。 最近真是不走运,除了手里扑朔迷离的案子之外,麻烦事又多一桩。 ——— 伏龙山那栋公馆的主人已经联系上,他在外地做手术,昨天才出院,今天回到升州市第一时间就来警局配合调查了。 “姓名。” “夏凉。” “年龄。” “24。” 柯冬蕊打量着这个毛头小子,问:“那栋公馆怎么会登记在你名下?家人送你的?” “是我爷爷年轻时候从英国人手里买的,他只有我一个孙子,前两年当做遗产留给我了。” “既然给你,那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一直空着不住?”柯冬蕊翻开资料,“据我们调查,你在市里住的房子还是租的,面积连公馆五分之一都比不上。” “我想住里面啊,但是不敢。”夏凉睁着一双圆眼,表情无辜,“小时候还在里面住过呢,后来全家一起搬到城里,公馆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爸想挂出去卖来着,但是爷爷不给,这下还死了人,真成凶宅了。” “不干净的东西?”柯冬蕊手中的笔转了下,“闹鬼吗?” 夏凉的表情顿时夸张起来,描述得绘声绘色。什么家里的东西会莫名其妙不见、夜里总能听见说话声,有时候还会在楼梯口看见人影……总之鬼/片里那些片段和他的举例相差不大,标准恐怖鬼宅故事。 柯冬蕊将信将疑,总觉得这个毛头小子说的话不靠谱,但还是如实记录下来。她把何危的照片拿出来:“这人认识吗?” 夏凉摇头,从来没见过。柯冬蕊没说话,排查社会关系时也没查到这两人有什么联系,看来何危的死和公馆无关,只是凶手见那里无人居住,才会选择在那里杀人而已。 例行问话结束,夏凉确认笔录签字之后,柯冬蕊送他离开。出门时和迎面走来的程泽生碰上,夏凉停住脚步,回头盯着程泽生的背影,柯冬蕊问:“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那男的长得真好看,我好像在梦里见过。” 这句话把柯冬蕊逗笑:“你是男人诶,我们程队可不想做一个男人的‘梦中情人’。” 夏凉挠挠后脑勺:“他姓程?我梦里他好像也是这个姓,我还是警察呢,嘿嘿……” 程泽生并不是外出刚回来,而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他开车去省中医院,路上买一篮水果,还偷偷带一包烟,藏在果篮里。 住院部四楼是外科病房,程泽生拎着果篮,找到熟悉的床位,还没走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教育声。他一直站在门外,等里面的家庭干部指导结束,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看见程泽生眉开眼笑:“泽生,你怎么有空过来的?”她回头叫一声,“老头子!别装睡了,泽生来了!” “师母说笑了,再忙也要来看看师父。” 在病床上装睡的中年男人猛然坐起来,可惜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否则该是一个动作潇洒的鲤鱼打挺才对。师母念念叨叨,说他两句就装睡,来人了立刻精神抖擞,分明就是没把老婆敢在眼里。 这个腿部打着石膏的男人正是升州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严明朗,他是程泽生的师父,程泽生自进入市局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算是一手栽培出来的贴心徒弟。严明朗年逾五十,离退休还有些年头,但是身子骨已经不允许他再奔波在一线,特别是两个月之前追嫌疑人不小心右腿摔成粉碎性骨折,年纪大恢复情况不好,现在还没通知出院。 老婆每天不辞辛苦来医院照顾,苦口婆心劝他内退,把队里的重担交给年轻有担当的程泽生。严明朗之前和黄局聊过,也有这个想法,但黄局的意思是让他先别这么快把担子卸下来,还要帮扶一把,不过他目前身体还没养好,基本上刑侦队的大权就已经全部落在副支队长程泽生手里了。 师母拿着水瓶去开水房,严明朗瞄一眼果篮:“你小子不够诚意啊,师父我缺什么你还不明白?” 程泽生看着门外,确定师母走远了,才对着果篮努努嘴:“在下面呢,您收好了,我这是走/私犯罪,被逮到是要论根判刑的。” 严明朗手一伸,摸到硬硬的烟盒,顿时喜笑颜开,夸他上道,动作迅速把烟盒藏枕头下面。两人聊起案子,程泽生提起最近遇到的怪事,请经验老道的师父来分析分析。 “你是说,死的尸体和被害人的很多信息对不上?” “相差太大,但是又有同一张脸,同一副指纹和同样的dna,实在是离奇。” “其实我们办案,相信科学是对的,但办的案子多了,难免会遇到一些不科学的事。”严明朗摸着下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刚从警校毕业,跟着老前辈去查一宗凶杀案,那是三十多年前,一个屠夫杀了自己老婆,但死活就是找不到尸体在哪里,无法起诉屠夫,也只能放他回去。” “他回家之后高高兴兴把家里的猪杀了,做一大锅菜给六岁的儿子吃。当天晚上儿子就开始上吐下泻发高烧,嘴里说胡话,‘妈妈在汤锅里叫,他吃了妈妈’。后来老前辈带人去猪圈仔细勘察,终于在一堆泔水里找到一根手指,才知道这个男人把自己老婆尸体喂了猪。”严明朗摊开手,“事后屠夫对杀人行为供认不讳,但死活想不明白儿子怎么会知道,他杀人的时候儿子送去外地的奶奶家,根本不在身边。所以你说怪不怪,如果不是因为‘托梦’,可能找不到尸体这宗案子也就成悬案了。” 程泽生点头:“我知道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手里这个案子和之前遇到的都不太一样。师父,不瞒您说,我们根据现场重建,证物上的生物痕迹,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被害人自己勒死自己,但是有可能吗?人怎么可能会有□□技能。” “泽生啊,这世上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太多,既然有证据链支撑你的怀疑,那就继续查下去,总会得到一个解释的。” 离开医院之后,程泽生路过超市,想起来要去买储备粮,免得邻居还认为自己吃白食,到时候关系处不好多尴尬。他一股脑儿买了一堆真空熟食、速冻食品以及乳制品,一个大袋子装得满满当当。 回家之后,程泽生把食品塞进冰箱里,冷冻和冷藏瞬间塞得满满。他想了想,顺便留一张条儿贴在冰箱上。 【东西随便吃,别客气】 后面的署名是一个字——“程”。 ——— 何危最近晚上回去得勤快,崇臻感到惊奇:“你怎么回事?连着三天回去,金屋藏娇?” “……”何危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车,带他去看看到底藏的谁。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老何竟然也有这些花花肠子,铁树都要开花了。”崇臻语气悠哉悠哉,“说说吧,谈了个什么样的姑娘?哥们儿给你把把关。” “我怕你吓死,”何危冷笑,“人鬼情未了。” “……”崇臻不信,他跟着何危回到404,打开家门之后,何危蹲下/身观察着门口的痕迹,低声说:“来过了。” “什么?” 他拿出手机,对着崇臻笑了笑:“变个魔术。” 何危让崇臻看好门口的鞋纹,然后用手机拍照,给崇臻确认是不是已经拍下来。紧接着,两人退出门外,他再把那张图片点开,只剩下雪白干净的地面,一个脚印也没有。 “……靠!”崇臻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你是用什么软件处理的?” “没有处理,就是这么拍的。之前提取的证物也是,带回局里就没有了。”何危打开门,淡淡道,“目前我还不知道原因,所以才装了摄像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崇臻心里发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危进去之后,先在家里检查一遍,走到厨房,注意到贴在上面的纸条,瞳孔骤缩。 他打开冰箱,只见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种类繁多,比前几天被偷吃的东西多出数倍。何危看着手中的纸条,“程”这个姓最近接触太多,这张纸条的字体也越看越眼熟。 “崇臻,你回一趟局里,把带回来的那本程泽生的笔记本拿来!” 崇臻忙不迭答应,拿起车钥匙脚底抹油,恨不得早点离开才好。 何危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看监控。白天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到了晚上七点左右,就在他回来前一个小时,门开了。 就像是被人打开,不过两秒,防盗门又自己关上。虽然看不见任何人,但何危却能模拟出来这人进来的场景。他将监控切到厨房,只见画面像是被电磁干扰,出现波浪纹,轻轻晃了下,眨眼间冰箱上已经多了一张纸条。 “……”何危又把那张纸条拿起来,凝视着上面的字。 他始终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每一件事都在打破常规认识,让他也不得不怀疑科学的真理。 崇臻气喘吁吁回来,何危翻开笔记本,和纸条对照,观察写字的笔画习惯。他虽然对专业的字迹鉴定不是很在行,但一般情况他能确定80%,那基本上结果也就大差不差了。 “……这张纸条,可能是程泽生写的。” ※※※※※※※※※※※※※※※※※※※※ 感谢在2020-06-26 00:27:56~2020-06-26 23:0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424329 20瓶;堇南 10瓶;坠兔收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未来域404公寓里空气沉默安静,一阵风从阳台刮进来,崇臻的鸡皮疙瘩起得更厉害。 “老、老何,你别吓人啊,程泽生还在解剖室躺着呢!怎么可能会是他写的纸条?” 何危对他招招手:“你自己来看,他写字时‘丿’喜欢带个尾巴勾上去,还有连笔也很相似,‘气’这个字是不是一模一样?” “我不用看了,这是临摹笔迹,一定是!”崇臻头直摇,“留纸条的人心思险恶,知道咱们在查这宗案子,所以装鬼吓你,让你知难而退!” 何危没搭腔,他想到刚刚的监控录像,不像是被做过手脚的样子。如果这就是原件的话,那这栋404公寓的确存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结合之前的种种现象,仿佛他是和一个“看不见的邻居”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老何你在想什么?说话啊!你一声不吭我这心里毛毛的。” 片刻后何危才缓缓开口:“……没想什么,我会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崇臻伸手在何危的额头探一下:“我看你印堂有点发黑啊,要不去庙里拜拜?咱们办案子经常接冤死的人,万一被脏东西上身多不好。” 何危感到哭笑不得,对崇臻的提议压根没在意。崇臻拉住他的胳膊,认真道:“你还真别不信,原来我也顶天立地从不信这些鬼啊神的,前几年不是生过一次大病嘛,浑身无力天天发烧就是查不出原因。后来我奶奶去庙里给我求一个平安扣戴着,哎,好了!这你可是亲眼所见啊,真人真事!” “……我感觉你是去西南水土不服引起的,回来之后调理调理当然好了。” 崇臻着急,这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举头三尺就算没有神明,也指不定存在一些不能说破的东西。 何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他眼中,人心可比鬼要险恶多了。倘若的确是程泽生的鬼魂跟着他,那何危也相信他找自己是为了申冤,没有加害之意。 崇臻走后,何危又仔细看一遍监控,发现只要出现电磁干扰的信号,画面发生抖动,下一秒房间里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点改变。比方说沙发上抱枕的位置、茶几上忽然出现的烤肠袋子、卫生间的水龙头自己打开又关上等等,何危凭着想象,完全可以脑补出一个男人的正常生活轨迹,仿佛就像是在自己家里,随意且不受拘束。 他盯着纸条沉思许久,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杆水笔,在纸条的下方留下问句。 【你是谁?】 ——— 双胞胎dna甲基化差异的检测正在进行中,江潭将第二次尸检的报告交上来,比前一次的页数足足多了一半。 “我把他从头到脚、该查的不该查的全部查过了,包括他生前受过什么伤、可能得过什么疾病,只要是在身体组织上有呈现的,都记录在里面,你看一下。” “辛苦了。”程泽生翻开报告,江潭坐在对面,抱着臂,“这点小事没什么,就是对死者过意不去,我跟他说了,要找就去找你,是你不相信我的技术,让我重新开膛破肚的。” “……话不能这么说,不是我不信你的技术,发生的怪事你都清楚,如果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费那个劲做什么基因测序?” 江潭张了张嘴,无话可说。经过这次前所未有的细致尸检,他也不得不承认躺在这里的何危和资料差异过大。在他们得到的资料里,何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有十年哮喘史、老实安分的上班族;但从尸体上得到的信息,却是这人身强体健常年运动,腰部腿部背部有不少于五处的陈旧性伤痕,刀伤枪伤运动伤一样不缺,让江潭惊叹,在役军人差不多也就这体格素质。 柳任雨在一旁做记录,到后来江潭拧着眉头已经不想说话,都是他对着录音笔转述,显然老师对这种怪事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索性自闭了。 若说这不是何危也就罢了,可偏偏dna、指纹全部都能对得上,比对得出的结论就是同一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何危表面是上班族,而私下里却是从事着什么高危工作,像程泽生一样,常年摸爬滚打在一线,才锻炼出这样一副身体。 他把这个推论告诉程泽生,程泽生摸着下巴,反问:“小潭子,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解剖工作,查案是你们的事啊程副队。”江潭忽然倾身靠近,“哎,你有没有换个思路?” “嗯?” “就是他们兄弟俩,多少年前就已经调换身份,何陆是何危,何危是何陆。去看病的一直是何危才对,但死的是何陆,我这么说你理解吗?” “我有过这种怀疑,但这一切要等基因测序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程泽生提醒道,“医院带回来的血样,也放在一起比对,别忘了。” 案情胶着不前,外围调查也没什么进展。真是见了鬼了,何危那天晚上9点出去,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住的地方在老城区,地况复杂人员更复杂,地毯式的排查工作还在进行,只不过都没带回什么对案情有用的线索。 负责案件的这组人苦着脸,程泽生见时间不早,难得不用加班,让大家回去该干嘛干嘛,明天再去一趟现场。乐正楷和程泽生同路,两人聊起来新宿舍的事,乐正楷问:“新邻居怎么样?” “还没见过面,不过人挺好的,特爱干净,我每次回去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就好,我还怕你这暴脾气压不住,两句话不对付就要动手呢。”乐正楷笑道。 程泽生无语,一拳打在他的肩头:“我是那样的人吗?尽瞎说。” 到家之后,程泽生打开门,在玄关换鞋。何危正坐在沙发上,发现门开了,缓缓站起来。 他亲眼看着门是如何打开,又如何关上,和监控里一模一样,就像是有人披着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堂而皇之的开门进入。 何危屏住呼吸,仔细辨别着这栋公寓里不一样的声音。不一会儿,楼上的门打开,何危走到楼梯口抬头,想象着一个男人正在步履轻快踩着楼梯下来,接下来会去哪里还不得而知。 程泽生拿着衣服去浴室,发现架子上放着一瓶没见过的沐浴露,拿起来打开瓶盖,一阵蜜桃香味飘出,比他用的香皂味道要好闻多了。 啧啧,没想到邻居居然有这种偏好。算了,喜欢什么那是别人的自由,看破不说破,日子才好过。 浴室里传来水声,何危眯起眼,走过去,轻手轻脚打开浴室的外门。为了保护地面,淋浴间做的干湿分离,还有一道磨砂门,而此刻何危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淋浴间水龙头开着,正在往外哗哗淌着热水。 他走进去,磨砂玻璃门是双开拉门,他移开靠近莲蓬头的那一边,露出一道缝,手伸进去将混水阀关上。 “诶?”程泽生抬头,水怎么停了? 他低头一看,混水阀关上了,估计是自己转身拿肥皂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于是手一抬再次打开。 这次何危是眼睁睁看着这个混水阀如何被一股神秘力量打开。他皱起眉,心里疑惑却并没有感到害怕,如果真是程泽生的话,死都死了还浪费他家里的水电煤气,心里顿时不爽,干脆去厨房,打开柜子把总水阀拧上。 程泽生再度抬头,怎么又没水了? 混水阀开着,这种情况只能用停水来解释了。幸好他洗澡够快,已经收尾,不然带着一身肥皂沫子多难受多尴尬。 他从浴室里出来,换上t恤短裤,擦着头发去厨房,解决一下晚餐问题。 地面上一滴滴水渍,还有一个个湿鞋印,何危跟着这些痕迹,一路走进厨房,停在冰箱前。 程泽生脖子上挂着毛巾,发现冰箱上的纸条没了,说明室友已经看到并且拿走。他的手感碰到冰箱门,还没打开,只见冰箱门当着他的面自己缓缓拉开,开门的提示音乐同时响起。 程泽生一怔,冰箱门打开的弧度很合适,是刚好适合一个人拿食物的位置。几秒之后,门又合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甚至一瞬间,他仿佛听见很轻微的呼吸声擦过耳边,条件反射退后一步:“谁?!” 可惜厨房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程泽生盯着冰箱,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还不至于办案压力大到出现这种幻觉吧? 他走过去,喉咙发紧,手猛然拉开冰箱门。上下左右看一圈,什么都没少,真是奇了怪了,刚刚真是他看错了? 别自己吓自己。程泽生拿出一罐冰啤酒,贴到脑门上降降温,又拿一盒速食炒面放进微波炉里,接着离开厨房回客厅了。 何危抱着臂,看着微波炉里正在转的速食面,又瞧一眼冰箱,死鬼居然没有注意到纸条?还是说看见了不屑于回答? “叮”一声响,他面无表情打开微波炉,把热腾腾的炒面端出来,拿双筷子,去客厅吃面。 程泽生正在用手机看球赛,听到面好了,去厨房一看又傻了眼。 微波炉里空空如也,他刚刚打的炒面呢?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不见了? 程泽生在厨房里东翻西找,厨房笼统只有几平米,可那份炒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联想到之前的灵异场面,程泽生心里发怵,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还没遇到过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猛然想起江潭提起再次解剖尸体,说“要找的话就去找你”,此刻在家里上演的可不就像那些鬼片里的灵异桥段吗? 不过他也是不信邪的主,气冲冲拿一桶泡面出来,倒上水端去客厅,眼睛一眨不眨牢牢盯着桶面。 何危一转头,发现茶几上多了一桶泡面,红烧牛肉的,眉头皱得更深。嚣张无比,面也是他买的,有经过他同意就拿出来泡了吗? 他空出一只手端起泡面,这时,墙上石英钟的分针和时针已经走到9点整,一段钢琴音响起,整点报时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石英钟,报时过后,程泽生再低头,瞳孔骤缩,“刷”的站起来。 面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去阳台还有玄关查看门锁,确定无人进出,最诡异的是他还在眼前一直盯着,不过抬一下头,东西却不翼而飞。 等到他再回来,茶几上贴着一张纸条—— 【我买的东西你不许动】 下面的署名是一个字,“何”。 ※※※※※※※※※※※※※※※※※※※※ 感谢在2020-06-26 23:07:47~2020-06-27 23:5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424329 20瓶;手可摘玉兔 10瓶;ymsxl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程泽生最近认识的“何”姓人士有两个,一个是何陆,每次见面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合就要投诉;另一个就是何危,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什么时候火化还不得而知。 但现在,在自家遭遇灵异事件,又收到这种充满警告意味的纸条,饶是程泽生久战一线见过大风大浪,也难免头皮一阵发麻,脑中“嗡”一声冒出许多日韩泰经典恐怖片。 “我买的东西不许碰”。仅仅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便传递出十足的怨气。程泽生有点无辜,之前那盒速食炒面可是他买的,他不也一口没吃到吗? 他一直认为泡面是从未见过面的邻居买的,现在产生两种猜测,一种是邻居是鬼,一种是邻居装神弄鬼。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程泽生毫不犹豫相信后者,推测或许是因为前两次吃东西没有打招呼,那位邻居怒了,才会想出这种主意吓唬他。冰箱门自动开启也许是设定了什么程序,泡面可能是有人藏在某处,趁他分神便顺手拿走。 这么一想,程泽生顿时感觉有理有据,他相当自觉,吃东西没打招呼的确是他的问题,有什么矛盾大家坐下来好好解决,大不了他请客,邻居想吃什么随便点。 何危正在房间里看监控,又是电磁信号的干扰,意料之中,那张贴在茶几上的纸条消失了。他摸着下巴,估计死鬼已经将它拿走,他会怎么办?是继续嚣张的在家里捣乱,还是知难而退见好就收? “笃、笃”,门口响起清脆的叩门声,何危没有立刻站起来查看。这是卧室房门,也没有装猫眼,贸然开门的话,不知道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危险。 程泽生轻咳一声:“你好,我是程泽生,方便开一下门吗?” 房间里无人回应,程泽生继续说:“刚刚是你把泡面和炒面拿走的吧?不好意思,前几天是我没打招呼,擅自动了你的食物。这样好了,你把门打开,咱们好好聊聊,我当面和你道歉。” 依旧寂静无声。 何危一直盯着房门,叩门声只响起一次便停止,时间过去五分钟,他还在门口还是已经离开? 足足等了五分钟,邻居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程泽生将耳朵贴在门上,片刻后眉头蹙起,人真的不在房里。 他带着疑惑下楼,拿出手机拨通黄占伟的号码。 “黄局,是我,程泽生。你安排和我同住的是哪个部门的同事?电话方便给我一下吗?” 听到黄局的回答,程泽生心头一沉,下意识捏紧手机。 “胡说什么,谁给你安排室友了?我那天难道没告诉你,那间宿舍给你一人住的?” ——— 程泽生拿着两根铁发夹,插进锁孔里挑动。这一手还是跟着师父学的,干刑侦要的就是什么都会,放在罪犯身上那是溜门撬锁偷鸡摸狗,放在他们身上则是技多不压身,有些技术自己掌握了,反而能更容易判断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法。 得知的确没有邻居之后,程泽生缓一口气,不得不将大概率倾向第一种推测。但程泽生是谁,心气高、能力强、年轻有为的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遇上怪事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吓得夺门而出,而是实事求是寻求解决方法。 他挂了电话之后将纸条塞进外套口袋里,再拿出塑胶手套戴上,从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拿出闯空门必备道具,回到那个“邻居”的门口,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但他不知道的是,何危和他之间只有一门之隔。何支队面无表情盯着门锁,听到“咔哒”一声脆响,眼疾手快拧着圆扭将门再次反锁。 程泽生的喜悦只燃起一秒便被浇灭,门在一瞬间再次被反锁,犯罪嫌疑人有极大可能就藏在里面。 这个消息让人紧张又兴奋,程泽生再度尝试,开锁的那一秒迅速按住门把手往里推。但何危反应更快,膝盖抵着门,毫不留情再度拧起门锁。 “……”程泽生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房里那人听的,“你有本事吓唬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何危蹲下来,顺着门缝往外看,什么都没有。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阴阳眼”,是看不见死鬼的,因此也无法判断此刻他是不是正在门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危思忖许久,终究被好奇心战胜。他强烈的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主动把反锁拧开,缓缓打开门,盯着门外那片虚无的空气。 程泽生正在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天无绝人之路,门自己开了。门口并没有嫌疑人,程泽生第一反应是那人藏在门后,于是开锁用的两根铁发夹夹进指缝里,又成为暗器“掌心针”。 他一手扶着门,身子滑进去,右臂抬起已经做好格挡的姿势。出乎意料,门后也没有人,不,准确来说是整个房间都没有居住的痕迹。 房间里的配置和他那一间相同,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程泽生还不敢放松,将衣橱门一扇扇打开,又检查床底,再拉开窗户检查户外,确定的确是没有生人活动的痕迹,心里的怪异感更甚。 何危则是站在门口,静静目睹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超自然现象。他知道程泽生进来了,因为橱一扇扇打开,床下的抽屉被拉开,以及窗户也被推开半扇。这活动的轨迹有些眼熟,和他搜索现场排查的顺序差不多。 程泽生把窗户关起来,这间卧室的外墙没有攀爬物,连根水管都没有,人如果是从这里出去,落脚点都找不到。 比起离开,程泽生更相信他还在家里,也许又用一个开门的小机关,将自己吸引,迅速离开这个房间再躲在另一个地方。 他再次巡视房间,遗憾叹气:还以为多了一个好邻居,结果可好,招来一个梁上君子。今晚把他折腾得够呛,逮到人的话一定要让他在拘留所里蹲个十天半个月。 程泽生将门关上,再去自己房间巡查一遍。楼上排查结束,他打着小手电,从玄关开始,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在洗脸池里,程泽生捡起一根头发,颜色偏棕,发质柔软,并不是他的,立刻用暂时充用物证袋的保鲜袋装起来。 手电筒打到厨房的储物柜,一道异常的反光划过去。程泽生盯着储物柜的把手,那是金属材质,下端有两块对称的圆形茶色玻璃,但是其中一块……他眯起眼,凑近了仔细一瞧,顿时惊讶:微型摄像头! 这里是局里刚刚分配的新宿舍,居然装有微型摄像头,是谁在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黄局还是他爸? 一想到这种可能,程泽生心里压不住的火气烧上来,把家里翻了个遍,最后一共找出五个。他找把尖刀一挑,便将那块伪装成玻璃的摄像头拆下来,机体只有小指大小,刻着编码,还不是市面上的廉价货色,像是他们公安系统内部研发的产品。 程泽生动作利索,将五个摄像头全部拆下来,一溜排摆好了放在桌上,拍照发给黄占伟。 何危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他电脑上的几个监控画面已经信号全部丢失,没想到一个死人竟比活人精明数倍,能将那些位置隐蔽的摄像头一个不落全部找出来。就算是现堪同事来了,想要找全还要费一番功夫,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能耐不小。 此刻已是半夜,黄局年龄大已经睡下,一直没给回信。程泽生又将照片发给技侦的小陈,问这批微型摄像头是不是从他们那儿领的。 小陈回消息了:【?摄像头在哪儿?程哥你怎么发一个空桌面】 程泽生点开一看,相册里的图片明明是五个黑色的微型摄像头并排摆放,但发给小陈之后,却只有一张茶几桌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程泽生惊讶,他直接打电话给小陈,灵异事件先摆在一边,问:“你们技侦最近有没有配发一批编号是szq开头的微型摄像头?” “诶?程哥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上个星期才领的!都还没对外公布呢。”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有人来领吗?黄局有没有问你们要过?” 小陈立刻回答:“没有,这批是内部研发的新产品,咱们还没测试性能呢,怎么可能领给别人用。” 石英钟的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一起,指向“12”这个数字,整点报时的钢琴音适时响起。 琴音响起的同时,带起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在公寓里缓缓晃动,仿佛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何危站在楼梯口,不对,零点报时的钢琴音和之前不同。平时这个时间,他要么在局里要么已经睡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午夜零点的报时音,并不好听,曲调随意又漫不经心。 程泽生也发现了,这段音乐有点耳熟,电光火石之间,乍然记起,这不正是何危手机里的那段简谱吗?!连景渊当时弹过数遍,不知不觉也给他这个音痴留下深刻印象。 “程哥,你打电话给我到底想问什么?大半夜的……”小陈打个哈欠。 “先别说话,”程泽生走到石英钟前踮起脚,抬起钟面,发现后面有usb插口,“小陈,你明天来一趟,帮我看个东西。” 何危猛然抬头,盯着石英钟的方向,瞪大双眼。 他听见了。 属于男人低沉清晰的嗓音,在幽黑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石英钟的钟面被抬起一个角度,似乎有人正站在那里查看,并且他的语气不像是自言自语,倒像是在和谁打电话。 “……程泽生?” 程泽生怔住,缓缓回头。身后空无一物,但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名字被一把略带清冷的声音叫出。 “是不是程泽生?回答我。” 程泽生缓缓放下手机,这次不止是说话声,还伴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最后在身边停下。 一呼一吸的热气传递而来,按着呼吸声的清晰度推测,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十公分。 程泽生从未如此紧张,当年面对顶上脑门的枪口都可以临危不乱,还能骂一句“你大爷的”。但此刻心脏却快跳出胸口,肾上腺激素也在不断飙升中。他狠狠掐一把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你是?” “何危。” 何支队拿把椅子坐下,对着那片空气,换上预审的语气,“说说吧,来我家里干什么?” ※※※※※※※※※※※※※※※※※※※※ 程泽生:??? 这里也是我家啊你个死鬼= =感谢在2020-06-27 23:52:31~2020-06-28 21:1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午时已到 20瓶;流放无间、21945875 10瓶;蓝瑟 6瓶;杰森陶德的小可爱 4瓶;坠兔收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2 章 程泽生站在404公寓的客厅里,此刻心情复杂,难以形容。 对面摆着一张空椅子,一个自称是“何危”的隐形人,摆出一副提审的语气:“说说吧,来我家里干什么?” 尽管这副场景充满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但程泽生不仅没有怯场,还迅速冷静下来,反问:“这里也是我家,我还没问你来做什么。” “你家?呵呵。”何危冷笑,翘起腿,指着另一张椅子,“你也搬一张坐下来,咱们慢慢聊。” 程泽生抱着臂,居高临下看着空椅子:“凭什么你提要求我就必须得答应?你是我上司还是我爹?” “你之前强调主权时用的是‘也’,说明潜意识里是承认这间公寓有我的所属权。既然我们对彼此的目的都很好奇,为什么不谈谈呢?”何危淡淡道,“至于你想把我当成你上司还是你爹,随意,我都不介意。” “……”程泽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钻完空子再顺杆爬的人精,资料里的何危沉默内向,但这个“何危”却能言善辩,语不惊人死不休。程泽生不屑一顾,还怕你不成?于是也去搬张椅子,摆在对面坐下。 “好,咱们的问话正式开始。”何危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小便签本,再摸出一杆笔,咬着笔帽打开,刚写下“嫌疑人”三个字,又感觉用词不合适,划掉重写——“死者程泽生初审笔录”。 “姓名。” “你不是知道吗?” “性别。” “……女的,你信?” 何危边写边提醒:“注意态度,这些都是流程。” 程泽生翻个白眼,感到莫名其妙:“你这是谈话还是审犯人?” “有差别吗?”何危抬头,“你一个嫌疑人——不对,人不人鬼不鬼的来我家,骚扰我正常生活,现在被我当场抓获,不应该好好审审?” 程泽生抱着臂,不甘示弱反驳:“搞错了吧?我之前说过,这里是我家,停尸间和骨灰盒才是你的归处,人死了魂还不安宁,来催我破案啊?” 破案?何危皱起眉,抓住一个重要信息:“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刚刚还咄咄逼人,现在一副失忆的模样装给谁看?不过转念一想,程泽生以前也听过一些封建迷信,有些遭逢意外的死者,灵魂会失去记忆,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因此会继续停留在人世间游荡。此刻在他眼中,何危正符合这种情况,像是一个找不到归处的亡魂,只能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虽然程泽生很不想承认这世上有鬼,可事实胜于雄辩,他现在坐在这里,确确实实在和一个看不见的鬼魂交流着。为什么没怀疑录音带或是远程扩音器?别开玩笑了,这都分辨不出来程泽生还做什么副支队。 于是他将椅子拉进,身体前倾,告诉何危:“你死了,14号那天就死了。” 呼吸的气息打在侧脸,何危皱眉,性格清冷的他不曾和任何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更别谈对方还是个鬼。他伸手推一把,意料之中推了个空虚推了个寂寞,只能用脚尖撑着地将椅子向后划一步。 “说话就说话,谁让你靠那么近的?” 程泽生无语,他又看不见何危,怎么测出具体距离?再说,都是男人,就算性向不同也不用敏感成这样吧? 何危则是对他的话饶有兴趣。程泽生为什么会认为他是死者?而且死亡时间也是14号,和他的死期一样。 “你确定是我?”何危问。 “本来还有那么一丁点怀疑是你弟弟,现在百分百确定了。”魂都找来了还能出错? “没想到你还知道我弟弟。”何危拿着笔,继续问,“我是怎么死的?” “机械性窒息。” “缢死、勒死、扼死还是别的死法?” “勒死。” “凶器是什么?” “一根麻绳。”程泽生反应过来,“你怎么又用这种审案子的语气了?是你在求我告诉你,态度能不能好点?” “我态度已经很好,请你主动配合我的工作。”何危看着笔录,“呈尸地点在哪儿?有目击者吗?现场证物有什么?” “在伏龙山一座公馆里,别的你知道也没用。”程泽生的潜台词其实是——知道这么多,可以去投胎了吧? 听见自己“死”在伏龙山公馆,何危怔了怔,差点脱口而出“你也死在那里”。不过他想问的还没问完,继续套话:“你好像对我的死亡事件很了解啊。” “废话,你的案子就是我在查,不然你怎么会缠上我跟我回来?” 客厅霎时间变得寂静无比。 程泽生敏锐察觉到这股寂静不同寻常,因为何危的呼吸声也一起消失不见。他抬头看向石英钟,距离12点半还差几分钟,何危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而何危坐在椅子上,问出“你是警察?”之后,程泽生便没了动静,静谧夜色缓缓铺来,又将客厅覆盖。 他站起来,从便签本的后页撕下一张,写了四个字留在茶几上。 【明天继续】 ——— 程泽生顶着黑眼圈走进市局,碰上经侦的刘焰,被一把拽住:“哎美男,明天放假,活动你去不……哎哟,怎么回事?憔悴成这样,你们刑侦处最近也没听说搞什么大案特案啊?” 程泽生一脸从坟里爬出来的苍白和死气:“失眠,熬夜,你有事快说。” “说了啊!放假聚餐,领导组织的,一水的警花小姐姐,解决一下咱们历史遗留的单身问题。” 程泽生对此毫无兴趣,摆摆手当做回了。刘焰薅着他不放:“明天你安排什么事了?没事来玩玩,给咱们撑撑场面。你可不止是你们刑侦处的门面,还是我们整个市局的脸面啊!” “……”程泽生扒开他的手,“我有事,约了心理顾问。” “靠,你们刑侦压力大到都要去咨询心理顾问了?”刘焰放开他,还把弄乱的袖口抹平,“去吧,兄弟,有病就要吃药,吃了药就不能停,千万别拖严重了。” 程泽生懒得理他,没回办公室,而是拐去局长办公室,门都不敲就闯了进去。助理正在帮黄局泡茶,吓一跳:“程副队,您怎么来了?” “门都不敲,你当我这儿是餐厅还是旅馆?”黄占伟虎着脸,摘下老花镜,报纸折起来,“来得正好,坐下来,有事找你。” “摄像头怎么回事?”程泽生抢先发问,“是不是我爸让人装的?” “什么摄像头?谁敢在公安宿舍里装摄像头?就算是纪委调查,也不会用这么不光明的手段。”黄占伟桌子一拍,“还有,你个小兔崽子对你爸意见就那么大?他堂堂一个参谋长,犯得着这么跌份装摄像头监视你?!” “可我宿舍里真有,还五个!”程泽生气势汹汹掏口袋,要把证据甩出来。谁知摸半天,口袋里只有车钥匙和证件,以及一个空袋子。早晨他明明把五个小摄像头一起装着,这会儿袋子口还扎得好好的,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程泽生盯着空袋子,经过昨夜的离奇事件,已经没什么能让他的心湖泛起波澜。他淡定的将空袋子扔进垃圾桶,对着黄占伟笑了笑:“一场误会。” “……” 黄占位五指扣着茶杯举起,要砸过去,对上程泽生那两只熊猫眼,硬生生止住了:“泽生,你有点不对劲啊,昨晚跟我说室友今早就来问摄像头,是不是在那边住出问题了?” “没什么。”程泽生故作轻松耸耸肩,“就是昨天发现有小偷出没,管理真不到位,还能给人家偷到公安宿舍来。” 黄占伟喝一口茶,告诉他新宿舍才刚分配,人员都在陆陆续续入住,等住得差不多了保洁和警备处都会配齐。况且当警察这么多年还能给小偷得逞?那不如警服扒掉回家摆摊得了。 他今天找程泽生是想问问案子,在严明朗那儿听说挺棘手的,现在见到程泽生的模样,嗯,果真很棘手。 “伏龙山公馆的案子进展如何?” 程泽生开始汇报,打的都是官腔,什么暂不明朗、有待后续侦查。黄占伟让他说实话,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哪怕他就是一句“黄局这案子我不行”都不丢人。 助理给程泽生端来一杯新沏的花茶,程泽生双手捧着茶杯,低声道:“……我约了心理顾问。” “怎么?” 他抬起头,表情严肃看着黄占伟:“因为我见到死者的鬼魂了。” ——— 何危回到局里却心情不错。 崇臻见他拎着在楼下小卖部买的早点踏进办公室,精神奕奕唇角微弯,便凑过去问他碰上什么喜事,顺便抓起一个包子塞嘴里。 “你最好别问,说出来又要吓死你。” 崇臻咬一大口皮薄馅鲜的肉包:“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不听鬼故事。” “那不听鬼故事,给你说个都市传说。”何危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豆浆,“哎,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两个我?” “两个你?”崇臻翻个白眼,“一个你就够够的了!还来俩?老天爷不给活路了是不是?” “别打岔,说正经的。”何危拿了两杆笔,其中一支竖起,“一个我,是现在的刑侦支队长何危,”他再将另一支竖起,“另一个我,在14号的时候已经死了,被勒死的。” “不相信,那一定是弄混了,你不是还有个长得一样的弟弟吗?弄混也正常。” “这一点排除,死的人就是我。”何危的手下意识抚到脖子上,“用麻绳勒死,造成机械性窒息,呈尸地点也是那座公馆,听起来是不是很奇妙?” 何危微微一笑:“也许在某些死人眼中,我才是死者。你看见的我也不一定是真正的我,而是应该死掉的那个。” ……崇臻嘴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缓缓放下:“……靠,大清早的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这什么都市传说?谁编的?” 何危哈哈大笑,拍拍崇臻的肩,剩下的早点全部留给他。 这时,夏凉在门口探脑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何危对他招手,他像只兔子似的蹿进来:“报告!那个发布探险令的账号,ip地址的具体位置找到了!” ※※※※※※※※※※※※※※※※※※※※ 1号入v,欢迎订阅,评论区会有抽奖吼 封面已经换掉,害怕卡姿兰大眼睛的现在不用担心了,可以放心大胆的看了,如果最近阅读里封面还没换掉的话,可能是有缓存,刷新或者删掉重新加入就能看到美美的新封面啦感谢在2020-06-28 21:19:27~2020-06-29 21: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萨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木 50瓶;观其 25瓶;橘子折猫、胖土豆丝儿、恋紫烟、舟渡一生,长顾相伴、lomteiyst、你要跳舞吗 10瓶;惨绿少女 5瓶;水墨瓷、进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