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热浪仍旧在远处的空气中徘徊,能看见。她带我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镇,白墙黑瓦的建筑,脚下是拱桥和河道。
    我们来到一处匾额写有“客栈”二字的地方,这是一个沉淀着古朴典雅风格的地方,我和她在那里安静的度过了一个月。
    我从来没有和她这样连续几十个白天黑夜相处在一起,过去,我在学校,她在工作,假期她常常夜不归宿,她关心的内容永远是我的科目成绩,我交了什么朋友她也要一清二楚才行,如果那个朋友家境偏差、或者父母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建树、或者成绩不好,我将失去那个朋友。一开始我背着她偷偷那样的人继续交往,因为我觉得和那样的普通人相处起来非常安逸,身心舒畅,可后来,我那样的朋友都被迫转学了。
    我一次又一次陷入孤独和无助,有人来接近我,我都横眉冷目的吓走他们。我脾气越来越差,我所在的角落从来都是宽裕的,从不曾拥挤,年幼的我就这样度过了的某个阶段。
    太无聊了,那些聚拢在一起大声说笑的孩子、笑到东倒西歪的互相搀扶的孩子们看上去无比碍眼,我走过去一脚踢翻了凳子。
    “滚开,吵死了”我这样说。
    我在班级里个头并不遥遥领先,也不具有班长委员那样的威慑力,我在他们看来是个阴沉孤僻的家伙,那些男孩子因为我突然的暴力举动皱起了眉头,我第一次在那些稚嫩的脸庞上看见厌恶和排挤的表情,我想我平时经常对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到处都是镜子,却第一次真的看见自己的模样。
    那一刻我并不畏惧,我是兴奋的,都多久没人搭理我了,我时刻像纸团一样皱巴的心脏在一瞬间像被充满了氢气迅速膨胀起来,里面灌满了那种有害物质。
    首先站出来指控我的是一个男孩,他让我把椅子搬起来,给大家道歉之类的。开玩笑,我本来就是因为看他们不顺眼来找麻烦的,我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是在犯错,还要被他教训,我是来给他们教训的。他比我高很多,他是班长,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因为特权在手,他让我干什么我就要遵守,这个规矩让我感到烦躁,但是母亲让我安静一点,不要总是惹麻烦害她到学校来丢人,于是我一再忍受类似于他这样的班级委员,据我所知,这个男孩家里很贫困,但是成绩优异,还拥有那种所谓的担当和责任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五官端正。我没有跟他争吵,我拿出来那天的零花钱,举在手里,我说“谁把凳子搬起来这些就是谁的”类似的话,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太久远了,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但我清晰的记得马上就有人把凳子搬了起来,还语气烦躁的对班长说干嘛这样大呼小叫,不就是碰倒是一般椅子,觉得碍眼搬起来不就行了吗,指使别的孩子指使惯了,当班长了不起,当上瘾了。班长脸上爆红,要哭了的样子简直是太有趣了,谁能想到因为那几张没用的纸,对我来说跟卫生纸一样的东西,瞬间就有人站我的队了,钱真好使,我上瘾了,我花钱收买了所有人,他们都对我俯首称臣类似于这样。
    其实班级里有钱的孩子很多,但是他们都受到父母的限制,不像我,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唯独一个人不理睬我,她叫慕淳,我想她肯定跟我一样不缺钱。
    慕淳的成绩很好,她和大家和睦相处,她是我的对立面一样的人。母亲张瑶就希望我和她那样的人交朋友,呵,凭什么张瑶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害我成为乐色的女人,我很讨厌张瑶,但是我又无法反抗。我必须解释,我并非生下来就讨厌母亲,而是知道我是如何生下来之后。我从神圣的女性子宫和阴道出生,但我却连垃圾都不如。
    我和慕淳是两条平行线,从不相交。直到一次家长会,无法忍受父亲带着那个家庭第叁者的情人作为家长来到学校的慕淳感觉受到了侮辱,慕淳,那样一个文雅的女孩竟然破口大骂,那个西装革履却人头猪脑的父亲扇了她一巴掌,当着老师和、众多家长和孩子们的面。那个老男人真的是人头猪脑,他做事都不动脑子的吗?但是据说那位父亲是企业代表,这种人居然做出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总之,慕淳的父亲和那个妓女一样风骚的女人,两个人其中必有一个人头猪脑。
    从那天慕淳不再是受欢迎的对象,所有人都在嘲讽她,把她可笑的丢人的家庭关系传扬出去。这期间我也在欺负她,但是她从来不会放过我,追赶着我、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我只是给我无聊的生活找点趣事,并不想就死逝去,于是每次都先投降。她这样对待我,可无法对抗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学校的学生。面对那些群体发出来的声音,她变得可悲极了。严重成这样,她都不愿意把事情告诉她亲爱的母亲,她当着全班的面那样对老师要求过。具体她母亲后来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
    我在外面转溜一圈儿回来,看见慕淳缩在教室角落,我听着那些面面相觑的孩子捂嘴偷笑,看着他们黄鼠狼一样瞥向那慕淳的恶心的眼神,我突然很愤怒,我想如果有关我的真实情况暴露了之后,他们肯定也会这样攻击我。我挡在慕淳面前赶走了那群人,我扶她起来,发现她正无力地捡着被那群坏孩子扔到角落的书本,那些书封上写满了呕人的坏话。我突然气急了,我推翻了教室里一大半人的课桌,老师根本不敢指责我,谁叫我家是那种随便就可以给学校捐图书馆或者体育馆的人。
    我要和慕淳交朋友,张瑶得知后,难得对我展露笑颜,那段时间张瑶很讨厌我,我不知道具体为什么,大概是看见她的亲哥哥和妻子儿子一家出去旅游,心情不爽。那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事造成了她的不满,她总是即将愤怒施加在我身上。我习惯了。
    我就这样守护慕淳,直到初中换了一所学校,慕淳终于开朗起来,我才知道她的本性并不是温柔,或者怯懦,那都是她的外衣,她是一个纯粹的正义主义者,在面对坏人是时会露出凶神恶煞的一面,她拿我们对立期间发生的追赶举例子,我每次都很惭愧,我曾看她的笑话,并欺负她,但我却缠着她成为了她唯一的好朋友。我喜欢她原本的样子,我向往着她的坦率不遮掩,她从不询问我的家事,她单纯的人把我当做一个好友来对待,她关心我的事,比如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晚上吃什么,周末去哪里玩,要不要去她家。去她家后我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阳光开朗,尽管父亲出轨,她也不曾萎靡不振,她的母亲就像是生命源泉一样,拥有宇宙一样无尽的温柔,无比关爱她。我喜欢去她家,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母亲沉倾叶,都对我关怀备至,她家比我家温暖。我以为有钱人家都像我家一样混乱,人与人之间情感淡薄,虽然慕淳家也有混乱的父亲,但是她们家有我从未感受到过的人情味。
    这天她突然告知我她的父亲死了的消息,还冒出一个叫秦谙习的孩子从此要生活在她家里,那孩子是她血缘上的弟弟。混乱。我和她是命中注定相遇的,因为人生足够混乱。
    我并不在意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甚至觉得有趣。那个阶段我都不在意那男孩,因为我知道慕淳有多么讨厌那个私生子。我更在意的是那个突然冒出的转学生,叫韩笙晖的转学生。
    舞蹈测考那天,有人害慕淳从楼梯摔下去,那个人是我,原因很简单,我的成绩是慕淳帮我提起来的,在和她的分数一点点靠近的同时,我幻想我能和她并排的感觉,无比的好。慕淳的舞蹈分数比我高很多,我不希望她正式考试的时候总分比我高太多,舞蹈成绩发挥失常也好,文化成绩发挥失常也好,我希望她不要考出太高的分数,希望我的成绩和她看上去像是在一条线上,就是这样。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我看见她和韩笙晖交流就会心情很差,她应该只有我一个朋友,除了我不该给其他任何人关系变近的机会,我下定决心给她的一个惩罚罢了。但我看见她摔下去那一刻就后悔了,我怎么能那样做,我心疼无比,我恨不得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在愧疚中自省着,却发现更隐秘的关于我对她的感情,我面对她时那变得与众不同的心情是什么。
    从那时候开始,我看见她的笑容,我与她身体间的触碰都使我开始变得飘飘然起来,但是她一概不知,所以我肆无忌惮的缠着她。有了那种心情之后,我开始对她的人际关系很敏感,我时刻忌惮着韩笙晖,包括那个她讨厌的弟弟在内我也开始防范。我发现慕淳似乎不再那么讨厌那个叫秦谙习的弟弟,提到那个野种她不再满是厌恶,她会笑,那种不自知的心情荡漾般的笑容,真想把那个弟弟抢走,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不希望她喜欢上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一直想着要怎么阻止她和秦谙习的关系变好,啊,如果我和秦谙习成为恋人,男孩就没功夫在慕淳面前卖乖了。可是慕淳一再避讳这个话题,说那孩子太小了,不可以谈恋爱。一个野种而已,前路烂成什么样子根本无所谓,慕淳竟然不想让那个私生子走上歪路。
    “不是的。”她说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要让那些虚假的情爱成为我们长成一个优秀大人的阻碍。我觉得她说得对。慕淳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尽管那个人是破坏她家庭的孩子,她也没有产生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恶劣主意,她的善良正是我无法停止喜欢她的原因,我做不到让她变成跟我一样的坏,就像对半切的圆做不到像互补的圆那样紧紧勾缠在一起,我要和她当互补的圆。